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老祖宗她不想活了   作者: 石山药   简介:   姬月是一位来自遥远上古时期的大妖,记忆还停留在夏商周混战期。   曾经坐拥几千亩地和数百只妖。   一觉醒来,地没了,小弟也没了。   大妖指着游乐场门口:这以前是我的山头!可恶的人类,竟然霸占我的地盘!   气急之下,姬月决定寻找昔日同盟,联手夺回领地,结果……   好基友饕餮靠吃播赚钱养家。   害蚩尤打了败仗的食铁兽改名熊猫,从巨凶变巨熊。   就连神兽界的背锅侠,九尾狐都去找公司上班了!   “难受!”姬月趴在二十八楼楼顶的栏杆上,风中摇曳。   楮墨看了一眼缠在自己腰上的龙尾,叹气道,“祖宗,游乐场买给您行吗?”   微博@石山药   文案于2020.11.02截图上传至微博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都市异闻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姬月,楮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祖宗挺烧钱的   立意:最大梦想就是恢复昔日荣光 第1章 来自上古   姬月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脸上半分忧郁半分悲凉,她坐在飘窗上,用孤独的眼神望向窗外的大好河山。   “活着怎么就这么苦?”   这句话轻地像一阵风,谁也听不见。   别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也听不到别人的,包括西装革履、手里却拿着扫帚拎着半桶水的帅气房东。   “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句话声音稍大了些,相貌英俊、男模身材的楮墨总算听到了话音儿,他走近几步,看到一个颓废地不成样子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飘窗上,她整个身子都在飘窗里,两条腿一条蜷缩着,一条耷拉着,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像是特意熨烫出的褶皱,怎么也舒展不开。   这女人大约为了应景,效仿古人借酒消愁,飘窗上和以飘窗为中心向外辐射五米范围,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啤酒罐子,充分表现了女人内心的悲伤,以及她这幅见不得人的鬼样子。   楮墨看了女人一眼,弯下腰继续打扫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行?”   姬月随手抄起手边一罐啤酒,一口干了个干净,喝完后将易拉罐捏扁,随后又将罐子扔到地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易拉罐咣当咣当滚着,滚到楮墨脚下,就当罐子将要碰到他的皮鞋时,罐子凭空消失了。   一直顶着一张司空见惯脸的房东,此刻稍微有了一丝表情。   “要是有人发现你的身份,是要被拉去做研究的。”   姬月的耳朵尖尖的,像是精灵耳,听到房东的话,耳朵灵敏地转了一个弧度,紧接着她的头跟着转过来,她的睫毛极长,像一对小翅膀挂在脸上,眼尾处还有一小块浅金色鱼鳞,不知道的还以为画的美人鱼妆呢。   “都想死了,还会在乎会不会被抓?”   姬月的脸有些面瘫,做不出太多表情,久而久之练就了一副用声色高低表达情感的本事,比如现在,被房东大人当场抓包使用异能,她将声音微微压低,沙哑低沉,丝毫没有被抓后的心虚,一点都不怂。   房东大人好脾气,从来不和房客多计较,他弯着腰继续手动收拾姬月制造的垃圾。   家务能手转眼间就将姬月的单人小公寓收拾妥当,他打扫完最后一个啤酒罐子后,走到房客面前,温暖和煦如春风,对着她摊开一份文件。   “房屋租赁合同。”房东大人指着几个大字解释,他语气平缓,但是讲话多的时候语调会微微上扬,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强势。   “你在这里住,水电全免家务我包,不嫌弃还可以吃我做的饭,但是房租得意思意思,给个五六百我也好跟其他住户交代,你足不出户,不知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有人说你是我养的小情人,所以才一分不收让你住着,我倒是没什么,但你一个姑娘家名节最重要。”   房东大人说完后,抬头扫向姬月的脸,毫不意外,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都说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位房客就不一样,来此处一个月了,从来不换脸。   她长了一张精雕细琢的脸,这张脸美得不像话,远比那些明星模特高级得多,美得不落俗套,那感觉像是远古时期的真神,美艳绝伦,又带着令人仰望的疏离感。   众房客偶尔从飘窗外看到她的影子,总以为是什么绝世美人,大晚上不睡觉,站在窗户外往里张望,严重影响公寓治安。   房东大人很想在小区门口贴张公告,告诉众房客,这位住户,表面上是小仙女,其实是个万年邋遢鬼,要不是他每天按时来打扫房间,这能变成垃圾场。   姬月将两张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几百个字,她认识的只有几个。   “这些字怎么这么丑!谁发明的?一点不讲究美感。”姬月忍不住抱怨。   “您要是看得不方便,我换成甲骨文重新打印。”   认识的这段日子,楮墨使尽浑身解数与房客耐心交流,勉强知道了一些关于房客身份的消息。   一位来自遥远上古时期的大妖,记忆还停留在烽火戏诸侯的周朝,祖宗级的人物。   老祖宗不知道什么原因睡着了,最近刚苏醒,醒后严重不适应现代社会快节奏生活,天天想死,却又不舍得死。   “不用,信得过你。”姬月大手一挥,合同上立刻出现了她的大名,斗大的字,一张纸上一个,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字,看起来特别像鬼画符。   楮墨眉毛微微抖动,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签完合同,姬月转过身,继续忧郁悲伤配啤酒,她身边原本空空如也,却在手指将要触碰飘窗底的时候,就在刚才她拿走啤酒罐的地方,又出现了一罐。   她刚要打开易拉罐,一只手按了上去。   “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楮墨调整表情,对待祖宗要温润如玉,他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善一些,“住在琼途公寓需要遵守这里的规则,违反规则要交罚款,根据情节轻重,罚款金额不等,随手丢垃圾这种情节较轻的,罚款一千,胡乱使用异能这种情节严重的,罚款一万。”   姬月初来乍到,对于一千还是一万没什么概念,茫然地看着楮墨。   “是这样。”楮墨的舌头轻轻抵在牙床上,用上了几辈子的耐心,“您现在身无分文,在这里生活需要钱财,而如何获得财物,一般情况下是通过打工,也就是为别人工作,不过您没学历没技能,估计找不到好工作,勉强能找到一份体力活,但大部分体力工作工资不高,您每个月需要交房租和日常开销,若您能立刻找到一份工作的话,勉强能度日,若是找不到,就得过上债台高筑的日子了。”   姬月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下仍旧是两道疑惑不解的目光。   楮墨显然高估了姬月的理解能力,对方并不明白债台高筑是个什么意思,可怜的房东又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使得房客理解了她目前的处境。   再没钱,就滚到大街上去。   “没有床睡,没有饭吃?”姬月总算领悟,语速比之前快了些。   楮墨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祖宗虽然跟不上节奏,但人没傻透。   她暂时还不想流落街头,目前这个小房间,有人帮她收拾,还有人将三餐端到她面前,虽然比她之前奢侈糜烂的生活差太多,但勉强算是有落脚的地方。   于是死宅姬月听从房东建议,暂时遵守所谓的合同协议,另外找一份工作糊口。   “我会帮您联系。”楮墨的语气也轻快起来,阳光照耀到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光芒,极具圣父感。   “有合适的工作第一时间通知您,您安心住下,只是记得不要再使用异能。”   楮墨说完最后一句话,恭敬地退了出来,他将房门关上,脸上春风瞬间消失殆尽。 第2章 女人骨   穷途公寓又叫穷途公寓,特点是穷,向东走两条街,有个富临居,位于繁华地带市中心,特点是富,富地流油。   姬月的四十平公寓,相当于富临居一个卫生间。   富人的居所大多醉生梦死、夜夜笙歌、日夜颠倒,和兢兢业业的上班族不是一个时区。   夜里十点钟,六号楼802房间的灯没亮,整个六号楼的墙面上就出现一个黑点。   802房间五室两厅,三百来平,内部装修豪华上档次,欧式风格,酒红色皮质沙发上,穿着红裙,一头漆黑长发的女人躺在里面,和沙发融为一体。   女人脸色惨白,嘴角发抖,哆嗦地说着什么。   “不要杀我,我错了,求你不要杀我。”   一只长满鬃毛的手爬上女人的脸,捏住她的脸颊,那只手异常粗壮。   它用力地拍了拍女人脸,女人脸上肌肉抽动起来。   “求你——”   话没说完,另一只粗壮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腕。   “再给我一次机会!”   女人的话有些歇斯底里,声音尖锐刺耳,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女人剧烈挣扎起来,脚上高跟鞋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   一个八岁大的男孩站在802门前。   男孩一脸严肃,他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五十五了,去楼下拿钥匙那位还没上来。   如果赶不上十点的戏,今天就白来了。   越着急,时间过得越快,分针再走两格就到时间了!   他有充分理由怀疑,那个男人是故意的。   自从穷途公寓搬来一位新住户,楮墨就没上过班。   要是普通员工,领导们不但能扣奖金还能扣工资,再不济还能把人开了。   可楮墨不是一般人,他是妖管局代理局长,给别人发工资的那种。   距离十点整还有倒数三秒,男孩的小脸紧绷,屋里女主人死状凄惨,女人的丈夫不知道什么来历,直接找到了妖管局总部,总部的几位对这件案子毫无头绪,最后只能把楮墨请来。   “三、二。”   男孩心中开始倒数,或许楮瘟神压根就不想来。   “一。”   门突然打开,男孩眼睛微眯,抬脚进了802。   802的沙发上躺着一具白骨,十分干净,其上没有一丁点血肉,像极了人体骨架模型,还是大厂家制作,做工精良的优质品。   “富有艺术气息,完美的作品。”   楮墨带着白手套,指尖划过骨架小臂,血肉消失,骨头上却没有划痕。   “你开门也挺艺术,我都没看到您怎么进来的。”   说好的去保安室拿钥匙开门,这位可好,踩着点,在里面把锁撬了。   男孩看了一眼可怜的门锁,要是客户要求赔偿,楮墨就等着自掏腰包吧。   “你这是冤枉我,我可是下去跑了一趟,你猜怎么着,业主留在保安室的钥匙丢了,事出紧急,我也只能先翻窗户再撬门。”楮墨说到这,低下头垂眸去看搭档,“门锁就记你账上了,毕竟我是为了你才撬锁。”   男孩看着楮墨的脸,寻思着殴打上司会有什么后果。   他还没思考完,褚瘟神那边又发话了。   “前段时间的事,被抓了把柄,审判部那帮小子直接给你下了禁灵令,禁止使用异能,却还得干活,美其名曰戴罪立功,这段日子你可要好好表现,别又让那帮孙子抓住小辫子。”   男孩磨了磨牙,忍了下来。   现场他来过两次,一张沙发,一具雪白骨架,现场没有凶器,没有血痕,没有遗留气息,而据死者丈夫交代,死者生前没有任何异常。   楮墨饶有兴趣地围绕白骨转了两圈,白手套在白骨下颚处停留了三秒。   男孩忍不住问,“有什么发现?”   “爱干净,又讲究美感,凶手是个艺术家。”   男孩心中懊悔,强行把瘟神拖来,果然没好事,对方一点办案的意思都没有。   “手的形状各异,属于不同人,它们同时扒下一张皮,用的时候应该很节俭。”   楮墨眼前出现女人临死前挣扎的景象,无数只手出现在女人四周,它们将女人的皮肉扯下,有的手负责撕,有的负责善后,将血迹处理干净,有的拿来毛巾,将骨架擦拭干净。   女人死前受尽折磨,她清楚地感受到血肉被剥离,内脏被取走,亲眼看着自己如同零件一般被拆开,痛苦极了,在极度的痛楚之后,意识慢慢消失,楮墨看不到意识消失后的事情,不过猜得出来,这些手杀死女人后离开了现场。   “手?它们要人的血肉做什么?”男孩愕然道,“炖肉吃?什么年代了,还兴吃人肉?”   楮墨手指在沙发上划过,放在鼻翼下,嗅到一股铁锈味。   “吃货思维,没前途。”楮墨不置可否,“用这些重新做个人不好吗?”   “您是说它们做人皮生意?”   扒下人皮人肉,再用这些人肉重新做人,这波操作男孩闻所未闻。   “往这个方向查,去黑市看看,有没有人偶出现。”   楮墨撂下几句话,准备走人,男孩身负重任,带着局里人的期望,他犹豫再三,蹭上楮墨的车。   “还有事?”楮墨眉毛一跳,斜着眼看向副驾驶。   男孩小脸紧蹦,由于他个头太小,楮墨车上又不配备儿童座椅,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坐楮墨车的。   “入住穷途公寓的客人,得先到局里备案,毕竟妖身份特殊,得先保证她不是来自那边的。”   男孩头冒冷汗,和瘟神谈判的事为什么要交给他?   楮墨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拖了一个月没去公司,也是间接替姬月拖了一个月。   这位女祖宗是他捡来的,按照流程,姬月应该先去局里核实身份,无前科且符合入住条件才能进入公寓,可楮墨却直接将人带到公寓,还不许其他人调查姬月身份。   局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他的手指无意地敲着方向盘,姬月……远古大妖,身份一旦曝光,只怕有人会另有所图。   “她,比较害羞,不喜欢见陌生人。”楮墨深情款款,连眼眸都染上温柔,“泰器山乡下来的姑娘,很单纯,也很敏感,对了,和戚藏一个地方,身份我找戚藏核实过,没问题,人也亲自考察了,天性纯良,像张白纸,不是做卧底的料,局里大可放心。”   男孩僵硬着身子,褚瘟神性别男,性取向无,由于具有钞能力且相貌出众,有无数狂蜂浪蝶往他身上扑,男孩还是第一次听见,瘟神这么夸赞一个姑娘,尤记得上一个对瘟神表白的可怜女孩,被瘟神以不喜欢心机婊为由残忍拒绝。   “您考察过的人,局里肯定放心,但基本信息还是要登记,我拿着电脑,您不介意的话,我跟您一块回去,做个记录。”   这件事纯属任务,男孩也不想和瘟神同处一个空间。   楮墨从男孩手里拿过电脑,简单登记了姬月的虚假名字、虚假年龄以及虚假出生地。   “照片改天传给你,她这会已经睡了。”   男孩转过头,诧异地看了楮墨一眼。   “为了防止作弊,传送电子照片已经改成了动态验证,这可是你两个月前在年度大会上提的。”   楮墨微微叹了口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包庇我的小情人吗?”   “看得出来,戚藏前几天找我喝酒,哭诉他家乡一个人也没有了,妖生孤单。”   楮墨:“……”   “你可以把我带到公寓,然后骗我离开,趁机给你的小情人进行假身份识别。”男孩心里暗爽,瘟神也有今天,说话的语气都轻快起来,“做戏要做全套,不要让我难做。”   楮墨踩下油门,车利剑一般飞了出去。   男孩心情大好,来了聊天的兴致。   “年级大了,难免思春,金屋藏娇的事我一定替你保密。”   楮墨脚踩刹车,一个漂移,男孩被甩到玻璃上,原本活蹦乱跳的人瞬间变成一张皮。 第3章 霸总风的祖宗   姬月带着人/皮/面具对着一个古怪的白色仪器摇头眨眼,男孩去了厨房,留给了楮墨充分的时间作弊,可这台仪器,就跟傻了一样一直嚷嚷非巫、妖族。   “我都要怀疑你的身份了。”楮墨瞟了一眼“小情人”,只见情人扒下面具,用一张问号脸盯着他。   “……没事。”楮墨道。   姬月带了十几分钟面具,早就没了耐心,她走到仪器前,用力拍了拍,一排细密的小针冲着她的脸飞了过来。   飞针速度极快,楮墨口中别碰两个字只说了一个别,飞针已经到了姬月面前。   姬月用手捏住一根,其余的则停在空中。   “别使用异能!”别碰两个字活生生被楮墨吞下去,改成了五个字。   “啊,我是不是又要交罚款了?”姬月吓了一跳,十几根针纷纷落在地上,这时,一个一米多点的男孩出现在姬月脚边。   “原本我想坐视不理,但你不该在我面前使用异能。”男孩脸色颇为深沉。   姬月被突然出现的男孩惊到,尖叫一声,跑到楮墨身后,还死死地抱住楮墨胳膊。   楮墨睥睨着地上的柳相,这家伙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虽然此时摆了一张臭脸,但个头太小,实在是没什么威严可言。   他用脚踢了踢柳相,让他换个温和的表情,对待老祖宗,得像他一样,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楮墨转过身抱住姬月,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和地让旁边的柳相以为他被夺舍了。   “别怕,我在。”   “不喜欢肠子,太油。”姬月吃东西不挑剔,但是唯独不喜欢肠子,不管是猪大肠还是羊肠,她都不喜欢,总觉得太腻而且不干净,此时一截肠子突然出现在她旁边,她下意识地躲到房东身后,和肠子拉开距离。   原本被楮墨强迫换上一张笑脸的柳相再次严肃起来。   “你能看出我的本相?”   江河日下,各方神魔妖怪的灵力随着时间逐渐散去,不少上古神巫大妖相继陨落消逝,剩下的,为了在人间苟延残喘,纷纷伪装成普通人,不知道是哪位脑子好用的妖,硬生生建造出一个妖管局,将各路妖魔纷纷吸纳进来,为这些妖魔提供了一席之地。   而这些妖族中又仅有少数后代存活下来,时至今日,大部分妖族都聚集到了妖管局,但由于能力被削,几乎没有这种看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本相的逆天存在。   姬月无辜地眨了眨眼,“女娲的肠子这么特殊,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女娲死后,其身后肠子化为十名神人,号称女娲肠。   当年听闻女娲身死,她匆匆赶来,却只看到了十位陌生的魂魄,知道好友已去,这十位是崭新的魂魄,姬月心中哀伤,只站在远处一撇,便留下一个凄凉的背影离开了。   虽说是好友的肠子,但那也是肠子啊,姬月接受无能。   柳相更加震惊了,知道他是女娲肠的,只有妖管局的创始人,在其他人面前,他都是一个身世单纯的画皮妖,虽然他的皮和普通的皮有点不一样。   “你到底是谁啊?”柳相一直在迫于淫威放过眼前人,还是坚持原则追查到底之间反复横跳,以至于他这句质问,出口后没什么力度。   姬月到底是谁,其实她已经不记得了,大约是睡地太久,损伤了大脑,她对以前的记忆十分模糊。姬月这个名字,还是房东给起的,说是比她自己起的玉石、珍宝正常点。   “是鱼精,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你该不会是老年痴呆吧?妖管局可不养废人,姬月知道你的本相是因为我之前告诉过她,别磨蹭了,你这破仪器坏了,等修好过再来。”   楮墨将仪器扔过去,这仪器是柳相的身高乘以二点五,不过柳相是个有背景的妖,小爪子稳稳地抓住了铁杆。   柳相心道,你看我信你的鬼话吗,然而不等他开口,人已经被楮墨扔出门外。   看着紧闭的房门,柳相恨地直咬牙,遭人恨的瘟神。   姬月见肠子离开才放下心来,放开楮墨,转身坐到沙发上,准备继续听小说,在房东的努力下,姬月不再酗酒,而是开发了另一项爱好。   楮墨坐在姬月旁边,准备讨论一下她刚才胡乱使用异能的事,结果听书软件里传来一声“女人,你这是在玩火。”将楮墨从头雷到脚。   “你怎么找到这类……读物的?”楮墨记得自己替对方收藏了几本五讲四美、培养良好道德标准的图书,怎么变味了?   “就在这里。”   姬月毫不吝啬拿着平板指给楮墨,首页上推荐的是清一水的霸道总裁爱上我,楮墨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告诉自己,只要姬月看的不是触犯刑法的书,就行。   然而不等他做完心理建设,姬月就开了口。   “我也要养一个小娇妻囚禁起来。”   楮墨额头青筋挑了挑,“养什么?”   “娇妻。”姬月愉快地伸出尖耳朵,她已经听完大半本了,里面的台词记得清清楚楚,模仿道,“该死,女人,我喜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无故囚禁他人犯法。”楮墨脑海中思绪万千,他原本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但是在姬月面前,他打算给自己树立一个光明伟岸的好人设。   但他没想到老祖宗竟然是个智障。   智障的老祖宗还有蕾丝边倾向,不过想到上古时期神魔精怪各族都不拘小节,性向这件事,楮墨又觉得禁止姬月喜欢同性有点迂腐。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在违背他人意愿的情况下,强迫对方做任何事,违法。”   楮墨没想到看个小说还可能引发犯罪,立刻要删除姬月的小说,要下载几本儿童读物给祖宗看,结果被姬月拒绝。   “不,我就喜欢听这个,你,不许在任何情况下违背他人意愿强迫对方做任何事,违法。”   姬月将平板抱在怀里,生气!奈何脸上还是一副冰块的表情,楮墨没有从这张毫无变化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执意要重塑姬月的精神世界,最后被姬月扔出房门。   如果柳相还没走,就能赶上这出好戏,一定会感叹一声天道好轮回。   楮墨站在门口,思考是否捍卫房东的威严,结果隔着门,一阵娇喘声传来。   “啊,不要……不要。”   楮墨立刻转身离开,走的时候不忘吐槽,配音演员不专业。   第二天一早,楮墨端着饭菜去给祖宗上供,吃饭的时候,祖宗仍然在津津有味地听着有声书,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句霸总语录。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楮墨后槽牙疼,眼前的祖宗却听得一脸认真。   这品位,堪忧。   在霸总语录的音乐背景下,好不容易吃完早饭,楮墨不忍心这样罕见的祖宗变成一个傻缺,便提议带对方出去逛逛,接触接触正常人。   可此时的姬月就像是网瘾少女,死死抱着平板不肯松手。   “可以拿到车上,路上也能听。”楮墨觉得自己像极了奶爸,“穿好衣服,把鱼鳞隐藏起来,去找你喜欢的……娇妻。”   最后两个字,楮墨说的有些困难。   姬月的耳朵灵活地转了个圈。   见有戏,楮墨再接再厉。   “你一个人闷在这里,怎么可能见到娇妻呢,需要去外面找,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   “不错,去叫商场的地方,书里就是这样写的。”   姬月站起来的瞬间,将鱼鳞隐去,耳朵变成人耳朵,就连原本身上的破麻布都变成了楮墨同款。   楮墨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玫瑰金珍珠贝母男士袖扣点缀其上,全套黑西服,熨帖西装上的每一个褶都一丝不苟,透着一股精英劲,西装裁剪合身,明显是高端定制款,手腕上是某奢侈品限量版手表。   楮墨腿长,随便一坐,任何一个姿势都能拍成大片当做海报。   这身衣服对于楮墨来说,绝对衬托出了他,爷别的没有就是有钱的气势,可穿在姬月身上就有那么点不合适。   虽然姬月已经按照她的身材将衣服缩小,但她是个女生,外表年龄看起来刚刚成年,再加上因为反应迟钝而略显无辜的眼神,还能再减上几岁,四舍五入约等于少女,一个少女穿着一身男性西装,就算西装合体,但看起来总有伪装成熟之感。   “行吧,商场,你得买身衣服。”楮墨翘着二郎腿看着姬月,心道原来一身黑是这个效果。   到了车库,楮墨喜欢闷骚的红色小跑,但姬月喜欢宽敞,执意让楮墨开越野。   闹市区,开一个一人高的大越野,可真够拉风的。   不过楮墨也不是什么低调的人,开上越野,直奔本市最繁华商圈,一路上虽然姬月还抱着平板,但是外面的高楼大厦还是逐渐吸引了她的目光。   姬月隐约记得,她当年有好几个山头,她经常从一个山头飞到另一个山头,山极高,有俯视大地的感觉,仿佛天下万物都匍匐在她脚下,天高地阔任她翱翔,好不自在。   天地广阔,视野宽广,以至于她现在看到一个挨一个的小洞穴,很为居住在里面的人发愁。   “大部分人都像您现在一样,住在公寓,买东西到商场,工作日去上班,平时到餐厅吃个饭。”   “他们也像我一样,住在巴掌大的地方吗?”姬月道。   楮墨没想到姬月的重点在这,耐心解释道,“您一个人住在一室一厅的公寓……您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帮您换一个大的,只是房租,会贵。”   作者有话说:   人为什么要有颈椎病,可恶!明天去医院,希望没事,宝宝们也要注意身体 第4章 妖管局第一狗仔   您腰包里一个子儿没有啊,祖宗。   一位上古大妖,坟墓里竟然没点像样的陪葬品,千年前就是个穷妖怪吧。   姬月发出一声长叹,啊,对,需要钱,她现在连RMB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怎么才能有钱?”姬月虚心求教。   “工作。”楮墨重复道,心中却开始思考姬月的身份。   像姬月这样的古生代妖,加入妖管局是最好的选择,有工资可以维持生活,还可以使用自己的能力,获得一个正经的身份,但是楮墨在姬月出世的墓室里,发现了一些碑文,大体上说的是镇压在此处的是,一位灭世的妖魔,任何人不得放妖魔出世,否则后患无穷。   大约因为姬月是个妖魔,所以才没有陪葬品吧。   楮墨猜测姬月可能是一个恶名远扬的凶兽,但他对照了所有凶兽,发现没一个长相和姬月吻合,除了有双翼的赢鱼,赢鱼一旦在哪里出现,哪里就要发大水,算是个凶兽,但不至于灭世。   所以,至今为止楮墨也不清楚姬月是个什么物种。   不过没关系,把人留在身边,总能摸清对方底细,可要是进了妖管局,一举一动便受妖管局管制,里面的老东西们也不是吃素的,像姬月这种来路不明的,八成会被戴上镣铐,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   “工作我帮你留心,这段时间所有花费我来负责,您不必忧心。”楮墨安慰道。   可是姬月忧心,超级忧心,她超想恢复之前奢侈糜烂的生活,曾经的她数个山头,千亩良田,手下小弟千千万,吃饭都有仆从在身旁伺候。   现在的她,还得自己放洗澡水!实在是妖生艰难。   个中滋味无法对身旁没有见过世面的房东言说。   车停在停车场,楮墨知道老祖宗现在基本处于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耐心地为老祖宗打开车门,安全带还系在老祖宗身上,楮墨弯下腰替祖宗解开安全带。   虽然楮墨的动作十分庄重,没有丝毫越矩行为,但在外人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戚藏和他的小跟班站在距离楮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清清楚楚看到楮瘟神恭敬地为女孩解开安全带,恭敬地拉着女孩的手,将人请出车外,随后潇洒地关上车门。   等楮墨转身后,看到的就是戚藏和他的小跟班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楮墨皱了皱眉。   戚藏与柳相不同,是妖管局第一狗仔,凡是嗅到一丝半点的八卦气息,都能经他加工,成为头版头条。   姬月顺着楮墨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只文鳐鱼和一条泥鳅。   传说文鳐鱼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穣。   穣不穣的,姬月倒是不关心,但是其肉鲜美,令人食之不忘。   姬月对着文鳐鱼流出贪婪的目光。   想吃!   食材戚藏并没有注意到姬月特殊的目光,他恭敬地走近楮瘟神,满脸堆笑,由于他只在姬月下车时匆匆扫了一眼,只觉得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说话间便差了辈分。   “楮局,不知道您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也不带到局里让大家见见?”   看看,都穿上亲子装了,再想想刚才亲昵的动作,啧,原来是女儿,难怪装的人物人样。   楮瘟神真不是个东西,什么时候的事,捂的这么严实?女儿都出来了,还在外面装单身,虽然这个女儿对于楮瘟神来说大了点,但是在他这样变/态的有钱人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   也不知道闺女她妈是谁,从来没听楮墨提过,八成是生出女儿后,发现瘟神的真面目,把瘟神给甩了,不过没把女儿带走,这妈妈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   戚藏通过相似的衣服,脑补出五十集虐心狗血大剧。   楮墨这下不皱眉了,直接黑脸。   “你眼瞎了?是被人扣了死鱼眼,还是连脑子一块丢了?就你这眼神,办了多少冤假错案?一点刑侦人员素质没有,好好看看,这像是有血缘关系的?”   楮墨之所以被称为瘟神,其中一条就是嘴欠。   戚藏没想到套近乎不成,反被骂,抬眼仔细瞅了瞅,眼前这两位还真是长得一点不像。   不是女儿,那一定是……   “看我这老眼昏花,楮局,陪女朋友逛街呢?”戚藏立马换了一套说辞。   楮瘟还想嘴炮,猛地意识到,老祖宗还在旁边,只能悬崖勒马,高冷地回答,“朋友。”   “懂、懂,就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嘛。”逛逛街,拉拉小手,坐同一辆车的那种。   没想到楮瘟神谈恋爱竟然也藏着掖着,怼天怼地的人设不保啊。   心理活动结束后,戚藏的目光这才正式转移到姬月身上,当他看到姬月眼中写满了想吃几个字时,后背无端升起一层冷汗。   这个眼神他熟,文鳐鱼一族人丁越来越少,就是被这样的眼神害得。   被震撼到后,戚藏向后退了两步。   “咳咳,你好。”戚藏谨慎地向姬月一点头。   姬月模仿着霸道总裁的语调,“小鱼,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还配上了一个被称之为邪魅一笑的表情。   在场的三位都被惊呆了,戚藏心想这姑娘相貌极佳,皮肤白皙,身材苗条,是能原地出道的长相,但精神状态不行啊。   小泥鳅年轻,脑海里来不及像戚藏一样冒出那么多想法,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好在楮墨及时打破僵局。   “公司同事,戚藏,妖管部部长。”说完,低头在姬月耳边说了一句,“这个不能囚禁,长得不行,你应该提高一下审美。”   虽然是低声,但是在场的都是妖,谁的耳朵不是雷达,能听不见吗?   戚藏脸上变幻莫测,自己一直是妖管部的形象代言人。   长得不行?长得不行能当代言人吗?   要不是打不过,戚藏分分钟想把这个装逼的富二代弄死。   “食材还要看外形吗?”姬月不解,世界上也不是所有食材都长得好看的呀,比如太岁就长得不怎么样,白乎乎,像个面团,但是好吃啊,吃了延年益寿。   “你看他皮糙肉厚,一看就不新鲜,煎炒烹炸,做出来肉都太老,磨牙,吃东西得讲究色香味俱全,他一样不占。”楮墨循循善诱,“中午我带你吃点新鲜的,绝对比这条鱼好吃,你没吃过日料,楼上有家餐厅,味道不错。”   姬月原本有些失望,但听楮墨说中午有更好吃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戚藏站在旁边听人评论自己是否鲜美,真的好气。   然而还要保持微笑,谁让自己打不过呢。   安抚完老祖宗,楮墨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将戚藏叫到一边,还打了一个结界。   戚藏心情忐忑地站了过来,心想,楮瘟神不会想把自己的一块肉割下来,讨女朋友开心吧?   臭不要脸的,要是楮瘟神敢这么做,他立刻打报告辞职,无论给他多少工资都不回来!   然而楮瘟神到底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而是对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这姑娘化形不久,人十分单纯,还不适应现代社会生活,你在她面前说话注意点,对了,她是条文鳐鱼,和你一样,都来自泰器山,这姑娘是你引荐给我的,托我帮忙,住在琼途公寓。”   说完,楮墨直视戚藏,眼中写着威胁。   戚藏用手合上掉下来的下巴,做人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他明明不认识这姑娘啊!   什么化形不久,不久能一眼看出他是一只可可爱爱的鱼?   什么文鳐精,压根不是,偌大的泰器山如今只剩下他一条文鳐鱼了!   以他看,这姑娘可能压根就不是鱼,鱼怎么可能想要吃同类?除非鲨鱼成精。   “我知道她是谁了。”戚藏默默抬头,一脸高深莫测,“她就是来历不明没经过审查,入住琼途公寓,令楮局沉迷美色不去上班的那位。”   “谁说来历不明,她不是你老乡吗?”楮墨坚持道,“你体恤同族,不想让她一个姑娘打打杀杀,便没有安排她进妖管局,而是托我帮她找份安全点的工作。”   戚藏知道木已成舟,便僵硬着一张脸道,“楮局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去看望姬月,增进友谊。”   戚藏嘴上说好,心里却道你以为我是外卖吗,还亲自充当外卖员的那种。   交代完后,楮墨便带着姬月直奔商场,留下小泥鳅一脸震惊地看着领导。   “戚部长,你脸怎么变成绿色了?一脸便秘相。”也不是变色龙啊,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戚藏一掌打在实习生脑门上,“怎么说话呢?刚工作不知道职场钱潜/规则是吧,信不信给你穿小鞋?”   小泥鳅是新来的,今天第一天正式上班,没想到穿小鞋这种话,领导会直接说出口,妖管局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变态。   戚藏走出去老远,发现实习生还跟个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吼了一句让实习生跟上。   “别愣着了,跟我去七楼看看。”   作者有话说:   山海经中记载文瑶鱼的肉味道酸中带甜,吃了可以治疗癫狂,见到它天下丰收 第5章 有妖气   姬月跟着楮墨走进店里,导购立刻围了上来,楮墨这身穿着太显眼,柜姐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来了一位撒钱的主。   “喜欢哪儿套?去试试,我给你买。”离开下属后,楮墨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做派,温柔周到,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姬月点了点头,心道,你不是早就说了你买吗。   导购见状,立马拿了店里最贵的设计师款过来,姬月被簇拥着去了试衣间,五分钟后出来。   一身粉红色的公主裙层层叠叠,不知道总共多少层,腰上还有一朵蝴蝶结,服务员还贴心地配了一双黑色小短靴。   楮墨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少女孩都喜欢公主的打扮,要是平时看到这么一大朵粉红花,他一定头也不回转头就走。   但是今天,姬月那张脸特别配这一身夸张的裙子,还真像是画中的公主走进现实。   姬月的四周就像是开了美颜滤镜,导购望着这位公主,有种神魂颠倒的感觉,大约富人家的大小姐就是如此吧,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所有奢侈品都仿佛为她们量身定做,导购不禁有一丝嫉妒,她距离那样的生活太遥远,在这个城市里,她连自己的小窝都没有,和室友租在一个便宜的老旧小区,上下班为了省钱每天挤地铁,连饭钱都是省着花。   姬月之前奢靡惯了,虽然她不懂现在的时尚潮流,但是只要是她觉得尚可的东西,都会收入囊中。   就这样,服务员一连推荐了七八套衣服,姬月都觉得尚可,导购将衣服统统打包,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这个月的销冠非她莫属,之前的一丝嫉妒也荡然无存。   远古时期,买卖制度并不成熟,当时大多是以物换物,但是对于姬月这样的大妖来说,一般就是直接抢。   不过来之前,楮墨已经向她普及过,现在是文明时代,一切都要用钱买。   当楮墨拿出一张黑卡时,姬月眼中得到的信息便是,原来现在以物换物的物就是这样一张卡片,改天她也要整一张来。   楮墨动作洒脱地结账,导购看向楮墨的眼神简直跟看财神爷没差别。   “把衣服送到这。”楮墨直接递给导购一张名片,上面正是琼途公寓的地址。   导购九十度鞠躬,承诺立刻将衣服送到府上。   “除了衣服,女孩子还需要什么?”楮墨虽然是位拥有钞能力的富二代,但由于为人过于挑剔,既看不上女人,也看不上男人,因此最终沦落为一代寡王。   所以他并不知道女孩日常生活都有什么必需品。   导购眼中桃花泛滥,她那一双闪闪发光的慧眼早就看透了一切。   “要追女孩子呀,除了漂亮衣服还要有珠宝首饰,哪儿个女孩子不喜欢闪闪发光的珠宝?”   “我说的是日常——”   不等楮墨说完,原本三米远的姬月,瞬间闪现,来到导购面前。   “哪儿里有宝石?”姬月那双古水无波的眼睛此时终于有了波澜。   导购揉了揉眼睛,只觉一个晃神,人怎么就到她面前来了,难道眼前的人不是人?   “七楼就有,珠宝专柜都在那。”导购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心想,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也可能是被传言吓到,才出现幻觉。   姬月欢呼一声,从前她有个对手,叫饕餮,最爱收藏珠宝,还挑衅她,说自己的珠宝比姬月多几百倍,姬月自然不服,从那之后她也有了收藏珠宝的爱好,这次醒来,自己的珠宝都没了,导致她接连几日心情不佳。   听导购说完,便立刻让楮墨带她去。   导购被姬月之前的瞬移吓到,现在又想起最近几日七楼的风言风语,脸上带着尴尬地笑容,有些抱歉地说道。   “七楼的珠宝虽然不错,但是我听说最近七楼出了些事。”   “什么事?”楮墨刚想警告姬月,不许使用异能,却见导购话中似乎有所隐瞒,眼神便落在导购身上。   商场为了不影响生意,不允许她们透露七楼的事,此时的导购有些为难,只好搪塞道。   “听说是珠宝失窃,小偷一直没抓到,所以最近七楼管理有些严,有的店还关门了。”   楮墨想起那会见到的戚藏,好端端的,他带着新人来商场干什么?这两人总不能是来买衣服的。   姬月惦记珠宝,抓起楮墨的手就要起飞。   楮墨看到姬月的脚已经离开地面,猛地将她拽了下来。   “忘了我说的话了?”楮墨神色略显严肃。   “什么话?”姬月立刻不悦,这个后辈,怎么这么麻烦。   意识到老祖宗生气了,楮墨收了收他霸总的脾气,换上恭敬的嘴脸。   “您忘了吗,不能随便使用异能,会罚钱。”   姬月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楮墨,“有了宝石之后不就有钱了吗?你是不是傻?”   “您是想直接抢?”楮墨感到自己的智商都被姬月拉低了。   “捡起来,放到口袋里。”说着,姬月还拉了一下自己衣服的口袋。   楮墨震惊于老祖宗的脑回路。   “捡不了,得拿钱买。”楮墨拿出手机,准备记账,“珠宝首饰不在我的报销范围内,您如果执意要买,需要借钱,我给您打欠条。”   姬月觉得这些后生实在太无耻了,山上打出来的玉石,挖出来的金矿,就是他们的了?他们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拿出来赚钱,难道他们不知道,很多山头都是她姬月大王的吗?   姬月有些愤恨,敢私拿她的东西来骗她的钱,总有一天她要全部抢回来。   楮墨看到姬月的脸越发阴沉,眼角处的鱼鳞都要显现出来,立马识趣地主动认错外加赔偿。   “不过是一些珠宝,我买来送您,免费。”   姬月脸色不见缓和,楮墨只能引导祖宗来坐电梯。   “明明可以飞,为什么要坐这个?”姬月现在是越发看这里的东西不顺眼了。   “您是不需要,只是很多人,都是肉体凡胎,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只能借助一些工具。”   “以前的凡人还是不错的,为何现在的凡人如此没见过世面,为何不能在他们面前展示我无上的法力?”   曾经的姬月信徒无数,走到哪儿都是呼风唤雨,家家户户信奉这位大妖,如今却像是那些惹人厌的凶兽一样,还得躲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   “你只管慢慢说,反正我还能活个几千年。”   虽然姬月有足够的时间听,但是楮墨不想说个几千年,只能简单道。   “末法时代,天神陨落,巫妖神兽各族式微,天地灵气不足,各位大妖相继离世,人族大兴,成为天地新主,侥幸存活下来的妖兽,实力大减,只能躲入山林,时过境迁,人族便以为世上无妖,为保证人妖两族安稳,妖族自觉隐藏妖力,如此便可相安无事,若让人族发现妖族的存在,恐怕多生事端。”   姬月的大脑迟迟转不过弯。   毕竟她生活的时代,各类妖兽满天飞,人族的皇室也会供奉几位神明,甚至巫神妖三族也会参与人族的斗争,大家见面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如今人族却忘了其他几族的存在,其他族竟然也甘心隐藏起来。   真是,无法理解。   于是无法理解的大妖开口道,“巫神妖各族重新出现在人族面前,让他们接受不就好了?若生了事端,打一架,谁赢听谁的,自古就是如此。”   主动挑起人族与其他各族矛盾,引起时局大乱,果然是位会引发乱世的大妖!   楮墨从这一个月的相处之中已经知道,不能和祖宗争论,只得循循善诱道。   “现在不比从前,文明时代,凡事动口不动手,您刚醒,不了解情况,我们还是不要主动暴露身份为好,以免引起麻烦。”   看着后辈生活地如此小心翼翼,姬月叹息一声,拍了拍楮墨的后背,由于两人存在巨大的身高差,姬月的手落在了楮墨的腰部。   “如今我既然醒了,想必是天道所助,你放心,我虽然此时力量不济,但只要吃几只大妖补补,神力自会恢复,到时候带领你们重新走向辉煌,重振神威。”   “倒也不必。”   楮墨意识到与老祖宗代沟太大,一时解释不清,只能先解决眼前的主要矛盾。   不能让刚苏醒的老祖宗与人族产生隔阂,得先把老祖宗哄高兴才行。   滴地一声,电梯门开了,电梯中的两人却同时神色一敛。   原本敞亮的商场在两位眼中却是浓烟密满,可见度不足一米,这浓烟还是幽绿色,极具闹鬼色彩。   楮墨神色严肃,是因为这样大的妖气,他在一楼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而姬月则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混杂的妖气。   上古妖族大多妖力强大且特色分明,姬月只需轻轻一嗅便能把对方的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眼前的妖气,不像是某个大妖的,而像是数个小妖相互吞噬之后,还未完全消化的状态。   混杂,恶臭,腐烂。   比饕餮那个不讲究的家伙还要恶心。   姬月捏住鼻子,十分嫌弃。   “我知道人族为什么不喜欢妖族了,原来你们后辈妖族这么臭,怪不得要躲起来。” 第6章 灭族   楮墨想将老祖宗送下去,自己去查看,但是姬月即使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仍然不忘初衷。   “不必,你去处理小妖怪吧,我要去找亮闪闪的宝石。”   说完,便走向最近的一家黄金店铺。   店员立刻迎了上来。   她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体型偏瘦,头发枯黄,颧骨突出,脸颊凹陷,脸色蜡黄,皮包骨头,眼珠只剩中间一点白。   幽绿色浓烟聚拢在她四周,阴恻恻的笑容让人看的发毛。   姬月大约是有眼无珠,完全无视人鬼不辨的店员,低着头查看柜台里的黄金。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姬月的审美显然没有跟上时代步伐,挑选黄金就三个特点,粗、大、重。   店员脸上诡异的笑容一成不变,用托盘将姬月指出的首饰拿出来。   不放心的楮墨走到姬月身边,被她手腕上的五只大金镯子和满手的戒指俗到,但还是强忍着,对老祖宗劝解道。   “这里不干净,不如我把这儿处理干净后,您再来。”   姬月盯着满手的黄金,眼睛看都没看身旁的后辈。   “你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好吗?”   楮墨一时语塞。   “您小心,我去去就来。”楮墨认清形势,决定速战速决。   姬月将首饰摘下来,笑呵呵对店员道:“我都要了,你把其他的拿来我试试。”   ******   戚藏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下来,顺着他那优美的下颚线掉落下来,还未到达地面,汗珠便被绿雾吞噬。   “你逃不掉的。”   一只红色巨兽从绿雾中走了出来。   巨兽身躯庞大,獠牙尖锐,双眼处没有眼珠,只有两个大洞,深不见底,身上一直向下流淌黑红色血液。   它身高四米,通身火红,像一头巨大的狐狸,背上却长着鱼鳍。   “闽洲泰器山还记得吗?你的兄弟姐妹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   巨兽声音低沉,犹如洪钟,发出的声音直达戚藏头颅,震得他仿佛脑震荡。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戚藏全身力气被抽干,诡异的幽绿色烟雾似乎要将他整个人连皮带骨吞进肚子里。   他全身血液凝固,动弹不得,手中紧握族中的传世宝剑观水,却无法举起。   “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因为你背叛了他们,为了活命,出卖了他们。”   幽绿色浓雾越来越浓,戚藏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包括他眼前的巨兽。   巨兽的指责像是一记重锤,将他拉回了那个流血的夜晚。   “救救我!哥哥,救我!”   “戚藏,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   “哥哥,我的身体被他们吃掉了。”   一群人涌入文鳐鱼的栖息地观水,他们手持利器,残忍地刮去鱼鳞,剁下鱼尾,架在火上烤。   他的亲生妹妹,被人烤了吃,只剩下一副鱼骨。   那是六百年前,当时的戚藏刚化成人形不久。   他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   当时不像现在这般,人族完全占领了世界,当时也不像远古,大妖当道,人族退让。   那个年代,上古有名的大妖已经陨落,新生代妖族不成气候,纷纷躲入深山,苟延残喘。   文鳐鱼一族祖上算是吉兽,没有如同凶兽一样,被天道所不容,死了个干净。   他们蛰伏在家乡泰器山观水。   虽然没有灭族,但是文鳐鱼一族中能化成人形,修炼得道的已经是少之又少。   到了戚藏这一代,能化成人形的更是屈指可数,其余族人终其一生,都是文鳐鱼形态,可即使是修炼成人,他们也没上古大妖偷天换日的本事,只不过比人族力气大些罢了。   戚藏与好兄弟鳐少年心性,化成人形不久,就跑去人族的居住地玩耍,走出深山,两人才知天地之大,世间繁华。   人族的集市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人族的孩童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由父母陪伴着,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头。   鳐额头上有一道疤痕,由额头延申至眼角,是儿时被捕鱼人所伤留下的伤疤。   戚藏与鳐并肩走在人族的街道上,这里的喧嚣与家乡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   “当年若不是大妖屡次帮助人族度过难关,他们怎么可能熬得过天劫?如今他们倒是享起了清福,反而将我们逼入绝境。”鳐颇为不满道。   戚藏嘴里叼了根草,懒洋洋道,“族长不是说了,我们之所以蛰伏,乃是在躲避天道,妖族势力过于强大,遭到天道惩罚,与人族没有什么干系。”   鳐推了戚藏一把,愤怒道,“你懂什么?天道天道,都是老家伙拿来糊弄我们的,为的就是让我们给人族让路,这世间,原本是神巫妖人各族共处,人族狡诈,使用奸计让其他三族互相残杀,最终三族凋零,人族坐收渔翁之利,一族独大。”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哪儿听来的你不用管,总之,总有一天我要带领文鳐一族重回世间。”   戚藏是一只传统的文鳐鱼,与胸有大志的鳐不同,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将来迎娶一位文鳐族的姑娘,结婚生子,安享天伦之乐。   戚藏在集市上为自己的哥哥买了一条腰带,给两位妹妹买了两把簪子。   集市结束,戚藏满载而归,准备回泰器山观水,鳐却拱手道了一声就此别过。   “你去哪儿?”戚藏诧异道,虽然鳐的亲人已经去世许久,但是鳐一直生活在观水,离开观水,他能去哪儿?   “拜师,修炼。”   “拜什么师,去哪儿修炼?”如今大妖已逝,哪儿还有法力超群的师父?即使有,也未必会收一只文鳐鱼。   文鳐鱼,鱼身而鸟翼,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穣。   曾经的帝王顾及天道,认为文鳐鱼寓意吉祥,而禁止人们食用,如今他们早就忘干净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吃了文鳐鱼能治癫狂病,在人们眼中,文鳐鱼是一道美食。   鳐没有告诉他,自己要拜谁为师,去哪儿里修炼,戚藏再三挽留,鳐心意已决。   时间匆匆而逝,弹指之间又是百年。   戚藏带着刚化成人形的妹妹来到了集市,文鳐原形头就是白色,化成人形后便是一头白发,两位妹妹用头巾紧紧包裹住白发,三妹妹却在一个小摊位,与小贩起了冲突。   小贩牙尖嘴利,颇有些得理不饶人。   因为三妹妹无意中撞倒了摊位上的一个胭脂盒,小贩便让妹妹把胭脂买了。   “十两银子,一个子也不能少。”小贩狮子大开口。   三妹妹是真正的身无分文,她从来没有来过人间,怎么会有人间通用的货币。   她拿不出钱,与小贩撕扯起来,当时戚藏和四妹妹已经到了一家茶楼,并未觉察到三妹妹没有跟上来。   三妹妹抵不上小贩的力气,两人拉扯之际,头巾被撕扯下来,露出一头白发,还有鱼鳞覆盖的耳朵。   “啊!有妖怪!”   小贩大喊,四周立马有人围了上来,将三妹妹推到在地,人们指指点点,要把三妹妹捆起来烧死。   “快打死这个妖怪!”   “打死她!”   戚藏修炼了一百年,总算有了点妖力,听到三妹妹的呼声,立刻赶了过来,他将四周人打翻在地,掀了小贩的摊位。   众人纷纷指责,妖怪杀人了。   这个时期,妖怪两个字就代表着邪恶,他们阴险狡诈,吃人杀人,吸食人的精血以供自己修炼。   就在戚藏带着三妹妹冲出人群时,凡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   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集市,戚藏抬起头,尸体的尽头站着多年未见的鳐。   “鳐哥哥!”三妹妹大声呼喊,鳐却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天,戚藏带着两位妹妹,和鳐一起回了观水。   可就在当夜,一群人涌入观水,他们手持利器,数量众多,战斗力非凡。   “难道你不知道,族中规矩,不得告诉任何人观水的入口所在?为何要带敌人进来!为何要背叛文鳐族?”   族长浑身是血,他战斗到了生命中的最后时刻,此时的他,双腿已经被敌人割掉,却仍旧不肯屈服,他挺直着上半身,矗立在地面上。   他不怕战死,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族中会出一个叛徒,这个他准备将族长之位传给他的年轻人,却联合外族,要将文鳐一族赶尽杀绝!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戚藏,他只是将鳐带了进来,可是所有人都说,他带进来的是一群人,连两位妹妹也说,哥哥执意要带人族进来,她们怎么劝说都没用。   亲哥哥对戚藏失望透顶,族人对戚藏怀有的恨意眼神,如同利剑,穿透戚藏的心脏。   巨大的愧疚感充斥着戚藏的脑海,让他想到了死亡,以死谢罪。   或许,当日他就应该和族人一起离开,而不是苟活在世上。 第7章 三观不正   “戚部长!”   小泥鳅一阵鬼哭狼嚎,戚藏被这道死了爹娘一样痛彻心扉的哭声拉回现实。   只见不远处,楮墨正与之前和他对视的巨兽缠斗。   小泥鳅抱住戚藏胳膊,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他新换的西装上。   “戚部长,你刚才差点被那个畜生吃了,半截身子都进那畜生肚子里了,我都看到了,吓死我了!”   小泥鳅化形不久,还处于变声期,哭起来哇哇的,声音比孩子声音大,但是节奏和孩子一模一样,哭地喘不上气那种。   戚藏一直是对属下关怀备至的好领导人设,虽然此时情况混乱,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安慰了下属。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知道,你一动不动,那畜生张开大口就吞,楮局赶来,抓住你的腿,从畜生肚子里把你拉了出来!太恐怖,太恶心!晚上我都吃不下饭了!”   戚藏安抚的手停在了半空,改抚为拍。   “你躲起来,不要影响我发挥。”   小泥鳅将最后的口水擦在戚藏身上,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戚藏顺手挽了一个剑花,加入战斗。   这头巨兽,十分奇怪,只要戚藏靠近他,眼前便会出现当年文鳐灭族的情景,自己则会陷入无止境的愧疚之中。   戚藏强压下心中不适,冲着巨兽的眼睛,挥出一剑。   “朱獳,遇到它,会激发人心底最恐惧之事,最终被困在幻境里,丧失意志,最终被它吞入腹中。”楮墨对付巨兽游刃有余,与巨兽缠斗的同时,还不忘科普。   “它就是朱獳?听说它出现在哪儿,哪儿个地方便会发生令人恐慌的事,在从前,它也算是凶兽的一种,原来它长这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名字,戚藏只在老族长的故事里听过。现代文明社会还会出现朱獳?这家伙不是早就死翘翘了吗?   “怎么?对它仰慕已久?”   楮墨突然退出战斗,压力瞬间转移到戚藏身上,妖管局形象代言人立刻有些抵挡不住。   形象代言人嘛,主要负责形象,这种粗活累活,原本就不该他来做。   “楮局,有话好好说,你和你小情人的事,我绝对不透露半个字。”   原本已经伸手去拿铁索的楮墨立刻停了下来,双手插兜,靠在一边,对不远处的小泥鳅道,“去倒杯水,口渴。”   戚藏冷汗都冒出来了,听楮瘟神这语气,明显是记恨上他了。   戚藏敢保证,楮墨是最会公报私仇的人。   他孤独一妖,且是一只不善打斗的妖,能抗住朱獳的一击已经是万幸,若是楮瘟神不出手,他早晚还会进朱獳肚子里。   “我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在商场遇到朱獳,险些被杀,幸好楮局赶到,救我小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此生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戚藏睁眼说瞎话道。   楮墨冷笑两声。   “我发誓。”戚藏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愧疚恐惧一拥而上,几乎要再次占据他的思想。   楮墨见戚藏已经到了极值,才缓缓拿出一条铁索。   这铁索起初极小极细,就跟手链一样,可随着楮墨甩出去,铁索瞬间变大,有婴儿手臂粗细。   铁索腾空而起,套住朱獳的头颅,只是轻轻一拉,巨兽朱獳便踉跄倒地。   四周幽绿色浓雾散去,整个七楼也明亮了起来。   “你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上古时期哪儿位大妖用过的法器吗?”戚藏早就好奇楮墨手中这条铁索了,想当初,楮墨就是靠着这条铁索,将他绑到了妖管局。   “我不喜欢向狗仔透露秘密。”   楮墨走进朱獳,他手上的金属光泽的戒指仿佛扫描仪一般,放出一道白光,白光扫射到朱獳身上,随后他又摸了摸朱獳的头。   原本张牙舞爪的朱獳,此刻却十分安静,戚藏知道这铁索的威力,一旦被套,妖力尽失,再有能耐的大妖被套后,也会变成温顺小绵羊。   “你不会想收了他,也弄进妖管局吧?”   楮墨收起戒指,说道,“没有智慧,看门都看不好。”   戚藏有些诧异,朱獳出现的时代比他不知道早多少年,上古洪荒时期就已经出现,严格算起来,也是一位大妖了,虽然比饕餮、混沌等凶兽名气差很多,但早早出来闯荡的凶兽,怎么可能时至今日还没有生出智慧?   楮墨眉头微皱,不再多说,牵着朱獳,准备去找老祖宗姬月。   而此时姬月却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楮墨和戚藏在姬月走近时,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妖力,两人瞬间警惕。   “看这是什么?”姬月指着怀中抱着的,长相神似小蛇的妖兽对两人说道,“你们认得它吗?”   戚藏直接摇头,楮墨则是沉默片刻,回答道,“莫非是凶兽钩蛇?”   “哎,什么凶兽,不过是条可爱的小蛇蛇罢了。”说完,姬月用手指点了点钩蛇的脑袋。   钩蛇伸出信子,却没有攻击姬月。   楮墨又拿出一条铁索,准备再套一个回去,却被姬月挡下。   “小蛇蛇多听话,我要养来做宠物。”姬月的手拉了一下铁索,铁索像是灵蛇一样听话,弹回了楮墨的口袋。   戚藏本不想八卦,可实际情况不允许!   楮墨这条铁索,没人知道来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条铁索,除了楮墨,没人能拿起来!   手刚碰到铁索,便是彻骨的寒意,那寒意直达肺腑,若是想拿起来,这铁索仿佛与大地相连,无论多大的力气,都不能撼动它分毫。   戚藏再次想开口问,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却被楮墨眼神警告,只能作罢,作为第一情报人员,遇到这种奇事却不能打探,实在是让他心里痒痒。   这次任凭楮墨威逼利诱,姬月却认定要收钩蛇做宠物。   “我养得起,不用给它买粮食。”   楮墨心道,我知道,这东西吃人,马路上都是它的粮食,不用买。   “我跟你说过,所有妖,都要先去妖管局报道,任何人不得私藏。”   “该死的,不要轻易挑战我!”   姬月仅会的几句骂人的话已经忘干净了,情急之下,霸总语录再次上线,戚藏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听着,除了听我的话,我们没别的路可选了。”   姬月学著书里人说话的语气,一副急躁又压抑的表情。   楮墨咬了咬牙,做了几次深呼吸,他试过这位老祖宗的深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她比拼,尤其不想在外和姬月动手,最终只能妥协道,“您既然喜欢,养着也行,只是您不是要买东西吗?拿着不方便,不如交给我。”   姬月不听,而是将钩蛇放进口袋,打开外套,只见她的衬衣上挂满了金链子,说道,“买完了,你是说,我可以再买一些吗?”   “钩蛇的事以后再说,您先说说,为什么买东西不结账?”楮墨可没给她钱。   “那个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我回家烧给她不就行了。”姬月拉住楮墨的胳膊,她没想到这个后辈这样好,既允许她把钩蛇带回家,又买东西孝敬她,“你是要带我买其他的吗?你的口袋还可以放的下吧。”   楮墨没想到养个祖宗如此烧钱且烧心。   “今天不行,我得把朱獳带回妖管局。”   姬月这才注意到楮墨还牵着一只,她敲了敲朱獳的脑袋,朱獳仿佛小狗一样,低着头去蹭她的手。   姬月连忙躲开,嫌弃道,“我不喜欢长得丑的,而且,我和你又不熟。”   说完,又问楮墨,“你把它打傻了?”   “见到时就这样,那条钩蛇不也一样。”   “不一样,钩蛇以前就傻,修炼了多少年都不会说话,世间灵气消散,它越活越倒退,变回了混沌状态,至于朱獳,没见过,谁知道他是不是一直这样傻乎乎的。”   “你见过钩蛇?”戚藏觉得朱獳不傻,他才傻,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只见楮墨再次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戚藏立刻做出了把嘴巴封上的动作。   姬月不会察言观色,回答道,“当然,以前就是我在河边捡到钩蛇,把它带回家养的,它原本瘦瘦弱弱的,是我把它养得肥肥胖胖。”   “钩蛇吃人肉,你喂它?”戚藏真的控制不住嘴巴,因为这件事情过于重大。   楮瘟神,隐瞒了一只大妖身份,私自将大妖带在身边,而这位大妖似乎来头不小,还养过凶兽钩蛇。   “嗯?我的钩蛇是吃素的,它后来吃过人肉?”姬月掏出钩蛇,抚摸着钩蛇的脑袋,心疼道,“肯定是我睡着后,没人照顾它,它不得已才吃的。”   这个大妖三观还不正!   戚藏得出结论。   为避免姬月越说越多,楮墨让戚藏和他的小跟班先走,他会将朱獳带回妖管局。   “若仅仅是失窃案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次死了三个人,人死后魂魄留在原地,含冤而死,一直在找替身,局里把这个任务给了我,我只能公事公办,害死人的不知道是朱獳还是钩蛇,两位都是凶兽,只把朱獳带回去,若是被人发现,我不好交差。”   戚藏有些为难,这次是楮墨帮了他,他本不该说这些,只是若被有心人发现,他也会被抓住小辫子,和柳相一样,随便被人安个罪名,到时候来个革职查办。   “楮局,我是你带回来的,有人默认我是你这一派的,有眼睛盯着我呢。”戚藏可怜巴巴地说。 第8章 大平层   “朱獳你先带回去,就说,只看到了朱獳。”楮墨说到此,顿了顿,递给戚藏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你觉得,即使有了钩蛇,你能结案吗?”   戚藏苦笑,“朱獳和钩蛇两位都能杀人,钩蛇喜欢珠宝,可能与失窃案有关,只是两位大妖谁也没有吞吐绿色烟雾的习惯,两位浑浑噩噩地,恐怕也问不出背后是谁。”   小泥鳅知道楮墨是他领导的领导,不敢怠慢,听到楮墨吩咐,一溜烟跑去找水了。   戚藏准备开车走人,才发现小跟班没了。   “这么大的人也能丢?”戚藏在三楼找到小泥鳅。   小泥鳅手里端着一杯水,委屈道,“我去给楮局找水,水找到了,没杯子,又去买的杯子。”   戚藏一手接过杯子,喝了下去,“正打架呢,你去找水。”   “楮局说的,我不敢不听。”   “他让你去死你也去?”戚藏看到自己的跟班呆地跟木头一样,愤恨不已。   “那我肯定不去,可是他只是让我倒水嘛,我要是不干,他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戚藏一口水喷了出来。   ******   姬月在七楼大扫荡,她走后,柜台里的东西空了一半,楮墨跟在后面刷卡,还有她拿的第一家的,楮墨让店员算账。   此时的店员是个人。   “一共八百八十万先生,请这边结账。”   店员虽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是眼下淤青,看得出最近休息不好。   “你们店里一共几个人?”楮墨貌似无意地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   “之前一共八个,我们两班倒,营业时间店里都是是四个人。”店员有些犹豫,但似乎憋在心里太久,又想对人倾诉,“店里出了点事,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我和另外一个同事两个人倒班。”   店里同事意外死亡,商场里也总出事,有人害怕,直接辞职了,她需要这份工作,只能上班,可她也感觉到了异样,上班的时候,她总觉得四周阴森森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仿佛随时要扑过来把她吃了。   她这几天偶尔还会看到绿色的影子,大白天,在七楼飘来飘去,晚上睡不着觉,继续下去,她都要神经衰弱了。   店员胡思乱想的时候,姬月突然冒出来,站在她对面,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们招人吗?我可以来上班。”   上班后就会有小钱钱,就不会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去了。   店员瞳孔微震,怀疑自己最近疑神疑鬼幻听了。   一个买下店里一半首饰的人竟然要跑到一个金店,做一个小小的店员。   她手里随便一件首饰,都够他们一个月工资了。   店员揉了揉眼睛,看到姬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在等一个答案。   店员稳住心神,带上职业微笑,回答道,“您真会说笑,我们这点工资您是看不上眼的。”   “只要给钱就行,我要求不多。”   果然被人拒绝了,姬月有些失落,原来房东说的是真的,她现在是找不到工作的。   店员见姬月露出委屈的表情,心想,这是富家子弟想体验平民生活了,随便找个工作,给点钱就行。   对方是自己大客户,店员不忍心坑人,压低声音对姬月说道。   “您找工作不要来这里,这个店可能会倒闭,商场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商场的大股东虽然压着,但是迟早会被人知道的,而且我听说,一位女股东三天前突然在家中去世,死状凄惨,全身皮肉都没了,只剩下骨头。”   楮墨拿着黑卡的手一顿,802女尸案。   ******   姬月买的东西太多,楮墨都是递给人一张名片,让人送货上门,姬月心心念念自己的宝贝,楮墨只能先将她送回琼途公寓。   “这不是我的房间。”姬月站在一个大平层的客厅中央,幽怨地望着楮墨。   房东太可恶了,自己住在这么大的房间,让客人住在那么小的房间。   这个大平层,都有姬月房间的二十多个了。   “你的房间太小,东西先放这。”   姬月很想教训一个这个后辈。   “你也知道我的房间小!为什么不给我换个大的?”   “物业费,哦,也就是钱。”楮墨双手插兜,口算告诉老祖宗,“要想住在这,一个月总费用起码二十万,假如您能找到工作,每个月收入五千,大约需要工作3.3年,可以租这一个月。”   “你比占山为王的强盗还不要脸。”   楮墨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姬月很生气却没有办法,只能坐在沙发上等着宝贝,等看到金灿灿的东西,她心情大约能好一些。   楮墨开车去往妖管局,他需要查看这两起案件的卷宗。   ******   大隐隐于市。   不愿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妖管局,并没有隐藏在深山老林,而是浓妆打扮,给自己换了一张皮。   互联网巨头仑者是本市最大的摇钱树,单凭它一年的税收,就可以养活本省二十年。   仑者的地址位于本市商业圈中心,拥有独立办公大楼。   楮墨原本是一位的二世祖,父亲早年下海经商,做对外贸易,后又赶上房地产,成为富豪榜上常驻人物。   楮墨是独生子,老爷子拿出几亿给儿子历练,楮墨创办了自己的互联网公司,作为新时代产物,互联网市值猛增,富豪榜上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   可楮墨加入妖管局这件事,还是妖管局上任局长主动找到他,承诺给楮墨一个名誉董事的荣誉称号,但楮墨需要出钱出地方。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自然是置之不理或者直接报警有骗子,可楮墨出生起身上就带着点妖气,从小到大见到的妖怪也不少。   他答应了上任局长的要求,但是他不要闲职,而是要管理妖管局事务,他要做妖管局局长。   人为五斗米折腰,妖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向财阀低头,上任局长思来想去,局长是不可能给他的,但是代理局长可以。   老家伙打得一手好算盘,妖管局其下分六个部门,每个部门都有各自的主管部长,各个部门各自为营,只要不是天塌下来这种大事,一般事务到部长那就解决了,要真遇到什么大事,也是直接去找局长,一个人族代理局长能管得了什么。   更何况,妖管局还有几个老股东,当年一起创立妖管局的关键人物,几人虽然不常路露面,但这几位可不是好对付的。   老局长一诺千金,还和楮墨签了合同,只是他小看了这个人族,上任不过四年,已经换了三个部门的部长了。   仑者大厦是一座双子楼,中间由连廊连接,其中一座,是正儿八经的互联网打工人巢穴,另外一座,则是别开生面的妖管局。   妖管局中间是一座直达顶层的电梯,一层是办事大厅,妖籍部也在一层,一些不需要动用武力的小争端,由工作人员协商处理完毕就算结束了。   中间二到五层看起来是空房间,其实是用于关押打架斗殴人员的临时场所。   六层是执行部,负责复杂死伤案件的侦察处理工作,柳相就在这个部门,是妖管局的重要部门之一。   中间空出四层,十一层是妖管部,负责妖管局与外界各类事项沟通事宜。今天去查案的戚藏任职妖管部部长,主责形象代言。   案件查理原本是执行部的工作,可近期执行部屡次出事故,执行部人员停职的停职,受审的受审,执行部部长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一个不高兴,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仅剩柳相之类的,虽然没停职,但是被下禁灵令。   案件倒来倒去,最后被扔到了戚藏手里,上面的这样下达命令的。   “我们妖管局隐藏于世间,并不与人族往来,每每有接触,都是隐藏身份,几十年了,妖管部一次事故没有处理过,都在局里任职,你们什么都不做,其他部门会有意见。”   也就是说,戚藏作为形象代言人,一次形象都没向外人展露过,他这个部门摸鱼摸了几十年了,于是戚藏这次接了这块烫手山芋。   戚藏怀疑,这次案件处理不好了,他八成会像执行部部长一样,办事不利,革职查办。   楮墨直接来到戚藏办公室,戚藏拿出一卷纸质资料交给楮墨。   “出事时间是一个星期前,七楼珠宝柜台部分物品被盗,当天值夜班的一名保安死在柜台前,当时以为是普通的抢劫案,凶手盗窃途中被巡视保安发现,因此杀人灭口,但第三天,再次出现珠宝被窃事件,这次被杀的是一位部门经理,按照值班表,被害人当天休息,且案发现场被害人确实身穿常服,查看监控,发现两位被害人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动作十分诡异,仿佛提线木偶,且尸检发现,两位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可监控发现,在凌晨四点,两人仍然在活动。”   戚藏将受害人照片递给楮墨。   “更诡异的是,每天的凌晨一点至凌晨四点,被害人都会在商场活动,除了监控录像,有证人看到过,因此商场出现闹鬼传闻,目前这个商场晚上十点后,不许任何人进入。”   照片上,被害人脸色发青,双眼突出,看得出来是死亡许久之后拍摄的。 第9章 古怪的爱好   “第三位受害者是一位店员,死于第五天。”戚藏抽出店员的照片说道,“她的鬼魂,今天还在商场,你应该也看到了。”   “不错,另外两位死者的魂魄见过吗?”   “没,这案子也是今天刚到我手上,案发现场第一次去。”   “三具尸体是完整的?皮肉没有被剥下来?”楮墨问道。   戚藏向后退了一步,嫌弃道,“你这是什么品味?死了还带虐尸?”   “你只需要回答有没有。”   “没有!”戚藏坚定道,“尸体我已经看过了,尸检报告都没法编,这三个人生前没有任何疾病,身体健康,死后无外伤,不可能是意外致死,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死的。”   “钩蛇伤人,是直接吃,必然会有外伤,朱獳是精神攻击,让人精神失常产生幻觉导致自杀,死前就会有一系列异常行为,这两位杀人必然留下痕迹。”   戚藏瞬间失落,“这么说,这案子结不了?”   “朱獳暂时关押在二层。”楮墨靠在沙发上,毫无同情道,“晚上你恐怕得再去一趟凶案现场了。”   戚藏无奈拿起镜子,他这位形象代言人最近都憔悴了。   楮墨让柳相把卷宗发过来时,柳相没在局里。   正在外面调查802女尸案的柳相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楮瘟神什么时候关心起他的案子了,不过正好,他弄到了两张黑市入场卷,今晚就是开市的日子,何不拉着楮瘟神一块来?虽然楮瘟神脾气臭,但是打架好使啊。   柳相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摇着他手里的两张门票,“这可不是普通的黑市,每季度一次的大商会,各色见不得人的交易都会在今晚举行,□□、上古遗迹、无名尸体,你懂得,来不来?”   “你这语气,不像是去查案。”楮墨的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呵,我打算去换个成年男性的身体,你信吗?”柳相在电话里笑了起来,“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你那些古怪的爱好我还不知道吗?”   挖人祖坟,恋尸成瘾,尤其喜欢挖上古时期的大墓,偶尔挖出来个女尸,总以为是他苦恋千年的前世小情人。   表面上人模人样,背地里专干缺德事,柳相可太了解他这位上司了。   “晚上十一点,教育路南口等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楮墨放下电话,准备起身离开,却看到戚藏颇为哀怨地望着他。   “嗯?”   戚藏清了清嗓子,看着楮墨,“你还记得,我只是一只柔弱的文鳐鱼吧。”   楮墨点了点头,补充道,“修炼了六百年。”   戚藏噎了一下,迅速稳住心神,继续道,“白天出现的朱獳我都不是对手,若背后还有其他妖怪,今晚我怕是凶多吉少,我是你带进妖管局的,况且你答应我帮我报仇,现在凶手还没找到,我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楮墨觉得自己这个代理局长,比普通员工还累。   主要原因,属下都是草包。   ******   姬月买的衣服已经送来了,她刚换上新衣服,门铃又响了。   姬月几乎瞬间移动到门前,敲门声还没落,她已经将门打开。   快递员穿着黑色西装,鸭舌帽压地很低,看不清他的眼睛,在他身后是十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姬月让他们将东西放在地上,十位工人放下货物便退了出去,留下为首的快递员。   男人身材很高,姬月大约只到男人胸口的位置。   “请在这签下您的名字。”快递员递给姬月一只笔,将一张接收单递到姬月面前。   想从前,姬月这张脸就是通行证,哪儿里用得着签字,她用不惯手指细的小笔,四根手指抓跟笔身,艰难地在纸上划出自己的名字。   姬月低着头,没有看到快递员嘴角勾起的弧度,他想要靠近眼前的女孩,因为她身上,很香。   “请您慢慢享用。”快递员如幽灵般退了出去。   姬月没有珍视珠宝的概念,将今天买来的东西全部拆开堆在地上,她躺在珠宝上翻来翻去,开心地露出眼角处鱼鳞,这些珠宝堆成了一个小山头,姬月感觉自己恍惚之间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在玉石山上翻滚的日子。   也不知道现在玉石山怎么样了,但是楮墨说,人们把能开采的都开采了,山都被挖空了,那玉石山估计也在劫难逃了。   她躺在上面,宝石暖暖的,十分舒服,她醒来之后第一次真正有了困意。   睡梦中,她回到了从前,当时她住在一个最大的山头上,养着几只宠物,其中一只就是钩蛇,当时的钩蛇就是蛇的形态,不通人性,只知道吃,有时候还想吃她,钩蛇张开大口,冲她扑了过来。   ******   戚藏经过领导同意,今天放假,明天由领导陪同到案发现场视察。   作为部长,他有单独的房间,戚藏懒得回家,下班后就去了七层休息。   他养成了人类的习惯,每天晚上十一点,他便会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不知是不是受朱獳影响,只要他闭上眼睛,便会看到曾经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敌人冲进观水对着族人实施杀戮,族长的指责,族人的抱怨,让戚藏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痛苦不堪,只能拿起武器,与敌人战斗到底。   大约天道灭文鳐一族,族中人不敌,纷纷战死,而那些尚未化形的族人,被残忍地刮去鱼鳞,剁下鱼尾,烤在火上,进了别人的肚子。   戚藏在战乱中重伤昏迷,被观水冲到了昆仑西面的流沙大漠,等他醒后,已经距离家乡几千里。   戚藏沿着河流,一步步走回家乡,而他此刻看到的观水,只有满地的尸体,文鳐族即使化成人形,在死后也会变回原形。   一地的尸体,全部都是文鳐族人,鱼的身体鸟的翅膀。   戚藏捡起族长生前使用的宝器,观水剑。此刻的他,誓要屠杀人族,为族人报仇!   戚藏用观水剑杀人,杀了几十年,最终被一位大妖拦下。   “用剑杀人,你何时才能杀完?”大妖两根手指挡下戚藏的剑。   “不用你管!”   “别生气嘛,我和你一样,是妖。”大妖形态混沌,既看不清原形,也分辨不出男女,“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在绝对力量面前,反抗是无用的。   戚藏被大妖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洞穴中,大妖对他说了几句密语,算是修炼功法的口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他再次重见天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楮墨。   “我还以为是化石呢,原来能动,自己走出来行吗?我挖你这破洞已经够累了。”   戚藏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个人,立刻就要报仇,楮墨却转瞬间离他八丈远。   “你不是人?”戚藏微眯双眼。   “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楮墨踢起一颗小石子,打到戚藏的脑门上。   戚藏到如今也活了六百年了,再加上洞穴之中最适合妖怪修炼,他不说大成,也有小成了,却连个人族也打不过,属实憋屈。   不过不久之后,戚藏得知,楮墨是人又不是人,所以不能用普通人族的标准来衡量这位瘟神,打不过也没什么丢妖的。   楮墨将他绑到车上,用一个戒指模样的仪器扫来扫去,扫完之后开始套话。   “你一条鱼,为什么要在山洞闭关?鱼类,不都找条河流沼泽什么的吗?”   戚藏怒吼道,“你个人族,有本事杀了我!”   楮墨放下仪器,一挥手,戚藏身上的铁索没了。   戚藏:“……”   戚藏与楮墨打了两天两夜,每次都不过十分钟,就被对方撂倒,但是每次他都会站起来。   “我有点佩服你了,明知打不过却还要站起来挨打。”   楮墨开着敞篷车,他躺在座椅上,此时正是夜晚,他望着天上的月亮,看得有些痴迷。   他又出来挖坟了,这次虽然是个活物,可惜却是个男妖,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人。   “文鳐鱼,你法力不济就算了,怎么脑子也不好用?”   经过几百回合的战斗和话术攻击,楮墨已经摸清了戚藏的底细。   戚藏手里拿着观水剑,暗中调息,仍旧在观察楮墨的破绽。   “你看到的是你朋友,可其他族人看到的是人族,这说明什么?你们中了其他妖族的幻术,据我所知,人没有致幻这项能力,更何况妖族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几个人类灭族,就算你们不行,你们老族长可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被几个人族砍了,实在说不过去。”   戚藏瞳孔微震,当年事有蹊跷,可是他一直想不通。   谁能迷惑他们的眼睛,谁又要将与世无争的文鳐鱼赶尽杀绝?   文鳐鱼肉质鲜美,食用可治癫狂病,妖族食之则可功力大涨!   “我将你安排进妖管局,现存于世的妖全部登记在册,里面的资料不是所有人都能查看的,你只能自己想办法,若你的仇人还活着,我倒是可以帮你。”   戚藏猛地睁开双眼,身体还躺在休息室内,他握紧拳头,档案室里的资料,他怎么才能看到!   ******   柳相坐在车里,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五十九分,楮瘟神真是一分钟也不肯提前。   十一点整,一辆黑色越野准时出现在柳相视野里。   “楮局,真准时啊。”柳相摇下车窗,赞叹道。   “少贫嘴,黑市大门什么时候开?”   楮墨原本要回去一趟,让姬月回房间睡觉,自己今晚恐怕是回不去,可他刚离开妖管局,却被自己公司的部门经理拦下,仑者近期要上线一个新游戏,却出现了版权问题,对家公司此时正在大做文章,造谣仑者抄袭,不止如此,律师函都送来了,若仑者不撤销游戏的全部宣传,便要使用法律手段。   部门经理体型圆润,长得和猪八戒差不多,肥头大耳。   楮墨绕开这位中年发福的经理,随口回道,“交给法律部处理,这种事还来问我。” 第10章 无脸怪物   部门经理拖着他浑圆的身躯,挡住楮董的去路,他们楮董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听说今天终于来了公司,他特意跑过来堵人,因为身材肥胖且不运动,走快两步,他就气喘吁吁,更别提一口气从产品部跑到连廊这两百米的遥远路程。   “法律部恐怕处理不了,这个游戏,是抄袭。”部门经理越说越害怕,不敢直视楮墨的眼睛。   “我花钱请你们来,就是来让你们抄袭的?”原本平静的楮墨,果然变得阴云密布。   部门经理额头冷汗直冒,知道这次绝对是太岁头上动土,但是他身为经理,只能硬着头皮来。   “这款游戏产品部研发了两年,在设计之前并没有发现市场有这样一款类似的产品,最近发布了产品宣传,却突然冒出一款和咱们这个游戏非常雷同的游戏,之前调研过程中完全没发现,我去关注了这款游戏,上线时间比我们早三个月,如果我们执意上线,大约会支付巨额赔款。”   楮墨微眯双眼,转身进了公司,经理在身后跟着一路小跑。   楮墨回公司调查这次事件,经过几轮询问,发现游戏创意总监还真是位高人,他买通了对家工作室一名员工,盗取对方成果。   “产品上市时间推迟。”楮墨下达唯一一条命令后离开公司,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他吩咐一名助理去他家一躺,转告在家里的祖宗早点睡觉,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走出家门半步,后半句是重点。   助理唯唯诺诺接受了指令,脑海里却勾勒出霸道总裁囚禁小娇妻的场景,显然,这位也是一个霸总小说看多了的女青年。   “为了防止其他人找到黑市,黑市入口随时变化,我已经打听过,这次的入口就在对面饺子馆,大门开放时间是十一点四分到九分。”柳相对着楮墨介绍道。   楮墨推开车,大长腿□□车门,“还不走?”   柳相嘻嘻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在等您的命令吗?”,说完跟着跳下车。   两人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了饺子馆。   收银台坐着一位快要睡着的老头,楮墨将入场券放在桌上,老头这才缓缓抬头,他浑浊的眼睛望向楮墨,又将入场卷拿在手里端详。   半响,用沧桑的口音说道,“两位怕是来早了,开市时间是下个月五号。”   “什么?明明说的是今天——”柳相拿起入场卷,看上面的时间,竟然写的是六月五号,“之前写的是五月,怎么会?”   收银台上放着一本日历,正是五月五号,楮墨将日历翻到六月五号,面不改色道,“今天,没错。”   老头睁大双眼,柳相看着楮瘟神的骚操作真想拍案叫绝,他已经猜到,无论老头说几号,楮墨都会把日历翻到那一天。   半响,老头发出沧桑的笑声,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印章,在两张入场券上盖上。   “直走。”老头弯腰将入场券递给楮墨,弯曲的眼角,笑意不达眼底。   “谢了。”   楮墨接过两张入场卷,径直向前走去,穿过收银台,对面的墙上有一道门,门上写着,非内部员工,不得入内。   楮墨正要推门进入,视频电话响了。   助理惊恐的大脸出现在电话里,“楮、楮董,您说的女孩是她吗?”   助理移动手机屏幕,姬月出现在屏幕中,她双目紧闭,一条粗大的巨蛇缠住了她的脖子,不知是不是屏幕的原因,姬月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一个没有生机的陶瓷娃娃。   助理吓得腿发抖,声音颤抖道,“我刚摸了,她没呼吸。”   说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楮董怎么办,怎么办啊?”   电话这头的楮墨将入场卷一把塞给柳相,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了。   柳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地将入场卷放入口袋,自言自语道,“早就知道不是人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   ******   电话挂断了,小助理瘫倒在地上,她刚刚大学毕业,本以为进入了大公司给总裁做助理,将来会前途无量,谁知道,自己的总裁是个变态,囚禁了一个小姑娘,现在这个小姑娘惨死了,自己目睹了这一切,怎么办?   小姑娘的死是楮董造成的还是意外?如果是楮董,他是不是犯了杀人罪?如果他不认罪,会不会杀自己灭口?   对方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是不是要,杀了自己?   小助理努力爬起来想要离开事故现场,她双腿发抖走到门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这个小姑娘什么来历?父母家人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吗?就这样死了?   小助理心地善良,做不出一走了之的事,她颤抖地再次拿起手机,鼓起勇气按下三个数字。   电话接通地比她想象中快很多。   “喂,你好。”   “我要报警!”   小助理哆哆嗦嗦地报出地址,电话里很快做出回应。   “请您原地等待,我们的工作人员很快赶到。”   “不!我不要待在这里!”   “请相信我们,执勤人员就在附近,五分钟之内,请您帮我们开门。”   助理仍旧不愿意,但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让紧张的她逐渐冷静下来。   “好,你们要赶快来啊。”助理双手握着手机,眼睛不敢看向远处的尸体。   “您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人身安全。”电话里的人不停地安抚着她,为了缓解她的焦虑,一直在与她通话。   门铃突然响了。   “是我们的工作人员,请您打开房门。”   助理并未察觉,她的手机早已经没电了,她一步步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一个身穿黑衣,体型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正是今天送货的快递员。   “你好,我来取餐。”   ******   钩蛇体型巨大,张开的大口就能将姬月整个吞下,一片黑影笼罩在姬月身上,钩蛇硕大的眼睛发出幽绿色光芒,它太饿了,饿了几百年了,此时的它急需食物来补充能量,它感到如果自己再不进食,就会死掉。   钩蛇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猛地冲着食物扑了过去,食物进了钩蛇的肚子,钩蛇奋力向下吞咽,却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   “小坏蛇。”   姬月的身体高达万丈,她站起来比山还高,原本庞然大物的钩蛇此时在她手里又变得娇小可爱起来。   钩蛇拼命地扭动身体,姬月抓住蛇尾,将蛇抡成一圈,饥肠辘辘的钩蛇被人抓住尾巴卸了力,毫无反抗的能力。   “真不可爱,亏我养你那么久。”姬月转地没意思了,又用手捏住钩蛇的头颅,“之前你就比其他同类笨,修炼了几百年都没有智慧,如今越发退步了,连我都认不出来,我得让你长长记性。”   姬月用力捏了一下钩蛇的头颅,一人一蛇瞬间缩回正常人大小,姬月想找个瓦罐之类的将钩蛇装进去,让它闭关思过,却没有找到,在一个架子上,看到一个方形的白色瓶子,姬月将瓶口打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好香!”姬月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太香了,这是酒!她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酒。   姬月拿起一瓶酒如同喝水一般一饮而尽,她把架子上的酒全部拿下来,喝得高兴了,还掰开钩蛇的嘴灌酒,钩蛇尝到了酒的甜头,缠到一瓶酒上,将头伸进去埋进酒里。   姬月与钩蛇喝多了,一人一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钩蛇醉醺醺地缠住姬月的脖子,于是出现了小助理看到的一幕。   ******   快递员掐住助理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快递员张开口,助理感到她的灵魂快要被剥离她的身体,她的双腿拼尽力气挣扎,却丝毫不起作用,她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她的魂魄仿佛已经完全离开了□□,她几乎能够看到自己要进入对方的肚子里。   距离越来越近,她看到了对方的脸,黑漆漆一片,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嘴。   姬月酒量不行,喝一点就能醉死过去,更何况喝了十几瓶,她已经昏睡过去了,姬月还想继续睡,隐约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呼喊,她努力地睁开眼,眼前天旋地转。   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助理的身体躺在地上,她的灵魂已经完全被抽出来了,身体毫发无伤。   每一秒在她眼中都变得极为缓慢,一切对于她太过煎熬,活生生看着自己被吃掉。   “不要!”助理痛苦地闭上眼睛。   “什么东西?”姬月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地跑了过来,“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杀人?”   “哈哈哈。”无脸怪物大笑起来,“等我吃了她,就来享用你。”   “想得美。”   姬月一只手抓住了无脸怪物的一条腿,轻轻一扯,便将怪物的腿扯了下来。   怪物痛呼一声,松开了助理。   “小妖怪,那会就看出你不对劲了,原来是要来干坏事,那就别怪我了,我要惩恶扬善,你虽然不香,但还算补,就让我把你吃了吧。”   无脸怪物的腿在姬月手中化成了一团幽绿色的烟,她将烟团缩小,一口吞了下去。   怪物来吃人,没想到自己却成为了别人的晚餐,他身上散发出幽绿色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样的小伎俩,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姬月透过烟雾,抓住了无脸怪物的一条胳膊,怪物变幻成藤条,死死地缠绕在姬月身上。   “钩蛇,还不来帮忙!”怪物大吼道。   “原来教钩蛇做坏事的就是你。”   姬月用力一扯,便将藤条扯了下来,她不想再与怪物纠缠,两只手突然用力,怪物竟然被她吸到两手之间,她将怪物团了团,张开嘴,将怪物整个吞了下去。 第11章 冤魂聚集   楮墨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姬月打了一个饱嗝,醒来这么久,她总算饱餐了一顿。   “你!”   房间里充斥着酒味,此刻的姬月槽点太多,楮墨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儿一点开始。   他看到满地的酒瓶,和烂醉的钩蛇,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将手放在姬月鼻下,没有呼吸。   “为什么没有呼吸?”   听到楮墨的质问,姬月才想起来,自己醉酒之前的一口气到现在还没喘,她立刻呼吸,醉醺醺地说道,“我的呼吸比较慢,嘿嘿嘿。”   说完,一头栽到楮墨怀里,楮墨知道此刻的姬月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于是只想让她去睡觉,抬眼却看到自己的助理魂魄站在远处盯着自己。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尸体,对着助理招手。   “我是不是死了?”小助理害怕地问。   “现在回去,死不了。”   “怎么回去?”助理想大哭,可她现在是魂魄,没有眼泪,只要她大声说话,听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嚎。   “躺到身体里。”   助理小心翼翼按照楮墨的要求,冲着身体躺下去,她想问问自己躺地正不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楮墨拍了一下脑门,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姬月醉酒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助理被清除记忆送了回去,钩蛇被放进酒缸里泡酒,至于是哪儿一个酒缸,楮墨没说。   姬月去询问的时候,楮墨拿出了一张欠条,让姬月签字。   “又要签字?”姬月没有接过笔,烦恼道,“昨天的怪物就让签字,如果不是我上古大妖,实力雄厚,肯定就被他吃掉了。”   “签字?”楮墨疑惑道。   “昨天他装作人的样子,收货要签字什么的,后来我就困了,浑身没有力气,要不是喝了酒助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签字?姬月签的那张纸上必然写着什么,楮墨猜测是取人性命的一种契约书。   他已大致猜测出凶手的杀人手法,若杀人的傀儡不止一个,那么今晚还会有人上门来去姬月的妖命。   不过,楮墨还是要求老祖宗签下了欠条,他那些酒,都是收藏品!便宜的一瓶几百万,姬月这下欠他的多了!   为了保护这位老祖宗的安全,晚上行动时,他只能带着姬月一起去。   姬月以为楮墨又要给她买闪闪发光的东西,兴奋地跳上车。   夜晚,黑色越野一路疾驰,很快到达目的地,戚藏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楮局高见,柳相那起案子的死者就是这个商场的股东之一,柳相已经申请了两起案子合并调查。”戚藏拿出手里的一串钥匙,“他从死者丈夫那要来了钥匙。”   “他呢?”   “他昨天买了个新身体,正换身体呢,出不了门。”   戚藏打开门,却在进入商场的瞬间,如坠冰窟,四周寒意直达心底,戚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估计多待一会,他就会变成冻鱼。   他抬眼看向旁边,姬月也咦了一声,楮墨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这里似乎开着零下八十度低温,戚藏不信,楮瘟神能扛得住这冰柜的温度,他眼角扫向楮墨,对方面不改色,还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夜晚的商场比白天要热闹许多,墙上、楼梯处、地面上、随处可见残肢遗骸。   一个女人,只有上半截身躯,她两只手充当了腿的作用,在地面上挪动,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墙壁上有人身体被卡了一半进去,另一半身体用力挥舞,想要逃出来。   “呜呜呜。”   小孩的哭声传来,戚藏看过去,发现是两个抱着布娃娃的双胞胎女孩,女孩的眼睛鼻子都没了,只剩下几个大窟窿。   柔弱的文鳐鱼害怕地向身边的人靠过去。   “楮局,执行部的人办事不利,这里窝藏这么多冤魂,他们竟然没发现,真是吓死我了。”戚藏忍不住想要抓住楮墨的肩膀,可他的手触碰到的是一片粘稠的脓液。   “大约是他们不爱逛商场的原因吧。”声音有些奇怪。   戚藏僵硬地转过头,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拉住的根本不是楮墨,而是一个没了人皮的女人,女人的皮肤被人整张撕下来,露出里面的肉和血管。   戚藏的手上粘着的,就是鲜红的肉和裂开的血管混合在一起。   “我的皮给人拿走了,你的皮给我好不好?”   女人伸出手,去摸戚藏的脸,戚藏双腿仿佛失去了活动能力,女人的血肉粘到戚藏脸上,他感到皮肤隐隐作痛,他努力睁大双眼,女人正在用力撕扯他耳根处的皮肤,似乎要把他的脸皮整张剥下。   ******   姬月最怕冷了,她双手抱在胸前,有些生气。   “阎王殿关门了吗?鬼魂滞留在这里,也不知道引到地府。”她看了一眼满地的冤魂们,想不明白,为什么鬼魂要聚集在这,难道这个商场风水格外不好,容易死人?   她抖了抖身体,问楮墨,“还是去七楼吗?”   迟迟没有回答,她回过头,才发现楮墨和戚藏早已经不在原地。   “姐姐,你找人吗?”   抱着洋娃娃的双胞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姬月脚边。   姬月作为一个大妖,虽然妖力大损,此时冷地直想跺脚,但是这明显死了没多久的冤魂还威胁不了她。   “不找。”   “不对,你一定在找人,那两个人和你一起来,他们不见了。”   姬月最讨厌遇到小鬼,她们死的时候年纪太小,心智不成熟,化成恶鬼不讲道理,比普通的鬼更偏激,心中的怨念更大。   “不找,我得回家了。”   姬月转身要走,双胞胎没有听到她们满意的答案,恶鬼的恨意愈发强烈,周身升起黑雾,缠绕在姬月身边。   “你不能走,你留下陪我们。”   双胞胎手牵着手,站在姬月面前,虽然两人没有眼睛,但是双眼的位置却闪烁着骇人的怨气。   “不行,我得回家陪我的小蛇。”   姬月执意向前走,双胞胎却抓住了她的腿。   “哎?”姬月这才察觉出,这次她见到的小鬼,有几分本事。   ******   “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楮墨面无表情地拎起眼前的“女孩”,回答道,“不好。”   说完,将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孩”撕成两半。   仔细看“女孩”的脸,只有一个大致轮廓,五官完全看不清,就像是被浓雾挡住。   他撕完一个,又一个新“女孩”抱住了他的腰。   “为什么这么凶?你好残忍。”“女孩”委屈极了,眼角流下眼泪,“你不救我,我被人关了起来,我好可怜,为什么不救我?”   楮墨毫不犹豫地继续撕。   在他面前有无数个“女孩”,不停地指责他的罪过。   “当初你为什么要杀我?”   “放弃了我一次,这次也要放弃吗?”   “女孩”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浓雾遮挡,看不清楚那是一条怎么样的尾巴。   “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宠物。”   “把它们送走,只留下你好不好?”   楮墨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女孩”,面容模糊,而楮墨的眼睛似乎穿过浓雾,看到了女孩的真容。   “这句话,你说了很多次了。”楮墨淡淡回答。   “女孩”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再接再厉道,“这次是真的,我保证,以后只有你,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女孩”向楮墨伸出手,她的手也包裹在浓雾之中。   楮墨脑海中萦绕着一段记忆,也可能是哪儿天睡梦中的记忆,似乎许久之前,他那时还不是人族,到底是什么,他记不清了,那个女孩的样子,他也记不清了,事实上,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想起来有些可笑,与女孩的相处他也不记得了,只是隐约感到,那个女孩想要赶他走。   “快来牵我的手。”“女孩”的笑声传来,她面前的浓雾似乎淡了许多,似乎只要再等一会儿,“女孩”面前的浓雾就会散去,而他也会看到女孩的真面目。   “女孩”发出铜铃般的笑声,让楮墨蹲下,将手搭在楮墨手上,在接触到楮墨后,那只手露出真容,是一个纤细、白皙嫩滑的手。   “你看看我的样子。”   “女孩”一只手指着自己,楮墨望着浓雾即将完全散去的“女孩”,突然握住“女孩”的手,用力翻转,“女孩”瞬间化为乌有。   “我会看,但不是现在。”   楮墨重新站起来,以更快的速度消灭着大大小小的鬼魂。   ******   姬月解决问题的方式最为简单粗暴,揉成一团塞进嘴里,虽然这样实在是不讲究,但是除了吃进去,她也想不到别的了。   柔弱无助的文鳐鱼被厉鬼从楼上扔下去了,姬月背后猛地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半空接住戚藏。   一米八五的戚藏被一个小姑娘公主抱,姿势太过好看,等姬月落地,戚藏立刻跳了下来。   “恩人,你的恩情我会记在心上,此生给你当牛做马。”惊魂甫定的戚藏在危难之际仍旧不忘感谢救命恩人。   “好。”姬月回答。   戚藏还有几句感谢的话没说出口,被姬月一个好字堵了回去,戚藏尴尬地找话题,“楮局呢?”   姬月用手指了指地面,“在下面。”   戚藏猜自己的恩人脑子不太好使,纠正道,“我们现在在的是一楼,没有下面了。” 第12章 混沌   “你看。”姬月抬起下巴,示意戚藏往下看。   商场中间镂空,在二层以上通过栏杆可以看到一层,而戚藏此时所在位置就是一层,原本应该是地面的位置,在姬月抬起下巴之时凹陷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了,发现脚下竟然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深洞。   “楮局摔下去了?”戚藏震惊道,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会是楮墨吧。   “自己跳下去的。”姬月也来到洞边,这里冤魂聚集,她起初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她对付双胞胎时,看到楮墨十分迅速地解决掉不少,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将地面砸开,姬月这才察觉,这里之所以阴气这么重,就是因为地下的东西。   地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也猜不到,但是莫名觉得熟悉。   “这,楮局。”戚藏想跳下去救人,可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他为难地望向姬月,“恩人,仙女,祖宗,下面的东西您能对付吗?楮局怎么说也是肉体凡胎,这跳下去会不会凶多吉少?”   姬月点了点头,脸色看不出表情,主要原因是她这张脸太过僵硬,表达不出太多的情绪。   戚藏以为楮墨当真身陷绝境,脸色大变,楮墨也算是他半个恩人,天性善良的文鳐鱼,瞬间准备克服恐惧,一跃而下。   姬月瞬间拉住戚藏的衣领,把人提了上来,吩咐道,“小鱼,你在这等着。”   戚藏知道姬月不是一般人,只是拎着他一个大男人跟拎一个小鸡崽似的,这力气,啧啧,真是力能扛鼎。   “不,我跟你一块去。”戚藏站稳后,扯了扯衣服,语气坚决,笑话,让一个小姑娘下去冒险,他在这等着,像话吗?   “你下去还要救你,好麻烦。”姬月眨着眼睛,一脸天真,“而且,你可能直接会摔残,到时候我还要背着你。”   戚藏立刻让出位置,“您请。”   姬月后背长出的一对小翅膀,非常小,就像是小孩子买来背在身上的蝴蝶翅膀。   她挥舞着鸡翅一样的小翅膀,在洞口盘旋一周后,慢慢飞了下去,一股颓废之感涌入心头。   曾经的她呼风唤雨,现在的她下个坑还要小心翼翼,这叫什么,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吗?   这个洞比姬月想象中的还要深,她从上面飞下来飞了十几分钟,等她落地后发现脚下竟然是无数白骨。   看这些骨头钙化的时间,应该是二十年前。   她沿着洞口向里走,打斗声越来越大,她不愿意脚下踩着人族尸骨,挥动翅膀飞了过去。   楮墨面前是一头体型巨大,全身浑圆而无脸的怪兽。   姬月一眼就认出了它。   “混沌。”   混沌隐约听到有人叫它,它摆动着巨大的头颅,发出轰鸣的声音。   “竟然是你在作乱。”   “是谁?”混沌无嘴,声音似乎是从它的腹腔中传出来的,声音巨大,震得人耳朵发麻。   楮墨与混沌缠斗多时,他已经逐渐力竭,可混沌却仿佛越来越强。   “认识?怎么打死它?”楮墨趁着混沌转移注意力,跳出混沌的攻击范围。   “打不死。”姬月是谁,她只记得自己是一位远古大妖,但到底是哪儿一位,已经想不起来,毕竟那么久了,谁会记得,可眼前的凶兽她却记得十分清楚,“混沌是四大凶兽之一,擅长凝聚黑暗,这里能汇集那么多妖物和鬼魂都是因为它,而他的力量源自于黑暗,越是邪恶、恨意,越能让他强大。”   姬月看了看混沌,又看了看自己,疑惑道,“你不是说,妖族没落,早就没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了,怎么混沌现在看起来蛮强的?”   “有人把混沌养在这。”楮墨想起满地的尸骨,已经有了大致猜测,而是谁养的,他大约也有了几个人选。   看着十几层楼这么高的混沌,姬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她要是有饕餮那样的胃口就好了。   “聪明的人族。”混沌挥出一掌,楮墨躲开,在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坑。   混沌拥有智慧,他已经看出眼前的人快没有力气了。   他需要速战速决,顷刻间便攻了上来。   楮墨与混沌正面作战,姬月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偷袭,她跳到混沌身上,用力扯下混沌一片肉,吞进了嘴里。   “你在干什么?!”楮墨第一次看到姬月进食的模样,竟然如此不讲究。   “当然是帮你了。”唉,凶兽的肉果然都不怎么好吃。   虽然只是一片肉,但是姬月的行为激怒了混沌,它甩动着身体,将姬月甩了出去,随后便向姬月扑了过去。   姬月没想到混沌的力量这样大,猝不及防的她被甩到地上,头着地,瞬间有些头晕。   楮墨在此时拿出铁索,铁索无限变大,趁着混沌向前扑的时机,在其后套住了混沌的脑袋。   混沌张着大口,在姬月身前停住。   “是你!”混沌说道,下一刻,困住它脖子的铁索突然缩小,混沌被巨大的力量束缚,它身体里的黑暗,顺着铁索被吸走,片刻后,混沌变成了一只哈巴狗的大小。   “好法器。”姬月爬起来,走到楮墨身边,她没有看向混沌,而是被楮墨的铁索吸引,上次看到楮墨的铁索,以为是平平无奇,没想到却能轻易困住四凶之一的混沌,她不禁好奇道,“你从哪儿弄来的?也给我一个。”   她如今没有趁手的法器,打架全靠手,这铁索看起来不错,她伸出手去摸,却被楮墨握住手腕。   “别摸,小心变得和它一样。”   楮墨这条铁索,能够不断吸取困住的妖怪的力量,原本盘踞在此的混沌,此时却变得不再有威胁,就是因为力量被全部吸走。   姬月虽然心动,却知道有些法器是认主的,旁人随意要不得,只得忍痛放弃。   不过她想起混沌刚才的话,低头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   “你?你失忆了?”混沌别看长得丑,却不笨,觉察出姬月竟然忘了自己是谁,立刻大笑起来,“你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姬月可以认得出混沌,想必两人是认识的,谁不想知道自己是谁。   “你说出我的名字,我立刻放了你。”   混沌扬起头颅,望了楮墨一眼,笑道,“你恐怕做不了主。”   “你看错了,我听她的。”楮墨对混沌恭敬起来,“我和你无冤无仇,原本我不该打扰你,只是这家商场是我的了,你在这里太影响我生意,所以请你换个地方,你若是告诉我这位大妖的来历,我立刻给您安排新住处。”   混沌头颅硕大,其上没有眼睛,但楮墨却觉察出对方在思考。   “混沌,你说话啊。”姬月用手戳混沌粗糙的皮肤,她力气大,戳进去一个坑。   混沌被姬月戳地烦了,向后跳了两步。   “你和以前一样烦人。”混沌甩了甩脑袋,扬起头颅,望向楮墨,“真是可笑,当年就是这家商场的主人将我请到了这,你想骗我,却不找个好点的借口。”   楮墨用同情的眼神望向混沌,“你大约在地底下呆太久,不了解上面的情况,由于商场接连出事,之前的投资人都跑了,还有叫姓白的女人,一个星期之前,死了。”   馄饨听到白清雪去世的消息显然有些震惊。   “她死了?”   楮墨并未回答,却用眼神告诉混沌,不错,她死了。   商场建成时间是二十年前,当时的白清雪应该十几岁,他调查过白清雪的身世,父亲是一位房地产商,商场初建时,共有三位股东,白清雪的父亲,和另外两位商人。   这两位此时并不在国内,商场原本是白清雪父亲控股,但是在白清雪成年后,股权便到了她的名下,由于另外两位常年不在国内活动,白清雪几乎成为商场的实际掌权人。   混沌一直待在地下,说明害死白清雪的另有其人。   混沌说,当年的人将它藏在地下,那么当时是三位都知情,还是只有白清雪的父亲?白清雪死状凄惨,是谁下的手?   “杀她的人是谁?”楮墨问道。   混沌有些恍惚,片刻后回答,“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样。”   “可是依靠你的妖气生成的魔物却能杀人,那些幽绿色的怪物。”姬月想起被她吞进肚子的那位,不错,正是混沌的味道。   “他们确实能杀人,但不会杀白清雪。”混沌的声音里有几分愤恨,似乎与白清雪的交情匪浅。   “白清雪意外去世,我会替她找出真凶,但需要你配合。”楮墨装作一片关心的模样,凝重道,“你也不希望她死不瞑目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原本嚣张的混沌,在听到白清雪死后的消息后,显得有些颓废。   “白清雪得罪过哪儿些人,谁有可能会杀她,当年将你藏在地下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面对楮墨的问题,混沌却无奈笑了笑。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久居地下,唯一与我有联系的就是尸骨,谁有可能杀她,我怎么会知道。”   “后面的问题你总能回答。”   混沌低下头,缓缓道,“我已沉睡多年,二十年前被人吵醒,当时我饿极了,把我吵醒的人将我埋在这,给我了一些食物。”   “那些尸骨就是混沌吃剩下的。”担心楮墨听不懂,姬月在旁翻译道。 第13章 拉肚子   “当时我脑子还不清醒,半睡半醒,当年究竟谁是主使,我并不知道,直到五年前,白清雪来这里看我。”混沌有些无力,它回忆道,“她发现我已经有了神智,对我说,她会送更多食物来,帮我早日恢复元气。”   “看来白清雪的‘帮助’很有效。”五年前才恢复神智,仅仅五年,已经成为为祸一方的祸害了。   “不错,所以你说她去世了,我很失望。”   楮墨冷笑,原来是各取所需。   “还有一个问题,我是谁?”姬月用手指着自己。   “我不会告诉你。”失落的混沌听到这个话题又恢复了精力,他笑着说道,“我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妖力全失,已经是绝望透顶,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姬月这次不用手了,直接上脚,对着混沌狠狠踹了几脚。   楮墨抽起铁索,混沌无奈仰头望向他。   “回答她的问题,我可以继续‘帮助’你。”   混沌粗短的脖子被迫仰头,“你认为我会信你?”   楮墨挑眉,“你能够相信白清雪,却不信我?我可比她厉害多了。”   “我信你能弄来食物,可我不信你会帮我,你已经选择她了。”混沌将头摆向姬月。   “我可以选择你们两个。”楮墨答道。   混沌再次发出粗犷的笑声,“你不会,如今我既然落在你们手上,便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只是我乃是天地所化凶兽,当年天道没能杀死了,如今只要这世间存在黑暗,我便是永生,你们不能对我如何。”   “看来你和混沌是对手。”楮墨对着姬月说道。   “可能我是一位天神。”姬月一本正经回答。   混沌知道的已经被楮墨问的差不多了,不肯说的无论姬月怎样威逼利诱,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   忙了一晚,楮墨将混沌放在妖管局VIP豪华单间后,便和姬月回去了。   回到家的姬月径直走到酒架上,打开一瓶酒。   楮墨有些无奈,自从姬月发现他的房间后,再也不回自己的公寓了,而且姬月极为自然地把这当成自己家,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把收藏品换成了普通高端酒,只是这高端酒也被姬月当成解渴的水。   “我很烦,你不懂。”姬月喝下半瓶,跌跌撞撞躺在沙发上。   “您有什么心事?”楮墨对这位祖宗真是没有办法,姬月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典范,有时却又偏偏抑郁地要死,买了珠宝高兴了一会儿,今晚回来又变成了一只丧丧的妖。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说完,大口灌了一口酒。   “混沌不想吃苦的话,最迟明天晚上,就会说出你的名字。”楮墨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姬月思考的是自己是谁,楮墨却比她想的更多,因为他不但不知道自己是谁,连自己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用刑?”姬月眨着眼睛看楮墨。   “对待犯人,用些手段是必须的。”   用就用吧,姬月才不关心混沌那混账玩意受不受得了,放在以前,她能将混沌直接咔嚓了,如今却被楮墨揽着,说什么要走正规程序。   郁闷至极的姬月又灌了一口酒,一瓶酒,被她四五口喝完。   十几万一瓶的酒,楮墨倒不是心疼,只是姬月这种喝法,很容易胃出血。   “你吃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又喝烈酒,怕是会闹肚子。”   姬月转过身,不听楮墨唠叨。   只是楮瘟□□号不是白来的,他的嘴大约是开过光,凌晨一点,姬月开始跑厕所。   楮墨站在卫生间门外,问她怎么样,是否需要叫医生。   姬月简直受到了奇耻大辱,她,堂堂大妖,吃了几个小妖怪,喝了点小酒,竟然拉肚子了。   “没事!”姬月忍着剧痛,倔强道。   楮墨眉头紧锁,半个小时后,姬月捂着肚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一定是你的酒时间太长,放坏了。”   楮墨扶着老祖宗颤颤巍巍走回卧室,姬月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她最怕冷,拉肚子也或许是因为,受寒。   “我这的酒都是过期的,您以后还是别喝了。”楮墨端来一杯姜茶,伺候姬月喝下。   姬月头脑发晕,可见即使是大妖也受不了拉肚子的苦。   “这个时候,你还气我。”   姬月闭着眼睛躺下,似乎要睡着了,楮墨关灯回自己房间,他刚躺下,就听到奔跑声,从卧室到卫生间。   楮墨家中没有药,毕竟他从来不生病,于是拨通助理电话,让他们送药过来。   半个小时后,有人按门铃,楮墨打开门,竟然是上次在他家死过一次的小助理。   “楮董,秘书长派我来给您送药。”助理余鱼双手提着药袋,九十度弯腰递给楮墨。   楮墨接过药,余鱼却踮着脚偷偷向里张望,她没有了自己去世的记忆,但是保留了楮董金屋藏娇的珍贵记忆,今天她值班,秘书长给她打来电话,让她给楮董送药,似乎是给一个女孩,余鱼的八卦之魂瞬间点燃,即上次囚禁剧情后,现在已经到了霸总为小娇妻深夜买药的桥段了。   楮墨挑眉看了小助理一眼,“有事?”   余鱼忙低下头,眼睛盯着地板,谦卑道,“没事。”   “多谢。”说完,楮墨冷酷地关门。   “等等!”   原本蹲厕所的姬月突然跑出来,她推开楮墨,捏着余鱼的脸左看右看,随后又努力闻她身上的味道。   余鱼被这一幕惊呆了,她可什么都没做,小娇妻对她感兴趣可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楮墨拎着姬月衣领,将人提回来,冷着脸对余鱼说道,“抱歉。”   姬月拉肚子拉地浑身无力,手脚软绵绵的,被楮墨拎着,她现在还真是无力挣扎,但是,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有气无力地说道,“她身上怎么有女娲肠的味道?之前那个小家伙被她吃了吗?”   余鱼还没反应过来姬月说了什么,整个人突然被铁索捆住,拉进房间。   她被铁索捆着,身体并未受伤,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楮墨手握铁索一端,“你是人?”   余鱼被吓傻了,他们楮董怎么突然就把她绑起来了,而且她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人就从门外到了客厅。   “是是!我是!”余鱼都快哭了,她只是爱好八卦,她以她表哥二十六年单身发誓,她绝对没有对公司的人泄露楮董的秘密!   铁索捆在普通人身上,只是普通的铁索罢了,只有困住妖或者鬼,才会对它们造成伤害。   楮墨挥手,铁索消失,他对挂在他身上的姬月说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姬月知道楮墨是什么意思,挣扎道,“女娲肠的味道我还会闻错吗?我只是拉肚子又不是嗅觉失灵。”   余鱼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姬月又十分肯定,为预防意外发生,楮墨以姬月需要人照顾为由,让余鱼今晚留下。   楮墨和姬月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余鱼则坐在对面。   “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楮墨体贴地询问下属,虽然他这种将人留下的行为十分不合理,可楮墨表现地就像是在公司一样,正常地和下属交流。   “没什么麻烦啊。”余鱼紧张地握紧拳头,她仍然一头雾水,结结巴巴回答,“我、我一直上班、下班,工作听从秘书长安排。”   姬月吃了药,裹紧被子蜷缩在沙发上,听着楮墨则一边和余鱼闲聊,一边给柳相打电话。   可惜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我出去一趟,你留下来照顾姬月。”楮墨最终收起手机,对小助理吩咐道,“今晚辛苦你了,加班费五倍工资,明天一早就让财务给你打过去。。   “是,楮董。”余鱼神经大条,听不懂女娲肠什么的,以为是楮董和小娇妻之间的暗语,因此转眼间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丢到脑后,尤其是楮墨的最后一句话对她冲击太大,五倍工资,她愿意!   余鱼被安排在一间客房,她进去之后就关上了门,客厅里楮墨递给姬月一把钥匙。   “她是个普通人类,房间我已经设了结界,你手里的钥匙能打开,你先去休息,我去找柳相。”   姬月和女娲交情甚好,对女娲肠也有几分情谊,余鱼身上的气味是柳相的没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我和你一起去吧,比较我很关怀后辈。”姬月盯着楮墨的眼睛。   楮墨抓起姬月身上的毯子,将毯子里的人一并提进某人的卧室。   ******   柳相家中十分整洁,只是柳相本人并未在家,据邻居说,柳相已经许久没回家了。   自柳相从黑市出来后,就以自己要换身体为由,没有去过妖管局,戚藏与他联系,也只是通了电话。   楮墨不得不问问,柳相的顶头上司、执行部部长近期的工作状态。   “你今年工作做的不错,部里停职的停职,请假的请假。”楮墨站在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看向远方,却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电话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真够窝囊的,我正打算辞职,不伺候这帮孙子了。” 第14章 韬白   “辞职之前把柳相找回来。”   “柳相?他失踪了?”男人声音抬高八度,声音像是雷电轰鸣,“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天亮之前你来告诉我。”   楮墨挂断电话,这就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才,经常让他怀疑到底他是执行部部长,还是楮墨才是执行部部长。   请长假在家躺平一个多月的齐天深夜赶到妖管局,把部里所有人召集来,包括停职受罚的。   “这段时间窝囊气也受够了,所有被限禁灵令的,都不用管,审判部那群老东西再找麻烦,直接掀了他们的老窝,柳相失踪了,三天之内,就算是把梓州城翻过来,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齐天,执行部部长,一个帅且狂野的男人,声音浑厚,极具穿透力,在一楼说话,七楼都能听到,此刻的他顶着鸡窝头,脸上带着胡渣,脚踩在椅子上,对执行部众人下达命令。   “是!”   执行部众人最近被打压地厉害,早就想反了,如今听说同事失踪,更是憋着一口怒气,有了齐天的命令后再无顾忌,纷纷现出原形,他们中有飞禽,有走兽,大部分都是虎背熊腰的肌肉型猛男,一看就很擅长打架,生有双翼的直接破窗飞出妖管局,没有翅膀的仗着自己是妖族,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楮墨看着这群妖中龙凤在城市上空肆意盘旋,在地面横行无忌,心道难怪审判部针对他们,该。   戚藏以为解决了的商场闹鬼案,总算可以放松休息,才回他的小公寓,又被告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虽然不是执行部,但有一副热心肠,听说柳相失踪,立刻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这么大一个妖,怎么就没了?”戚藏即使来的匆忙,也把自己收拾地十分得体,与胡子拉碴的齐天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来妖管局最晚,但由于是一只人畜无害的文鳐鱼,与大部分妖关系都不错,尤其与执行部走得近。   “不知道。”齐天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这位粗犷的男妖一身暴虐气息,一点不像正面人物,混□□最为合适,“楮局怀疑去黑市那天,柳相就出事了,可现在距离黑市再开,还有一个月,我让他们去查当天都有谁去过黑市。”   戚藏的脑子也没白长,听齐天这话就立刻抓住了重点,诧异道,“你们怀疑那天和我通话的根本不是柳相?”   “八成不是。”齐天吐出一口烟,又转头对楮墨说道,“这小子不会真是换了层皮,没换好,不敢出来了吧?”   楮墨看了一眼齐天,仿佛在看傻子,“不敢出来,总敢接电话吧,你给他打他接吗?”   说完,楮墨又补充道,“柳相应该是很久前就被盯上了,不然那个冒牌货也不会知道换皮的借口。”   齐天挠了挠头,“你说的那个小姑娘都去过哪儿?我让人顺着她的行程查一遍?”   “余鱼前天晚上我见过,当时还没事,今天晚上再见,身上才有了柳相的气味,只要查前天她离开后的行程即可。”   ******   姬月现在没事了,人也精神抖擞起来,她走出卧室去厨房觅食,可惜厨房并没有什么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楮墨的冰箱里,空无一物。   可见这果然是个单身男人的住所。   “宝贝们,这就是我今天的夜宵了,帝王蟹,我开动喽。”   余鱼的房间传来男人的声音,姬月的耳朵仿佛雷达一样,立刻调转了方向。   “很大,味道鲜美。”   姬月手里的一瓶水掉落在地上,她匆匆走到余鱼房门口,用力地拍打着房门。   “怎么了怎么了?”   余鱼急忙从床上跳下来,以为姬月又出事了。   锁是楮墨动过手脚的,余鱼打不开,她慌张地扭着门锁,还不忘安抚姬月。   “别急,我马上出去!这锁好像有问题,外面是不是锁住了?”   姬月这才想起来,开门得用钥匙,她跑回房间,路上不忘吐槽,现在的人族真是麻烦。   她用钥匙的方式极为不熟练,好在最终在余鱼的语音指导下开了门,姬月推门进来后,一脸严肃地盯着盯着余鱼,说道,“不要装了,饕餮,我听出你的声音了。”   姬月表情过于正经,语气坚定,余鱼差点就以为她真的是饕餮了。   等等!饕餮不是一头凶兽吗?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好,肯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余鱼看向姬月的目光顿时紧张起来,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得去医院了。   虽然余鱼不承认,但姬月坚信自己的判断,她靠近余鱼,围着余鱼转了一圈,好个饕餮,伪装能力见涨,竟然骗过了姬月的眼睛,这家伙连性别都改了,真是变态。   “想吃点水果了,芒果怎么样?”   饕餮的声音再次传来,姬月这次摸清了声音来源,指着手机说道,“还说不是?”   余鱼莫名其妙,但她本身性格太好,即使不解,却还是配合着姬月奇奇怪怪的举动。   她举起手机给姬月看,手机里一个长相小奶狗的男生手里握着一根帝王蟹腿,面前是剥掉的壳,助理端上一大盆芒果,他吃掉手里的帝王蟹,又开始吃芒果。   小奶狗长相斯文,动作矜持,一双狗狗眼,十分无辜可人,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阴影,他在对着屏幕前的观众解说时,亲切地就像邻居家的可爱弟弟,可当他低下头吃东西时,又能从他略显急躁的动作里隐隐发现他的急切,尽管他在努力压抑着,可姬月的火眼金睛还是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装的倒挺像个人,可看他吃饭那副饥渴难耐的样子,姬月就知道,这人就是饕餮无疑。   姬月用手指戳屏幕,叫道,“饕餮,饕餮,死饕餮!”   余鱼被姬月的样子逗笑了,好心问道,“你没见过手机吗?”   姬月抬起头,眼角在灯光下泛出浅金色光芒,余鱼以为那是眼影。   热心市民余鱼耐心地给姬月解释手机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又解释了,她看到的这个人,并不在手机里,而是在其他地方做直播。   “你为什么能看到他?”姬月倒是知道一种可以千里传音的秘术,但这种能够直接看到对方面容的,她还是闻所未闻。   “大家都可以看到,只要打开他的直播。”余鱼在姬月面前操作了一遍,又试图用最通俗的语言向姬月解释。   “就是一种通讯工具,可以影像。”余鱼向姬月展示如何使用手机,同时开始不断脑补。   楮董这是从哪儿拐来的小姑娘啊,她出身山村,已经很落后了,这个手机还是她表哥做吃播辛辛苦苦给她买来的。   哦,对了,她现在就在看她表哥的吃播。   “虽然现在看的人很少,但是我表哥一定会火的!”观看人数两位数,但余鱼坚持替表哥打call。   姬月的翻译官楮墨没在,她与人交流都出现了困难。   吃播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火?   作为一位冷静自持的大妖,姬月完全不明白余鱼在说什么,但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表情,动作略显僵硬地握着手机。   好在余鱼是个朴实的姑娘,认为姬月可能来自一个更加封闭的山村,所以十分有耐心。   “吃播是我表哥的工作,看的人越多,他挣钱就越多,我希望有更多人来他的直播间,毕竟我表哥这么敬业,他的饭量能顶十个成年男性呢,厉害吧。”   等余鱼彻底向姬月解释清楚后,主播也下播了。   姬月看到屏幕上换了人,说道,“我还想看饕餮。”   “他下班了,可以明天再看。”余鱼看姬月年纪小,又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言语间就更多了几分耐心。   “他在哪儿?我去找他。”   余鱼没想到自己的表哥这么受欢迎,心中暗喜,“他上班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租的房子就在我的小区附近。”   姬月又问了地址,余鱼说了名字,但姬月显然不认识,于是只能向姬月人工指路,向前三条街后左转,三公里后右转,一座低层住宅,说完承诺明天可以带她去。   “不行,晚了就让他跑了。”不能放过饕餮。   余鱼见姬月执意要现在去,立刻担忧起来,一个连手机都不懂的人,她真担心姬月出门就被人卖了。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余鱼说完就去拿外套。   “不用,你太慢了跟不上我。”姬月却走出房间,将余鱼关在屋里,因为她刚刚与余鱼建立了友谊,于是好心提醒道,“你没杀柳相,但是身上沾染了妖气,恐怕有人对你不利,你留在这,没人能闯进来。”   说完,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可怜的小翅膀,还是那么小,姬月轻叹一声,如果体重增加,不知道这对翅膀还能不能带的动她。   “下班啊?”一个上班族对着他的同事招手。   “对。”韬白走出直播间,顺手拿起一件外套,他并不穿,只是随意地搭在肩上,他有一颗型男的心,恰好也有型男的身材,胃口极大,但怎么吃都不胖,身材有型,比例绝佳,随便一个姿势就能上平面杂志。 第15章 对战女娲肠   可惜综合条件如此优异,却找不到一份正经工作,只能在一个小工作室做吃播,从晚上十点吃到凌晨二点,小工作室没有资金支持,又不会引流,韬白看着自己那寥寥无几的粉丝,真心祈祷公司不要倒闭,不然自己又要去喝西北风了。   韬白工资低,没有钱,距离穷困潦倒只有一步之遥,公司给他做了两套西装当工作服,他便上班下班都穿,他唯一的一辆交通工具,就是几个月前从某位刚毕业大学生手里买来的,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真正地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   他有一双大腿长,可以直接当刹车用,遇到拥堵路段,他也不按喇叭,直接脚动刹车,百无聊赖地看着拥挤的人头。   幸好他上下班的时候都不是高峰期,路上人不多,省去了他的脚刹。   韬白骑着自己这辆叮当作响的二八自行车,在黑暗中穿梭,穿进狭窄的小巷,通过破旧的居民楼,为了图便宜,韬白租的这个房子,基本上算是危楼,只有聊聊几户人家还住在,他将自行车停在楼下,抬起大长腿,走向四楼。   当韬白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妖力从他背后袭来。   韬白双腿蹬墙,在墙壁上如履平地,瞬间人便倒挂在房顶上,整个动作在瞬间完成。   他的眼睛突然发出黄褐色光芒,小奶狗秒变成小狼狗。   “昨天让你跑了,今天还敢回来?”   地面上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是失踪多日的柳相,只是此刻的他神色异常阴暗。   “看你说的,我不回来,不就让你白等了吗。”韬白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颇有些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意思。   “昨天不过是你侥幸罢了,今天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柳相发出声音,却不只一个人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至少六七个人,听在韬白耳朵里,就是难听的大杂音。   韬白向后侧翻,转眼落在柳相身后,柳相也在同时转身,正面面向韬白。   楼梯与墙体消失,无限黑暗向四周延伸,两道黑影在空中交会,瞬间又弹开,两人不发一言,全身戒备,不消片刻,黑影再次跃起,不知道是谁,划出五道抓痕,黑暗中闪过几道白光,而后又归于黑暗。   “你输了!”无数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胜利的喜悦和跃跃欲试的激动。   韬白一只手捂着肩膀,从黑暗之中跳了出来。   他越出小区,跑到路上,街道上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了,但这个时候,也是妖物狂欢的时刻。   他向道路尽头奔去,原本笔直的路却突然变得起伏,那条原本应该通向远方的笔直大道,此刻冲向天空。   “你跑不了。”男男女女的声音紧随其后,仿佛难缠的恶鬼。   韬白停下脚步,前方无路,后有退兵,他一颗一颗解开衬衣口子,原本白皙的皮肤逐渐变成坚硬的漆黑色鳞片,身体瞬间膨胀数倍,一头黑色鳞片覆盖的巨兽转眼间横亘在马路中央。   他的鳞片坚硬而有光泽,像是某种昂贵而稀缺的黑色金属,每一片都像是一把利刃,覆盖在巨大的躯体之上,时至今日,仍旧能从他魁梧的身躯中窥见当年四凶之首的威严。   “好家伙,怎么都露出原形了?”   姬月在天空盘旋许久,她实在不认路,要不是这里出现妖气,她也找不过来,只是她刚到,就看到饕餮晃动着他巨大的身躯,昂首发出一阵直达云霄的吼声。   别看饕餮是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凶兽,其实是个小傲娇,最讨厌别人说他丑,喜欢装扮成美男子,不逼急了,他可不肯露出原形。   饕餮听到姬月的声音,也是一愣,他以为姬月早就入土为安了,没想到……   “又一个送上门的。”柳相此时身后出现数道影子,列成一排,站在柳相□□之后,其中一道影子就是姬月曾经见过的真正的柳相,可柳相目光阴狠毒辣,似乎已经不记得她,这些影子在说话间被放大的几倍,高数尺,竟然与饕餮一般高大。   一方是上古巨凶饕餮,一方是女娲肠化身的神人魂魄,这个阵仗,在如今的太平盛世看来,算得上一场激战了。   “你们身为女娲肠所幻化的十位神人,为何要做恶事?”此时正常身形的姬月站在两头巨怪之间,显得十分渺小,不过她嗓门大,威力不减。   “铲除凶兽,怎是恶事?”几名神人齐声道。   “饕餮多么年前都改吃素了,哪儿算是凶兽,倒是你们,身上的气味不对。”姬月被他们身上这不正宗的妖气熏地够呛,几名神人身上有血腥味,且十名神人原本应各自分开,此时却合成一个人,太过诡异了。   “哈哈哈,我乃顺应天意,这是成神的征兆。”几名神人在此齐声回答。   “呸,你这是要成魔。”饕餮用他硕大的头颅将姬月推到旁边,“我来会会女娲肠。”   “你能打得过?”   姬月大约是楮墨在一起时间久了,沾染上了他的坏习惯,特别乌鸦嘴,饕餮与女娲肠激战了几十个回合,逐渐显出败迹。   姬月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原形,她挥舞着翅膀,原本想吞下女娲肠,可一想到它是好友的肠子,就直反胃。   饕餮肩膀受伤,渗出乌血,女娲肠七人分开,将饕餮围在中间,七人攻击时,屡次偷袭饕餮受伤的肩膀,姬月看得有些心急,作战失利的饕餮见姬月迟迟不出手,忍不住喊道。   “你真不帮忙啊?欠你的钱会还你,先帮我打架。”   姬月隐约记得饕餮欠自己点什么东西,所以自己得找到他,原来是欠钱啊。   不过,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忘记怎么打架了。”   饕餮吐出一口鲜血,“你是不是借机打击报复?”   “我可是特地赶来救你的。”姬月解释。   饕餮看了一眼姬月,“我还真是差点就信了,你会知道我今晚遇到女娲肠?”   这么说起来,姬月确实不是来救人的。   考虑到饕餮借她的钱还没还,借钱的是大爷,姬月昧着良心说道,“心有灵犀,我预感你今晚有血光之灾。”   姬月迟迟不动手,饕餮只能忍着伤痛继续上,结果一不留神被女娲肠掀倒在地,又被推出数米,受伤的肩膀蹭着地面,留下十几米血痕。   大事不妙!   姬月对着饕餮艰难开口道,“你还记得我有什么绝技吗?睡太久记不清了?”   饕餮的脸上出现划伤,他看到姬月身后那对鸡翅般大小的翅膀,心顿时凉了半截。   “应龙,你可是战绩第一的无双战神,化出一对野鸡翅膀是什么意思?”饕餮气急,又喷出一口老血。   堂堂战神,神力受损,虎落平阳都可以忍,可是她为什么幻化出一对鸡翅膀,扑腾半天,还飞不高。   饕餮一口气憋在胸口,外伤加内伤,恨不得打开姬月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   姬月听到这个名字后,也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感觉,原来自己叫应龙啊,战神,不错。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身体却主动加入战场,钱还没还,饕餮可不能死在这。   姬月打起来毫无章法,招式也没什么威力,饕餮现在信了,姬月不是不帮忙,而是她已经是一条废龙了。   饕餮的头颅被缠住,姬月被三位神人围攻脱不开身,女娲肠占领优势,小男孩身影的柳相走出,手指化成利爪,走向饕餮,就要撕下饕餮的头颅。   当他的手指就要触碰到饕餮时,却突然停手,柳相望向远处,神色阴暗严肃,他发出男童的声音,却带着阴冷的气息,“走!”   女娲肠瞬间合为一体,消失在街道尽头。   “怎么回事?”姬月唏嘘道。   楮墨与执行部部长齐天、妖管部部长戚藏,原本正在查找柳相线索的三人,察觉到异常强大妖气后立刻赶来,三人破风而来,楮墨身裹瘴气,他所到之处似乎能扭曲空间,一切都会被吸入那深不可测的黑色瘴气之中,若不是他有意克制,街道两侧的高楼大厦几乎都会扭曲变形。   齐天周身雷电,一路火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只有戚藏稍微低调一些,御剑飞行,脚下是祖传的观水剑。   三位出场姿势很帅,可惜来晚一步,没有机会让他们展示实力。   楮墨看着原本应该在家待着的姬月,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姬月抬头望天,深沉道,“来此处赏月。”   饕餮在楮墨出现的刹那没来得及化成人形,得到了楮墨的特殊关注。   “你的事儿回去再说。”楮墨对姬月说完,便看向了在他面前变回人形的饕餮,“上古凶兽苏醒,为何不来妖管局报道?”   饕餮长着一张可人讨喜的脸,但是这张脸在面对楮墨时却自动变了属性,直接黑化。   “本座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   楮墨也不废话,直接拿出铁索,姬月知道铁索的厉害,女娲肠逃走,恐怕就是畏惧这根铁索,于是立刻阻止道,“我是他的债主,你把他捆了,他怎么还我钱?” 第16章 合体   齐天齐部长刚要拿出部长的架子,强迫饕餮就范,突然发现,这个女妖,好像也没备案吧。   齐大部长用惯了拳头脑子不会转弯,指着姬月问道,“你是哪儿位?和饕餮认识,也是个黑户?”   戚藏在后面敲了一下齐天的后脑勺,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啊,没看到楮局和小姑娘认识吗?怎么能说是黑户呢?   为了齐部长的妖身安全,戚藏将齐天拉到一边,好心道,“这位姑娘的事,楮局已经办妥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齐天还要说话,被戚藏警告少管闲事。   楮墨知道姬月认识不少大妖,低头问道,“认识?”   “他家伙偷过我的宝贝,现在都没还。”姬月虽然惦记着自己的钱,但是她与饕餮怎么说都是旧相识,她也不忍心看到老朋友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小包房,“他知道我的真身哎,对了,我可是堂堂——”   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姬月的嘴,饕餮神色冷淡,“一条鲤鱼而已,当年跃龙门失败了。”   姬月打掉饕餮的脏手,却默契地没有反驳,虽然她与饕餮的友情一直十分脆弱,但是潜意识觉得,饕餮不会害自己。   “差一点,快成龙了。”姬月补充道。   “龙门?龙门在哪儿?我也要去跳。”将齐天拉到的一旁的戚藏,此时反而跳了出来。   想当年,战神应龙怜悯天下水族,以一己之力,力开龙门,使水族皆有脱去凡胎,进升化龙之机,戚藏作为水族一员,毕生愿望就是跃过龙门,飞升成龙,脱去妖籍,荣升神位。   而这位开龙门的无上战神应龙神君,是他最为崇拜的偶像,至今他房间里还挂着一张应龙图。   姬月尴尬地笑了笑,“忘了。”   她真忘了,就连她应龙的身份也是刚刚得知,更别提龙门在哪儿这种琐碎事了。   戚藏有些失望地退了回去,将战场留给了另外三位当事人。   楮墨和饕餮似乎天生不太对付,两人对视,姬月感到暗潮涌动。   “袭击你的是谁?”楮墨率先开口。   “女娲肠。”   “人呢?”   “跑了。”   “为什么他们来找你?”   “你去问他,我怎么会知道。”   两人对话十分简介且快速,没有旁人插嘴的机会,等两人简短的对话结束,执行部部长齐天才反应过来。   “你见到柳相了?”   在场的另外一位目击证人,姬月如实回答,“不只是柳相,其他几位神人也在,一共七个人,他们合为一体,用的是柳相的身体。”   “什么?”齐天、戚藏齐声问道。   “很奇怪是不?我也不知道十神人还能合体,也不知道合体后能干嘛,变会女娲的肠子吗?”姬月摊手道。   柳相状态诡异、女娲肠合体,这事比发现饕餮这个黑户重要的多,作为妖管局的代理局长,楮墨决定优先处理最重要的事。   “去档案室查柳相之外九位神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除了人族的事故,查最近是否有妖族受伤、被害事件,尤其是那些未登记在册的妖族。”   妖吃掉其他妖会实力大增,姬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其他妖怪进补,那么女娲肠来找饕餮,不用说,是来进食的。   “是。”齐天、戚藏接到命令后匆匆离去。   饕餮捂着受伤的肩膀,周身还散发着对某人的反感,他将目光一收,来到姬月身上,垂眸对姬月道,“走,去我家。”   楮墨怀疑饕餮和他有仇,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仇家是什么时候惹下的,但对于挑衅他的人,他一向的做法都是,怼回去。   他直接牵起姬月的手,目光却落在饕餮身上,“作为黑户,你能租到房子真是不容易,只是恐怕明天就会无家可归,另外,你的身份证是假证,银行卡大约也不能用。”   言外之意就是要对饕餮这个黑户下手了。   四大凶兽之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挑衅,眼看又要打架。   一直没有参战的姬月这时却突然说道,“你表妹身上有女娲肠的味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或许是因为我见过女娲肠,昨天见了余鱼,不小心沾上的。”饕餮一愣,解释道。   等他说完,就发现了姬月这句话里的异常,姬月怎么会认识余鱼?   由于余鱼还在楮墨家中,饕餮不但不能将姬月留下,自己还得去楮墨那走一趟。   站在楮墨的客厅里,饕餮再次与楮墨对峙,他坚决不去妖管局报告,并当着楮墨的面对姬月细数妖管局的险恶用心。   “这个组织就是用来监控我们的,没有一点妖生自由,上个厕所都能被他们知道,且一旦发生妖袭击人族事件,第一件事就是将我们当成罪犯审问,你还是别和妖管局的人打交道,跟我走吧。”   “跟你,露宿街头吗?”楮墨向前一步,挡在姬月面前。   楮墨与饕餮之间的交锋再次开始,姬月已经困了,虽然饕餮才算是她真正的朋友,楮墨不过是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但是楮墨房子大啊。   她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余鱼听到动静从客房出来,看到韬白竟然出现在这。   “表哥,你怎么来了?”   饕餮与楮墨默契地不再提起妖管局的事。   “带你回家。”饕餮望了一眼姬月的卧室,叫上自己的便宜表妹,走出琼途公寓。   ******   姬月一夜好眠,第二天睁开眼,已经中午十二点,等她洗漱完毕,楮墨已经在餐桌上摆好午餐。   几道炒菜,两道汤,卖相都不错,姬月的座位处还放着一个长方形盒子。   “这是什么?”   “手机。”没有手机实在是太不方便,昨天楮墨发现姬月出去竟然不跟他说一声,便十分生气,只是面对老祖宗,他选择忍耐。   楮墨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进手机,教了姬月一些简单的基本操作。   “饕餮在表演吃东西,余鱼说可以赚钱。”姬月学会了拨打电话,便将手机放在一边,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楮墨。   楮墨立刻看出了老祖宗的心思,当即斩断她这一想法。   “虽然可以免费吃,但是万一您大火了,有人来调查您的身份,发现您是一位活了千年的妖,到时候会被送进警/局。”   “我可以不火,余鱼说饕餮就没有多少粉丝。”粉丝,应该是这个词,姬月认真道。   “那他迟早失业。”楮墨坐下准备吃饭,随即微抬眼皮,“饕餮欠你多少钱?”   姬月吃了一大口螃蟹,蟹黄鲜香,她没想到同样是螃蟹,如今的做法竟这样好吃。   “我有一座玉石山,饕餮趁着我外出,吃掉了半个山头,后来被我抓到,说算是欠我的,以后慢慢还给我,结果他贪吃,什么都留不下,更别提还钱给我了。”   姬月睡了一觉,这件事倒是想起来了,饕餮那段时间很不对劲,做事偷偷摸摸,总是瞒着她,姬月暗中跟踪许久,也不知道饕餮究竟在搞什么鬼。   “你和他很熟?”楮墨状若无意地提起。   “反正,我记得他。”姬月吃掉手里的螃蟹,望着楮墨,双眼看上去无辜极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我都不记得自己,却记得他。”   楮墨将剥好的虾放在姬月面前,面上看不出喜怒,“可能你对欠钱的事比较敏感。”   “可是我还记得自己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呢。”姬月反驳道。   楮墨用湿巾擦干净双手,语气淡然,“确实是有些奇怪,你记得饕餮,记得混沌,能认出女娲肠,可见当年也是一位名声在外的大妖,为什么没人听说过你呢?”   “怎么没人听说,我可是鼎鼎大名——”姬月生气地放下筷子,在看到楮墨的笑容时,却立刻心虚了。   姬月及时刹车,楮墨也不再多问。   姬月不知道他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不知道,饕餮为什么不让她说,自己堂堂应龙那可是有无数大功德加身的神明,想当年风光无限,所有妖、灵,无一不臣服于她,饕餮一个凶兽都敢亮出身份,自己为什么不行?   姬月一口吃掉半只虾,一定要找个时间去问清楚才行。   楮墨忙于女娲肠的事,需要安排助手来照看这位出土不久、随时可能暴露身份的祖宗,如果安排人族来,怕会再次出事,为避免上次余鱼事件重演,于是还是实习生的小泥鳅,戚藏手下的媛可被委以重任,看住姬月,对方有任何异动,立刻汇报。   “这不是让我打小报告吗?”媛可问道。   楮墨上次就发现这个新来的小妖怪有点一根筋,现在再看,果然大脑没发育好。   “对,就是这个意思。”楮墨言简意赅,说完不忘回头对姬月交待,“白天出门别用翅膀,媛可带你去见饕餮。”   “好!”姬月答应太快,没注意就进了楮墨的坑。   不过姬月不是常人,并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只是好奇楮墨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楮墨留下一个关怀备至的微笑便离开了,他走没多久,姬月就让媛可带自己去找饕餮。   她将昨天余鱼给她的地址拿给媛可看。   “这里啊,好像都快拆迁了。”媛可小心翼翼地开车,双手紧握方向盘,车速和人行走的速度差不多,后面所有车辆齐齐鸣笛,吓得他又是一个急刹,姬月的脸撞到了挡风玻璃上,玻璃裂开了一条缝。 第17章 应龙   “对、对不起!”媛可惊慌道。   姬月双手抱住头,将脑袋拉回来。   “没事!”姬月中气十足回道,而后用手摸了摸裂缝,担忧道,“楮墨不会又要我赔钱吧?”   媛可只是比姬月这位出土古董多了稍微一点点常识,本质上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犹豫道,“应该,不会吧。”   楮局挺有钱的,据说身价千亿,应该不会找他们要钱吧,不过他也不敢肯定。   媛可将车磨磨蹭蹭开到路边,心想,还是打车吧,以他的速度,走到目的地恐怕要三个小时。   他和姬月下车后,便去马路上拦车,姬月学着媛可的样子站在路边举起手,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姬月身上。   黑影移动地极快,瞬间从姬月身上穿过,向远处滑去。   媛可还在打车,姬月却立刻转身去追,黑影速度极快,竟然转眼间就消失了,太快了,快过了姬月的眼睛。   “姬小姐,上车了。”   媛可打到了车,对着姬月招手。   姬月站在原地,急速搜索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实在想不出究竟哪儿个妖怪有这样神出鬼没的能力。   “姬小姐,姬小姐!”   媛可连喊两声,姬月才听到,她应了一声,缓步走向车内。   到底什么东西只有影子,却能在白天行走?姬月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凡是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大多心怀鬼胎。   姬月思考了一路,直到到了目的地,媛可将她请下了车。   姬月到了饕餮的住处,这个小区虽然外表破旧,但是房间内部饕餮收拾地极为整洁,房间是一室一厅,饕餮一个妖行李极少,客厅放着沙发,一张茶几,卧室里也只放了一张床。   处处透露出极简冷淡风,姬月聪明的脑袋点点头,道,“果真符合你的气质,摆放地再多,最后也会被你吃掉,不如只留下必需品。”   媛可有些局促,到了之后姬月才告诉他,在他面前的是声名狼藉的四大凶兽之首饕餮。   而不是某个名字叫饕餮的某个人。   凶兽饕餮距离他出生的时代太久远,他只从其他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而且据说远古大妖已经陨落,这会却突然出现,让媛可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可饕餮长得斯斯文文,声音柔和,妥妥的小奶狗,现在可是最流行这样的男生了。   媛可盯着饕餮的脸入神,对方好像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阳光撒在饕餮身上,温暖极了。   媛可感觉自己有些眩晕,两秒之后,他真的晕了过去。   “监视你的?”饕餮放下水杯,媛可的杯子里显然多加了料。   “不是,一起来的朋友嘛。”姬月喝了一口,饕餮这里的水,真是落魄啊,连水都没有楮墨家的好喝,一股消毒水味。   “妖管局的人和我们不是朋友。”饕餮翘着二郎腿,两只胳膊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淡淡地扫过媛可,停留在姬月身上。   “但是楮墨有给我吃的。”   “你知道自己是应龙吗,有神位的,一点好处就把你收买了,这个妖管局,根本就是想控制所有的妖族,你最好小心,对了,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除了你,并没有任何神族现世,若让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妖管局或许会把你关进高级监狱。”饕餮恨铁不成钢,以前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应龙神,如今却变成了为五斗米折腰的小妖。   “没人知道,我都不知道。”姬月摇了摇头,又补充道,“你们都说大妖陨落,我看没有啊,昨天见了你,之前我还见到混沌,四大凶兽都见了两个了,不稀缺啊。”   听到姬月的话,饕餮的脸色更加凝重,“我苏醒于一百年前,在山中躲避了五十年,化成人形,这五十年里,走了不少地方,没有见到远古大妖,偶尔有小妖精修炼得道,实在没见过什么实力雄厚的妖怪,你与混沌近期接连现世,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   应龙名声在外,又有神格,对于人族妖族各族征战,大多时候是不站队,对于她来说,万物存在自有它的道理,只要不太过分,应龙大多不会插手。   可饕餮毕竟比应龙醒来要早,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多一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为上。”   “该小心的是你,女娲肠找你干什么?我看他们如今的修为,咱们两个联手都打不过。”姬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应龙神与凶兽饕餮联手,都打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娲肠。   可见他们两个现在真的是战五渣了。   饕餮对女娲肠一事早有猜测。   “自上古时期起,妖族就知道,吞下其他大妖可增加自身修为,女娲肠是把我当猎物了。”   “他们修为这么高,莫非已经吞了不少妖族?”姬月之前也想过吃掉其他妖族,但是她消化不了。   “十有八九。”饕餮说完,一脸嫌弃地望着姬月,“你怎么回事?只剩这点功力。”   姬月双手托着脸,沮丧道,“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饕餮:“……我沉睡之时,你还活着。”   “那你给我讲讲我的平生功绩,我真忘了。”姬月真心实意道。   饕餮起身就要走,又想起这是自己家,遂又坐了下来。   “你快说说。”姬月如今简直求知若渴。   “能别这么无耻吗?”饕餮回答。   “怎么就无耻了,你帮好朋友回忆回忆从前,找回失去的记忆,怎么能说是无耻。”   “你能记得我欠你的那点东西,记不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   “做的好事太多,实在记不清了。”姬月如实回答。   两位对坐了足足有十分钟,最终饕餮妥协。   他从网上找了一份关于应龙的视频,视频中介绍,应龙是古代神话中一种有翼的创世龙神,本居于天上,假名为吉。   黄帝蚩尤大战时,助黄帝一脉,而斩杀蚩尤;大禹治水之时,以龙尾画地成江、开辟龙门、擒无支祁,堪称战绩第一的无双战神。   视频中是后人根据自己想象所绘画出的应龙形象。   一条金色、生有双翼的神龙,盘旋于天际,威武神气,颇具威严。   “真是威武!”姬月望着屏幕中的神龙感叹。   饕餮则靠在沙发上,眼睛扫过屏幕,带着几分嘲讽道,“这里所说,你的这些功绩,都是杜撰。”   “不可能!如果我没有做过,世人怎么会有记录,你不过是嫉妒我罢了。”姬月喜滋滋地将视频保存下来。   这时饕餮的肚子传来一阵呼噜声,姬月头也不抬,“饿了?”   “嗯,该上班了,不过。”饕餮用手摸着肚子,又看了一眼时间,“我今天请假。”   “那就自己做嘛,正好我也饿了。”姬月说道。   “没食材。”   “那就买啊,我可以等。”   “没钱。”   正在欣赏自己英姿的姬月不得不抬头,“你不是有工作吗?”   “有,不够花。”饕餮不止是不够花,事实上他已经欠了几个月的房租了,不用楮墨动手,房东已经快把他赶出去了。   姬月看到饕餮如今悲惨的状况,很庆幸自己遇到了楮墨这位财神爷。   “把小泥鳅叫醒吧,或许他有钱。”姬月决定再也不来找饕餮了,这个妖太穷了,或许应该说,饕餮就没有不穷的时候,他会把所有能吃的吃掉,疯起来连土都吃。   清醒后的小泥鳅知道自己是被饕餮算计了,正要发火,却看到饕餮那张帅气的脸。   小奶狗单纯地望着他,“不要意思,刚和姬月有些私事要谈,你不会介意吧?”   每次饕餮看向他的时候,小泥鳅都觉得他周围有星星在闪,他给饕餮人为地加上了厚厚的滤镜。   俗称花痴。   “不、不会。”媛可羞涩地回答。   在得知饕餮将他叫醒是为了让他掏钱时,小泥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欢快地说,自己下去帮两人把饭买上来。   “那就谢谢了。”饕餮一脸阳光,小泥鳅害羞地捂着脸跑了出去。   姬月鼻孔出气,对着饕餮哼道,“你的演技那可也是四凶之首,不去演戏可惜了。”   饕餮不予理会,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饕餮鼻梁高挺,发型也是最流行的男团造型,阳光照在侧脸上,不动时就像是偶像团体发行的硬照。   饕餮不止演技好,长相那也是四大凶兽之首,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有姬月知道,这家伙非常狡诈,肚子里都是阴谋诡计,不然自己也不会被他骗去半个玉石山。   别看他此时岁月静好的模样,没准打着什么坏注意。   “混沌被妖管局抓了?”饕餮突然问道。   “嗯,对啊。”姬月叹息一声,假装可惜,“无论什么时候,四大凶兽真是能惹事,不过你和他又没什么交情,不会想劫狱吧?”   “你觉得呢?”饕餮反问。   姬月靠在沙发上,想了几秒钟,“你知道的,我一向公平,它确实害了人,自然该关起来。” 第18章 酒店   “你既然不愿意,我就不去了。”   饕餮仍旧望着窗外,姬月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走过去正要问他在看什么,却在看到窗外的东西时停了下来。   饕餮的正对面,是另外一座小区,那小区比饕餮住的危楼稍微好一些,人们来来往往还算热闹,这小区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异常,可仔细看,小区在阳光下的影子,竟然是两个。   人们脚下也有两个影子,一个正常,另一个非常浅,这两个影子没有完全重叠,稍浅的影子偶尔会比正常的影子动作慢一步,因此才露出破绽。   “这是什么?”姬月想起早上追赶的影子,那影子当时莫非也融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影子里,所有她才没有找到?   “这种情况是前天出现的,余鱼就住在那,我发现后去找余鱼,遇到女娲肠子,它那天的妖力比昨晚要弱,打不过我便逃走了,影子似乎也消失了,就在刚刚,多余的影子又出现了。”   那道虚影隐藏地非常好,它会跟着真正的影子移动,若不仔细观察,并不容易发现破绽。   “影子并没有离开,当时不过是借着女娲肠的借口,隐藏起来罢了。”饕餮继续说道。   提起余鱼,姬月又想起来,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你怎么成余鱼表哥了?她是人族没错啊。”   饕餮拿出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韬白,性别男。   “余鱼的表哥十二岁离家出走,十几年后,与余鱼在梓州城相逢。”   姬月看了看这个卡片,她貌似也需要一张,“你用了韬白的身份,那韬白人呢?”   “死了,七年前爬山,失足掉落悬崖,我捡到了他的身份证。”   饕餮说这些时并没有任何情绪,他在人世活动了五十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地方换身份,而他所盗用的身份都是死了之后也没人认领的可怜人,他会将他们好好安葬,之后带着他们的身份去往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下去。   而余鱼认出饕餮则是因为,穷困潦倒的饕餮为了找房子而来到一个小中介所,刚毕业同样贫困的余鱼也来了,两人同时亮出身份证,上面的籍贯完全一样,余鱼记得表哥的名字,当下热泪盈眶认下这个表哥。   少年韬白之所以离开家乡,是因为亲生父母都去世了,没有亲人,余鱼知道这个表哥没上过学,不容易,自己仅有的一点工资,也会买吃的来看望韬白,饕餮吃人手短,渐渐也将这个单纯的女孩当作妹妹看待。   “余鱼住那儿岂不是很危险?”姬月问道。   “楮墨一定派人盯着她,不会出事。”   听饕餮的语气如此肯定,姬月才知道,当晚饕餮对于余鱼身上有女娲肠味道的借口只有她信了。   小泥鳅带回午饭,三人用餐后,便去对面的小区逛了一圈,可惜那影子融入真正的影子后,似乎就变成了真正的影子,没有办法剥离出来。   两位大妖找不出破绽,姬月则想,这种事不应该妖管局管吗?   于是拨通了楮墨电话。   “清源小区的影子出现了,快来。”   姬月的电话简单明了,楮墨来得也快。   可惜即使楮墨来了之后,对这些影子也无计可施,因为此时这些影子并无异常,所有的异样都来自姬月的口述。   饕餮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敌对的模样,“你不信?”   同样是远古大妖,楮墨对于姬月和饕餮的态度天差地别,他冷漠地扫了一眼饕餮,低下头笑着对姬月说道。   “姬月说的,我怎么会不信?只是这地方太危险,以后不要自己来了。”   “有我陪着她,能有什么危险?”饕餮道。   “一个能被女娲肠重伤的妖,还有能力保护别人?”   姬月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明明才见面不久,却跟仇深似海一样,她不想听人吵架,因为她又饿了。   媛可中午这顿午饭质量不太高啊。   最终楮墨将姬月接走,让小泥鳅自己开车回家。   小泥鳅这才想起来,楮局的车被自己丢在半路了。   “我找代驾把您的车开会琼途公寓。”   “嗯?”楮墨不解。   “小泥鳅开车太慢了,我们打车过来的。”姬月从旁解释。   “新手?练练就好,车送你了。”楮局大度道。   小泥鳅简直高兴坏了,真是中大奖了。   “感谢楮局,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您!”   “不必,妖管局每人配一辆车,总不能让你们办案骑自行车吧。”   一直骑自行车的饕餮膝盖中了一箭,他怀疑楮墨是故意的。   小泥鳅兴奋地拿着钥匙,“那我就用您送的车练,不去驾校了,那教练脾气真臭,总骂人。”   楮墨觉察出不对劲,“别告诉我你没驾照。”   “是啊,我刚考完科一。”   楮墨拿回钥匙,转身带姬月离开。   “楮局,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小泥鳅在楮墨身后大喊,简直悲愤欲绝。   “等你考下驾照。”   小泥鳅的楮局头也没回地走了。   楮墨并没有带姬月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餐厅,餐厅环境优雅,姬月坐在包间里,看着眼前的大桌子,心想还是楮墨大方。   由于姬月不识字,便由楮墨代劳点菜。   两个人点了十个人的菜,店员以为有客人没到,直到亲眼看到姬月将一桌子饭菜吃干净。   这是家高级餐厅,店员也是见过世面的,内心诧异,表面镇定,吃完饭结账,楮墨拿出黑卡,店员内心想,这么能吃,就得找养得起的。   姬月终于填饱了肚子,百无聊赖地发呆,楮墨问,“困吗?”   “不困啊。”姬月疑惑地看了楮墨一眼,才八点怎么会困?以为她七老八十吗?楮墨的问题真是莫名其妙。   “今晚大约睡不成了,困的话可以现在睡会儿。”   “为什么睡不了?”姬月疑惑道。   “因为我今天不睡。”   这姬月就更困惑了。   “女娲肠实力不俗,你跟在我身边比较安全。”楮墨拉着老祖宗的手走出酒店,却没进车里,而是走向对面的酒店,“众妖有一个交易地点,叫做黑市,黑市本应该一个月开放一次,但据线人报告,最近有人频繁在黑市做交易,黑市入口不定时开放,今晚十二点,又是黑市开放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好啊,想必有很多好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卖武器的,我缺一把趁手的武器。”姬月颇有些摩拳擦掌,这种交易也算是自古有之,卖的都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因此才刺激。   “你喜欢什么武器?”   “好用,威力大,漂亮,只要符合这三点,什么武器都行。”   “妖管局有武器库,你可以挑选。”   姬月只顾着和楮墨说话,没留意她已经被带进了一家酒店,前台看到楮墨,立刻迎了上来。   “楮董晚上好。”前台的相貌十分养眼,讲话时不卑不亢,气质修养都和这家高级酒店十分契合。   “今晚在这休息”楮墨对前台点了点头,   “是,您这边请。”前台得体地走在楮墨身后半步的距离。   姬月跟着进了电梯,前台按下126,126层是这家酒店的最高层,三百六十度视野,带游泳池,装修特色突出一个豪华,黄金打造的摆件不少,就连电梯也镶嵌着碎钻。   到达126层后,姬月看到了比楮墨的住所更加奢华的房间,四周金灿灿,让人眼花缭乱,这种金灿灿亮闪闪的风格分外得姬月的喜欢。   在她眼中,这样的地方才称得上住所,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家酒店因为太过土豪而被广大市民称为黄金天堂,顶尖人才的栖息地,又贵又俗,既让人嫌弃又让人嫉妒,。   楮墨让服务人员全部离开,姬月没了束缚,立刻露出眼角鱼鳞,看到游泳池,又欢快地扑了进去。   楮墨换了一件黑色浴袍,坐在单人椅上看着得意忘形逐渐露出龙角的姬月。   “会是她吗?”楮墨心中暗自忖度,今天他做了和姬月相同的事儿,只不过他看到的资料更为详细。   远古战神应龙的全部记载足足有三本书,从出生到消逝,甚至有日常饮食,和各路要深的对话。   书里的应龙神大义凛然,刚正不阿,说出的话饱含哲理,非常容易洗脑他人,和眼前这位有些呆萌的老祖宗完全不是一个人。   龙大约天□□水,姬月在泳池里游来游去,心情大好,对着岸上的楮墨招手。   “快来游泳。”   楮墨喝了一口香槟,收起眼中的疑虑,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不会,你教吗?”   姬月游到他脚边,仰着头望向楮墨,正色道,“教一下,恐怕你学不会,可是你怎么不早说,在这里游泳很贵吧,下次我带你去河里游,不收费,等你学会了再来这。”   楮墨挑眉,“你觉得我带你来这是为了游泳?”   “不然呢?”   “我是带你来这休息的。”楮墨解释道,“这附近有个黑市入口,你先睡会,等入口开了,我们就过去,不用赶路。”   姬月看向有床的房间,“有房子为什么要在外面睡呢?这个房间这样大,一定很贵很贵吧。”   “一会儿不见,你怎么会学勤俭了?”楮墨感到很奇怪,姬月对于钱财不是没什么概念吗? 第19章 黑市   “饕餮说租房很贵,吃饭也很贵,你不知道吧,他都没钱买吃的了,原来一个大妖竟然生活的这样辛苦,他还有工作,我又没有工作,当然要节俭一点。”   “那是他太穷,这家酒店你可以随时来,这是我的。”楮墨听到姬月的描述,心里痛快极了,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妖怪,是怎么想到要把姬月带走的呢?   “这个楼是你的?”姬月的眼睛又睁大一些。   “嗯。”   毕竟他是有钱到能买到妖管局代理局长的人。   姬月显然没想到她的房东是这样一个有钱人,之前他可是张口闭口地和她谈钱,而且还让她住了那样一个小房间,以至于她以为所有妖的房间都是那样简陋。   不过姬月此时顾不上计较之前的事情,她从泳池里爬出来,跑到落地窗前。   这是一座地标性建筑,造型尽显奢华豪放,楼层极高,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向远处眺望,四处灯火辉煌,夜晚的梓州城依旧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灯红酒绿,这是一座实力雄厚的城市,朝气蓬勃,清热奔放,处处透露出自己财力非凡。   姬月站在落地窗前,将一切收入眼底。   虽然不适应,但此时的生活确实比以前热闹许多。   姬月走遍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从四个方向仔细观看了这个城市的美景。   她无心睡觉,拉着楮墨问东问西,对其他人没什么耐心的楮墨,对姬月总显得耐心十足。   “那是什么?”姬月看到远处的摩天轮,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一个那么大的轮子,不停地转。   “摩天轮,改天带你去。”楮墨拿着一件浴袍披在姬月身上,“换身衣服,我们该出发了。”   “不是要十二点吗?”姬月奇怪道。   “时间突然提前,现在出发。”   楮墨似乎早有准备,姬月来时的一套裙装不适合探险,特别帮姬月重新买了一套裤装。   样式简单,一件短袖和一条运动裤,最简单的一套衣服,却需要饕餮一年的工资。   姬月和楮墨下了楼,酒店向东一百米,是一家买毛笔的老店,叫黄一阁,店面不大,五六十平,却摆满了大大小小毛笔,毛笔毫常分伞中,兔毫、狼毫、羊毫,而狼毫是作为畅销的,这家店却独独不卖狼嚎。   店主是一位三十多来岁的女性,容貌艳丽,声音响亮,做事爽利。   她此时正在向一位客人介绍毛笔,看到两位客人进了门,又利索地请客人入座。   店内装修古朴,几把木制太师椅,中间是一张小方桌,楮墨也不急,于姬月一起坐下。   “非常适合初学者,您可以买一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您要学习书法,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您拿一套,我给您优惠,放心吧,我这里的东西保证货真价实。”   店主一阵推销,这位初学者便买下不少东西,八根毛笔、一张砚台、一对镇尺、台鸡翅木笔架,东西倒是买全了,但回家用不用就不一定了。   老板娘将客人送出店门,待客人离开后,老板娘便将店门关了。   原本的销售热情荡然一空,换上一张严肃脸。   “您怎么到我这来了?”虽用的“您”,可她的神态语气显然并不怎么欢迎两位客人。   没人招呼,楮墨自己斟茶,还为姬月续上一杯,他不以为意道,“我上门买东西,黄老板怎么区别对待?”   “您是贵人,来我这小店是折煞我了。”黄老板站在门口,没有坐下的意思,显然想赶客。   楮墨既然来了,走是不可能走的,他慢条斯理地饮茶。   “近期黑市发生的事,想必黄老板已经听说了。”   “我不过是买笔的,开个小店糊口,黑市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楮墨适时拿出一片黄色的胎毛。   “这是!”黄老板猛地走过去,夺过胎毛,她愤怒地龇牙咧嘴,人头瞬间变成了一颗黄鼠狼的头,声音沧桑尖锐,“这是我孙儿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七天前,梓州城边郊发现五个刚出生的小黄鼠狼尸体,尸体被吸干,内脏消失,推测被掠食者吞进了肚子,胎儿骨头软,现场只有头骨尚存,还有这些胎毛。”   楮墨盯着黄老板的眼睛,“这确实是你的孙儿,他们出生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害死了,你的儿子与儿媳妇呢,他们没来告诉你?”   黄老眼愤怒极了,袖子里伸出的手也变成了爪子,“是谁杀了我的孙儿!我儿子与儿媳妇又去了哪儿里!”   齐天与戚藏两天两夜连续加班,两妖没有一刻松懈,执行部和妖管部几乎全体出动,查遍了梓州城每个角落。   在近两个月内,梓州城发生多起动物伤亡事件,这些动物中部分还未成精,部分成精不久,妖力弱小,妖管局的精力大多放在大案件或者大妖身上,这些小事没有上报。   而在两周内,临近市永城陆续发生部分修炼成人的妖精失踪事件,永城分局只当是妖精离开本市,并未重视,直到齐天带人来查,才发现那些失踪妖精的尸体埋在不远处的山上。   “多年来,女娲肠十位神人只有柳相登记在册,其他人不知所踪,现在看来,其余几人早已秘密行动,梓州城和永城的事发生在近期,其他城市恐怕早有了他们活动的痕迹,却无人上报。”   会议市里,楮墨对着几位部长说着,他的眼神扫过几人,最终停留在审判部部长的脸上,“审判部负有监督职责,那么,你是怎么监督的?”   审判部部长是一只白骷髅成精,他仰坐在座椅上,对于楮墨的指控毫不在意。   “审判部名为监督,其实不过是个边缘部门罢了,案件处理有执行部,统筹有妖管部,我们哪儿敢插手,这些案件没有上报,大约是分局自认能够处理妥当,我们若多纠缠,恐怕越俎代庖,过于干涉地方行政。”   齐天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吼道,“审判部向下可监管分局运作,向上可监督其他部分各项细节,怎么出了事,你倒是一点责任没有?”   “齐部长未免太看得起审判部,部门一共才几个人,哪儿能监督所有的动向,底下的人没报告,该去追查底下人的责任,怎么全怪到我身上来了。”   白骷髅已经成精几百年了,据说生前是个大官,官场上这一套可是被他玩的明明白白,只是他今天还是棋差一招。   “白部长说的对,你们部门确实辛苦,这样吧,妖管部闲人多,以后和分局沟通的事就交给他们,您只管负责本部门工作即可。”楮墨悠悠道出今天的核心思想。   白骷髅没想到楮墨在这等着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可惜刚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了。   戚藏暗笑一声,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不负众望。   ******   “我的儿子儿媳妇也遭遇不测?”   “目前还不确定,不过凶多吉少。”   楮墨话止于此,黄老板是成精的黄鼠狼,楮墨不能确定,不过是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但从楮墨的话语间,她自然听出了之后的内容。   胎儿刚出生,她的儿子儿媳妇自然不会走远,就是当时他们不在场,孙儿们被害,他们怎么会不来和她这个奶奶说一声,多半是,没了。   黄老板此时已完全脱去人形,化成一只深黄色毛发的黄鼠狼跳到案桌上,愤怒地踱步,突然她转头,黄色的瞳孔散发出怒意,她望向楮墨。   “你此时来找我,是有了消息。”   和聪明人沟通总是简单,楮墨立刻说出女娲肠之事,推测能有能力作案的必然是一位妖力不错的大妖。   黄鼠狼到底是见过些世面,听到女娲肠之事后,反而冷静来下。   “当时女娲肠化为十位神人,我从未听说过十神人作恶,他们如今为何会合体?”   “此事妖管局暂时也没有调查清楚,只是,昨天距离这只隔了一条街,女娲肠与一位大妖打斗,你住在这,总听到了一些动静。”   昨天黄鼠狼确实听到了,她当时跑去查看,楮墨与妖管局的另外两位都来了,她深知事情不简单,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不敢靠近。   黄鼠狼犹豫,莫非楮墨说的是真的,女娲肠合体,为了自身妖力,吸食其他妖物精力?   正在黄鼠狼犹豫不决之时,楮墨又说道。   “近期有人发现女娲肠在黑市出现过,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进入今晚的黑市,不再给女娲肠机会,如今的他,我或许还能将他制服,若再给他些时间,怕到时候我都拿他没办法。”   “你们没有入场卷。”黄鼠狼混迹黑市多年,而黑市最讨厌的就是妖管局的人,毕竟黑市里都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妖管局查的就是他们。   “对,所以才请你帮忙。”上次柳相找到了两张入场卷,是从票贩子手里买来的,而那个票贩子已经被人杀人灭口,楮墨更加怀疑,这一切,从那时起就是一个阴谋。 第20章 黑市   黄鼠狼不言不发, 若楮墨手上有入场卷,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楮墨没有, 若让其他妖知道,是她私自放人,那她以后怎么混下去?   楮墨看出黄鼠狼心中所想, 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 谁又能查得出来?更何况, 你不想报仇吗?”   她的子子孙孙啊,竟被吃的只剩下一点胎毛。   “好,我放你们进去。”黄鼠狼狠心道, “但女娲肠的事, 你要随时告诉我,若真是他所为,我要亲自报仇!”   “没问题。”楮墨爽快答应。   店内有一幅雪景图, 画上高山寒雪,江边有一老翁,穿着蓑衣, 清冷的背影在整个画面只占拇指大的篇幅, 颇有独钓寒江雪的味道。   雪景图一人多高, 黄鼠狼手持毛笔, 沿着雪景图在空中画出寥寥几笔,雪景从画中延伸出来,屋子变成了画的一部分。   一条蜿蜒小路出现, 楮墨与姬月顺着小路, 一路向前, 走进画中,黄鼠狼置身雪景图之外,再次挥笔,房子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画中楮墨和姬月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姬月置身其中,地上的积雪是真实的,空中还飘着雪花,寒冷也是真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冰冷,楮墨将外套罩在她身上,呼吸出现在她的头顶,“很快就到了。”   “这次的黑市是在雪地里开吗?”姬月觉得应该穿棉服进来。   “不是,这只是其中一个入口,走出这里就会到达黑市。”楮墨见姬月冷地厉害,停下来蹲在她面前,“我背你?”   “行。”姬月堂堂大妖,没有人族男女大妨的思想,小时候她还和饕餮那家伙一起洗过澡,长大后无数小妖也是跟在她身后伺候。   冰天雪地的,她只想暖和点,既然楮墨都开口了,她自然乐意,不等楮墨反应过来,她就跳到了楮墨身上。   “辛苦了,我不是带毛的动物,怕冷。”   姬月这点重量,对于楮墨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轻而易举底将人托了起来。   “那你是什么动物?”楮墨嘴角微勾,似乎在有意刺探姬月的底细。   “不告诉你,等你修炼到我这样火眼金睛的时候自然就看出来了。”   楮墨背上果然暖和,姬月双手抱着楮墨的脖子,脸埋在背上,不让自己受到风雪的侵袭。   这段路程并不远,十分钟后,冰天雪地之中出现一扇大铁门。   凭空的一扇门,四周没有墙。   “这门放这有什么用?”姬月惊奇道,这门能挡得住谁?绕过去不就行了。   “就这了。”   楮墨推开门,一条宽阔的马路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抬脚跨过门槛,身后铁门消失,两人现身黑市。   黑市名不虚传,整个集市笼罩在暗夜之下,四周有摆摊的商贩,他们有的支起简易帐篷,一张桌子,上面零零星星摆放些东西,还有的自带小屋,屋子不大,大多是布围起来,只有进去才能知道卖家卖的什么。   与人族的集市不同,这里并不喧闹,而是十分地寂静,谁也不与谁交流,小贩不会招揽顾客,只坐等该来的人。   屋里的姬月看不到,屋外的小摊姬月能能一眼看清楚,只见一个破旧的案桌上摆放着几本发黄的书刊,姬月好奇地走过去。   书的封面上没有字,看不出是什么书。   “这是什么?”姬月指著书问道。   小贩年纪不大,脸上还有没脱去的老鼠毛,身后还拖着一条尾巴,他笑眯眯地眨着黄豆小眼,“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无字天书,里面记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秘密?”姬月随手拿起一本,“这里面也没字啊。”   “要看到里面的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小贩指向姬月手里的书,压低声音,显得十分神秘。   “您这本书里,记载的可是上古大妖之事,包括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当年他们的爱情那可是轰轰烈烈,为抢夺心爱之人,打架打地天地变色,险些毁了创世之神创下的基业。”   姬月咯咯地笑起来,“你可真会讲笑话,他们整天打架抢地盘都来不及,谁会谈恋爱。”   小贩煞有其事地继续推销,“这本书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祖上当年是一位大妖的坐骑,里面讲的可都是真的,你不知道这些,是因为生地太晚。”   姬月将书放回去,叉腰道,“小老鼠,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出生的吗?”   黑市眼线众多,楮墨知道暗处有人盯梢,特意与姬月装作来逛集市的模样。   他拿起无字书,只看这纸张,确实年代久远,可小贩说的话,却是天方夜谭,若真有这样的八卦,姬月能不知道?   “其他几本书也是讲爱恨情仇?”楮墨随口问道。   小贩嘻嘻笑了起来,“这些是小姑娘家爱看的,要修炼的男人,需要的是这些。”   说完,用手指向一本红色书,低声对楮墨说道,“这里记载的都是禁术,能助您飞升的禁术。”   那本书血红,不止封面,里面的每一张纸仿佛都被鲜血浸泡过。   “你为什么不练?”姬月好笑道,有这样的好事,小老鼠怎么至今都无法化形。   小贩哀叹一声,颇有些愤恨,“我天生机缘不够,看不到上面的字,我家老祖说了,只有与书有缘之人,才能在特定时间看到其上内容。”   姬月觉得这只小老鼠实在可笑,怎么可能有这种书,她与楮墨都不大相信,两人转身就要离开,小贩好不容易碰到两位客人,哪儿里肯放过。   “你们别不信,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小贩伸着脑袋左右瞧瞧,四顾无人才对着两人客人,压低声音道,“一年前,有人从我这买了这本书的上册,里面记载了一种吞噬之法,当时他还是一介小妖,如今,哼,所有的妖见到他都要躲得远远的。”   “哦?你说的是谁?我怎么没听过最近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妖。”楮墨听到吞噬之法四个字时,便警觉起来,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像是丝毫不信小贩的说法。   小贩没想到两位客人连这样轰动的大事都没听说过,对两位没见过世面的客人说道,“最近有一只大妖在梓州城吞噬了不少小妖,案件重大,已经惊动了妖管局,如今他们连那是只什么妖都没查出来,不过,我可是知道的,那正是一年前买了我这禁术的妖。”   姬月立刻要追问是不是女娲肠,却被楮墨及时制止,他皱眉略有所思道,“似乎听说过,但我听说那可是一位上古大妖,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小妖怪。”   小贩一阵鄙夷,“什么上古大妖,都是以讹传讹,那天来找我的是一个化成人形的中年男人,我虽然看不出他的道行,但是成妖时间肯定不久,妖气杂乱,还沾着点人气,估计是常年混迹人族。”   “他长什么模样?”楮墨沉思道。   小贩正要描述,却猛地住口,他谨慎地望着楮墨,“你、你打听那么多干嘛?”   楮墨立刻换上笑脸,就像是带着女友出来闲逛的,随意道,“这不是你提起的吗,你说刚化成人形,我从其他地方得来的消息是那是一位大妖,一时分辨不出谁真谁假,实不相瞒。”   楮墨弯下腰,靠近小贩的耳朵,低语道,“昨天夜里,我无意中看到了那只妖,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不敢靠近,那妖不是一个,而是几个,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你刚才所说的中年男人,恐怕是胡编的吧。”   小贩当真以为楮墨是一位目击证人,和他一样,只是偶然见过,见楮墨不信他,立刻辩解道,“你见到的正是我所说的妖,我也是听朋友说,那妖可化成几个,也可合成一个,我那朋友胆子大,靠近看,回来与我描述,我才知那几只妖中有一个正是我那顾客,他吞噬其他妖精,无法消化,便那样了。”   “这么说,你这无字天书中当真记载了禁术?”楮墨食指敲着红色旧书,继续发问,“可你不是说,你看不到其上的文字吗?怎么知道有吞噬之法?”   小贩的老鼠耳朵动了动,继续解释,“我是看不到,是听我祖中长辈说的,当年长辈可是与我交代了许久这无字书上的内容,让我卖书时千万别错了。”   楮墨面上将信将疑,“你与我说说那人的模样,若你说对了,你的书我全买了。”   小贩对着楮墨笑了笑,露出老鼠的大板牙,“您第一次来我这摊位,不知道我这小本买卖的规矩,我这书可不是用钱买的,而是寿命。”   楮墨轻笑,“你这样说,我更感兴趣了,多少寿命?”   “二十年。”小贩的眼睛此时已经变成了老鼠的小黑豆眼,与之前那个热情推销的小贩判若两人,此时的它就像是个万年老鼠精,细细打算,等待猎物上钩,“二十年寿命一本书,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楮墨的手放在那本禁书上,似乎有意要买,却因二十年寿命犹豫了。   小贩志在必得的模样,他慢悠悠地说出了之前那位客人的容貌。   “国字脸,方下巴,迎风耳,五十岁,头发花白,患有眼疾,身材肥胖步履蹒跚,未老先衰,妖力将失。”   姬月原本以为无字书是天方夜谭,但小贩说出那人相貌后,她立刻认出,这正是十神人中的一个。   除了惊讶十神人用这等禁术之外,她还吃惊道,“都已经未老先衰了竟然还能拿出二十年寿命,他这是找死吗?”   小贩晃动着他的老鼠头,呲笑道,“正因未老先衰,妖力将失,才要殊死一搏,他学了禁术,如今妖力大增,失去的二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姬月正与小贩说话,楮墨却从手机中调出一张照片,他举起手机,对着小贩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小贩诧异地将老鼠头变回了人头,又变回了那个个不起眼甚至有些卑微的小商贩,“你怎么有他的照片?”   楮墨没有回答他,而是换成了柳相的照片,“见过吗?”   小贩连连摇头,楮墨此时却不是刚才那个好商量的买家了,他走到小贩身边,拿出了手中的铁索。   他站的位置极好,只有小贩看到他拿出了什么,其他人看不到。   “我再问一遍,见过吗?”   小贩此时已经知道,他遇上的不是一般人,或许就是……妖管局。   “真没见过,我不敢骗您,我这小摊一般没人光顾,五六年也就这么一位不要命的买家,您手机上这人,我真没见过。”   楮墨一只手握住小贩的手腕,就要将小贩铐住,小贩更加害怕,他今天真不该乱说话,出门没看黄历。   “我真没见过,真没有,黑市我也不常来。”小贩哆哆嗦嗦,铁索还未碰到他,寒意却已经袭来,他险些跪在地上,却被楮墨一把托住,小贩看着楮墨审视的眼睛,知道自己真是装枪眼上了。   “往前百米,有一只黑熊,他是一个赏金猎人,就是做、做人命生意的,他每次都来黑市,要不您找他问问。”小贩艰难地给出了一条线索。   楮墨这才罢手,他用手拍了拍小贩的后背,低语道,“若让我发现你说了谎,上次赚到的二十年寿命恐怕就要作废了。”   小贩连连点头。   楮墨拿起所谓的禁书下册,准备没收,“这样危险的东西,还是由我代为保管。”   小贩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他不是那些有能力的妖,不敢与妖管局作对,只是,“这些书我老祖亲手写的,已经施了诅咒,拿走之人会将二十年寿命转移到鼠族身上,我不敢要您二十年寿命,但是这诅咒是真的。”   楮墨似乎并不在意,连姬月看的那本主讲风花雪月的书一并拿了。   离开小摊后,姬月迫不及待地告诉楮墨,照片上的人正是十神人之一。   楮墨早有所料,并说道,“他还有一个身份,天逸商场的创始人,白清雪的父亲,而白清雪已于多日前丧命,死状凄惨。”   这位父亲据资料记载已经死亡,不过经妖管局调查后发现,白昌建于两年前发生一起车祸,盘山路上,车辆侧翻,经推测,人员生还几率极低,虽未找到尸体,却于一年后由有关部门宣告死亡。   女娲肠当日化为十神人,这十神人原本是有自己皮相的,但他们的皮相可以换,柳相所用的就是二十年前一个夭折男孩的身体。   十神人因有女娲遗留的神族之力限制,他们无法使用活人的身体,只有在人死后,才可进入那具身体。   楮墨推测,白清雪的身体多半也被人拿去了,他拿出白清雪的照片让姬月确认。   “是,其中一个女相就是她。”   得到姬月肯定的答案,楮墨对白清雪的死因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白昌建的身体恐怕在天逸商场建成之前就已经被十神人占据,他将混沌埋于商场之下,企图借助馄饨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妖力,但由于某些原因,他很快将商场的股权转移给女儿白清雪,楮墨推测,他应该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脱离商场管理的俗事。   白清雪在掌管天逸商场期间,逐渐发现端倪,或许白清雪不想与之为伍,也或许其他原因,总之不被十神人所容,因此被杀,死后身体由一位神人占用。   按照老鼠精的指引,楮墨很快找到黑熊精所在的布屋。   黑熊精的生意显然要比老鼠精的大许多,也更见不得光。   楮墨与姬月踏入门内,只见一位体型健硕,满脸胡渣的男人,正磨着一把刀,对于来人,他甚至懒得抬眼看。   肌肉太大了,像砖头一样,非常不好看,姬月默默评价。   黑熊精的地盘没有椅子,只是一块空地,他无意与人多交流。   “我不杀人,却要买一个消息。”楮墨开门见山,“我要打听一个人,只要你能提供线索,价格随你开。”   黑熊精仍然在磨刀,他用的是一把厚背刀,这把刀十分厚重,挥舞起来需要些力气。   “一百万。”   “成交。”   黑熊这才直起腰,上下打量楮墨,眼神中带着戾气,“你要打听什么人?”   “柳相。”   楮墨拿出手机,黑熊只是望了一眼照片,便继续低头磨刀,“见过。”   姬月没想到这次能如此顺利,立刻问道,“在哪儿?什么时候?”   “上次,黑市,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更多细节。”黑熊冲着厚背刀吹出一口气,刀上映射出他的倒影,他声音浑厚沙哑,“柳相进入黑市,可他走进黑市没多久,就被盯上了,后被人引入角落,殴打致死。”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姬月望着黑熊映在墙上的影子,顿时起疑。   “因为,是我杀的。”   话音未落,厚背刀已经来到姬月眼前。   姬月的拦腰抱起,瞬间后移。   黑熊一击未中,却并不着急,对着二人缓缓开口。   “我一向不杀糊涂鬼,柳相的命是十神人买下的,你们的也是。”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我出十倍。”楮墨道。   “杀手也有杀手的原则,否则,我该怎么混呢。”   黑熊再次袭来,他虽然长相魁梧,但身法极其灵活,对于目标,他并不急于打败对方,而是缠斗之中寻找对方破绽,他不尽全力,身形如同鬼魅,忽而消失,又忽而出现,而在他出现之时,总是想方设法给与对方致命一击。   对方若是躲过,他会再次远离目标,躲避攻击,伺机而动,等待下一次的进攻,有能力有耐心。   “是一名合格的赏金猎人。”楮墨低语道。   姬月只在起初晃了一下神,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与楮墨背对背站立,两人联防,让黑熊难以靠近,再加上姬月是一位进攻性选手,察觉防守牢固后,几次攻击黑熊,险些的手,在姬月的有一次攻击后,狂风肆起,片刻后,布幔落下。   房间内,黑熊早已没了身影,楮墨与姬月站在房间中央。   “你说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十神人给了他多少钱?”姬月不解,十神人要杀她与楮墨,她能理解,可是这个黑熊精,为什么替十神人卖命,楮墨可以给他好几倍的报酬。   “他要杀人,必然早已经调查了我们的底细,十神人给他的恐怕不止钱财。”   楮墨与姬月同时走出布屋,一把大刀迎面砍来,楮墨扔出早已准备好的铁索,铁索与大刀相撞,刀飞了出去,却不见黑熊踪影。   “他不是熊,是猫科动物吧。”姬月第一次见到如此擅长伏击的熊,他那健硕的身体像个战士,可打起架来却像个刺客。   “不对,中计了。”楮墨低声道。   整个黑市此时悄无人烟,与彼时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所有的一切似乎转瞬间消失了。   姬月揉了揉眼睛,小摊小贩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漆黑宽大的马路。   “是十神人,他们对付我和饕餮用的就是这一招。”姬月忍不住撇了撇嘴,没别的招式吗。   “不错,又见面了。”   七位神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的声音同时响起,十分杂乱,实在不太好听。   “不躲了?”楮墨问道。   七位神人同时发出笑声,“你以为你会是我们的对手?”   “女娲肠罢了,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人?”楮墨不屑道。   姬月想告诉楮墨不要轻敌,可她还没来得及说,楮墨周身扬起层层黑雾,这雾比混沌的更浓烈,浓烟四起,仿佛龙卷风,姬月不知何时已经被楮墨推到一边,她望着楮墨四周的黑雾,只觉得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凶兽的邪恶之气都更加强烈。   七神人匆匆合体,黑熊伺机而动,可就是在几人合围下,楮墨仍旧神色淡然。   他整个人裹在黑雾之中,那黑雾就是他放大的形态,高达数米。   姬月早已经看不到他本身的模样,她甚至怀疑,这由怨气聚集而成的巨像就是楮墨的天道法相。   楮墨抬起手,手未到,怨气先行,强烈的怨气化成利刃,冲向七神人。   昨日围困饕餮,险些吞掉四凶之首的七神人,却在楮墨的攻击下有些难以招架。   而那杀了柳相的黑熊更是被削掉一条臂膀。   姬月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可楮墨却在几分钟之内单方面解决战事,直到楮墨将七神人连同黑熊一同困住之后,她仍旧没回神。   昨天,她和饕餮联手,都没有打赢七神人!她可是应龙,另一个可是饕餮啊!   即使上古大妖式微,可他们比起其他妖精那必然是强上不少。   不是说妖族势弱、妖力消散吗?   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妖力!   等等,他一定不是人族,可是他是什么?   他的力量并不正统,似乎与邪恶黑暗之力有关,姬月完全看不出楮墨的原身,难道他根本没有原身?不是妖族,莫非是巫族?   姬月将脑海中自己所知的几族想了个遍,却仍旧无法确定,楮墨究竟是什么。   “怎么了?”   正在姬月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的头顶,他轻轻抚摸她的发梢,声音温柔,似乎刚才散发邪恶之气的是另外一个人。   “在想你到底是谁?”姬月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即使话说出口后,她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她确实在想这个问题。   楮墨的手一顿,声音虽然还是温柔,却多了一丝惆怅。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姬月抬头望着他,眼睛在问,什么意思?   “我有父母,出生于二十五年前,和周围的朋友一起长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我又很奇怪,莫名地会一些,妖管局的人称为妖力或者异能,当年进妖管局,经机器测定,我属于人族。”   楮墨抬起手,他望着自己的手,此时这就是一只再正常不过的人族男性的手掌,“可我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姬月突然有些同情楮墨,之前她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感觉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她想死,不,准确地说法是,她想继续沉睡,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对于陌生的事物,人会本能地逃避,姬月也不例外。   了无生趣,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妖,睁开眼之后,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实在没有意思。   她用双手握住楮墨的手,深情道,“不要担心,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就算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有家人又有朋友,多幸福。”   楮墨心有七窍,在感受姬月的安慰之余,立即觉察到她的孤单。   “妖管局有几位记录在册的大妖,或许有你曾经的朋友,你还记得除饕餮之外的朋友吗?”   姬月与楮墨心心相惜的场景十分温馨,可是大嗓门齐天就是没长眼睛。   “楮局就是楮局,一出手就把犯罪分子一网打尽。”齐天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人一来就开始吆喝。   “审讯犯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齐天出现地非常不合时宜,打架的时候他没到,楮墨正要问一些重要问题时,却跳了出来,既然来了,接下来的事就由执行部部长处理吧。   楮墨交代了这几句,就要带着姬月离开,齐天不敢碰铁索,楮墨走了,犯人怎么办。   他虎头虎脑地拦住楮墨,大嗓门道,“楮局,我碰不了这铁索,这人还得您押回去。”   楮墨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执行部部长吗?”   齐天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这真不怪我,别说是小妖,就算是千年道行的妖我也镇得住,可最近出现的这几个,那不是千年,都是万年了,没有你的铁索,谁也制服不了,我也是没办法,话说,你这铁索是不是捆仙索啊,只要给它困住,谁也跑不了。”   “普通铁索,只不过用的人是我。”楮墨显然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大瓦数电灯泡十分反感,拉着姬月就要离开,可齐天仍旧紧追不舍。   “楮局,您不想跑这一趟也行,这铁索你有没有办法解除封印,让我能碰啊,不然我怎么把犯人带回局里?”   铁索的一端缠绕在楮墨手腕上,平时这铁索是看不到的,只有楮墨要用的时候,铁索才会现形,铁索颜色漆黑,材质坚硬,称得上刀枪不入。   楮墨抬起手露出手腕,姬月看到,铁索这一端像是手铐拷在楮墨手腕上,只见楮墨手一抖,这手铐啪地一声打开。   楮墨手握铁索端头递给齐天,“拿好。”   齐天看到楮墨已经将铁索交了出来,他想要拿,可仍旧恐惧铁索的寒意。   “这寒气逼人,我碰了只怕也会被捆起来。”   “铁索端头,如同剑柄,不会伤人。”   楮墨说完,齐天才敢伸出手,他将铁索一端端握在手里,毫无重量,也没有寒气入体。   “真是个宝贝。”齐天忍不住赞叹道。   “确实。”楮墨这次带着姬月离开,齐天没有再次阻挡。   黄鼠狼守着黑市入口,等楮墨和姬月出来后,立刻询问是否找到线索。   “很快,你就能见到真凶了。”楮墨道。   离开黑市已经是凌晨两点,姬月抬头望向天空,星空没有她那个时候蓝,星星也没有那时明亮,她也没有那时厉害,今天看到楮墨出手,姬月感到自己受到了打击。   曾经她可是至高无上的战神,手下败将无数,如今的她却连十神人都打不过。   但是那并不是最打击她的,即使她打不过十神人,但是与十神人的差距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或许只需要她再修炼些时日,慢慢恢复功力,再加上一件趁手的武器,她就能将十神人打趴下。   可是她与楮墨,不在同一级别,那样强大的黑暗力量,能够扭曲空间的能力,即使全从前的她,恐怕都要忌惮几分。   她原以为所有妖族都衰弱了,原来不是!这让她这位战神情何以堪!   楮墨感到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低头,看到一双满是委屈的大眼睛,还带着些许不甘。   “怎么了?”楮墨伸手抚摸姬月的小脑袋,一边回想着,是哪儿件事让小祖宗不愉快了。   姬月越想越气,起初对楮墨的那点同情就像小火星一样,很快熄灭了。   她是思维迅速地回到了原始状态,或许她也该看看禁术之类的,不然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堂堂战神,打不过一个后辈。   楮墨在脑海中放电影一样,加速回放一遍刚才发生的几件事,并没有找到使姬月不愉快的原因,于是他试探道,“明天我把现存大妖的资料给你,你看看是不是有认识的朋友?”   姬月收回目光,无精打采道,“我也记不清多少人了,没准他们把我也忘了。”   “现存大妖不多,或许都是熟人。”妖籍部不允许任何人借阅,除非办案所需。   里面确实记录了几位大妖,有些大妖想要隐于世间,不愿被打扰,妖籍部一方面掌握着他们的信息,另外一方面也承担着保护他们信息的责任。   妖籍部部长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把资料要出来,恐怕不容易,否则戚藏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找不到关于当年事故的记录。   楮墨想的是怎么把资料拿出来,而姬月想的却是怎么恢复妖力,直到回到酒店,楮墨仍旧向姬月保证会帮她把资料取来。   姬月双手扒着卧室的房门,脸压在门框上,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把那本禁书给我好不好?”   思考一路的楮墨这才看出姬月的目的,收起他的关怀备至,将姬月从门上拉下来。   “别想了。”   姬月死死抱住门框,仿佛黏在上面,“我发誓,我肯定不会像十神人一样练习那些害人的禁术,我就是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安全的,能让我恢复妖力的小技巧。”   “没有。”   楮墨抱起姬月的腰,将人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扔到床上,用被子盖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姬月还想挣扎,双手抱住楮墨的手臂不肯松手。   “我可是神,有神格的,绝不会伤害无辜,你就让我看一眼吧,等我恢复神力之后,一定造福全人类,还有,你们遇到打不过的妖,我还可以帮忙呢。”   姬月像个树袋熊,她虽然妖力丧失,但是力气还是大如牛,楮墨想要把她摘下来,反而被勒的更紧。   “你好好想想,我可能是仅存的神族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名气可大了!我可是——”   一股寒意突然袭来,从姬月的双手直达内脏,姬月猛地松开双手,只见楮墨的手腕处,不知何时再次出现那条熟悉的铁索。   明明拿下来了,怎么会?姬月疑惑地望向楮墨。   楮墨手腕一转,铁索再次消失,“早点休息。”   姬月好奇心重,怎么肯放过,她知道不能碰楮墨的手腕,于是握住楮墨的一根手指,严肃又坚决道,“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看禁术了。”   楮墨这次却卖关子,笑着说道,“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了。”   姬月还要问,楮墨另一只手手心出现一缕黑烟,悄悄绕道姬月身后,一秒钟后姬月就去见了周公。   楮墨走出房间,手机收到一条来自齐天的信息。   “一切准备妥当,等待指令。”   楮墨手腕上的铁索延伸到远方,没有人看得见那条铁索,除了铁索的持有者。   执行部办公室内,执行部所有人员严阵以待,齐天在一个小时前收到楮墨通知,十神人出现了。 第21章 出击   齐天激动地来回踱步, 十神人,他一定要将它捉拿归案,据楮墨传来的消息, 柳相已经命丧其他神人之手。   齐天□□上膛,他已经等不及要为兄弟报仇了。   ******   从黑市出来的“齐天”,望着手中的铁索, 发出阴冷的笑声。   “楮墨, 你这致命的铁索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斗。”   “既然已经出来了, 这铁索也该解开了。”七个声音齐齐响起,有些尖锐有些阴冷。   “齐天”将手中铁索一抖,捆在七神人和黑熊精身上的铁索自动落地。   这个齐天与真正的齐天一模一样, 即使是姬月, 也没有嗅出他们的妖力有何不同。   只是此时的齐天手腕抬起,落在下巴处,举止神态仿佛女子, 他一开口,当真是一位妖艳女子的声音。   “你如今功力大涨,你等忌讳的铁索也已到了我手上, 接下来的事, 可别让我失望。”   女子顶着齐天那张糙汉脸, 眼神却仍旧流露出媚态, “混沌此刻被关押在监狱,等你们遇到它,吃了就是, 还有, 杀了饕餮, 还有与楮墨一起的女孩。”   白昌建不解,他当初受眼前女子指引,拿到禁书,又练习其上的禁术,靠吞噬其他小妖增长妖力,后又吞噬同为女娲肠的其他神人,使得自身功力大涨,之后又在女子的暗示下埋伏饕餮,据她所说,四大凶兽,可比其他小妖都要补。   混沌当年是他安排在商场地下,为的是暗中汲取混沌所积攒的力量,可他不敢吞下混沌,因为四大凶兽乃是人间晦暗之气凝结,只要人心生恶念,四大凶兽便会以此为生,不死不灭。   若他吞下,真能消化掉四大凶兽的力量吗?还是会被反噬?   他体内的其余六位,时不时就要与他争夺理智,尤其是柳相,极为顽强,他稍有不慎,就会被柳相占据主导。   女子看出他心中所想,咯咯咯地笑起来,眼中却带着不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妖界的生存之道历来如此,你已经吃掉那么多妖族,不都好好的?饕餮、混沌,他们早已不复当年,这天下也不会是他们的天下,你吃了它,妖力大增,若是不吃,饕餮可是有仇必报,一旦被他抓到机会,你可就进了他的肚子里了。”   女子用手指了指白昌建的肚子,嘲讽道,“他那肚子,可是什么都装得下。”   白昌建心知已经没有回头路,横心道,“没了帮手,饕餮不是我的对手。”   “嗯,快去吧,还有那个女孩,记得一并吃了。”女子笑道。   白昌建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那女孩是谁?能让你这样重视。”   女子手指放在唇角,仍旧笑着,“她呀,一条小鱼罢了,本身没什么,可她是饕餮的朋友不是?那天,你也看到了。”   白昌建消失,黑熊精站在女子身边,对白昌建颇为不屑。   “你怎么看上这么一个懦夫,就他这胆量,就算吃成一个大妖,也未必敢公开与妖管局作对。”黑熊精是个光明正大的恶妖,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让他吃这么多好东西,还不如给了我。”   女子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有女娲遗留下来的神格,这好事能轮到他头上。你不用羡慕,你我这样的妖族天生命苦,我们要是像他这样的吃法,早吃成怪物了,虎头蛇身老鼠尾,那副鬼样子还不如死了。”   ******   饕餮没有上班,此刻他正坐在表妹余鱼家中,余鱼被楮墨以加班为名留在公司,安排给戚藏亲自照看。   他打开余鱼的冰箱,里面空无一物,他最近饿的越来越快,只要不吃东西,就会浑身无力,如果是在自己家,他大约会把床吃了,他看了看这个和他一样可怜的表妹,住处除了必需品什么都没有。   饕餮只能继续回到沙发上坐下,明天他一定要去上班,最重要的是能吃饱,饕餮回想着曾经,那个时候,他看到什么都能吃,可现在,什么东西都要钱买,真是可恶。   饕餮闭着眼睛呼吸,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人在家吗?”   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饕餮皱眉,这是谁?他懒得回答,直接装聋作哑,可敲门声越来越频繁。   “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   饕餮听着烦人的声音,暴躁起来,他站起身,准备让说话的人闭嘴。   他推开门,门外却一个人都没有,这时声音再次响起。   “有人在家吗?”   饕餮立刻挥向一掌,可却打了个空,在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可那个声音却没有停止。   “有人在家吗?”   “鬼鬼祟祟,出来!”   饕餮低呵,这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却换成了呵呵的笑声。   “好讨厌的大哥哥,这里明明是一个大姐姐家,你为什么在这?”   饕餮听音辨位,向声音来源处又是一击,却还是没有击中。   “余鱼身上女娲肠的标记,是你留下的?”饕餮问道。   声音再次响起,“对啊,大哥哥好聪明,只要做上标记,女娲肠就能找到食物。”   说着那道声音进了屋,饕餮关上门,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你站错阵营了。”   声音是一个少女的声音,笑起来带着几分调皮,“大哥哥才站错了,你看那女娲肠吃了食物妖力大增,可大哥哥你,连我都打不过。”   饕餮一言不发,少女便得意起来。   “大哥哥,来我们这边好不好,只要大哥哥吃几只妖怪,肯定比女娲肠厉害多了,你天天吃人族的食物,真是一点营养都没有。”   “你们?”饕餮转身坐到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你们是谁我不想知道,你们要做的事,我也没兴趣,但你们不长眼惹到我,这仇算是结下了。”   “大哥哥不要生气,是女娲肠惹到了哥哥,不是我呢,而且大哥哥,我想不明白,你可是饕餮,是凶兽,为什么看起来站在人族那边呢?大哥哥,我最近找到了很多食物,只要大哥哥开口,我都替大哥哥拿来,大哥哥和我一起好不好?我找食物给大哥哥吃。”   饕餮的胃早就空了,如果现在眼前有吃的,他大概就会扑过去。   少女似乎看出饕餮的饥饿,她咯咯地笑着,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这次没人说话,只有持续不断的敲门声。   “外卖来了,大哥哥快去开门。”   饕餮不知道少女在耍什么花样,他站起身,再次打开房门,而此时,一老一少两个人族正站在门外。   两人目光呆滞,已经失去神智。   “进来吧。”   少女呼唤一声,两人走进房间,饕餮望了一眼两人的影子。   影子先行,人由影子带动,细看便能看得出来,人有两个影子,其中一个正常,另一个仿佛操纵木偶一般,操纵着人的身体。   “影妖。”饕餮叼着烟,他并不点上,似乎只是为了嘴里有点东西。   难怪他找不出少女在哪儿,原来在地上,他瞅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俨然变成了两个。   “影妖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妖,连百妖谱都没上,世间没几个人知道,大哥哥能叫出我的名字,真是让我好开心啊。”   少女笑起来,饕餮脚下的影子分成两个,一个是饕餮自己,另一个是少女模样,灯光下,两个影子诡异极了,身体分开,脚却连在一起。   对于饕餮来说,影妖确实是不入流的小妖,它们战斗力低,容易死,大妖不会让它们附身,于是只能栖息于弱小妖精或者人族身上,而小妖与人族本身能力低微,影妖附身后,也不敢立刻吸取宿主全部精力,因为宿主死了,它们必须及时找到新的宿主,否则就会在太阳的照耀下死亡。   而饕餮之所以能记得这种小妖,是因为它的出生地,在大妖眼中柔弱无害的可怜虫,出生于黑暗之地幽冥都,也就是如今的地府。   “死前开心一下,也可以。”饕餮抽出嘴里的香烟扔到一边。   饕餮忽然伸出利爪,一把将那诡异的影子从地上拽了出来,被他抓住的影妖是一只白色接近透明的少女模样,除了眼睛,其余地方都是白色,像是严重的白化病人。   脱离了宿主的影妖实力弱小,被饕餮扼住喉咙,无法动弹,她用力发出声音,却声如蚊蚋。   “放、放开我。”   “区区影妖,也敢挑衅本座。”   饕餮收紧利爪,少女的身体越来越白,而一老一小两个人族在影妖的控制下拼命击打着饕餮,饕餮挥动手臂,将两人振飞到墙上。   两个人族已经被影妖蚕食多日,身体羸弱,被饕餮甩开后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附身其上的影妖看出不是饕餮的对手,匆匆离开人族身体准备逃命,在它们脱离身体的刹那,被飞来的两颗纽扣穿过身体,落到地上,化成白色灰烬。   饕餮一边可惜他唯二的衬衣这下也报废了,一边加大手掌的力量。   这个已经有了形态的影妖显然比另外两只道行高深,即使被掐住命脉,仍旧在试图蛊惑饕餮。   “你杀过那么多人族和妖族,树敌无数,你若不增加妖力,不久就会被其他妖族所杀,连一个女娲肠你都打不过,他日对上其他凶兽僵尸,只有被杀的份,我实话告诉你,四凶已全部苏醒,除了馄饨那个废物,其他二凶实力远在你之上,你当日背叛他们,反帮应龙,穷奇、梼杌恨你入骨,他们若见到你,必将你碎尸万段。你好好想想,若与我合作,恢复妖力指日可待,若杀了我,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别人的食物。”   “说完了,该死了。”   饕餮手掌收紧,影妖身体跌落,化成一团灰烬。   收拾完影妖,饕餮准备将人族搬出房间,当他的手刚碰到人的身体时,门再次被踹开。   “不许动,举起手来!”   四五个手持武器的警察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让他举起双手靠墙站在一边,另外一人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一老一小。   这位一名警察突然抬起头,对为首的人说道,“没有呼吸了。”   饕餮被带上手铐带回警局,他早已看出两个人族基本就是行尸走肉,只要影妖离开,他们就会立刻断气,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警察来!   死者家属一周前就报案了,家中老人和小孩走失,警察一个小时前接到群众举报,赶到现场,发现犯罪嫌疑人疑似处理尸体,紧急制止,后将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   饕餮此时坐在审讯室,他气愤急了,又饿又气,原本没吃东西的他已经行走在暴怒边缘,而现在警察还一口咬定是他劫持了人质,且致人死亡。   “我都见过他们,是他们突然出现在我家,倒在地上,我正要施救,你们眼瞎吗?”饕餮不再维护他小奶狗的人设,直接爆粗口。   “这几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警察将三张照片放在桌上,饕餮低头。   第一张照片中一个疑似饕餮的人与死者正在对话,第二张照片饕餮和死者同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第三张最为模糊,但隐约看得出来,是饕餮挥手将死者推到墙上。   除了第三张,另外两张饕餮肯定不是自己。   警察用手指着第三张照片,严肃道,“死者的致命伤是脑后部被钝击,你还想狡辩?”   饕餮狡辩了,说死者是精气被吸干而死,警察差点给他找精神科专家,被同事拦下。   “关押起来。”同事挥手道。   被关入单人间的饕餮,手指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刮痕。   “是谁,竟敢陷害他!”饕餮忍者饥饿,把幕后之人骂了三百遍。   他的另一位兄弟,有头无脑的混沌此刻和他一样,住豪华单人间,待遇却比他好很多。   混沌面前放着五菜一汤,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楮墨。   “就是这样,白清雪被女娲肠杀了,算起来,她也算是你的恩人,怎么样,要报仇吗?”   楮墨一身黑色西装,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看着混沌。   混沌吃着饭,对楮墨的话并无反应,而是称赞道,“早知道,你们待遇这么好,我一早就进来了。”   楮墨勾唇一笑,“这里待遇好的,只你一个。”   混沌此时仍旧是原型,吃东西时就像是一条胖嘟嘟的狗,他心满意足地喝完了汤,抬起他的大脑袋说道,“女娲肠犯了事,你们自己抓就是了,找我来,不会是想找个替死鬼吧。”   “严重了,不过是请你做鱼饵。”   混沌发出轰隆的笑声,“你都说了,如今的女娲肠可是能吞下饕餮的存在,我去,怕你鱼还没钓上来,鱼饵已经被吃了。”   “有这个可能,那么你去吗?”楮墨状似开玩笑地说道。   “去,我也想会会吞了饕餮的女娲肠能有多厉害,另外。”混沌吞下最后一口饭,“你答应我的条件,可要算数。”   “自然。”   ******   混沌晃动着肥硕的身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嗝饱,在街头漫步,听说女娲肠喜欢吃妖力强大的怪兽,除了饕餮,现在就属它妖力强大了。   它和饕餮不算熟,很早的时候打过一架,输了,这才被饕餮夺去四凶之首的称号,如今饕餮进了女娲肠的肚子,它既高兴又可惜,高兴的是四凶之首死了,那它就是三凶之首了,可惜的是,它没能亲眼看到饕餮死的模样。   白昌建离开黑市之后,便去寻找饕餮,只是,他没找到饕餮,饕餮不在住处。   白昌建此时将其他神人全部封印在自己身体中,其他神人吵吵闹闹,嚷地他头疼。   “爸,杀我的人竟然是你。”   白清雪的声音出来,白昌建十分不耐烦。   “我早就告诉过你,关押馄饨,让它聚集怨气,你却违背我的命令。”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还不够吗?”白清雪哭喊道,“你告诉我,只要养着混沌生意就会越来越好,我们会挣到更多的钱,可是死了那么多人,我们会被盯上的。”   “废物。”   白昌建不想与白清雪理论,可白清雪却不依不饶。   “我想起来了,那天扒我皮的就是你,那些手就是你!”   白昌建冷笑,他当时吃了不少东西,他记得还有猴子,他将吃了的东西分出来,变成了无数双手,这些手属于不同的人和妖,极为丑陋,但是做事利索。   “为什么!我是你女儿。”   “你可不是我女儿,你是白昌建的女儿。”白昌建冷漠道,他伸手从自己身上拿出另外一个人,那人使用的正是白清雪的皮囊,他对皮囊说道,“喜欢你这具新身体吗?”   “白清雪”揉了揉肩膀,话说的声音也是白清雪的声音。   “很喜欢,之前被困在一个布娃娃身体里,真是把我憋坏了。”   “你自己不知道找个人的身体吗?亏你还是十神人,这几个人里,没有比你混得更惨的了。”白昌建轻蔑道。   “白清雪”也不生气,说道,“确实,我不像大哥你这样有头脑,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成功的商人,也不像六弟运气好,进了妖管局,做了大官。”   提到柳相,白昌建多了几分怒气。   “柳相,你还是不肯归顺与我?”   一直沉默的柳相企图让几人忽略自己,可话题还是转移到他身上,他此时是七位神人中最虚弱的一位。   “我说归顺,你信吗?”柳相已经虚弱到无法分出自己的身体了,他之前企图摆脱白昌建的精神控制,被察觉后便再也无法离开白昌建的身体。   “妖管局有什么好,你辛辛苦苦为他们卖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重新做回独立的大妖,不好吗?”“白清雪”问道。   做回大妖?他们是神人,不是应该做善事的吗?这样的话,柳相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如今的白昌建早就忘记女娲娘娘的教导,当年女娲娘娘为了苍生选择赴死,留下十神人,她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十神人会变成今天的恶神。   柳相的神智时而是自己的,时而被白昌建控制,在争夺之中,他已经精疲力竭,此时的他不想再说话,他已经没力气了。   “你闻到了吗?”“白清雪”突然说道,“好香,是大妖的味道。”   白昌建停下,仔细嗅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这是混沌的味道,它竟然在这,我养了它这么久,也是它报恩的时候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女娲肠与混沌狭路相逢。   “还真是女娲肠。”混沌发出呼呼的声音,“就你,也想吃成一个大妖。”   “混沌,别忘了是谁养了你这么多年。”白昌建道。   混沌的笑声像是打雷,而且是闷雷。   “各取所需罢了,你这习惯可不好,做了恶兽就要正大光明地做恶兽,那套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做派在恶兽里可不招人待见。”   白昌建说不过混沌,不再与混沌废话,而是直接发起攻击,两只妖打了起来,混沌仗着体型庞大,起初并不把白昌建放在眼里,可经过几轮之下,混沌逐渐显出败势,被白昌建打地后退,连在地上滚了几圈。   “真是个废物。”   白昌建乘胜追击,猛地拔高身体,混沌自知此时的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连连逃窜。   女娲肠分出六个人,四面围追堵截,混沌硕大的身子钻进一个小胡同,女娲肠紧跟其后,混沌的身影越来越远,女娲肠奋力追击,可混沌的身姿却比之前敏捷许多,原本就在眼前的混沌,竟然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等等!不对劲!”“白清雪”突然喊道。   白昌建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却发现这条路已经变了景象,之前的路口此时变成了一条一望无际的黑色小路,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没有尽头。   齐天手提一个黑色布袋,用手拍打了一下,说道,“就你这智商也敢和我斗。”   “头,这不是楮局想出的法子吗?”一位执行部属下问道。   齐天伸手敲了一下属下的脑袋,“这乾坤袋是不是我的?”   属下点头,“是你的啊。”   “没有这乾坤袋,能抓到女娲肠吗?”   “没有乾坤袋,楮局自己出手也能抓到。”   齐天一脚踹过去,“知道你顶头上司是谁吗?”   属下抱着脑袋,防止齐天继续偷袭,继续刚正不阿道,“是你,可是楮局发工资。”   齐天想要再踹一脚,属下躲开了,他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属下忙扶住他,齐天骂骂咧咧站稳。   “头,咱们这边没事了,也不知道楮局那怎么样。”   齐天攥紧手中乾坤袋,“他啊,追个画皮妖追个黑熊精不成问题。”   “可是——”   “别啰嗦了,赶紧回妖管局,柳相还等着咱们救命呢。”   ******   “楮局。”一位妖艳的女子站在距离梓州城几百里外的水域上,女子相貌绝美,一张脸比顶流女明星还要高出一大截。   “不回老巢?”楮墨的铁索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感知到,女子原本在梓州城内,楮墨等待她回大本营,将她以及幕后之人一网打尽,就在几个小时前,女子突然离开梓州。   女子勾唇一笑,“楮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   女子手上的铁索突然加重,仿佛有上千斤,猛地将她拉入湖底。   女子在水下无法呼吸,湖水进入她的肺部,她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手中的铁索。   “你手里拿着的可是好东西,捆绑着三山五岳,将山川河流牢牢地困在大地上。”   楮墨也入了水,只是他在水中和陆地上毫无差别。   女子最终支撑不住,身上一层美艳的画皮像是泡发的馒头,妆浓逐步向四处扩散,原本白净的皮肤此刻却惨白臃肿。   “画皮不易碰水。”楮墨笑道。   女子狰狞的面孔,猛然裂开,全身皮肤碎成几百片,像是破碎的玻璃,向楮墨冲来。   楮墨抬起手,水变成一道水墙,皮肤碎片扎入墙体,却无法突破。   脱去画皮的女子此时身上却出现另一张皮,这张皮仍旧是个美丽女子,看来画皮妖对美女情有独钟。   楮墨抬起两根手指,指向湖中央,湖水变成一根直径半米的冰锥,冲画皮妖而去。   眼看冰锥将要穿过画皮妖心脏,湖水突然一阵搅动,一个满身肌肉的男人出现在画皮妖身前,男人双手死死抵住冰锥。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楮墨的身影从十几米外突然闪现至黑熊精身前,眼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你既然逃走了,不去搬救兵,是要和画皮妖一同赴死吗?”   冰锥力量强大,男人用尽浑身力气,冰锥却在一寸一寸地贴近他的身体。   “你快死了,你的主子怎么不来救你?”楮墨脚步向前,冰锥跟着向前,黑熊精被逼着后退,直到推到画皮妖身前,退无可退。   “你不配提起我家主人!”黑熊大喊一声,猛地用力,企图击碎冰锥,冰锥却以更快的速度,直插他的心脏,巨大的冰锥将黑熊精的身体捅了一个窟窿,可他的身体死死定在原地,没有后退分毫,他头也不会,吼道,“快跑!”   画皮妖在楮墨与黑熊精对峙之时,被铁索绑住的手腕蜕去无数张皮,她用力一拧,手腕最细处便被折断,断尾求生的画皮妖瞬间脱离铁索的控制,她望了黑熊精一眼,终是狠下心逃出湖底。   画皮妖脱了几层皮,露出里层新皮,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爬上岸边,岸边是一条堤顶路,她湿淋淋地走到马路中央。   前方是一个弯道,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车,恰好在此时经过,画皮妖展开双臂,货车躲避不及,将刹车踩到底,却还是冲着小女孩而来,就在货车司机以为自己要撞死人时,车却在小女孩面前停下。   由于惯性,货车司机身体撞向挡风玻璃,脑袋被玻璃划出一道十厘米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可此时的他并未断气,在窗户外,小女孩的头出现在他眼前。   “我最讨厌臭男人的皮囊。”画皮妖恨声道,她身上这些皮,可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此时却让她用一张丑陋散发着汗味的皮,她虽然不愿,却已经走投无路。   “你、你,救我、救我。”货车司机手捂着伤口,鲜血从他手指间流出。   “我当然会救你。”   画皮妖跳入车内,双手伸向货车司机的脖子,用力一撕,货车司机脖子处的皮就被撕了下来,还活着的货车司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被撕下,从脖子处到胸前再到大腿,最后是整张脸。   而此时的司机仍旧活着,他不断地大口呼吸,胸前鲜血淋淋,却又能看到几厘米之下的肺。   画皮妖技术极为精湛,一副完整的人皮不过几分钟便被她撕扯下来,她来不及多做犹豫,将整张皮套在自己身上,而后她将司机扔到后面的货物中间,驾驶货车而逃。   湖底里,黑熊精身体被穿透,血水瞬间蔓延,但楮墨周围却没有一丝血迹。   “有你这样衷心的部下,我越来越好奇,你的主子是谁了?”   黑熊精与画皮妖行事极为谨慎,楮墨按兵不动就是想抓住他们背后的人,可黑熊精和画皮妖在梓州城徘徊一天,却没有和任何人接头。   但是他们匆忙离开,显然是发现了端倪,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可是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他们没有和任何人见面,难不成他们能凭空交流?   “我说了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黑熊精将冰锥□□,反向扔到楮墨身前,楮墨抬手,隔空握住冰锥,轻轻一拧,冰锥碎裂,而此时黑熊精再次袭来,楮墨握住黑熊精挥来的拳头,向左拧去,黑熊精身体翻转,骨头自手腕处拧过一百八十度,外表无伤,骨头却已粉碎。   “这世上,没有我不配的事。”   楮墨手掌向前推去,黑熊精身体飞出几十米外,而当他的身体受到极大的冲击时,楮墨又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修炼了百年,就有这样的身手,属实难得,可惜了。”   楮墨手掌冲着黑熊精头骨劈下,原本精壮的男人瞬间变回原形,一头体型健硕的黑熊。   “你不说,没关系,会有人说。”   楮墨甩出铁索,黑熊精被困住头颅,片刻后,楮墨消失,而黑熊精被困在原地。   画皮妖逃脱铁索的控制,楮墨无法确定她此刻逃向了哪儿里。   他顺着河流的方向,几公里后发现画皮脱下的一层皮,继续向前,又发现一层,楮墨准备继续向前,却停下了脚步。   “不对。”   这个方向是水流的方向,画皮妖脱掉这么多皮,就是想让他顺着这个方向。   楮墨立刻离开河水,到达堤顶路。   此时是夜晚,车辆并不多,只是偶尔有拉货的大货车经过,向前方五十公里处有最近的西行方向的收费站。   画皮妖受了重伤,必然不会步行,步行太慢,而且短时间内会留下妖气,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搭车。   楮墨冷冷望了一眼漆黑的公路,身体化为一团黑雾,这黑雾十分浓厚,且散发着邪气,一路从车辆上方飘去,与画皮妖比起来,他更像是十恶不赦的恶灵。   ******   “你受伤了,真的不需要医治吗?”收费站服务人员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现金,看到司机脸上一道长长的还在渗血伤疤,关心道。   “不用。”司机阴沉着声音,戴着一顶帽子,他的双眼隐藏在帽檐之下。   司机脸上的疤痕太明显了,就像是刚刚缝好的一样,且针脚十分粗糙,服务人员接过现金,正打算放行,却想起几分钟前接到的紧急通知。   “近期有杀人犯越狱,收到上级通知,此人大概率会经由本收费站口,请各位工作人员严查过路司机,如有嫌疑立刻上报。”   夜晚,一条并不繁华的车道,一个戴着帽子无法看清楚对方真实面容且还在流血的司机。   服务人员的手有些颤抖,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经过过这样的事情,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被通缉的杀人犯呢?   他心里害怕极了,面上却强装镇定。   “请稍等,机器出现了一些故障,故障处理完毕后马上放您通行。”   他一边说着,却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信息,他正要按下发送键,一张脸出现在窗口上。   “你在找死。”   画皮妖的脖子伸地极长,从车窗钻出来,贴在了收费口的小玻璃窗口上。   “啊——”服务人员大声尖叫,因为那张脸从窗口处伸了进来。   他感到脸上的嘴越张越大,马上就要把他整个脑袋吞下。   就在画皮妖要咬掉男人的脑袋时,一条铁索飞了过来,勒住她的脖子,向后一扯,脖子与身体就向铁索的方向飞去。   这次楮墨没有手下留情,他每向画皮妖隔空打出一掌,妖怪便蜕一层皮,一会儿是三十岁的美艳少妇,一会儿是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一会儿是二十出头青春女孩,一会儿是十来岁的幼稚女童。   皮一层层褪下,那便是一条条无辜的生命,画皮妖算得上丧心病狂,直到去了二三十张皮,才露出原型。   一团不成形的烂肉。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否则。”   楮墨隔空伸出手指从中间划过,一团烂肉瞬间被分成两半。   烂肉发出沙哑的叫喊,吐字模糊,不仔细分辨听不出她究竟在说什么。   “你会被扔进绞肉机。”楮墨轻声道。 第22章 被抓   “饶了我吧,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烂肉用沙哑难听的声音求饶道。   楮墨蹲下身,道, “你不过是被迫做坏事而已,说出是谁指示你,我自然会饶了你。”   烂肉痛苦地□□, 却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何苦呢, 你为那人做事, 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他能给你什么?在你濒死之际,他会来救你吗?画皮啊画皮,我还以为你很聪明, 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呢?无论他承诺过什么, 都不作数了,因为,你要死了。”   楮墨勾起手指, 马上又要割肉。   “我说!”画皮大喊,“是应龙!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   “胡说!”楮墨手指划下,画皮又被切了一刀, 她的呼吸声瞬间衰弱。   画皮被切开, 就如同人被五马分尸, 她用微弱的声音争论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但是我见过,我亲眼见到过她的真身, 金黄龙鳞, 五彩羽翼, 所有龙族之中,只有应龙生有双翼。”   “她在哪儿?”楮墨脸色严峻,沉声问道。   “我只在申州见过几次,她现在在哪儿,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是谁在传达她的命令?”   “影妖,影妖一族已经归顺应龙。”   画皮此时虽然没有眼睛,却能感受到楮墨暴虐的气息,她急忙说道。   “应龙乃是神族,她战功赫赫造福天地,受万族景仰,是当之无愧的天地第一神明,她沉睡千年后苏醒,却看到人族独大,其他各族被逼入绝境,心生悲悯,誓要带领各族,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真像从姬月嘴里说出来的。   楮墨沉默片刻,说道,“应龙确实是至高无上之神,但她从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挑起事端?应龙向来公正,她不愿弱小受尽磨难,才会帮助我们。”   “你见到的不可能是应龙。”楮墨打断道。   画皮妖是一个狂热的信徒,不允许有人诋毁她心中的神,更不允许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你没有见过她,是不会了解的,龙生双翼,没有任何一个妖族能够模仿,没有一条龙会长出翅膀,没有人能够冒充她。”   楮墨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画皮妖如同一滩软肉,瘫倒在了地上。   ******   楮墨将两妖交给执行部后便回了家,戚藏昨天陪着余鱼呆了一晚,抓捕行动没有参与,唯一做的就是冒充某有关部门给收费站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一大早接到电话,事情都处理完了,于是立刻让余鱼回去休息,自己跑到妖管局打探最新进展,随后将打探到的消息汇报给楮墨。   “画皮妖和黑熊精已经被关进监狱,交代的内容和你说的差不多,具体如何处置,还得看审判部,齐天这会都快哭出来了,柳相妖力衰弱,已经被白昌建吞噬地差不多,根本没办法把他从七神人合体中分出来。”   “真没办法?”楮墨握着手机的手再次收紧。   “唉,我认识的懂医术的妖都找过了,这种情况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了,妖籍部部长老王八,就是那只自称活了几千年的老乌龟说,妖族死前,就是这副模样,妖力微弱,丢失灵智,直至消失。”   “我马上到妖管局。”   “别,你还是别来了,上次开会你刚把白骷髅摆了一道,他这会正找你麻烦,说是你昨天又在人族面前使用妖力,湖水也被你搅出异象,当时的情况正好被人拍到发网上去了,还有,昨晚有一道古怪的黑烟一路飘了几百里,气象专家正想着找借口怎么解释呢。”   “按以往的做法,清除人族记忆,销毁视频,删除网上资料,这不是审判部该做的事吗。”他若不用妖力,难道要步行追到画皮妖?这个白骷髅是越来越过分了。   “本来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应该立刻行动,那老东西估计是故意的,等了几个小时,网上都传疯了,才开始封锁,现在倒打一耙,说你和执行部都是肆意妄为。”   楮墨冷笑,刚要说,他迟早把审判部部长换了,背后突然出现一只小手。   那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楮墨转过身,收起脸上的冷笑,温和道,“怎么了?”   姬月举起手机,“这是你吧,湖水涌起十几米高。”   姬月由于不识字,楮墨将她的手机信息播放全部改为语音。   她早晨醒来,拿起手机,发现多了一条消息,她赶快点开,想着是谁会给她发消息呢,莫非是楮墨,大家距离这么近,发消息做什么。   等她点开之后就看到了这段视频,湖水被搅动地像是神仙在水里打架,时而飞起,时而筑成一道水墙,她眼睛好使,视频中露出一截铁索,虽然一闪而过,但她还是认出,那正是楮墨的法器。   楮墨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这是今天的新闻推送,上面大刺刺的标题分外显眼,某某湖惊险水怪。   “你昨晚瞒着我去玩,为什么不叫我?”姬月虽然近期颓废了,但她骨子里还是战神,酷爱打架。   “小妖怪而已,不值得你出手。”   楮墨关上手机,还给姬月。   姬月将手机放进口袋里,问道,“那个小男孩快死了,你现在是要去见他吗?”   “什么?”楮墨诧异道。   “我耳朵又不聋,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楮墨在客厅,姬月在卧室,虽然有段距离,但是姬月的耳朵那也不是一般人的耳朵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楮墨道,“他叫柳相,我现在出去一趟,你在家。”   楮墨还没说完,姬月就打断道,“我才不要在家呢,而且,我能救活他,你不带我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有办法?”   姬月骄傲地仰起头,“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堂堂战神,应龙。”   楮墨点了点头,姬月没想到她报出自己的名号后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瞬间不满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应龙是谁?”   “应龙,别名庚辰,神号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统属天关、地轴神之主,天下水神、山神、龙神之主,满天群星之主。”楮墨对应龙的事情简直如数家珍。   姬月先是放声大笑,之后又扭捏道,“原来我有这么多称号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您确实不知道,不少称号都是后人加上的,当时您应该已经沉睡许久了。”   “不错不错,我比较爱睡,自从其他大妖羽化后,我就睡了,只是偶尔醒来,随随便便做点事情,没想到被大家记住了。”姬月表现地十分谦虚。   “那么,你真的是应龙吗?”楮墨轻声问道。   “原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身份,我堂堂应龙还能有假?”   姬月睁大眼睛盯着楮墨,难怪他表现得一点不惊讶,原来根本就是不信啊,亏得饕餮还担心别人识破她的身份会另有所图,原来是他们想多了,别人压根就不信。   “我信你。”楮墨不再多说,那个冒充应龙身份的人他一定会查清,此时最要紧的是柳相,“你有什么办法救他?”   “你当时找到我,我墓里的陪葬品还有吗,金斧黄钺,应龙图,天之元气。”   楮墨回想当时,那是在沙漠之中,姬月的墓室已经坏地差不多,棺材是石板所做,经过风沙侵蚀,也已经磨损严重,在石棺旁,有一块石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这三件法器能救柳相?”楮墨问道。   “不能。”姬月干脆道。   ……如果对方不是姬月,楮墨保证此时已经把对方揍趴下了。   姬月摸着下巴,做思考的模样。   “金斧黄钺是我的武器,应龙图是我的画像,天之元气是……不太好形容,这三样东西丢了对我损失很大,不过没关系,我睡之前吞下了一些天之元气,现在肚子里还有,你带我去找柳相,我将元气渡给他,续上百年寿命不成问题。”   楮墨没有带姬月去妖管局,而是让齐天把七神人带到了琼途公寓。   因为此时的两人还在酒店,所以楮墨开车,同时带着姬月回琼途公寓,路上,楮墨有些疑惑,若是元气能延长人的寿命,为何当年姬月没有帮饕餮?   “天之元气可以帮任何人续命?”   姬月扒着窗户,看窗外景色。   “当然不是啦,是天之元气,本源来自于天上,只有神族才能用,女娲肠怎么说都是天神留下的,归于神族,不过呢,他们都有各自的意识,且活了千年了,神族的痕迹淡了很多,天之元气也只能延长一百来年。”   “足够了。”一百年,足够楮墨找到其他办法治疗柳相的伤势。   齐天将七神人送来,七神人进去了,他却被挡在门外。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齐天穿着一身黑色皮衣,他紧张工作两天,一刻没合眼,此时胡子拉碴,发型也极有特色地竖立在头顶,但他十分精神,用他独有的烟熏嗓在门外叫喊。   “独家秘术,概不外传。”楮墨用简短的八个字在房间里回复了齐部长。   当姬月看到七神人时,却发现情况比她预想的更为复杂。   七神人的魂魄此时杂糅在白昌建身体里,七人的魂魄已完全分不出彼此,就像是七滴水混合在一起。   柳相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姬月呼唤他的名字,无人应答   姬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他能听到我的声音,只要有一点回应,我就可以将天之元气给他。”   柳相的情况确实严重,楮墨以为连姬月这位见多识广的上古神族都无计可施,正打算说他再想其他办法,姬月却又开口。   “不过我还有办法。”姬月指着此时七神人的合体说道,“让我把他们全部打回原形,变回女娲肠,各个神人分开,再找出柳相,不过那样的话,他极有可能需要重新修炼百年才能重新生出智慧化成人形,这期间就是肠子的形态了。”   楮墨看着姬月,脸上不知该做何表情。   “不然就只能等死了,死马当活马医。”   楮墨沉思两秒,“就这么办吧。”   如果继续拖延,柳相很快就会彻底消失,虽然变回原型有些残忍,但是起码能活下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姬月搓了搓手,一拳挥到七神人合体的头顶。   “等等!”白昌建虚弱的声音传来,“等等!”   “你有话说?”姬月手未收回,“不用交代遗言,我不会给你天之元气,从此之后你就是一截普通肠子了,不会再有修炼成人的机会。”   白昌建仍旧挣扎着,“求您,绕我一命,求求您,我是女娲大神所化神人之一,承女娲遗志,存于世间,求您网开一面。”   “女娲若知道你是这样的祸害,必然不会留下你。”素来温和的姬月语气里似染上些许冰霜。   白昌建为祸一方,竟还敢提起女娲,女娲乃创世之神,以身炼石补青天,为拯救天下苍生而身死,岂是白昌建这等妖魔可以提起的?   “大妖饶命,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游历世间多年,从不曾做过恶事,我是受人蛊惑,是、是画皮妖。”   白昌建颤抖着声音,他被装入乾坤袋,那里几乎要将他融化,他好不容易通过吞噬其他妖物得到的妖力,几乎要流失殆尽,此刻的他,只需要一击,便会粉身碎骨,彻底消失于人世间。   “我活了千年,十几年前有了羽化之兆,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活下去,所以才、才一时糊涂。”   “为了自己活下去,便可以践踏他人的性命?”姬月冷笑一声,原本由于十神人与女娲的关系,她对几人,始终是于心不忍,可白昌建哪儿有一丁点女娲的心性遗志?   “我知道错了,只是,我死是小,其他几位神人实乃无辜,他们皆会被大妖您一掌打回原形,求大妖三思。”   白昌建此话却击中姬月内心,她如今势弱,肚子里也只剩下最后一口天之元气,救了柳相,其余几位神人怎么办?   姬月回头望向楮墨。   楮墨神色有些阴暗,“柳相就要死了,就是我放过你,齐天也不会放过你,几位神人受你牵连,今日即使不动手,他们在你体内,也会被你绞杀,彻底消失。”   “我、我有办法,将柳相分离出来。”白昌建万分恐慌,楮墨真是心狠手辣。   “哦?”楮墨神色稍缓,似有缓和余地。   白昌建不想变回肠子,今时不同往日,当时女娲刚刚羽化,神力十足,他们落地为神人,可此时,整个世界的灵力都不剩几分,他们根本不会有机会再次修炼成功,而自己更是极有可能被姬月一掌劈死。   他知道妖管局的规矩,无论是楮墨还是执行部都无权直接对他们实施刑罚,需要经过审判部,而审判部部长历来的习惯都是将犯事的妖族关入监狱,极少处以死刑。   即使在监狱中关上几百年,也比死了好。   “我可以用最后的力量将七神人分离,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白昌建做着最后的算计。   “说。”   “我要你保我不死。”   白昌建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楮墨,楮墨私自将他带出妖管局,此时又无视规矩,要把他打回原型,他不敢保证,救活柳相后,楮墨会不会让他活着,门外的齐天会不会让他活着。   “今天的事情结束后,我将你送回妖管局,这期间我保你安然无恙,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楮墨回答道。   “我虽然犯下大错,但是帮柳相复活也算是将功补过,我希望直到我进入监狱这期间内,都不会被人所杀。”白昌建执着道。   楮墨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在你眼里妖管局是什么地方?我们秉公办案,没有人会暗杀你,你若能经过审判部进入监狱,不会有人阻拦,你若被判处死刑,也不会有人为你翻案。”   “你保证?”白昌建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昌建,现在和我讲条件没有任何意义,你只能赌相信我,就算我现在向你保证,事后我也可以反悔,你不如安心配合,拿出足够的诚意。”   楮墨所言没错,口头保证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他反悔,还能天打雷劈不成?   白昌建自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益处,只好准备分离。   姬月站在很远的地方,她担心白昌建一个不小心,把胳膊、腿啊什么的掉下来,那画面太过血腥,实在不是她这样的纯洁老妖想看的。   白昌建此时的分离明显比上次她见到时困难许多,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酷刑,姬月猜测,楮墨或者齐天绝对对他下过毒手。   第一个从白昌建身体分离出来的是白清雪的身体,这个身体也是除去白昌建之外最强壮的一个,而后是一位老者,花白的胡子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第三个则是一个女童,年纪不过四五岁,一个接着一个,他们相貌平庸,放在大街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楮墨查看过这些人,发现除了白昌建与白清雪,另外几人身上的血腥气并不重,应该是从未做过恶事,安心隐藏在人族之间。   柳相是最后一个被分离出来的,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残缺,手腕、胸前都少了皮肉,头骨处也被穿了一个洞。   姬月认得柳相,她呼唤柳相的名字,对方却没有回应。   算了,直接渡给对方吧,希望他能慢慢消化。   姬月双手合并于胸前,闭上双眼,提气,随后张开口吐出一颗深红色珠子。这红色珠子只有黄豆大小,通体血红,颜色纯而深沉。   随后姬月睁开眼,红色珠子随即进入柳相体内。   几乎是瞬间,原本破损的身体立刻生出新的肌肉,憔悴的面容也变得红润起来。   “三、二、一。”   姬月倒计时结束,柳相也睁开了眼睛,开口说话道,“谢谢你救了我。”   姬月听到柳相的声音惊地向后一仰,双眼都睁大了一些,“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不会是时间太久,天之元气变质了吧?副作用是改变性别?   这……   柳相坐起来,他用手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不是,刚刚说话的是白清雪。”   这次说话的变成了柳相自己。   “怎么回事?”楮墨以为白昌建耍花招,铁索已经握在手中了。   “说起来话长。”柳相虽然身体如获新生,但精力明显不足,显得有气无力。   “长话短说。”楮墨回答。   “白昌建杀了白清雪,将她的身体给了十神人之一,她被吞入体内,无处可去,暂时停留在我身体里。”   楮墨的目光落在柳相身上,可他看的并不是柳相,而是躲藏在柳相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白清雪瑟缩着身体,她有些害怕触碰到楮墨的目光,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透她的本质一样,让她无处躲藏。   “混沌的事,你知情?”   虽是问句,但白清雪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肯定。   白昌建因要寻找其他几位神人,便早早将生意交给她打理,同时告诉了她混沌的秘密,起初她以为自己的父亲出现了精神问题,可当她真正看到混沌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切竟然是真的。   混沌是摇钱树,她多次前去看望混沌,当时的她还年轻,无父母在身边,那些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事无处倾诉,混沌成了唯一可说话的对象,慢慢地,同样孤独的混沌也盼望着她的到来,让自己坐牢一般的困苦生活多了一丝光明。   白昌建回家越来越少,白清雪觉得自己的父亲愈发古怪,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丧命,她感到害怕了,开始想要推翻这一切,摆脱白昌建的控制,离开混沌,或者让混沌离开。   可惜白昌建先一步下手,将活生生的白清雪扒地只剩一副白骨。   白清雪点了点头。   楮墨没有再询问她关于案件的事,他已经明了,白清雪是混沌事件的帮凶,是女娲肠案的受害人。   虽然柳相可怜白清雪,但是白清雪是人,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回不去了。   “找个时间,把她送走。”楮墨免了白清雪的审讯,虽然按照流程,白清雪即使已经是鬼魂,也需要回妖管局做笔录,走错了路想要回头的人,继而反抗白昌建,算不上十恶不赦,实在不必坐在审讯室内,接受一轮又一轮的盘问。   楮墨口中的送,便是指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地府。   柳相应下,死去的人是该去冥府投胎,长留于世间,只会变成恶鬼。   他看向姬月,柳相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可可爱爱一个的女孩,竟然会有这样通天的能力,能让他皮肉换新、起死回生。   不过楮墨既然隐瞒了姬月的身份,如今姬月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会帮着一起保护姬月的身份,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姬月到底是什么,但一定不是无闻之辈。   想着第一次见面,自己对姬月不算尊重,柳相当场就要跪下磕头,被姬月及时制止。   “虽然我受万族膜拜,但是我听说现在不流行这个礼数了,现在流行的是,握手。”   姬月伸出一只手,她所学的知识基本都是从视频里看到了,有时候学的不全,让人莫名其妙,现在柳相就是如此。   但柳相如今对她滤镜极厚,只觉得她是一位实力超群且谦虚温良的大妖,立刻伸出双手握住姬月的手。   “感谢大妖救命之恩,大妖真是厉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一旁的楮墨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姬月常识不够,柳相怎么也傻了,他咳嗽了一声,柳相望了他一眼,心想楮局这是吃醋了,立刻放手,但还是面向姬月重重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姬月以为这是一个新的礼节,刚要学,就被楮墨拦住。   “他这是表示感谢,你接受即可。”楮墨顿了顿道,垂眸看向柳相,“若以后姬月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想必柳相定会义不容辞。”   柳相心道,楮瘟神就是会算账,这是留有后手,不过他历来是有恩必报的,当即表示,愿意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姬月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貌似楮墨的另一个下属,戚藏也说过。   几日后,柳相的身体不但完全康复,甚至比之前还要矫健许多,他被困在白昌建体内时,一直暗中保护着白清雪,如今白清雪要走,他也想护送她一程。   齐天将其他几位神人带回妖管局盘查,楮墨提议,除去白昌建和占用白清雪身体的那位,调查一下另外几位的背景,若没有作奸犯科,就尽快释放。   毕竟妖管局的监狱里,关了太多吃闲饭的。   ******   余鱼接到了一通电话,说她表哥涉嫌杀人,正坐在办公室的余鱼当即被吓地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   “人证物证齐全,我们马上就要走司法程序,你是他唯一的亲属,如果你想来看他,可以直接到我们部门。”   余鱼还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方却挂了电话。   她手机掉到地上,脸色煞白。   表哥杀人了,而且是在她的出租屋里,就是她值班的那晚,表哥从来没有主动要求去过她家,那次却要了她的钥匙,难道?不,绝不可能,一定是哪儿出错了。   余鱼慌张地捡起手机,拿起包匆忙往外跑,在门口处撞到了同事。   “你怎么了,余鱼?这会正上班呢,你去哪儿?”   余鱼顾不上回答,躲开同事继续跑,一直跑到大街上,表哥会不会是被陷害的?可是谁会陷害一个普通人呢,余鱼回想着遇到韬白之后发生的事情。   自己虽然努力和对方拉近关系,但是对方并不会热情回应,对方这些年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认识些什么人,她都不知道,之所以知道韬白在做主播,还是她有一次无意中刷视频发现的,仔细想来,韬白的许多方面并不正常,没有社交,没有朋友,与外界隔绝,即使自己拉他出门,他都很少会去。   余鱼越想越恐怖,一会儿觉得韬白可能是个职业杀手,一会儿觉得他可能加入了某个神秘组织被洗脑,现在被利用。   直到她来到警局,看到韬白,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想才暂时停歇。   她看到韬白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在这里受苦了,没准还遭受了严刑拷打,各种她在电视剧中看到的血腥场面一股脑涌进脑海。   余鱼大哭一声,就要扑过去,但是在她面前的是玻璃,她只能拿着电话和对方说话。   余鱼哭个不停,饕餮被她这架势弄蒙了。   “怎么了?哭什么?”   余鱼趴在玻璃上,声泪俱下,“哥,你是被人陷害的是不是?你不会杀人的。”   饕餮过去杀的人不少,以至于余鱼问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辩解,余鱼以为是默认,哭地更凶了,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别哭了。”饕餮无奈地说道,余鱼的哭声仿佛要把他送走。   饕餮没想到余鱼会来,他已经决定,对方一旦要对他判刑,他就会立刻越狱,此时他还呆在这是因为,他认为这件事还有转机,有证据证明人不是他杀的。   一旦越狱,他就得换掉这个身份,去往新的地方从新生活了,说实话,现在这个身份他感觉还不错,更可况,姬月在这。   “谁让你来的?”饕餮没有向他们提供任何人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余鱼会来,如果他越狱,第一个被找上的,就是余鱼,饕餮不希望连累她。   余鱼告诉饕餮自己接到了电话,说完又开始问道,“哥,你别怕,即使你杀了人,但肯定是迫不得已,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   作为兜里没有几个钢镚的毕业生,余鱼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能说出这句话。   “不必,这件事你不要插手。”饕餮可不像余鱼一样恐慌,他若真想离开,谁也阻止不了,“不过,有几句话,你帮我带给姬月。”   余鱼停止了哭泣,怀疑自己听错了,亲表哥出了这样的大事,没有什么话对妹妹说,不赶紧商量怎么救他出去,反而要给外人带话。   她如果没记错,表哥刚认识姬月不久。   “影子的事暂时不要管了,有人在暗处,没事的时候不要出门,不少老熟人醒了,万事多加小心,还有,注意锻炼身体早日恢复。”   余鱼觉得表哥在对暗号,她擦干眼泪,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她能听懂,如果脑子还在的话。”   探视时间很短,饕餮说了一堆嘱咐姬月的话,余鱼都没来得及和他谈论案件。   临走时,余鱼坚定地对饕餮说道,“我会再申请探视时间,下次带律师来,哥,你一定要想想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我们对好口供。”   饕餮尽量表现地不那么敷衍,安慰余鱼不必着急,两人的身份几乎颠倒过来,仿佛坐牢的不是他,而是余鱼。   余鱼离开后,第一时间给楮墨打了电话,因为她没有姬月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后,余鱼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楮董,你让姬月小姐接电话。”   “怎么了?”楮墨听着余鱼撕心裂肺的吼声,怀疑她又遇到什么倒霉事了。   “你让姬月小姐接电话。”   此时的姬月正在游泳池里玩耍,普通的浴缸已经容不下她了,需要来游泳池。   楮墨将姬月叫了过来,姬月湿淋淋的手接过手机,“喂。”   “姬月小姐。”余鱼叫完,又哇地一声哭出来。   姬月抬头看向楮墨,楮墨摇了摇头。   余鱼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转述了饕餮的话,只是她当时太紧张,又不明白饕餮的意思,完全没有转述明白。   “我哥说让你锻炼身体,有人在追你,不要答应他,要养好身体。”   姬月没明白,忍不住又要伸出她的龙角,被楮墨按住。   “让他保重,少操心别人的事。”楮墨说道。   “我哥他保重不了,他出事了。”   余鱼哭着将饕餮因为杀人而锒铛入狱的事说了出来,她对这种事了解不多,只知道表哥被抓,离死不远。   “他饿的都吃人了?”姬月诧异道,饕餮不是改过自新重新做妖了吗,怎么又重操旧业了?难道是工资太低吃不饱?金钱害人不浅啊。   “我哥他肯定是被人陷害。”余鱼对事情也不了解,只能重复这一句话。   “还有人能陷害他?谁胆子这么大。”姬月觉得现在的人太猖狂了,胆敢陷害饕餮,信不信他变出原型,把整个城市的人都吃了。   “就在我的出租屋,肯定是陷害。”余鱼突然想到,如果杀人,韬白必然选一个隐秘的地方,为什么要在她的出租屋,为什么要在一个人口聚集的小区?这岂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荒郊野外才是杀人的首先之地啊,想通这一点,余鱼再次燃起信心,没错,肯定是陷害。   说到出租屋,姬月总算想起来了点东西。   “难道和影子有关?”饕餮捉妖不成,反被诬陷?姬月双腿扑腾起水花,趴在游泳池边,“肯定是了,我得去找饕餮。”   上次看那影子就有问题,真是恶心人啊,竟然对饕餮下手了。   姬月立马问余鱼饕餮在哪儿,余鱼想纠正说,她表哥叫韬白,不叫饕餮,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告诉姬月,今天探视时间过了,只能明天。   姬月望向楮墨,不见外道,“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让我见到饕餮吧。”   楮墨能,但是他不待见饕餮,没有缘由,就是天生反感。 第23章 ATM机   不等楮墨回答, 姬月对电话那头的余鱼说自己会救饕餮出来,便挂掉电话。   她从泳池里爬出来,从她踏上地面的一刻, 身上的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自带甩干功能。   姬月跑去卧室换衣服,楮墨依在门外, “你要出门?”   “对啊, 救饕餮。”姬月边换衣服边回答。   “你和他, 关系很好?”楮墨说完后, 脑海中划过一个画面。   山川秀丽,俊峰高耸,一轮暖阳挂在天上。   一个女孩一头扎进水里, 片刻后便从远处冒了出来, 一个男人站在岸上,静静地望着,女孩玩了一会儿回到岸边, 被水打湿的长发随意地散在她身上,她背对着男人,闭着双眼, 享受着海水暖阳。   “你和他, 关系很好?”岸上的人发问, 带着浓浓的酸气。   “嗯?”女孩先是一愣, 随后随意道,“算是过命的交情,我曾与他联手打败魔兽, 怎么了?”   女孩后背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正是与魔兽大战时, 留下的勋章。   “你总提起他。”男人醋意更盛,带着几分懊恼,“我当时若在,肯定不会让你受伤,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男人这番表露忠心,女孩却似乎并不在意。   “主要你当时不在不是?”女孩感到有些好笑,逗男人道,“谁让你出生晚,当时连话都不会说。”   男人又要说什么,画面戛然而止。   楮墨被这简短的画面震了震,自他出生起,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有时是在梦里,有时是清醒的时候,一些没头没尾的画面就会像今天这样猝不及防冲进他的脑海。   为此,他的父母还带他去看过精神科专家,检查他是否患有精神疾病,比如精神分裂、妄想症什么的。   “饕餮虽然欠我钱,但是也帮过我很多次,有时候我闯祸了,饕餮会替我顶下来,说是他做的。”   姬月的声音将楮墨拉回现实世界。   她叹息一声,饕餮原本名声就不好,又屡次帮她顶罪,名声更差了,但是姬月知道,虽然饕餮不是什么善茬,但却不会主动伤害无辜之人,他遵纪守法这么多年,实在没必要现在杀人。   “你们认识很久?”   楮墨用手撑住太阳穴,这些片段一出现,就像利刃一样切割他的大脑,他很想找到其中的前因后果,却无法连贯起来,这些片段都带着极强的感情色彩,那些心酸痛楚都让他感同身受,突如其来的悲伤常常让他喘不过气。   他从来看不清画面里人的长相,且这些画面出现后,总是想要快速消失,如果他不努力去记,这些画面就像是人在做梦一样,梦醒了,梦里的一切都要忘记。   出现,却又快速隐藏,两种力量在拉扯,仿佛这里藏着什么禁忌。   “很久了,不过我人缘好,和许多大妖都很熟。”姬月一切收拾妥当后,站在楮墨面前,“我们出门吧。”   楮墨自始至终没有同意过姬月的要求,但是这完全不妨碍姬月的决定。   楮墨盯着对方的眼睛,无辜又理所当然,她没有说话,眼睛却闪烁着还不快走的信号。   大约这就是上古大妖的压迫感吧。   放弃抵抗的楮墨在车上打了个电话,到达目的地后,一路畅通无阻,姬月的待遇比余鱼好许多,没有隔着窗户,而是在一个干净且封闭的房间内,一个小型审讯室,且没开摄像头。   一张桌子,姬月和饕餮坐对面,楮墨站在姬月身后。   “你怎么来了?”饕餮看了一眼边上的楮墨,仅仅是扫了一眼,表达完对对方的不欢迎,又将目光锁定在姬月身上。   “我听说你坐牢了,立刻赶来看你。”姬月上身微微前倾,语调平稳,表情真心实意,毫无破绽,可饕餮认识她几千年了。   “麻烦您跑一趟,再来迟点,我就越狱了。”饕餮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冷笑。   姬月回头望向楮墨,得意道,“我就说饕餮肯定会跑。”   楮墨对姬月露出一抹浅笑,随后看向饕餮,“那么你现在还没跑的原因,是有证据证明人不是你杀的?”   楮墨在进入房间之前,手里已经拿到关于饕餮案件的全部资料,按照人族的律法,饕餮杀人无疑,但按照妖族的律法,很容易看出,人不是饕餮杀的。   那两人在进入余鱼的出租屋之前已经是濒临死亡状态,而且是饕餮的话,直接吃掉,不留任何痕迹不是更好?   更何况在饕餮的妖生记录里,他一直都是直接吞食,没有吸食人精气的习惯。   “尸检报告。”饕餮道,虽然当时审问说致死是击伤,但是正规的尸检报告里,人一定是身体器官衰竭而亡。   楮墨将尸检报告放在桌上,那上面写着致命伤为击伤。   “看来陷害我的人,位高权重。”希望破灭,饕餮仍然毫不慌张,毕竟,他真的可以越狱。   如果这件事在发生的时候就交到妖管局,那么会很容易处理,但现在惊动了人族,楮墨必须找一个充足的理由,才能将饕餮保释出去。   姬月双手托着脸,“你还要等吗?还是现在越狱?”   姬月的发言太过危险,楮墨不能看她成为帮凶,只好道。   “现在还不是越狱的时候,我会让齐天找到当天事件的其他资料。”   “影子的资料很难找,那些影子跑得飞快,连我都追不上。”姬月说道。   “影族?”楮墨追问道。   “不错,影族。”回答的是饕餮。   “竟然是影族?”最诧异的是姬月,比楮墨还要诧异,她震惊道,“影族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   “大约是找到应龙神做靠山那一刻吧。”楮墨说道。   这次轮到饕餮和姬月诧异,尤其是姬月,愤愤不平道。   “我不是都告诉你我是应龙了吗?”   饕餮插话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暴露身份。”   三人的对话进行地极快,等他们冷静下来后,楮墨继续解释。   “有人冒充应龙神,培养了一大批信徒,冒充者甚至能化出应龙真身,两位,除了应龙生有五彩羽翼,还有谁?”   姬月用手指着自己,“只此一位,在你面前。”   “你的法力恢复的怎么样了?”饕餮原本要在这里再待几天,可听到有人冒充应龙,立刻坐不住了,若是被他们发现,真应龙已经现世,只怕会第一时间追杀她。   姬月摇头,她如今还是没什么长进,五彩双翼、黄金龙尾一概不曾露面,除了偶尔不受控制会冒出来的龙角,她身上再无其他应龙真身的痕迹。   “我会保护她的安全。”楮墨回答道。   “她确实需要保护,不过不是你。”   楮墨与饕餮又要开始针锋相对,姬月无聊地站起来。   “什么时候走?”姬月道。   “我和你一起走。”饕餮跟着站起来。   “你,就算从这里出去,也得去妖管局待几天,我劝你最好配合,不然到时候人族和妖管局全力追捕,你无处可去。”楮墨向前一步,挡在姬月身前。   “就凭你们?”饕餮挑衅道。   “差点被女娲肠一口吞下的弱质妖怪,有妖管局在,只怕你根本就走不出梓州城。”   饕餮眼看要掀桌子,姬月可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在这里打起来。   “小饕餮,你在这里待几天,我去把影妖抓来帮你洗刷冤屈,乖。”姬月用哄小孩子的声音说道。   饕餮的手放在桌子上,手背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甲片,楮墨手中的铁索也露出了端头。   姬月将两人推开,让楮墨收回铁索,楮墨微微皱眉,手却没有动,姬月轻叹一声,只能继续去劝饕餮。   “小饕餮。”   饕餮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力气收回甲片,“别这样叫我。”   姬月绝对是在找事,她明明知道,饕餮最讨厌别人这样腻腻歪歪地说话,她这个时候却偏来恶心他。   “成,那你乖乖听话,我很快救你出去。”   饕餮虽然担心姬月的安危,但是想到她故意用做作语气来给他添堵,就觉得姬月大概还能多活几天,不用急于一时。   有了影族的信息,楮墨通知齐天接管案件,楮墨第二个拨通的却是一个人族的电话。   “这件事由妖管局负责,与此案相关的所有人员需要全部消除记忆。”   “韬白是妖?”电话里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嗯。”   “你要带走可以,资料准备好。”   “多谢。”   楮墨要挂电话,中年男人却似乎欲言又止,“妖管局自立门户,还是低调些好,权力过大,别的部门会有意见。”   “多谢提醒。”   挂断电话后,楮墨带姬月离开,并且“好心”告诉饕餮,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遵循秉公执法的原则,他需在配合调查,在妖管局住几天,案件结束后才能离开。   姬月回去后,一心寻找影妖踪迹,与楮墨一起到小区查看,却发现影妖早已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过。   “影妖这种妖怪,确实不会留下踪迹。”楮墨站在小区内一棵梧桐树下,影妖擅长隐匿,原本就不容易察觉,且影妖身上妖气极浅,所过之处,也没有多少妖气残留。   既然将饕餮弄进了监狱,那么他们必然早溜之大吉了。   姬月用脚踢了踢路边的小草,检查有没有影妖藏匿在这里。   “是啊,他们气息微弱,就算靠近,也很难察觉。”   姬月实在想不明白,小小的影妖怎么就跟饕餮扯上关系了,想当年,影妖可是小可怜,看到其余妖兽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却登堂入室,真是风水轮流转。   “总不能去大街上找吧。”   姬月有些无语,她不擅长追踪,找不到影妖,就无法结案,饕餮就得作为嫌疑妖,一直配合调查,饕餮最不喜欢束缚,姬月担心,就算待在妖管局,饕餮都有可能会越狱。   “女娲肠、影妖屡屡找上饕餮不会是意外,那幕后之人的目标十分明确,招揽饕餮,若如不从,立刻铲除。画皮妖被抓,幕后之人一定十分谨慎,让影妖暂时撤出梓州城也未必不可能。”   “你是说他们都离开了?”姬月仰头问道。   “执行部在重要位置设了关卡,都没发现影妖踪迹,或许,画皮妖暴露当天,影妖已经撤出梓州城,除了那三个布局的影妖。”   这样一来,姬月更头疼了,范围扩大了那么多,她去哪儿里找?   “可怜的饕餮,恐怕要做一辈子牢了。”   姬月无奈道,随机肚子传来咕噜声,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抚道,“同样可怜的小肚子,你怎么天天饿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请吃饭。”   楮墨看了一眼姬月脚下那个随风摇曳的翠绿小草,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不不,你一定没听明白。”姬月将刚才的动作又做了一遍,“天天都会饿,不知道是不是天天都会有饭吃。”   她特意在天天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哦,长期饭票?”楮墨领悟道。   “差不多,或者ATM机也行。”姬月满足道。   楮墨侧头望向姬月,露出他精致的侧颜,骨骼分明,线条流畅,笑容温暖带着一丝宠溺。   “你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楮墨察觉到姬月最近应该是不看霸总小说了,不过这ATM是出自哪儿?   “就是男男女女之间勾心斗角的几分钟动画。”   知道了,不看小说,改看短视频了。   “先吃饭。”   楮墨有请老祖宗移驾,顺便不忘给老祖宗科普短视频的危害。   犹如吸血鬼一样,不断吸食人的精力,让人沉迷其中,最终一无所获,除了浪费的生命力,可谓是一无是处。   “饕餮不就是在发短视频,我看着也没什么危害。”   饕餮能够找一份工作,辛苦打工挣钱,实属不易,反观姬月自己,还没有迈出打工那一步,已经恐惧了打工人的生活,经过短视频的洗礼,她现在很想找一个长期管饭的人。   不过她也会给楮墨提供帮助,比如帮楮墨巡视山头?那个酒店不就是他的山头吗,而且似乎无人看守。   “危害很大,不少人看吃播最后把自己吃成胖子。”楮墨胡诌道,心里却想到,原来是看饕餮吃播的时候,看到了别的视频,他原本还奇怪,姬月是怎么刷到的。   “胖就胖了,圆滚滚地多可爱。”看看四大凶兽,哪个不是身材圆润,应龙作为瘦子一族,超想把自己吃胖,以便自己看起来能更加威武一点。   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小区,就在刚才姬月站立的位置,一棵小草的影子缓慢地移了出来。   楮墨开车点火,他左手上戴着一个银环,光滑无雕饰,却在他启动车辆的那一刻,一个光点出现在银环上,一闪而逝。   “你布下的阵法启动了?”姬月一早就注意到楮墨手上的手镯是个法器,她还趁着楮墨熟睡,偷偷跑去楮墨房间研究过,其上附着层层咒语。   姬月试着解开过几个,经过那几个咒语,姬月猜测这是个连通什么的法器,最有可能的就是阵法,而刚才一闪而过的光点,提示着与手环相连的东西被人动了,或者有人闯入了。   “嗯。”楮墨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姬月。   “那你要去阵法那看看吗?”姬月毫无觉察楮墨那极有深意的眼神。   “不必了,有人收网。”   姬月意识到自己对楮墨银环的作用过于清楚了,立刻补救道,“我作为上古大妖,凡是看一眼,我就能猜出那法器的用途。”   “哦,不用特意研究?”楮墨嘴角翘起,眼角微眯。   “当然不用了,怎么可能。”姬月脸色不变,睁大双眼,无辜又单纯。   楮墨低笑一声,没有揭穿她。   这顿午餐十分豪华,姬月大快朵颐,她尤其喜欢龙虾,所以上了一桌虾,三十几盘,每盘的味道不一,有蒜蓉麻辣的,还有鱼香肉蔻的,甚至还有草果的。   姬月不顾形象,两只手剥虾,不过几分钟,面前的小垃圾桶就满了,一只大手伸过来,给她换了一个新的。   楮墨对于食物没有太大欲望,他尝了几口后,便远程指挥工作。   “楮局,那么隐秘的地方你是怎么想到的?”齐天嘴里叼着烟,一手拿着手机,站在执行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   “他们布下局,等着猎物上钩,没看到结果,怎么会走,必然是躲在一个不易察觉,却又方便观察我们的地方。”楮墨用手机打字,偶尔还能帮姬月剥几只虾。   齐天瞅了几眼楼下的眼线,转身坐到座位上,他坐姿从来没有端正过,两条大长腿翘到办公桌上,靠坐在座椅上,时不时吐个造型复杂的烟卷。   “那些影妖妖力弱小,若强行逮捕,他们离开宿主,只怕会立刻死亡。”   “暗中观察,看他们究竟把消息传给谁,影妖不过是棋子,背后的‘应龙神’才是我们的目标。”   “好嘞,只是还得在别人面前演戏,我这人最不会演戏了。”齐天发了个满眼含泪的可怜表情。   楮墨却回了呵呵两个字。   ******   三天后下午,会议室内,齐天扯着大嗓门汇报。   “梓州城都被翻遍了,没有影族的踪影,应该是撤出梓州城了,这帮兔崽子溜得倒快,我看啊,还得从嫌疑人下手,那三个妖都关到妖管局了,这么多天,硬是一点信息没撬出来,我说白部长,你和你那些手下是干嘛吃的?”   齐天骂人从不喘气,搭配上夸张的肢体语言,仿佛要揍人一样。   “对着我们执行部跟监控似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我们身后,准备抓小辫子,对着犯人跟亲生父母一样,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你说说你,网络视频疯传几个小时你没发现,我抽根烟,你都能给我安上上班摸鱼的罪名。”   戚藏坐在会议室一角,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今天这场例会,齐天一人发表感言用了两个小时。   大致内容就两点,第一,画皮妖、黑熊精与女娲肠全部被抓,影族自从上次出现后,再没现身,目前线索中断,第二,审判部审讯了这么久,一点收获没有,不配合执行部工作,使得执行部工作进行受阻,第二点他着重讲了三四遍。   审判部部长白修杰十分沉得住气,齐天的手指都快戳到他鼻子上了,也不见白修杰这老家伙动怒。   “齐部长所言差矣,审判部向来配合执行部工作,只是作为一个公平公正的部门,我们从不采取强迫手段,妖即使犯错,却有他的尊严与权利,妖族本就生存艰难,妖管局在保证人族安全的同时也要保护妖族,若是一味屈打成招,实在有失公允,不是妖管局所为,亦不符合妖管局宗旨。”   白修杰慢吞吞地说着,时不时喝口茶。   “画皮妖、黑熊精与女娲肠把他们所知之事都交代了,至于影妖的踪迹,他们实在不得而知,那幕后之人手段高超,怎会留有把柄在这几个小妖身上,影妖之事,还需执行部自行解决。”   白修杰一番话又臭又长,齐天几次想打断,都被身旁的小弟拦住,等白修杰终于说完,齐天忍不住一声冷笑。   “这么说来,审判部是一点责任没有,你们既然审不出来就把犯人交给我们。”   “妖管局下设多个部门,为的就是各部门各司其职,避免一家独大,只手遮天,齐部长要独揽大权,将妖管局变为执行部的所有物,我怕是不能苟同,历朝历代,那么多位皇帝,没几个明君,齐部长怎么就能保证自己能当的了这妖管局的一把手呢?”   两三句话就把齐天的“蛮不讲理”、“勃勃野心”描绘出来,白修杰擅长卖弄文字,这点让齐天这个暴脾气再次爆炸,顷刻间口吐芬芳。   “你他妈的审个犯人,几天一点信息没挖出来,给老子挖坑他妈的一挖一个准,执行部谁要一家独大了,就你天天地逼逼,像是怕我们查出点什么一样,柳相之前犯啥事了,你下禁灵令,执行部面对罪大恶极的妖怪,你还不让我们使用妖力,是想看着执行部被全干掉吗,我不过跟你要个犯人,就他妈想当皇帝了,你个不要脸骷髅架子,一点正事不干,天天阴谋论自己人,我看你他妈的是奸细吧,专门来捣毁妖管局的。”   齐天说话可是一点弯不饶,直接开骂,白修杰多次被问候老妈,眼看也要反骂,楮墨这才慢悠悠拾起自己代理局长的身份。   “一家人以和为贵,齐部长息怒,白部长也不要过于谨慎了,齐天办案心急,想要直接提审犯人也无可厚非,近期梓州城频频出事,有人闹到了妖管局门口,我们却完全查不出背后的始作俑者,只怕兹事体大,为确保安全,齐天全权负责影妖事件,所有部门无条件全力配合,尽快侦破此案。”   白修杰进入妖管局时间比楮墨长得多,他向来倚老卖老,不愿给这个花钱买进来的代理局长面子,可……两天前,楮墨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其上是他和一个女妖在一起活色生香的艳照。   白修杰这人素来爱面子,自诩执法严明、刚正不阿、没有任何人能逃脱他的法眼,且从不用邢,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所以妖管局的人即使对他心有怨言,却找不到他的漏洞,他在妖管局也颇有威严。   他与其他妖不同,他生前是人,死后白骨成精,骨子里还遗留著作为人的封建意识,若是被人发现,他一个四百岁的老男人却在老牛吃嫩草,与化形不久的女妖厮混,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今后又如此在妖管局立足?   他如今只得暗暗咽下这口气。   会议结束,白修杰颇为怨恨地看了齐天一眼,齐天则对着他吹起口哨,白修杰看不惯齐天这幅老子天下第一的作风,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扭过头不去看,脚步匆忙地离开会议室。   “终于收拾了这不要脸的老家伙,他这张老脸我真是看着都晦气。”齐天生怕没走远的白修杰听不到,朝着他背影又来了一句。   会议室里,还来得及走的戚藏深受其害,“齐部长的一番发言真是震耳欲聋。”   齐天是个粗人,继续吼道,“老子说话就这么大声,谁和你一样,听着就一文弱小妖。”   “你声音大,可惜没脑子。”戚藏也不甘示弱道。   “你说谁没脑子呢?”   “你。”   两位部长在会议室吵得有来有往,楮墨端着一杯咖啡,看自己公司这个季度的报表。   收入超出预期,各类产品消费者评价良好,公司运转优良,这可都离不开为公司矜矜业业的高管和员工,他准备给所有员工发笔奖金,来作为这个季度的奖励。   人事方面,新入职的余鱼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积极负责,有责任心人也踏实,十分可靠,可以提拔。   几位总经理在他这位董事长常年不在公司期间,使得公司产值连年增长,实在值得嘉奖,除了涨工资外,还可以奖励几天年休假,让这几位劳苦功高的功臣也能休息休息。   楮墨报表看完,做好下个季度的工作安排,妖管局两位不省心的部长还在吵,他喝了一口咖啡。   就妖管局这些人的办事态度,他得找个由头扣他们工资才行。   “饕餮想办法再留一段时间。”楮墨放下杯子,打断两人的争吵,“戚藏,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正和戚藏对上的齐天,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什么事,不应该交代给他这位齐部长处理吗?交给一个战五渣,不怕他事没办成,先把自己弄死了吗。   “楮局,什么事?”齐大部长抢先问道。   “找点东西。”   “这种事交给我,我手下都是精兵强将,戚部长那就一个小泥鳅还听他的话。”   戚藏立刻不满道,“你的精兵强将差点死了。”   “你个光杆司令还敢说我?”   “你的精兵强将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查出来。”   “你跟我耍嘴皮子是吧?”   两人又要起争执,首先,楮墨没兴趣观看两位唇舌大战,其次,作为局长,于理还是应该从中调和。   “影族和假应龙神事件才是第一要务,需要你盯着,这件事别搞砸了,要是处理不好,齐部长恐怕得退位让贤了。”   “是,楮局。”齐天真是气糊涂了,他这会才想起来,假应龙神案才是大案,找东西这种小事就交给戚藏这个弱质小妖吧。   “最近盯紧点,别被影妖钻了空子。”   “放心吧,楮局,有我在,你就放一百个心。”   齐天说完还站在原地,楮墨只能下令赶人。   “那齐大部长去忙吧。”   齐天应了一声,走的时候还在小声嘟囔,“听听怎么了,那么小气。”   齐天走后,戚藏轻声问道,“您要找什么?”   楮墨递给他一张照片,其上是一把黄金战斧,比正常斧头大许多。   “这是?”戚藏疑惑道。   “金斧黄钺,应龙神的武器,资料中记载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潘图市。”   “楮局果然英明,只要我找到金斧黄钺,到时候假应龙无法驾驭神器,就能证明她是冒充的。”   戚藏经常觉得楮瘟神狡诈,果然啊,齐天明着去调查假应龙,派他暗中去找法器,两面夹击,不过,“楮局怎么对应龙的事这么清楚,你还没见过,怎么知道那个一定是假的?”   楮墨一脸高深莫测,“男人的直觉吧。”   戚藏:“……”   ******   戚藏要出差,他准备地很快,但是他的小跟班很慢。   自从知道饕餮入住妖管局后,小泥鳅不禁不害怕,反而天天去偷偷看望四凶之首。   “好英俊,又是上古大妖,好厉害,他今天对我笑,好害羞啊。”小泥鳅刚给饕餮送饭回来,路上回想着饕餮的帅脸,双手绞在一起,嘴里念叨着。   “你这小妖,又不是小姑娘,怎么天天犯花痴。”   戚藏终于在走廊上找到他的小跟班,媛可一路嘀嘀咕咕,戚藏听了一耳朵的浑话,忍不住跳出来出言教训。   “你瞎说什么!”小泥鳅被猝不及防出现的戚藏当面指责,有些脸红,脸蛋上浮起两朵晚霞。   这下在戚藏眼里更娘了,他虽然是条文鳐鱼,但是一点都不娘,他也不许属下娘里娘气的。   “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白脸迷得五迷三道的,丢不丢脸。”戚藏恨不得打开媛可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哼,不用你管。”媛可有些气急败坏,独自犯花痴是件高兴的事,可被人当面戳穿就很恼火了。   媛可绕过戚藏就要走,看到他这小姑娘一样的语气和脾气,戚藏简直要炸裂了。   这事他必须得管,而他管教的方式也是简单直接。   小泥鳅这么五迷三道的,都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见得多了就不会轻易被人勾走了,他命令小泥鳅赶紧收拾行李,下午就出发。   “这么急?”小泥鳅睁大眼睛问道。   “这次的任务十万火急,你好好表现,还有这次是秘密行动,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了教训自己下属,戚藏压低声音,似乎他们真的要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媛可想再追问两句,却被戚藏的一脸严肃唬住。   虽然舍不得离开,但是迫于上司的淫威,媛可只得去收拾行李。   ******   余鱼被告知表哥没事,只是暂时需要配合调查取证,还不能回来,不过总算松了一口气,多日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我就知道不是表哥杀的人,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余鱼兴奋地问。   “一个月。”楮墨回答,至少,可以的话,最好一年。   虽然时间久了点,但是得到了楮墨的保证,余鱼还是很高兴,尤其在经过同意,和韬白通过电话后,余鱼彻底放心了,连下班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对了,表哥能顺利脱险,离不开楮董的帮助,可楮董为什么要帮她这个小职员呢,自然不是因为她多么出众优秀,得到领导赏识,有特别优待,完全是因为楮董家中的小情人姬月小姐啊。   余鱼不知道表哥和姬月到底什么关系,但姬月小姐肯帮忙,她真的万分感谢。   为表谢意,余鱼给姬月打过去电话。   “喂。”铃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姬月接电话就是这么迅速。   “姬月小姐,我哥一个月后就能出来了,太感谢你了,多亏了姬月小姐。”   “不用谢,我救他是应该的。”此时的姬月没在琼途公寓,楮墨出门不久,她就遛了出来。   “感谢是一定要的,等我哥出来了,让他请您吃饭。”   让饕餮请吃饭?饕餮真真的一穷二白,姬月可不想跟着他喝西北风,立刻拒绝。   “还是我请他吧。”姬月此刻站在余鱼的出租屋里,寻找着影妖留下的蛛丝马迹。   电话那头的余鱼浑然不知,她不断地表达谢意,之后又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您现在能见到表哥吗?我和他通过电话了,他目前很好,但我还是担心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如果您能见到他,请代我问好,让他好好配合,早日出来。”   余鱼不知道饕餮已经被转移到妖管局,以为饕餮还在警局,但因为多种原因,目前不允许探视,虽然余鱼相信楮墨,但是见不到人,她还是害怕事情有变。   “我现在也见不到。”妖管局那个地方,楮墨是万万不肯让她去的,幸好姬月对饕餮也不是爱地深沉,不见不行。 第24章 黑雾遮面   她环视一周, 这里还留有饕餮的气息,就是影妖的气息实在薄弱,不过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一丝残留气息。   “啊, 这样啊。”余鱼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楮董都说了一个月, 肯定一个月后就能见到表哥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给表哥接风洗尘。   余鱼还想客气几句, 但她不善交际, 不会说什么客套话,而姬月此刻整个心都停留在一片枯黄叶子上,不自觉地挂了电话。   “果然啊, 你们哪儿里舍得走, 你们要是走了,不就看不到想要的结果了吗?”姬月喃喃自语道。   这是一片残缺的小草叶子,只有指甲盖的五分之一。   此时正是春季, 万物复苏,这片叶子却像是冬天的残枝败叶。   “附着在植物上,影妖真是出息了, 植物的这点生存力竟然能让影妖活下去, 难怪一点妖气都发现不了, 真是太微弱了。”   姬月将叶子放在鼻尖, 这个气息,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一时想不起来,姬月向来心宽, 想不起来就不想, 她将残叶放在中间, 双手凌空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   这阵法极为古老,外周多角,内部曲曲折折三条曲线,相互缠绕,三条灵蛇蛇尾缠绕在一起,蛇头皆向外侧,吐出长长的信子,它们想要冲出外圈,却被缠绕在一起尾巴困住。   “起!”   姬月一声低喝,阵法化为金黄色飘到空中,三条灵蛇立刻活了一般,开始游走。   “找到它。”   灵蛇蜷起身躯,仿佛在对姬月朝拜,听到姬月的命令后,缠绕在一起的蛇尾散开,三只蛇头分别朝向三个方位。   “诺。”蛇灵齐声道。   姬月一挥手,三条灵蛇仿佛光影分散向三个方位,身影转瞬即逝,真正的灵蛇已经置身千里之外。   拿上外套准备回家的楮墨眼神一暗。   “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转瞬,楮墨却捕捉到那道不同寻常的光影。   楮墨的身影几乎是同时闪出妖管局,他矗立在妖管局楼顶,凉风袭来,那道光影早已不见踪影。   楮墨眉心微皱,那光影无端地让他感到有些熟悉,他在脑海中迅速查阅所有他认识的妖族,却没有一个与光影对上的。   不是他所认识的妖族,难道是在什么资料里见过?   太熟悉了,楮墨肯定自己一定见过,可记忆仿佛在和他开玩笑,他越是努力回想,越是无法搜索到任何与光影有关的信息。   楮墨回到家后,看到的就是姬月躺在皮质沙发上,两只手疯狂地按着手机。   茶几上歪歪扭扭几瓶果味汽水,全部空瓶,果盘里满是坚果皮,电视机开着外放,重金属音乐的节奏几乎都要赶不上姬月的手速了。   楮墨脱下外套,搭到另一个的单人沙发上,随手端起一杯咖啡,走到姬月身前,俯视着这位二世祖。   “在做什么?”   姬月顾不上看楮墨,她的目光一刻也不能离开屏幕。   “打游戏。”姬月简短地回答,这是一个打斗型的游戏,她需要不断地操作手机,控制人物动作,对面是五个人,她此刻一对五,战况十分激烈。   楮墨瞥了一眼,这款游戏正是出自仑者之手,上季度人气最高的一款,主打人群是中青年,对竞技要求相对较高。   “这款游戏,还满意吗?”楮墨坐在对面的藤椅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衣,领口的口子开了两颗,显得十分随意。   “人偶很帅,动作也帅。”姬月衷心地评价。   “喜欢就好,晚上想吃什么?龙虾?火锅?”这满地的垃圾,昭示着姬月可能打了一天的游戏,此刻的姬月有点像网瘾少女,楮墨对此类人群十分有经验,那就是找另外一件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   “随便。”姬月目不转睛。   “牛排怎么样?”上古大神应该没吃过西餐,楮墨开始查看附近有名的西餐厅。   “都可以。”姬月初玩游戏,实在是太上瘾了,就跟她最初接触霸总文学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她的神经,怎么这么好玩呢,细细想来,其实生活在这里也很不错,倒也不必继续沉睡了。   楮墨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姬月,这是又着迷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绝对不能硬来,只能等着姬月玩腻了,失去兴趣才行。   “好,我订了一家餐厅,现在出门。”   “什么?”姬月总算参与到了对话中,自从楮墨回到家,她第一次将目光给了这位宽宏大度,管吃管喝的房东,她坐起身来,抗拒道,“出去?我不要出去,随便吃点什么,或者不吃了。”   “那我让他们送来。”老祖宗不想出门,楮墨选择后退一步。   “嗯。”姬月轻哼一声,又坐了下来。   解决完此事,姬月再次集中精力投身于游戏之中。   她选用的角色是一个身材伟岸、相貌俊美的美男子,大概受上古大妖们的影响,她特别钟情相貌身材俱佳的男性,那个时候,大部分妖族本体相貌粗犷丑陋,但是化成人形后,一个比一个帅气美艳,大部分都是咄咄逼人,有棱角的美,恨不得把老子天下第一刻在脸上。   姬月自认不是一个看脸的妖,但是经不住潜移默化,在她的概念里,满身雄性气质,自带荷尔蒙的物种总是会第一时间成为首选。   姬月一边潇洒流畅地打斗,一边欣赏自己角色的盛世美颜,这个游戏可以捏脸,这张脸就跟她自己制作的一样,就像是她的所有物。   姬月太过投入,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帅气房东坐到了她身边。   看着姬月对虚拟人物垂涎三尺,楮墨忍不住啧了一声。   “你喜欢这一款?”   “喜欢啊,怎么样,帅吧?”姬月是个爱好分享的大妖,以前她新得了什么宝贝,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如今没有了身后追随者,她唯一能分享的就是这位帅气房东了。   楮墨是一位钢铁直男,对雄性美色欣赏不来,看不出有什么帅不帅的,但为了避免与老祖宗起不必要的冲突,还是敷衍道。   “还行。”   姬月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帅?那我再改改好了。”   她进入捏脸页面,给角色整容,她手指在屏幕上动来动去,几分钟后,一张崭新的脸出现了。   “这个呢?”姬月把手机屏幕靠近楮墨,就差怼对方脸上了。   楮墨伸出手,握住姬月手腕,拉远了距离,将手机停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次的捏脸有些意思,楮墨看了两秒,微眯双眼,嘴角含笑。   “无可挑剔。”   楮墨这句话也不是恭维,姬月这次的捏脸美的雌雄莫辨,少年感十足,再仔细看,有几分像转性后的姬月。   姬月用手指摸着屏幕,喃喃道,“原来大家现在都喜欢这样的啊,饕餮那个小白脸岂不是很受欢迎。”   “不,他一点也不受欢迎。”楮墨趁机把姬月的手机抽走,玩了一天了,得放松放松眼睛,“受欢迎的是你这一款。”   姬月的眼睛露出一丝迷茫,转瞬又明亮起来,自恋道,“我永远都是受欢迎的。”   “自然。”   西餐厅很快送来了晚餐,楮墨订了一桌子菜,餐厅也派来了五个服务人员。   几人手脚麻利,晚餐很快摆上桌,姬月坐在桌前,一个侍者为姬月摆放好刀叉,拿起餐巾,准备放在姬月腿上,却被楮墨抽走。   “我来。”   这家餐厅是一个高档餐厅,员工的素质及高,眼力又好,立刻退下,给楮墨让出位置。   “你们回吧。”   “是,请您尽情享用晚餐。”   几位员工颇有礼貌地退出房间,把门关好。   楮墨将餐巾打开,放在姬月腿上。   “这是什么?”姬月好奇地问道。   “餐巾,防止你弄脏裙子。”楮墨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姬月右手边。   “脏了洗洗不就好了。”   姬月满不在乎道,随即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今天的菜品上,大部分她都没见过,几块肉安静地躺在盘子里,姬月心想,这肉块头可真够小的,同时右手拿起刀,直接站起来,一刀插到了牛排上。   姬月用刀插着牛排就往嘴里送,楮墨轻笑一声,伸出手按了一下姬月肩膀,示意她坐下。   姬月顺着楮墨的力道坐了下来,眼神却带着一丝不解。   “我帮你。”   楮墨接过姬月手里的插着牛排的刀,将牛排放在自己盘子里,切成一小块,再用叉子叉了一小块递到姬月嘴里。   姬月高兴地张开嘴,享受着楮墨的服务。   她做大妖做惯了,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她发现楮墨会把食物切好后,再也不肯自己动手。   虽然她表现地理所应当,但是嘴上还是客气道。   “真好吃,你真的比饕餮好一万倍。”   楮墨听到这句话觉得通身舒畅,他自从见到饕餮就看对方不顺眼,此刻听到姬月的话,觉得饕餮不过是比他早些认识姬月,论在姬月心里的地位,他已经远超饕餮了,他想要再听几句好听的,追问道。   “真的吗?我哪儿些地方比他好?”   “那可是太多了。”不是姬月夸张,现在的饕餮和楮墨比起来那真是差太远了,她真心道,“你比他有钱,比他懂的多,还比他帅。”   楮墨满意地点点头,觉得姬月真是夸到点子上了,于是服务态度更好,主动帮姬月倒上一杯香槟,就在此时,一只利箭猛地穿窗冲姬月而来。   楮墨坐在姬月右手边,利箭从姬月左边来,楮墨来不及出手,利箭眼看就要冲到姬月头顶,他猛地甩出铁索,却被姬月一手按下。   只见姬月右手一把抓住利箭,近乎悠闲地将利箭拿到自己面前,她将利箭在手中转了一圈,在空中划出一个圆,随机利箭消失,圆圈变为金黄色,仿佛一个圆盘,立在姬月面前。   这圆盘像是摄影机放出的映像,一片古朴的建筑群出现在圆盘里。   姬月拖着下巴,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沉重。   “这是什么?”楮墨的铁索虽然被按住,却没收起来,见姬月正经的模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问道,“这是谁的?”   楮墨看不出眼前是什么东西,他甚至没察觉到它的气息。   有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冲进了他的房间,楮墨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给房间设个结界什么的,以免姬月睡死过去,被外界进来的东西所伤。   “我的。”姬月淡定地回答,“追溯阵。”   这次轮到楮墨不解了。   “就是一种阵法,用来追踪的,我找到了影妖的踪迹,用阵法去追踪它们,这是它们到达的地方,你认识是哪儿吗?”姬月指着圆盘中的影像问。   自从楮墨认识姬月起,他就觉得这位声名赫赫的远古战神妖力大减,实力远不如从前,因此他一直多加照顾,可姬月随手放出去的追溯阵却比妖管局的天罗地网更快一步找到影妖踪迹,而且,姬月的阵法十分巧妙,他嗅不到一点气息,若不是眼睛看到,他根本就不会察觉,此时一个阵法摆放在他面前。   “怎么了?”姬月迟迟等不到答案,转过头看向楮墨。   “这阵法是你今天六点放出去的?”   “哦,是啊,你怎么知道?”姬月张口问道,其实她内心并没有那么想知道,楮墨知道了自然有他知道的道理,反正自己又做亏心事,只要影妖不知道就行。   “我看到一道光束。”   姬月呵呵笑了起来,“那么快你都能看到,年轻人未来可期啊。”   楮墨微微勾唇,算是谢过姬月的夸奖,“我倒是觉得还是您厉害,这阵法我竟然一点没察觉。”   说到这,姬月得意起来,她用手拍了拍楮墨肩膀,“不是我吹牛,阵法上的造诣,没几个大妖能比得过我的,你要是喜欢,改天我教你。”   “那就多谢了。”楮墨摸了摸手腕,其上的银环光亮无暇,他的阵法也不错了,但他是怎么学会的,记不得了。   通过几个细节对比,楮墨迅速锁定了阵法中的位置,是南方一个小村子,少数民族聚集地。   这里的建筑是当地特色,这个少数民族喜欢用木头和藤蔓做建筑材料,造型十分贴近大自然,房子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半山腰,墙体又喜欢用绿色植物做装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   为了推动经济发展,当地政府也曾大力扶植过这里的旅游业,但是因为这个村子实在地处偏僻且范围太小,能看的也就是这些房子,加上没有其他娱乐,村里的人早就搬走了,只剩下一些商贩留下来,没太大发展前途,慢慢地就荒废了。   “边春。”姬月细细咂摸这个名字。   “认识?”楮墨问道。   姬月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烦躁,“有点渊源。”   “嗯?发生什么了?”楮墨翻越历史资料的时候没记得应龙神和谁有过过节,他甚至都没看到边春这个名字。   姬月站起来,烦躁地走了两步,随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很久之前的事了,边春当时就有人族居住,那里依山傍水的,环境也好,有边春山做天然屏障,无外族入侵,生活富足,我游历之时遇到边春山族人,和一个小孩玩的不错,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楮墨坐到姬月身边,语气轻柔,温暖而厚实的手抚摸着姬月的后背,慢慢安抚。   男孩叫阿秀,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人如其名,相貌秀气,鼻子小小的,看起来天真可爱无忧无虑。   他说话温温柔柔,一点不像饕餮那伙人,姬月当时很同情人族,觉得他们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却要与猛兽夺食,生存不易。   阿秀也一样,他只会去河里捕鱼,或者去树上摘果子,姬月觉得十分新奇,她好奇弱小的人族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秀是她第一个人族朋友,也是带领她走进人族生活的人。   姬月在这住了两个月,每天都有阿秀的陪伴,她懒习惯了,事事不愿意自己动手,阿秀又是个喜欢照顾人的,天蒙蒙亮,就出门寻找食物,姬月有时候会陪他出门,看他游走在山林中,跑几里地才采到几颗能吃的果子。   姬月坐在树杈上,看着阿秀像是献宝一样,将新采来的果子,用双手碰着献给她。   姬月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她咬下一口,果子很甜,新鲜地流下甜美的汁液。   “你为什么不吃?”姬月吃了一半才发现阿秀愣愣地看着她。   “我留给你。”阿秀涨红了脸。   姬月噗嗤一声笑出来,从树上跳下,“我不吃东西都能活,你不吃可就死了,还不快吃。”   阿秀笑呵呵地吃了一个果子,却还是把剩下的装在袋子里,留给姬月。   少男少女在林中穿梭,阿秀热情又腼腆地讲述着村子里的事,姬月则将自己外出游历所遇到的趣事讲给阿秀听。   “真的有十几米的巨蛇吗?”阿秀吃惊地问,他没出过村子,见到的都是一些野鸡野鸭,从来没见过姬月口中的巨兽。   “才十几米算什么巨蛇。”姬月将自己的宠物钩蛇的样子描述给阿秀听,对方却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钩蛇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还能称为巨蛇,那她这种大可无限宇宙的神应该叫什么?巨巨神?   阿秀害羞地挠了挠头,“你能养这么大的宠物,一定很厉害。”   姬月知道自己厉害地不行,她十分嘚瑟,“除了钩蛇,我还有一个浑兽,战斗力比钩蛇强多了,不过总惹是生非,我不太想提起他。”   “吃果子。”阿秀从草编的袋子里拿出果子递给姬月,听姬月讲这些天马行空的事,对姬月的喜爱更深一层,他想,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好能吹牛。   和姬月在一起,是阿秀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他一辈子在这个小山村里,见到的总是这么几个人,看到的都是那些山水,所知所感,都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他从来没见过姬月这么有趣的人,她见过很多东西,见过四大凶兽,去过幽冥都,养着一条巨蛇和一个专门吸食杀戮瘟疫之气的魔兽,她走过四海八荒,看过无数河流山水。   他无从考证姬月所说的是真是假,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话的真假,他在意的是,姬月这么可爱的人。   和她聊天,每一句话都是新鲜的。   所以当姬月提出离开的那天,阿秀的第一反应是不让她走。   姬月站在阳光底下,她全身暖洋洋的,身上挎了一个草编的大袋子,里面有阿秀这些日子送给她的礼物,一些形状奇特的石子和木头。   “你别走,留下来吧。”阿秀大喊道。   “不留了,我得走了,总得回家看看。”姬月整了整草编袋,最后检查自己是否落下什么。   有小妖带来消息,她养的那只浑兽又闯祸了,把应龙府翻了个底朝天,这还不够,不知怎么得和魔族结下梁子,现在魔族众人已经集聚到了应龙府山脚下,眼看就要冲进府里。   姬月和魔族有过节,前段日子刚砍了上一代魔主的脑袋,魔主血中带魔气,为避免魔气外泄,姬月前往北寒之地将魔主头颅埋进万丈冰川,回应龙府的路上,途径边春这片祥和之地,被这秀丽山川吸引。   她虽然舍不得,却不得不离开。   阿秀从河边赤脚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鱼,河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乌黑的头发粘在脸上,眼睛满是惊慌。   “那你还回来吗?”   姬月看出阿秀对自己的不舍,但是人族区区几十年寿命,等姬月再回来,恐怕阿秀早就入土了。   她不愿意骗人,也不愿意给阿秀不可能的希望,坦言道。   “不回来了,我很有很多事情要做。”   战神嘛,偶尔是要去平息战乱,或者打打凶兽什么的。   啪地一声,鱼掉在地上,阿秀冲过来抱住姬月。   “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姬月用手拍了拍阿秀的后背,人族这种生死离别的情绪,她当时还不太明白,毕竟她是不用死的,她认识的朋友也大部分是不用死的,起码不会很快死。   “别走,留下来,我天天给你捉鱼,给你果子吃。”   阿秀几乎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了姬月,可在这位大妖眼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姬月只觉得阿秀是个小孩子,事实上,确实是,姬月都千岁的大妖了,十几岁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奶娃娃。   “乖,你自己好好玩,好吗?”姬月拿出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阿秀此时悲愤交加,他想不明白,姬月为什么这么无情,为什么不留下来,为什么把分别说的这么轻巧。   姬月劝了几句没用,只能挣开阿秀,虽然阿秀是个人族少年,但是这点力气在姬月眼里,约等于无,一不小心,姬月将阿秀推倒在地。   “啊,我不是故意的。”   姬月立刻弯腰伸手,阿秀没有生气,他用一只手擦干眼泪,一只手拉住姬月的手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一定要走,我和你一起走。”阿秀漆黑的眼眸中闪现着坚定的信念,无论姬月想去哪儿,他都要陪着她,如果没有自己,姬月吃什么?她可是不会捕鱼。   姬月既惊讶又为难,无奈道,“可是你走的太慢了,从边春走到我的府邸,你可能要走三年,不,你可能根本走不过去。”   这中间还要穿过几条大河和山势险峻的高山,人族至今困于一隅之地就是因为他们无法通过这些天然屏障,别说去往应龙府山,就算是距离边春最近的一座高山,人族都无法逾越。   “我可以,只要我一步步走,总能走到。”阿秀的眼神清澈明亮,他对外界所知甚少,不懂得困难,或许即便有困难,他也愿意和姬月一起离开。   姬月试图和阿秀解释一路的艰难险阻,极冷极热之地,横行大地的凶兽,不知何时冲出地表的魔族,小小的人族,无力与这些抗衡,只需要一丁点的意外,他们脆弱的身躯就会被击碎。   阿秀完全听不进去。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衣物。”   阿秀扔下东西就往回家跑。   姬月还想劝说,耳边却传来轰鸣声,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一个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   “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回去?”   饕餮的身形比平时大了百倍,他硕大的脑袋几乎能占据半个边春,姬月担心这个不长眼的,一个不小心把人族踩死了。   “你赶紧退出去,小心脚下,一会儿把人踩扁了。”姬月急匆匆地吼道。   饕餮迟疑地绷紧身体,往前迈的一条腿,不敢放下,保持着抬脚的姿势,不再动弹,脸上却还是一脸怒气。   “上次咱俩把魔主砍了,魔族应该陷入混乱,那群妖魔鬼怪理应争破脑袋爬上新任魔主的位置才对,这会儿却聚集到你府山门口,我看不太正常啊,魔族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   饕餮也是从远方赶回来,听小妖说,姬月在边春,便顺道过来,准备和她一起前往应龙府。   “听府上小妖说,是我那浑兽惹到魔族了。”   来通风报信的是比翼鸟蛮蛮,他们族都长着一只翅膀一只眼睛,需要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两只比翼鸟合二为一才能双翅飞行。   可怜蛮蛮至今单身,靠着一只翅膀飞过万水千山实在很不容易,以至于蛮蛮累得说不清太多细节,只能告诉姬月,在姬月离开府上不久后,浑兽就跑了出去,沿途挑了不少魔族老窝,和魔族发生冲突,现在三十六洞洞主齐聚应龙山,嚷嚷着交出应龙。   “让魔界众多族群联手,多亏了小浑兽,他一人单挑三十六洞,把魔族汇集到了府山门口。”姬月摊了摊手。   饕餮啧了一声,一脸牙疼的表情。   “可真能折腾,咱俩辛辛苦苦把魔族这潭水搅乱,这下可好,又拧一块去了。”   姬月倒是不担心,魔主都被她杀了,剩下的三十六洞洞主加起来也没魔主一半的实力。   饕餮又催促了几句,告诉姬月打得过是打得过,但是让魔族攻上应龙府可就掉面子了。   姬月回头望了一眼,看不到阿秀的身影,胡乱应了饕餮几句,心想大不了忙完魔族的事再来找他。   “走!”   饕餮一声低喝,姬月跳到饕餮脖子上,巨大的身躯穿梭在大地之上,所到之处,群兽退散。   姬月和饕餮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还没到应龙府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那味道浓烈地仿佛要将整个山头淹没,即使此刻的应龙神山寂静地没有一丝声音,但是出现过的哀嚎声却仿佛不曾离开。   一个男人站在血泊之中,显然是杀红了眼,他周身戾气,全身黑雾环绕,比魔主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姬月叹了口气,从饕餮身上跳下来,脚尖微点,几步掠到了男人身后。   男人仿佛感受到姬月的气息,他呼吸一震,僵硬着身体,迟迟不肯回头。   “这怎么回事?”姬月压下心中的烦躁,忍了口气,对她的小浑兽说道。   她飘在空中,脚不占地,浓稠的魔血在地上蠕动,魔族的尸体摞成了小山头,她实在不想碰。   好好的应龙神山,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她都想搬家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他周身的黑雾太浓厚了,几乎看不出他的身形,他的脸隐藏在浓雾之中,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包括姬月。   男人迟迟不语,而后想起什么一样,指了指满地的尸体,又指了指山顶上的府邸,最后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姬月脸上逐渐染上一丝不快,语气也有些恼怒,“我设下阵法,他们上不去,你在这杀戮,弄的应龙神山跟魔族的血坑一样,味道难闻死了。”   男人听到后明显楞了一下,想要向前一步解释,又想到应龙讨厌血腥味,身体反而后退两步,缓缓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等着姬月训斥。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惹是生非,你好端端地,挑战三十六洞干什么?”姬月恼怒的事很多,其中一件就是男人私自招惹魔族,她的目的只是打击魔族,避免魔族独大,而不是对魔族赶尽杀绝。   三十六洞,怕是有一半多的高手折在了应龙府山,这下好了,往后几百年,魔族也支棱不起来了,这件事谈不上多糟糕,但不是姬月的主意,是她的浑兽自做主张,而且弄脏了应龙神山。   男人想要解释,但他不会说话,胡乱地比划着,姬月没耐心看,飞身上了山顶。   男人想要追过去,背后却传来饕餮的声音。   “喂,一身血上去,不怕姬月打断你的腿?”饕餮此时化成了人性,用手捏着鼻子,鄙夷道,“你不就是喜欢吸食杀戮、腐朽之气吗,这尸体这么多,你正好饱餐一顿。”   男人想要争辩,可恨自己没长嘴。   饕餮讥笑一声,眼神横了一眼满地奇形怪状的身体,“把这些收拾干净,都没法下脚了。”   说完,也飘然离去。   姬月赶回府上,发现自家小妖一个没少,才松了一口气。   完后的几天,浑兽一直没上山,姬月知道他在搬运尸体,想想那数量众多的尸体放在哪儿都会腐烂产生阵阵恶臭,姬月让浑兽将尸体都抬到一起,索性一把火烧了。   应龙的真火烧了几天,除了尸体,连魔气都烧没了,没了魔主和三十六洞,魔界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于世间,之前妄想和天神、凶兽争霸的魔族就如同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烧了尸体,应龙显出原身,盘旋于天际,呼风唤雨,应龙神君大显神威,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总算把神山冲洗干净。   时间一晃过去,等姬月忙完,已经是两个月后,由于她一直因为浑兽惹是生非而生气,等她想起阿秀时,又过去了半个月。   “我出去一趟。”姬月对蛮蛮嘱咐道,“我不在期间,不许任何人上山,府上人也不许轻易下山,尤其浑兽。”   蛮蛮称自己记下了。   交代完蛮蛮,姬月放心前往边春,那时正是春夏交接之季,花开的季节,想到边春满山太阳花,必然十分好看。   她想或许自己这次能待久一点,阿秀也会高兴。   姬月前往边春的路上有多美好,到边春时就有多痛心。   姬月跳着进了边春,迎面走来了阿秀的奶奶阿婆打招呼,阿婆见到姬月先是震惊,而后怒气横生,颤巍巍地指着姬月骂道。   “你还敢来?你这个狐狸精。”   阿婆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那个时候,五十岁已经是高寿,她身材原本就娇小,再加上年迈,身体佝偻着,皮肉松弛,满脸褶皱,表情愤怒,竟有几分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姬月咦了一声,她没跟人族说过她的身份啊,而且她也不是青丘狐狸,她是应龙。   阿婆仿佛丧失理智一样,对姬月又拉又拽,眼眶通红,带着哭腔骂喊。   “你还我孙儿,还我孙儿!”   姬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婆这点力气对她来说抓痒都不算,她任由对方抓着,一头雾水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阿秀在哪儿。   阿秀两个字就像是炸弹,再次将阿婆炸掉,她哭天抢地,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姬月的锦衣,她跪在地上,每一震哭声都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仿佛要把天地穿透。 第25章 故地重游   姬月再迟钝, 也意识到,这是出事了,她连番询问, 还用上神力,让阿婆乖乖回答她的问题,从阿婆零零散散的回答里, 拼凑出了答案。   在她走后, 阿秀执意要去追, 爹娘不同意, 阿秀瞒着爹娘跑了出去,幸好被边春族人发现带了回来,爹娘怕阿秀再跑, 便将他关了起来, 本以为关上几天,阿秀就想通了,谁知道。   “为了逃出来, 阿秀放火烧了房子,木质的屋子,一点就着, 人族又不会灭火, 那场大火死了很多人, 包括阿秀的爹娘。”   姬月越说越难过, 阿秀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族,也是第一个让她知道死亡别离痛苦的人。   她很后悔,阿秀的死亡本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她走之前告诉阿秀她会回来, 或者她当时知道应龙府没事后就立刻折返。   人族的生命如此脆弱, 人又是如此执着,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就有勇气离开养育自己的土地,为了一个念头,不惜纵火,也要逃离桎梏,要知道,当时的人族和兽族一样惧怕火焰。   姬月只觉得心烦,因此根本没想过阿秀从哪儿得到的火种,她脱开阿婆跑到阿秀家,那果然是一片灰烬,不止这里,大半个边春都烧秃了,也就是两个月前,她换来大雨冲洗迎龙神山,顺便给边春扑了火,要不是那场大雨,或许边春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姬月第一次感到惭愧,几十条无辜生命就这样被烈火吞噬殆尽。   她从火堆中扒出尸骨,这些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上古时期,并没有埋葬的说法,都是自生自灭,不过姬月活了这么久,知道任由尸体腐蚀,怕是会引发瘟疫,她将尸骨搬到山顶,这里不容易有人族上来,她将各个尸骨分开,又用木头搭建成三角的模样,将人放在木架里,就像是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木质简易屋子。   姬月跟其他族人不熟,看不出他们是谁,但是阿秀,姬月却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即使在她眼前的是一具焦尸。   曾经美好鲜活的少年,此刻成为了焦糊漆黑的尸体,那大火太过惨烈,他的皮肉已经被烧没了,不少地方是骨骼直接裸露在外。   千年来,姬月见到的尸首成百上千,断肢残腿、开肠破肚、破颅碎骨不计其数。   却没有一具尸骨能让她如此难受。   她细心地清理了阿秀的尸骨,给阿秀搭了一个最为精致的三脚架,四周摆满鲜花,尽力让这里温馨一些。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取下几块自己随身携带的灵石放在阿秀身边,当做自己送给阿秀的礼物。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几天后才回神,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没办。   之前族人的房子都烧没了,他们现在住哪儿?   她跑去寻找族人,见他们有的躲在山洞里,有的躲在山林中。   这件事因姬月而起,她必然要帮族人生活下去,她让族人出来,但族人对她怀有敌意,且畏惧火焰,他们现在只想远离曾经的火堆。   边春族人没见过什么妖,恐怕吓到他们,姬月只能叫来能化成人形的几个大妖。   饕餮气地跳脚,他将木头扔到地上,表情称得上狰狞。   “你叫我来搭房子?给人族搭房子?”饕餮作为一代凶兽,不吃人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现在被姬月拉来做苦力,简直在打他一代大妖的脸,饕餮觉得认识姬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让你干点活怎么就这么啰嗦?我要自己能搭还用找你?”   姬月将木棍挑挑拣拣,打架她在行,可木工的活,她是真不会,砍了一堆木头,她也不知道怎么把房子搭起来。   前段时间惹祸的浑兽还是跑了出来,并且找到了这里,为了不被赶走,他兢兢业业地埋头苦干,在饕餮和姬月吵架的时候,一座木质房子,初露雏形。   “后来,我们把房子搭好,又用神力催生了植被,边春算是恢复了原貌,只是,阿秀与死去的族人再也回不来了。”   姬月的心沉到了谷底,作为神族,她极少有这么不痛快的时候,可是这件事,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像一块石头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天真无邪的阿秀,那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因她而消逝。   楮墨不知何时做到了姬月身边,他厚实温暖的手掌落在姬月后背,他轻轻地抚摸着,就像是哄一个婴儿。   “他自己生了执念,葬身火海,与你无关,他走不出边春,永远不可能与你同行,分离只是早晚的事,更可况,斯人已逝,你因为他的事伤心,也是徒增烦恼。”   楮墨语气温柔又铿锵有力,他从心底里认为,阿秀的死是自己作的,人族不可能与应龙神结伴,他们的相遇,注定只是一段时间的同行。   楮墨淡淡地劝说着,心里却越发有些嫉妒,姬月的生命中出现过那么多人,饕餮在那段日子里扮演者举足轻重的角色,难怪姬月会如此护着他,还有那个魂兽,整天跟在姬月屁股后面干什么?   越想越觉得烦闷,楮墨在脑海中勾勒着姬月曾经生活的画面,有些嫉妒她口中说出的一个个名字。   嫉妒?楮墨猛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轻拍姬月后背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他一直对姬月照顾有加,难道不是因为姬月是位远古大神吗?姬月长得仿佛少女,和他心心念念寻找的女孩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才会对她倍加关注。   可应龙神君不可能是那个女孩,在他的梦境中,那个从来看不到脸的女孩,虽然会发出明朗的笑声,可更多时候却是残忍无情。   楮墨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显的微笑,自己这无端生出的遐想未免对老祖宗过于不敬了,他压住心中杂乱的想法,调整思绪。   “我派人去一趟边春。”   “不。”姬月眼神坚定,边春是她的一块伤心地,她自从上次离开后,再也不曾踏入边春,但这次她得去一趟,她得知道影妖和边春有什么关系,她不希望那块祥和之地再生事端,即使有,她也会打扫干净,她正了正神色,看着楮墨的眼睛,“我亲自去。”   “你没身份证,出不了远门。”   如今大数据如此发达,姬月不能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想到这,楮墨觉得,是时候给姬月伪造一个身份信息了。   姬月不明所以,“我飞过去,谁会拦我?”   楮墨想象姬月在天空飞行那个画面就觉得头疼,妖族努力隐藏踪迹,要是姬月在天上飘个几天,那得霸占热搜好几天。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上新闻的事吗?应龙神君,不会也想上吧。”   楮墨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即使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姬月对于现在的社会规则仍旧是无所顾忌,他想,让这位老祖宗理解这些限制,恐怕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难。   “哦,那有什么不好?”   果然。   楮墨放弃普法,决定从另外一方面劝说。   “您是应龙神,身份尊崇,近期梓州城不太平,需要您再此坐镇,这种跑腿的活不如交给妖管局,那边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您。”   没人不喜欢恭维,姬月也不例外,楮墨的话,她很受用,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边春在姬月心里的分量。   “放心,解决完边春的事我就回来,而且,不抓到幕后真凶,你们这些后辈能安心吗?”   姬月拿出长辈的架势,对楮墨教训了几句,说完便站起身来,再次打开圆盘。   “走。”   她一声低喝,圆盘上浮现出了去往边春的路径,一束淡金色光芒指向窗户,姬月展开翅膀,就要起飞。   在她的脚刚离开地面时,就被人拽住一侧的腰,按了下来。   姬月挑眉,略带不满的眼神望向楮墨,诉说着你什么意思?   楮墨轻叹一口气,“我叫私人飞机来,您稍等。”   姬月被楮墨强留下半小时,为了让老祖宗耐心等下去,楮墨向姬月介绍这个人族的伟大发明。   “飞得比我还快?”姬月觉得不可思议,不太相信地说道,“你肯定是在骗我。”   楮墨低声笑道,“不但比你快,还比你续航能力强,一会儿你就信了。”   姬月虽然心急如焚,恨不能现在就展翅飞往边春,但楮墨告诉她,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当年她年轻力壮的时候还飞了一天一夜呢。   琼途公寓楼顶是一个停机坪。   姬月看着一个像大鸟一样的铁家伙,带着轰鸣声,稳稳落地。   “来。”   楮墨请姬月进入飞机,飞机内部空间不小,能躺下两个人的床,四个座椅,姬月随便坐在一个座椅上,皮质座椅,姬月坐在里面,还有极大的空间,还没开始飞,姬月已经对这个大家伙相当满意了。   “这是人族发明的?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上天了?”姬月显得有些兴奋,对人族的印象总算有了改观,“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上次做车,我就觉得人族跑的快了,没想到还造出了能在天上飞的工具,难怪发展壮大了。”   “确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一会儿起飞的时候噪音有点大,不舒服就张开嘴,以防耳鸣。”   姬月环视一周,这里的布置简洁又不失奢华,跟楮墨呆的久了,她大概也能分别哪儿些东西贵,哪儿些便宜,就比如仓内装饰,都是真皮制造,质感十足,在柔和的灯光下,处处洋溢着钱的味道。   “楮局。”   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从驾驶室走出来,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他身形有些瘦削,但身高却不含糊,足有一米八五以上,上身白色体恤,下身宽松牛仔裤,他的身体还不像成年男性那有强壮有力,但骨架高大,手腕处有青筋突起,也是朝气蓬勃的模样,肌肤白皙,脸颊两侧没有多余赘肉,显得十分紧致。   姬月第一眼望过去便有些出神,这是一个干净纯粹的灵魂,且正处于生命中最为朝气蓬勃的时期,一切是那么地鲜活,让她瞬间想到了阿秀。   如果阿秀再长大一些,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辛苦你跑一趟,这是姬月。”楮墨跟年轻人打过招呼,刚要介绍两人,就见姬月微皱着眉头望着有莘衍,眼神中流露出哀伤。   楮墨靠近姬月,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轻柔道。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上古时期大道轮回没有形成,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没办法脱胎投生,自盘古开天辟地起,多少生灵殒命,不止人族,大到女娲伏羲,小到不知姓名的蝼蚁,生死都是定数,何必囹圄困囿。”   姬月轻呼一口气,她有一段时间给人族授课,所有仙、灵都会前来,虽然主讲人族如何种植生存,但她常常跑题,再加上仙灵起哄,一会儿就变成了讲述她曾经的丰功伟绩。   一个坐在下方的年轻人族听后若有所思地抬头问她,“女娲饕餮悉数殒命,你曾经的亲友离你而去,还有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亡灵,那么多生命消逝,午夜时分,你不会孤寂难过吗?”   姬月微微一震,那人的话正中靶心,是姬月不愿提起的过往。   此刻坐在讲坛之上的姬月已经算得上一位得道大神,不再是当初那个打架斗殴、争强好胜、与一众妖魔鬼怪狐朋狗友横行霸道的应龙了。   她端坐于中央,四周都是她的信徒,他们尊她为信仰,即使此时的姬月并不成熟,但是她就算装,也得装出样子。   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云淡风轻,她轻启朱唇,声音听上去平缓空灵,仿佛能启迪人心。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人来人往,皆有定数,诸事不可强求,凡事尽力而为,随缘自在,乐在其中。”   姬月说着虚假的论调,教导人们看淡生老病死,经历磨难,可她内心却极为反感。   谁他妈会乐在其中,谁会愿意随缘而为?   不过是力不能及罢了,她若有回天之术,倒是愿意把死去之人的尸骨挖出来,让他们起死回生,只是她不会啊。   贵为应龙神君,却也有她办不到的事。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给信徒讲述如何摆脱心魔,若是不将那些杂念执念驱除,便会入魔,人也只会越发痛苦,既然办不到,那么只能放弃,人们需要的是一个放弃的理由,而姬月给的就是这个理由。   天道伦常,自有定数。   说得多了,连她自己都信了,此时从楮墨嘴里说出来,姬月有片刻的恍惚,稍后却又释然一笑,显得没心没肺。   “他叫什么名字?不像是人族,也不是妖。”   楮墨的手并未离开,轻搭在她肩膀上,没有多少重量,只是十分温暖。   “有莘衍,今年十八岁,有巫族血统。”   “有莘氏?专门出大美女的氏族,不少君王迎娶的可都是有莘氏女子,成汤你们知道吧,迎娶的就是有莘氏的大美女,大禹的母亲也是有莘氏。”   姬月诧异地看向年轻人,难怪长得这么漂亮,现在她的注意力是真被吸引了过来,对着年轻人疑惑道,“不过,有莘氏是人族,你怎么?”   有莘衍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是大男孩阳光明媚的笑容。   “我是混血,我爸是巫族,有莘是跟着我妈姓。”说起家事,有莘衍流露出一丝伤感,“我爸去世得早,我一直跟着我妈生活。”   姬月和有莘衍又闲聊几句,知道他现在在妖管局也属于执行部,打斗技能很一般,几乎与人族无异,不过他年轻体壮精力旺盛,几乎不会疲倦,而且伤口愈合速度极快,因此虽然伤害输出低,但回血快,冲锋陷阵也不怕受伤。   说的差不多了,有莘衍也想起了自己的主要任务,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楮墨恭敬道,“楮局,我这就去开,不过我开的次数少,可能不大稳,你们一会儿不要害怕。”   楮墨不急于赶往边春,对于有莘衍的闲聊也不放在心上,主要是他发现,看似单纯的姬月并不是真傻,几句话就把有莘衍的背景套了个七七八八,之前她浑浑噩噩,对一切听之任之,只是因为不感兴趣,遇到上心的事,上古大妖的智商也显现出来了。   “没事,多开几次就好了,我跟你进驾驶室,做你副手。”   “不用不用,您坐着休息吧,我试试,应该没问题。”   有莘衍深受局里各种流言洗脑,认为楮墨就是个自大狂妄且善于欺压员工的有钱没处花,卖官鬻爵的邪恶资本家,所以万分不想跟楮墨独处,本来他就压力大,若是他哪儿做的不对,楮墨在他旁边一顿教训,他会更郁闷。   楮墨挑眉,几乎是一瞬间,把有莘衍脸上抗拒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再强求,让有莘衍放心去开,这里的三个人都能飞天遁地,摔不死,正好拿来练手。   有莘衍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转身进了驾驶室。   姬月歪着头,笑着看向楮墨。   “他挺怕你的。”   楮墨脸上带笑,道,“我不像你,人见人爱,地位尊崇,受人膜拜。”   姬月不置可否。   “不过你们这些后辈确实不如我们那时候,有莘衍的父亲是不死民国的居民,却还会死,看来巫族也和妖族一样,灵力大损。”   “不死民国?”楮墨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在现在的分类里,排除人族、妖族、魔族后,剩下的生有人族身体,却有特殊能力的统称为巫族,在楮墨的概念里,巫族只是比人族强一点,本质上和人族差不多,起码没有妖族和魔族那么长的寿命。   这个不死民国,听起来就颇为神秘。   “你们不知道?”姬月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楮墨,而后又失望地摇了摇头,“连不死民国都消失在历史中了吗,真是世事难料。”   不死民国是蛰居海边的一个部落,历史可追溯到上古群妖混战时期,他们以甘木为食,国人不多,不过百人,这里人生命不朽,没人知道他们的起源,只知道这里居住着百十来个成年男女,他们相貌与常人无异,但从来不会衰老死亡,时间仿佛在他们身上静止。   不死民国不似其他人族低调,他们喜好游山玩水,再加上生命永恒,因此常常走遍大江南北,若是遇到凶兽,也会被打伤,但恢复极快,即使只剩下一片肉,也能长出身体,可以说是真正的不老不死,这一点,就算是妖族都嫉妒非常。   他们大多性格活泼,博闻强识又见多识广,喜欢与其他族□□流,每到一处地方,总喜欢和当地人沟通,讲述他们一路上的见闻,间接起到了促进文化交流的作用。   而这个族群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繁衍后代,不过姬月也能理解,要是他们像正常人一样繁衍生息,那这片土地上若干年后岂不是挤满了人?   “这世上真有人会不死不朽?”楮墨皱眉道,上古时期竟然有这么多神奇的族氏,可一星半点的记载都没留下来,即使妖管局的档案室里,都不曾有。   它们就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   为什么这些记载会消失?   楮墨脑海中闪现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是不是人为?   那么会是谁,又为什么要将这些历史剔除掉?   “当年是不死不朽,如今看来,和常人差不了多少了,他爸不就去世了?估计只剩下回血快这一个优点了吧。”   有莘衍的驾驶技能比他自认为的好不少,起码姬月躺在床上没感觉颠簸,两个小时后,飞机精准降落到目的地。   几人走下飞机,映入眼帘的是枯槁的群山,山的形态经过千年磨难已经磨出棱角,曾经平缓圆润的山头此时已经长成高耸入云的险峰,过去清澈见底的河流消失不见,沧海桑田,始终是改变了边春温和的面貌。   一条蜿蜒的水泥路盘旋山峰而上,不少地方多了一些现代工业的痕迹,电缆电线举目可见。   作为当地的一个景点,边春并不红火,甚至可以称得上荒凉,各种广告牌子已经被日头晒得发白,漆掉了大半部分,斑驳的字体有的少了偏旁,有的少了部首,处处彰显著,这是一个落后又贫穷的地方。   姬月吸了吸鼻子,这些碍眼的现代遗迹,仿佛将她拉倒一个陌生的空间,一点不像她认识的边春。   她最怕走路,走了几百米就腿酸,抬起头看看四周,没人,那么她就不走了吧。   姬月还没飞起来,就被楮墨一把拉住手腕,她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这是上边春唯一的一条路,难免会有人经过,您要累了我背你,咱不用飞的行吗?”   姬月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我想飞?”   楮墨不知道何时起,练就了一项新技能,从姬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出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看习惯了,楮墨觉得姬月的微表情极易读懂,从姬月略显缩小的眼睛里,他就能看出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大约是伺候的时间长了,就能读懂主子的心思了。”楮墨说道。   有莘衍噗嗤笑出来,楮瘟神不是一向唯我独尊吗,怎么还学会低声下去了。   楮墨瞪了属下一眼,有莘衍赶忙低头,嘴角却忍不住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姬月听不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她对楮墨的细心给予了肯定,但对于他的提议不太满意。   她走到现在,身上微微出汗,楮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背着,她会更热。   “有没有凉快点的办法?”   “有。”楮墨没想到祖宗这么难伺候,换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骑我脖子上。”   姬月的眼睛瞬间明亮,一脸期待。   “那是不可能的。”楮墨冷酷打断,他叹了口气,早知道,派当地分局的人过来送一辆车,“您忍忍,我……”   姬月及时打断,双手抱于胸前,抬起下巴道,“我姬月的生命里,就没有忍这个字。”   战况变得焦灼,有莘衍不自在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避免楮局和新认识的小妹妹吵起来。   “楮局,我叫车吧,这里是旅游区,应该有接送乘客的车辆。”   年轻人永远跟得上潮流,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查询着,不过两分钟就联系到一家旅游公司,那家公司在边春有固定的合作旅馆,近期没有去往边春的大巴,不过可以派人来接。   “好,我们就在307上,你们现在出发吧。”   有莘衍出身中产,妈妈在县城工作,他上大学来到了梓州,零花钱不多,多亏了妖管局这份工资,他跟大部分大学生一样,喜欢出去旅个游什么的,住的是青年旅馆,路线是自己规划,找旅行社也是捡便宜的,因此极快地处理了眼前的困境,相比楮墨这种出门开车坐飞机的,有莘衍显得极为接地气。   知道有车过来,几人也不着急赶路了,姬月迈着懒散的步子,眼睛扫向四周,企图从中找出一些边春的影子,可惜此时的边春虽然仍旧郁郁葱葱,却丝毫没有当年柔和如水的亲近感,实在没有意思,姬月便低下头。   一声鸣笛声从几人身后传来,三人纷纷回头。   司机开着一辆服役多年的面包车,见到几人,摇下玻璃,用一口乡音问道。   “是你们联系的旅行社?”司机四十出头,脸色土黄,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南方人身材不高,不过短小精悍,身上肌肉不少,应该是常年劳作,说话直来直去,有几分乡下人的憨厚。   “你是?”有莘衍狐疑道。   “我是旅馆老板,今天去城里进货,正好回来碰上你们,上车吧。”   姬月抬起头来,看到这个铁盒子,这个铁盒子一看就没有楮墨的铁盒子结实漂亮。   有莘衍在地图上查了如果从山上下来需要四十分钟,这司机从外面来,所以才这么快接上他们,听说可以上车,有莘衍立刻招呼楮墨。   “楮局,咱们快上车吧,终于不用走了。”有莘衍一个大小伙子,不好意思像姬月一样抱怨,但是能坐车谁愿意走路啊。   楮墨点了点头,请姬月上车。   车后备箱里是肉类和蔬菜,鱼腥味大,姬月深吸一口气,打算一路憋气到下车。   她坐进后座,楮墨接着进来,有莘衍大大咧咧地坐在副驾驶上。   车启动不久,楮墨开始和司机闲聊。   “师傅是本地人吧,现在是旅游淡季,您进这么多货,想必生意不错。”   司机咧着嘴露出苦笑。   “我就是边春土生土长的,没什么本事,没学历没技能,不能出去打工,就在家门口开了个小卖部,我们这地小,就算是旺季,也没什么人来,这些菜是给我们供那一片人吃的。”   “边春历史悠久,这环境也好,只要政府投资,旅游业就能做起来。”   楮墨睁眼说瞎话,这压根没有什么历史遗迹留下来,没出过大人物,没出过古遗迹,就算是卖传说,也没有姬月那会儿讲的不死民国有意思。   司机听得出客人这话是恭维,但还是表示感谢。   “有人想的和您一样,不过旅游业怕是搞不起来了,政府投过资,都赔了,不过就在去年,有个外地的大老板过来视察,看重这块地,说是风水好,打算投资,弄个木雕加工厂,虽然我们这的人是有点这个手艺,可现在木雕不也是工业化了吗?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做得起来,真能做起来就好了,起码赏我们一口饭吃。”   “建工厂?现在建成了吗?”楮墨状若无意地继续聊。   “工厂倒是建成了,都半年多了,不过里面没人,说是等设备进厂后开始招工。”   楮墨突然对着司机笑了笑,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你们会木雕?一会儿带我们参观参观,我也打算在这建个厂子,既然他们还没开业,我直接买了他们的厂子算了,他们这迟迟不开工,怕是遇到资金问题了。”   司机哈哈大笑,“他们建好了,你这会进来一口气买下倒是方便,不过估计他们不卖,我听说那老板也是个大人物,不是那种小老板,投资赚不赚钱的吧,没准是洗钱用的呢。”   “您还知道洗钱?”楮墨配合地笑起来,眼神却不像之前那么温和了。   两年前投资,都建成半年了,迟迟不投入使用,哪个没脑子的投资方会干这种事?至于洗钱,洗钱的办法多了,随便一个办法也比这轻松。   “哎,我这可不是瞎说,那厂子那么大,两年了只投入没收益肯定有点猫腻。”   楮墨又和司机聊了不少,把边春的八卦探听了个七七八八,有莘衍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身家过亿、互联网巨头的楮瘟神聊起家常来,一点看不出千亿总裁的影子,完全就像一个接地气的小商人。   “我是真心实意想做买卖,边春地界好,人也豁达,城市里乱糟糟的,生活节奏太快,我啊,到时候在这开个厂子,就住这,欣赏好山好水,没事学学摄影,也给你们提供岗位,算是帮助老乡。”   楮墨几壶迷魂汤下去,引得司机一片称赞,又透露出不少消息。   等几人到达边春,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司机姓黄,家中开着一个小超市,是边春唯一的超市,家中是一个二层小楼,楼下买东西,楼上空出几间屋子,当做旅馆。   房屋外形隐约能看出千年前边春屋舍的痕迹,但是建筑材料早已是现代化钢筋混凝土,外圈倒是缠绕着藤蔓,将灰白的白墙面包裹起来,仿佛在把现代工业拉回自然。   时间已经不早,黄师傅让媳妇拿来些吃的,姬月三人吃过晚餐,拒绝了黄师傅的邀请。   “楼上四间空房,你们想住哪儿住哪儿,需要什么东西叫我就行。”黄师傅端着一碗面条,对几人说道。   “好,您吃饭,我们自己上去。”楮墨回答。   黄师傅的媳妇拿着钥匙带几人上了二楼,打开客房,让他们自己选。   这里条件艰苦,房间仅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仅看床上用品的质量就比楮墨的酒店差了十万八千里。   房间一模一样,没什么可挑选,姬月随便指了一间,黄师傅的媳妇立刻给了她钥匙,楮墨和有莘衍选了紧挨着她的一左一右两个房间。   时间太晚了,今天肯定没任务,有莘衍跟上司打完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姬月踱步走进房间,房间里放着两瓶矿泉水,姬月走到窗前,窗户有两米多宽,宽敞明亮,山里入夜后就会潮湿,丝丝冷气顺着窗户钻了进来,姬月浑然不觉地将双手放到窗台上,看着窗外。   绵延起伏的山脉出现在眼前,带着几分厚重的倾诉感。   楮墨没走,他依在门框上,想着这位老祖宗未必会适应这的艰苦环境,或许有什么吩咐,可姬月并未表达出一丝嫌弃,反正愣愣地望着窗外。   这是又想起以前了。   楮墨微微皱了皱眉头,相处地越久,姬月偶尔表现出的颓废之感就越让他揪心,偶尔的欢快就像是表象,他隐隐有预感,等哪儿天姬月觉得没意思了,或许真的会重新陷入沉睡。   “这里的经济发展不好,在这办个工厂,你觉得怎么样?”楮墨尽力舒展眉头,走进来拿起一瓶矿泉水握在手里。   姬月楞了一下,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什么?你不是真的打算在这建厂吧?” 第26章 禁忌   楮墨笑了笑, 坐在床头,侧头望向姬月,“怎么?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姬月对现代经济不了解, 自然也不会思考赚不赚钱的问题,但是就这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建工厂的做法,未免突兀了点。   “不做准备?直接开?”   “不用, 我就是想造福边春族人, 做慈善, 给他们发点钱。”楮墨产业众多, 有一两个不盈利的也没打紧,更何况这点钱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要是这位老祖宗能开心一点, 那就太值了。   姬月大部分时间是懒得思考, 不是真的缺心眼,楮墨这样做,是在哄她开心, 突然之间,楮墨在她心里的形象又又高大了一些。   姬月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都是大妖了, 她用不着对别人虚与委蛇, 因此她开心或不开心就会第一时间表现出来。   “你真是个好人。”姬月的眼睛里带上些许崇拜, 她曾经也想过补偿他们,但实在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楮墨就很聪明, 一下子就想到了。   楮墨细细体味着这最高规格的称赞, 虽然这句话最常出现在表白被拒绝时, 但姬月目光诚挚,清澈不加雕饰,再加上那难得的崇拜,让楮墨瞬间血液上涌,大脑有一刻钟的短路,仿佛头晕了一瞬间,睡梦中那个经常造访的女孩和姬月的身影重叠,那个他一直看不清楚的人仿佛长出脸来,这感觉就想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呼吸,并不存在的心脏也跟着狠狠抖了一下。   手里的矿泉水顷刻掉了下去,姬月身影一闪,稳稳握住矿泉水瓶身,奇怪地望了楮墨一眼。   难道是她这句话犯了什么忌讳?   楮墨惨白着脸,看到姬月的目光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努力收起略显僵硬的表情。   “渴吗?你不喜欢凉水,我帮你温了。”   难怪,原来是房东手动加热了,姬月摸着温热的矿泉水瓶,脸上仍旧是奇怪的表情。   “你刚刚怎么了?”姬月站在楮墨面前,楮墨坐着,她站着,身体比楮墨高出一截,她垂下眼眸,楮墨则微微抬头,认识这么久,两人却是第一次一脸严肃地望着对方。   姬月的脸非常精致,毫不夸张,有着婴儿般水润光滑的肌肤,看不到一点毛孔斑点,脸颊小巧,额头饱满,鼻子微翘,一张只会出现在元宇宙中完美无瑕的少女脸。   姬月难得严肃,一本正经起来后就压住了她身上那种无辜少女感,流露出独属于大妖的压迫。   楮墨想要再掩饰一番,心脏的位置却突然猛抽了一下,他脸色仍旧惨白,声音里带上了少许急躁。   “今天几号?”   “四月十五。”   姬月作为一个古人说的当然是阴历,楮墨听到后脸色又沉了一层。   “莫非你每逢初一十五会变身?”   姬月声音平淡,妖兽大多有这个特点,他们身上总有一两个忌讳来平衡自身运道,算是钳制,虽然楮墨不是妖,但也不是人,身上带着点缺,倒也是不无可能。   “嗯。”   楮墨的脸色越发不好,他撑起身体,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人死死拽住,疼地他身体都要弯下去,他强撑着跟姬月告别,让她今晚好生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另外,别去找他。   冷静自持的大妖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楮墨的背影,步伐非常沉重,背上仿佛背着万山,脚下又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企图将他拉入地下,每移动一步都得用尽全力。   尽管楮墨掩饰的很好,外人看来与平时无异,可姬月到底是应龙神,她看到的不止外形,而是无形的力量,一道和楮墨相冲的力量缠绕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整个吞没,拽入深渊。   “楮墨。”姬月向前一步,却嗅到了冰冷刺骨的寒气,那寒气浓重地结下结界,使她无法向前。   “没事,你早点休息。”   楮墨没有回头,而是一步步离开,关上房门,随后姬月听到了一阵开门声,心知是楮墨进了自己房间。   她难得正经起来,眉头紧锁,光滑的脸蛋都显得有些紧绷。   是诅咒?中蛊?着魔,还是被自身力量反噬?   饶是见多识广的姬月也看不出楮墨身上那拉扯的力量来源,不,应该说,她根本就看不透这个特殊人族,太奇怪了,不属于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系别。   这些事暂且放一边,楮墨对她照顾有加,姬月自然得帮他,她知道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闯进去,有外力入侵搅动,只会加重楮墨的情况。   她手里握着尚有温度的水,脑海里不断搜索着与之相关的信息。   楮墨的情况比姬月料想地更糟,他进入自己的卧室后,整个空间都陷入黑暗,黑暗向四周无限蔓延,他整个人似乎被整个世界剥离了出去,完全沉入另一个空间。   八根铁索穿过他的身体,四根位于胸前,穿过肋骨,黄金蟒粗细的铁索穿出四个洞来,那□□长年累月,已经不滴血了,连周围的肉都磨出了厚厚的死皮,黯淡无光的死肉粗糙狰狞,这仿佛不是一具身体,而是风干的死尸。   手腕、脚腕处都缠绕着沉重的铁索,分别向四个方向张拉,仿佛要将他活活撕裂。   而这铁索正是他平时作为武器使用的那条,从不会离开他的身体,沉重到能困住三山五岳的铁索。   一条看不到的鞭子,狠狠地抽到他身上,那鞭子从不现形,可楮墨却感受得到,那鞭子上带着倒刺,每每打到他身上,都能皮开肉绽。   每逢初一十五,他都得经受这样的酷刑,从午夜十一点到凌晨四点,自他有记忆起,从不间断。   鞭子突然抽到他的血洞上,楮墨倒吸一口凉气,铁索穿过的地方向他身体发出一道气力,仿佛要把他切成肉片,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楮墨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原由,就跟他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与常人不同一样,只是每次经受这样的酷刑,楮墨都恨不得把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时间每过去一秒,那惩罚就更重一些,似乎楮墨越有力量,那惩罚就越严重。   倒刺把楮墨弄得血肉模糊,他仰起头,脸上除了汗水,还有数不清的伤痕,他一边脸完好,另一边却没有了皮肉,只剩骨头。   一半俊美,一半枯骨,此时的楮墨,就像是地狱最深处关押的恶鬼,面目狰狞,罪无可恕。   姬月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将她认识的族群都捋了一遍,硬是没找到一点与此刻楮墨境遇相关的线索。   莫非世事变迁,如楮墨这般的,算是新物种?所以他遇到的问题,她才没有见过?   一无所获的姬月有些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正当她翻身背对着玻璃叹气时,烦躁不安的眼神突然恢复清明,她眼睛向左后侧一瞥,身体也随之翻起,一只胳膊砸开玻璃,一手抓住了刚刚露头的小妖。   “这么就快送上门来,真是没耐心。”   姬月一把将小妖拽了进来,刚才太过混乱,姬月没来得及看清小妖的容貌,此刻屋里开着灯,小妖仰起头,当她看清楚小妖的模样时,手抖了三抖。   “阿秀?”姬月吃惊道,不对,它是影妖,不是人族,她的手再次收紧,今晚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极为烦躁,一直以来举重若轻的大妖修养消失不见,应龙神君显出几分戾气。   “你怎么会长成阿秀的模样?谁让你长成这个样子的!”   “是我,阿秀。”   小妖发出的声音和阿秀一模一样,他的相貌一如千年前,明媚阳光。   “我是阿秀。”   小妖几乎被姬月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他涨得满脸通红,双脚乱踢,双手去掰姬月的手。   “吉。”   小妖近乎恳求地望向姬月,流出泪来,阿秀右眼眼角有一颗泪痣,此刻看上去极为可怜。   姬月被小妖的声音震地差点灵魂出窍。   吉,当年阿秀就是这样叫她的。   姬月松开小妖,小妖力竭地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姬月不信眼前的影妖是阿秀,她要是那么好糊弄就活不到今天了,可是她的眼睛还是紧张地盯着小妖,一字一顿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影妖的模样是复刻的寄生宿主的,千年前,不可能有影妖附身阿秀,否则以她的本事,不会看不出来,可若是在姬月走后呢?   也不对,当时影妖式微,即使它有机会附身,但是后来阿秀去世,影妖必然需要找新的宿主寄生,那它的模样应该变了,不可能有影妖离开宿主千年后还活着。   小妖仰起头望着姬月,眼神一如当年,清澈明亮,它刚才喘地厉害,现在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吉,我就是阿秀,你忘了我了吗?”小妖显得有些失望,他眼角泪痕未干,红着眼圈问道,“当年你说走就走,我在这等了你这么久,你把我忘了吗?”   姬月一只手背向身后,偷偷画了个符咒,手指一推,透明的符咒绕到小妖身后,稳稳落在它身上。   “阿秀是人族,你是影妖,你敢冒充他,胆子不小。”姬月冷呵道。   小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状态,确实不像人族,可影妖这个名字,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么,那场大火,那场大火。”提到大火,小妖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露出极为痛苦的模样。   姬月用余光扫了一眼符咒,那是一张真言符,能测出对方说的是否是真话,若是假话会发出浅金色光芒,若是真话则无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姬月心中疑惑,面上却配合起这个小妖。   “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姬月用手抚摸小妖的头顶,那发丝也阿秀一模一样,可触觉完全不同,阿秀的头发柔软,这个小妖的,摸上去就像是在摸粘稠的浆糊,这样的触觉让姬月不自觉地想起了血液。   姬月的安抚极为有效,小妖仿佛终于找到人诉说一样,尽情地吐露着自己的遭遇。   “我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在山顶上,周围还有族人,我醒的时候他们还在睡,我想去找你,就想跑下山,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离开那座山,我往山下跑,可转眼间又回到了山顶,不管从哪儿个方向都没办法下去,我特别害怕,去叫族人,可他们闭着眼睛,就跟死了一样,我真的害怕急了,我被困在了那里,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快被逼疯了。”   小妖的语气开始变得偏执起来,他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奋力地发泄着。   姬月盯着真言符,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眼前的小妖和阿秀究竟是什么关系?   姬月不知道是信了几分,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人族,影妖,这二者之间根本就不会转变,若是人生时入魔,死后化鬼,那都有可能,可人族和影妖根本没可能,就像是苹果不能变成梨一样。   “我也不知道。”小妖迷茫地望着姬月,它也不知道,它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要不是嗅到姬月的气息,根本不会找到这来。   “你是不是害怕我?”小妖低沉着语气,显得有些自责,“你害怕我是应该的,我发现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怕急了,我大概是变成了妖怪,族人都变成了妖怪。”   姬月敏锐地抓住这句话的重点,“都?”   小妖颓废地点了点头,“所有人,伯伯,奶奶,我爹娘。”   这句话对姬月来说就是一记重锤,所有边春族人,死后都成了影妖?   看到姬月震惊的脸,阿秀只当姬月是被吓到了,伸手去牵姬月的手。   “你别怕,虽热我们变成这样,但是,但是……”   阿秀有些说不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姬月解释。   族人变成这样之后起初只觉得怪异,后来又以为自己以另一种形态活下去了,他们藏在那些还活着的族人影子里,活着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死后又会加入他们的阵营,重复着他们的做法,可是真正活过的人,谁会愿意做一辈子影子。   有的族人活的久了就想彻底了解这毫无生趣的生命,可他们死不了,他们只会变得及其虚弱,却不会彻底消失,虚弱的族人会躺在地上,他们没有力气起来,可大脑还活着,他们没有力气说话,无法跟别人交流,简直会被逼成疯子。   时间久了,淳朴善良的族人也变的是邪恶起来,他们有时会蓄意谋杀活着的族人,只是单纯地为获得快感,有的不断地吸食活人精气,他们发现这样做自己会变得强大。   阿秀不敢说,他后来能离开山顶也是因为附身了几个族人,但他没有想其他人一样,把对方吸干,只是吸一点就换个人。   “这里很危险,你快点走。”阿秀紧握着姬月的手,边春,这里有数不清和他一样的魂魄了,或许姬月走过的地上就有,他们像捕捉猎物一样,蛰伏在暗处,有猎物出现就会扑上去,最近频频有外乡人来,他们就像是许久没有进食一样扑进他们的影子里,跟随他们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有些族人很厉害,他们会杀人。”阿秀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无意在后背指责他的族人,却希望姬月能听懂,离开这。   姬月从阿秀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故事的大概,难道现在影妖如此强盛,就是因为他们不是她所认识的影妖,而是边春族人死后所化?   这些影妖机缘巧合下离开边春,被假应龙那个冒牌货收买,她在小区布下阵法,一个影妖潜回了边春,所有她才找到了这里。   “吉。”   阿秀的呼唤将姬月从沉思中拉回来,此刻她才真正地看向阿秀,这个千年前的好友。   其实这样也挺好,起码阿秀还活着,姬月突然有些邪恶地想,不过只有阿秀一个人活着就够了,其余的族人还是应该入轮回,转世为人。   “如今六道轮回已成,族人们应该去往地府投胎转世,他们在哪儿,我把他们送过去。”解说说道。   阿秀早就猜出姬月不是常人,能活这么久,大约是传说中的妖族,虽然知道妖族厉害,但他对姬月没什么信心,好言规劝道。   “这件事你管不了,你打不赢他们的,你听我的,现在就离开这,永远别回来。”   “放心,我天下无敌,影妖对我来说,费不了多少功夫,他们都在哪儿?山顶上?”姬月得找出那个潜回边春的影妖,顺便送这里的人入轮回。   “你看不到他们,他们就像影子,会附身在任何人或者器物上,还能附在地上,除非他们自己走出来,否则你发现不了。”   姬月点了点头,她确实嗅不到他们的气息,让影妖主动走出来,她又不可能把每件物品都打碎寻找影妖,更何况现在是夜晚,影妖更容易蛰伏,估计只能明天日出后行动了,不过。   “那个山顶,你和我再上去一次好吗?有我在,你一定不会再被困住,我就是想去看一眼,你们为什么会这样。”   阿秀想要阻止,姬月软磨硬泡,又在阿秀面前露了几手,以示自己当真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大妖。   阿秀佩服不已又拗不过只能答应,路上询问起姬月的身世。   “应龙神听过吗?”   阿秀点了点头,疑惑道,“你朋友?”   姬月忍不住揪住阿秀的耳朵,“我,我就是应龙神,声名赫赫第一战神。”   阿秀扑哧笑了出来,姬月以前就爱吹球,他是真的有点不信,但还是很给面子。   “吉真厉害,天关、地轴神之主天地无敌应龙神君,肯定谁都打不过你。”   看着阿秀天真无邪的笑容,姬月跟着笑起来,心中阴霾终于被吹散,轻松道。   “你是不是傻,我都告诉你我叫吉了,你就没想过我是应龙?我用过的化名就那么几个,你当时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应龙神君的化名我是听说过,但你最常用的不是庚辰吗,更可况同名同姓的那么多。”   “你就是觉得我不像真神,压根没往那方面像。”姬月一语道破。   阿秀不要意思地傻笑,,“其实也不是,应龙有时候称老龙,我都不知道应龙是男是女。”   姬月哼了一声,两人一个神龙,一个影妖,赶路飞快,穿梭于林间,不消片刻便到了山顶。   “这是什么?”   在姬月面前的,是一个现代化工厂,占地面积极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其上竖立着几个大字,要是姬月识字的话,就会知道上面写着,大悦木雕制造基地。   “前段时间出现的,它出现后。”阿秀正要给姬月介绍,喉咙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他的脑袋往下一掉,两秒后又抬了起来,只可惜姬月背对着阿秀,没有看到这一幕。   “它出现后,不少族人就住在里面了,你要进去看看吗?”阿秀的眼睛就像是无机质,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姬月想找当时的几座坟墓,看看有没有线索,这会一个大房子杵在这,就算有线索,也被铲平了。   “我去看看。”幸好姬月还记得埋尸的地方,她只要找到相应的地方可能还会留有蛛丝马迹。   大门紧闭,姬月直接从墙上跳进去,阿秀跟在身后,动作轻盈。   工厂是水泥地面,几个开阔的大车间,机械都没入场,就是一个空壳子,可姬月一进来,就浑身一个激灵,一股腐烂阴冷的气味直冲脑门,姬月屏住呼吸,皱着眉看向四周。   这气味浓重,熏地人眼睛疼,可偏偏姬月却看不出来源,看不到这里有什么妖孽邪祟,闻地到看不到实在是让人郁闷。   “跟紧我。”   姬月回头拉了一把阿秀,阿秀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后腼腆一笑,握住姬月的手。   姬月回忆着埋葬尸体的位置,她走到一个钢架结构的车间,这里久不住人,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姬月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应该就是这。   姬月蹲下身,手放在地面上,这是阿秀尸身长眠之地,她记得最清楚,姬月的手用力向下一拍,水泥地面沿着手的位置裂开一指多宽的缝隙,她正要动手掀开水泥板时,突然愣住。   阿秀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不知道阿秀是不是还保留着当时被烈火烧身的记忆,若是他看到自己被烧焦的身体,会不会疯掉?   “怎么不挖了?”阿秀奇怪地望了姬月一眼,跟着蹲下来,他低头看着地面,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不是这,这没有。”   姬月站起来,转身去找其他位置,阿秀跟着姬月离开,却在半路回头看了一眼裂开的地面,他眼神冰冷,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全然不似那个天真开朗的少年。   姬月重新找了一位族人的埋身之所,这次她没有犹豫,一拳砸下去,混凝土板陷下去一半,她将碎板搬开,站在旁边,抬起双手,地面上的土便随着升起,七八丈高的土被姬月凭空托起,扔在一旁。   她走进那个埋藏尸骨的洞穴,姬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一团黑影猛得从地底下窜出来,冲向姬月。   姬月立刻闪身挥出一掌,同时不忘将阿秀护在身后。   这是一具烧焦地尸体,姬月在焦尸偷袭的同时就确认了他的身份,是看着阿秀的一位伯伯。   “闭上眼睛。”姬月低喝一声,挥出一掌,卷起巨风,将阿秀卷到角落。   焦尸再次袭来,他随手掀起几根钢管,砸到姬月身上,姬月半路截下,强压下钢管,钢管纷纷落地,在地面上砸出几道裂痕。   不等姬月反击,焦尸已经冲到姬月面前,挥出拳头砸向姬月,姬月伸出手,握住焦尸手腕,用力一拧,将焦尸的胳膊拧下,可焦尸没有任何知觉,全然不在乎,再次对着姬月挥出手臂,落在地上的断肢,蠕动着前来寻找身体。   姬月的眼皮跳了跳,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等她整理出来,地面上破开无数巨坑,一个接一个尸体跳出地面,他们不知疼痛,不畏生死,对姬月的攻击异常猛烈且不知疲倦。   姬月将他们碎成几段,这些残肢却始终能拼凑在一起重新站立起来,他们已经是死人,死地透透地,无论姬月怎么打,他们都不可能再死一次。   这种不死不休,操控死尸的方法,姬月只想到了一位,就是那位被她手刃的初代魔主幽。   幽尸首分离,身体和头颅隔了十万八千里,难道他复活了?   饶是姬月这沉稳了几千年的心脏,此刻也忍不住疯狂地跳动了几下。   可千万别是他,当年和鼎盛时期的饕餮联手,两人用了些小手段才将幽诓进陷阱,算得上是乘人之危,最后砍下他的脑袋,这才解决了幽。   姬月手上与不死尸身纠缠,心里不停思考着此事的前因后果,如果是幽的话,他现在在哪儿?又是用的什么方法控制这些死尸的?   想到幽,姬月不禁暴躁起来。   这个大魔头是个百分百的混蛋,残害同类,折磨异族,爱好杀生,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这会还在饮酒作乐,转眼就把倒酒的奴仆分尸。   他大约天生有做魔主的潜质,杀人的时候从来不会一刀给个痛快,只会一点点折磨,看着受害者痛苦扭曲的表情下饭,即使魔族同类也无法逃脱他的魔爪,生剖孕妇,取出活胎,那胎儿还未成型,就被幽挖了出来。   尸身被姬月打地七零八碎,却仍然活蹦乱跳,姬月退后一步腾空而起,变幻了三四个施法手印,织出一张巨网。   “收!”   姬月一声轻呵,浅金色巨网立刻收紧,将无数残肢收入其中,残肢拼命挣扎,却逃不出薄翼般的金网。   残肢虽然被收进去,可姬月看着这一大袋子断臂残肢发愁,这让她放哪儿啊,总不能走哪儿背哪儿去吧。   姬月正皱眉盯着眼前挣扎的尸体,浑然不觉黑后一只透明的手已经伸到了背后。   当姬月觉察到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插入她背后两寸。   这手犹如利刃,无声无息,插入肉里立刻生出根茎,触手一般向深处延伸。   姬月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声音之大,直接惊醒了睡梦中的有莘衍。   有莘衍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可他还没完全起身又被扯了回去,他一睁眼,七八个透明脑袋出现在他眼前。   这些脑袋白花花的,一脸死气,伸长着脖子,就像是恐怖漫画的场景,他骂了一声艹,就想挥胳膊把这些脑袋推开,可他的胳膊已经给栓在床头了。   有莘衍足足呆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床上现在满满都是影妖!   “楮局,救命!”   有莘衍一边挣扎,一边呼救,他反复仰卧起坐,看到自己大腿上有几道伤口,这是被影妖吸食的痕迹。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正式出任务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十几只影妖围在他身上啃,要不是他恢复够快,早就被啃成渣渣了。   虽然他一直梦想能够独当一面,但是给他一只影妖练练手就行,不用这么多。   有莘衍奋力挣扎,他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十几双手,嘴里不停地念叨楮墨的名字,希望这位传说中的战斗力天花板能降临救他一条小命,可惜在他挣扎了二十分钟后仍旧没人来救他。   虽然有莘衍战斗力低一点,但是好在年轻力壮,他的精力就像是永远充满电的手机,而和他纠缠的影妖已经有些疲惫了。   在混乱之际,有莘衍发现一只影妖的弱点,抬起一脚,将影妖踢了出去,趁机解放了一条腿,紧接着用解放的这条腿蹬下盘踞在他身上的三只影妖,影妖瞬间乱了阵脚,他奋力一甩,把按着他手臂的影妖也甩了出去。   有莘衍气喘吁吁飞也似的逃出房间,率先冲进离他最近的姬月房间,里面没人,有莘衍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紧接着又跑去楮墨房间,打开房门后,仍然没人,回想时二十分钟前姬月那声痛苦的吼声,有莘衍心想,两人不会是被影妖吃了吧。   二十岁的大男孩经验不足,他又反复检查了两人的房间,发现真没人,慌乱地拿出手机乱按。   凌晨三点,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接连不断,齐天连睡个觉都得发出比一般人大的声响,手机被他胡乱地塞在枕头底下,刺耳的铃声听过固体传音直达耳膜,齐天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挂断电话。   他手跟着脑子,一把挂断迷迷糊糊继续睡,没过两秒,手机又响了,他这下是被彻底吵醒了,齐天红着眼睛,按下接通建,不等那边说话,齐部长的官威先到一步。   “你最好有正事儿,否则扣你半年工资。”   有莘衍虽然经验不足,但本质上是个素质不错的新人,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什么?你说什么?”齐天直接从床上窜下来,他睡觉喜欢裸睡,一个裸男就这么从床上蹦跶了下来,他扯着嗓子,“楮墨和他的小情人被影妖吃了?他们能被影妖吃?你是没睡醒吧。”   “或许不是被影妖吃,是我表达有误,总之,我醒了之后十几只影妖趴在我身上,他们都没在房间,现在找不到人。”   齐天对楮墨和姬月的实力更为了解,如果有莘衍都能逃出影妖的围困,那么楮墨和姬月更不在话下。   “除了影妖,你们在那发现别的没有?”齐天问道。   “到了已经十一点了,楮局让我们先休息,没发现别的,不过有件事。”有莘衍站在姬月房间门口,眼睛看向碎裂的玻璃,“有个工厂两年前入住边春,工厂建成一年没开工。”   齐天几乎是秒懂,“他们可能去了工厂,你留在原地待命,楮局的实力你想象不到,他既然没叫你,你就别去,我马上派人去支援你们。”   “可是我听到姬月的叫声。”有莘衍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让他像个女人一样躲在后面,怎么可能,更可况,姬月可能已经遇到危险了,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等支援到,恐怕都晚了。   “你别他妈地给我乱来,你还想着去救她,知道姬月是什么人吗,你得叫人家一声姑姥姥。”齐天几乎是暴吼,脾气火爆的齐部长急的转圈,把木地板踩地吱吱作响,“你老实带着,敢乱来,我立马撤你职,位置给我发过来。”   挂掉电话后,齐天第一时间联系了分局,让他们把所有能动的力量都调去边春,第二件事则是调来直升机,他得亲自去一趟,而第三件事则是联系柳相让他立刻去总局调查边春工厂。   柳相听齐天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想多问几句,就被急吼吼的齐天挂了电话。   他一刻不肯耽误,不止边春工厂,所有跟边春有关的上下五千年历史都被他翻了出来,妖籍部部长活了几千年的老乌龟也被他拉来加班。每查到有用资料,柳相都编辑好给齐天发过去,以便齐天可以综合各方信息作出判断。   “工厂名叫大悦木雕制造基地,出资人叫孙大悦,在申州开了一家洗浴中心,总资产1.1个亿,从未接触过木雕相关行业,初步判断,大悦木雕制造基地是个空壳公司。” 第27章 被困   “边春一直保留土葬习惯, 直到十几年前政府出手,才得以改为火葬。”   柳相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发消息, 前前后后发了十来条,看过的齐天回他一个阅字,这个时候柳相也没空调侃齐天拿官腔的臭毛病。   他不停地翻看着古籍, 旁边的老乌龟带着花镜, 伸长着脖子, 手指一行一行地读, 柳相在旁边看得都急出汗来了,催促老乌龟快点。   “不要急。”老乌龟说话也是慢吞吞,在他说话期间, 柳相已经翻了四五页书了。   “边春是个好地方啊, 得天地恩泽,上古就生出人族。”   柳相翻书的手一顿,一把握住老乌龟的领子, “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   楮墨忙不迭地跑去边春,齐天紧跟着过去,隐约还听到楮瘟神不见了, 就留下个报信的有莘衍, 柳相深觉此事非同小可, 只要有关的消息, 他一点都不想放过。   老乌龟哆哆嗦嗦地让柳相放人,不然一个字也不肯说,柳相气急败坏地松开手, 催促老乌龟快点。   老乌龟被他弄的涨红了脖子, 咳嗽了好几声, 才不满地瞪着柳相教训道,“尊老爱幼,尊老爱幼,老朽一把年纪了,经不住折腾,你再用力点,我就好转世投胎了。”   柳相心急,却只能先应付老乌龟,好言道,“是是,我错了,我这不是着急吗,有人等着救命呢。”   “谁的命这么值钱,让你对我这个老人家动手。”   柳相自然不肯说出是谁,妖管局四分五裂,眼前的人不一定站在哪儿个阵营呢。   “人族的命,咱辛辛苦苦的不都是为了保卫人族。”柳相敷衍道。   “唉。”老乌龟深深叹了口气,摸了一把不存在的长胡子,拿出讲故事的势头。   “都是人族啊,这远古时期,有一件事就是因人族而起,和边春也脱不了干系,当年应龙神砍下魔主幽头颅,前往北寒之地埋葬,可那魔主的血滴落在大地上,多年后滋生出不少妖魔,有一滴滴落在边春。”   柳相对魔主幽的事知之甚少,可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立刻打齐天电话,齐天那边也忙地不行,接通后就一个字。   “说。”   “魔主幽头颅滴落的一滴血落在边春,那边出了影妖,恐怕还有别的,幽不死不休,他的血滋生的怪物怕是都有这个特点,你们这次,多加小心。”   “艹,我正郁闷呢,你就给了我这个好消息,每逢初一十五,楮瘟神就吃斋念佛,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真被吃了。”   柳相的脸瞬间苍白,每逢初一十五,楮墨就得闭关,谁也不知道他闭关干什么,反正这个时间谁也见不到他,齐天和柳相都是极聪明的人,早就猜到,楮墨这两天八成会失去战斗力。   挂了电话,齐天一手拍向座椅,说实话,有莘衍打电话的时候,他内心并没有那么焦急,只是一再嘱咐这傻小子别乱跑,直到他想起来今天十五,楮瘟神不杀生的好日子。   到底在乱跑什么,不能过了今天再说吗!齐天郁闷地一脚踢向前面的座椅,生生把座椅踢出一条裂缝来。   ******   姬月背后有一道疤,正是拜魔主幽所赐,而这次她又被打了同一个地方,伤口足足七八厘米,触角一样的尖刺在她体内生根发芽,姬月在第一声怒吼后就死死咬牙,一只手背到后背,要把那刺刀扒出来,她越用力,尖刺就长地越快。   她用力拔,仿佛要把自己的后背活生生扯下来。   “幽!”   姬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她的后背仿佛烧了起来,若是她不能立刻□□,那尖刺就要在她的肺腑生根发芽了!   “好久不见啊,庚辰。”   幽的声音像是从姬月体内发出来的,姬月顾不上说话,就算把自己拆地七零八碎,也得把幽弄出去。   幽的根刺再次伸入,几乎就要碰到姬月的心脏,可根刺似乎碰到了可怕的东西,瞬间不敢再向前一步,而被刺入半个身体的姬月也在此时,猛地用尽力气,身体烧起火来,同时一双巨大的五彩羽翼出现在她背后,流光溢彩,展翅足有七米,应龙神的五彩双翼再次现世,瞬间照亮山顶。   带刺的触角被真火烧地一干二净,姬月再次怒吼,这次不再是女孩的声音,而是龙啸声,她挥舞双翅,转身掐住那只透明的手。   那仿佛只是一只手,可姬月却硬生生掐着手腕,将手后面的身体破空拽了出来。   透明的身躯,从分类上来说,是影妖无疑,可姬月知道,这是魔主幽借着影妖的躯体复活了。   “看来你也是走投无路了,屈身于小小影妖,幽,你不是最瞧不上这些不入流的妖怪吗?”   姬月额头上生出龙角,让她无端生出几分端正,应龙宝象,慈悲祥和,她虽为战神,却不弑杀,平时又和气,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位宽宏大量的神祇,可熟悉的人都知道,姬月实在是小心眼,有仇必报。   那钩刺虽然被烧成了灰,却还是让她肉疼,要不是疼到极致,她也突破不了桎梏,重新生出双翼。   幽身躯魁梧,姬月腾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吊起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庚辰,你如今也如此脆弱了。”被掐住脖子的幽丝毫不见怯弱,他神情悠然,好像根本没有落入败地。   “杀你足够了。”   姬月此时已经知道影妖与焦尸的来源了,杀了罪魁祸首,一切一了百了。   她扇动翅膀,烈焰凭空而生,瞬间引燃自己的手臂,包括被她掐住命脉的幽。   烈火烧身的幽,发出一阵笑声。   “一个分身罢了,送给你了,庚辰,我们会再见的。”   影妖死后,都是一滩灰烬,幽也不例外,姬月死死盯着地上的灰烬,确定不再有威胁后,才安心地闭上双眼。   姬月的身体如同失去支撑一样,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吉!”   阿秀匆匆跑过去,抱起姬月,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姬月,确定姬月真的昏迷后,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浅显的微笑。   “吉,我等了你好久,我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说着,手放在姬月的大动脉上。   ******   有莘衍在挂了电话后,就去敲了老乡的门,问清楚工厂的位置后,撒腿就往山顶跑,他刚跑到半山腰,就看到一道五彩流光闪现整个天空,只是一瞬,却美的美轮美奂,有莘衍不禁呆住,那一瞬仿佛出现在千年前,上古大地,一片祥和,人神共处,灵气充盈,让人迷醉。   有莘衍还没反应过来,一席黑色飓风飞过他的头顶,速度之快,犹如流星,这倒飓风夹杂了太多杂质,极度黑暗,极度寒冷,仿佛带着地底最深处的罪恶,与刚才的五彩光芒形成鲜明对比。   呆滞了两秒的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总算认出了这是谁,挥舞着手臂,对着飓风喊道。   “楮局!楮局!”   阿秀透明的手生出指甲,身体一步步生出血肉,片刻后竟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应龙神君,你真的太对不起阿秀了,死了那么多族人,你却又偏偏带来魔血,死了生生了死,来来往往,没有终点,求死不能,从上古到如今,恐怕已经十几万族人了吧,他们生前被寄生,死后被奴役,都是,拜你所赐。”   指甲猛地生长,就要切开动脉,一把铁索倏地困住他的手腕,再一拉,将阿秀的身体甩出数丈,而姬月落在了楮墨怀中。   四点过后,楮墨才从那片虚无之地回归,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受尽了折磨,他的大脑处于一片空白,久久无法感知外界,努力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就看到一道五彩流光划破夜空。   意识不清的楮墨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他几乎立刻清醒过来,脑子还没反应,身体却抢先一步行动,不顾身上的伤痛,楮墨第一时间冲向山顶。   这道五彩流光太熟悉了,楮墨说不清它的来源,只知道这道光束对他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迫不及待地赶过去,如果晚了就看不到了,如果看不到,他会后悔终生。   不知道从何处生出的复杂情愫悉数涌进楮墨的脑海里,楮墨来不急分辨它从何而来,只是一味地接受情绪的裹挟。   重刑之后的楮墨此时超过了他精力充沛时的速度,从山脚到山顶几乎是刹那间。   当楮墨看到姬月时,既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大约只有上古真神才能发出那样耀眼的光芒。   他望着怀中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姬月,心脏仿佛被人揪起来,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是你!”   楮墨看向阿秀,眼中掀起万丈风暴,誓要将伤害应龙神军之人碎尸万段。   阿秀的眼睛再次变为无机质的玻璃状,清秀的脸上闪烁着罪恶的笑意,诡异地让人毛骨悚然。   “你一个魔族,为什么帮她?”他抬起一条手臂,指向姬月,动作有些像提线木偶。   “你眼瞎吗,老子是人族。”   楮墨将姬月放在地上,双手一抖,甩出两条铁索。   粗壮、可无限延伸的铁索如同巨蟒一般扑向阿秀,两条巨蟒吞吐着黑色烟雾,似乎瞬间穿透他的身体。   阿秀发出咯咯的笑声,那铁索从他肋骨下穿过,他却浑然不在意。   他平举双手,身体被铁索甩到空中,用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注视着整个边春,嘴里突然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一连串的咒语从他嘴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楮墨从来没听过这种语言,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抱住姬月,捂住她的耳朵。   那不知名的咒语犹如钻心咒一样,从耳朵冲进大脑,楮墨立刻感到头痛欲裂,脑海里每一根神经都跳动起来,仿佛在蹦迪。   那咒语的声音不大,却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向远方,覆盖了整个边春。   翠绿的小草迅速枯萎,参天大树也瞬间衰老,厚重粗糙的树皮变得苍白无力,隐藏在树林中的飞鸟猛地冲向天空,却又被一股力道吸回地面,身体迅速干瘪。   依附在活物之下的影妖,纷纷冲出地面,他们透明的身躯重新生出骨血,他们的身体仿佛恶魔的器皿,汲取着一切活物的生命力。   有莘衍作为一个活物,他的生命力也开始向外流失,他奋力地趴在地上,手指伸入土地,紧紧地扣住泥土,企图对坑那几乎要把他吸干的力量。   不,他不能死在这!   年轻的有莘衍即使在面对死亡也和成年人不同,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思考了无数件事情,身体被抽干,大脑却运转正常。   楮墨和姬月在哪儿,死了没有,齐天来不来记得急救他,他喜欢的校花收到他送的礼物了吗,他妈再过两个月就四十五岁生日了,他爸教给他的咒语怎么念来着?   分局的人赶到了,站在边春界限外,看到边春这幅诡异的模样,一时有些摸不准。   “头,咱们进去?”   “等等。”分局的负责人是一只金翅大鹏,金摇,名字女气,却是个纯爷们,金翅大鹏一族在妖界地位尊崇,他本人又务实能干,如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看起来三十出头,脸型方正,沉稳有力。   他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要进去的救援队,伸手拔下身上一根汗毛,汗毛脱离他身体后就变成一根金色羽毛,他用力一甩,羽毛插进了边春地界,那羽毛瞬间枯萎。   金摇眉毛都拧一块去了,金翅大鹏一身正气,又跟佛祖沾亲带故,最不怕邪祟,什么玩意,能一口把他这金刚不坏的大鹏鸟毛给吸干。   “怎么办?”手下也不是傻子,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他们冲进去也是送死,哎,估计他们刚踏进去一步都被吸干了。   金摇发泄似地踢了一脚泥土,从腰里掏出手机。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里面传来齐天的声音。   “找到人了?他们怎么样?你们行动可够快的。”   金摇沉默了两秒,他跟妖管局那帮子人不和,之前还和齐天挣过执行部部长的职位,后来离开总部,一是竞争失败,二是受不了那帮人乌烟瘴气地斗法,他来地方分局做一把手,也省的跟那些人打交道。   可看不上归看不上,跟救人绝对是两码事,金摇也是参与过无数大案的人,现在让他张口说,自己干不了,进都进不去,实在是张不开口。   齐天这个糙汉子面糙里不糙,一见金摇不说话,就知道要糟,声音也沉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说。”   金摇不能让手底下的人去送死,他到底是说了出来。   齐天立刻坐不住了,在那边扯着嗓子喊。   “什么叫进不去?里面除了楮局几个,还有几百号人呢,你们就在边上眼睁睁看着,啊?你这个局长的位子是真好坐!”   金摇比齐天沉稳,却也不受气,沉着嗓子反驳道,“那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旷世妖魔,把活物都吸干了,里面的人估计早死了,你现在就是进去,也是送死,我劝你别在边春落地,到时候还得多收一具尸。”   齐天这一天得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一个小时之内,楮墨从失踪到尸骨无存,真他妈魔幻。   “楮墨他死不了,里面的人也死不了,你怕死就在外面等着,老子把他们救出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金摇阴沉着脸望着边春,半响后,对一个手下说道。   “放傀儡。”   ****   楮墨周身不停席卷着黑雾,他刚受了酷刑,原本就没剩多少精力,如今护着姬月,身上不是被拔了一层皮,而是无数张皮。   那股外力无穷无尽,誓要把一切吸干,楮墨将姬月抱在怀里,双手仿佛坠了千斤的重物。   阿秀脸上带着笑,全然不在意身上的铁索,他微眯着眼睛,虽是对楮墨说,眼睛却望着姬月。   “你是她朋友?”   楮墨没有回答,他一直通过铁索暗中观察着阿秀的一举一动,此刻虽然阿秀没有表露出对铁索的在意,但是他知道,这铁索困住了阿秀,让他不能随意活动。   阿秀并不在乎楮墨是不是回答,自顾自说起话来,他太久没和人交流了,太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了。   “她的朋友很多,飞禽走兽,人巫妖魔,和谁都能称兄道弟,可惜却没有心。”   “姬月朋友虽多,但是有原则,不是什么人都交。”楮墨冷冷地看着阿秀,“更可况,应龙神君的心放在苍生上,而不是作恶多端的邪祟身上。”   阿秀挑了挑眉,“盲目的崇拜,不过也是,应龙神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就算是她错了,也是别人的错,比如这满山的不死灵,就是因她而起,可我却还是不忍责怪她,不舍得杀她。”   楮墨没心思和这疯批妖孽交流,可对方这番话让他实在忍不住想反驳。   “你走火入魔成了邪祟,导致影妖异变,与姬月有什么关系?恶贯满盈的妖魔见多了,你这敢做不敢当的却是第一次见。”   阿秀大笑起来,几乎笑弯了腰,“原来你以为我刚才是要杀她,怎么会,我只是想把她变成同类,以便,永远和我在一起,千年前我就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楮墨猛地想起一个人,他不假思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秀,吉提过我的名字?”阿秀探究的眼神看向楮墨,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姬月讲述的关于阿秀的事,他一个字都没忘,只是无法将眼前这个疯子,和姬月口中纯真开朗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阿秀没等到答案便不再等,继续说道。   “吉很单纯,以为我是边春族人,生命只有短短数载,其实从我的名字她就该知道,我是不死民,不死之国,阿姓,甘木为食,在遇到吉之前,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地方,也总归是没什么乐趣,直到遇到吉。”   阿秀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她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有趣的人,她讲的人和事,我都没见过,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是那么地向往,真希望能亲自看一眼,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漫长的生命不是那么地索然无味,可她却走了!为什么不能等等我!我能跟她一起走,高山河流算得了什么?我永生不死,什么都挡不住我!”   不死民阿秀太气愤了,他发泄般地四处点火,这里他那所谓的父母不过是他的养父母,他从来不认为这些人是他的亲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单地存活于世间。   阿秀受到刺激一般,猛地一把拽住铁索,汲取他人生命力的邪恶力量,顺着铁索向楮墨反冲了过来。   “反正我现在等到你了,你就永远留在这吧。”   吞噬力量冲过来的同时,一只手也猛地拽住铁索。   姬月惨白着一张脸,她的手不大,手指又细又白,就像古书上说的手如削葱根,十指不沾阳春手,并不像是一双有强壮的手,可那双手放在那,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它。   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只手拽住那两条铁索,她的手险些无法握住,可即使这样,她提起铁索猛地一甩,那吞噬之力就被她甩了回去,反噬到阿秀身上,穿在他身上的两个洞瞬间又大了一些。   阿秀惊恐地望着姬月,魔主幽竟然没打伤她?   姬月没给阿秀任何思考时间,也没理会楮墨焦急的询问,她一把收紧铁索,又是一击,同时喊了一声收,楮墨在姬月出口的同时收回铁索,他没有思考为什么要放开阿秀,只是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她。   紧接着,大地动摇,天和地几乎翻了过来,楮墨只觉得掉进了一个万丈巨坑,他没有慌张,只是抱着姬月的手又缩紧了些,大约五秒后,楮墨就进入了一个一片漆黑的环境,有点像他受刑时的虚无之地。   “怎么样?”楮墨手里抱着姬月,眼睛却看不到她,他甚至看不到自己。   姬月撕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她最重的伤在背部,血肉骨头一刀刀被切开的感觉。   “我想换个姿势。”姬月闷闷地说道,“你能把我翻个面吗?我后背受伤了。”   楮墨凭着感觉,慢慢地将姬月翻了过来,姬月那不大的胸部垫在他的胳膊上,因为看不到,触觉更加敏感。   这种异样的触觉让楮墨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亲近,甚至在想,如果一直是这样,只有他们两个,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该有多好。 第28章 重伤   这可是远古真神应龙神君, 他应该敬重有加,而且姬月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总让他觉得这还是个小姑娘, 做人不能太禽兽。   楮墨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为转移注意力,开始询问姬月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儿。   “无间之地。”   姬月身体被楮墨拖着, 双臂和脑袋垂下来, 姿势慵懒。   楮墨想起古籍记载, 当应龙伸展身姿, 天地之大也不足以容纳,当她收缩身形,却又可以进入无间之间, 谁也找不到, 原来都是真的。   “你受伤了。”楮墨垂下眼眸,虽然看不到,他却还是想将目光停留在姬月身上, 姬月此时缩小身形,就是在躲避阿秀,可一直呆在这, 就没法疗伤, “我看看你的伤口。”   姬月笑了一声, “你在无间之地能视物?”   “不能, 但……你太疼了。”   “哎,没什么,战神嘛, 受伤也是常见的事。”姬月不在乎地说道。   “真的?”楮墨不信, 平时手上有个倒刺, 老祖宗都得矫情半天,恨不得把手包起来,缠上厚厚的纱布,这会受了重伤,却反而装出不在乎的模样,楮墨的心又被狠狠揪了起来。   他一直没看到姬月身上的伤,应该不在表皮,他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少,抱着姬月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敢动,生怕碰到。   “当然是假的,我那么厉害,很少碰到对手,这次也是幽偷袭我。”   她是龙,属水,不属火,为了烧死幽,生生憋出三味真火,真是把她累趴下了。   姬月不满地嘟囔,她这满身的伤,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跑去天地之河泡上几天,一群人跟着伺候,现在倒好,受了伤连疗伤的地方都没有,还得龟缩在这。   “幽?那个你杀了的魔主?”   姬月又闷闷地哼了一声,她原本以为是幽复活,操纵了焦尸,异化了影妖,可是她打死的是个替身,她推测幽应该还没完全苏醒,不然肯定轮着大刀来砍她,干嘛弄个替身来,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还没完全苏醒,或者还没有身体,行动不便。   替身毁了,焦尸不再动了,说明控制焦尸的确实是幽,但是影妖没死,所以影妖是另外一个人控制的。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跟楮墨交流了一番,而楮墨则将她昏迷期间,阿秀的事告诉她。   姬月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不,他不是阿秀。”   “他身上有两个魂魄,十分诡异,我当时觉察出异样,想着先解决完幽,再和他好好谈谈,没想到,另外一个魂魄,竟然是不死民,重新生出的血肉正是不死民,如果当年阿秀就能重生,去回去找他的时候,他应该早就复原了,而不是一具焦尸。”   姬月自己都有些糊涂了,阿秀身上太奇怪了,当时她到工厂就感觉身后换了个人,但是没觉察到攻击性便暂时忽略了。   边春,不死民,同一具身体,吸取他人精气,姬月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始终无法拼凑出整个事件完整的模样。   楮墨让姬月好好休息,等他恢复后,把阿秀绑来任她拷问。   姬月叹了口气,道了一句难兄难弟就闭上眼休息了。   楮墨计算着自己身体恢复的时间,平时他从虚无之地出来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才能完全恢复,刚才他与阿秀较量,功力不到平时的一成,如果他完全恢复,困住阿秀不成问题,只是要杀了他却不容易,不死民的恢复能力太强,阿秀又近乎成大魔。   他倒是还有一样法器,只是他不太想在姬月面前使用,事实上,他没打算在任何人面前用,因为那样就等同意承认,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摇有个属下专修傀儡术,放了七八个傀儡进去,刚踏进边春就干瘪成了纸团,连拽着线的手指都差点被烧掉。   金摇拍了拍属下的肩膀,“你亲自走一趟吧。”   这名属下相貌端庄,少言寡语,听了金摇的话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惧怕。   金摇用他金翅大鹏的神力加持,做了个火球,放在下属身体里。   下属名叫玄一,不少人都以为他是个人,其实是金摇的本命傀儡,金翅大鹏金摇是一位真正的傀儡大师,他做出来的傀儡能够以假乱真,甚至傀儡本人都能成为一位傀儡师。   玄一踏入边春后,身体也立刻被外力吸取力量,金摇属火,烈火克百邪,他源源不断得向玄一输送力量,总算勉强将人送了进去。   玄一的目的是救人,山脚下的村民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作为傀儡,他虽外表和常人无异,却还是少了人的感情,这些干瘪的尸体没让他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既然这里没有活人,他立刻转身去其他地方寻找。   山顶是魔气的来源,他转身前往,到达半山腰时,他隐约嗅到了活人的气息,玄一停下脚步,突然看向一堆泥土,那泥土还在不断地堆叠,像个小坟头一样。   玄一几步跳跃,同时放出四条傀儡线扒住土坑四角,人还没落地,手一紧收了线,从土里拽出个人来。   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他与其他人不同,身上的皮肉被吸干的瞬间,又会恢复一些,只是看得出来,他恢复的时间已经变长,赶不上被吸的速度了,再继续下去,迟早变干尸。   玄一将人抗到肩上,立刻往边春边界跑去。   无间之地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这样的空间里,十二个小时显得十分漫长,姬月还在闭目养神,也可能是入定,总之,自从她闭上双眼后,就没动过,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楮墨看不到姬月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平静安宁的脸庞,楮墨的心跟着安静下来。   与姬月的独处,能楮墨心底生出一股异样,仿佛他求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不自觉将怀中的人抱地更紧一些。   这样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事实上,楮墨从最初就知道,他对姬月过于关注,他挖出来过那么多妖,男女老少都有,他没把任何一个直接接到琼途公寓,更没把任何一个当作宝贝一样地藏起来。   若说之前是担心有人拿姬月的未知身份做文章,可在他知道姬月是应龙神后也没打算让她出现在人世间,应龙神君啊,就算妖管局那帮人知道,也只能乖乖把人供起来,不会有任何人来找她的麻烦。   可楮墨就是不想,他要把她藏起来。   他突然想到,在姬月沉睡的时候,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姬月是不是都是这样平静地待着,隔绝外界,收敛神识,平静而安详,与天地浑然一体又超脱桎梏,无喜无悲。   如果不是他无意中发现,姬月应该还在沉睡,虽然打扰了古神的休息,楮墨却非但不觉得惭愧,反而有些庆幸,姬月苏醒,他得带她好好看看这繁华盛世。   但这种危险的情况,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楮墨的目光暗了暗,他太大意了,姬月不应该离开他的视线,他默默地想,以后每一个初一十五,姬月必须留在琼途公寓才行。   正当楮墨思考之时,姬月猛地睁开眼,她的身体突然漂浮,姬月猛地用手扶在楮墨肩膀上,也可以说是抓,几乎是同时,意识到异常的楮墨,再次抱住她的身体,这次不是托着,而是一只手握住姬月的腰,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后背。   “我神力不够,无间之地维持不住了。”姬月语气有些急躁,她还感受到了后背的拉扯,幽的魔气没有驱除,残存的力量还在试图侵扰她的身体。   不死不休,真是难对付。   两人很快从无间之地出来,楮墨站立的地面与他消失前是同一个位置,领教过阿秀的吞噬之力,楮墨早早将姬月包裹在他的力量内。   阿秀双手抱胸,对两人的出现毫不意外。   “换成从前的吉,藏匿百年都不成问题。”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仿佛看着自己的猎物。   “现在出来,是因为迫不及待要杀你。”   楮墨左手抱着姬月,姬月几乎是趴在他身上,下巴枕在楮墨肩头,眼睛始终不愿挣开。   “睡会儿吧。”   楮墨低沉的声音在姬月响起,这道声音仿佛有魔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姬月一直打架的眼皮终于安静下来,这次她是真的睡过去了。   在昏睡前一刻,姬月迷迷糊糊地想,魔音。   楮墨周身的黑气逐渐染上红色,不过刹那,完全被血红取代,他的右半边脸腐肉横生,右手累累白骨,正是他受刑时的模样。   铁索从他身体穿过,落在地上,铁索的尽头穿入地底,楮墨抬起右手,他的手骨上竟钉着几枚钢钉。   “蚀骨钉的滋味,要尝尝吗?”   阿秀面上一片惊慌,他立刻抬手去挡,三枚蚀骨钉从楮墨手骨上飞了出来,冲着他的头颅而来。   三枚蚀骨钉,一枚钉入额头,一枚钉入喉咙,最后一枚钉入心脏。   阿秀瞬间无法动弹,强大的再生能力却无法恢复蚀骨钉骨腐蚀掉的血肉。   阿秀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腐蚀,他看着楮墨的脸,知道自己也在变成那样,不过不等他看清楚,他的眼球已经烂了。   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惊恐的表情停留在他加速腐烂的脸上,最后就连这张脸,也只剩白骨,不过这还没完,蚀骨钉向来都是连骨头渣都不剩。   前后不过两分钟,只剩三颗钉子停留在空中。   楮墨却皱起眉头,钉子还在,说明还有东西。   果然,两秒后,透明的身体出现在原处。   阿秀努力睁开双眼,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对之前发生的事无知无觉,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姬月后,脆生生喊了一声吉,又看到姬月被一个怪物抱着,以为姬月被挟持,就要冲过去救人,可蚀骨钉却将他钉在原地。   阿秀气鼓鼓地望着楮墨,愤怒地喊道,“你放开她!”   楮墨脸色阴沉,蚀骨钉能斩杀一切邪祟,却动不了纯真无害的魂魄,姬月说对了,阿秀身上是两幅灵魂。   他提起手指,阿秀被迫抬头望着他。   “附在你身上的是谁?你到底是边春族人还是不死民?”   阿秀显然不知道那么多事,此时他也无心回答楮墨的问题。   “你又是什么人?快放开吉,她怎么了,你是不是杀了她?”阿秀带着哭腔喊出来,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见到吉,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无论楮墨怎么威逼利诱,他的问题,阿秀是一个没回答,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架直升机伴随着一声怒喊出现在半空。   “楮墨!”   齐天等不及飞机落下,直接开舱门跳了下来,他看到了楮墨的衣服,可当他看清楚楮墨的模样时,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大部长也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一肚子的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楮墨这半人半鬼的阴沉模样,齐天足足愣了两秒,才僵硬地抬起手,指着楮墨问道。   “你、你这是,被烧了?”   楮墨瞥了一眼齐天,沉声道,“乾坤袋带着没?”   齐天赶紧点了点头,伸手去解腰间的法器。   “把边春都收进去,尤其这家伙。”说完,用下巴指了指阿秀。   把这么大个地方收进去,楮墨可真是把他这当成乾坤袋了。   看楮墨的模样,和昏迷的姬月,齐天就知道最好照办,只是。   “有莘衍那小子还在边春。”   “我去找他,你先把他收进去。”楮墨指了一下阿秀,随后将姬月抱上飞机,让齐天留下照顾。   “我跟你一块去。”齐天心里对不起有莘衍,这次派有莘衍出这趟差,他后悔地肠子都青了,要是有莘衍有个万一,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有莘衍没事,我放了个替身口诀在他身上。”   之前他从山腰掠过的时候,看到了有莘衍,捏了个口诀附在他身上,能帮有莘衍抵挡一次致命攻击,有莘衍要是真断气了,他那口诀也就散了,楮墨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姬月受伤了,魔气入体,你在这守着,以防万一。”   齐天心里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又提了上来。   魔气?幽的魔血?   “好好,我在这守着。”齐天急忙应下。   楮墨直接跳下山顶,齐天转身进了内舱,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姬月,心想,这小丫头一会儿不会魔化吧,楮墨犯险就犯险,带着姬月来干什么,真是不会体贴人,等楮墨回来他得找他谈谈。   想到楮墨,齐天脸色又凝重几分,他的模样……   楮墨自然没在原地找到有莘衍,不过他倒是能追踪替身符咒。   此时楮墨已经恢复了原貌,他循着替身符咒的气息寻去,阿秀被钉住后边春的吞噬之力就消失了。   金摇带着属下赶往边春境内,半路遇到楮墨,楮墨得知有莘衍被救,让金摇退出边春之后给齐天打电话,把边春收入乾坤袋中。   硕大一个边春说没就没,实在引人注目,金摇随手甩出去几十个傀儡,做了无数假树假花假人,命玄一带着一众属下一刻不停编织出一个能覆盖整个边春的障眼法。   有莘衍和姬月都在昏迷,金摇带着总局过来的几位赶回分局办公大楼,妖族受伤肯定不能去医院,幸好妖族中也有从医的,就在分局卫生院,有莘衍是精力消耗过多,好生修养即可,姬月的情况则复杂一些。   分局卫生院的医生是一位高挑美艳的顶级美女,上挑细长的眉眼,尖下巴,九头身,高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睛,她不爱笑,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她大半夜被一通电话叫来加班,脸上倒是没多少怒气,既然是医生,治病救人就是她的本职工作,她脚踩红色高跟鞋,原本一米八的身高加上高跟鞋的加持,让她在这群男人中也足以傲视群雄。   一辆大红色跑车一个急转弯停在卫生院门口,她下了车,急步向卫生院走去,金摇只说是魔气入体,具体情况得她到了再说,她的下颚线紧绷,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位魔气入体的病人。   她一把推开病房们,径直走向病床,金摇上前一步,正要介绍房间里的几位,她直接越过金摇,更是无视了楮墨等人,这些人在她眼中仿佛不存在。   “这几位是总局过来的,在边春——”   她直接打断金摇,一手拨开碍事的人群,嘴里问道,“怎么受的伤?在哪儿——”   她话没说完,直接愣住,冷若冰霜的脸上瞬间出现多种表情,有惊讶有欢喜有怜悯。   楮墨正要回答,她却猛地扑到姬月身上,声音中夹杂着哭腔。   “吉!”   楮墨脸色一变,就要把她拉开。   在路上,楮墨就解开了姬月的魔音,只是太累,姬月懒得睁眼,如今被女人这一抱一吼,只能睁开眼睛。   等姬月看清楚女人时,同样复杂的表情就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九尾!”   姬月要不是没力气,一定还九尾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受伤了?”   两人几乎时同时出口,姬月说话力气大,扯到伤口,嘶了一口,九尾立刻将她放开。   “伤哪儿了?谁能打伤你?”   九尾心疼地看着姬月,这脸色惨白的模样真是让她揪心,虽然姬月历来爱打架,但是没输过,更没受过多少伤。   “后背,幽那孙子的分身。”提到幽,姬月简直坐立难安,被暗算成这副倒霉样,她恨不得把幽碎成渣渣。   九尾扫了一屋子男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不客气地让他们都出去。   齐天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推了一把金摇,对楮墨喊了一声,“走,去外面等。”   楮墨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他看到姬月脸上痛苦的表情就想把她抱在怀里。   “还不出去。”九尾瞪了一眼楮墨,“你在这儿,我怎么帮病人检查?”   楮墨握了握拳头,齐天见楮墨还不走,连推带拽地把楮墨赶了出去,走到门口,不忘对大美女殷勤道,“他走了,不打扰您了。”   九尾帮姬月把外套脱下来,让她趴在床上,手从她后背划过,骨血包括内脏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姬月外表看似无碍,内里却有无数细小伤口,有些甚至划到了骨头上。   九尾的手都有些发抖,这些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甚至还在微弱地扩张,她带着几分抱怨责怪道。   “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我看你如今,功力都没有当初的一成,惹幽做什么,你要真看他不顺眼,实力恢复了再收拾他不迟,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九尾飞快地去配了配药,姬月趴在床上,脸上带着笑意,不就是受伤吗,她又不是没受过,哪儿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你看你,一见面就数落我,跟个老婆婆似的,我可是战神,受点伤怎么了。”   九尾手上不停,姬月的伤需要的药剂太多,配料又讲究,她一边忙着,还得一边听姬月狡辩。   “你可不是什么忍辱负重的神,平时有个小伤小痛,你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扛到现在也不出声,你。”   九尾有些说不下去,应龙她还不了解,娇贵得很,她和饕餮都爱打架,饕餮皮糙肉厚,就算是腿断了也不吭一声,应龙就不一样,擦伤点皮,她都得疼得嗷嗷叫,那个时候一堆人跟着伺候,自己也守在她身边,应龙也就没吃过什么苦。   想起来,她这一身医术,也是拜两位冤种好友所赐,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伤筋动骨 ,她可太有经验了。   如今,连应龙都学会忍耐了,是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走了,再没人能撒娇了吧。   “也不是我不想吭声,主要是被那个后辈弄晕过去了,也就不知道疼了。”   姬月本来是挺疼的,但是楮墨抱着她的时候,那种感觉会减弱许多,她猜应该是麻痹之类的精神术法,就像是让她晕过去的魔音一样。   “穿黑衣的那个?”九尾略微回忆了一下,有两个人她不认识,但就是直觉。   至于是哪儿种直觉,大约就是独属于闺蜜的直觉,一屋子人,她就看楮墨不顺眼,即使对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对。”姬月摸着下巴,有些得意,“他最帅对吧,身材可好了,我就想摸摸,要是每天抱着睡觉一定很不错。”   九尾一把将药贴在姬月后背,外敷的药,刺激性却很大,姬月直接啊了一声。 第29章 九尾仙狐   “你变了, 你不爱我了。”姬月吼道。   九尾抬起眼皮,盯着姬月的后脑勺,“还有内服的药, 你是要微苦,还是特苦?”   “美人,我都受伤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姬月和九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顺便把饕餮的事也说了, 九尾不喜欢讲自己的事, 姬月也不问,两人默契十足,不过九尾提醒她, 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只知道是九尾灵狐族,却不知道她也是一位上古大妖。   “放心,我都懂。”   金摇还得负责边春的事, 一步没歇又赶了回去,临走交代一个小妖跟着楮墨身边,听候调遣, 现在医生来了, 他们这边也没什么事, 楮墨让小妖去守着有莘衍。   楮墨和齐天站在门外走廊上, 两人整合了一下各自的信息,综合分析后和姬月一样,都有拼凑不上的地方。   而最诡异之处就在阿秀身上, 此时阿秀被收入乾坤袋, 这个阿秀懵懵懂懂, 问不出什么东西,另一个被三枚蚀骨钉所伤,不肯现形,楮墨肯定他还没死,若是他死了,三枚蚀骨钉会自动脱落,既然留了下来,那就说明,他藏起来了。   齐天的乾坤袋里有各种酷刑,他就不信敲不开阿秀的嘴。   齐天摸了根烟,想到这里也算是医院,拿出的打火机又塞了回去,他把烟叼在嘴里,正事说完了,那就说点不是那么正经的事。   “这女医生长得可真好看。”齐天是他们之中活得最像人的,充分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抽烟喝酒蹦迪一样不落,闲暇之余看看特殊杂志学习专用录像带什么的,可他见过那么多美女,就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女医生的。   高贵冷艳,还真是跟戏文里说的一样,美艳到高不可攀的地步,让人不敢靠近,齐天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只要她肯做他的女朋友,让他跪下都行。   楮墨满脑子都是姬月苍白的脸,没心思跟齐天讨论这个话题,不过齐天也不需要回应,他完全就是在抒发情感。   “她叫你家宝贝叫姬,她们都喜欢这么称呼吗?只叫姓?”   楮墨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齐天全然不在意,他的心思都在九尾身上。   “她叫她九尾,那她应该是九尾灵狐一族的吧,难怪长得那么标致,听说上古时期,九尾灵狐一族出了不少美女,苏妲己就是九尾狐吧,褒姒也是,个顶个的大美女,我要是纣王,也是不要江山要美人。”   楮墨忍不住给了齐天一拳,“别做梦了,你这话要让她听到了,少不了一顿揍。”   齐天嘿嘿笑了两声,“我能那么傻缺,当着她的面说吗,就是跟你说说,放心,我在女人面前可绅士了,哎,楮局,让你家宝贝给我拉拉红线吧,我都单身几百年了。”   楮墨睥睨地看着他,齐天还不知道姬月的身份,九尾和姬月认识,必然也是一位上古大妖,论辈分,齐天得跟他一样,叫声老祖宗,论地位,与姬月相熟,必然不是无名之辈,没准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哪儿位权势滔天、翻云覆雨的女妖。   要是齐天知道他要追的是什么人,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楮墨起了戏弄齐天的心思,却又不想把姬月牵连进来。   “要追你就自己大大方方去追,约会还要姬月替你去说?”   齐天一拍脑门觉得楮墨说的有理,他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直道自己去说不就行了。   齐天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可他始终没忘了那件最重要的事。   “楮局,今天你身上也不太对劲,没事吧,需不需要医生帮你看看?”齐天眼里带着笑意。   楮墨面不改色,直视他的目光,“哦,我当时也差点被吸干,不过恢复地快,大约是有点和有莘衍一样的血统吧。”   齐天笑着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去追问,认识这么久了,楮墨身上有秘密,他看的出来,更何况,谁没有秘密呢。   两人还没来得及进入下一个话题,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楮墨立刻走了过去,却被九尾拦在门外。   “让她休息一会儿,姬月的伤口无法愈合,我还缺一味药,这药十分罕见,且价格昂贵。”   九尾恢复了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和谁说话都是冷冰冰的。   “价格不是问题,药名告诉我,我让人送来。”楮墨皱眉道,他心想如果这里的医疗条件不行,他就带姬月回梓州城。   九尾拿出手机,里面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套造型精美的蓝宝石项链,中间最大的一颗足有鹌鹑蛋那么大。   齐天指着照片疑惑道,“这石头是一味药?”那确实价格有点贵。   九尾自始至终忽略了齐天的存在,对楮墨说道,“这是天河之水凝结而成的矿物,不是蓝宝石,大部分人分不清,这套项链会出现在今天上午九点潘图市的拍卖会上,竞拍这件物品的人不少,最重要的是时间。”   折腾了一晚,现在是早晨七点,就算是直升飞机,从这赶到潘图市也需要三个小时。   “时间来得及。”楮墨拿出手机,姬月运气好,现在就有现成的人在潘图市。   没等楮墨拨出来,九尾又说道。   “这个拍卖会,是个私人拍卖会,拍卖会举行的具体地点我不知道,到场的嘉宾都是收到请柬的。”   九尾是一名医者,对于名贵药材向来关注,不久前她就从小道消息听说,有天河之水现世,她追踪了许久,才发现这天河之水被不少人族当成罕见的蓝宝石,价格炒出了天价。   她虽不至于像饕餮一样穷困潦倒,但是也买不起这条价值千万的项链,因此她就放弃了,谁知道姬月要用,她现在都后悔了,早知道应该一直追踪下去。   “没事,这东西一定会到手,姬月现在怎么样,她还有多少时间?”   楮墨一边回答,一边打给戚藏。   现在不知道地点没关系,可以派人去查,运气好,戚藏赶到拍卖会拍下天河之水,运气不好被别人买走,只要知道买主,楮墨就有办法从那人手里夺过来。   戚藏接到电话时,气喘吁吁,似乎正在赶路,时不时还得叫小跟班跟上。   “照片发你手机了,一会儿给你地址,无论多少钱,拍下这件竞品。”   戚藏看了一眼微信,回到通话界面。   “地址不用了,你给我打钱吧。”戚藏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你要找的东西也在这个拍卖会上,这次我真是下血本了,打点了不少人才查出来金斧黄钺的下落,这次的拍卖会可不是什么正经拍卖会,几千年文物都有人敢拿出来卖,黑心啊,先说好,一会儿为了拍下竞品,我可多少钱都出,到时候你付账。”   事情竟然这么顺利,楮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语气温和不少。   “不管多少钱,放心拍,再挑几样你喜欢的,就当是谢礼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戚藏挂了电话,和小泥鳅急匆匆坐上车,拍卖会的地点他也是半个小时前才知道,他们落脚在城南,拍卖会在城北,他得尽早赶过去,潘图市经济不算发达,但是地域面积极大,尤其是南北方向,城市地形狭长,就想一把利刃,希望他和媛可能顺利赶上拍卖会。   楮墨去病房陪姬月,九尾得去配几幅内服的药,材料在药房,齐天做事雷厉风行,直接把上司和伤员甩到脑后,跟着九尾屁股后面去了。   九尾最烦别人跟着她献殷勤,尤其齐天这种,暗示几句也不听的人。   她停下脚步,瞪了齐天一眼,明示道,“我不喜欢男人,再烦我,我就让姬月把你扔出去。”   齐天咧着嘴笑道,“你别把我当男人不就行了,我就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把我当空气。”   九尾的眼镜片是浅蓝色,泛着冷光,她微微侧头,眼角上扬,她本身就高挑,齐天却比她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再加上齐天肩膀厚实、人高马大的,两人站在一起,气势上谁也没压住谁。   “倒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九尾低下头,眼角划过一丝算计,“后院我种了一些药材,有虫子了,你去帮我把虫子捉了,别用妖力,药材娇贵,一不小心就枯萎了。”   齐天迫不及待在九尾面前露一手,听了九尾的吩咐,立刻摇着尾巴跑去后院。   楮墨坐在病床前,姬月趴在床上,现在她是真的睡着了,一晚没睡,姬月开始补觉,他看不到姬月的伤口,但是从九尾的描述来看,真是受了重伤,他往潘图市调了一架飞机,让戚藏买下东西后立刻赶过来。   楮墨的语气有些激烈,让戚藏差点以为他要直接抢,现在在潘图市的是他和小泥鳅,势单力薄,要是楮墨在,估计真要动手了。   戚藏再三保证东西一定到手,请楮局稍安勿躁,等拍卖会正式开始的时候,自持冷静的戚藏也开始紧张起来,他看上的金斧黄钺有人跟他抢!   他在的是二楼的一个包间,争夺的那位也在包间,而不是楼下坐着,这说明,那位的身份也不一般。   只要他出价,对方都会压他一头,底价六百万的东西,现在飙到了两千万,他愤恨地望了一眼包间,叫价的是个身材婀娜的女人,戚藏一眼就看出她不过是被推出来的,背后那人藏在包间里没露面。   他将叫价牌塞给媛可,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自己则转身走了出去。   戚藏不客气地推开对方房门走了进来,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身边围着两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女人的衣着甚是凉爽,□□半露,短裙长度在大腿根,脸上还残留着痴迷的状态。   戚藏一进屋子就闻到了那股男女欢愉后的气味,他嫌弃地皱了皱眉,从钱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支票。   “那东西我要了,你想要多少钱,我现在给你。”戚藏说道。   男人相貌不错,两个女人意乱情迷,他却衣冠整齐,眼底一片清明,对戚藏的大款气质毫不在意。   “抱歉了,那东西我也想要,不过我不会给你一毛钱。”男人的手随意搭在女人肩膀上,和戚藏说话的同时,不忘捏一把香肩,引得女人一声娇笑。   “何必呢,那旧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放在家里就是个摆设,充充门面,实不相瞒,我买这个纯粹是为了哄我爹,他老人家喜欢古董,这些东西,哪儿有什么价钱。”   戚藏感觉到这一屋子都是人,男人八成是个有钱的二世祖,来玩的,图个新鲜。   “哦,你是为了爹,我是为了我的小情人。”   说着,捏住女人的下巴亲了上去,两人吻地望我,戚藏站在边上,别扭极了,他感到自己再不离开,就得亲眼看一场活春宫了。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包间,给楮墨拨过去电话。   “遇到个疯子,跟我杠上了。”   “金斧黄钺先放放,天河之水一定拿下。”   楮墨握着手机,大部分人眼中,金斧黄钺不过是个出土的文物,没人知道是应龙的战斧,在一个小小的私人拍卖会上,被抬上亿了,这可不太对劲。   “你现在去后台,直接拿上天河之水,直升机五分钟后到。”   楮墨口中的拿,就是抢,戚藏原本不想闹这么难看,可那男人一直和他争,他可不想陪着他玩了。   戚藏让媛可离开会场,在约定的地方等着,自己则潜入后台。   这里安保严密,可戚藏到底是个妖,轻松摸到盛放天河之水的玻璃橱柜,他没钥匙,直接打碎橱柜,徒手将项链拿了出来。   在玻璃打碎的刹那,警报响起,戚藏拿起项链就往外跑,冲过来的保安被他悉数撂倒在地,从后台到冲出会场,戚藏只用了五分钟,打倒了百十来人,会场一片混乱,他一脚将冲上来的人踢翻在地,向着门口跑去。   就在他距离门口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一个男人从二楼一跃而下,挡在他面前。   正是那位二世祖少爷。   男人西装革履,双手插兜,姿态很是随意,看到戚藏手里的项链,嗤笑一声。   “这也是孝敬你爹的?”   刚才戚藏就看他不顺眼,反正身份暴露,他也没什么要遮掩的,直接拔出观水剑,打算给男人一个教训。   男人看到观水剑的一刻,眼中划过一丝毒辣,但速度极快,戚藏并没有捕捉到这丝异样。   男人身上没什么妖气,但是打架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应该是学过一些格斗技巧之类,戚藏和男人过了十几招,竟然没能把对方打趴下。   围堵他的人越来越多,戚藏一咬牙,全身妖力汇集到观水剑上,直接冲着男人的胸前推去。   他到底是心软,这人和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戚藏犯不着杀人,因此这一剑也是冲着右胸去的,就是让男人出点血。   谁知男人在剑身距离他身前两寸处,用双指夹住剑身。   他斜眼看了眼观水剑,嘲讽地看向戚藏。   “就这点本事?”   “你不是人?”戚藏眯起双眼,认真打量起男人。   男人冷笑一声,双指再次用力,观水剑竟直接化开。   观水剑是文鳐鱼祖辈从观水中炼制出的一把剑,本体是水,虽然经常会变回水的形态,但能把观水剑打回原型的,不多。   观水剑碎,戚藏简直要炸了,赤手空拳跟男人打起来,只不过,这个男人显然比戚藏厉害,抓住戚藏的破绽,一脚踢向戚藏小腿,戚藏重心不稳,当即跪了下来。   “部长,闪开!”   媛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肩膀上架着一台火箭筒,碗口大,将近两米长。   戚藏看到后,心里狂骂,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这一炮过来,这座大楼就没了,他也就没了。   他来不及多想,趁着男人也愣住之时,飞身向媛可冲来,在掠过媛可身边时,一把提起他的肩膀,将人带了出去。   直升机早已在外面接应,两人直接上了飞机,媛可将火箭筒放在座位旁边,戚藏指着媛可鼻子准备开骂。   “假的,模型。”媛可趁戚藏开口前抢先到,同时用手指敲了敲筒身。   戚藏一张脸都快绿色,“你拿这个吓唬人?”   媛可嗯了一声,反驳道,“这不是成功到了吗?不然你还得被那个男的按着打,你得谢谢我。”   戚藏摸了一把脸上的汗,虚脱道,“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打架的时候都没出汗,被媛可吓出汗来了。   妖管部两位赶到时,已经是下午,九尾拿到材料后第一时间就跑去将天河之水研成粉末,齐天想跟上去,直接被九尾警告,再靠近她,就滚出卫生院。   齐天只能悻悻放手,他原地转了几圈,觉得无论是捉虫还是除草,他都做的不错,怎么还是没能打动九尾呢?这会九尾去研磨天河之水,确实不能去打扰,思来想去,不情不愿地去见了同事。   姬月还在睡大觉,戚藏和媛可被楮墨赶出来,于是去了有莘衍房间,有莘衍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戚藏和媛可两人坐在陪护床上。   戚藏见齐天垂头丧气地过来就忍不住冷嘲热讽。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啊,站在人家身边,就像女明星边上跟了个乞丐似的,还追人呢,要点脸行吗,我要是她,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齐天摸了一把下巴,他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啊,阳刚帅气,下巴有点小胡子,在没遇到楮墨之前,他可是自认天下第一帅。   “少胡说八道,我这张脸,钢铁硬汉,有人请我去拍电影我都没去。”   齐天一屁股坐到有莘衍床上,其实有莘衍没醒之前他来看过几次,九尾说没事,有莘衍没受伤,醒来之后和正常人一样,也不需要格外修养。   齐天拍了一把专心玩手机的下属,“怎么样?没吓着吧?”   有莘衍当时害怕极了,但是他心态超好,死里逃生没多久,他就把那会惊心动魄的体验给忘了。   “挺好,就是后悔,自己没帮上忙,还得你们去救。”有莘衍说的是实话,他和其他妖族比起来,真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这次出门,一点力没出,反而成了被拯救对象。   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几份领导人的架势。   “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我,当场就挂了,要不是你再生能力强,这次真就载里面了。”   齐天想让有莘衍回学校呆段时间,出任务的事不适合他干,但不能现在就说,以免伤了年轻人自尊,掂量道,“休息够了,先回梓州吧,柳相一个人在妖管局忙不过来,你去搭把手。”   有莘衍奇怪地望了一眼上司,“执行部那么多人在梓州呢,这边的事忙完了吗?”   “这没事了,就是姬月受伤,得在这休养几天,你没事就跟戚藏他们一块回去。”   有莘衍蹭一下坐起来,眼睛闪着精光,好奇道,“作恶的魔头捉到了?在哪儿呢?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影妖的老祖宗,你回去后管好自己的嘴,咱们执行部的案子都是保密的。”齐天忽悠道。   有莘衍还想知道详情,缠着齐天问东问西,齐大部长怕说多了露馅,将话题引到戚藏身上。   “你们这次胆子挺大,直接抢,不怕回去被审判部关起来。”   “我秉公执法,听上司指令行事,他要找麻烦就去找楮局吧。”   戚藏以金钱为敲门砖,找到人弄到了参加拍卖会的所有人名单,他要找出那个男人,金斧黄钺还在他手上,要不是这个人,他真能拍几件像样的物件作为报酬,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必然会被人记恨上。   戚藏已经找出这人资料,发给在妖管局坚守的柳相。   柳相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怎么有这么多资料要查。   ******   姬月用完药后,伤口开始愈合,等伤口不那么疼了,姬月立刻坐不住了。   “你把阿秀收到乾坤袋了?”   楮墨正削着苹果,无奈道,“你不会要把他放出来吧?”   “肯定放出来啊,他又没什么威胁。”姬月背后放着一个抱枕,靠在病床上。   “他身上另外一个魂魄,力量太强,放出阿秀等同于放出一个混世妖魔。”   姬月剥离过十神人,打算把阿秀身上的魂魄也剥离出来,楮墨觉得可行,让齐天过来。   齐天取下乾坤袋,边春已经被他收入袋中,也就是说大部分影妖都被收了进来。 第30章 身份   齐天对乾坤袋的操控得心应手, 手指微微一挑,一个小人就从袋中飞了出来,落地后缓缓变大, 长成正常人尺寸。   阿秀的身体变得越发透明,正是要消散的征兆,他用力睁开眼, 迷茫地环视四周, 在看到姬月时, 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吉!”   姬月从床上跳下来, 走到阿秀身前,眼睛盯着阿秀身上的蚀骨钉皱起眉头。   “吉。”   阿秀又叫了一声,姬月的意识才从蚀骨钉回到了阿秀身上。   她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重伤未愈还是看到阿秀的模样过于伤心, 脸上带着几分悲悯, 她对楮墨和齐天说道,“两位退避一下吧,我和老朋友叙叙旧。”   “时过境迁, 故人未必是故人。”楮墨的声音有些低沉,不放心姬月与阿秀独处。   姬月挥了挥手,“无碍, 你们出去吧。”   楮墨看了阿秀一眼, 最终和齐天离开, 应龙神君, 从来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命令,就算他不主动出来,姬月也会把他们赶出去。   刚走出门外的齐天刚要说什么, 别被楮墨暗示闭嘴, 两人站在门外, 屏息凝神,听着房内的动静。   姬月重新坐回床上,让阿秀坐在她身边,两人像从前一样,肩并着肩,阿秀的表情欣喜又懵懂,姬月却显得有些无力。   “齐天说,当年魔主幽头颅的一滴血落在边春,因此引起边春异化,可当年我砍下幽头颅前往北寒之地,途中并未路过边春,我当年埋葬你之时,也没发现魔血气味,若当时有的话,我不会闻不到,可记载并不会空穴来风,那么这滴血最有可能是某个时候,由外人带进来的。”   阿秀靠在姬月的肩膀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似乎姬月所说的事,与他无关。   “幽擅长控制焦尸,并无法控制影妖,他借着影妖的躯体复活,我看两者八成是合作关系,幽身首异处,影妖实力弱小,几近灭族,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找到了幽的头颅或者尸身。”   “幽此时自身难保,即使是最底层的影妖,对他而言也是唯一的希望,于是他与影妖结合,影妖通过吸食他的魔血增长妖力,而幽则要求影妖将他的魔血重新带回大地,应该是这个时候,有一滴血落在边春。”   “边春位置特殊,千万年没有外人进入,这里发生什么都无人知晓,所以给了影族发展壮大的机会。”   “幽虽然与影妖合作,但无法同时控制多个影妖,更没有办法将影妖重新变回人,能做到这些的,是你,阿秀,你强大的再生能力,让你不但能操控影族,甚至能让她们重新长出血肉。”   即使被姬月点明,阿秀脸上仍旧是一脸满足,他亲昵地摸了摸姬月的鼻子,似乎对姬月说的一切都浑然不在意。   “我原本以为有邪魔入侵了你的身体,可看到三枚蚀骨钉的时候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此刻的你身上没有妖力,蚀骨钉却不脱落,说明你就是妖,之前我否定你不死民的身份,是因为你恢复能力不像我所知的不死民,可是。”   姬月万分不愿相信,这个她喜欢的少年会变成这样,她多么希望自己判断错误。   “有莘衍是不死民和有莘族混血,他的能力就与真正的不死民不同,那么你,应该也是因为混血对自己的能力不了解,使用不熟练,当年大活烧起来的时候,你没办法立刻复活。”   “你是你,却又不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土里出来那一刻吗?”   姬月想象着,当年阿秀苏醒后望着尸骨时的无措,作为不死民,阿秀复活了,可他看到的一切过于震惊,他无法离开困住他的牢笼,心中又滋生各种执念,最后生人入魔。   只是他还是保留了自己那份天真无邪,作为无忧无虑的边春族人时的记忆。   阿秀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就像是她在说这些时,阿秀一脸与自己无关的表情。   要是姬月在人族生活的时间久一点,就会知道,阿秀这种情况称为精神分裂。   姬月伸出手臂,将阿秀抱在怀中。   生人入魔,要比土生土长的魔族更为执拗,她之前还天真地想,将阿秀留在身边,可现在……   迎来送往,她的人生大约就是如此,她最为愧疚的人,大约要她亲手解决了。   姬月又和阿秀闲聊了些别的,她这次苏醒之后看到的奇奇怪怪的建筑物和各种铁盒子,阿秀听的入神,在门外坚守的楮墨终于忍不住敲开了门。   “既然真正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剩下的事就交给妖管局吧。”楮墨让齐天重新将阿秀收入乾坤袋中。   阿秀有些害怕楮墨,忍不住更加靠近姬月。   “不怕,没事,我在这呢。”姬月又哄了几句,阿秀才安静下来。   “你困不困?”姬月问道。   阿秀刚要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摇了摇头,“我怕我睡着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不会的,你困了就休息,睡着了就好了。”   阿秀缓缓闭上双眼,一副熟睡的模样。   姬月向齐天招了招手,齐天冲着阿秀打开乾坤袋,阿秀的魂魄便被收了进去。   “他现在看得人畜无害的,另一个魂魄却在修养生息,不能等另一个出来,得趁早解决。”齐天将乾坤袋的带子勒紧,“不过你们说的不死民,真的不死?那怎么杀他?”   他真是长见识了,不死民,他要是不死民该多好。   “调查有莘衍的父亲,看看他是因什么去世,即使是不死民,也必然有缺点。”楮墨道。   齐天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有莘衍那小子的爹是不死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齐天自然不相信,不过追问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接下来怎么办?”齐天问道,“影妖是幽弄出来的,那个假应龙也是他假扮的吧,可天大地大的,去哪儿找他?”   楮墨看了齐天一眼,心想,你这是看到美女人都傻了吧,就你现在的智商,还执行部部长呢。   “线索一,大悦木雕制造基地,线索二,北寒之地。”   楮墨说完,齐天哦了一声,眼睛越过楮墨,看向他身后的姬月。   “前辈,你的伤还没好吧,苏嫣医生会跟着你吧。”   姬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的伤还没痊愈,九尾肯定想陪着她,可是她想去北寒之地,九尾不是个战斗型妖,北寒之地的温度她都未必受得了。   “别骗我了,苏嫣都回家收拾行李,说和你一起回梓州。”   姬月疑惑地看向齐天,“谁说我要回梓州了?”   楮墨抱胸望着齐天,“齐部长说的。”   齐天干笑了两声,为了能和女神长久地在一起,他主动说了姬月定居梓州的事,且回了梓州,苏嫣可以继续在妖管局总部任职。   苏嫣蜗居在此,是不想惹麻烦,可她又想与姬月多待些日子,顺便看看饕餮,于是在齐天的忽悠下,收拾行李去了。   姬月深深望了一眼齐天,她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齐天,“你是不是想追苏嫣?”   齐天顿时愣住,他看了看楮墨,对方摇了摇头。   齐天颇为尴尬地看向姬月,心道,果然活的久了,再单纯的人都会变聪明。   “前辈,我就是,敬仰,嗯,敬仰。”   姬月可不信齐天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上下打量了齐天一番,长得不错,配九尾倒是也行。   可九尾这妖,白长了一张心机深沉的脸,其实特别死心眼,当年年轻不懂事,被一个臭男人坑地老惨了,自此封心锁爱,还多出来个毛病,特别反感男人给她献殷勤。   姬月微抬下巴,带着几分警告,“你别烦她,你要是惹得她不痛快,我把你胳膊卸下来当下酒菜。”   齐天连连称是,保证绝不骚扰苏嫣,姬月眼神不善,齐天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却又被姬月叫住。   “阿秀和边春族人幻化的影族在你的乾坤袋里不许受委屈,无辜的族人就送他们去往地府,至于阿秀先让他沉睡着。”   “哎,是。”说完就闪出去了。   看着齐天逃命似的背影,楮墨挑了挑眉。   “你不喜欢他?他除了糙点,也没什么缺点。”   姬月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半解释半陈述道。   “男人啊无情的多,看到人家漂亮就想追到手,到手后却未必会珍惜,更有甚者,需要女人挡枪的时候,立刻推出来,美其名曰红颜祸水,九尾灵狐一族出的背锅侠不少了,你应该听过几个。”   楮墨没回答,而是问道,“那么哪儿位是您的这位闺中密友呢?”   姬月忍不住咬了一下舌头,上古时期几位出名的红颜祸水一只手都就能数的过来,楮墨心里必然已经有了几位人选,她警告道。   “大人的事少打听,让你那位肌肉型男朋友也收收心思,对了,我要去一趟北寒之地,坐你那个飞机。”   “你伤势未愈。”   “等我伤势痊愈,幽也该出关了。”姬月一刻都不想耽误,她要赶在幽完全苏醒前,再将他封印一次。   “你回梓州,我去北寒之地。”   “你觉得我会怕了幽吗?”姬月双眼微眯,她可不习惯别人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话,好像她是被保护一样,真是笑话,她堂堂战神,历来都是保护别人。   “是我怕你。”受伤,楮墨也算是摸透了姬月的秉性,吃软不吃硬,只能恭维道,“离开梓州这么久,我实在担心那有什么差池,北寒之地我代您走一趟,我猜测幽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尸身,多半已不在那了。”   “哦,那若是幽在那,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将他再次封印。”   “用你的蚀骨钉?”   原本正常的对话,姬月的语气却越来越严肃,楮墨本想隐瞒,看姬月的表情,那晚的事儿并没有逃过这位上古大妖的眼睛。   应龙神君,十分地明察秋毫。   既然隐瞒不了,楮墨倒也坦然,他所知的就那么多,再问地深入了,他也不甚了解。   “自我出生起,那铁索和蚀骨钉就在我身上,至于来历,我查了多年,一无所获。”   “你犯过什么滔天大罪,竟然被蚀骨钉钉着。”姬月表面上休息了一天,心里却没闲着,把她身边这几个人,从头到尾又挖了一遍,尤其楮墨。   楮墨愣了下,眼神跟着暗淡下来,“我不知道,而且,我这般模样,一定是因为作恶多端吗?”   铁索加身,蚀骨钉魂,好大的排面啊,连幽都望尘莫及,他这一道道枷锁,比幽的身首异处还要残酷几分。   有些魔头是杀不死的,只能用某种方法困住,姬月也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替他感到一丝庆幸。   同情他身负重刑,庆幸他什么都不知道。   姬月内心百转千回,心想,这么多道加持,肯定是犯过重罪啊,可楮墨不记得,又任职妖管局,一直扮演着拯救苍生的角色,估计是接受不了自己可能是个魔头的事实。   姬月之所以经常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是因为有时候需要,比如现在这个时候,她硬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微表情,面上和平时无异,就连眼神都是无喜无悲。   她淡然开口,“也可能是因为能力太逆天,被天道所困,我刚才不过是诈诈你。”   楮墨心中升起一股恐惧,他身上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会是姬月这样正统的神族或正妖会有的,在遇到姬月之前,他从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   可遇到姬月之后,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讳这件事,就好像是,如果自己是魔,就会站在姬月的对立面,姬月就会不要他,像对待幽一样,将他封印,或者像对待阿秀一样,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看不透此时的姬月是什么态度,没有责备质问,没有厌恶疏远,也没有靠近支持,他站在原地,思考着辩解的可能性,还没等到他想到说辞,姬月已经先一步走到他身边,胳膊搭在他脖子上。   姬月没用九尾一米八的傲人身高,她站在楮墨面前,只能看到他胸口的位置,她要做个勾肩搭背的动作,却更像是撒娇,把自己挂在楮墨身上。   “紧张什么?就算做过坏事又怎么样,作恶多端能恶得过四凶之首,祸国殃民比得过九尾妖狐,怎么?怕我嫌弃你?”   楮墨伸手扶住姬月,避免她点着脚太累,他深深地松了口气。   “应龙神君真是明察秋毫一语中的。”   姬月扬起嘴角笑了笑,及时道,“应龙神君可不止明察秋毫,还知道幽的葬身之处,我不去,偌大的北寒之地,你去哪儿找他的首级。”   楮墨将姬月推开。   “你应该休息。”   “我不虚,而且。”姬月捏住楮墨下巴,两人四目相对,“你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吧,我也不是话多的人,一向喜欢保守秘密。”   楮墨挑眉,他对姬月说出这番话着实吃惊,“威胁我?”   “关心你罢了,其实不坐飞机也行,不过我后背受伤,双翅飞行实在劳累,虽然我不介意在高空炫耀身姿,可是妖管局好像很在乎这件事。”   姬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让她去,她就自己去,反正她也不怕被人发现。   看着姬月流露出恶劣的一面,楮墨对这位应龙神君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让姬月回妖管局,没准更危险,只要不是初一十五,楮墨还是有信心能看住这位大妖的。   “行,都依你。”   姬月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她让苏嫣把药给她,明天一早就出发。   苏嫣拿了个大行李箱,一看就是要出远门,她手扶着箱子,问道,“哪儿?你再说一遍。”   “北寒之地,你没听错。”姬月四下看了看药材,一想还要吃好几天就头疼。   “你傻了,你这伤还没好呢。”做医生的最讨厌病人不听话,本来能五天好,偏要折腾,弄个十天半月的,甚至有时候会留下后遗症,她深吸一口气。   “别跟我说幽,我早就说了,等你好了,想去哪儿去哪儿,现在,哪儿也别想去。”   “不能再拖了,你没看到幽那嚣张的样子,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找我,等他找上门来,就被动了。”   姬月没想到幽还没死绝,这种祸害不应该顺着上古大妖们一同羽化吗。   “之前我在梓州遇到妖化的女娲肠,就费了一番力气,那女娲肠还差点把饕餮吃了,幽最喜欢玩阴的,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傀儡,让人防不胜防,我不能被他算计了,最好的办法,斩草除根,将他再次封印。”   姬月对苏嫣没办法明里暗里威胁,只能软磨硬泡,说的嗓子都冒烟了,才把苏嫣劝住。   “那行,我跟你一块去。”   苏嫣立刻去配药,姬月跟在身后,心想你可千万别去,我去都自顾不暇,肯定照顾不了你了。   姬月绞尽脑汁继续想着借口。   “哎,本来不想跟你说,其实,饕餮在坐牢,他情况更惨,都没办法保持人形了,我原本想跟你一起去见他最后一面。”   苏嫣手里的药材掉在地上,心脏都跟着颤抖,“你说的真的假的,别忽悠人,要是真的,你怎么不一见面就说?”   姬月一脸悲痛伤心欲绝,双手撑在柜子上,“我害怕说了你着急,又见不着人,他的情况也不是能医治的,妖力消退,谁也没办法。”   饕餮,可不要怪我,咒你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姬月心安理得地胡说八道。   苏嫣果然如姬月所言,长了一张精致妖孽脸,其实极易上当受骗,即使她内心有九分怀疑,但一想到有一分的可能,就还是担心,如果姬月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你先回梓州,等我处理了幽,就和你们会合。”姬月握着九尾的手诚恳道。   “你一定要小心。”苏嫣有些心烦意乱地说道。   “放心吧。”   ******   几人兵分三路,姬月楮墨与有莘衍前往北寒之地,齐天去申州找孙大悦,途经梓州,与苏嫣一路,戚藏也终于查出了那个男人是谁,正是妖管局另一位副局长的宝贝儿子。   那位副局长姓周,神龙见首不见尾,与楮墨这种花钱上去不同,那位算是妖管局创建者之一,多年不在局里露面了,可对妖管局的控制从未终止,审判部部长白修杰正是他的亲信之一,戚藏打算再去会会这位周公子。   第二次做飞机的姬月已经有了经验,她踏实地在飞机上睡大觉,等到了目的地后,她揉着朦胧的双眼,含糊道,“到了,这么快?”   楮墨对照过古地图和当代地图,这片区域就是曾经的北寒之地。   姬月走下飞机,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冰川,寒风刺骨,能片刻把人冻傻,心道这个地方倒是没多大变化。   三人都穿上冬天的装备,姬月和有莘衍都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恨不得把所有衣物都裹身上,楮墨却还是单衣,姬月看着楮墨迎风而立依然□□帅气背影,不禁有些嫉妒。   “既然你不惧风雪,不如就走前面吧。”姬月酸溜溜地说道。   楮墨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让穿着和熊一样的队友打头阵。   姬月不客气地躲到楮墨身后,用对方的身体抵抗严寒,有莘衍是南方人,出生后就没见过雪,现在冷地直想跺脚,他咬了咬牙,直接站在姬月后方。   楮墨看着自己身后这一串,想着是不是让他们回飞机待着。   “快走吧,太冷了。”姬月扯着楮墨的衣服催促道。   “就是,楮局,早找到早回家,别耽误时间了。”有莘衍及时补刀。   楮墨冷笑一声,“跟紧了。”心想,冻不死你们。   姬月的定位非常准确,虽然北寒之地长久没人入侵,地形地貌保存相对完好,但是沧海桑田,地壳变动,总是有变化的,但姬月却还是快速地找到了幽头颅所在地。   当三人看到那颗冰封在冰块中的硕大头颅时,皆是一惊。   在楮墨的设想中,幽不会乖乖在这等着他们来,北寒之地一行顶多是来找线索的,姬月想的则是,幽的真身果然还没苏醒,这就好办了,最惊讶的是有莘衍,因为幽这张脸,他见过。   “爸!”   有莘衍眼眶通红,手伸向冰块之中,姬月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当有莘衍的手触碰到冰块时,冰封开始融化,四周冰柱掉落,砸向几人,楮墨立刻撑起一个屏障,将几人护在其中。 第31章 争执   有莘衍疯狂地想去触碰头颅, 姬月一个手刀劈向有莘衍的胳膊,姬月这一掌力道极大,有莘衍的胳膊就像是被重物砸了, 只能收回来,他猩红着眼,死死盯着姬月, 怒吼。   “你干什么?!”   “幻术, 清醒点。”   姬月手速飞快地结了几个手印, 阻止冰柱掉落, 影族能找到这里,那么幽的埋身之地已经被发现,现在要做的, 要么换个地方, 要么彻底了解了他。   姬月眼角扫到楮墨,心下暗了暗,她伸出手又一个手刀劈向有莘衍, 有莘衍大叫一声。   他被姬月提示中了幻术,但是他眼睛里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一般人中了幻术, 是无法保持清醒的, 有莘衍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本就是在极力地自我消耗, 现在又被姬月一个手刀,真是要原地爆炸。   姬月没想到,竟然没劈晕有莘衍, 立觉尴尬, 她正要开口解释, 楮墨弹起一指,借助融化的冰水,一滴水滴弹到有莘衍后脖颈处,有莘衍立刻晕了过去。   “为什么你可以?”姬月不解地问道。   “加了魔族咒语。”楮墨解释道。   姬月了然地点了点头,直言道。   “幽的原身就在此,你的蚀骨钉对付他最为有效。”   蚀骨钉原本是钉在楮墨身上的,楮墨却能将其拔下,为自己所用,但每次强行使用,对于楮墨来说,都是一次酷刑。   姬月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说着自己的计划。   “他能操纵分身,吸引有莘衍,必然是有意识的,你的蚀骨钉未必能穿透我的封印,所以需要我解开封印,在解开的刹那,幽一定会反击,这个时候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要立刻放出蚀骨钉。”   “好。”   楮墨伸出右手,鲜肉变枯骨,在他的手腕处有一颗钉子,姬月看着他极速变化的手,心底升起不顾没来由的厌恶,她不喜欢这样的楮墨,太刺眼了,扎地她心口疼。   姬月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孽障缠身,满身罪恶,正是她饲养的小混兽。   在混兽还小的时候,还是听话的,可渐渐就变了,姬月不能深想,一旦回忆,脑中就刺痛难当,她只能回忆起,他们还和平共处的时候,一旦回想将来发生的事,姬月就断片。   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是姬月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屏障。   “可以了。”   楮墨的声音响起,姬月才回过神来,她不动声色地收拾好思绪,抬起双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   这个阵法比之前的追踪咒复杂地多,密密麻麻,数不清地圆圈套在一起,其上刻着铭文,矗立在半空中,比姬月还要高,这次不再是浅金色,而是沉重的暗金色。   姬月口中念起咒语,咒语飘进楮墨耳朵里,这段咒语似乎对他也起了作用,他身上的铁索瞬间收紧,连蚀骨钉都往身体里钻了几分,楮墨嘴角紧抿,仿佛再次受到了酷刑。   姬月的解封并没有持续很久,她给了楮墨一个提示,下一刻就将封印解开,楮墨的配合十分完美,在封印解开的刹那,蚀骨钉就到位了。   幽的头颅比普通人大上两三倍,五官像是青铜鼎上怪兽的模样,大眼长耳,在封印解开之前他双目紧闭,在解开的刹那,或者说是蚀骨钉到来的刹那,他猛地挣开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蚀骨钉正中他的眉心。   幽疯狂挣扎,蚀骨钉一动不动,头颅在半空中企图逃脱,却无法离开,幽表情狰狞,他的视线落在姬月身上,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早就该死了,活了这么久,你已经赚了。”姬月冷静道。   “应龙,你用的什么东西,你不是神吗?这样的东西你也敢用!”   幽扭曲挣扎,他放出一个替身,引姬月前来,本想趁着姬月解封之时,逃出去,却被钉上了蚀骨钉,这东西吞噬魂魄,被使用者的身体如同被撕咬开,过程残忍,是一种让人死前还要经受巨大折磨的东西。   姬月原本就没那个忌讳,她当时封印幽时,蚀骨钉这种东西还没诞生,要是当时有,她早就用了,也不至于很多魔兽只能封印不能铲除,斩草不除根,留下祸害。   楮墨微微抬手,蚀骨钉的方向变化,幽的头颅被迫转向他。   “看清楚,杀你的是我,临死之前记住你的敌人,不过被蚀骨钉所杀,你也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了,记不记得住都没有意义。”   幽在看清楚楮墨的脸时,瞳孔陡然增大。   “你!是你!”   楮墨皱眉,“你见过我?”   幽脸上保持着惊讶的表情,太过意外了,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直到楮墨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认识我?”   意识到楮墨的问题,幽突然大笑起来,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面对幽的挑衅,楮墨反而冷静下来,他冷冷开口。   “我是楮墨。”   幽的笑意更甚,蚀骨钉正在一丝丝侵蚀他的头颅,幽却没再表现出痛苦。   “楮墨。”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姬月面上一派坦然,心中却开始琢磨楮墨的身世。   如果幽认识楮墨,那说明楮墨也是远古时期就存在,可那个时代有头有脸的人物,姬月不说都认识,起码也是听说过,怎么对这么一号人物,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姬月迫切想要得到答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不知危险将近。   一只从地面上伸出来的手,一把握住姬月的脚腕,等姬月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这只手和那日出现在边春的手一样,但这次他没有给姬月反应的时间,直接将人拖入地下。   楮墨伸手去拉,昏睡的有莘衍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伸出手臂勒住楮墨的脖子,阻止了楮墨的动作。   楮墨只能先解决有莘衍,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掀翻在地,可这会儿的功夫,姬月已经被拉入地底。   “放了她!”   楮墨一条铁索困住有莘衍的脖子,另一条则困住幽,他眼中已然带了杀意。   “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毕竟我剖开你母亲肚子的时候,你连神识都没有,不过作为魔族,你倒是处处表现地像个人。”   幽被困,可此刻他却有了极为兴奋的快感,他对眼前的对手,起了戏弄的心思。   “是因为被她收养的时间长了,所以忘了自己的根本?啊,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告诉你吧,应龙就是当年救下你的人,千年前,我杀不了她,现在当着你的面杀了她,也是一件乐事。”   楮墨的铁索骤然收紧,此刻的他并不记得什么父母,也不记得应龙,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可他对姬月有种天然的保护欲。   一旦姬月面临危险,他就恨不能自己不能立刻救下她,这种力不能及的感觉猛地窜进楮墨脑海中,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幽说道,“说出你的条件。”   “这么快?再坚持几分钟,我或许就被蚀骨钉吸干了,不过,应龙神君也会被我吸干。”幽得意至极,“她后背的伤还没好吧,这次可是全身。”   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而楮墨对姬月的担心远超幽的欺辱,他咬牙切齿,心中想着一定要把幽挫骨扬灰。   “无论什么条件,只要你放了姬月,我立刻答应你。”   “不,应该是你先答应我的条件,我再放了她。”   每过一分钟对于楮墨来说,都是煎熬。   “好,我答应你。”   “先拿出你的诚意来,把这些碍事的玩意都收回去。”   楮墨手指一弹,铁索和蚀骨钉全部收了回来,此刻幽封印已解,又没了枷锁,他的头颅从冰层中飘了出来,在距离楮墨三米的地方停下来。   “我的身体已经被应龙毁了,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体。”幽打量着楮墨,“身为魔族,你这具身体对我来说最为合适。”   “可以。”楮墨痛快答应,侵占他人身体确实是魔族常用的手段,但楮墨自认意志坚定,就算幽入侵,他也有把握找到时机反杀。   “可是我不喜欢受刑。”幽轻松道。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拖着铁索和蚀骨钉走动的,你现在这幅模样,分明是被得道高人困在法阵里,情况应当和我差不多,可你竟然能行动自如,真是让人费解,不知道困住你的高手是哪儿位,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你这具身体隐患太多,所以我选择他。”   幽眼神望向有莘衍,露出贪婪的表情,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   “年轻有朝气,又是不死民,太适合我了。”   有莘衍是楮墨的下属,是无辜之人,楮墨要求幽进入他体内,幽却不同意。   “哦,就算不死民如今也会死,但是我不急,等找到更合适的,我就换一个,你这具身体我实在看不上,枷锁太多,我用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你就不怕等你进去之后,我立刻杀了他?”   “你会吗?”幽挑眉看向楮墨。   “不过是一个巫族罢了,他的命和应龙神君相比还是差得太多,你要是活着,对应龙迟早都是威胁,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真是痛快。”幽眼中满是笑意,“不过你就不必替我操心了,我在应龙身体里放了一个同生咒,要是我不幸离世,就麻烦应龙神君陪我一块走了。”   楮墨对幽的恨意达到顶峰,却不敢再陪着他拖延时间,沉声道。   “进去吧,不远处有飞机,你把姬月放出来,独自驾驶飞机离开,我保证不去追。”   “好,真是聪明人,我一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不过,我先去把飞机开走,十分钟后,应龙就会回来。”   幽的头颅不断缩小,随后变成红豆大小的一束光钻进有莘衍体内。   “有莘衍”眨了眨眼,开口还是那个明朗纯真的声音,“真好啊,我终于自由了。”   “走!”   “有莘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笑容平时看来明媚阳光,此刻却显得格外碍眼,他对楮墨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楮墨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一分一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在他身边仿佛停止。   他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心中计算着时间,三十、二十九……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姬月被从地下甩了出来,楮墨立刻抱住她。   姬月被甩地昏昏沉沉,她被拉入地底后,就不断下落,立刻打开翅膀,向上飞去,却飞不出地面。   她知道魔族的幻术厉害,想着自己肯定是遇到鬼打墙之类的,只能暂时停下,思考破解之法,不过还没等她想出来,又被甩了出去。   “幽呢?”姬月立刻看向四周,急忙问道。   “跑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姬月的心思都在幽身上,她推开楮墨,看到失踪的有莘衍,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利用我威胁你,抢了有莘衍的身体跑了?”   “嗯。”   姬月急的跺脚,她立刻展开双翅就要去追,楮墨却拦住了她。   “有莘衍身上的替身符咒一直留着,我能追踪到他的行踪。”   “那赶紧去追啊,不能让他跑了,幽跟疯子一样,把他放走,一定会出大事。”   “他出不了北寒之地。”楮墨的眼神暗了下来,握着姬月的肩膀,坚决道,“我去找他,你在这等着。”   姬月哪儿里受得了楮墨这副模样,索性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是觉得我连累你了?刚才是你上当了,我是应龙神怎么可能被他杀,要是你不放走他,现在他已经被蚀骨钉钉死了!你现在不许我去,是怕一会儿我扯你后腿?”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不用!”   说着就要甩开楮墨的手臂,可姬月没想到楮墨手劲那么大,她一掌过去,楮墨纹丝不动。   姬月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要跟我动手?”   “不敢,应龙神君自出生之日起就未逢对手,我哪儿里敢跟您对手,只是,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我都不能让你去涉险。”   姬月微微侧头,眉梢染上一丝疑云,“你对我这么好干吗?”   如果这句话是饕餮或者九尾说的,姬月都觉得正常,可是楮墨,她和这位房东的交情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楮墨垂下眼眸,避开了姬月的目光,低语道。   “幽说,我是魔族,母亲被他所杀,我成为孤儿,后偶遇神君,被神君抚养长大。”   原本愤怒的姬月此时仿佛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她心道,你不会就是我养的那只混兽吧。   这混兽长大后,和她相处的可不太愉快。   姬月立刻摇头否定道,“我养过的,我都记得,肯定没有你,幽骗你的。”   楮墨眼中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其他,继续道。   “无论如何,我和幽同为魔族,对魔族的精神控制更为了解,多个人同时出现,反而容易受到蛊惑,互相残杀,你先在这等着,要是十分钟内,我杀不了他,你再过去。”   “好,就十分钟。”姬月勉强答应。   “等我。”   楮墨转身离开,姬月望着楮墨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魔族,混兽,会是他吗?   ******   这架飞机是楮墨的私人飞机,各种阵法自是不少,楮墨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浓雾包裹的飞行工具,当他让幽坐上飞机那一刻,就想着将他绞杀在其中了。   幽抢占有莘衍的身体,以为楮墨不会杀有莘衍,可他还是低估了楮墨杀他的决心,密密麻麻的阵法包裹住他的身体,同为魔族,他感受了强烈的吞噬感,这个阵法将他裹在其中,牢牢将他控制在座位上,无法逃脱。   同生咒没那么容易种下,幽没想着这个借口能拖延楮墨太久,所以才选择了坐飞机,可这飞机内部却有如此多的诛杀阵法,此时悉数朝他身上席卷而来。   幽此刻无法动弹,恨地咬牙切齿,楮墨这是有什么毛病,自己的地盘不设置保护阵法,设一堆诛杀阵,不怕一不小心触碰,反而杀死自己吗?这是嫌弃自己死的慢吗?   这阵法像是一条条细线,勒进幽皮肉里,一旦细线进入,便立刻开始腐蚀有莘衍的身体。   幽破口大骂,“对你好兄弟的身体,你可真是一点不手软!”   楮墨的身体出现在半空中,仍旧裹挟着黑色瘴气,他面无表情。   “不能将你挫骨扬灰,我很遗憾。”   幽越是挣扎,细线就越是往身体里钻,腐蚀由内而外,他感到烧焦般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楮墨静静欣赏着眼前的画面,透过有莘衍的身体,他看到幽的魂魄正在被腐蚀,可这还不够,一想到姬月后背的伤,楮墨就想让他痛苦百倍千倍。   有莘衍的身体逐渐干瘪,楮墨再次甩出蚀骨钉,这次不过几秒钟,幽的魂魄就彻底消散了。   楮墨闪身进入飞机,有莘衍身上的细线瞬间脱落,一直忍耐的楮墨吐出一口鲜血。   替身符咒起效了。   他用手背抹去嘴角鲜血,搬起有莘衍的身体迅速放在机舱内部,撤掉所有阵法。   由于在调查阿秀的事,不死民的内部机密被他挖出不少,不死民得以死而复生,关键在于心脏的位置有一簇心头火,只要火不灭,身体就会重新生长出来,他刚才有意护住有莘衍的心脏,可起效的替身符咒说明,有莘衍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状态。   安置好有莘衍,楮墨驾驶飞机返回原地,看到姬月还在等着。   姬月难得听话一次,安静地站立在哪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姬月并不矮,将近一米七,只是脸长得稚嫩,身体也并不单薄,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上,显得紧实健康,可楮墨却一直很难将这个姬月和应龙联系到一起,在他第一次见到姬月,就认为这个女孩该是被保护起来的。   姬月脸上无喜无悲,当看到飞机停下的刹那才换上一副欢喜的模样。   她几乎是跳着跑过来。   “幽真的死了?干得漂亮!不亏是我看中的后起之秀。”   姬月察觉此处已经没了幽的气息,知道这次是真的彻底解决了,可她转头看到有莘衍时,惊呼道,“怎么成这样了?还活着吗?”   “活着,让他好好休息。”   楮墨让姬月进驾驶室,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有莘衍恢复之时,周围越安全他会恢复地越快。   “你怎么办到的?幽不是附在他身上了吗?”姬月奇道,难道楮墨也会剥离魂魄。   “替身符咒,我杀了幽的魂魄,替有莘衍抵挡一次死劫。”   姬月点了点头。   “不死民的弱点就在心头火,齐天已经调查清楚,阿秀的事可以解决了。”   楮墨目视前方,他知道姬月未必舍得阿秀灰飞烟灭。   姬月果然诧异地看向楮墨,“怎么快就查到了?”   楮墨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心头火熄灭,不死民便会死亡,阿秀若不离开,边春的影妖就不能得到控制,将边春收入乾坤袋始终不是办法。”   姬月脸上抹上一股愁云,半响说道,“那就早做决断吧。”   楮墨没料到姬月会这样说,不由地看了姬月一眼,姬月有所察觉,却没看向楮墨。   “我是舍不得,只是一个人的命和多个人相比,只能选择牺牲掉一个,阿秀若不离开,影妖若不铲除,无辜人族就会受到威胁。”   姬月话说的简单,心里却没有她表现地这样冷静,姬月几乎是从出生起就担负了责任,她想逍遥自在,做个快乐的妖怪,但身份不允许,各族遇到劫难,纷纷找上应龙府山求助,她不能不答应。   各族争执,有时候很难判断对错,姬月要做的,就是将损失降到最小,就像当年打击出头的魔族,就像黄帝蚩尤争霸,姬月斩杀蚩尤、夸父,就像大禹遇无支祁,姬月力败无支祁。   姬月对失败的一方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她只能选择一个,选择多了,姬月也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多换一,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这样做。   这件事,她不是第一次了。   楮墨体贴地转移话题,姬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一路上,楮墨没有耽搁,直接从北寒之地回到梓州,苏嫣没打算到总局任职,这段时间算是请假,暂时入住琼途公寓。   她一落地就去见了饕餮,随后苏嫣知道自己上当了。 第32章 旧友重聚   饕餮坐在椅子上, 翘着二郎腿,听到阿秀和幽的名字时,皱了皱眉。   “她自己跑到北寒之地了?”   苏嫣摇了摇头, “还有楮墨。”   提到楮墨,饕餮一脸反感,“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苏嫣回答, “他是妖管局代理局长, 更何况实力不俗, 和姬月一起也有个照应。”   饕餮看了一眼苏嫣,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胸大无脑,看不出那家伙对姬月另有所图吗?好端端, 他献什么殷勤, 既然是代理局长,在总局坐镇不行吗?”   苏嫣最烦饕餮说她傻,立刻踢了他一脚。   “怎么说话呢?你这样的活该单身一辈子, 他对姬月献殷勤怎么了,姬月那个智商,还能吃亏?有人甘心为她瞻前马后, 在姬月眼里, 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想得简单, 恋爱是那么好谈的吗, 神族讲究拯救苍生,这苍生有时候和感情冲突,与其到时候难以选择, 不然不开始。”   饕餮自顾自说起来, 抬头看到苏嫣一脸迷茫, 才想起来那个时候苏嫣早走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也难怪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苏嫣见饕餮不说话了,又踹了他一脚,“说啊,说话不说完,你是要留到下辈子吗?”   饕餮身边守着两位大美女,一个美艳妖娆,一个潇洒霸气,他一个没看上,不是因为他眼瞎,而是因为他看透了这两个人的本质。   九尾白得了一幅美丽的皮囊,动不动就对他拳打脚踢,姬月没动过手,但爱玩阴的,没事的时候一口一个兄弟,有事就拉他挡枪背锅。   饕餮早就看透了。   “就是有个追求者,死缠烂打,最后姬月烦了,直接隐世几百年才甩掉,我就是担心,要是这个楮墨也这样,姬月岂不是又要沉睡。”   “还有这样的事?姬月打不过他吗?”苏嫣有些吃惊,谁这么有本事,让姬月躲了起来。   “打得过她的人是不多,但不代表没有。”饕餮不想继续下去,反问道,“幽没完全苏醒,也不知道现在的姬月能不能对付?”   苏嫣也有些担心,她直接站起来,“我去问问,你在这待着吧,齐天说再过几天,你就能出去了。”   饕餮跟着站了起来,他微昂起下巴,“既然凶手已经落网,我现在就能出去。”   被困这么久,饕餮早就不耐烦了,妖管局的人想法设法把他留这,他陪他们玩了这么久,也够了,更何况,他还想着赶去看看姬月,看看她有没有把幽收拾了。   饕餮和九尾并肩走出牢房,齐天在外等着九尾,见饕餮大摇大摆地出来,惊讶道,“这的伙食不和你胃口?单独给你加餐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的,妖管局全力支持。”   饕餮自然知道齐天是什么意思,微笑道,“我打算去救你们楮局。”   齐天脸上笑容加深,“不巧了,现在去晚了,他们这会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你还是和我一样,在这等着他们吧。”   姬月能回来得这么快,倒是出乎饕餮意料。   “妖管局实在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还是在外面等,顺便和苏嫣喝杯咖啡。”   说着,饕餮上前一步,齐天却也跨了一步,挡了过来。   “外面这会日头正毒,不如我代为跑腿,你想喝什么,我立刻去买。”   “不麻烦了,我长着腿。”   “别着急走啊,我还想和你叙叙旧呢。”   “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说的。”   “我职责在身,多包涵。”   两人脸上的笑已经不太能维持住了,饕餮语气不善。   “你们这口口声声伸张正义,我被陷害入狱的冤情怎么没人替我伸张呢,恐怕你们断案是假,把我这无辜的老人困在这里是真。”   齐天心道,你可一点都不无辜。   “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走手续了,只要手续一办下来,我亲自送你走出大门。”   “不劳齐部长费心了。”   说着,一把推开饕餮,齐天一个闪身再次挡了上来。   “您别为难我,我不过是个小职员,要是放你走了,我一年的工资都不用要了。”齐天叹了口气,“妖也是要吃饭的。”   齐天不好跟饕餮来硬的,现在连卖惨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惜饕餮油盐不进,他不走,是因为不想走,他今天打定主意要离开,就不会让任何人拦下。   两位妖转眼之间过了数招,苏嫣作为在分局任职过的工作人员,知道饕餮肯定能出去,只是妖管局各种手续实在复杂拖沓。   饕餮是一刻也不想待了,主要原因是姬月去了北寒之地,若是他之前就知道姬月离开梓州,肯定早就冲出来了。   齐天战斗力不俗,与饕餮过了数十招不落下风,饕餮忍不住对这位后辈刮目相看,他站在原地,侧目望向齐天。   “不错,没想到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不过。”   饕餮话音未落,手指成钩,已经到了齐天面前,齐天原本以为饕餮停下攻击,没想到对方突然进攻,他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伸出手准备硬刚,可饕餮突然收回,齐天来不及卸力,身体前扑,饕餮却侧身穿过齐天,一个闪身穿过了齐天的防守。   齐天作为执行部战力天花板,没受过这样的气,立刻转身准备反击,苏嫣却挡在他面前。   “我和饕餮去接姬月,手续你照办就是了,饕餮早就该无罪释放了,执行部还是不要强制留人了。”   齐天看到苏嫣这位顶级美人,手立刻放了下来,脸上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   “好,我立刻去办。”齐天虽然被姬月警告,但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讨好苏嫣,这会更不想触苏嫣霉头。   知道今天不得不防人,齐天态度也软了下来,不但将饕餮放了出去,还告诉苏嫣,楮墨的飞机会降落在琼途公寓楼顶。   苏嫣和饕餮并没没有什么心思喝咖啡,两人回了苏嫣的住所,等待姬月回来。   ******   余鱼想到表哥这么久不去公司,得去帮表哥请个假才行,下班后余鱼打车到了韬白公司,这是一家专门做直播自媒体的公司,公司不大,一个办公楼里只租了几间房,余鱼走到1702房门前,按下门铃。   “你找谁?”门开了一个缝,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蓬头垢面地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   女人脸色蜡黄,双眼圈都赶上熊猫了,身形瘦削,但她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似乎能迸射出光芒,她的精神状态显得十分亢奋,而身体却极度不健康,余鱼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女人瘦骨嶙峋地可怕。   “我找你们老板,来帮我哥请假。”余鱼有些惶恐地说道。   “老板?你走错了吧,这楼商住一体,这是我家。”   女人说话的时候,卧室里传来声音。   “妈妈,我饿。”   这声音虽然奶气,但莫名地让人浑身打颤,就像是一个婴儿露出成年人计谋得逞的诡异之感。   余鱼好奇地向里张望,女人却不生气,像是和他人分享喜悦一样地说道。   “可有意思了,是一款游戏,可以帮人达成心意,我想要个宝宝,结果家里真出现了一个。”   余鱼差点栽个跟头,这人是精神出问题了吧,哪儿有玩游戏真能送宝宝的?   等等,会不会是这个女人想要孩子想疯了,从哪儿抢来了一个?   余鱼胆子小,但是她历来正义感强,万一真是抢来的,她得偷偷救孩子出去。   “我能看看你家宝宝吗?”余鱼心里怕极了,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女人大笑起来,“行,你等着我给你抱过来。”   女人转身走进卧室,余鱼害怕地手冒出一层冷汗,她怎么觉得最近总遇到奇奇怪怪的事儿,是不是她出问题了?真该去寺庙烧个香。   卧室内,床上躺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婴儿才三四个月,却长着满口牙齿,牙齿极小极尖,密密麻麻,不像人的牙齿,而是足足有三排。   女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如同所有新手妈妈一样,看自己的孩子怎么都看不够,她动作轻柔,不允许自己动作有哪儿怕一丁点的粗鲁,她先是吻了吻婴儿的额头,随后将手指放进婴儿嘴里。   婴儿立刻含住女人的手指,密密麻麻的牙齿如同针头一样,瞬间插入肉里,女人的手指流出鲜血,婴儿用力吸入身体里,这鲜血对于婴儿来说,仿佛兴奋剂一样。   原本应该天真无邪的眼睛此时却透露出精光,他太喜欢鲜血的味道了,只有鲜血才能让他感到快乐。   女人因为身体失血过多,早就有些眩晕了,但是她仍旧坚持着,她带着疲倦的笑意,欣慰极了。   等婴儿终于食饱饭足,女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指,流血的手指一离开婴儿的嘴,伤口立刻愈合,完全看不出刚刚那个部位被无数细小的尖牙穿透过。   女人用脸贴了贴婴儿的小脸蛋,随后她满脸笑容地抱着婴儿去向外人展示她的孩子。   余鱼心惊胆战地站在门口,她在女人离开后就偷偷开启了手机录像功能,当她看到女人迎面走来时,双手颤抖地握紧手机,装作在看手机屏幕,其实在录像。   余鱼看到女人怀中什么都没有,只是有怀抱婴儿的动作,但是婴儿并不存在。   “我明白了。”余鱼心想,这个女人肯定是精神分裂了,太想要孩子想得出现幻觉了。   她虽然有时候粗心,但还是有理智的,她决定什么都不说,等出去后去物业询问女人是否有其他亲属,她现在的情况需要立刻去医院治疗。   余鱼敷衍地夸了婴儿可爱,女人高兴坏了。   “对吧,我跟你说,这都是我玩那个游戏送给我的奖励,你也可以玩,叫做‘梦想成真’,手机搜索下载后,按照步骤就行了,你想要什么都会实现。”   看到余鱼喜欢她的宝宝,女人真的是太开心了,终于有一个懂她的人了,之前她兴高采烈地和邻居分享,别人却把她当疯子。   余鱼辞别女人,步行上了一层,等她上楼后才发现,自己刚刚果真走错了,楼下是1602。   1702里,有几个正在忙碌的打工人,里面的设施看得出来都是拍摄用的,余鱼找到了只有几个员工的公司老板,找了个理由,向老板请假。   “我是韬白表妹,我哥家里出了点事,得回老家一趟,他已经坐火车走了,事出突然,走的急,没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   老板年纪不多,三十出头,一个创业的新人,小公司挣得不多,但是一直尽力保证员工的福利,从不苛刻员工,男人名字也好听,叫肖跃。   “没事,家里事要紧,方便说什么事吗?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话。”肖跃热情地问道。   “谢谢你,我哥能处理,就是请假时间长一点,大约得一个月。”   肖老板准许了韬白的请假,只是他这个小公司,目前就两个业务,一个是韬白的吃播,一个是游戏解说。   那游戏之前还算火,但现在热度没了,几个员工商量,改做最近比较火的一款游戏,好像叫梦想成真,目前都还在准备阶段,这个游戏大家都没玩过,了解分析准备也需要时间,正式开始最快也要一周或两周的时间,现在韬白又来不了了。   肖老板开始发愁,他这个月的工资怎么发下去。   余鱼准备离开,突然想着问一下他们,知不知道楼下的女人。   “楼下住着一个单身女人,两年前老公孩子出车祸去世了,好像没什么亲人,有一阵子没看到她了,之前晚上经常在楼下锻炼身体。”肖跃说道。   “她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好?”余鱼问道,最亲密的家人离世,这是受到打击了。   “没有啊,挺乐观的一个人,虽然家里出事了,但挺坚强,自己有份工作,晚上会出来遛弯,坚持锻炼身体,她的工作似乎还不错,全国几百强呢,上市公司,做的会计。”   这下余鱼就不明白了,但她还是把女人的情况告诉了肖跃。   “有这事?一会儿我去楼下看看,真是这样,得去医院了。”肖跃说道。   余鱼原想跟着一块去,但肖老板觉得毕竟和女人不熟,冒然闯入对方家中不合适,还是由他去联系联系其他熟悉的邻居,要真是有情况,也要找和女人熟悉的朋友同事才对,不然会引起对方的恐慌。   余鱼觉得有道理,便先行离开。   工作室内,几个员工已经把“梦想成真”下载下来,现在玩游戏都需要实名认证,几人把自己的信息填好,最后一步还需要人脸识别。   几人按照要求一步步操作,页面上显示了几行文字,大体是说这个软件能帮人实现所有愿望,只要你拿东西来交换,而这些东西可以是你本身的,也可以是其他人的。   一个员工在愿望清单里填入一辆新车,下面一栏则要填上相应的交换物品,员工身材肥胖,随手写下三十斤肉,之后点击确定。   这样就算真正进入游戏,员工带上特制的头盔,坐在和游戏配套的特质座椅上,感受开车的乐趣。   “这不就是3D体验吗?”胖员工心想,不过体验感真不错,和真实的开车感觉一样。   车从地下车库开上马路,场景也和现实一样,胖员工开车离开公司后到达商场,他下车进入商场内,所有人跟活的一样,有一位身姿曼妙的美女从他身边走过,他甚至能味道美女的体香。   胖员工瞬间意乱情迷。   反正是有游戏,他要去跟美女搭个讪,在现实世界中,他连和女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美女,认识一下,我叫韩东。”韩东拦住美女,美女友好地和他打招呼,接受了他的下午茶邀请,两人坐在露天咖啡厅里畅聊,母胎单身的韩东第一次体验到了恋爱的感觉。   正当韩东享受人生中第一次爱恋时,眼前的情景突然消失,头盔震动,他回到了现实。   韩东暗骂一声,心里却惦记着美女。   “真想再见她一次。”   韩东心想,他再次登录游戏,这次他直接输入了美女留给他的名字,在交换物一栏再次写上三十斤肉,点击确认,却跳出了另外一个页面。   您的交换物与所得物价值不匹配。   韩东随便又写了几个,都是不匹配。   “反正是游戏。”韩东心想,同时他的手指敲击键盘,肾脏。   ******   姬月、饕餮和九尾三位挚友多年后首次会面,显得格外亲热,三位聊起天来,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   楮墨送给姬月一张黑卡,让他们在梓州城随便玩玩,九尾会开车,也不需要配备司机,他们也不太想要人族或者其他妖族在旁边守着,于是告诉楮墨不必陪同。   楮墨回妖管局处理阿秀和孙大悦的事,齐天想要来看望苏嫣却被楮墨拦了下来。   虽然他也不喜欢姬月和饕餮相处,但是三位大妖全部脾气倔强,不会听别人的话,违逆姬月的意愿,不如顺从点,让她高兴。   “孙大悦那边怎么回事?”楮墨问道。   齐天坐在楮墨办公室的沙发上,像背书一样将孙大悦的生平事迹背了下来。   “孙大悦,出生地申州,孤儿,和爷爷奶奶长大,初一辍学,混迹三教九流,抢劫斗殴,后开了一家洗浴中心,从那开始暴富,经他本人承认,他无意之中接触到一位来自边春的客人。”   齐天记性极好,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记得住。   “客人身上的影妖见孙大悦是一个贪生怕死、容易控制的,于是让幽的替身入住孙大悦家中,孙大悦一边通过幽的帮助敛财,一边为幽做事,他们打出的旗号,正是应龙神,经过多年运筹,收了不少小弟,孙大悦已经八十多岁了,幽死了之后,他的身体明显跨了,看样子活不长,你抓到了白修杰的把柄,这次审判部没扯后腿,人已经关到监狱了。”   事情处理的倒是顺利,可楮墨总觉得缺点什么。   “那个假应龙,画皮妖说见过应龙原身,以幽的能力,变不出一个以假乱真的应龙神。”   “正要跟你汇报呢,那假应龙的本体是玉石,也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这玉石雕像栩栩如生,身上也是纯神明气息,没什么杂质。”   齐天回想那玉石的形态,那是他见过品相做好的玉石了。   “这玉石保持着龙身状态,双翼流光溢彩,看着真和神一样,可惜没智慧,就是个提线木偶,孙大悦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一座矿山之中无意发现了这雕像,后幽以魔力操作雕像,这才有了假应龙事件。   齐天说着,将玉石雕像照片给楮墨看。   “漂亮吧,看着就霸气,这雕像挺大,飞机运不回来,我派人去接应了,大概四五天,就到咱总部了。”   照片中,应龙张开双翼,龙身舒展,很是威严肃穆,楮墨见过姬月的翅膀,和照片中一模一样,这么说,这件玉石雕像就是按照姬月本人雕刻的。   “去查一下那座矿山。”楮墨将照片夹进钱包里。   “行,不过这玉石雕像问题估计不大,我看过,就是一块石头。”   “是一块千年前的石头。”楮墨缓缓说道,“这雕像和应龙真身一样,一比一复刻,那么是谁,做了这件雕像呢。”   “千年前有人为真神做雕像不是很常见吗?之前,不经常有人供奉神明,建庙塑真身什么的吗?”齐天不解,楮墨似乎对应龙神的事,格外上心。   “雕像出世,被有心人利用,此事还是要谨慎些。”   “哎,行。”   “阿秀呢。”楮墨问道。   齐天弹了弹烟灰,“魂归地府。”   ******   见到老朋友,姬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饕餮、九尾吃饭,来的是之前楮墨带她吃过的西餐厅,三位进了包间就开始点餐,一顿饭足足吃了四个小时。   苏嫣有生活经验,饕餮是位吃播,对于怎么吃西餐驾轻就熟,但姬月就显得有点不懂了,没有楮墨这位全能高手在身边,她都不知道吃这些有什么讲究,不会她素来不在意,直接用最原始的方法,下手抓。   苏嫣看着她的动作实在野蛮,忍不住教她用刀叉。   “你不是吃过吗?动作这么肆意?”苏嫣看着姬月用餐的模样,心疼曾经的应龙神如今变得如此粗鲁。   姬月觉得切成小块太麻烦了,不想动手,就要叫服务员来。   “不用叫他们,我给你切。”饕餮放下手中刀叉。 第33章 小兽   苏嫣刚要夸他, 身为饕餮,用餐姿势如此优雅,实在是长进不少, 现在又主动帮助姬月,越来越文明了,可惜苏嫣的话还没夸出口, 饕餮挥手飞出几十把飞刀, 瞬间将牛排、鹅肝切得粉碎。   苏嫣脸都黑了下来, 饕餮还满脸笑意地对姬月说快吃吧。   “你不知道不能使用妖力吗?”苏嫣恨声道。   饕餮则一脸无所谓, “知道啊,不过妖管局的规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会被人发现。”苏嫣警告道。   饕餮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微笑着对苏嫣说道, “放心, 人族是发现不了的,能发现的都是妖族,妖族如果看到,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嫣被饕餮的理论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姬月在此时发话。   “除了吃, 还有什么好玩的?虽然钱在我手上, 可我初来乍到, 不知道梓州有什么。”   “买衣服。”苏嫣眼睛一亮, 回答道。   听到两位女妖要逛街,饕餮脸都白了,他是最烦逛街, 尤其是陪女人逛街。   吃完饭的今天以及接下来的几天, 在苏嫣这位时尚达人的带领下, 梓州所有高奢店都被两人横扫一空,饕餮辗转于各大店的沙发上,直到第四天,他看到楮墨的身影时,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饕餮挥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随手一扔搭在肩膀上。   “你陪着吧,我回去睡觉。”   说完,不等楮墨回答,身影就闪了出去,姬月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水蓝色高定礼服,礼服下摆蓬松,腰部收紧,尽显曼妙腰际线。   在苏嫣的胁迫下,姬月第一次穿上高跟鞋,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站在那儿,就像是顶尖的模特在拍摄杂志封面。   苏嫣对礼服情有独钟,她想如果她不做医生,就去做一位设计师,可惜妖管局没有这个职位,此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今天终于有了机会,一连拿下几套礼服,过过瘾。   而苏嫣显然是一位合格的设计师,具备极强的审美能力,她替姬月挑选的礼服,无论是颜色、款式和做工都十分讲究,属水的应龙适合水蓝色。   这件衣服泛着蓝光,如同阳光照耀下的大海,姬月皮肤白皙水嫩,腰肢纤细,收腰的设计最能突出腰线,头顶皇冠偏中式,带着几分柔和的威严。   下班后赶过来的楮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姬月,神圣美丽。   楮墨惊讶于如此惊艳的姬月,他之前也带姬月买过衣服,本以为就够漂亮了,没想到还能更漂亮。   只是姬月这份高雅维持不了一秒,从来没穿过高跟鞋的她,抬起脚往前走,下一秒就踩空,身体直直扑下去,楮墨将妖管局的规章制度扔在一边,在众多店员面前,闪身到姬月身边,将人拦腰抱起。   姬月用手扶了一下头上的皇冠,站稳后对楮墨说了声谢谢。   店员们眼不瞎,她们惊讶于楮墨这不似常人的速度,几人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即使是见多识广、素质极佳她们此刻也愣在原地,苏嫣率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短跑冠军,速度就是快,这件礼服包起来。”   苏嫣的催促打破僵局,店员立刻行动起来,为今天的大客户鞍前马后。   “有喜欢的都包起来。”楮墨低头对姬月说,之后又不忘苏嫣,侧过头笑着说道,“苏小姐天生的衣服架子,这的衣服都适合,不如全部带走。”   苏嫣最初见楮墨时有一点反感,因为她有种姬月会被眼前人抢走的预感,可当她知道楮墨具有钞能力后就改观了,见到楮墨这大方的做派,好感又加了几分。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客气,已经挑选了几件喜欢的。   苏嫣指了一下款台上的一排袋子,“都在那呢。”   楮墨随意看了一眼,转身对店员说道,“以后新款都送到这个地址。”   说完递给店员一张名片。   苏嫣自认是个会赚钱的人,不像饕餮就知道吃,她活了这么久,本身藏品就多,再加上会投资,名下不少资产,算得上一个隐形富豪,可她却没奢侈到让奢侈品□□地步。   晚餐自然是楮墨请客,这次是富有情调的法餐,处处透露着精致二字,楮墨点了低度数红酒。   由于楮墨的到来,姬月再次将手脚当做幻肢,安心地享受着楮墨的五星级服务,苏嫣好奇楮墨的钱都是哪儿来的,经过几轮交谈,发现楮墨的商业版图大到无法想象。   明面上是仑者这家互联网公司,其实很多企业后背都有仑者的参股,除此之外,作为房地产起家,不少地皮都是楮墨的资产,自建自用,节约成本,最大程度优化了资源。   九尾暗暗佩服楮墨的商业头脑,她正要夸赞一番这位天才投资者,投资者的电话却响了。   楮墨接通电话。   “出什么事了?”   “什么?”   “现在过去。”   楮墨放下电话,对姬月道,“实在不好意思。”   姬月眨了眨眼,“不好意思什么,你只管走,我替你吃了。”   “不要意思,需要苏小姐陪我去一趟了。”   姬月苏嫣皆是一愣。   妖管局妖籍部部长,活了几千年的老乌龟,突然晕倒了,楮墨和九尾需要赶回妖管局,临走时,楮墨让姬月安心用餐,一会儿有司机来送她回家。   姬月对妖管局有些好奇,楮墨犹豫片刻后,还是让姬月晚些露面。   老乌龟大约是年纪太大了,只是摔了一跤身体就不行了,苏嫣用药之后也一直是昏迷状态,由于老乌龟的情况不稳定,苏嫣暂时留在妖管局。   ******   姬月由于觉醒应龙真身的基因,总喜欢泡在水里,前段日子住酒店,但酒店毕竟不方便,楮墨决定将琼途公寓打通一层改成游泳馆。   楼上施工的时候,姬月就拿着手机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琼途公寓的居民偶尔会在楼下相遇,姬月刷着小视频,耳朵里却传来两位居民叽叽喳喳的谈话。   “你去过动物园吗?”一只壁虎对伙伴说道。   “我怎么可能去过,那是人族建来囚禁咱们的地方,太恐怖了。”小刺猬压低声音回答。   “是啊,简直残忍,虽然那些动物没有修炼出智慧,但是看到同类总是伤心难过。”   “可不是嘛,忍不住掉眼泪。”   “你听说了吗,咱们市动物园引进了一只熊猫,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熊猫呢。”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说上古时候熊猫一族也是极为强悍的,当时熊猫一族中出了一位大妖,正是蚩尤的坐骑,跟随蚩尤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听过,当时他们一族还不叫熊猫,叫做食铁兽,别看如今他们一副乖巧的模样,其实本性凶残,在远古时期,豺狼虎豹都不敢和其正面交锋,再加上族里出了一员猛将,老虎和狮子两族都对他们毕恭毕敬。”   “唉,谁能想到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   两位居民越走越远,姬月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她望着地上的小草回想起一段伤心往事。   想当年束臣,也就是他们口中食铁兽一族中的大妖,和她本是好友,只可惜当年姬月选择了黄帝,而束臣选择了蚩尤,多年好友在战场相见。   当时情况危机,黄帝九战九败,部下强将折损,战力损失严重,若再失败,必输无疑。   黄帝求到应龙府门前,跪于门外。   “还请应龙神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黄帝与蚩尤两人本是人族,但当时各族全部行于地面,多有交流,妖族、巫族,甚至生于地下的魔族,悉数参战,战争愈演愈烈,几乎波及所有族群。他们各自为营,连年征战,曾经祥和的大地此刻却狼烟四起。   应龙此前游山玩水,和各路人马鬼混,黄帝与蚩尤之战时,饕餮等四凶消失的消失,躲入山林的躲入山林,大妖横行的时代已经有了颓势,应龙接连失去好友,就连她养育许久的混兽也失踪了。   颓废已久的应龙在黄帝的祈求下,总算想起自己也是天地册封的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既然受各族供奉有了神位,就该为各族办些事。   她当时对谁是黄帝阵营谁是蚩尤阵营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场战争需要尽快结束,留下一位王者,担负起振兴各族的大任。   应龙跟随黄帝来到战场,她的战略简单粗暴,直接杀入蚩尤营帐,砍下蚩尤头颅。   不过她受到了阻挠,蚩尤手下有四员猛将,虎、豹、罴、熊个个彪悍勇猛,前三个应龙不认识,可当束臣出现时,应龙手中战斧却险些掉到地上。   束臣住的山头距离应龙府不远,所以束臣常来找应龙喝酒,没事的时候一起巡视领地,应龙觉得束臣在她心里地位和饕餮九尾差不多,都是并列第一。   应龙外出时无意中救下一个瘴气与杀戮之气幻化的一个小兽,小兽当时形态模糊不清,应龙猜测这是一个自然之气幻化的妖,应该是刚出生不久,连具体的模样都没有。   应龙用手托起这团瘴气小兽,带回应龙府,应龙所在的山头天地灵气充足,再加上她有饲养小动物的爱好,小兽每天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   不久之后,这小兽就有了形态,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可却看不清脸,他的脸被浓浓黑雾笼罩,身体四周也环绕着瘴气,邪恶寒冷霍乱是束臣见到这只小兽的第一印象。   “这是什么?怎么出现在应龙府?”束臣指着男人问道。   此时的男人七窍不通,有耳听不见,有口不能言,他对一切无知无感,只是会一直跟在应龙身后。   这只小兽应龙还没有起名字,只是小兽小兽地叫,应龙给他食物,他会吃掉,应龙去睡觉,他就躺在旁边。   应龙踮起脚,努力摸了一下小兽的头,对束臣嘘了一声。   “你小点声,虽然他听不到,但是有感觉的,小兽胆子小天赋又不好,修炼了这么久,一点智慧也没有,我前段时间养的钩蛇,现在都能自己跑出去觅食了。”   应龙看着小兽的模样很是怜爱。   “这只小兽却还是什么都不会,可怜的,没有钩蛇的毒气,没有饕餮的吞噬之力,也没有你的尖牙利爪,这辈子恐慌也只能是个小兽了。”   束臣却觉得小兽身上有一股不祥之兆,这瘴气和杀戮之气会越来越重,恐怕是个魔兽,满身邪恶带来祸患的魔兽出现在应龙神府,怎么得了?   最让束臣恐惧的是,据他观察,这个小兽并非对一切无知无觉。   他只是在应龙面前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在面对其他人或妖时,冷漠而残酷,世间所有的邪恶之气他就会贪婪吸入腹中,每次霍乱都会让他的能力更上一层楼。   半年之后,小兽身上的瘴气更重了,虽然仍旧不说话,但已经能听到声音,感知力比之前也好了许多,同时对应龙的占有欲也不再掩饰。   他总是时时刻刻跟随在应龙身侧,而且不许其他人靠近,如果有人靠近,他便会攻击对方。   “小兽幼年的时候都是这样,我小的时候,我娘抱一下别人家的孩子我都要大哭,你都是大人了,干嘛和他计较。”应龙将新摘的果子递给小兽,转身对束臣说。   “他身上戾气太重,将来也不会是正神,恐怕又是一个凶神恶煞,邪恶的东西就该早日铲除。”   “你对凶兽的误解太大了,饕餮不就是凶兽,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大恶事,更何况小兽还小,由我亲自教导将来必然不会成为为祸一方的祸害。”   束臣气急败坏,更是有几次暗中拦截小兽,想要将其斩杀,不过小兽也确实有几分本事,非但没事,反而重伤了束臣。   有一次甚至差点砍下束臣的半个脑袋,若不是应龙赶到及时,束臣就变成半个脑袋的熊猫了。   “此妖心思歹毒,你留在身边,必然后患无穷。”束臣满脸是血,气愤急了。   应龙要帮束臣止血,却被拒绝,当时的束臣一怒之下,离开了应龙府山,以前天天来的束臣,这次许久都没再来。   她知道这次束臣是真的生气了,她准备简单安置一下小兽就去找束臣回来,可她的小兽突然生病绝食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没有办法她只能先在家照顾小兽。   三个月后束臣突然回来,应龙十分高兴,知道他不愿意见到小兽,便将小兽关在了屋子里,独自去找束臣喝酒。   束臣神秘地拿出一个玉盘,其上雕刻着应龙真身图案,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马上就要飞出,冲往天际,玉盘足有吃饭的盘子大,通体翠绿,一看便知道是好东西。   束臣将玉盘送给应龙,看起来心情大好。   “这是我特意找人间工匠雕刻的,虽然比你真身差了点,不过还蛮好看的。”   应龙手摸着玉盘,十分温润,且灵气十足。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玉真不错,比咱们山上的石头好多了。”   说到这,束臣显得眉飞色舞,“就知道你喜欢,有一座玉石山,里面产的玉石个个都好,而且,我告诉你,这玉石山现在属于我们了。”   可惜束臣不知道,不久之后这玉石山就被饕餮骗去了一半。   应龙奇怪,束臣这才谈起,自从上次离开,他在家中等着应龙来道歉,可应龙好几天不来,他正要找上应龙府,找她算账。   可走到半路,却见不少飞禽走兽往南飞去,如此多动物同时迁徙,必是哪儿又出了宝贝,他跟随队伍而去,在一千里外找到了玉石山,当时争夺的人不少,不过都不敌束臣,最终束臣打败一干竞争者,成功占山为王。   “我还以为你真生气,我本来是要去找你的,可是府上有小妖生病了,不过我一直写信给你,难怪你没回,原来是出了远门。”   应龙每天让钩蛇送信去,却从来没收到回信,应龙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养宠物的天赋,别人水缸里养的鲤鱼都能成精。   她倒好,一个小兽整天什么都不会,就会跟在她屁股后面,一个钩蛇,但是能自己玩自己捕食,但也没生出太多智慧,不会变幻之术,一直是钩蛇形态,让它去送信,束臣都没在山上,每次问它,它都会说送到了。   “我哪儿能真和你生气,除了玉盘,还有不少好东西呢,有玉石山上的,也有沿途经过人族地盘看到的稀奇物,我派小妖正往应龙府送呢,不过他们赶路慢,得过些日子。”   应龙与束臣许久未见,相谈甚欢,酒喝地高兴了,纷纷化成原型,上天入地,两股巨大的妖气横行天地之间。   应龙巨大的身躯盘踞在山头上,束臣也是身高数丈,一龙一熊坐卧在山间。   “你以后回天上吗?”束臣问道。   应龙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觉得在哪儿都一样,“可能回。”   束臣大约是喝醉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应龙隐约听到几个字。   “在这不好吗,和我在一起。”   随后束臣便在应龙府住下,每天都有小妖送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应龙甚是喜欢,只是束臣与小兽之间的战争愈发激烈,从之前背着应龙决斗变成了在应龙面前都会时不时大打出手。   当应龙吃饭时,两人在打架,当应龙巡山时,两人在打架,当应龙睡觉时,两人还在打架,这就让一向好脾气的应龙也忍无可忍了。   “还让不让龙睡觉了?!”   应龙一声怒吼,穿过几个山头,正在打架的两人相视一眼,消失于应龙府。   多日后,小兽带着一身伤回来,而束臣却派了一个小妖来传话。   “我家主人说近期有件急事需处理,得过些日子才能来了,请应龙神不必挂心。”   应龙心想肯定是小兽打伤了束臣,立刻飞身前去束臣府山,谁知找了几个山头都没找到束臣,应龙询问束臣府上的小妖,小妖并不知晓束臣去了哪儿,问自家小兽,小兽不会说话。   “你怎么能打伤束臣?确实太过分了。”应龙从小兽身上嗅到了束臣的气息,这次束臣必定是受了重伤,她是真生气了,小兽如此不知深浅,连上门的朋友都能下狠手,该教训了。   小兽似乎是不知道应龙会出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应龙挥出的掌风穿透他的身躯,原本身体四周环绕的浓烟瞬间淡去不少,模糊的身形清晰不少,似乎只要应龙再打几次,他身上的浓烟便能全部消散。   小兽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清晰了许多,可他的力量也薄弱了许多,他站在原地,双脚有些不稳。   应龙一脸怒气,“再敢胡作非为,我就打散你的元神。”   随后应龙离去,小兽想跟上,速度却比之前减了一半,怎么都跟不上应龙的步伐。   应龙出去寻找了大半个月,实在无果,就回了应龙府。   束臣天赋异禀,又是大家族出身,数来数去,即使是受了伤的束臣,也没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此时必然是有意隐藏气息,躲起来修炼了。   回府之后的应龙发现,自家的小兽总是在努力淡化身上的瘴气,可越是淡化,他的力量就会越薄弱。   应龙望着站在湖边看自己倒影的小兽,拿出大妖的语气教导他,“你大约是瘴气和杀戮之气所化,除去身上瘴气和杀戮之气你也会随之消失,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小兽愣了几秒,回头望着她。   应龙知道他在问解决办法,便回道,“依靠杀戮和霍乱之气先保住原型,之后修炼,假以时日,定能幻化出真正的人形。”   小兽似乎有些失望,又回过头去看倒影。   应龙心想,这小兽怕是和饕餮一个毛病,其他一概不管,一定要先弄个帅气的皮囊出来。   别看饕餮是四凶之首,打起架来凶猛,可人家化成人形后,却要时时刻刻保持最完美的一面,这只小兽为了露出自己美丽的容颜,连命都不要了,比饕餮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的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应龙对这只小兽忽略太多。   因为不少大妖开始陨落,甚至有小妖来给她报信,四凶从世间隐退了,饕餮怕是也要消散。   应龙急匆匆赶去见饕餮最后一面,到了地方,却只留下饕餮残余的气息。   随后应龙北上,半路遇到女娲肠化作十神人,方知连女娲也去了,她走了不少地方,脚步匆匆,幸运的,能见上一面,不幸的连尸骨都看不到,应龙突然感到,他们的时代快要结束了。 第34章 食铁兽   天梯塌陷, 应龙生有双翼却飞不回天界,她挥动着翅膀,呼喊着爹娘的名字, 却没有回应。   应龙飞累了,落在地上,应龙府的小妖找到她, 这些日子她不在, 有妖怪打上山了。   回去之后应龙才知, 不久前小兽也离开了, 但她无暇去找。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她也消逝了,那些二流妖怪冲上山头, 企图霸占她的地盘。   应龙什么时候怕过他们, 她扫清自己山头,又去束臣山上清理,想着束臣回来后, 必然会感激她。   “束臣会不会也死了?”钩蛇跟在她身后问道。   “胡说什么,饕餮他们生于太古时代,早就是老妖怪了, 束臣才多大。”   应龙回答, 心里却没有把握, 虽然此次消散的多为古老大妖, 但是束臣这样出挑的大妖,未必能逃得过。   应龙和钩蛇守在应龙府多年,直到黄帝前来, 直到她杀入蚩尤帐中, 遇到束臣。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   应龙和束臣同时发问, 束臣沉思两秒回答。   “我来终结战事。”   “我也是。”应龙道。   不等他二人叙旧,其它三兽和夸父已经冲了上来,应龙以一敌四。   “你退出吧,应龙。”束臣突然说道。   应龙有些诧异,束臣之前都是和自己站在一边,从来不会要求她做什么,她无意识地问,“为什么?”   束臣没有回答,三兽和夸父对应龙的攻击愈发凶猛。   应龙一路打进来,已经消耗了不少神力,虎、豹、熊、罴四者为后起之秀,正当巅峰时期,再加上有夸父这一强大助力,耐力不足的应龙需要速战速决,三兽看出她的破绽,配合得当,采取拖延战术。   继续下去,今日一战只怕会失败。   应龙求胜心切,只想速决,虎、豹找准时机,利爪企图斩断应龙龙尾,这是应龙第一次尝到重伤的滋味,她发出一阵龙啸,龙尾奋力一扫,推开二兽。   三兽伤了应龙,大喜,乘胜追击围住应龙,寻找再次下手的机会。   束臣见应龙受伤原地反戈,他挡在应龙面前,不给三兽和夸父可乘之机。   老虎大怒,骂道,“束臣!你这个叛徒!既然选择了蚩尤,就该奋战到底,如今你临阵倒戈,将来只会留下千古骂名!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束臣从不在乎虚名,伤应龙者,我必让其血债血偿。”   应龙与束臣联手,与蚩尤阵营中的各路妖神厮杀了一天一夜,那日天地变色、黄沙四起,黄帝与蚩尤只能赢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蚩尤一方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半路杀出应龙,大小妖族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们只能迎头而上,杀了应龙,他们从此跟随蚩尤一统大地,失败了,将来便只能沦为奴隶,受他族欺凌。   应龙与束臣杀了无数妖族,三兽夸父也被斩杀,蚩尤阵营最终只剩下蚩尤一人。   他手持铜刀,虽身受重伤,却屹立不倒,此刻的他失败已成定局,脸上却不见败意。   “我今日能与应龙神一战,不枉此生。”蚩尤声音洪亮,他勇猛善战,不死不休。   应龙对眼前的强者敬佩有加,只可惜,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   束臣知蚩尤不是应龙对手,他早日加入蚩尤阵营,如今却背叛他,如今的局面,与他脱不了干系,束臣虽不在乎虚名,却难过忠义二字,他不愿亲眼看到蚩尤身死,于是黯然退场。   “你是九黎族部落首领,带领族人开疆辟土,本无过错。”应龙盘旋于空中沉声道,“只是战乱已久,是时候终结这场战事了。”   蚩尤身形未动,不怒不喜,“我此生所做任何事,皆无怨无悔,只愿我族后辈亦能铭记勇往直前,无需胆怯。”   应龙最终取下蚩尤首级。   蚩尤、黄帝皆是人皇之命,应龙斩杀人皇,有违天道,她作为太古神,本应陨落,之前躲过劫数,这次却难逃天道惩罚。   她展翅游于天空,飞往应龙府,却在半路突然神力尽失,应龙恐慌之际却又冷静下来,她虽谋略不及其他神族大妖,但一代战神,那也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应龙急忙落地,用仅存的一丝神力缩小身躯,小入无间,躲入黄土缝隙之中,如同其他蛇虫鼠蚁一般,蛰伏地底。   自此以后,应龙再也不曾见过束臣。   “该吃饭了。”   姬月脚下出现一片阴影,楮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想什么呢?以前十一点就要吃午饭,今天十一点过十分,还不回家?”   楮墨拿了一把伞,姬月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她抬起头,用手指了指草坪,示意楮墨坐下。   楮墨不像她这么不讲究,一身笔挺西装沾一身的灰,于是蹲在旁边,问道,“怎么了?”   “你听说过熊猫一族吗?”   楮墨点了点头。   “他们过得好吗?”   楮墨猜不透应龙与熊猫有什么关系,于是给出一个可以回旋的答案。   “还可以。”   应龙显然不满楮墨的敷衍,“我都听到小妖说了,他们一族现在成了被观赏的动物,地位如此低下,怎么能算可以。”   楮墨听出应龙对熊猫一族的关切,于是把当今他们的宝贝地位向应龙讲述完整。   “因为族人稀少,所以被重点保护起来,但也同时受到监视,不过不少族人也是生活在野外,动物园呢,其实是人族认识其他动物的一种方式,里面不只有熊猫,还有其他动物,吃喝不愁,并非你所以为的囚禁。”   楮墨担心姬月一个不高兴,会闯入动物园拯救所有动物,于是尽力解释道。   “没有自由,就是囚禁。”姬月心情不好,却还是希望楮墨多说一些关于束臣的事情。   目前已知的资料中关于束臣的记录并不多,若不是姬月说出这个名字,楮墨都不知道那只食铁兽的名字叫做束臣。   “据说当年蚩尤落败与食铁兽有关,蚩尤死后,食铁兽受蚩尤阵营排挤,而黄帝阵营也将他视为死敌,食铁兽一族没有容身之所,隐入山林,逐渐退出主流妖族行列,时代更迭,食铁兽一族几乎一直处于隐形、边缘。”   别说主流妖族,食铁兽一族几乎从蚩尤一战后,再无修炼成妖的,有说是天道对食铁兽一族背信弃义的惩罚,妖管局的记录中没有一只熊猫妖,他们似乎已经彻底没了成妖的机缘。   姬月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又跌落回去,她又变回了初见时不想活着的模样。   楮墨请来最顶级的厨师为她制作美食,姬月也无心吃饭,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打算再次沉睡。   “不如去见见熊猫?”楮墨问道。   “不了,我没脸见他们。”姬月翻了个身,背对着楮墨。   楮墨查遍了妖管局所有记载,并没有发现姬月和食铁兽一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于应龙的记载皆是大功绩,是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瑕疵,一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神明,这样的神,为何总是想着死亡,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楮墨买了不少珠宝堆在姬月房间力,姬月都是不想看到的样子,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姬月叫起来喝酒。   姬月被楮墨从卧室拖到酒窖,姬月喝了几瓶之后,在楮墨的套路下,说了几句关于束臣的过往,楮墨连在一起,大约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束臣因姬月背叛蚩尤,使得蚩尤落败,食铁兽一族受到牵连,姬月认为自己对不起束臣,对不起食铁兽一族。   “各族命运都是自身造化,与你无关。”楮墨晃动着酒杯,“你认识食铁兽一族,见他们如今状况,觉得痛心,还有许多你不认识的,有的族氏自古至今遭人唾弃,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下,如同蝼蚁一般。”   姬月又打开一瓶,喝着喝着嘴巴却被咬了一下,姬月猛地抓住小东西,眯着眼睛发现是钩蛇。   钩蛇泡在酒里,也喝地醉醺醺,摇头晃脑的,困了,就缠在姬月手腕上,闭着眼睛睡觉。   “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姬月用手弹了一下钩蛇的脑袋,“不过你这样也挺好,修炼得道,就有了七情六欲,烦恼也会多。”   楮墨望向姬月,说道,“烦恼太多,不如及时行乐。”   姬月不知道楮墨是何意,被楮墨拉着出了公寓,坐上他那俩红色跑车。   跑车穿过市区,直冲梓州城附近的一座山,盘山而上,跑车的速度被楮墨开到最大,姬月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御风而行的感觉,她突然很想再次化出龙形,于天空之上翱翔。   楮墨将车开到半山腰,突然停下。   姬月刚要问怎么了,楮墨周身突然出现瘴气,姬月瞬间被裹入其中,还不等姬月准备好,楮墨已经飞上了天。   姬月自己飞地多了,给人带飞还是第一次,她有些惊慌地抱住楮墨的脖子。   “你可千万别放手!”姬月警告楮墨道。   “放心。”楮墨笑了笑,为了让姬月的体验感更好一些,周身瘴气被他散去不少。   楮墨飞身而上,姬月放眼望去,山间郁郁葱葱,竟然从中找到了几分从前大地山川的模样。   远离城市喧嚣,此刻的她才感受到几分天地灵气,少了约束,多了自由。   楮墨盘旋于山峰之上,将公主抱改为单手抱,姬月坐在他的手臂上,犹如抱着一个婴儿,他原本就生的英俊伟岸,单手抱着姬月看起来十分轻松。   姬月此刻位于云层之上,目光所及之处,云雾缭绕,青山绿水,生机勃勃,她吞吐胸中之气,方觉身心舒畅。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向大地了,快乐似乎只在最初的相遇,他们那一代,生于乱世,在乱世之中崭露头角,流芳百世,却也折损于乱世。   一代接着一代妖神更迭,应龙无数次调整心态,去认识新生代的妖精,与他们做朋友,可所有的好友最终都相继离世,那些比她出生晚百年甚至千年的,都活不过劫数,只有她一人看遍这生死轮回。   终于她沉睡了,了无牵挂,一睡方休,这次醒来,让姬月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山顶有个好地方,我带你去。”楮墨说道。   姬月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是什么好地方,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山顶之处,有一座茅草屋,就是用泥土和枯草搭建而成,最简单不过了。   “这是我亲手搭的。”楮墨向姬月介绍道。   姬月心道,那你手工挺一般,远古时候这种茅草屋最常见不过了,她不明白楮墨为什么觉得这是一个好东西。   楮墨牵着姬月的手站在屋前,“我经常梦到这个场景,有一个这样的屋子,梦里还有别的,但我总是看不清楚,所以只建了这一个屋子,等我能看清楚后,就会把梦里看到的全部建出来,这个地方好像才是我的家。”   楮墨描述着梦中的场景,像是一座宫殿,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人。   姬月经验丰富,立刻明白楮墨这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她也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   “有人转生之后还会带着前世的记忆,但是不会很清楚,努力想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我有缘,不如今日就让我帮你算上一卦。”姬月受楮墨照顾颇多,又是前辈,自然该对晚辈好一些。   “你能算出这里是哪儿,能算出我要找的是谁?”楮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姬月大话都说出去了,又见晚辈如此真切,只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精通推演之术。   她找来几块石子,问了楮墨的生辰八字,盘坐于地上,便开始推算。   姬月当然不擅长推演,她每次遇到战事也不会去求问天道,总之冲上去就是了,若所有成败都能提前预知,那还要她这个战神做什么。   可即使是不擅长此事的姬月,在看到卦象时却是心中一惊。   卦不成卦,这种卦象往往有两个意思,一是求卦之人为禁忌之人,不可算,二是所问之事为禁忌,不可算。   姬月装作思索的模样,手却暗中动了一枚石子。   “你要找的人,时机成熟便会相遇,你心中困扰之事,时机成熟自然可以解惑,若你执意要寻找答案,可留心近期天象,吉位为北。”   楮墨看着姬月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龙角,“原来应龙神都是这么忽悠人的。”   姬月没想到楮墨看出她在不懂装懂,为维护应龙神的尊严,她嘴硬道,“卦不可算尽,我所说的就是卦象给你的提示,若所有事都给出确定的答案,人努力改变命运还有什么意义。”   楮墨好笑道,“是吗?”   “那是自然。”姬月转过头,佯装生气,她过故意背过楮墨,眉头微锁,努力回忆着过去老神棍们忽悠人用的说辞都有哪儿些,那些说出来一套一套,但说了又等于没说的话,到底怎么说来着?   楮墨手一挥,地上的石子变了形状。   “你看。”   姬月回过头,看到一条由小石子摆出的应龙真身图,满意地笑了出来。   “我看过现在流传下来我的画像,都是杜撰,只有你这个才几分我当年的神态。”   戚藏虽然还没拿到金斧黄钺,却阴错阳差打听到一个收藏家手中有一块应龙真身玉盘。此时的戚藏正带着巨资前往收藏家的途中,而照片早就发到了楮墨手机上。   楮墨自有记忆起,就会梦到一些片段,自从见到幽之后,不知道是受他影响,还是脑海深处的记忆翻了出来,那些零星片段突然组合成一个整体。   梦里是一个女孩,那女孩不似凡人,有飞天遁地之能,梦里的楮墨正被成年妖兽欺负,他浑身是血,身体似乎都要被撕裂了,马上就要被妖兽吞入腹中。   女孩却在此时出现,将楮墨从妖兽口中救下,楮墨身上满是伤口,女孩心疼地哄着楮墨,又在一颗不知道是什么树上摘下果子,喂给楮墨。   楮墨看不清女孩的脸,就连她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可怜的小宝贝,刚出世就遇到幽一伙,差点被一口吞了。”说着女孩将脸靠近楮墨,在楮墨身上蹭了蹭,冰冷痛苦的身躯感受到一丝温暖,楮墨感到,身上的伤口丝毫不是那么疼了。   “把果子吃了,伤口会慢慢好的。”女孩坐在草地上,将楮墨放在腿上,她用手抚摸着楮墨身上的伤口,那伤口竟在顷刻间愈合。   楮墨的视角很低,女孩的身体显得异常高大,女孩将楮墨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只小猫。   如果他梦中的记忆是真实的,幽的话也是真实的,那么自己就是当年应龙收养的那只混兽。   可北寒之地,姬月亲口否认。   为什么?楮墨想不出理由。   姬月喜欢野外,却又出奇地怕冷,天色渐晚,被楮墨扛回了车里。   “你不是很有钱吗?能不能在这里盖一所温暖的房子,现在那个茅草屋实在不能遮风避雨。”   姬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已经很委婉了,若不是因为那是楮墨心心念念梦中的家,她早就直说了,这个茅草屋,简直像她当年用来存放杂物的茅草屋,这屋子距离她的主殿很远,一些她用过又不想要的东西会放在屋子里,一些小妖需要的话,可以直接从屋里拿。   “好,在这里建一所你喜欢的房子。”楮墨回道。   ******   “最近咱们这个游戏下载量远超预期,现在已经是榜一了。”游戏总监眉飞色舞地对部门经理说道。   部门经理就是体型圆润,长得和猪八戒一样,上次冒着杀头危险拦下楮墨的那位,他姓朱,虽然身材像猪八戒,但为人却诚恳实在。   “你们部啊。”朱经理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这游戏楮董巨款买下全部版权,你们这次好好运营,不许再出差错,上次的事件已经调查清楚,这款游戏的核心创造理念是团队工作人员的,但游戏创意总监存在侥幸心理,在一小部分内容上盗取其他公司成果,结果团队辛辛苦苦两年的全部成果反被盗取。”   圆滚滚的朱经理,怒气达到了顶峰。   “他为了蝇头小利,险些丢失整个团队的成果,目前此人已经被辞退了,你全权负责这款游戏,我们仑者,既不能做抄袭者,也不许被他人抄袭,再出差错,你也卷铺盖走人。”   “您放心朱经理,上次的事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游戏部。”   有了上次的教训,朱经理此次即使全部授权给游戏总监却仍会时不时过来监督,一周以来,这款游戏的下载量非常高,客户评价满意度也是近两年来最高的一款。   这款游戏名叫梦想成真,使用3D建模,场景逼真,自由度高,客户体验感极佳,几乎完全创造出一个虚拟世界,是无数个设计师日夜辛苦搭建起来的梦想国度,是目前唯一一款全场景真实体验模拟人生的娱乐游戏,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能取得现在的成果,朱经理甚为欣喜。   他检查了一些数据,反馈也很不错,他原本以为这款游戏内存大,会出现卡顿等现象,但目前来看,游戏运行非常流畅,他满意地离开游戏部。   大家也辛苦太久了,该为所有员工发奖金了,他让秘书整理这款游戏最近的资料成果,下周例会上,他就会为游戏部争取下来这批奖金。   他能有这样的信心,也是因为仑者的管理者楮墨是位舍去花钱的主,他与其他投资者不同,他在赚钱,却似乎又并不重视钱。   财务流水账不会细查,每个部门需要审批资金时,只要他认为项目可行,资金永远给地十分充足,在项目开展的过程中从不会多加干预,奖赏永远到位。   朱经理为有一个这样的投资者而感到高兴,唯一让他有些许不满的是,这位投资者经常见不到人,要不是仑者一直在赚钱,朱经理都要以为这是一个不学无术、只知挥霍的富二代了。   仑者的产业众多,余鱼作为楮墨的助理,目前负责的是仑者酒店的项目,酒店经营多年,根基牢固,每月的状况都差不多,她处理完今天的内容后便没事了。   去茶水间接咖啡的余鱼,偶然间听到同事的讨论。   “这个月肯定是游戏部业绩最高了。”   “可不是吗,最近两年游戏全民化,他们部原本就把握住了时机,公司给他们的资金投入又高,不做出点成绩来,好意思吗?” 第35章 预言   “他们有款新游戏上市, 很收欢迎,付费玩家跟疯了一样地充钱。”   “好像叫梦想成真,在游戏中满足幻想, 说得我都心动了,现实里得不到的,在游戏里体验一次也不错。”   “晚上我也下载玩玩。”   余鱼端着咖啡, 梦想成真, 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她回想一番却想不起来。   算了, 自己公司的游戏, 可能是听同事提起过吧。   ******   吃完午饭,姬月拿起手机玩了起来,她这两天总是会看到食铁兽的视频, 第一次看到时, 她还以为又是某种天机,直到楮墨告诉她,这是大数据推送。   具体的解释她记不清, 反正意思是,一旦她搜过或者提起过某个人或某个物品,手机就会有相关推送, 和天机无关。   食铁兽的模样和之前有了些许的变化, 现在看起来可可爱爱, 咬合力比从前相比弱了不少, 锋利的爪子也退化了些,据楮墨说,是因为从吃肉改成了吃素。   “他们连肉也吃不起了吗?”姬月说道, “果然是变成战五渣了, 打不过同类竞争者, 改吃竹子了。”   “族群的选择,或许吃竹子对他们来说更有利。”楮墨回答。   姬月放下手机,她有些讨厌楮墨所说的大数据推送了,她不想看到这些可是接到食铁兽的信息又会忍不住打开。   “去动物园。”姬月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带些吃的去看望食铁兽,多带些生肉,以前束臣最喜欢吃了。”   楮墨解释不能给动物园的动物过多投食,会吃撑,但姬月坚持,最终楮墨拎着几袋子水果肉类到了熊猫馆门口。   一只体型巨大的大熊猫背对着玻璃坐着,前来的人们只能看到它的背影。   这只熊猫似乎要比常见的熊猫更加魁梧,只是在熊猫后背上,有无数抓痕,像是经历过无数场战役。   姬月一步步走到玻璃前,她已经做好从容面对后辈的准备,却在看到熊猫背影时,脱口而出,“束臣!”   熊猫的身体突然僵住,他转过头,看到站在玻璃外的应龙。   四目相对,眼前的姬月模样未变,可身上的应龙神气息却十分微弱,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察觉到站在玻璃外的不是人族。   束臣立刻起身走向姬月,此时姬月才看到,束臣胸前伤痕更多,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完好的皮毛。   难怪在场馆旁的介绍上,写的是这是一只野外发现的大熊猫,身受重伤,近期需在馆中休养。   “束臣!”姬月做梦都想不到,焦急道,“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你这些年在哪儿?”束臣同样焦急地望向姬月。   “我在睡觉,刚醒。倒是你,怎么会在哪儿?”   束臣现在是原型,一头熊,站起来两米多高,考虑到应龙此时的身高,他四肢着地,却也能到应龙胸口的位置。   “我醒来时间也不久,去应龙府找你,却被人所伤,我不知中了什么毒箭,晕了过去,醒来就到这了。”   姬月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说完,后退两步,当场就要撞开眼前的多层复合玻璃。   “等等。”   楮墨挡在姬月面前,“就是撞开玻璃,他也走不了,你忘记饕餮的事情了吗,他若逃走,今后就是不断地追查,将来东躲西藏地生活。”   姬月要掳走国宝这种行为,要比饕餮上次杀人的事严肃得多。   “可是束臣不是单纯的动物,他已经修炼出智慧了,怎么能被关在笼子里?”姬月不知道这个房间叫什么,一律统称为笼子。   “我来想办法。”楮墨走到姬月面前,手放在她的肩膀伤,坚定道,“相信我,我会帮你把他救出来,你不要义气行事,如今的社会有它的规则。”   “什么破规则,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烦死了。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简简单单?”姬月恼怒地说道。   “因为如今的妖族隐形于人族之中,只能蛰伏。”   楮墨安抚下姬月,又问束臣怎么会被抓,虽然是动物园,但并不会随便抓捕野生动物。   束臣称自己醒来后,本打算去找应龙,路上却遭受豺狼虎豹袭击,他因饥饿去觅食,在山下的农户中无意中与农户发生争执,后来被人族盯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射击,醒后就到这了。   楮墨想起不久前一则熊猫伤人的新闻,熊猫野性十足,从山林里闯入附近村民家中,吃了村民的羊,还重伤了村民,随后被捕捉,看来就是束臣了。   “能变回人形吗?”楮墨问道。   束臣摇了摇头。   这就难办了,妖管局倒是可以出面将束臣接走,但是束臣没化成人形,就算不上修炼得道的妖族,建不了妖籍。   “我晚上来偷偷带你走。”姬月趴在玻璃上悲伤道。   楮墨将姬月从玻璃上拉下来,他说的话,姬月偶尔听偶尔不听的,即使他解释多次,姬月似乎也并不会走心。   这就是和远古大妖沟通的乐趣,你说你的,她做她的。   “我会尽快救你出去,在这期间,不要与人沟通,不要展现出与其他动物有任何不同。”楮墨对束臣说道。   姬月在这里陪了束臣许久,两人从上次蚩尤大战之后同样遭遇天劫蛰伏山林谈到姬月为什么起了这样俗气的名字。   看到姬月与束臣相谈甚欢,楮墨逐渐烦躁起来,似乎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吉就很好听,或者庚辰,不都是这样叫吗?”束臣道。   吉是姬月曾经用过的化名,庚辰用的多,但是直接叫庚辰,人们就会知道她就是应龙。   姬月知道此时的束臣和她之前一样,对现代的生活一无所知,便将之前楮墨对她做的科普全部抖给束臣。   良久后,束臣说道,“天翻地覆。”   “唉,黄帝时期,你还年轻,如今你和我一样,会被晚辈叫一声老祖宗。”说到此,姬月又想起如今食铁兽一族的处境,她不愿对束臣隐瞒,便悉数告知。   “是我对不起你。”姬月道。   “是我自愿选择,与你无关。”束臣一时间得知的内容太多,心中五味杂陈,不甘却无能为力,他不愿让姬月看出,面上风轻云淡,“自古亡国灭族的不知其数,天道无常。”   “确实。”楮墨突然开口,随后转头对姬月说道,“我们该走了。”   “我要在这里陪束臣。”姬月的手紧紧贴在玻璃上。   “马上要闭馆了,这里不允许人留宿。”   “我又不是人。”姬月看着近在咫尺却摸不到的束臣,心痛又惋惜。   “乖,我们明天再来。”楮墨像是带孩子逛动物园的家长,哄道。   束臣虽舍不得,但还是劝道,“回去吧,这里冷。”   “我不怕冷。”   “你最怕冷了,流感季节小心感冒。”楮墨将姬月的手从玻璃上扒下来。   姬月依依不舍地被带走,她将水果生肉给工作人员,让他们务必拿给束臣。   工作人员在楮墨的示意下收下,目送游客离开,他看着手里的食物发愁,动物园是有规定的,不能随便吃游客带来的食物。   姬月回家后立刻给饕餮打了电话,说自己见到了束臣。   “他还活着?”饕餮躺在床上,有些诧异地问道。   “活着,只可惜无法化成人形,还被关起来了。”姬月一声叹息,又说道,“不过楮墨会把他救出来。”   饕餮发出一声轻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来真的失去记忆了,如果知道他要救的是谁,一定不会帮忙。”   “你什么意思?”姬月追问道。   “没什么,随便说说。”   姬月可太了解饕餮了,这家伙心眼贼多,不是什么随便说说的妖。   “你知道些什么,快点告诉我。”   “时机未到,等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就都知道了。”   姬月可没有耐心,当即逼问饕餮,“我劝你把知道的都交代出来,小心我跟你绝交。”   “绝交?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的玉石山干什么去了,我劝你老实交代。”   “你知道?”饕餮这才正经了一点。   “这个世界上会有我不知道的事吗?”姬月得意地抱着手机,当年饕餮挖了一半的玉石山,她对朋友向来大方,不在意钱财,可饕餮挖了不吃,这就很反常,由于担心饕餮,她也曾派小妖去调查过。   “而且,想必你去找过白泽了。”姬月说道,白泽是一位擅长预言的老神,可知过去现在未来,多少人会去找他窥探未来,大多被他拒绝,但总有个别会耍手段的,用些特别的方法,从白泽那套出些消息。   “你倒是也没傻得太彻底。”饕餮当年确实找过白泽,在白泽口中得知,大妖将逝的预言。   “你是不是用玉石山给自己造了不少分身,将自己身上的贪婪之气分散到玉石分身上,天劫降临时,便使用分身来抵挡天劫。”姬月说道,道术之中常有为自己做分身的法术,多是来帮自己挡灾的,或者叫做替身。   而饕餮当时是想骗过天道,因此姬月对此从来不敢透露半个字,以免替身之事被察觉,每当传来饕餮身死的消息,姬月都会赶到,就是想确定饕餮是不是真的被雷劈死了。   原本有些紧张的饕餮,听姬月说完又冷静下来,他淡淡地回答道,“算你聪明。”   只可惜,没猜对。   饕餮当时是做了成百上千的替身,却不是为自己做的,而是为了应龙神,目的不是为了躲避天劫,而是死劫。   当年他得知大妖将逝时,第一时间问了应龙神会如何,白泽摇了摇头,说道。   “应龙神的劫数不在此刻,而在千年后。”   饕餮继续追问,白泽却不肯说,饕餮当时还是位恶性难除的大妖,直接将白泽吞入腹中,饕餮的胃能炼化天下所有的东西,包括白泽。   白泽也是没想打前一刻还称兄道弟的饕餮,下一刻就变脸了,他虽然怕死,但仍旧不想泄露天机。   两位大妖内斗半个月,白泽仍旧不肯服输,饕餮灵机一动,威胁白泽,若是他不说,就将天下大妖将逝的消息传给所有妖族,届时,妖族必然奋起反抗,就算最终敌不过天道,以当时那些大妖的性情,就算自己死了,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不把世界搅乱决不罢手。   白泽立刻慌了,求饕餮万万不可泄露天机。   饕餮将白泽吐了出来,白泽这才将应龙神的劫数告诉他。   应龙神自荣登神位至几百年后,都会在神谱上位居前列,无双战神赫赫威名,拯救苍生功德加身,一切都会保佑她顺利度过天劫。   可就在千年后,应龙神会迎来她最大的劫难,丢失灵智。   灵智的丢失起初只会让她逐渐失忆,再之后便是失去神力,最后失去神格,失去应龙神的称号,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此时的她不再是应龙神,她的死劫便到了。   饕餮询问解救之法,白泽虽然能洞悉过去未来,却改变不了任何人神的命运。   那段时间,饕餮几乎没有回过应龙府,那是因为,他走遍各地,寻找解救之法,可在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生灵,更没有谁知道,一个神失去灵智后怎么救回来。   直到在一个山洞中,饕餮无意中发现一种禁术,而那禁术写在一本书上。   制造替身,瞒天过海。   姬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饕餮知道如果不找个理由,姬月不会罢休,只能告诉她,束臣当时跟随蚩尤部队,曾无意中重伤过楮墨先祖。   姬月拿着电话咯咯笑了起来,等她笑完,声音却冷下来。   “所以饕餮,楮墨是我当年养的那只混兽?”   电话这头的饕餮猛地一惊,他没想到姬月突然说出这句话,正要继续编造楮墨的身世,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果然,沉默几秒后,姬月又开口了。   “真是奇怪,楮墨身上虽然也是瘴气,但细细分辨与当年的混兽并不相同,当年的混兽杀戮瘟疫之气很重,但是楮墨身上的瘴气更像是无尽的黑暗,除了黑暗,再无其他,单纯、不可抵挡的黑暗。”   姬月描述着楮墨身上的气息,如果用颜色形容,那是一种黑色,无限向四周延申,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   “更何况,当年我们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为什么你却肯定楮墨就是他?”姬月沉声问道。   她养了几百年,没认出可能是她眼瞎,但是束臣和混兽算得上死敌,两位打了好几架,今天也没认出来,可单单是饕餮,在第一眼见到楮墨时,就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姬月当时只以为是朋友间吃醋,现在想想,却没有那么简单。   饕餮按了按太阳穴,脑海里盘旋着各种主意。   “我不能确定,你别乱猜,不是姬月,你那头混兽早就死了,楮墨是人,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不像个人,但是他有父母。”   姬月不想听饕餮在这忽悠她,语气不禁加重了些。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就去地府转转,看看他父母名下是不是真有一个叫楮墨的儿子。”   饕餮握着手机的手倏地收紧。   阴曹地府,曾经的幽冥都,也是混兽的葬身之地。   饕餮一点不想去那个地方,更不想让姬月去,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见过他的模样,当时的混兽确实已经死了,你养了他那么久,不忍心回忆过往,所以选择忘记当时发生的事,他死之后露出本来面目,我将他安葬在幽冥都。”   饕餮难得正经起来,语气不免严肃。   “至于楮墨,我调查过,手里正好还有几张照片,成长过程完全符合人族的生长,我猜测,应该是混兽的神识转世投胎,虽然这种情况罕见,但可是有可能,他死时,轮回未成,神识于世间游荡,等大轮回形成之后,转世为人,只是没想到六道轮回的消除功能没这么大,他身上的瘴气还是这么强烈,姬月,他不记得之前的事,别让他想起来,你别忘了他发疯的样子。”   饕餮的话逐渐敲醒了姬月沉睡的记忆,姬月听着,脑海中回忆起那刻意被她隐瞒的过往。   白泽预言,混兽会使得魔族一统天下,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四海八荒,随后各族攻上应龙神山,混兽自上次杀了魔族洞主之后,不敢在应龙山动手,将人引到别处在,之后一一斩杀。   混兽的能力如姬月之前所想的一样,依靠杀戮之气增加自身修为,杀的人越多,杀的角色越厉害,修为增长越快,当时太多人找上门来,混兽就自己离开了应龙府山。   直到姬月战场受伤,隐于无间之地,比翼鸟蛮蛮灰头土脸,光洁顺滑的羽毛变得杂乱泥泞,仿佛落汤鸡,它从战场飞回,一路跟随姬月,眼睁睁看着几道天雷劈下去,姬月连毛都没剩。   蛮蛮吓得魂飞魄散,它站在姬月消失的小土块上,爪子瑟瑟发抖,面如土色。   “怎么办怎么办?”蛮蛮喃喃自语,它亲眼看到,姬月嘭地一下,消失了。   失魂落魄的蛮蛮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又一道惊雷袭来,险些把它劈了,蛮蛮这才找回离家出走的神识,哆哆嗦嗦飞往应龙府,可是半路遇到在外浪迹多年的混兽。   “混兽,应龙神君死了。”   “什么?”魂兽一把掐住蛮蛮的脖子,可怜的比翼鸟扑腾着翅膀,它一身狼狈,扑腾了几下,把一身的泥点子扑腾了下来。   “应龙神杀了蚩尤,回来的路上,被劈了。”   “她是应龙神,怎么可能被雷劈?”混兽一声怒喝,周围瘴气如热浪一样扑来,四周沙石都被瘴气掀翻在地,蛮蛮满身的汗水一下被烤干。   “是、是真的,我亲眼看到。”   “带我去找她!”   姬月藏身无间之地,没人找得到,混兽自然也找不到,自此混兽被彻底激怒,开始了屠戮之路,那些找上门的各族,他不再手下留情,甚至逼近各族阵营屠杀,只要是蚩尤方,都被他铲除殆尽。   一时间被压制的魔族趁机崛起,大力攻占其他族群领地,群魔乱舞,狼烟四起,四大僵尸应运而生,地底深处的魔族发出嚣张的怒吼。   直到姬月苏醒,亲手了解了他。   “他出身魔族,又是依仗杀伐之气生存,太难控制,别让他想起来。”饕餮警告道。   姬月没有回答,默默挂了电话。   是真的,竟然真的是他!   姬月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心里却乱成一锅粥。   混兽,那个一路屠戮,左右朝代更迭,搅得天下天翻地覆的混兽,魔族的第二任魔主盛琰。   楮墨去了妖管局还没回来,姬月有些不想面对他,浑浑噩噩地走出琼途公寓。   苏嫣在照顾老乌龟,如果去找饕餮,到了那,免不了一番教育,姬月想了想,再次去了动物园方向。   姬月走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出现在转弯的道口。   车窗落下,一个身穿酒红色西服的男人看向姬月消失的地方。   “真是一点都没变。”男人笑着,眼神冰冷,“应龙神君,咱们又见面了。”   “少爷,您是去妖管局还是回家?”司机问道。   男人靠回座位上,淡淡道,“不急,等老乌龟咽气后我再过去。”   “老爷是副局长,您想进妖管局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干嘛还?”   “干嘛要下毒。”男人就是戚藏要找的周公子,他接下司机的话,俏皮道,“因为我喜欢自力更生。”   司机通过后视镜望了一眼男人,眼神暗了下来,“要是被查出来。”   “第一,不会被查出来,第二,楮墨又是藏匿大妖,又是维护凶兽,利用规则漏洞干涉未化形妖族,哪儿一条不是违背妖管局规则?更何况,他自己的公司就要完蛋了,闹出人命,我看他到时候怎么能不能从人族的局子里出来。”   司机不再说话,几个转弯,轿车消失在夜幕中。   ******   妖管局内,代理局长办公室。   楮墨坐在皮椅上,默默数着他能够信任的人。   苏嫣私下告诉他,老乌龟年纪太大,身体多处疾病,是长年累月留下的病根,情况原本稳定下来,几个小时后却恶化,内脏衰竭,这是自然死亡的过程,身上无外伤内伤,寿命已到,时间怕是不多了。   苏嫣是外来人员,与妖管局内部各个帮派没有联系,又是姬月挚友,是此刻楮墨最为信任的人,因此照顾老乌龟的重任则交给了苏嫣,为以防万一,连齐天都守在病房里。 第36章 逃离   妖籍室内藏着不少秘密, 若是老乌龟去世,那么接管妖籍部的,会是谁呢?   楮墨最信任的人集中在执行部, 戚藏已经任职妖管部,如果从这两个部门调到妖籍部,空降部长, 股东大会八成不会通过, 就算妖籍部内部, 恐怕都不容易说服。   楮墨有些后悔, 没有在早一步在妖籍部布下棋子,执行部和周冶明显一个阵营,且妖籍部的副手就是周冶之前的下属。   楮墨看着墙上的地图, 他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她来,别说是区区部长,就是局长也当得起, 可他却不想将她带入这盘棋局。   这时楮墨的手机突然响了,屏保是应龙真身玉盘,也就是传说中的应龙图。   “楮局, 我刚接到消息, 动物园有只大熊猫越狱了, 那大熊猫好像是妖, 审判部派人去抓了。”   柳相因为长得人畜无害,于是主动担当了多面间谍的角色,他隶属执行部, 却跟其他各部门打得火热, 他这条消息, 就是从审判部朋友嘴里知道的,消息准确瓜保熟。   楮墨直接站了起来,低哑道,“拦住他们!”   柳相愣了愣,虽然审判部越俎代庖,可直接拦截,是不是反应激烈了点。   “不至于吧,等他们真的抓到熊猫,我们再出现,好抓到他们越职代理的把柄。”   “那只熊猫是只上古大妖,审判部这次行动有问题,别多问了,立刻召集执行部,务必拦住他们!”   审判部明显的越权行为有些奇怪,楮墨却一时说不清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究竟在哪儿,不过,他推断,姬月此时八成和束臣在一起。   梓州街道上,姬月带着熊猫形态的束臣往饕餮住处走去。   姬月想了许久,她与混兽的关系过于复杂,虽有养育之恩,却也有杀身之仇,混兽临死前,对她是恨还是怨,她也说不清,而且一旦楮墨恢复记忆,必然不会帮助束臣。   虽然当时楮墨和饕餮也不对付,但两位的见面基本是楮墨能开口说话前,偶尔饕餮单方面怼几句,从未动过手,等楮墨能言语时,饕餮早不知道跑哪儿个山头跟人打架去了,说来,真正和成形后的楮墨接触多的,反而是束臣。   还是混兽的楮墨独占欲极强,几乎对出现在姬月身边的任何生命体都会表现出敌意,尤其束臣,两人见面不挣个鱼死网破不罢手。   当年蚩尤阵营几乎被楮墨屠戮干净,虽然姬月先一步讲述了她与束臣之间的恩怨,可楮墨未必会听进入,反正当年的混兽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再楮墨心中,没准会将束臣划分到蚩尤阵营。   一人一熊行走于街道上,姬月费力地使用着导航,她低着头研究这新玩意,实在没有她的追踪符咒好用,可她不想又一道金光闪过,几分钟后楮墨赶到拦住她的去路。   “两位,去哪儿啊。”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   三辆车齐刷刷地停在姬月面前,姬月这才抬头,看到一副骷髅,身后跟着几只小妖,朝她走了过来。   姬月轻叹了一口气,楮墨倒是没来,可别的妖来了,从他们走路姿势和语气来看,来者不善。   “你们妖管局的行动可够迅速的,是哪儿哪儿都安了监控吗?”姬月将手机滑进兜里,看着来人。   白修杰对着姬月躬了躬身,算是打了招呼。   “姑娘,大半夜的,你带着一头熊在外面转什么?不怕遇到危险吗?”   这声姑娘把姬月叫愣了,骷髅头是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是装不知道?   “哦,我跟我朋友回家。”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姬月含糊道。   白修杰深深地望了姬月一眼,“两位是妖,为何不来妖管局报道呢?”   “改天去。”姬月看人极准,眼前的老家伙嚣张中透露着精明,明显是来找事的。   她想到饕餮没到妖管局报道,一直自由自在,楮墨几次三番阻止她出现在妖管局,可见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此刻她可不能带着束臣跑到妖管局,于是,三言两语打发白修杰,说话间带着束臣就要绕过。   白修杰是来抓人的,见姬月要走,也不装了,命令手下立刻抓住这两只潜逃在外的妖族。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白修杰带来的三位属下,正是虎、豹、罴三族成精的妖,曾经的老对手后人。   姬月和束臣二对三,束臣与虎交手,姬月则应对豹、罴二妖怪联手。   三只妖均是猛兽出身,浑身利器得天独厚,战斗力天生比某些妖族优越,姬月倒是不怕他们。   只不过交手之际,姬月感受到三只猛兽战斗力惊人,不禁心中起疑,如果她没记错,妖管局的执行部才是打手部门,这样的猛兽不跟着齐天,怎么跟着一具骷髅架子?   姬月这边占了上风,可束臣到底是化形都化不了,几乎被老虎完全压制住,这老虎的利爪打在束臣腹部,几乎能把他的腹部切开,电光火石之间,姬月身形闪到老虎身侧,切断利爪攻势。   老虎贵为百兽之王,不曾遭遇这样的阻拦,当即被激发出兽性,化身原型,猛扑到姬月身上。   姬月左边是束臣,身后是豹、罴,老虎从右边攻来,她顾忌束臣,直接进了三位猛兽的围困中,眼看老虎的爪子挥到她眼前,姬月脚尖点地,以反重力的姿势,从老虎下方,飘到其上方,对着老虎脑门上的王字劈下一掌。   双方激战之时,一声暴喝破空而来。   “白修杰!”   短短三个字,却在瞬间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人已经出现了。   黑暗之气从远处席卷而来,将三兽和白修杰打向一边,姬月此时才注意到,白修杰的修为也不错,躲过楮墨的风刃,后退几步,稳稳落在地上。   见到一脸阴沉的楮墨,白修杰也不恼,反而恭敬地对楮墨一笑,仿佛对方的到来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楮局,大半夜的,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楮墨露出一抹冷笑,“这话该我问你。”   白修杰不急不缓,面上一片坦然。   “我接到消息,有未登记妖族出现在梓州城,且闯进本市动物园,打伤人族,立刻赶来捉拿。”   捉拿两个字,刺痛楮墨心脏,谁敢把这两个字用在姬月身上!   “白修杰!”   楮墨的声音低沉到不可思议,站在他旁边的柳相怀疑下一刻,他的楮局就要对这把骷髅动手了。   “你活得不耐烦了。”楮墨道,“你可真是越发能干了,好好的审判部,本职工作是一样没做好,越俎代庖,僭越行事,你倒是玩的溜,当执行部是摆设吗?轮得到你插手?你哪儿只眼睛看到姬月伤人了?颠倒黑白,无中生有,一代奸佞,难怪死后被人鞭尸。”   “你!”白修杰最痛恨的就是有人骂他奸臣,楮墨却字字戳到要害,脸上的虚假客套被楮墨以最快的速度撕了下来。   “你私自率领属下的越权行为太过严重,我以副局的身份命令你革职查办,白修杰,现在带着你的属下,回去。”   白修杰脸上挂着冷笑,他也不再伪装。   “楮局,是我越权,还是你?”白修杰眼睛看向楮墨身后的姬月,冷笑道,“既然是妖,为何不来妖管局报告?哦,对了,说是文鳐鱼是吧,弄个虚假的身份欺瞒妖管局,莫非是什么旷世妖魔?敢问楮局,您滥用职权,串通执行部藏匿大妖,该是什么处罚呢?”   “无凭无据,不要血口喷人,姬月确实是文鳐鱼,哪儿来的欺瞒,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楮墨挥了挥手,柳相心领神会,带着执行部众人要将白修杰押回去。   白修杰看着柳相走过来,却在片刻后,拿出妖管局的搜捕令,一字一顿道。   “搜捕令在此,今日我奉命捉拿潜逃在外的妖族。”白修杰冷冷一笑,搜捕令是妖管局局长直接下发的令牌,权力凌驾于各部门之上,“楮局不会忘了,你上面还有个正局吧。”   楮墨微眯双眼,白修杰搬出那位老局长压他,可他怎么会听别人的命令?要是妖管局的规则能管制白修杰,楮墨就用妖管局,要是妖管局不能,楮墨自然会把它扔了。   “哦?搜捕令?我怎么没听过?”楮墨道,他目前还不想和妖管局翻脸,如果可以,他会想办法把妖管局收入囊中,可要是实在不行,他也只能,毁了它。   白修杰感受到楮墨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同样打量起眼前这位空降妖管局,还身居要职的男人。   这么快,就要撕破脸了吗?   白修杰暗笑,也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个碍事的副局长踢出去,岂不美哉?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姬月在楮墨到了之后,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一片混乱。   楮墨,是她曾经养的混兽,后来又被她亲手了解,姬月当时对于自己养的宠物,万分不舍,可楮墨的嗜血、视人命如草芥的魔主作风,真是让各族大开眼界。   若说幽是让人痛恨,那么楮墨就是令人畏惧,蛰伏地底的魔族,在他们新任魔主的带领下,冲出地面,进攻各族,席卷大地,整个天地笼罩在魔族的阴影之下。   姬月告诉自己,楮墨已经忘了之前的事了,可心里一直打颤,要是楮墨想起来了呢?会不会痛恨自己当年对他做的事?会不会杀了自己?   姬月脸上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青,正与白修杰对峙的楮墨终于发现了姬月的异样,他转身看向姬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怀。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楮墨的问候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姬月身上,腹部被开了几刀,正强忍痛苦的束臣也投来关心的眼神。   “庚辰,你怎么了?”   庚辰二字落地,所有人仿佛看怪物一样盯着姬月,他们不是平凡的人族,不是神经大条的普通妖族,是训练有素、触觉敏锐的执行部和审判部。   庚辰的大名,如雷贯耳,白修杰震惊片刻后,微微一笑。   “冒充应龙神君,招摇撞骗,可是罪加一等。”   姬月之前一直走神,现在被拉回现实,听到有小辈口出狂言,立刻出口教训。   “连应龙神的真假都分不出,你是怎么当差的?”   白修杰恢复了他老奸巨猾的作风,沉稳道,“你若真是应龙神,何必遮遮掩掩不肯来妖管局,你若是真神,妖管局立刻把你供起来。”   姬月听到这倒是开心了,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白修杰道,“不过,你怎么证明你是应龙神君呢?你的真身呢?”   姬月的真身是没有,但是她已经长出五彩双翼了,真身还会远吗?   楮墨本不想暴露姬月身份,可如今……熊猫这张嘴可真够欠的,一来就惹事。   “应龙神怎么会骗人,现在大晚上,神君显出真身,明天恐怕又要上头版头条了,鉴于审判部的执行能力,怕是又处理不好,现在晚了,请应龙神君先行回去休息,改天神君自然会去局里,白修杰,你这块搜捕令是谁给的,是真是假有待商榷,我今晚不想动手,所有事,明天妖管局见。”   若是楮墨没有带人来,此时白修杰可能已经得手,可楮墨来了,楮瘟神加上姬月,白修杰占不到便宜。   识时务者为俊杰历来都是白修杰的做人标准,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就明天见了。”   他就不信了,楮墨触犯了这么多条妖管局的规定,还能在妖管局呆的下去,明天,股东大会上,他就要楮墨滚出妖管局。   白修杰走后,柳相带着执行部的吃瓜群众站在原地,舍不得离去,柳相仗着和姬月有过交情,大着胆子询问。   “你、您真是应龙神?我没听错吧?”说着上下打量起姬月,“我还以为应龙神是男的呢,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柳相毫不意外地收到楮墨送来的眼刀,立刻改口,恭敬道,“应龙神君神威宝相,小妖有幸能一睹神君真容实乃三生有幸,感谢应龙神君的救命之恩,小妖愿为神君万死不辞。”   柳相拍起马屁来也是技术一流,可惜姬月现在听不进去,她一直在担心,楮墨会不会杀了她,以至于楮墨走到了身旁时,把她吓了一跳。   姬月反应过激,楮墨皱眉,语气更加轻柔,仿佛是面对娇弱的花朵。   “他已经走了,你若是想要使用应龙神的身份,我会帮你,要是不愿意,明天一口否认就行,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姬月点了点头。   楮墨瞥了一眼束臣,继续道,“他原本就是妖族,离开动物园也是应该的,你做的没错。”   姬月继续点头。   楮墨自认把所有让姬月心虚的事都说了,可姬月还是不太正常。   “现在晚了,不如先回家。”   “不。”姬月立刻否认,她原本以为自己能装作一无所知,继续和楮墨和平共处,但事实显然不是,她得躲出去。   “我去找饕餮。”姬月急忙道,说完又补充,“和束臣一起。”   楮墨的眼神几不可见地暗了一下,又耐着性子劝道,“他那都不够自己住,你们去是打算睡在地上吗?”   姬月现在不太想和楮墨对视讲话,胡乱地应了几声,叫上束臣往饕餮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姬月。”   楮墨闪身挡在姬月面前,瞎子都看得出来,姬月不太对劲,更可况他还不是瞎子。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恨不得摆脱他的模样。   “没、没事啊。”姬月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楮墨,可她实在不擅长说谎,说出的话漏洞百出,“我就是,嗯,很久没见到饕餮了,现在束臣来了,我们,老朋友团聚。”   束臣以前只和饕餮见过几面,算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是他听姬月的,姬月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楮墨想问姬月到底是怎么了,可看姬月的模样,显然是不想说,两人僵持几秒后,楮墨妥协。   “我送你过去。”   饕餮大半夜被人敲开了门,他烦躁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三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给我送外卖?我可是戒了生吃,你要是非要送,我也盛情难却。”饕餮看向姬月。   姬月指了指束臣,“我带束臣来你这。”   饕餮不想收留一只食铁兽,看着姬月,对峙半响,最终败下阵来。   “进来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卧室,“楮局就不必了,我这小地方容不下大佛。”   楮墨尽量在姬月面前,保持冷静,告诉姬月明天会来接他们吃饭,给姬月道过晚安后才离开。   饕餮将唯一的一张床留给姬月,自己和束臣去了客厅打地铺,束臣身上有伤,用了饕餮的药后就睡过去了。   饕餮躺在沙发上,望着卧室房门叹了口气。   “开门。”   饕餮的声音响起,姬月拿着手机打着平时喜欢的游戏,可此时一点兴趣都没有,她闷闷地说了声进,饕餮不客气地开门进来。   “就知道你没睡。”饕餮的家实在是空无一物,姬月躺在床上,他只能盘腿坐在地上,好在他长得英俊,什么姿势都养眼。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饕餮淡淡地看着姬月。   “没。”姬月摇了摇头,她的记忆十分奇怪,她能记住事情的轮廓,却记不清楚细节。   比如她记得楮墨杀人,但是具体怎么杀的,杀的谁,都不记得,再比如,她知道是自己了解了楮墨,却不记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用的什么手段。   饕餮凉凉地看着她,“你在担心什么?他入魔,你杀魔,天经地义的事,你躲我这来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轻松,我杀了他,他能不记恨我吗?”说到这姬月恨不得揍饕餮一拳,“你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让我住他那儿里。”   “我拉着你走,是你不走。”姬月倒打一耙的功力还是这么深厚,饕餮鄙夷地看了姬月一眼,觉得现在的姬月有点丢人。   “再说了,你救过他,要不是你,他早就死在幽冥都了,哪儿还有后来的魔主?你救他一次,杀他一次,正好扯平,何况你养了他那么多年,还不是他欠你的恩情,他都不怕你找他讨债,你怕什么?应龙神君,有点出息行不行,就算他真想杀你,他打得过你吗?”   姬月狠狠地瞪了饕餮一眼,“我就是知道他打得过我才这么慌,你看我现在,化形都化不利索,你看他,一出手就把幽捏得粉碎。”   饕餮啧了一口,更加鄙夷地看向姬月,“不是吧,你真打不过他?我一直以为你是懒得出力。”   姬月气呼呼地转过头,不再看这个损友。   “别气了,他哪儿能动你,当年他不敢跟你出手,现在照样不敢,我保证,你把心放肚子里,你不是被人伺候惯了,享受惯了吗,正好他现在有钱,他养你几年,你们正好扯平。”   姬月看向地面,幽幽道,“你觉得他会想起来吗?”   “不会,通过轮回投胎的绝对记不起前世的事,他二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未来,他仍然不知道。”   饕餮的安慰算是起了作用,姬月暂时压制住自己混乱的想法,告诉饕餮自己打算在妖管局亮明身份,这样一来,也能更好的帮助束臣,省的妖管局的人总来惹麻烦。   “妖管局来历成谜,我至今没查出建立者身份,这个组织存在很久了,各朝各代都有,建立在君王眼皮子底下却没被剿灭,这本身就不正常,你恢复应龙的身份可以,但是妖管局就不必去了。”   饕餮在妖管局坐牢的日子,通过和他接触的妖套过不少妖管局的消息,可她们都是懵懵懂懂,说不清妖管局的前世今生。   他甚至打过楮墨的主意,所以才去调查了他的身世,可发现竟然真是正常人的轨迹,且楮墨进入妖管局时间不长,估计也没发现什么大秘密,最后是苏嫣。   这大美女,真是胸大无脑,就把妖管局当做一个给发工资的简单机构,不过这次他嘱咐过苏嫣,在总局这段时间,留意里面的人和事。   姬月觉得饕餮说的有理,妖管局暂时先不去了,经过一番交谈,姬月短暂地平静下来,把饕餮赶出去就进入了梦乡。   楼下,一辆黑色商务车内,楮墨坐在驾驶位,望着熄了灯的卧室。   他神色暗淡,眼神有些阴沉。   姬月,应龙神。 第37章 书生   突然的反常, 让他有些心慌,姬月在躲着他,为什么?突如其来的转变, 让楮墨摸不到头脑,他想不出最近有哪儿件事惹姬月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魔族的身份?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救出束臣?   已是深夜,楮墨独自坐在车里, 思考着怎么才能将姬月接回琼途公寓。   可症结在哪儿, 他都不明白, 如果姬月不想说, 没人能问出来。   手机铃响,将楮墨拉回现实,他看到来电人姓名, 直觉不妙。   “他去世了。”齐天的声音压得低沉。   楮墨竟不觉得意外,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没有回答,听齐天把话说完。   “妖籍部部长的位置要空出来了, 你和戚藏对这个位置一直很上心,里面真的藏了那么多秘密?”   楮墨望了一眼窗外,“同为妖管局下属部门, 你没发现妖籍部几乎是密不透风吗?没有秘密, 有必要捂的这么严实?”   齐天愣了一下, 却没有深聊这个话题, 而是开始探讨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你想把谁弄进去?白修杰那边盯得很紧,换选新部长肯定要通过股东大会,你前两次砸了那么多钱把我和戚藏砸上去, 这次准备怎么办?继续砸钱?我觉得那几个老头子已经盯上你了, 他们不会让你只手遮天。”   三个部长都是楮墨的人, 那将来的妖管局是谁的天下,一目了然。   说到前两次,砸钱确实砸了,可那几个股东又不是吃素的,不是给钱就能满足得了他们的,戚藏的当选是因为楮墨抓到了某个人的把柄,让那人临阵倒戈,齐天的当选则有意思地多。   齐天无论是出生、资历,还是能力,都有资格竞选,可选举前,几个老东西并没看出齐天到底站那儿边,再加上金摇退出,执行部部长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齐天头上。   等齐天任职之后,几人惊觉上当。   “对于妖籍部部长的人选,我倒是有一个推荐的人。”楮墨轻轻开口道。   齐天听着楮墨这飘忽的语气,觉得楮瘟神早就算计好了。   “金摇出身金翅大鹏一族,为人正直,做事公正,且在分局做了多年局长,统筹能力强,又有大局观,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齐天惊讶地用手合上下巴,“你怎么时候和金摇勾搭上的?”   楮墨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吗?   楮墨微眯双眼,“哦,我和金局长没任何关系,单纯器重他这个人罢了。”   齐天满脸不信,不过他此刻看不到楮墨,没办法用面部表情表达情感,“他资质够了,可妖籍部向来都是文人干的活,对古籍历史熟悉的人优先,金摇有点专业不对口啊,而且,你推荐的人,八成会被刷下来。”   楮墨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我推荐的人不行,周局长推荐的人我也不会同意,既然这样,不如让个局外人来当这个部长。”   齐天再次愣了一下,“合着你就没打算让金摇来啊,你到底打算让谁上,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周旋。”   楮墨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明面上就是金摇,到底是谁,你见了就知道了。”   齐天知道,楮墨这又是要玩阴谋诡计,怕自己演技差,瞒着自己呢。   他让楮墨快点赶过来,老乌龟刚去世,同事情深的戏码肯定是要做足。   楮墨望了一眼姬月的卧室,最终驾车离开。   ******   饕餮从妖管局出来以后,身无分文,余鱼已经帮他请了假,但奇怪的是,本该发的工资,已经月底了还没发,对于饕餮这样的穷光蛋来说,工资迟发一天,那就会要了他的命,毕竟出了监狱,就没人管吃管住了。   再加上姬月和束臣这两张嘴,饕餮只能去公司问问情况。   住所距离饕餮上班的地方很远,不过他是饕餮,没有钱有体力,登上他的二八自行车出了小区,他想去要回工资,随便尽快开始直播,毕竟他是真的饿。   当饕餮至公司楼下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他轻车熟路地走进电梯,到达公司楼层,指纹解锁,打开公司门。   “我回来了。”饕餮说话的同时推门,可他的动作却停在了推门的状态。   房间内坐着一群造型诡异的人,有的瘦成纸片,有的成为垂暮老人,还有的完全换了一张脸。   “韬白来了。”肖跃第一个注意到饕餮,他站起身迎接员工回来,原本的青年才俊,在饕餮眼中却是一位将要入土的老人。   “你?”饕餮嗅不到一丝妖气,他感受不到任何的不正常,没有邪佞作祟的妖魔气息,没有怨气,他刚要走进细查,眼前的肖跃却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也没有了异样。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回了正常的状态,仿佛之前的景象都是他的幻觉。   肖跃作为一名合格的老板,热心询问饕餮家中的事情是否处理清楚,又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饕餮望着他,眼睛变大变圆,泛出幽幽绿光,逐渐显露出饕餮原型,可肖跃就像是看不到一样,仍旧自顾自说着。   他猛地握住肖跃手腕,肖跃手腕和以往无异,摸起来竟也是年轻人的皮肤。   这是什么妖术?   被抓着手腕的肖跃没有丝毫反应,嘴上仍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饕餮望了一眼工作室,最近,梓州城不太平啊。   ******   姬月醒了之后发现饕餮不在家,只能打电话,结果刚接通,就听到饕餮在质问对付是何方妖孽。   得知饕餮这边情况有异,姬月以为他又被什么妖怪盯上,真是流年不利啊,火速赶过去,到达现场后,却也是一脸疑惑,因为她所看到的和饕餮一样,第一眼的异样很快就会消失,且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公司几人的状态确实奇怪,可这几个人的表现还是和正常人一样,这反而让姬月显得有些尴尬。   下班时间到了,肖跃和同事们要走,饕餮堵在门口。   “韬白,你是怎么了,干嘛拦着大家下班?”好脾气的肖跃终于有些气愤了。   “今晚加班,我开播。”饕餮将门反锁,靠在门上。   肖跃也是被这么上进的员工气笑了,“你那个节目不行,热度不够,我们换项目了,你刚回来,明天上班再给你介绍。”   “你们换成了游戏解说?”姬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电脑前,这个公司每个员工的电脑开的都是一个游戏界面,这个游戏主页,让她这位网瘾少女,莫名地觉得有点眼熟。   “对对!现在有个游戏热度特别高,叫梦想成真,你们也下载玩玩,真的能让人梦想成真。”说到游戏,肖跃来了精神,孜孜不倦地向姬月推荐起游戏来。   梦想成真?难怪觉得眼熟,这不是楮墨公司最新上线的游戏吗?   难怪觉得眼熟,姬月在测试期还试玩过呢。   她登陆游戏界面,肖跃热情地在一旁指导,打开游戏页面的刹那,姬月闻到一丝难以觉察的妖气。   有问题。   姬月注册登录,却发现和上次她试玩的页面不一样,页面提示填写交换物,尤其这个页面打开后,妖气几乎溢了出来,姬月仿佛看到电脑背后正长着一张血盆大口。   她将页面停在这里,肖跃则在一侧劝说她填上内容,这样就能愉快地体验游戏了。   姬月不为所动,一向好脾气的肖跃却仿佛着魔一般,不停地怂恿姬月,口气变得急躁,仿佛变了个人。   姬月眯着眼望了一眼这个身形逐渐变化的男人,他要露出原型了。   果不其然,肖跃的身体发生变化,几秒后变成一位面容腐朽的老人,肖跃脖子后有一颗痣,半个指甲盖大小,人变老了,连这颗痣都收缩了。   公司的几名员工看姬月的目光称得上是凶神恶煞,一个个逐渐妖魔化,而当他们露出原型后,姬月总算是察觉到他们这是什么情况了。   “吸食千万人精血。”   姬月刚说话却被饕餮打断。   “不,更像是一种献祭,这些人是自愿献出‘交换物’,是主动奉献。”   饕餮此时已经二十倍速翻阅了公司内部监控录像,肖跃作为年轻老板,做不出监视员工的事,所以四个摄像头并不能看到员工的身影和电脑。   但是有个照向窗户的摄像头,在适当的太阳光的反射作用下,能够看到胖员工韩东电脑的高糊画面,饕餮的眼睛已臻化境,硬是从中截取了几个重要时刻,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虽然是诱导,但仍然算是主动献祭,这种情况下,拿到祭品者帮助献祭者完成心愿,祭祀过程就会完成,这笔交易也算结束,自此两不相欠。”   饕餮这双狗狗眼此时十分凝重,这就说明,即使他抓到真凶,肖跃等人献祭过的东西也不会回来,行将就木的身体,并且,一旦凶手被捉,这个表象就会破裂,肖跃等人就会显出原型。   “那也未必,它给别人的不过是虚拟的体验,不算货真价实,找出真凶,我有的是办法让它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姬月是饕餮多年挚友,自然听懂了饕餮的画外音,虽然不知道这背后是谁,但姬月有信心,今晚就把它揪出来。   “用这种方式钓鱼,确实聪明,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躲在暗处,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姬月随手敲着键盘,在心愿一栏写了天梯复原,交换物则写了金斧黄钺,虽然金斧黄钺此刻并不在姬月手中,但上古神器都是认主的,就是不在身边,却还是姬月的所有物。   果然她写完之后,就进入了虚拟世界。   姬月睁开双眼,她此时当真站在天梯旁,放眼四周正是上古时期的山水,天梯高耸入云,直达天际,只要上了天梯,她就能重返神界。   天梯的造型十分古朴,和普通农家用的梯子并无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材质,天梯由玉石筑成,温润通透。   姬月用手抚摸着天梯,如果当时她提前回家,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辰儿,怎么不上来?”   母亲的声音突然传来,姬月吃惊地望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之上,她仿佛能看到母亲深切呼唤的目光。   “辰儿。”   姬月已经千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再次听到时姬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是对母亲独有的依赖。   姬月的父亲名叫毛犊,母亲羽嘉,届是鸿蒙时代创世神兽,诞生于开天辟地之初,是一切飞禽走兽的祖先,只不过这些后代都是由神兽的灵力所创,真正亲生的只有庚辰一个。   盘古大帝化身天地,女娲捏土造人,创世神兽化出飞禽走兽,世间生机勃勃,在盘古大帝沉睡之后,创始神兽因没有了形体,只能进入天际。   盘古头顶上的天,似乎就是为这些功臣特意准备的避世之所,在天上,姬月的父母才有身躯。   “我的儿,你怎么还不回来。”   羽嘉的声音像是从天上冲进了姬月的耳朵里,里面是母亲彻骨的思念、无尽的心酸,甚至夹杂着嘶哑的哭腔,却又在强装镇定,不愿情绪外露。   羽嘉是位沉着的母亲,她严肃而有威严,作为四大创世神兽中唯一的女性,她丝毫不落于人后,威严霸气,得到所有天神的敬重。   而这个略带无奈和不甘的声音,却完全让姬月信服,她知道,若是她千年未归,母亲就是这时的模样,不,或许比现在还要焦急。   姬月陷入儿时与父母相伴的回忆里,在现实世界,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千年前,她在各族面前,也都是被人尊称老祖,唯有在父母面前,她才是个孩子。   “娘,我回来了。”   姬月手握天梯扶手,一个闪身,竟化出原型,一条生有双翼的金色巨龙,盘旋而上,多少君王在门前的柱子上效仿过此情此景,可惜与真正的金龙盘旋而上比起来,简直是东施效颦。   姬月身上每一片龙鳞都如同黄金铸成的铠甲一般,光彩夺目坚不可摧,身长近乎百米,应龙形态的姬月,展翅可达二十米,强壮有力,无可匹敌。   乘风而上,天门近在眼前,姬月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门,再次发力冲了上去,可无论她飞多高,那天门永远停留在距离她只有五十米的地方,这段距离,无论她怎么飞都飞不过去。   姬月不知道自己和这座天门耗费了多久,直到她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飞起来为止。   躺在大地上,姬月心中的愤恨到达了顶峰。   为什么!明明她做过那么多好事,明明功德无量,为什么偏偏是她,再也回不去!   这不公平。   姬月气喘吁吁,她一拳砸向地面,身体向下凹陷了几寸。   她不开心,羽嘉毛犊创造世间兽类,有兽族感谢过他们吗?或许有,但那只在最初出现过,感激之情稍瞬即逝,现在恐怕连羽嘉毛犊是谁都记不清了吧。   她,应龙神君,杀蚩尤夸父,佐定九州,擒无支祁、开辟长江、龙门,哪儿一件不是为了各族,可最后却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姬月的不甘影响了这个世界,天地开始塌陷,她闭着眼睛躺着,对一切视若无睹。   “如果你当年就这样想,没准早就回去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   姬月睁开眼,坍塌的天际让更多阳光直射过来,姬月有些看不清。   那人盘腿坐在不远处,一头黑长发,一副古代文弱书生的打扮。   见姬月注视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客气道。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当时你坐在高台之上,而我坐在几百人中望着你。”书生说这话时,有些腼腆,他微微低下头,“你见过那么多人,我十分平凡,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地方。”   姬月脸色严肃起来,“我记得你。”   说完,一字一句重复道,“女娲饕餮悉数殒命,你曾经的亲友离你而去,还有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亡灵,那么多生命消逝,午夜时分,你不会痛苦难过吗?”   姬月眼尾一扫,最终落在书生脸上。   “你当时问了我这个问题。”   书生一脸吃惊,从姬月重复他千年前的话开始。   “应龙神君真是好记性。”书生赞叹道。   不是记性好,而是这个问题让她印象深刻。   “你怎么在哪儿?”姬月看着眼前这个灵魂干净的书生,对于他出现在这十分意外。   按照她的推断,出现在这里的该是幕后真凶才对。   “此时说来话长。”书生为难道。   “那就长话短说。”姬月不耐烦道。   书生穿着一袭白衣,头发用布条随意绑着,随风摇曳,自有一番风流潇洒的韵味。   “当年我有幸听闻应龙神君的讲道,可惜我天资愚钝,始终无法领悟神君所讲的道理。”   巧了,我也不能领悟,姬月暗自腹诽道。   “后来,我辗转多地,拜访先知神明,却始终无法解开心中谜团。”   看来他们都没忽悠成功,那你挺厉害的,姬月在心中与书生一唱一和。   “我有一个美丽温婉的妻子,我二人一同长大,情投意合,可在我们成亲前夕,我妻子却被魔族所杀,我不知如何面对心爱之人的离世,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无法释怀。”   魔族果然是不干好事啊,人家新婚燕尔,结果杀人老婆,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啊。   “我想要杀了那只魔兽为我妻子报仇,但是您出现了,您杀了它,我很感激,原本我想着,凶兽死了,我该释怀了,可我还是办不到,我想要我的妻子回来。”   我还想我朋友回来呢,但是不可能啊。   在书生的讲述中,姬月时不时插入几句腹诽,当书生多次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她时,姬月直接挑明。   “在这里,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所以我不用说出口。”   “我不是想问这个。”   “我知道,但是我以实际行动告诉了你事实,就是那些虚无的大道理,我也不信,不过是骗人的鬼话罢了,有时候也用于自欺。”   书生对于姬月的坦诚并不意外,他认同似的点点头。   “是啊,那些道理都无法劝慰我,所以我。”   不等书生说完,姬月接着说道。   “所以你还是想了些办法,让你妻子活过来,那你妻子,回来了吗?”   书生轻轻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失落。   姬月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四周,这里简直能够以假乱真,完全不像幻境,而是一个真实的、创造出来的世界。   姬月记得见到书生的时候正是夏、商交替时期,那个时候天梯早已损坏,以书生的年纪,肯定是没见过天梯的模样,但是他却能模仿地惟妙惟肖,真是奇怪。   “你是某个长寿族氏的后代?”姬月询问道。   “不是,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族,阴错阳差得到些机缘,我曾跟随神农氏,周游各地,在他老人家身边服侍过罢了。”   姬月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是神农氏高徒。”   神农氏尝百草,教人种植五谷、豢养家畜,是“三皇”之一,不过为人低调,不过从未听闻他有徒弟。   “不敢当,我虽是师父的徒弟,但是我天资愚钝,参不透药理奥妙。”说到此,书生自嘲一笑,“真不该报出老人家名号,给师父丢人了。”   姬月又与书生客气了几句,到最后才缓缓步入正题。   “听闻人皇有一女儿,名曰瑶姬,美艳绝伦、温婉娴雅,不知道你是否见过。”   这算得上姬月说话最委婉的一次了,她还听说这位瑶姬未嫁而死,十分凄惨,她这么委婉,就是想知道,这位瑶姬是不是书生口中的爱人。   “应龙神君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书生落寞无比,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每提到未过门的妻子,手便更加握紧一些。   姬月都想跟着他叹息了,这为爱痴狂的可怜人。   只是,书生现在取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不单单是一个爱字就能掩饰过去的。   “还未请教尊驾尊姓大名,还望不吝赐教。”   “鄙姓姒,单名一个周字。”   “姒周啊。”虽然眼前的男人也活了上千岁,在姬月还是比他提前出生,虽然姬月偶尔也是昏昏沉沉,但是劝说别人的时候,她都很清醒。   “瑶姬的事,我也很失望,但是人总要向前看,你看我,天梯断了,我再也回不了天上,身边那么多人又都离我而去,我亲眼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消失,可我还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也没想着报复世人不是?” 第38章 父子   “我也不甘心, 可已经无能为力,沉迷过往只会困住自己,或许放手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可总得试试,你应该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了吧,人族中有不少神农氏后裔, 你也该为他们着想。”   若是换一个对手, 姬月早就把人按在地上揍了, 可姒周文质彬彬, 实在没有大魔头气质,以至于,姬月还是想要和他讲道理, 俗称度化。   “道理我都懂, 可是却做不到,我若能有应龙神君万分之一的豁达,也不必走到今天。”   姒周这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碰上如此正直、善良的对手,姬月有一种打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可是,你做这些, 瑶姬就能回来吗?轮回未成, 人去了, 就再也回不来了。”   “瑶姬回不来了, 我做这些,大约是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姬月差点原地石化, 看着挺正常的人, 怎么说出这么变态的话。   “享受献祭的乐趣?”姬月重复道。   “我满足他们的心愿, 能让我感到快乐。”   姬月忍不住笑了,“你要真是这样,就会做些实际的,做个不求回报的神,你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目的却是想要得到祭品,姒周,这也未免太小人了。”   一身白衣的姒周却愣了愣,眼中满是疑惑,“祭品?”   姬月将他做的好事悉数讲来,姒周越听脸色越白。   “什么?”   “你不知道?”姬月跟着疑惑起来,“这些小世界不是你创造出来的吗?”   姒周脸色煞白,脚下有些站不稳,“是我,可我从来没跟人们要过东西。”   “那你那会说,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说的是活在虚拟之中,逃避现实,我虽然帮助他们,但只是制造了一个小世界,躲避真实世界,并不能真正实现愿望。”   姬月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白费功夫了,看在他失去爱人,又风度翩翩的份上,还想着如果他就此停手,他就既往不咎,搞了半天,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白白浪费时间。   “你一直活着吗?还是也是最近什么时候苏醒的?你现在真身在哪儿?谁教给你这么高端的玩法,在游戏中满足人的心愿?”   姬月一连串的发问,姒周一个一个回答。   “我一直活着,不过大多时候在巫山,少有出世的时候,我百年前阴错阳差遇到一位文鳐鱼拜师学艺,我虽然不善打斗,师从神农大帝也没习得医术,但是制作小世界的手艺倒是勉强能入眼,便教了他,不久前鳐找到我,说是想要帮助世人。”   姒周用聊家常的语气讲述着。   “我深知人不能永远活在小世界中,回绝了鳐,可鳐却告诉我,实现不了的愿望在梦里能实现也好,我想了许久,如果能够在梦里和瑶姬共度一生,那即使死,也甘愿,因此便同意了徒儿的请求,我此时人在巫山,鳐在世上行走多年,这些人的愿望是他收集来的。”   姒周说完后紧张地望向姬月,“虽然是鳐收集来的,但或许鳐并不知情,应该是我们布阵时哪儿里出现了问题。”   “鳐在哪儿?”姬月问道。   “我不知道。”姒周解释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鳐虽性格执拗,却断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是吗?那就让鳐出来,当面对质。”   姒周显得有些为难,“我布了大大小小几百个小世界,一时脱不开身,我若离开,小世界就会崩塌,我现在找不到他。”   这里吸收了太多人的献祭,姬月得想个妥善的办法,最好能把这些献祭还回去,将小世界一个个吸收。   姒周对于巫山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姬月只能先出去,自己寻找鳐。   等姬月离开游戏,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就不能等我说完再行动吗?”饕餮处在暴怒边缘,“这里面多危险,你怎么说进就进了?而且,把金斧黄钺献祭出去几个意思?连武器都不要了,以后打架是想赤手空拳?”   饕餮正在查找线索,一不留神,姬月就进入游戏了,等他阻止已经来不及,姬月雷厉风行的做派一点没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金斧黄钺现在我又找不到,等我抓到真凶,正好连同神器一块取回来。”   姬月没化太多时间和饕餮斗嘴,将小世界中的事告诉饕餮,并告诉对方自己的打算。   “鳐是一只文鳐鱼,我打算找戚藏帮忙,姒周的真身在巫山,说实话,我并不完全相信他说的,他因为瑶姬一事耿耿于怀,这会却突然跑出来做好人好事,未免奇怪了点。”   姬月冷静说完,又仰起头对饕餮露出一张笑脸,“你看,是不是去巫山走一趟。”   饕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代凶兽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按照正常发展,他应该揍姬月一顿,让对方别把自己当小妖怪指使。   “想的挺美,我不去。”   “他师从神农大帝,也是一位大妖了,除了你,估计没人是他的对手,既然小世界都是他创造的,就算他真的不是幕后主使,也是重要共犯,其他人去我真的不放心。”   说到这,姬月还露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些后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不成器了,竟然没一个管用的,还得我们这些老人出手,妖管局的人都是不堪重用,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   对饕餮不能硬来,只能来软的,说几句好话,又不会掉二两肉,姬月闭着眼睛恭维。   虽然知道姬月的套路,可饕餮也不能真不帮忙。   “你自己留在这行吗?要真是文鳐鱼搞的鬼,你在明他在暗,小心他暗算你。”   姬月拍着胸脯回答,“放心吧,小小的文鳐鱼罢了,他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躲在暗处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文鳐鱼肯定没姒周的法力高,他的小世界造的能以假乱真,你小心中了埋伏。”   饕餮颇为不屑,设陷阱埋伏这种事,他才是老祖宗。   姬月并没有戚藏的联系方式,这件事通过楮墨是最方便的,但她现在躲着楮墨,自然不会主动去联系,于是只能曲折迂回,让身在妖管局的苏嫣要来戚藏的电话号码。   此时的妖管局正在召开股东大会,流浪在外的局长仍旧没有来,楮墨和周副局长坐在两侧,除去他们两人,参会的股东来了四位。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一位老婆婆,还有一个由代理人代理,另外一位则直接视频,让人把手机放在座位上。   楮墨已经联系过几位,电话中几人回复模糊,不知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楮墨推荐了金摇,而周副局长则推荐了他的儿子,另外几位分别推荐了各自的人,六个人,算是互不相让,股东大会的胜出原则是票数最高者当选,当实际情况往往是,各自推荐各自的人,每个候选人都只有一票。   两个小时的会议,几人互不相让,老婆婆拿了好处,却没在会议上支持金摇,楮墨早有所料,不过老婆婆没有支持周副局长的人,这已经足够了,看来,他和周副局长都没争取到四位的选票。   会议仍在进行,楮墨预感今天不会有结果,要想得到支持票,他需要给更多的东西来交换。   几人互不退让,远程会议的那位开始犯困,代理人的那位只在需要自己发言的时候表态,内容没有任何变化,咬牙支持自己的候选人,说来说去,几人都口干舌燥的,楮墨收到戚藏的短信,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戚藏此时就站在会议室外门外等他。   “出事了。”戚藏脸色十分难看,从姬月告诉他整件事情开始,戚藏就觉得胸口闷地难受。   楮墨蹙眉,这件事妖管局竟然没一个人发现,如果不是饕餮误打误撞,是不是得等到人死的时候才会察觉。   楮墨打算先去接姬月,戚藏知道和鳐有关,就要一起去,于是换齐天和几位股东继续耗下去。   齐天不知道楮墨最终想要推荐谁,说话也谨慎起来,和那位代理人一样,死咬住自己推荐的人,最后一场会议几乎变成了周副局长的个人演讲,只不过任他讲精彩绝伦,其余的几人都是不听。   当楮墨和戚藏正要驾车离开妖管局时,姬月打来电话。   姬月给戚藏打完电话后,又打了一通,无人接听,姬月猜测,戚藏八成会把这件事告诉楮墨,那么,就有个很重要的线索,需要楮墨去调查了。   “楮墨。”姬月叫楮墨的名字,莫名有些心虚,毕竟自己以前动手杀过人家。   “离开那栋楼,在外面等我。”楮墨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打方向盘。   “你们不用过来。”姬月低声道。   “为什么?”楮墨早就察觉姬月的疏离,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心更是沉了几分。   “我们已经离开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游戏名字叫做梦想成真,是你公司的游戏。”   楮墨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是仑者的游戏,他还在外面浪,已经有人偷家了。   楮墨整理思绪,沉默了三秒,问道,“你真的离开了?”   姬月和饕餮已经打上了车,她此刻就坐在出租车里,虽然她现在是有点心虚见到楮墨,可就算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这等楮墨过来,等他过来,起码要半个多小时。   “真的,我打算去你公司了,在那儿见吧。”   姬月和饕餮对于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始终不太在行,姬月觉得会和这个游戏的发布地有关,她搞不懂游戏是怎么运行的,这方面只能求助楮墨。   楮墨和戚藏调转方向,赶到仑者游戏研发办公室门口。   可研人员都在,几位技术宅看到突然大驾光临的董事长瞬间僵在原地,这时有人想到总经理曾保证要向领导申请一笔丰厚的奖金,于是欢呼道。   “楮董您是来给我们发奖金的吗?”一位年纪轻轻鼻子上带着一千度眼镜的工程师说道。   楮墨这次出场,周身带着戾气,可惜技术宅们情商不高,他们见楮墨的次数又少,还以为他们楮董就是这样气场。   一屋子人用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他,这让周身冷气的楮墨硬生生改变了说辞。   “下周一之前,奖金打到你们工资卡上。”楮墨踏进办公室,在第一个员工的工位旁停下,“梦想成真这款游戏非常不错,你来演示一遍,让我看看这款游戏有什么魅力。”   这位员工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位,他身穿蓝色格子衫,年纪不大,翘起键盘来十指飞快。   员工用的是普通登录系统,一步步向楮墨演示,顺带讲解,讲解都进行到后半部分,楮墨也没看到姬月说的填写交换物的页面。   “你们的电脑运行速度不错,外面的电脑也能这样运行?会不会卡?”楮墨想办公室人员的电脑应该是正常的,不然这些他高薪聘请的年轻有为的设计师一定会第一时间修复BUG。   “不会,我们进行过多次优化,不会卡顿,即使低配置电脑也能带的起来。”蓝格子员工骄傲地说道。   楮墨点了点头,却又要进后台看看,员工对于楮董这么看重他们部门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仑者赚钱的板块多着呢,游戏部几乎处于吊车尾的位置。   这样一个部门,即使有一款爆款游戏也不足以让楮董亲自到访,就算是来振奋军心的,那楮董对这个游戏未免过于,都要详细到每个步骤他们是如何做的地步,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楮墨以最快的速度审查完他们游戏创作的全过程,包括上次版权案的详细资料。   “楮董,游戏有什么问题吗?上次的人还要钱?”蓝格子员工都觉察到了异样。   “哦,问题不大。”楮墨没有反对,他来视察原本就会引起员工的怀疑,有这件事做挡箭牌也不是坏事。   但技术性员工显然没有经历过太多这种纠纷案,急忙解释道。   “我们这绝对没问题,都是原创,且下载渠道都是经过认真考察过的,梦想成真都不会出现盗版,这次部长对这方面把控特别严格。”   不会出现盗版,说明血腥的梦想成真的源头就在仑者公司,楮墨简单安抚几句,话锋一转,找了个借口把所有员工留下加班。   “这些人会有问题吗?”戚藏跟在楮墨身后问道。   “这里是最方便下手的地方。”   楮墨径直进入他的总裁办公室,调取了所有参与梦想成真游戏项目的员工资料,仑者员工过万,除了重要管理岗位楮墨会详细调查外,普通员工的录用他并不会干预,对于他们的身份背景也不清楚。   他迅速浏览了员工的简历,他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且不会在普通简历上体现出的内容,这个事情就是妖籍部的工作了,可惜现在妖籍部部长位置悬而未定。   几位股东中唯一的女性,是一位外表看起来年迈到将近入土的老婆婆,大部分人称呼她为木姥姥,是一颗千年琅玕树成精。   这位木姥姥算得上清心寡欲,权势财务她都不看在眼中,她千年修为,想要给自己换张年轻美貌的脸也不无可能,可是她却对此毫不在意,她的身上甚至能看到树木的纹理,不要权势,不要美貌,可谓无欲无求。   可一向如此的木姥姥,这次的推荐人很有意思,据说是世代守护琅玕树的侍从。   传闻,每颗琅玕树附近都会用一位侍从在旁侍候,但是木姥姥寿命实在太长,其侍者早在百年前就去世了,那么这位侍从从何而来?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这位年轻侍者引起了楮墨的注意,争取木姥姥的关键,就在这位侍者身上,他需要尽快拿下木姥姥这一票。。   楮墨的手机有陌生人发来信息,楮墨对对方交代着什么,嘴上也问起了另一个人。   “周铭山最近的行踪查到了吗?”   戚藏原本一直在追踪周铭山的踪迹,可应龙真身玉盘的出现,让他调转了方向。   “前段时间出现在寿城,现在不清楚。”   楮墨用手机和电话那端的人交流了不少内容,当他看到最近一条短信时,不禁挑了挑眉。   “他来梓州了。”楮墨说道。   “梓州?那我找好去找他要金斧黄钺。”戚藏脱口而出,周铭山让他损失几百万,他至今记在心上。   楮墨收到几张照片,拍摄角度十分隐秘,从照片中大约能推测出周铭山最近的行程。   楮墨在看到其中一张照片之后,脸色却愈发阴沉下来。   他见过姬月!   周铭山坐在车里,望着姬月离开的方向。   拿到金斧黄钺,又暗中跟踪姬月,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金斧黄钺和应龙神的关系一目了然,楮墨不认为这会是无心之举,那么周铭山已经知道了姬月的真实身份?   妖籍部部长位置悬而未决,仑者公司陷入命案风波,这种情况下,得利最大者就是周氏父子。   周氏父子一把拿出来大做文章,别说妖籍部部长,就连楮墨这个代理局长都可能被踢出局。   仑者游戏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与周氏父子的较量迫在眉睫,如果他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出破口,那么周氏父子的逼宫就会先一步到来。   想到此处,楮墨反而冷静下来。   楮墨当年答应帮戚藏找出真凶,既然将人拉入妖管局,自然不会亏待他,妖管局内部找不到线索,他就在外面找。   关于当年案件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他早就有了蛛丝马迹,之所以没有告诉戚藏,是因为缺少一个重要线索,可姒周的出现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建立小世界,瞒天过海。   好巧不巧,姒周正好收过一个叫做鳐的文鳐鱼做徒弟,而他又亲口承认,这次事件与鳐有关。   楮墨仍旧发着短信,戚藏很久没看到楮墨用短信跟人聊这么久了,或者他就很久没见过有人用短信聊天,不都是直接电话吗?   他不禁疑惑,“跟谁聊天呢?姬月?怎么不存名字?你不会是背着姬月又和哪儿个小情人聊天呢吧?”   楮墨瞪了戚藏一眼,“妖管局的八卦制造机果然名不虚传,你想知道我在和谁聊天,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戚藏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眼睛却撇向手机屏幕,手机上正显示着对方刚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周铭山,在国外长大,一年前回国,每次出入境信息十分完整,但有一个破绽,周铭山在国外,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任何入院记录,一个人从小到大没生过病,未免太奇怪了,您说是吧,楮董。”   戚藏没想到楮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查出周铭山的重要信息。   不过这信息让他看得一头雾水。   “周铭山怎么了?”戚藏看不懂两人的对话,直接问道。   楮墨将手机放在桌上,正色道。   “戚藏,其实,我已经查到了鳐的线索。”   戚藏蓦然严肃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冲出来,“他在哪儿?”   “你见过。”楮墨提示道。   戚藏正要开口询问,却猛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在拍卖会上抢下金斧黄钺的男人。   戚藏对这个人的印象始终在纵情声色的阶段上,他想到这个人,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异样,而是楮墨在短时间内三番五次地提到这个人。   他在暗示他!   “不可能!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化成灰我也认识。”戚藏否定道,如果真的是他,那天的见面他不会一点没有觉察。   除了男人怪异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观水剑,周铭山没有任何异常。   “更可况,他是周冶的儿子。”   “周冶。”楮墨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了一下,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真身,他看不出来,但周冶活了大几百年,只有周铭山一个儿子。   据说生母不详,周冶这个人极为好色,没有正牌夫人,他既然有一个儿子,说明生理上没什么问题,可是既然没问题,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儿子?   “周冶和周铭山两人的未必是真父子,多年来,周冶对周铭山也是不闻不问,即使现在,两人同在梓州,却一个住在城西,一个住在城东,一副不相往来的模样,这两人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过,不知道是父子不合,还是另有原有,但是周铭山制造小世界的能力可是很厉害。” 第39章 直面   “你怎么知道?”   楮墨打开抽屉, 拿出一块白玉盘。   “这是你高价买回来的应龙真身图,这玉盘虽然工艺精湛,但很容易看出来, 是近代工业品,原本我还很疑惑,你怎么会连这点都没看出来, 直到姬月打电话来, 说姒周的小世界可以以假乱真, 甚至骗过了她的眼睛。”   楮墨减缓语速, 留给戚藏足够多的思考空间。   “那么,能骗过你也不足为奇了,如果这点不能让你信服, 那么我告诉你, 你口中的收藏家根本不存在。”   戚藏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到了重创,他脑海中和收藏家见面的记忆开始扭曲变形,原本详细无比的画面逐渐模糊, 戚藏的脑袋仿佛被重锤捶打了一样,直到楮墨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你发现小世界的破绽,自然就能离开。”   戚藏恍惚见看到自己的双手正拿着玉盘, 原本沉重古朴的玉盘此刻却变得透亮起来, 整个玉盘没有一点瑕疵, 根本不像是大自然的产物, 而是人工制造。   “他当时是想把你引开,在他的计划里,你把玉盘给我后, 我一定会立刻看出伪造, 之后你会去找那位收藏家讨要说法, 按照他的剧本,你此时不应该在梓州城。”   戚藏感到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而楮墨仍在说着。   “那天你们在拍卖会现场,媛可那点小把戏未必能骗得了他,他有意放你一马。”   楮墨的每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锤在他胸口上。   戚藏从未怀疑过鳐,即使姬月告诉他,这次的事情鳐极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可戚藏在心底里不认同,为什么不可能是姒周说谎呢,怎么就能确定是鳐?   整个文鳐鱼一族,只剩下他和下落不明的鳐了。   “要想知道周铭山到底是不是鳐非常简单。”楮墨望着戚藏的眼睛,他看得见戚藏的挣扎,但是他仍旧要告诉他一切,因为当年的灭族真相,几乎也要呼之欲出了。   戚藏有些摇摇欲坠,直到姬月和饕餮赶到。   姬月看着戚藏苍白的脸庞,以为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做了这种坏事一时无法承受,立刻用她毫无技巧的语言安慰。   “未必就是他,要真的是,他岂不是很厉害,文鳐鱼一族的高手呢,智商也高,能设下这样的大局,人才啊。”   原本就受了重创的戚藏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姬月诧异地盯着戚藏,没想到戚藏这么娇弱,还没抓到鳐呢,他就备受打击,要是真的发现鳐就是真凶,戚藏岂不是要悲伤过度而亡。   姬月不知道文瑶族灭族一事,不知道戚藏心里所受煎熬,以为他是物伤其类,就要开口继续劝慰,被楮墨截断。   “齐天喊人帮忙,你去一趟。”   戚藏点了点头,有些慌张地走了出去,姬月望着戚藏离去的身影,觉得实在有些怪异。   不知道的,还以为戚藏和鳐有什么关系呢。   姬月和饕餮算是白来了,楮墨已经把他们想做的事情提前做了,两人算是无功而返,只是临走时楮墨将姬月拦了下来。   “我和姬月有话要说,你请回避吧。”楮墨对饕餮说道。   饕餮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楮墨找姬月说什么,他原本是不喜欢楮墨与姬月独处的,可看到姬月没出息的模样,他就受不了,于是果断扔下姬月,动身前往巫山。   姬月怨恨地盯着饕餮离去的身影,直到楮墨来到她面前。   “为什么躲着我?”   楮墨的身高对于姬月来说原本就具有压迫感,此时又是正经的语气,姬月左顾右盼向后退了一步,楮墨则跟着进一步。   姬月笼罩在楮墨的雄性荷尔蒙之下,她不想抬头直视楮墨,目光平视,眼神不自觉地落在楮墨胸前,楮墨衬衣的扣子开了一颗,此刻楮墨距离姬月太近,姬月甚至能感受到楮墨身体里血脉的流动,蓬勃有力。   不知道是楮墨的威压太大,还是姬月脑子抽了,当楮墨第二次问出同一个问题时,姬月开口回答说道,“你是不是在色/诱我?”   楮墨脑子里想的都是姬月到底为什么突然疏远,一时间没听懂姬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楮墨眼中带上一丝迷茫,怀疑自己幻听了。   楮墨今天这副架势,是无论如何都得说出个理由,不然肯定过不去,姬月有预感,如果自己不能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不能改变态度,今天恐怕离不开这间办公室了。   姬月无奈,目光继续逗留在楮墨胸前,“我说,你是不是想色/诱我,离我这么近,都要贴到我身上来了。”   楮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没这么想,但如果姬月想看,我很乐意。”说着,一只手解起了衬衣扣子。   姬月对于晚辈多少有些端着,史书中对应龙的记载可没有好色这一项,她也不能暴露。   “你误会了,我正直地很。”姬月伸手阻止,却被楮墨一把握住手腕,将姬月的手掌贴到楮墨胸前。   姬月脸都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可心里却想着,手感真好,型男胸肌,原来这么好摸。   楮墨低头看着姬月,泛红的耳尖说不出的诱人。   “喜欢吗?”   楮墨低沉的声音传来,姬月猛地惊醒,她立刻收回手,楮墨没有再次阻止,而是笑着望向姬月。   被一个小辈调戏,虽然楮墨就是混兽,但这一世的楮墨才二十多岁,怎么算都是个小小辈,自己刚才的反应太丢人了,不就是摸了一下胸,这么紧张干什么!   姬月佯装生气,拿出严厉的口吻训斥。   “你这是做什么?这样对待老祖宗合适吗?都说了我不是这种人,你把衣服穿好。”   “我在讨你欢心,很合适,你不是这种人,我是,而且,我就喜欢这么穿。”   楮墨的衬衣,扣子开了三颗,微微敞开,身材颜值一流,平时着装正经,此刻多了一丝凌乱狂野之美,实在很有吸引力。   姬月看着这样的楮墨,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心里却感叹,楮墨这顶级配置,古往今来独此一份,要是举行男妖选美,她一定投他一票。   “今晚我陪你,好不好。”楮墨用拇指摩挲着姬月的耳朵,他的声音仿佛具有诱惑性,像钩子一样钩起姬月的欲望,姬月开口,好字呼之欲出,却在下一刻,姬月猛地眯起双眼。   “好啊,你真敢引诱我。”   姬月一把拉住楮墨的衣领,楮墨顺从地低下头。   “我就是为了避免你的诱惑才搬出去,我可是应龙神君,是不能陷入尘世欲望之中的,戒贪瞋痴戒色。”   “可应龙神君平时也不清心寡欲,不久前你还讲了上古男男相恋的故事,和我讨论了两个小时,他们如何解决生理问题。”楮墨笑着说道。   “我讲那个故事,只是让你开阔一下眼界,男男相恋自古有之,不要对齐天和戚藏的爱情横加阻拦,重点不是生理问题,是感天动地的爱情。”   “他们两个是直男。”楮墨辩解道。   “无所谓了,总之你要想开一点。”   “好,我不管他们两个,还请应龙神君搬回来住,以便随时能够教导晚辈。”   姬月越发不想回去了,之前的楮墨还算恪守礼仪,今天明显要打破成规,混兽从前就占有欲极强,简直不能让姬月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姬月觉得楮墨现在就有些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了。   “教导的事情需要慢慢来。”姬月察觉话题偏了,立刻纠正过来,“我说,我要搬出去,就是因为你太无礼了,你好好反思一下最近的行为,不要再胡闹了。”   姬月的借口经常白痴到一听就很假,以往百试百灵是因为楮墨惯着,自觉顺着她的意。   “你一直躲着我,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了吧?”楮墨直视姬月的眼睛。   “没有,我从来没做过坏事。”姬月立刻否认。   “不是现在,那么就是从前了。”楮墨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看来幽所说是真的,你救过我。”   姬月拧着眉毛,幽的嘴怎么那么欠,史料中记载过她屠杀混兽的事吗?楮墨岂不是很快就会知道?   看着姬月为难的表情,楮墨突然不再逼问,换下严肃的面容,语气也温和起来。   “你救过我,是我的恩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或许我们之间发生过误会,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伤害你,即使,我死在你手里,也心甘情愿。”   姬月猛地抬头,满眼不可思议,难道,楮墨知道了?   姬月的表情,楮墨悉数收入眼底,他原本只是试探,现在看来,是真的。   他如今是人,投胎转生,从前的他必然是死了,只是他没想到,杀他的会是姬月。   楮墨的目光没有放在姬月身上,而是落在地面,面容冷酷。   这是姬月第一次见楮墨如此神情,心想,楮墨果然会记恨自己。   “当年为什么杀我,我做了什么?”楮墨有些僵硬地问道。   “你成了第二任魔主,率领魔族,吞噬其他族氏,人族、妖族,都难以抵挡。”姬月轻声道。   姬月说这话时,楮墨竟不觉得意外,仿佛他原本就该知道,现在只是有人帮他回忆起来。   “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你现在还生气吗?”楮墨问道。   姬月早就不生气,她担心的是,被她斩杀,真身至今压在幽冥都的楮墨气不气。   “你已经不是魔主了,我怎么会生气,更何况,你现在是个好人。”   “既然不生气了,回来吧,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姬月眨了眨眼,觉得楮墨还真是心胸宽广。   楮墨一直想找到那个害他如此的幕后真凶,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姬月。   可如果真的是她,他愿意原谅,或许是当年自己杀戮太重,引得姬月不得不出手,完美无暇的应龙神君,从来不会有错,真的有,只会是别人的错。   “我现在已经不杀人了,钩蛇还在琼途公寓,我们像以前一样。”   楮墨目光忧郁地注视着姬月,语气也带上恳求的意味,应龙神君的缺点就是吃软不吃硬,她觉得楮墨都原谅自己的了,还将转世后的楮墨扔在一边很不负责任,自己对楮墨原本就有些愧疚,现在他又是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姬月很是心软。   离家出走一天的姬月就这样被劝了回来。   ******   游戏开发部人员被集体留下加班,他们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加的,最近没有bug,工程师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无所事事。   蓝格子程序员拿着手机刷短视频,一条惊悚的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仑者梦想成真恶魔游戏,杀人夺命,已经有十几名受害者住进医院,患者内脏衰竭,病情奇特,所患症状与游戏中匹配,魔鬼降临人间。”   蓝格子程序员立刻点进去,这则视频发布不久,就在几分钟钱,且内容过于荒诞,下面评论不多,但两级分化严重,一部分人说这是无稽之谈,另一部分则说这款游戏是真的死亡游戏,仑者公司罪大恶极,已经被魔鬼操控。   还有不少现身说法,故事编的十分惊悚,适合专门在午夜十二点恐怖频道播出的那种。   蓝格子程序员看得冷汗直下,联想到今天董事长大驾光临,又莫名留下所有人员加班,所以这件事,不会是真的吧。   他有些恐慌地看了一圈同事,大部分都没工作,在各自摸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问题,他甚至觉得同事脸上映射的手机蓝光充满了惊悚感。   他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已经十二点了,他能不能先走啊。   蓝格子程序员为了缓解恐怖情绪,主动和旁边同事聊起天来,同事是个三十岁沉默寡言且单身的程序员,平日就话少,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加班。   在所有人摸鱼的时候,他还在勤勤恳恳查看数据,对蓝格子的聊天敷衍式地回答着。   “你说,会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楮董就突然来了呢,还让咱们详细介绍这款游戏,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蓝格子动了动身体,试图缓解压力,对于同事的敷衍,丝毫不在意,“我看到一条特玄乎的视频,跟咱们游戏有关,你看看,特诡异。”   蓝格子拿着手机给同事分享,同事耐着性子看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马哥,是不是特诡异,看这些评论,说的跟真的一样。”蓝格子程序员说道。   “编的玩的。”马峰将手机推开,继续查看梦想成真的各项数据。   马峰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蓝格子程序员安心不少,或许就是自己想多了,网上这种故事多着呢,怎么能一听和梦想成真有关就当真呢。   他起身活动,去卫生间带薪拉屎,在他坚持了二十分钟后回到办公室,却发现一个人都没了。   蓝格子的心脏立刻提到嗓子眼,走之前一屋子人,现在除了他的电脑开着,其余都关了,仿佛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凌晨一点,忽明忽暗的走廊灯,空旷的办公室大厅,一切寂静地可怕,他在原地足足站了三分钟才回神,猛地跑到工位,关闭电脑,拿起外套跑了出去。   他疯狂地按着电梯,迫不及待冲进电梯里。   姬月坐在监控室里,楮墨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机一直在接收者消息,今晚楮墨的消息格外多,平均五秒钟就要响一次,监督研发室人员的重任就交到姬月手中   “有人跑了。”在看到蓝格子程序员进入电梯后,姬月也在刹那冲了出去。   楮墨没看监控,以为有人露出破绽,跟着姬月追了出去。   蓝格子因为过于惊慌,跑下楼后,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直接就上去了。   如果他能稍微冷静一点,就会发现,这辆车无论是外形,还是车牌,都明显不对劲,外形像是纸糊着一样的,车牌是古怪的楔形字形,不是现在通用的文字。   蓝格子慌张地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司机惨白着一张脸,头都没回,发动了车子。   刚姬月和楮墨追到楼下时,看到的就是一辆纸车,离地三尺,狂奔在路面上。   “冥车?”姬月轻呼一声,转瞬就冲了上去。   冥车速度极快,因为是专门拉人到阴曹地府的,每天都有死人,实在没时间拉着鬼魂在路上耽搁,这辆车的司机正是白无常。   他一早收到通知,知道仑者大厦会死人,冥府的鬼差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都不想来,没办法,只能白无常这位领导亲自跑一趟。   他不想在此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车速被他开到最快,他隐约听到后方有人追来,偶尔有活人追冥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有时候亲人太过思念死者,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处理办法肯定是不能让追上,白无常用上法力,冥车瞬间没入地下。   姬月被这操作惊呆了,现在鬼差接送鬼魂都这么先进了?这么快?可关键是,这人没死呢,哪儿个当差的这么傻帽,没听到她在后面喊停吗?   姬月不能让楮墨去幽冥都,一定得提前拦住这辆冥车才行,她身影微动,整个人也沉入地下。   地下空间漆黑没有边际,姬月循着冥车的气息狂追,这次她是真的用上了十二分力气,在看到冥车车影时,身影突然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冥车前方。   白无常没想到前方突然有人出现,来不及刹车,直接向着姬月冲了上去。   姬月伸出一只手,抵住冥车车头,她力气不小,却还是被冥车推着后退了十几米,地下空间留下几道长长拖痕。   白无常看得出姬月是活人,直接从车里跳出来,质问何人如此大胆拦截冥车。   姬月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小鬼差,你眼瞎吗,那人没死呢,你拉他去地府干嘛。”   白无常第一次被人叫小鬼差,瞪着眼睛说道,“没死能看到冥车?小姑娘,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妨碍公务。”   “我也能看见,我死了吗?办事不认真,小心阎罗王扣你工资。”   姬月绕过白无常,走到冥车后座拉开车门,里面的蓝格子程序员已经吓得丢了三魂七魄,有些魂不附体了。   姬月用手拍向他的肩膀,点燃肩头火,帮他稳了稳心神。   姬月能追到这,白无常知道她不是凡人,只是她这一手聚魂的手法实在运用地过于熟练。   “你到底是谁?”白无常警惕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姬月转过身面对白无常,“我就是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小鬼差,还不速速拜见真神。”   白无常没见过应龙,对她的身份自然……十分怀疑。   “小妖,我看你灵力通透,不是浑浊之物,你好生修炼,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冒充上古真神。”白无常训斥道。   “你看不到我头上的龙角吗?你看清楚。”姬月指着露出的龙角,愤恨道,“你们这些小辈,真是有眼无珠。”   龙角白无常认得,但只从龙角实在判断不出姬月是哪儿条龙,四方守护的青龙也有龙角。   “无论你是如何修得龙角,现在让开,否则别怪我把你一起带回冥府。”白无常刚正不阿道。   “我都追上来了,你看我会让开吗?”   “小妖,在你没铸成大错之前我劝你回头是岸,地府的鬼魂也敢截,不怕黑白无常找你索命吗?   姬月有些无语,地府办事效率低下,就是因为废话太多,不知道对战时话多死得快吗?   既然这个小鬼差执意不肯放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姬月一把拉住蓝格子程序员的后领,将人拖出冥车,同时向白无常挥出一掌。   白无常手中立刻化出哭丧棒,将姬月的掌风打碎。   “小妖,休得胡闹!”   白无常当差多年,已经许久没见到姬月这样的硬茬了,他不能耽搁,直接用了自己的大招“一见生财”,差点将姬月的魂魄活生生从身体里抽出来。   姬月没想到这小小鬼差,竟然有几分本事,只能扔下蓝格子员工,在这地下与白无常斗了起来。   ******   楮墨离开公司后,研发室人员都收到了一条下班通知,熬了半夜的程序员们纷纷起身离开公司,马峰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这个时间打车不方便,员工们三三两两凑成一车坐上走了,马峰和一个小伙子坐了同一辆车。   “我往东,马哥不是住在城南吗?”小伙子问道。   “我去朋友家过夜。”马峰冷淡地回答,惜字如金。 第40章 偷家   小伙子报出地址, 马峰只说了先去送他,却没说自己的位置,小伙子知道马峰一向活少, 也不再说话,直接在车上打起了盹。   五六辆车分别向不同方向驶去,马峰看着窗外, 仿佛胜利在望。   余鱼好不容易正点下班一次, 回到出租屋, 吃过饭就躺在床上刷手机, 刷着刷着就看到了自己公司的新闻。   游戏部的负面新闻已经在网上发酵,其余人看得一头雾水,余鱼却是汗毛倒立。   其中一则信息里的主人公, 她见过, 就是表哥公司楼下的女人。   她有些恍惚,她见到过女人的模样,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那么其余几百条的消息,是不是也是真的?   她心惊胆战地划着短视频,却看到了更可怕的事。   视频中, 表哥韬白工作室的老板肖跃衰老地仿佛将要腐朽的老人, 他口中絮叨着什么, 完全听不清说了什么, 但视频下有字幕,肖跃指责害他如此的就是仑者,在他身后是公司其余几位员工。   余鱼大脑一片空白, 手一抖, 手机掉在地上, 她还在发呆,手机又诈尸一样跳起来。   “啊——”余鱼吓得叫出声,脚下后退,却被绊倒在地。   她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手机,手机催命一般抖动,屏幕上显出一个人名,余鱼恐慌之中看到朱经理三个字。   朱经理是公司元老,权力大,却不是她的直属领导,鲜少给她打电话。   余鱼爬起来,哆哆嗦嗦拿起手机,希望对面不要传来惊恐的鬼声。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朱经理的声音传来,不是余鱼想象中阴沉的鬼语,而是正常的声音。   “你再不接,我都要挂了,找你们秘书处的人可真是麻烦。”   在朱经理的训斥下,余鱼逐渐找回离家出走的理智。   “啊,我刚在洗澡。”   “现在网上有人故意散播了大量对仑者不利的言论,鬼怪都扯上了,实在是荒谬,也不知道这种言论怎么火起来的。”朱经理显得气急败坏,“现在网络部正在加紧处理,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仑者连锁酒店连续遭到恶意投诉,需要紧急处理,你马上来公司一趟。”   余鱼作为一个职场新人,颇有点唯上司命是从的意思,她正处于惶恐之中,却硬生生被上司的一个电话拉了回来,在职场新人眼中,上司比鬼怪更恐怖。   “现在吗?可能打不到车。”余鱼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还在外活动的都是夜猫子、富二代,普罗大众不是已经入睡,就是宅在床上,外面的出租车实在不多。   “我派车去接你,快点下楼。”   挂了电话后,余鱼简单地收拾了手包,坐在沙发上等司机电话,不过十分钟,司机就到楼下了。   余鱼拎着包坐上了车。   仑者集团公车多,司机也多,来接她的司机有些眼生,余鱼也没注意,到达公司后,仑者大楼果然亮着灯,余鱼坐电梯上楼,到达公司后,发现不少同事都被叫来了。   她坐到工位上,准备着手处理公务,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因为处理投诉这类问题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她正想向同事请教,同事却先转头抱怨起来。   “朱经理哪根筋搭错了,处理网络言论这种事叫我们来,投诉也是监督部的活,真是有病,我们来了,给他打电话请示反而打不通了,大家伙都坐这发呆,都凌晨了,能不能可怜可怜打工人。”   余鱼看向大厅,果然一多半的人都在原地发呆,既然这些人都不负责这类工作,朱经理为什么要把他们找来?疑虑瞬间涌上心头。   她没有告诉朱经理她的地址,为什么司机知道?   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真的诡异,余鱼看向同事们,总觉得他们脸上阴郁,戾气散布全身,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浮上一层鬼影。   ******   “都布置好了吗?”   黄色出租车内,司机透过后视镜,质问道。   此时的马峰面无表情,细看却能看出他冷静自持下的疯狂。   “仑者大厦,目前国内最高建筑,很快就能看到它爆炸后的美貌了,鲜血遍地,鲜艳夺目。”   司机看着马峰逐渐露出的笑容,跟着兴奋起来,“那破游戏搞臭了仑者名声,今晚的爆炸更会让仑者彻底完蛋,死那么多人,楮墨这辈子都不够判刑的,不管是政府还是妖管局,还不得抓紧时机落井下石,最好直接把他枪毙了,你可真能干啊,在他眼皮子底下混了这么久,还没让他发现,兄弟佩服。”   “我现在是人,他自然看不出来,就连妖管局那帮东西也看不出端倪。”   司机仰面大笑,在他后脑勺的位置生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峰。   “不久之后你就能恢复妖形了,为了杀楮墨,你可真能下血本,死了转世为人还能带着前世的记忆找到我们,我说你怎么没失忆呢,孟婆汤掺水了?大多的深仇大恨,能让你转世还记得清清楚楚。”   马峰摘下眼睛,他和楮墨的渊源能追溯到千年前。   夏商交迭,九州易鼎,马峰原名周祁,为大夏王重臣,一生为大夏王朝鞠躬尽瘁,楮墨,也就是当时的魔主盛琰却选择辅佐成汤。   这个从幽冥都诞生的不祥之物毁了他的夏朝,斩杀了他誓死效忠的大夏王,马峰恨透了这个妖魔,大夏王朝才是正统,成汤乱臣贼子,在魔物的帮助下抢了原本属于大夏王的一切。   周祁含恨而终,化成僵尸,能力低微的他甚至无法走到魔主身边,他苟延残喘,隐入山林,山中不知日月,当他走出大山后,外面不知道变了多少次天。   成汤建立的商朝已经灭亡不知多久了,当年风光一时的魔主不知所踪,百无聊赖几百年,直到他荒漠之中遇到一个在挖坟的年轻人,那人长着和大魔头一模一样的脸。   “是你,我要杀了你!”   周祁虽过了几百年,却始终无法忘记灭国之恨,看到楮墨的第一眼就是要杀了对方。   可楮墨却什么都不记得,他皱了皱眉头,嫌弃地将周祁踢倒在地。   “百年僵尸却只有这点修为,你想杀我,怎么?你生前是我杀的?”楮墨身穿乌黑色长袍,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身上的魔气几乎看不到,到真像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人。   马峰恨得牙痒,他当人时,打不过楮墨,如今他成了僵尸,却还是打不过变成人的魔主。   “你这造了千万杀孽的魔头,竟然能转世成人!苍天不公!”   楮墨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态度反而好起来。   “你真认识我?巧了,我来这荒漠之中正是来寻故人的,你给我讲讲前世的事怎么样,你修为这么差,我倒是能教你几招,你学了就能成为一个飞天遁地的僵尸,很划算。”   “呸!我不稀罕。”说着又要攻击楮墨。   眨眼的功夫,楮墨反手拧下周祁的胳膊,周祁痛地大叫。   此时另一只胳膊也被楮墨拧住,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快,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残忍。   “你已经是僵尸了,确实也没什么好死的了,不过,把你的四肢拆下来重组一定很有趣,双手按在腿上,双腿按在肩膀上,脖子再扭到背后,啧啧,这样才像个怪物。”   马峰痛地无以复加,楮墨果然像他说的一样动起手来,马峰看着自己的模样,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楮墨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马峰的痛苦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享受。   痛苦至极的马峰唯有将楮墨最悲痛之事拿出来鞭尸才能减轻自身的痛苦。   “难怪她不要你了,你就是个畜生!当初你助成汤建立基业最终也没获得神位吧,魔头,你不知道吧,当年妺喜三步一跪求应龙神救大夏于危难,应龙神虽已隐退,却不忍心见妺喜泣血而亡,于是答应一救,她不便以应龙真身现世,于是化身大夏王国师,在有娀与你一战。”   “你亲手砍下国师头颅,你可知,她就是应龙!”马峰看着愈发阴沉的楮墨,顿感痛快,“你不是心心念念应龙神君吗?你不是想要成为正神,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吗?你不是为了她,换掉一身魔血吗?你没想到吧,是你亲手杀了她!”   年轻的楮墨似乎回忆起什么,他一掌拍飞马峰,发出一阵嘶吼。   “这次,一定要杀了他。”马峰冷漠道。   “放心吧,主子亲自到场,昔日魔主斗不过僵尸鼻祖,更可况他如今只剩那点微弱的道行,实在不堪一击。”   司机得意地说着,后脑勺上的双眼突然眨了眨,目光从马峰身上移到了另一个身上,“小兄弟,临终前听了这么多秘密,死了也不亏。”   一直打盹的程序员突然睁开双眼,他惊恐地望着那双背后眼,又转头望向马峰,抱住马峰的胳膊祈求道。   “马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了,马哥。”   马峰转过头,第一次对同事露出笑容,“你会不会说出去不重要,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楮墨的人。”   话音未落,马峰的手犹如利刃插进了程序员腹部,活生生掏出他的内脏。   马峰看着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露出残忍的笑容。   “许久不吃了,还有点想念。”   司机哈哈大笑,“僵尸吃内脏是能增加修为还是怎么着,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这东西?”   “爱好。”马峰将心脏一口吞下。   车辆驶向郊区外一栋别墅,马峰与司机下车,两人走进别墅,却被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拦下。   “一身血腥就往里走,让小夫人看到该害怕了。”   “我们有事向主子汇报。”司机恭敬道。   男人敷衍地挥了挥手,“主子已经知道了,这有三座别墅,你们去小别墅呆会,等主人要见你们了,我自然会派人叫你们过来。”   马峰有些着急,“今晚是关键时刻,不能——”   男人突然看向马峰,语气也严厉起来,“你敢质疑主子?”   男人一步步走向马峰,四周的空气瞬间结成霜,马峰受不了男人的威压,直接跪倒在地。   “再多说一个字,你可就永远消失了。”   四目怪司机见此情景立刻拉起马峰退了下去,白衣男人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别墅。   楮墨不远不近地跟着出租车,此时收敛气息站在别墅外三公里处,思考着别墅里坐着的人是姒周还是鳐,亦或者周冶还是周铭山,无论是谁,都得死在这了。   别墅内主卧内,一个皮肤苍白、身体柔弱的女子紧闭双眼,她双手被敷,绑在床侧,身体跪在地上,女人脖颈及大腿处多处淤青,额头不断冒着冷汗,即使是夏天,她却冷地发抖,脆弱地仿佛随时要离开人世的瓷娃娃。   穿着酒红色睡袍的男人坐在藤椅上,男人眉梢入鬓,一双桃花眼带着春色,笑起来勾魂摄魄,此刻他嘴角略微上扬,眼神却有些阴沉。   男人手掌宽厚,一只手捏住女人消瘦的下巴,只要略微用力,脆弱的下巴就会被男人捏地粉碎。   “还跑吗?姐姐。”   男人声音轻柔,可在女人听来,却是来自地狱深处最恐怖的声音。   “我不是。”女人用尽力气,声音嘶哑,全身脱力的她即使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仍然弱不可闻。   男人弯下身,手从后方握住女人纤细的脖子,薄唇附在女人耳边,“不是什么?”   “不是……后土。”女人艰难地说出四个字,后颈猛地被握紧,女人被迫抬头看向男人,她的眼中满是恐惧。   “哦?不是你主动跑来,投怀送抱,声称是我那伟大的姐姐后土大帝吗?你如果不是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后卿摩挲着女人的后颈,低头落在女人脖颈处,仿佛情人间暧昧亲昵。   “我只是……为了……救,我……”   “嘘。”男人将食指放在唇边,低声道,“姐姐,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很好的。”   男人越是温柔,女人越是害怕,她惊恐地想要后退,却被男人钳制,动弹不得。   她叫安若,无父无母,和奶奶相依为命,她出生在容县,一个至今仍旧封建落后,人口不足百人的小山村。   没有钱读书,安若上完小学就辍学了,奶奶家世代养蚕,有一门刺绣的手艺,安若心灵手巧,喜绣扇面,虽然她绣得一手好扇面,可现代工业终究让手艺人丢掉饭碗,祖孙两人生活拮据。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安若长到十八岁,奶奶得了癌症。   她站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上,那一刹那,她仿佛失去听觉,家里总共只有五百块钱,而医生告诉她一次的治疗费是十几万,这对于安若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从小没了父母,奶奶又年迈,在这个小村子里,安若处处被人欺辱,这一瞬间,她萌生了和奶奶一同离开这个世界的残忍想法。   遇到这个男人,她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男人名叫后卿,她那匮乏的知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男人的一个下属在医院看到了她,那下属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看着就很有钱的样子。   男人自称九婴,看到她时,先是诧异,而后假装亲近,试探她的底细,九婴甚至去过她出生的山村,几乎要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   但是她的祖先和她一样,实在是籍籍无名之辈,没什么特殊的,似乎知道这一切后,九婴松了口气。   同时向她抛出橄榄枝,一个可以救下她奶奶性命的橄榄枝。   “你只要待在他身边,听话就行,做个乖女人,只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就是后土。”九婴打开钱包,随手抽出一张支票,眼睛没有看向安若,那是一种身居高位者对下人交代的态度。   “想要你奶奶活下去就放聪明点,伺候好他,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和你的事,不要透露半个字,要是让他知道。”   九婴言语之中充满威胁。   “你冒名顶替,你和你奶奶会死的很惨,我也会很惨,为了给你个完美的身世,你奶奶和村里这些人,都是历史了,你敢提起一个字,他们就得死了,当然了,只要你好好表现,你奶奶会长命百岁。”   安若紧张地拿着支票,她大约听出来,男人让她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去接近一个男人,至于最终要做什么,男人没说。   她只知道,男人用了三年时间,将她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土妞变成了一个举手投足温柔娴静的大小姐,她拥有了新身份,又被男人用一个十分巧妙的巧合送到后卿面前。   五年了,她做一个人的替身已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里,足够让她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眼前的男人,和别墅外站着的男人,都不是人。   他们是妖,是魔鬼。   魔鬼是要杀人的,她看着无数无辜的人被杀害,再也忍不住,她想逃,逃出地狱。   “我不是后土!”安若突然大喊,她不是后土,她是安若!   后卿嘴角带着笑,声音仍然温柔,“你会是的。”   他的手慢慢向下移动,落在安若脚踝处。   “啊——”安若痛苦地尖叫,她的嘴唇瞬间发紫,黄豆大的汗滴沿着脸颊落来,过于痛苦,安若晕了过去。   她的双脚已经脱臼了,以诡异的姿势落在地上。   后卿从卧室出来,九婴等待多时,见后卿出来,他立刻将情况如实汇报,说完站在原地等到后卿的命令。   后卿望了一眼窗外,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还是失忆的人活的快乐。”   九婴跟着后卿的目光望去,什么都看不到,他不解地问道,“您……”   “周祁那点诡计没能骗过魔主,他就在外面呢。”   九婴大惊失色,这四周他早就布上了结界,一旦有人闯入,他会立刻知道,可是,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转世为人的魔主,其功力还是这么深厚?   “他没跟白无常去地府,就看不到他的尸身,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在原本的计划中,楮墨一路去往地府,看到自己的尸身,回忆起当年被囚困的情景,与应龙反目,九婴原本对这个计划十分有信心。   若是楮墨起了杀心,当下杀了应龙神,再次入魔,届时天下大乱,若是楮墨不忍心下手,应龙神见魔主苏醒,必然不会留下这个祸害,到时候楮墨无暇他顾,妖管局自然落到后卿手中。   “他能来这也不错,正好方便你偷家。”后卿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仑者大厦,花开富贵。”   九婴眼神暗了暗,确实,他能来这更好,他有信心,将盛琰困在这。   后卿看向窗外,不知对谁说道,“魔主大驾光临,我本应该热情款待,可惜,我今天心情不好,不如,让昔日魔主也体会一下,失去挚爱之人的乐趣。”   “您要杀应龙神君?”九婴诧异地问道,难道后卿在地府也布下杀机?   “我哪儿舍得。”后卿轻笑起来,“应龙与后土同为天道所封真神,她的身体对后土来说最为合适,后土真身被毁,等她醒来,需要一具新身体,应龙既然有幸逃过一劫,就让她留下,日后有用途。”   “应龙真身你也敢觊觎!”   楮墨的身影出现在别墅上空,他周身瘴气,手中铁索早已现形。   后卿站在窗前,与楮墨对视,铁索也在此时来到他面前,后卿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长剑,坎向铁索,从无败绩的铁索,竟然被长剑拦下攻势。   后卿与楮墨同时跃起,别墅方圆百里笼罩在黑暗之下,九婴祭出原型,化为九头巨蟒,与后卿对楮墨形成夹击之势。   铁索重如山海,可后卿却能轻易挡下,他手中长剑周身漆黑,其上密密麻麻,细看才知,是天下所有僵尸的名字,后卿曾经立下重誓,所有含冤而死者,皆可化为僵尸,天下僵尸皆听命于尸祖,犹如魔主之于魔族。   长剑微动,几个名字从长剑上飞出,落地为僵尸,四大僵尸合围,楮墨的几根铁索悉数用上,却没占到上风。   蚀骨钉钉在楮墨身上,酷刑加身,可当武器用,却意外地好使,楮墨掌心飞出一枚蚀骨钉,钉入一个僵尸身体的瞬间,僵而不死的尸体化为了乌有。   九婴对蚀骨钉有所忌惮,可来不及闪躲,也被钉在地上,其余三个僵尸接连落下阵来,后卿却没有任何不快。 第41章 心脏   “一个魔族, 却偏偏想做圣人,就像一个吃肉的人,偏偏要顿顿吃素, 你不觉得痛苦吗?”   “与你无关。”楮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别墅里等他的,不是周冶、周铭山, 而是久闻大名却未曾一见的尸祖后卿。   他什么时候也对妖管局感兴趣了。   后卿分外地难打, 即使是蚀骨钉, 也能被他挡下, 像僵尸王这样的魔物,最害怕应该就是蚀骨钉这种专门对付魔物的利器,可后卿却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交手的同时, 后卿还能在闲暇之余, 讲述故人的过往。   “你砍下她的化身,大夏国师的头颅,原本就式微的应龙神因此遭遇重创, 危在旦夕,你得知自己失手杀了她,痛苦万分, 天上地下寻找解救之法, 可知过去未来的白泽, 在你的威逼之下告诉了你一个办法, 以命换命,魔主这种生物,虽然罪大恶极, 命却出奇地长。”   后卿言语中透露出一丝羡慕。   “一息尚存便可永生, 你挖出自己的心脏, 作为药引给应龙服下,可惜啊,应龙神君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你骗至幽冥都,当时商王举行封神大典,你因此错过,而这也是天道最后一次封神,自此再无人、魔、妖族成为真神的机会。”   “不过这也没什么,将死之人封神还有什么用呢,蚀骨钉钉住命门,穿心锁穿过身体,日日夜夜受鞭挞酷刑,这就是应龙神君一生功绩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活封魔主盛琰。”   “斩杀幽,活封盛琰,为各族除去最后一个祸害,应龙神君真是功德无量啊,你如今转世为人,仍旧没有摆脱刑罚之苦,怎么样,那滋味不好受吧。”   后卿这话非常地巧,还有三天就到初一了,楮墨受刑的日子。   在来的路上,楮墨在马峰身上放了一缕魔气,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看到了他脑海中的回忆。   而后卿的话,将故事补充完整。   楮墨想到过这种可能,可在知道真相的一刻,仍旧有些恍惚。   那生不如死的酷刑,楮墨曾在心里发誓将害他如此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那个人偏偏是,应龙。   穿心锁,蚀骨钉,密不透风的阵法,将他困在无尽的黑暗之地,或许他早该想到,只有精通阵法的上古第一战神才做得到。   楮墨周身瘴气愈发浓烈,整个人陷入浓雾之中,穿心锁也仿佛被魔气侵扰,不断抖动起来,不断汹涌的魔气马上就要爆发。   “我与应龙神君的事,岂容你来置喙!”   穿心锁犹如一头猛兽,四条铁索同时攻向后卿,后卿手中的剑只挡下一条铁索,另外三条瞬间穿透后卿身体。   可他没有受伤,穿心锁穿过他的身体,仿佛打在一个幻影上。   “这是!”楮墨猛然察觉,他似乎一直在和一个虚幻的影子颤抖。   “姒周的小世界可以以假乱真,甚至骗过了我的眼睛,在我明知是虚幻的情况下,还能诱惑到我,蛊惑人心的力量真是比魔族的媚术还要强。”   姬月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楮墨猛地抽回铁索,他是从什么时候进入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缺口又在哪儿?   后卿脚踩大地,似笑非笑看向楮墨,“你发现了,可惜,找不到出口。”   楮墨看着手中铁索,声音低沉,从错愕到平静,仅用了几秒。   “我不用找到出口,因为,我会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楮墨魔气攻心,双目赤红,一直以来压制的魔气似乎马上就要冲出体内。   周身魔气散向远方,魔气走向诡异,仿佛在空中画着符咒,其手腕上光亮无暇的银环突然变大退出手腕,在半空之中,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边缘上生出数不清的枝桠,盘根错节,形成一颗参天大树,其上连着日月星辰,正是上古时期的星辰图。   这是一个古老的阵法,用于容纳和观测天地变化,是楮墨将所学阵法融会贯通之后所创造。   创造的初心是辅助应龙,战场之上,有异常能量场靠近应龙时,阵法会先一步得知,战场之上,占得先机,能让应龙先一步预知他人举动,也是战场之上应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制胜法宝。   可惜,阵法由魔气力量加持才能发挥作用,应龙在厌烦楮墨之后,就把阵法还给了他。   魔气与阵法配合,瞬间遍布小世界各处,小世界虽能以假乱真,却有尽头,阵法先一步预知小世界的运行,就能够推算出小世界创造出的假人下一步的行动,小世界的运行很快受到影响。   四散的魔气找到小世界边缘,像是撬开河蚌一样,在河蚌被撬开的刹那,小世界开始崩塌。   而楮墨此时所站的位置正是一座真正的别墅庭院中,暴怒的楮墨身影突然消失,转瞬出现在别墅内。   别墅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是周铭山,也是戚藏在潘图市见到的风流男人,鳐。   鳐嘴角流出血来,被楮墨强硬地打破小世界,他也因此身受重伤。   “果然是你。”楮墨上前,铁索化作手铐,将重伤的鳐困住。   鳐用手擦去嘴角鲜血,眼中却带着戏谑。   “幻化出后卿都打不赢你,真是可惜。”   “你输了。”楮墨望着周铭山,看着这个手下败将。   “是吗?”周铭山眼皮略薄,抬眼时总带着三份薄凉,他被楮墨所擒,难逃一死,可他此时却不见悲伤,“你赢了吗?我得不到妖管局,你也不会得到。”   “阴谋暴露,你以为周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不太关心他,但是很关心你。”   “哦,你是说你在仑者大厦布下的杀阵吗?”楮墨静静地望着周铭山。   周铭山猛地抬头,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离开仑者后才开始布局,你不可能知道。”   楮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还有五分钟,到凌晨三点。   “你自认引开我就万无一失了,在你眼中,战功第一的应龙神真的如此天真?你以为金蝉脱壳之计能骗得过她?你以为她会没有想到,你的目的意在仑者?鳐,你低估她了,从你将她拉入小世界起,她就怀疑你了。”   在监控室内,姬月的眼睛看着屏幕,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来势汹汹的周氏父子,针对仑者的恐怖事件,最后的目的只有一个,楮墨。   姬月思考着,楮墨已经卸任魔主从良了,这些人如此打压楮墨,未免欺人太甚,难道不知道,魔主盛琰是从她应龙府上出去的吗?只要不为非作歹,姬月就把楮墨当自己人,她向来护短,没人能欺负她的人。   许久不动脑子的姬月在脑海中将这件事在脑海中细细推测一番,这次的始作俑者必然在仑者内部有眼线,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得知楮墨想要通过技术部找到幕后真凶。   第一件事,是保证楮墨无法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第二件事则是,趁楮墨离开时偷家,齐天等人都在妖管局耗着,楮墨离开仑者,仑者大厦防守空虚,楮墨当时以财团身份进妖管局,对手如果不击垮仑者,万一妖管局又缺钱,妖管局另外几位又想拉楮墨入伙了呢?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你病要你命,这个时候不出手搞垮仑者,更待何时?   姬月问楮墨仑者大厦是否有阵法保护时,楮墨便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你呢,到时候你尽管跟出去,我留下。”姬月摸着下巴计划。   “这里太危险。”   “打住。”姬月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指尖点着楮墨的额头,生气道,“你到底是觉得我多差劲?为什么觉得我不行?在我应龙的龙生里,就没有不行两个字。”   楮墨掌心握住姬月的手指,将她的手拉下来,耐心道,“我知道你厉害,天地册封的真神,我只是担心你。”   “我只知道你现在企图吹彩虹屁来阻止我。”姬月眼中带着几分正经道,“我之前答应你那么多次,不过是让着你罢了,别以为几句话就能动摇我。”   她将手抽出,带上了几分罕见的烦躁,“每次苏醒都没什么好事。”   楮墨眼神微暗,向姬月承诺道,“我不会为害苍生。”   “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姬月在房间内踱步,脸色严肃,应龙神的威严与沉静此时在她身上再度出现,与平时萌丧萌丧的大妖判若两人。   “你去追查凶手,放心吧,他们为了抓住你肯定布下天罗地网,仑者这边反而简单,妖管局里有什么密码?这么多大妖想要控制,我都有些好奇了。”姬月看了一眼妖管局的方向,“你不是可以推荐人吗,应龙神去做妖籍部的部长,应该可以做到吧。”   “你要进妖管局?”楮墨问道。   “进,为什么不进?如果可以,把姓周的撤下,我去当妖管局的副局长。”   “这次姓周的一定会出局。”   ******   白无常不是姬月的对手,很快被姬月定在原地。   “仑者今天一个人都不会死,你要白跑一趟了。”   姬月手指尖弹出一簇火苗,小火苗钻进白无常体内,白无常立刻晕了过去。   他抓住小程序员的衣领,行走于地下,等再出地面,就是仑者大厦公司内部了。   小程序员卡在晕了醒,醒了晕的bug里,姬月随手将他关进了一个房间,收敛气息,上了楼。   大厦总部来了不少人,姬月到时,他们还安然无恙,姬月微微蹙眉,快速把各个角落搜查了一遍,没发现妖气也没发现阵法。   姬月直觉不妙,立刻开始布置结界,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砰的一声,三十六楼突然一声巨响,姬月赶去,只见四周墙体都被炸开,有人被压在废墟之下,姬月急忙挥手,压在人身上的墙体消失,她正要上前查看,却听到有人嚎了一嗓子。   “妈的,是物理攻击这帮孙子布置炸弹真他妈不讲武德!”   齐天在此时也冲了进来,他的想法和姬月一样,以为是妖术,结果是现代科技。   齐天一阵礼貌问候,在姬月略显迷茫的眼神中,用了最短语句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就是在四处埋藏炸药,不是妖术。”   “啊。”   姬月轻声感叹,这句啊不是单纯的惊讶,表达的更很多的意思是了然,齐天立刻觉察出姬月语气中的有股成竹在胸的意思。   “应龙神君有办法?”如果姬月说有,那么齐天打算立刻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   “有。”姬月淡然回答。   齐天庆幸刚才那番话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口。   “找到埋藏的炸药,包裹起来就行了。”姬月开口道,担心齐天听不懂,好心解释,“就是设小结界,让炸弹在结界内爆炸就行。”   “您可真是天才。”齐天目瞪口呆,结界内爆炸,要想包裹住,需要设置极强的结界,结界被炸药轰炸,布置结界的人必然受到冲击,相当于用自身力量抵御爆炸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猜测,这里的炸药数量绝对不会少。   “不过这种人造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人来处理比较妥当。”齐天放弃姬月的主意,立刻联系可用人员,他拨通电话,对电话里某个朱姓男子进行了语言上的轰炸。   “你他妈滚哪儿去了,不立刻出现,我当你叛变,我说你是不是就是个叛徒啊,有人冒充你名义把你的员工引来,你不知道吗,有人在你眼皮子地下放了成吨的炸药,你也不知道,你到底哪儿边的,对方给你的好处能比楮墨给你的多?你良心被狗吃了?”   朱经理一边喘气,一边在电话里唯唯诺诺,他拖着肥硕的身子,当然没齐天跑得快,等齐天骂的差不多,他刚好滚到被炸的房间。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齐部长要找拆弹专家?这个时候找,也赶不过来啊,远水救不了近火,找人拆,还不如自己拆。”   “你会拆?”齐天怒气冲冲问道。   “不、不会啊,死马当活马医?”朱经理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以防齐天突然对他拳打脚踢。   “你!”齐天伸出拳头,果然要揍人。   “安全科的人都在,我让他们立刻排查炸药的位置,很快的。”朱经理缩着脖子说道。   “等你们排查完,人都炸没了。”齐天急吼吼道。   “现在他们就报了几处,已经发我手机上了。”朱经理举起手机给齐天看。   “行了,既然已经知道炸药的位置,立刻带我去。”姬月看了一眼朱经理,总觉得这人的气息,之前见过。   有了姬月的命令,朱经理立刻带路,齐天犹豫一秒,也跟了上去,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齐天刚踏出房门,苏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她看了一眼“废墟”,两道细长弯眉拧在一块。   在妖管局,齐天没事就跑到苏嫣身边献殷勤,算得上寸步不离,可今晚,楮墨没在妖管局,齐天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也急匆匆离开,苏嫣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果然,是出事了。   “你怎么来了?”齐天没想到苏嫣会出现,这里可是随时可能发生爆炸,苏嫣是个柔弱的女妖,唯一的技能就是医术,她在这太危险了,必须马上离开,“你赶紧离开,回妖管局。”   齐天第一次对苏嫣说话如此严肃,以至于苏嫣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等反应过来之后,颇为愤怒地回怼。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说话。”苏嫣怒意横生,身后的尾巴就要冲出来,齐天一个箭步冲上来,猛地将苏嫣搂进怀里,向后退了三四米远,苏嫣的尾巴被另一条强有力的尾巴绞住。   身后的几堵墙再次坍塌,爆破力之大,墙体碎片仿佛加了速度的刀刃,冲着苏嫣而来,若没有躲开,苏嫣此刻浑身都会插满碎片。   苏嫣被齐天完好地护在怀中,齐天虎啸般的声音出现在九尾耳际。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经理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张望,姬月理都不理地催促。   “不用看了,吉神泰逢法力高,运气好,天上下冰雹一准落不到他身上,你赶紧带我去找炸药,一会儿来不及了。”   “齐部长是吉神?”朱经理认识齐天时间不短了,一直没看出他是个什么妖,就连刚刚,他也只觉得有一道灵光闪现,若不是姬月提醒,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脾气火爆,文明用语连天,且给自己起了个吊炸天名字的男人,会是吉神泰逢。   “是这吗?”姬月突然指向楼梯拐角处,发生了两次爆炸,她大约分析出了所谓炸药的构成,循着气息,她已经能隐约确定它们的位置。   朱经理连忙点头,姬月飞快结印,一个个蓝色火球从她手中飞出,将炸药全部包裹在内。   苏嫣从前没看出齐天的身份,即使现在,齐天露出一条虎尾,她仍旧没认出来。   “虎妖?”苏嫣诧异道。   齐天快被苏嫣的智商惊呆了,上古时期的九尾狐,看到他的本体都认不出他的身份,真是,傻得可爱。   他咬了咬牙,一把抱起苏嫣,去了其他楼层,本层姬月一定去处理了,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和姬月合力拦下这些炸药,不然这个大楼真要被炸塌了。   “放我下来,我去其他楼层。”苏嫣挣扎地去推齐天,由于是公主抱,她只能去推齐天的胸口,可齐天的肌肉不知道怎么长得,又厚又硬,就跟去推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   齐天丝毫没在意苏嫣的挣扎,他发现双手抱着苏嫣不方便手势结印,转手将苏嫣扛在肩膀上,一只手抱住她的双腿,另一只手飞速打出小结界。   苏嫣平生第一次被人脑袋朝下被人扛着,几乎要气出血来。   “流氓,放我下来!”苏嫣双腿用力,踢向齐天,却被一把按住,齐天一只手直接打在她的屁股上。   “我是挺流氓的,不过我还想在你面前装装绅士,宝贝,乖乖地,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让你知道我有多流氓。”说完,还吹了一段口哨。   姬月动作很快,常常几个小结界同时形成散出去,可齐天带着苏嫣也没落后多少,吉神天生运气好,单论威力,姬月的结界强,但齐天有神格加持,从他泰逢的名字中就看得出来,是逢凶化吉的好神格,每次都能好巧不巧地将即将爆炸的炸药拦下。   可就算两人的速度再快,也抵不过仑者大厦实在太大,虽然齐天几次险险拦下,可时间实在不多了。   姬月突然盘坐在地,手指结印,她此次的结印极为复杂,接连换了七八个才结成。   一排排纸偶犹如士兵从天而降,细看这些士兵的容貌,都是上古时期颇具威名,如今已经身死的大妖,其中甚至有朱雀、麒麟。   “去!”   姬月一声厉呵,纸偶前往大厦的各个角落,每个纸偶的实力都与他们生前相差不大。   若擅长傀儡术的大鹏鸟金摇在场,一定高呼一声祖师爷,他所用的术法名曰傀儡术,而姬月用的却叫大傀儡术,能将死去的人短暂地复活,唯己所用。   上古神兽现世,镇压在大厦各个角落,即使有爆炸,也被神兽当即化解,大厦内爆炸声不断,比新年放鞭炮还要热闹。   大傀儡术果然行之有效,可姬月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现在的能力顶多能召唤处两三个上古神兽,现在一下召唤出三四十个,她的身体已经透支,而且这劈里啪啦地响了十分钟了,竟然还没结束。   姬月嘴角渗出血来,再坚持下去,不死也得沉睡了,她愤恨地想,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应龙神君,因为使用大傀儡术身竭而死,这个死法,真是不如被天劫劈死有尊严。   就在姬月无力垂下双手之际,一股力道突然拖住她的双手,一阵夹杂着血腥味,又无比强大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双手抵在她后背上,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后背传来,姬月恢复了丝力气,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股力道将她架空,直接控制起了傀儡。   嫁接傀儡术,魔主盛琰的独门秘籍。   姬月已经脱力到无法思考,直到仑者大厦重新归于平静,召唤的傀儡消失,那股力道从她身体褪去,失去意识之前,姬月脑海里出现两个字,楮墨。   姬月最近大概是流年不利,出风头总是出的不尽兴,最后不是晕倒就是力竭,搞得别人还以为她是一只柔弱的龙。 第42章 决绝   等她醒了之后, 在她身边守着的是体贴但一肚子抱怨要发的苏嫣。   “你怎么回事?明知自己神力大减,还使用大傀儡术,是嫌命不够长吗?就算你曾经有无数功德加身, 也承受不住你这样作死。”苏嫣坐在床边,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   姬月盯着苏嫣的黑眼圈,忍不住道, “美人就是美人, 即使是黑眼圈都比其他人多了几分韵味。”   苏嫣一掌拍在姬月的肚子上, “少花言巧语了, 你这套不管用了。”   “哎,这年头说真话都不行。”姬月挣扎地起身,她用手揉了揉脖子, 语气还有些疲惫, “现在怎么样了?”   苏嫣心疼她,赶紧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身后。   “有人受伤,已经送去医院了, 没有死亡,可是白无常来索命,说生死簿上, 今天至少五十条人命, 白无常怀疑楮墨等人将死人复活, 篡改阳寿, 已经被齐天打回了地府,现在恐怕还在追查这件事。”   “这就奇怪了。”姬月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这次的事, 原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既然能救下他们, 他们的名字就不该出现在生死薄上,我昨晚在这待着,也没发现仑者大厦有死气。”   姬月的手指敲着床榻,“可阎罗王的生死薄也不会出错,这几十人如果注定要死,不在仑者,就会在别的地方。”   “楮墨大约也是这样想的,原本要去妖管局,后来又说去了地府。”   姬月猛地坐直,“什么?!”   苏嫣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激动什么?他去地府一趟,或许是白无常弄错了。”   姬月从床上跳下来,苏嫣立刻将她拦下。   “你不能乱跑,我警告你,你再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我就跟你绝交。”   “不能让他去地府。”姬月说着就要推开苏嫣。   “为什么?去地府又不会怎么样,你好好待着吧,仑者是他的事,让他去处理。”   姬月想要解释,又解释不清楚,苏嫣的脑子一向不好用,不适合处理太复杂的事情,她不禁有些心急。   “你不理解。”姬月道。   苏嫣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语气也恶劣起来,“是,我是不理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恋爱脑,你有什么事情主动告诉过我吗?有和我商量过吗?”   姬月没想到苏嫣会大发雷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没有,我没这样想过,只是这件事。”   姬月没说完,九尾却突然打断她。   “应龙。”   苏嫣的语气中夹杂着委屈,以姬月和她千年的交情,立刻察觉其中有异。   姬月不禁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见到了,启。”   “什么?他不是死了吗?”姬月怀疑自己的听错了,当年是她亲手杀了这个畜生,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为了活命接近苏嫣,后又蛊惑苏嫣砍下其中一尾为自己续命,最后始乱终弃。   说来,这个人也算是出身巫术之国,无启国,每一百二十年之后都能死而复生,但他估计是坏事做得太多,遭受天谴,身体腐烂而无法彻底死去,也无法复生。   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九尾狐有九命,一尾代表一命,之后便借机接近苏嫣,当年的九尾狐少女怀春,心思单纯,为心爱之人,即使断掉九尾也再所不惜。   她和启独居海外孤岛,断掉了和应龙、饕餮的联系,极度方便了启的洗脑,当苏嫣正为自己的爱情感动之时,启却已经在外面勾三搭四,什么水泽妖,山林仙女,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九尾捉奸在床,愤怒至极,她与启交手,可惜本身就实力不济,再加上刚失去一尾,根本就不是启的对手。   启这个时候可不会杀苏嫣,他要把她囚禁起来,每一百二十年割掉她一条尾巴来续命。   苏嫣被锁在山洞,三十年颗粒未进,经受折磨,形同枯槁,启时不时带着新欢来刺激她,九尾狐确实貌美,以至于启虽然想利用她,但还想和她保持恋人的关系,他希望她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听话。   “滚。”苏嫣愤怒道。   启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阴狠道,“别不识好歹,你要是聪明点,我还能让你过的好些。”   苏嫣以原型趴在地上,如果她有力气,一定要给这个男人一爪子。   “你会遭报应的,我以九尾灵狐之族的名义起誓,咒诅你永远无法彻底死去,无法复生。”   启愤恨地将苏嫣仍在地上,搂着他的新欢离开。   启离开不久,一只灰头土脸的鸟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大仙,大仙。”鸟长着一只翅膀,正是应龙府上的比翼鸟。   “蛮蛮,蛮蛮!回去通知应龙,来救我。”苏嫣急忙嘱咐道,“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现。”   蛮蛮颤巍巍地连连点头,“大仙您坚持住,我这就回府上请应龙神君。”   不多日,应龙龙身飞来,她直接用龙爪将启撕成了几瓣,丢在孤岛上,带着重伤的苏嫣离开这个伤心地。   “应该是我当日的誓言起效,他没办法彻底死去。”苏嫣坐在沙发上,她一直想将那段记忆删除,可为什么,要让她这次遇到这个人。   “死不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你在哪儿见到他,他现在又在哪儿?”姬月问道。   要是放在以前,苏嫣早就情绪崩溃了,如今她真是长进不少,在见到那个男人后,不动声色,假装失忆地走了过去,也是那时,她特别想去找齐天,才有了看到齐天离开妖管局一幕。   苏嫣与姬月对视,正色道,“他改名换姓,名叫周冶,正是现在妖管局的副局长。”   “好啊,妖管局被这样的人把持,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这就把他抓来。”   姬月现在就要行动,苏嫣却坐着没动,说道。   “你这会儿未必打得过他,更何况在妖管局里,你说几百下属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   姬月愤恨地跺脚,“他这样的人怎么当上副局长的?妖管局都是这样的人?一群垃圾。”   姬月话音没落,妖管局的一个“垃圾”就推门进来了。   “应龙神君恢复的不错啊,隔着老远就听到您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齐天叼着根烟,身上还有地府未散去的鬼气,“妖管局谁惹到您了,我帮您揍一顿出出气。”   齐天回来了,楮墨必然也回来了,姬月心往下沉了沉,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启的事情更严重还是楮墨的事情更严重。   “楮墨呢?”姬月眉头微皱,向门外看了一眼。   “在妖管局呢,您这么关心他,要让楮局知道了,还不得高兴地奖励我们每人几百万,哎,不过昨晚帮了他的大忙,怎么着都得奖励我吧。”   齐天像往常一样贫嘴,姬月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到。   齐天把烟从嘴里抽出来,他和楮墨去了趟地府,进了阎罗殿,十殿阎王看到楮墨跟见到鬼似的,也不知道到底谁是阎王。   生死薄上,仑者五十六名员工死期还真是凌晨三点,十殿阎王试探着让楮墨把魂魄交出来,却见楮墨用判官笔将几十人的名字都勾了去。   十殿阎王差点气得当场昏厥,白无常更是愤恨不已。   “你肆意更改生死簿,不怕遭报应吗?”   “不怕。”楮墨将判官笔还给判官,转身离开。   两人正要离开地府,楮墨却让他在外等着,他得回去一趟。   “干嘛,要把自己的名划了?”齐天站在奈何桥上,回头问道。   “嗯,把你的一块划了。”   “好啊,快点的,还得去抓周冶那孙子呢。”   齐天的快点楮墨显然没听进去,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外加,脸色不太好。   “哎?”   楮墨直接从齐天身边走过,一路沉默。   说完了楮墨,齐天自然地将注意力转到苏嫣身上,苏嫣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虽然平时也冷淡,可现在却是,悲伤?   妖管局内,周冶已经被拿下。   金摇带着分局的人都来了,执行部的人也全部上了,金摇和柳相一左一右扣着周冶。   “无启国。”楮墨站在周冶面前,突然用手抓住他的脸,猛地撕下来,在这张人皮后,是一个腐烂到骨肉不分的丑陋面孔。   “周副局长,你与周铭山联手,企图杀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整个仑者大厦的员工,上百条性命,若不是应龙神君全力施救,他们都得去见阎王了,还有无数被你用幻术所害的无辜之人,你身上这千余条性命,打算怎么偿还?”   “你自己公司出事,凭什么栽赃给我?楮墨,你有什么证据?”周冶血肉模糊的手被困在椅子上,他的面目溃烂到无法从中分辨他的表情,只是从气急败坏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他此刻最后的挣扎。   “周铭山说,你是幕后主使,是你仑者大厦布置炸药,他设下小世界害人,也是受你指示,人证物证具在。”楮墨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能痛快点,怎么说也是当上副局长的人,做事还是这么不入流吗?”   “楮墨!”周冶在一众妖族中,出身不高,法力不强,却靠着各种诡计混上管理层,正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周冶一直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运筹多年,他本以为他能在妖管局只手遮天,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楮墨,抢了他不少地盘不说,还想将他踢出局。   周冶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只要有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周冶都能把对方榨得丝毫不剩。   鳐是他看中的一枚好用的棋子,一个能为了自身修为不惜拿全族性命来换的妖,太适合被他拿来利用了,所以他收了他做义子,他们两人联手,拿下妖管局如同探囊取物,可竟然功败垂成!   “你杀不死我。”周冶烂掉的眼珠盯着楮墨,他突然大笑起来,“我是不死的,谁也不能杀我!”   “活着更好,柳相,上刑。”   楮墨退后一步,柳相拿着刑具走上前。   “我早就想用了。”柳相手中拿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一条吐着芯子的,婴儿手指粗细的火红色小蛇钻了出来,这小蛇钻进人身体里,能让人品尝到什么是蚀骨之痛,执行部名义上不能动用私刑,柳相此刻简直跃跃欲试。   齐天曾不小心被小蛇咬过一口,他这样的粗糙汉子,当即痛地跌倒在地。   齐天懒得听刑讯逼供,这一局,楮墨肯定是赢了,他直接溜出来,去仑者大厦找苏嫣。   齐天唯一一点细腻的心思全用苏嫣身上了,他看了一眼苏嫣,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看向姬月。   “苏嫣怎么了?”   姬月现在心里同时想着好几件事,齐天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耳畔,她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想启那个人渣。”姬月说完才意识到,齐天根本没发出声音,在用心音询问,而她也跟着用了心音回答。   “启?谁?”齐天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人是他的情敌吧,绝对是情敌,“什么人?前男友?”   “一个渣渣罢了。”姬月眼珠转了转,姬月一边用心音,一边用面部表情表达,“说来,你还认识呢,就是你们的周副局长,一个不要脸,欺骗人感情,还砍下苏嫣一条狐尾的渣男。”   “艹!”齐天顿时火冒三丈,抬脚走了出去。   苏嫣没看到齐天和姬月用面部表情交流的经过,以为齐天有事要先走。   “楮墨回来了,我去看看,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姬月对苏嫣说道。   姬月猜齐天那个暴脾气一定去揍人了,她也得跟上才行。   她尾随齐天,顺利到达妖管局审讯室,打开审讯室的门,认识的人都在,包括楮墨。   姬月的目光和楮墨相撞的瞬间,有一种两人远隔多年,再次对视的感觉。   姬月觉得,楮墨肯定是知道了。   “醒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跑这来了。”楮墨踱步走过来,手自然地放在姬月肩膀上,神色如常。   姬月望着楮墨的眼睛,他知道了。   “老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你!”齐天随手抄起一根铁棍,朝周冶挥去,齐天这一棒用了全力,痛的周冶发出一阵惨叫。   姬月却将他的惨叫隔绝在外。   姬月望着楮墨的眼睛,肯定道,“你看到了。”自己的尸骨。   楮墨看到了,该不会又要入魔吧,昨天晚上还说的好好的,要做一个好人。   楮墨垂下眼眸,拉着姬月走了出去。   姬月被带到楮墨的办公室,姬月看到楮墨在门上加了禁锢咒语。   果然是要黑化了,之前楮墨就疯狂想要把她囚禁起来,现在又开始了。   姬月忍不住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楮墨向她走来,姬月继续后退,碰到了办公桌,楮墨此时的眼神不太对劲,姬月既有对曾经伤害过对方的心虚,也有对于楮墨力量的恐惧。   楮墨突然上前一步,双手落在办公桌上,撑在姬月身体两侧,将姬月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他看着姬月的脸,这张脸他觊觎许久,即使知道姬月曾经杀死过自己,但他还是恨不起来,可是。   “应龙神君。”楮墨压抑着痛苦的情绪,“即使我罪该万死,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尸身压在幽冥都,日夜受鞭挞酷刑,即使转世投胎,仍要受到铁索穿身的酷刑。   姬月转过头,不去看楮墨的眼睛。   楮墨低下头,看着姬月的侧脸,声音低沉压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可以永不杀生,可以像你一样,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为众生赴死,你告诉我,我还要做什么?”   “你、你只要不随意杀人就行,倒不用为救人牺牲自己。”姬月确实做过几次慷慨赴死的事,但那是她的选择,她不要求其他人像她一样。   众生皆苦,自渡太难,如果可以,她愿意帮众生减少些苦难。   应龙神君四个字于她而言,既是辉煌,也是枷锁,其实,会很累,她并不希望楮墨也变成这样。   “真的这么简单?”楮墨的目光落在姬月洁白的脖颈处,他一字一顿地问,“我做到了,什么时候应龙神君能解开我身上的枷锁?”   “什么?”姬月转过头,发现楮墨的瞳孔异常黑暗,仿佛无底洞,她有充分理由怀疑,楮墨马上就要魔化,姬月紧张地汗都下来了。   “你先冷静点,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你要控制住啊,你忘了上次入魔了吗?会变得谁都不认识,钩蛇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内丹也被你打碎了,以至于它至今无法化形,也没了智慧。”   楮墨不为所动,如墨的眼睛望着姬月。   姬月艰难地扯着嘴角,心脏猛地收紧,她不想提起当年的事情,可她希望这个时候楮墨还能听得进去,他还能阻止楮墨魔化。   “当年你突然失去控制,只知道杀戮,从商都城一路杀到应龙府,府上众妖上前阻止,都被你杀了,我当时神力大减,你冲到应龙府主殿,钩蛇挡在我面前,被你活取内丹,我与你交手不过三招,也落了下风,无奈之下,躲去幽冥都,也就是如今的地府深处,众神得知你血洗应龙府,又猜测你会去幽冥都找我,所以在幽冥都设下陷阱。”   姬月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原来从来不曾忘过。   她突然握住楮墨的手,面色是少有的凝重,“当年你杀戮太重,我必须要困住你,我知道若当时不把你困在幽冥都,将来便再无可能,楮墨,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杀了我,但是能不能不要入魔,你一旦入魔,你还是你吗?”   “我当时要杀你?”楮墨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在他的概念里,就算姬月真要杀他,他也会站在原地,等姬月来杀,他怎么可能会,杀应龙?   “我怎么会想杀你?我又是因为什么入魔?”楮墨原本只是想求姬月撤去他身上的穿心锁和蚀骨钉,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   “据说是因为,你以为我死了,所以入魔。”姬月顿了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告诉楮墨比较好,他自己也好有防备。   “其实在这之前,你也曾经入魔,但是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第一次是因为蛮蛮告诉你我被雷劈死了,其实我只是隐入无间之地,第二次则是在夏都城,你砍了国师的脑袋,以为杀了我,其实我没那么容易死。”   姬月艰难地扯起嘴角笑笑,“我一直觉得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即使入魔,也不会伤害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第二次入魔后,第一个想杀的人会是我。”   姬月是个挺自恋的神明,自恋到不将任何危机放在眼里,自恋到只凭轻易能让入魔的人清醒过来。   如果这些话,不是出自姬月之口,楮墨一定认为对方在骗自己,姬月在他心里的分量,别人不知道,他却十分清楚,那是占据了他整个心脏的人,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姬月受到一点伤害。   楮墨猛地将姬月抱在怀里,力气之大,勒得姬月都疼。   “我入魔后会这样?我不能伤你。”如果铁索能阻止他入魔,那么楮墨可以永远带着,只要,别伤害姬月。   姬月害怕楮墨知道的事情,楮墨都知道了,她现在反而轻松起来,忍不住像哄孩子一样,轻拍楮墨的后背。   “你不会再入魔了,没事了。”   楮墨仿佛害怕失去姬月一样,一直牢牢地抱着,当一个姿势持续了二十分钟,姬月也忍受不住了,只能开口打破此时带着伤感又小心翼翼的氛围。   “你抓住周冶了?他都交代了吗?”   说着,姬月试着推开楮墨,但楮墨非常不配合,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   “他交不交代都得死,你想做副局长吗?周冶死了,空出位置正好给你。”   “其实不太喜欢,当神君当久了,不想当官,我现在更想当个会享受的草包。”   “那就不当,正好我有钱,保证你什么都享受得到。”楮墨用手指卷起姬月的一缕头发,深情道,“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我带你吃喝玩乐,把之前的日子补回来。”   姬月早就知道,楮墨是个恋爱脑,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没事业心,以前的他还知道搞个魔主当当,或者参与一下天下九州易鼎的大事,现在危机就在眼前,他怎么只想到吃喝玩乐呢。   果然恋脑脑害人不浅啊。   姬月咳嗽一声,教训道,“你理解错了,是我吃喝玩乐,你去做牛做马。” 第43章 恢复记忆   “昨天还说妖管局有古怪要彻查, 你怎么转眼就忘了,我不进妖管局,你可在呢, 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这帮人可比上古时期的大妖难对付多了,你当日当上魔主, 是一路打上去的, 现在你要是想控制妖管局, 除了斗智还得斗勇。”   “多谢神君提醒, 我知道了。”楮墨忍不住与姬月耳鬓厮磨,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我是不是很乖?”   楮墨用一米九的身高冲姬月撒娇, 姬月直觉没什么好事。   “还、还行?”   楮墨亲了一下姬月的耳朵,“既然我这么乖,姬月永远别离开我行吗?我什么都听你的。”   姬月肯定, 这话她听过不止一次。   “行,只要你别那么激动,一听我死了, 就魔化。”   “我真的害怕你会离开。”楮墨回忆了一下, 自己做过的对不起姬月的事, 一一询问起来, “你化成国师,我却伤了你,真是该死, 你现在还生气吗?”   “你杀的是一个傀儡, 夏桀荒淫无度, 在位时,各国已经不来朝贺,王室内政不修,外患不断,气数将近,可妺喜有九尾灵狐血统,跪到应龙府前,我总不能扫了九尾狐的面子,所以捏了一个替身傀儡,无论是你杀了国师,还是推翻夏朝,这两件事,我都没有生气。”说到这,姬月忍不住教训一下楮墨。   “想你也是一世英名,怎么当时不想想,我若是化成了国师,怎么可能站在那,乖乖让你砍,知道我能活这么久的原因吗?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当时我就是国师,肯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让你来杀?”   楮墨忍不住轻笑起来,不是他不想,而是应龙神君神性太强,她既不想辜负妺喜,又不能阻止大厦将倾,当年夏朝建立,应龙神功不可没,夏朝经历十七任君王,应龙神始终享受夏朝香火供奉,化成国师,受他一剑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只是自己魔化丧失神智的事,需要万分注意,楮墨有些庆幸,幸好当时姬月困住了自己,如果他真的杀了她,那对楮墨来说,无异于将他碎尸万段。   审讯室内,齐天当真把周冶碎成了几万段,其他人都被他赶出去了,这里只有他和周冶。   “你敢欺骗苏嫣,还砍下她的尾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她断尾换你一条狗命?带着女人去她面前耀虎扬威,你他妈也算是个男人?狗东西,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欺负苏嫣的下场!”   地面上全是周冶被活刮下来的碎肉,齐天手里拿着一把斧子,像是剁排骨一样,将周冶的身体剁碎。   周冶这具身体不死不活,每一刀的痛苦他都不能躲过,齐天整整折磨了他一天一夜,直到房门被人撬开,长着一张小白脸的饕餮走了进来。   饕餮嫌弃地舔了舔嘴角,一堆烂肉。   “行吧,你剁得可真够碎的。”饕餮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扫向地面,“这个东西,我还以为早死了,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他了,今天就进我的肚子里吧。”   周冶最终进了可吞噬万物的饕餮肚子里,周铭山,即鳐,死于楮墨的穿心锁下,因此几日厚的股东大会进行地异常顺利。   新任部长人选最终由媛可担任,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媛可是谁,但这一局楮墨赢了,不管他推荐的是谁,都会成为妖籍部部长,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充分的理由。   妖管局内部需要整治,媛可来妖管局时间短,背景简单,身世清白,她父母及祖上十八代都没出过妖,无违法犯罪前科,关系网最为简单,是妖籍部部长最佳人选。   木姥姥当场投了支持票,其他几位由于票数限制,知道无力改变结果,擅长见风使舵的鹤发童颜的老翁还跟了一票,向楮墨示好。   至于副部长人选,楮墨提议取消该职位,不再补位,在这一点上,另外几位意见出奇地一致,他们可不想有人来分一碗羹。   金摇在外面呆惯了,天高地阔,并不想再回总部,妖管局的事情一解决,就准备率领大部队离开,走之前,想把外调的苏嫣也带回去。   周冶曾在这儿出现,苏嫣在梓州市一刻也不想多待,就要和金摇一起离开。   齐天这个时候万分舍不得苏嫣走,糙汉齐天觉得这个时候是献殷勤的好机会,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正儿八经追求老婆的男人,这个时候必须陪在苏嫣身边,齐天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认为只有自己陪在苏嫣身边,苏嫣才不会难过。   他直接将请假单扔到楮墨办公室,搭着金摇的顺风车一块走了。   那天楮墨没在办公室,所以等他看到这张写着请假时间为无期时,齐天已经无影无踪了。   柳相作为长相最年轻,但做事最沉稳的老将,说出话也特地大度,从全局出发,考虑全面。   “我早就预感会有这一天,自他上任后,执行部面临了不下十次被解散和集体辞职的危机,为了执行部的稳定和发展,楮局,让我做部长吧。”   说到最后,柳相简直已经跃跃欲试。   楮墨将请假条扔进抽屉,“他还有奖金吗?之前没发下来的,和这次的,全部扣了。”   “他天天预支,估计都预支到二十年后了。”   楮墨按了按太阳穴,周冶的事情是解决了,饕餮还不辞劳苦地跑了一趟巫山,小世界确实是姒周在维持,可他本人现在也无法直接打破小世界,因为一旦打破,那些献祭的人就会死亡。   媛可拉着戚藏一起,正和妖籍部的人一起寻找解决办法,齐天在这个时候,就这么潇洒离开,真是他的好部长啊。   门外传来敲门声,“楮局,木姥姥来了。”   柳相识趣地退了出去。   木姥姥脸色阴沉,进来之后也没坐下,直接开门见山。   “你已经得偿所愿,把我的人放了。”木姥姥的推荐人,琅玕树的侍从,自从上次大会后就失踪了。   楮墨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木姥姥的人不见了?大约是年轻人爱新鲜,出去玩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家了。”   得到楮墨肯定的回答,木姥姥松了口气,脸色却仍旧不虞。   “和周冶相比,你的手段也不干净。”   “木姥姥说笑了,他可不配和我比,他害了那么多人,留下的烂摊子,我现在还在帮他收拾呢。”   “你是真怜惜人命,还是有什么原因,让你不得不这么做?”   “代理局长的责任让我这么做。”   木姥姥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那就祝你早日收拾干净。”木姥姥说完,转身离开。   姬月跟着妖籍部众人正一起翻阅古籍,不来不知道,妖籍部可真够大的,地上八层是它的,地下两层也是它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得在书的海洋里遨游好几年都不一定找得到答案。   媛可一个建国后成的妖,只认识现代汉语,这些书对她来说就是天书,作为史上最年轻的部长,媛可现在满头大汗,她不但看不懂字,偶尔妖籍部员工过来询问她一两个问题,她还要遭遇社死。   “部长,你看这个是吗?这个符是不是消除恶念,助人恢复神智的?”   媛可皱着眉头,紧咬嘴唇,都要咬出血印来了。   姬月斜过脑袋,看了一眼。   “是招恶鬼的,谁惹到你了,可以画一个送他。”   员工不好意思地捧著书退下。   “等等,你是主修什么的?不懂符咒可以去阵法那边帮忙。”姬月将人叫住。   这个员工更不好意思了,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主修符术。”   “哦。”姬月挥手让员工去忙,在她见识过楮墨和齐天的实力后,她以为妖管局也算得上能人聚集地了,没想到混日子的也有。   旁边另一个混日子的媛可这时也靠了过来。   “应……姬月,你看这个是吗?”   姬月望了一眼,媛可拿的是一本关于蛊毒的古籍,讲述的是怎么给人下蛊,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   “这样吧。”姬月将书放在一边,“你去饕餮家,里面有一只食铁兽,你去把他找来。”   束臣起码还识字,这些个小辈,简直在挑战她的耐心。   “熊猫?就是那只还不能化形的熊猫吗?他没有妖籍,来的话就得备案了,不是不想让他登记吗?”媛可听前任上司提过。   姬月敲了一下媛可的小脑袋,“现在妖籍部谁当家?是你,你给他办个假身份不就行了,你把他找来,弄个假证,就跟我一样,快点去,就说我叫他来的。”   “哦哦,好。”   束臣作为稀有动物,一到妖管局就引起了轰动,媛可硬着头皮给他办完假证后带着他去了妖籍部。   束臣被姬月拉来做劳力,他的爪子太硬,妖籍部的书是老古董,经不住折腾,于是媛可的作用终于体现出来,束臣在地上坐着,媛可负责翻书。   “这种类似祭祀的仪式,更多出现在巫族内。”束臣本身是妖,对于巫术了解甚少,只能试探着推理,“找找巫族古籍,最好是大巫相关术法的记载。”   “哎,这些后辈都不识字,分类做的不行,他们也不知道哪儿些是巫族古籍。”姬月把翻完的古籍往桌边一推,又重新拿了一本。   “到也不能怪他们,有些大巫的著作平常人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懂,听说有的巫族书籍,不同人看到内容还不一样。”束臣翻书的速度比姬月慢,每次看完一页,还得告知媛可翻页。   正拿著书的姬月,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束臣,你记不记得,有一位神,巫术特别厉害。”   “谁?”   “土之大巫,先天掌控大地,只要脚踩大地,就能获得无穷力量,活着的时候主动于犼之残魂相容,成为不老不死,徘徊于六道之外僵尸王的后卿。”   “怎么突然想到他?后土化轮回,建立六道轮回,接引众生转生之后,后卿就消失于世间了。”   “我之前在一只老鼠精手里买过几本记载禁忌术法的书,那小老鼠精是飞天神鼠的后代,我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用过飞鼠当坐骑的只有僵尸王后卿,可惜那本我看不出内容,没准里面有相关记载呢。”   “把那几本书拿来看看,烧火沁血什么的法子都用上试试。”   “有道理。”姬月再次看向媛可,“小泥鳅,你再跑一趟吧,钥匙去找楮墨拿。”   也不是姬月非要让媛可跑腿,只是媛是信得过人里,较为闲散的一个。   媛可一点不觉得跑腿委屈,反正别让她站在这里丢人就行,她飞快地从楮墨那拿到钥匙,回去取了书,还按照楮墨的吩咐,给钩蛇喂食,做完之后回妖管局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钥匙还给老板。   今天恰逢初一,媛可进办公室的时间十分赶巧,楮墨刚被拉入无尽黑暗,四周空间正在收缩,她一脚踩了进去,幸运的是,这个空间将她吐了出来,不幸的是,她当场晕倒,手里的书掉了进去。   楮墨再次遭遇酷刑,铁索穿过身体,那本血红色封面的书落到他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知道这铁索是姬月加诸于他身上的之后,这非人的酷刑竟然也没那么难捱了。   他身体的几处血洞重新生出肉来,当鞭子鞭打在新肉上时,魔血顺着身体流了下来,滴落在血书上,血书仿佛沉睡的猛兽被唤醒,喝了一口血后竟有缓缓苏醒的趋势。   它先是贪婪地汲取着磨血,等它完全恢复后,纸业扑腾扑腾展开,猛地进入楮墨身体,刹那间,无数古怪的奇谈冲入楮墨的识海。   里面记录了不少上古时期的轶事,甚至有各种巫术,但这些只是短暂地在楮墨脑海中闪现,   他被封存了几世的记忆同时到达,就像是一个失忆的人,突然恢复记忆。   曾经的点点滴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入魔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和姬月有这同一张脸的人取代了姬月的位置。   那个女人和真正的应龙神没有任何区别,骗过了所有人。   媛可出来的时间太久,妖籍部的小员工告诉姬月,那会就看得媛可回来了。   难道楮墨正在研究那个巫术,把媛可留下来?   姬月在这堆书里实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寄希望于飞天神鼠的巫书,看了一眼还在埋头钻研的束臣,姬月悄咪咪地退出妖籍部,往楮墨的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门,媛可晕倒在地上,而在楮墨的专属坐椅上,姬月敏锐地发现和她的无间阵法极为相似的气息。   “不好,今天是初一。”姬月对于为何楮墨每到初一十五这两天就得受刑的事,一直弄不懂,按理说,她当年只是用铁索将楮墨手脚困住,困在阵法里,主要是禁止他出去,也没设其他,而且她的阵法,别人也进不去。   真是奇怪。   姬月将媛可搬到沙发上,手指结印,将自己也缩于无间之地,循着气息,去找楮墨。   对于这门功法,还是姬月用的熟练,任何人都进不来的黑暗之地,姬月只是一个口诀就进来了。   可是,当她看到楮墨一半人形,一半枯骨的模样,仿佛失声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楮墨受到的是酷刑,却不知道如此残酷。   八根铁索穿身而过,发黑的□□,看不到的鞭子让楮墨皮开肉绽,一侧枯骨上甚至都有疤痕。   “别看,闭上眼睛。”楮墨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说话气息微弱。   “怎么会这样?”姬月跑过去,一把抱住楮墨,心脏的位置撕裂了一样难受,“怎么会这样?”   “乖,别哭,我不疼。”楮墨双手被铁索吊在空中,无法张开双臂,去抱住他最爱的应龙。   姬月抱住楮墨的腰,头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她没再说什么,一滴眼泪从脸颊划过。   姬月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楮墨是怎么熬过来的,从他是个孩子开始,就遭遇这样的酷刑。   那不见踪影的鞭子有些忌讳姬月,迟迟不敢落下。   “真的不疼,我没事。”楮墨轻笑起来,逗姬月道,“真不想让你看到,别记住我这个模样,太丑了。”   “你怎么只知道臭美。”姬月小声啜泣。   “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太丑,我会觉得配不上你。”   “我又不是看脸的神。”姬月将脸颊贴在楮墨胸前,似乎这样能离他近一点。   “你不是,可是和你一起走在外面时我总会害怕,所有人都仰望着你,好像随时要上来抢一样,我想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让那些觊觎你人全部乖乖退下。”   “你不用再这样想了,你现在这么有钱,现在所有人都仰望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出去买衣服的时候,售货员都冲你抛媚眼。”   “吃醋了?”楮墨诧异。   “那倒没有,反正你也没看她们。”姬月确实没有吃醋,她长这么大,不知道醋什么味道,那些别人向往的、祈求的东西,她似乎一直拥有。   “我眼里只有你。”楮墨低语道。   姬月一直陪在楮墨身边,两人不停地说着话,竟然是难得的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   等楮墨从黑暗之地出来后,才知道进入他身体的那本书就是之前买的那本,这书就像融入他的身体一样,在脑海中创建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存放着这本书,他的思想就像鼠标。   根据思想的指示,书本会自动翻页。   能随时翻阅,著书人为了省事,书名直接叫见闻杂记,这书里有不少关于巫术的记载,其中一种巫术能让人恢复记忆,楮墨在无意识的时候学了,所以才快速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他在识海里翻阅,寻找解决献祭问题的方法,翻了大半本,还真让他找到一条相关的。   恢复记忆后,楮墨对古文字无师自通,即使是巫族文字,也能看懂。   这是一种偏门献祭,在巫族记载中仅出现过一次。   有一个巫族为抵御外敌,族人通过献祭将神力汇集到巫族族长身上,族长在最后时刻为保全更多族人性命,将神力归还族人,让族中幼儿逃跑,最终土地被占领,族人也死伤过半,但总算是逃出几十名幼儿,算是将族中血脉延续下去。   老族长用的办法是一种时光回溯技法,既将时间拨回到族人给他神力之前,咒语书中有记载,但还需要一件法器,这法器名曰金斧黄钺,其上的烛龙目是阵法的关键。   烛龙是一只上古神兽,开眼为昼,闭眼为夜,一呼为炎夏,一吸为寒冬,可惜烛龙好斗,仗着自己享有蛇身,企图与应龙神一较高下。   当年楮墨半路截下烛龙,挖了他的眼睛,作为礼物镶嵌在金斧黄钺之上,献给应龙。   周冶就是无启国人,能想到用小世界骗取人们的祭品,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在无启国历史中出现过?   若楮墨没记错,烛龙就住在无启国东面,精通烛龙目如何使用,这个巫族莫非就是无启国?看这本书的记载,这个时候应龙早已沉睡,老族长这武器怕是从应龙墓室偷来的。   难怪应龙醒来后找不到武器了。   姒周的小世界也算是一种献祭,那么书中记载的办法极有可能有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找到金斧黄钺。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对我用法术?”姬月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今天这种情况她不可能睡着,一定是楮墨用了术法。   楮墨停下翻阅见闻杂记,转过头笑着望向姬月。   “好,我不会乱用了,饿了吗,这有吃的。”   办公桌上是早就准备好的精致早餐。   现在是上午九点,姬月两天没吃饭,自然是饿了,她走过来坐到椅子上,楮墨娴熟地打开包装,将饭菜一一拿出来,又将一双筷子放到姬月手里。   姬月正打算吃,却发现胸口沉甸甸的,没有食欲,她维持着拿着筷子的姿势,抬头问道。   “你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   “不疼,只有在黑暗之地的时候会疼,其余时候,没有任何事。”   “你撒谎。”姬月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迟迟不肯放进嘴里,“会持续多久,有没有办法避免?”   “只有一晚,虽然会有些疼,但是有你陪着,再疼都没关系。”楮墨握住姬月的手,他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有姬月在身边,什么都值得。 第44章 我教你   姬月歪着头蹙眉思索, “下次我提前带你进无间之地,或许能避免,我的无间之地外力是进不来的。   “好, 下次试试,快吃吧。”楮墨亲自将红烧肉推到姬月口中,姬月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楮墨, 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我想不起来, 当时怎么会下这么邪恶的咒术, 对不起。”姬月对于楮墨,除了愧疚大约没有别的词汇了。   楮墨之前也以为是姬月,可他记忆恢复, 发现害他至此的, 另有其人。   “我受刑与你无关,你根本不用自责,我受刑是因为被魔族反噬。”   “魔族反噬?”姬月怎么没听说过, 魔主还会被反噬的。   “幽冥都诞生的魔物没有什么感情,只有相互残杀,千年前我魔力最强, 魔族不敢轻举妄动, 从五百年前起, 我开始投胎转世, 没有记忆,且无法控制地府里的原身,魔族开始汲取我的力量, 其实你不但没有害过我, 还一直在保护我, 每个月初一十五是封印最弱的时候,所以我才会受百魔缠身之苦。”   楮墨说完,姬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岂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姬月。”   束臣的声音在门外想起,他早就想出来找姬月。   姬月迟迟不回来,戚藏说是偷偷睡觉去了,可上午八九点还是没见到姬月身影,束臣要出来寻找,戚藏硬着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将他困了下来,又缠了他许久,趁着戚藏上厕所,束臣拖着庞大的身躯在妖管局四处溜达,直到来到楮墨办公室门外。   已经恢复记忆的楮墨对束臣没有什么好感,他暗戳戳想着,怎么把束臣从姬月身边赶走。   “束臣。”   姬月放下筷子,飞快站起来开门,束臣四肢着地,一只熊几乎占了走廊将近一半宽度,幸亏妖管局的建筑质量好,否则这庞大的身体,近乎奔跑的速度几乎能把楼震塌。   “姬月!”束臣奔驰的身影堪堪在姬月面前定住,语气中带着些酸气,“你真躲起来睡觉,把我丢在大笼子看书。”   “没有的事,我来找楮墨。”姬月回头看到楮墨一脸阴郁地望着束臣,那眼神恨不得杀了对方。   姬月不知道楮墨这又是怎么了,束臣也在此时觉察到对方来者不善的眼神,当即跨过姬月,将姬月挡在身后。   “怎么,我得罪过你?”束臣的利爪扣在地上,地面留下道道抓痕。   岂止是得罪,束臣这个名字,在楮墨的仇敌排行榜上能进前三,偏偏此刻姬月在这,否则楮墨会立刻胖揍一顿这只讨厌的熊猫。   “哦,主要是你的出现实在影响妖管局治安,现在你既不能化形,又没有正统身份,堂而皇之出现在妖管局,免不了引起大家猜测,若妖管局连这样的妖都收,那妖族的数量得比现在多十倍不止,不如这样吧,妖管局内有一处专供妖族修炼的净土,你去里面静修,等修炼出人形再出来,否则现在的情况,实在难以服众。”   妖管局确实有这么一片净土,但主要作用是洗涤灵魂,平静心神,没有一点助长修炼的功效。   姬月和束臣不知道楮墨在忽悠,以为真有这样一个地方,束臣虽然舍不得和姬月分开,但想到只有早日修成人形,才能不做黑户,到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姬月身边,便也同意了。   楮墨当即要送束臣进去,姬月却想等找到解决小世界的办法后再说。   “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你去叫戚藏、柳相过来。”   说完,便带着束臣去了地下三层。   妖管局的地下与地上差别极大,地上建筑风格和普通人类办公大厦类似,有大厅、楼梯、办公室、储藏室等,可地下却完全不同。   楮墨带领束臣乘坐唯一一部通往地下的电梯,等电梯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十几米的黑水河,河水深不见底,河面上黑雾升腾,比地府还要阴森。   一位乘船的老者徐徐从河中央驶来,老者衣衫褴褛,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脸上胡着一张面具,面具上画着夸张的笑脸,扬起的嘴角都要裂到耳朵上了。   老者看到来人,收起夸张的笑脸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恭维模样。   “楮局大驾光临,稀客稀客。”   “余老伯辛苦,麻烦搭载我与这只熊猫一程,去三层。”   余老伯用那双画上去眼珠上下打量着束臣,迟疑道,“咱们这地下储存的都是贵重物品,能进入的都是妖管局重要员工,让一只修炼千年的大妖进入恐怕不妥。”   余老伯的年纪比妖管局还大,是地下通道的守门人,那双眼睛能一眼看透妖族修为,除此之外,还有这窥人心境这样BUG级的能力,任何的谎言都逃不过他这双眼睛。   “它是坐骑,失忆了,在三层关押一段时间。”   楮墨这三句话里,没有一句谎话,余老伯的目光在楮墨脸上徘徊许久。   “将它关押到净土房,以防它逃出妖管局,为害四方。”楮墨补充道。   束臣误以为楮墨在故意对余老伯撒谎,没有出口反驳,还体贴地配合了楮墨,要是今后他知道楮墨是故意将他关押在地下,必然又是一场恶战。   余老伯犹豫再三,还是听从了楮墨的命令,他将船靠在岸边,楮墨与束臣一跃而上,破旧的小船在两人上来后剧烈颠簸起来,黑色浓雾蔓延到楮墨膝盖处,余老伯撑着船桨,驾驶一叶扁舟往河中心驶去。   越往里走,黑雾越浓,逐渐漫过几人头顶,余老伯的船只速度不慢,十几米宽的河面却迟迟走不到头。   小船越往前走,阻力越大,船头突然往下栽了下去,黑水猛地扑来,束臣条件反射屏住呼吸,黑水阴冷无比,小船完全沉入水里,四周漆黑一片,耳边传来潮水涌动的声音,束臣看向四周,没有任何光线,他甚至看不到前方的楮墨和身后的余老伯。   小船行驶片刻后,又向下扎了进去,束臣这次有了准备,他猜测,这是到了三层。   果不其然,小船向前方行驶片刻后,跃出水面,不过三两分钟就靠岸了,岸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地面上有一座大红铁门,四周没有墙体,孤零零一座门矗立在此,束臣却敏锐地觉察到,门之外的空间设置着强大的结界。   余老伯将人送到后,便驾驶着小船隐入水中。   楮墨走到门前,大红铁门上浮现出两张脸,是一对双胞胎,一左一右,皆是宽额广颐,颇具威严。   “何人到此?”两张脸一模一样,连声音都难以分辨。   “妖管局,楮墨,带一只千年大妖来极乐净土暂住,请两位开门吧。”   这两张脸高度和成年人身高差不多,眼睛和成人头颅一般大小,目光从束臣身上飘过,最终落在楮墨身上。   “令牌。”   楮墨左手食指一勾,一块黑色火焰牌出现在掌中,黑色火焰牌上雕刻着一个龙头。   守门双妖见后,不再询问,打开大红铁门。   进入大红铁门后,两侧又排列着几扇门,楮墨找到极乐净土房,推门进入,这里竟然是另一个天地。   山清水秀,灵力充足,鸟语花香,沁人心脾,飞鸟的鸣叫清脆悦耳,令人忘俗。   束臣踏入此地后,便觉浑身舒畅,他飞快地跑了几圈,想起得对这个陌生人说声谢谢。   “多谢了,等我得以化形后就出去找姬月,让她这段时间不必挂心。”   楮墨看了一眼这浩大的场景和呆笨的束臣,嘴角微扬。   “哦,行啊,祝你早日修炼得道。”   说完便退了出去。   余老伯掐着点,在楮墨走出大门的一刻,他也从河底冒了上来。   余老伯载着楮墨沉入水底,他站在船尾,摇着双桨。   “白修杰乃是周冶爪牙,你留着他,不怕以后生出祸事吗?”   余老伯声音从背后响起,楮墨没有回头。   “他在地下六层关着,除了你,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楮局莫不是留了个假白修杰在地上吧?”   “余老伯能力堪比谛听,您心中已有猜测,何必多问。”   余老伯连笑两声,停下后说道,“楮局封心锁情,一派情深义重的模样,可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旧情复燃还是依靠之前的记忆,将自己伪装成曾经的盛琰。”   楮墨微微侧头,他的脸陷在黑暗之中,身体融入暗夜。   “你对谁都这么多话?”   余老伯微微弯下腰,“老奴只忠诚于一个人。”   楮墨给各地方分局下令,全力寻找金斧黄钺。   原本顺着周铭山这条线索能够找到神器,但姬月进入小世界时,将神器抵押出去,那些被献祭的东西早已经被周铭山吸收,周铭山身死,祭祀品也会跟着消失,这也是小世界不能轻易戳破的原因。   但金斧黄钺乃是神器,消失倒不至于,只是不知道经此一役,又流落到了哪儿里。   这种从出生之日起便跟随主人南征北战的神器,最有灵性,这次从小世界出来后,往往会选择回归重要的地点。   为尽快找到神器,一方面由各地分局紧急搜查,另一方面楮墨打算亲自走一趟,他圈出几个地点,一是姬月沉睡之所,荒漠腹地,二是金斧黄钺最后出现的地方,无启国,三是应龙府所在地。   楮墨与妖管局几位精英以及编外人员分头行动,柳相留守总局,戚藏前往沙漠腹地,执行部的精英白头雕去往应龙府山,而楮墨则亲自前往无启国,饕餮赶回巫山,守着姒周,防止小世界崩塌。   寻找自己武器这种事,姬月自然不能落下,她原本是想与白面书生模样的白头雕去应龙府,却被楮墨拉着上了飞机。   这是姬月第三次坐飞机,她还没坐稳,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也走了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有莘衍。   有莘衍穿着一身运动装,脚下踩着运动鞋,双肩包只背了一边,大男孩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兴奋,满脸惆怅。   姬月好奇地看着他这幅沮丧的模样。   “怎么,你失恋了?”   有莘衍正低着头走路,听到姬月这声问候,差点泪洒当场。   “不是吧。”姬月没想到自己一语中的,立刻往回找补,“你这么年轻帅气还能失恋?谁这么没眼光?”   有莘衍泄气地将背包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姬月旁边的座椅上。   “我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了。”   “哦,才第一次,下次再试试,没准就成功了。”姬月没安慰人的经验,尤其对这种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她回忆了许久,想起来曾经楮墨也闹过一段时间,天天变着花样送东西,今天送花,明天送草什么的,想到这,姬月也有了一丝安慰人的底气。   “追女孩子不能只靠嘴,得有实际行动,你要有诚意,展示自己的优势,比如,你要送她一朵天山雪莲,一根长白山人参,一把果腹仙草什么的,既漂亮又实惠,送礼物的时候要附带一首情诗,内容要含蓄内敛,万万不可写我爱你,想把我的心脏献给你这种血腥的话,再比如要会做饭,生肉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你如果会烤肉,就会在她心里有特殊的位置。”   姬月孜孜不倦地向有莘衍传授经验,有莘衍似懂非懂。   “情诗可以从歌词里抄,可是雪莲人参我买不起,私挖又犯法。”   有莘衍沮丧道,姬月说的这些东西,如今十分罕见,不是他一个穷学生买得起的,而且他从小道消息得知,楮局每次花钱都是六位数起步,眼前这位尊贵的妞说的可信吗?   “你怎么不知道变通呢,不能送点现代玩意,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吗?”姬月忍不住敲有莘衍的脑袋。   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有莘衍猛地想起,他看上了一辆跑车,外形炫酷,性能极好,开出去贼拉风,自己特别喜欢,那女神也会喜欢吧。   有莘衍从地上拎起书包,把钱包翻出来,又从手机里查了账户余额,把所有的钱加起来,发现不是不够,而是差太多。   他再次沮丧地将书包扔到地上,靠在座椅上装死。   楮墨走进舱内,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在有莘衍面前停下。   “你怎么回事?”楮墨质问道。   姬月立刻替颓废少年回答,“他失恋了。”   “不止。”楮墨踢了有莘衍一脚,“别装了,你这学期五门不及格,数次旷课记录,打架两次,记过一次,怎么,想提前毕业?”   有莘衍现在已经成了妖管局的问题少年,楮墨上学时是个学霸,打架的事暂且不谈,他是不理解这种在大学都能五门不及格的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如今的妖管局也算是正规部门,有莘衍这种现在只能算临时工,将来需要经过层层考核才能有正式编制,要是大学肄业,可是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   楮墨将单子扔到有莘衍身上,是补习班的课程表。   有莘衍吃惊地看着单子,难以置信,“还有专门给大学生补课的教学机构?不可能啊,而且,课外教学机构不都停了吗?”   “市面上还真没有这种机构,因为大学生不需要,所以我给你请的私教,这次任务回来就去上课,再考不过,以后没工资。”   “啊——”有莘衍痛苦得大叫,为什么他要同时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两件事。   既受到失恋暴击,又要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对一辅导,有莘衍顿觉人生无望,瘫坐在椅子上不肯起身。   “起来。”楮墨看不惯有莘衍这点挫折就被打下的模样,让他起来去开飞机。   在姬月看来,有莘衍实在年纪尚小,小孩子耍耍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主动请缨。   “我来吧。”   说着便向驾驶室走去,楮墨立刻跟了上去。   姬月对这个隔间向往已久,迫不及待坐到驾驶位上。   楮墨单手撑在姬月身体一侧,想着如何才能让姬月乖乖下来且不伤和气。   “你可以坐在副驾驶,这种粗活累活不如交给我。”   姬月在楮墨的帮助下,已经学会开车了,虽然没有身份证,办不了驾照,但是个合格的司机,既然车能开,那飞机也不成问题。   “我替你分担分担,这个怎么打火挂挡?”姬月已经坐好,且带上安全带,她如今字还没认全,更何况这上面都是字母,看着这些按钮,还真有点眼花缭乱。   楮墨几番劝阻,可还是拗不过姬月,只能认真教起来,姬月不亏是千年神君,虽然字母一个不认识,但学习能力极强,尤其在种刺激的项目上,极具天赋,在楮墨简单的教导后,立刻开始实操。   作为初学者,姬月的操作显然不够丝滑,机身抖动地厉害,但幸好顺利飞上天,经过几次颠簸后渐入佳境,不光飞行速度快,且足够稳。   “像是在驾驭大鹏鸟。”姬月感受着飞翔的快乐,这种毫不费力就能日行千里的好东西让她上瘾。   “应龙神君天赋异禀,是天生的驾驭者。”   楮墨一直站在姬月身侧,呈保护姿势,将姬月笼罩在身下。   姬月玩的忘我,尽情享受着飞翔的乐趣,尽管是第一次开,姬月也意识到楮墨站在这恐怕不大安全。   她趁着间隙,抬头问道,“你不坐下?”   姬月的眼睛又黑又亮,她在看着人时,眼眸中会清晰地映出对方的影子,好像将对方印在脑海里,放在心上。   楮墨看着姬月纯真的眼眸,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   还记得楮墨还是混兽的时候,楮墨在看到姬月的第一眼,就被她这双眼睛吸引,纯真自然,无惧无畏。   相处的久了,他才知道,那是来自宇宙自然的力量,是对一切毫不畏惧的勇气,是看遍世间丑恶仍旧保持初心的豁达。   楮墨情不自禁低下头,在姬月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轻柔而充满宠溺,没有男欢女爱的暧昧,只有捧在手心,想要全心全意呵护起来的爱意。。   楮墨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那么简单,这位无惧无畏的神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而楮墨要做的,就是拥有在为难时机,可以与天道一搏的实力,保护这个强大又脆弱的神灵。   姬月被楮墨突如其来的吻定在原地,这是除了她父母之外,第一个这样吻他的人。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至高无上勇敢无畏的,这种充满保护意味的亲吻让她有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常年在荒漠中负重前行的人,突然走出沙漠,看到绿洲,终于可以放下身上的担子。   楮墨的吻从额头移到鼻翼,最终落在粉色娇唇上。   柔软温润,说不出的好吃,楮墨一直幻想着这一幕,他既慎重又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一只手按住姬月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拥吻。   时间仿佛静止,楮墨的吻缠绵许久,他甚至能闻到姬月身上的香气,让他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   直到姬月由于接吻不会换气,导致脸颊通红,楮墨才依依不舍放开。   他用手指摩挲着姬月的红唇,娇艳欲滴,声音低沉而蛊惑。   “我教你,好不好?”   姬月起初是憋气憋的,现在又察觉自己被调戏,凡事不肯落下风的她,当即就想反攻,她一只手抬起来就快落在楮墨胸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刚才我的手在哪儿来着?”不知何时,她的手早就离开了驾驶员该在的位置,姬月挑眉看向楮墨,“这辆飞机能无人驾驶,你说神奇不神奇。”   “大约它也知道是应龙神君在驾驶它吧。”楮墨睁眼说瞎话。   姬月一把抓住楮墨衣领,将他拽下来,弯着腰和自己讲话。   “你看我信你的鬼话吗?要是能无人驾驶,还用叫有莘衍来?还不把你的咒术撤了。”   难怪第一次就这么平稳,感情楮墨在用法术拖着这架飞机飞。   姬月生气地指着楮墨,对他下达最为严厉的处罚。   “你再敢糊弄我,我就再也不许你亲我了。”   楮墨举起双手投降,“神君赎罪,饶了我这一次吧。”   “现在、立马、撤了、咒术。”姬月一字一顿道。   楮墨笑着将衣领从姬月手里解救出来,“那让我先坐下,我担心神君开飞机的姿势过于奔放,我会情不自禁又要吻你。”   “哈,不相信我的技术,本神君今天就要惩罚你,你不是很厉害吗,在我眼皮子低下用咒术,那你肯定不会晕机,就站在我身边吧,反正你会法术,就算摔一下也不会摔坏。” 第45章 电影院   楮墨摸了摸姬月的头, 觉得她实在可爱。   “准备好了,我可撤了。”   姬月立刻屏住呼吸,全身心放在操作台上, 咒术撤去的瞬间,机身猛地摇晃,强大的气流让飞机不停颠簸, 姬月手忙脚乱, 飞机差点翻个身, 同时迅速往下坠。   楮墨大约是早有准备, 站在姬月身边,头发丝都没乱,可有莘衍就没这么好运了。   “啊, 飞机失事了!楮局, 楮局!”有莘衍一边跑一边喊,难为他在东倒西歪的情况下还能跑的这么快。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有莘衍瞬间傻眼, 结结巴巴道,“您、您、您!”   有莘衍完全没想到是姬月在开,他可是在模拟器上学了许久才敢上真飞机, 他看向姬月, 随后又看向楮墨, 用唇语控诉。   “您不能这么做啊, 为讨爱人开心就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楮墨同样用唇语回怼,“老实回去呆着去,还有, 把老师发过来的卷子做了。”   有莘衍简直气到用手指扣飞机内饰的地步, 楮局为取悦小情人, 把飞机交给一个一次没开过的人,这完全就是不顾及他的死活,更为惨绝人寰的是,竟然让他在随时表演三百六十度翻滚的飞机内做试卷,简直杀人诛心。   有莘衍愤愤不平摇晃着回去,将自己捆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听歌。   事实证明,即使作为上古时期的真神,对于现代机械也是难以快速掌握的,开车和开飞机完全不同,姬月在坠机的危险边缘反复横跳,最后被楮墨抱离了驾驶室。   有莘衍闹脾气装睡,姬月则是十分不甘,还想要试试,楮墨独自进了驾驶舱,将门锁上。   与边春完全不同,曾经的无启国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座GDP前三的超一线城市,仅次于北方的梓州市。   楮墨的飞机降落在私人别墅区,姬月下了飞机就看到一座小洋楼坐落在市井之中,这一片的建筑都保留着民国时期西方建筑风格,庭院中了有许多大理石雕像。   姬月看着庭院中的石像,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座别墅中没有管家和服务人员,却保持地异常干净,三人进入屋内,两侧是独立的两个楼梯,别墅共三层,在姬月见过的楮墨房产里,算小的,但胜在精致,玻璃都是不同颜色构成,一块红一块黄,里面还有金丝,据说这种工艺,现在已经失传,屏风上雕刻着繁复的样式,看起来像是春耕图。   连姬月这样的大妖都认出,这里的风格完全不是这个年代的。   “楮局,我只从电视上看过这种小洋楼,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莘衍完全忘了楮墨给他找辅导老师的事,眼里只剩下,这座起码三百年历史的古董房。   “这要不少钱吧,我听说三百年前风城可是纸醉金迷,当时军阀混战,唯有风城避开战乱,人们醉生梦死,此处可谓是销金窟,这钟表是三百年前的西洋玩意吧,哎,还有浴室,这是您新装的,还是当年的?当年就有这个了?真先进啊,还有这部电话,听筒的,我在动画片里见过。”   有莘衍像是进了古董博物馆,将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姬月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只是从气息和材质上看出这些老物件确实有三百年了。   楮墨将姬月领到三楼主卧,又指着楼下一个小木门,告诉有莘衍那就是他的房间。   有莘衍高兴地跑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小书房,书桌倒是大而宽敞,可那床,一看就是临时休息用的。   他不满楮墨的安排,姬月的房间大到完全是一个卧室加一个客厅,他的房间,根本就是个临时场所。   他跑到楼上去找楮墨,却又被楮墨抓来做劳力。   “这有一副古地图和现代地图,你来找出无启国祭坛旧址所在地,找出来,今晚就有晚饭吃,找不出来就饿着。”   “凭什么不给饭吃啊,你违反劳动法。”有莘衍控诉楮墨压榨员工。   “那你去告我。”楮墨将地图扔给有莘衍,自己则转身邀请姬月出去逛逛。   “这里夜景不错,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可惜了。”   “好啊,现在出发。”姬月对这个风格独特的城市很是有好感。   楮墨车库里只有一辆收藏版老爷车,这辆车现在开出去难免引起注意,但他许久没来风城,只有这一辆车。   姬月跳进车里,她有些好奇,外面的建筑是不是也这么奇怪,和梓州市完全不一样。   大隐隐于市,楮墨这所别墅就在市中心,虽然同为经济强市,风城却不像梓州市那么拥堵,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行人与车辆都是悠闲自得,一种小资生活的情调。   姬月打开车窗,风城是个港口城市,海风拂面,带着一点咸味,时尚的帅哥美女个个打扮地如同电影明星一样,墨镜披肩,时尚摩登。   楮墨将车开到电影院,他家中有个小型影院,这种大型的,姬月没来过。   即使生活了一阵子,见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时,姬月仍然显得有些懵懂,这是个规模较大的电影院,进口处摆放着多个影视明星的蜡像,姬走过去触摸,一种胶质的手感,虽然和真人皮肉相差太大,但远远看着太像真人了。   楮墨去买了看电影的标配爆米花,走过来后看到姬月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蜡像观摩。   “技术不错,都是按照真实人体一比一制作,喜欢的话,我们也开一间蜡像馆怎么样?”楮墨耐心询问。   姬月听到楮墨说得如此轻松,不禁对楮墨有些佩服,“你会这门技术?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傀儡皮相术。”   楮墨忍不住捏了捏姬月的鼻子,“这可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一项简单的工业技术而已,不止我,许多厂家都会。”   “这样普及?”姬月颇为差异,“既然这样简单就能做出一个人身,为什么现在的妖族不直接附身过来,还要辛辛苦苦修炼?”   在姬月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楮墨还真没想到过蜡像还能有这种用法,不过。   “自己修炼出的才是真身,直接附身,恐怖对本身的修行没有太大帮助。”   姬月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楮墨递过来的饮料,弯起眉眼笑道,“对于普通妖族确实没用,可对于钩蛇来说刚刚好。”   “你是说,让钩蛇附身蜡像?”楮墨自从知道是他打碎钩蛇内丹后,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尽快让钩蛇重新修炼,现在的钩蛇可不是泡在酒里,而是泡在药汤里。   “对啊,钩蛇千年前虽然修出智慧,但始终修不成人身,他这种情况也是罕见,以他现在的修行进度,修成人身更是不可能了,不如直接找个现成的,等他生出慧根直接进入人身,免得一直是条蛇。”   “你想按照谁的模样做出蜡像?”楮墨认为可行,人的外形比蛇的外形,肯定更方便。   姬月拿出手机,在手机相册中翻找,楮墨这才发现,姬月是个截图爱好者,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都会截图保存,有热点新闻,有美食推送,甚至有每天自动更新的屏保。   她划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张截图,正是之前打游戏时,雌雄莫辨,少年感十足的捏脸角色。   这个捏脸,在一些角度上,甚至有姬月自己的影子。   “那,就是这个。”姬月对于自己的捏脸十分得意,真是太完美了,这才是传说中真正男女通吃的一张脸。   楮墨对这张脸有印象,连他都认为实属上乘的一张脸。   “你确实是颜控。”楮墨陈述道,幸好,他长得不丑,不然都没资格进应龙府。   “谁会不爱美人呢。”姬月已经学会了发微信,将截图发到楮墨手机上,问出了所有甲方都会说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做好?”   “两个星期。”楮墨首次感受到做乙方的乐趣,他已经预想到,如果做出来不满意的话,姬月一定会要求回炉重做,推翻这版方案,再来一版新方案,然后一版接着一版。   虽然钩蛇距离修出智慧还有很远的路程,但是作为钩蛇的主人,早早为钩蛇做出一具身体,实在是太明智了。   姬月为自己的收获感到高兴,进影厅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楮墨将姬月领到座位。   这是一部大热影片,影厅里坐满了人。   小情侣往往是贡献票房的主力军,所以姬月周围坐满了成双结对手牵手的热恋爱侣,姬月不需要特别观察也能看出到他们的小动作,更何况小情侣亲昵的动作幅度并不小,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到。   这部大热的影片是一部情节紧凑的悬疑片,不少恐怖镜头,极为挑战人心理的承受能力,小情侣们看到这样的镜头紧紧依偎在一起,女孩子躲在男孩怀里,不敢看那些恐怖画面。   而坐在姬月前方的一对就更夸张了,两个人都挤到一张椅子上了,幸好两人年轻又瘦,不然挤不下。   姬月鬼怪见多了,对于单纯的恐怖画面自然是见怪不怪,但这部电影的导演安排地十分巧妙,并非单纯地展现血腥画面,而是刻画主角的心理,让观众带入主角视角。   一座凶宅,意外进入凶宅的女大学生,一个接一个预想不到的危险接连出现,能力不足社会经验浅显的她,随时有挂掉的危险。   一个平凡甚至有些弱小的人陷入恐怖之中,无能为力、甚至任人宰割,这样的视角,让人忍不住为主角揪心。   淋浴下流出的血水,莫名出现在床上的残肢,一个夜晚十二点准时响起的电话,每一个都在挑战女大学生的极限。   无法与外界沟通,无法逃离,没有神乎其神的外挂,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死亡之前的精神折磨几乎要将这个凡人变成疯子。   姬月恨不能冲进屏幕里,将女大学生救出来。   因为这是一个悬疑片,不是鬼怪作祟,姬月用她目前仅有的对于现代生活的常识,没有办法推断出这个藏在背后的凶手,以至于这个片子,看到后半部分,连她都汗毛直立。   镜子里出现一张青色死人脸,女大学生一声尖叫,姬月忍不住跟着哆嗦,一只手及时出现,将姬月圈在怀里。   另一只手握住了姬月交叠在一起,已经出了一层汗的双手。   姬月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会害怕,立刻找借口推开楮墨。   “我只是没想到她叫那么大声,我没事了,不要抱我。”   楮墨不但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整个身体靠向姬月,头低下,和姬月的脑袋靠在一起。   “我害怕,抱抱我不行吗?”楮墨的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害怕,“晚上我都不敢自己睡了。”   姬月有一丝怀疑。   “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个,没想到这么吓人,要不我们走吧。”楮墨低下头,似乎不想看屏幕。   虽然害怕,但姬月还没想走,不看到最后,她不知道凶手是谁,肯定会一直想这件事。   姬月抽出手,反手握住楮墨,捏了捏他的手指,哄道,“不怕,你想想,你可是魔主。”   楮墨一直低着头,下巴垫在着姬月肩膀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可是我不做魔主很多年了,我现在是人,人都会生老病死,都会害怕被杀害。”   作为人的楮墨,被杀害那肯定是不容易,可自然衰老,恐怕是他必然会经历的了。   想到楮墨这一世与自己相认,最长也不过陪伴几十年就得分别,姬月的心狠狠往下沉了沉。   “我在你身边,谁也杀不了你。”   姬月轻轻推开楮墨的脸,让对方面向自己,然后,出人意料地亲吻了一下楮墨的脸颊。   这个吻来的过于突然,楮墨愣在原地足足十秒钟。   十秒钟后,楮墨猛地将姬月抱起来,离开影厅。   姬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出了影厅之后,连忙问楮墨到底在抽什么风。   “回家。”楮墨声音沙哑地回答。   “电影还没看完呢,放我下来!”   “凶手是骗她进凶宅的养父,她是别墅上一任主人的私生女,她死后,养父可以独吞遗产。”   “啊,你怎么剧透啊?不对,你不是说没看过吗?”   楮墨没有理会姬月的质问,将人塞进了后座,自己一步跨了上来。   姬月被摔地晕头转向,直到楮墨压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你、你没事吧?”   姬月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自从上次从黑暗之地出来,楮墨就有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其实是,越发地像曾经的他,千年前的魔主盛琰。   之前的楮墨,就像是野兽披着人皮,偶有冲动,但还是克制,努力地在装地像个人,可现在的楮墨似乎想褪去那层人皮,以他的真面目示人。   姬月瞬间头皮发麻,魔主盛琰,表面对她毕恭毕敬,心理却时时刻刻想要控制她,姬月对一只兔子流露出好感,魔主盛琰都能将这只可怜的兔子烤着吃了。   姬月一直都知道,盛琰听话,是因为想听,是因为他想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要是他不想,无论姬月有那么正当的理由,他都不会听。   只要姬月不傻,她就一直想要那个听话的,而不是能够反制她的。   “你先冷静冷静。”姬月双手抵在楮墨胸前,准备用她最常用的办法,“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带我出来呢,我还想看呢,本来就是你邀请我来的,半路跑出来,真是对真神不敬。”   “明天再带你看一遍。”   楮墨握住姬月手腕,将她的手指尖含在嘴里吮吸。   姬月感到一阵酥麻,从指尖传到大脑。   楮墨欺身而上,在姬月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吻痕。   此时楮墨的魔性非常地强,姬月心中警铃大作,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她还不信了,楮墨现在就敢不听她的话。   “放开我,不然我生气了。”姬月假装严厉道。   楮墨微微一愣,下一刻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姬月想要训斥,却发不出声,她睁开眼睛,准备怒视楮墨,却在睁开的刹那,猛地看到车窗上出现一个人影。   姬月猛地推开楮墨,楮墨几乎在同时回头,车窗上的影子也在此时消失。   “刚才是什么?”是什么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消失。   “别下车。”   楮墨关上车门,下来查看,这是地下停车场,电影未散场,停车场里没有人,四周也没有任何异物的踪迹。   楮墨手指在车窗上敲了敲,一个边界模糊,不成人形的影子出现,这影子出现片刻便消失了,是刚才那物留下的唯一痕迹。   “宝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楮墨问车里的姬月。   姬月不悦道,“之前还是应龙神君,称呼怎么变了?”   想最初时,楮墨还用过敬语您,尊称她为前辈,她的辈分怎么一降再降?   “应龙神君小宝贝,快看看这是什么?”   姬月在刚才楮墨施法,影子出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只是有些不确定。   “像是无启国的图腾,他们信奉一种生物,似人非人,四臂四腿,他们称为神重,可我活这么久,从没见过神重,不知道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楮墨打开脑海里的巫书,记载只说了一句神重是无启国的死而复生的奥秘,再无其他。   “无启国灭族多年,他们的神重还活会着吗?”楮墨问道。   “不好说,上古时期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这种被一个族氏供奉为神物的,按理说,没了供奉之力就会消失,但有些邪神,只要世间还有它生存所需的欲望,就不会消失,最典型的就是四大凶兽,比如饕餮,只要世间贪欲存在,他就不会死,除非天道惩罚,刚才的东西,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神重,毕竟之前我就没见过它。”   上古时期,无启国只算是个小部落,无法与当时的真神、大妖、大魔相比,姬月对它也是知之甚少。   楮墨在车身上随意画了个圈,便又上了车,“我用了追踪咒,若真是神重,抓到它正好询问金斧黄钺的下落。”   姬月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追踪咒的?”   “上次你追踪影妖的时候。”楮墨启动车辆,离开停车场。   “偷师可不好。”姬月刚才没看到楮墨怎么放的符咒,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学会了,如果是真的,楮墨的手法要比她简化许多,如果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可以说是青出于蓝了,姬月不禁有些暗戳戳地嫉妒。   “师父。”楮墨立刻改口。   “我没同意收你。”姬月的眉毛都快挤到一块了,她才是天降英才,战神应龙,不可能有人只是看到就能学会她的高级咒术,更何况当时楮墨也没看到,他顶多是根据那天晚餐时,回来复命的追踪咒反推的术法。   真有人能反推那么繁复的追踪咒?   姬月忍不住质问,“你确定是我那天用的追踪咒?不会是幼儿版的吧?”   楮墨看向后视镜,里面一位嘟嘴生气,上臂抱在胸前,坐得笔直,周身写满不服的可爱小神龙。   “是我瞎弄的,不一定管用,回去师父教我,好吗?”楮墨谦逊道。   “都说了不是你师父。”姬月将头偏向一边,看向窗外,真不想承认,或许她早就打不过楮墨了,只是人家让着她,没来真的。   “之前您就教过我咒术,是我的授业恩师,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不懂礼数,早就应该正式拜师,师父喜欢什么,有什么要求,拜师礼一定让师父满意。”   姬月对于楮墨超越自己这点实在是心有不甘,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徒弟,在心理上还好受一点,姬月假装勉为其难地暂时接受了。   “要求不多,你就正儿八经地跪下,给我敬杯茶就行。”   “跪下啊。”楮墨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你还不愿意?拜师都要下跪的。”姬月忍不住吐槽,“你们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是说,跪在应龙神君脚下,我求之不得。”楮墨嘴角勾起,“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   姬月被楮墨哄得开心了,也有心情欣赏窗外美景。   此时夜幕降临,海滨城市显得愈发神秘,不像梓州市,即使夜晚,也亮如白粥,风城的晚上只有些许灯光点缀,如果做比喻的话,梓州市像魁梧的男人,那么风城就像摇曳生姿的女子,在妩媚和清纯之间拿捏地恰到好处。   在这样的环境里,姬月感到自己平和不少,直到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打破平静。 第46章 无启国   楮墨猛地急刹车。   姬月差点撞上座椅, 忙问,“怎么了?”   “好像,撞人了。”   说着, 楮墨下了车,一个女人躺在地上。   楮墨皱了皱眉,这段路并不算暗, 明明没有行人, 这个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女人脸朝地躺着, 四周也没血, 他走过去蹲下,伸出手准备查看女人的情况,却突然被狠狠拉了一下。   女人转过脸, 一只手拽着楮墨的袖子, 愤恨地望着他,几乎咬牙切齿,“是你撞的我?”   “不是。”楮墨面不改色抽回袖子, “你撞我车上了。”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值满格,“你当我傻, 你撞了我, 赔钱!”   “多少?”楮墨打开钱包。   女人没想到楮墨竟然不讨价还价, 明显噎了一下, 而后狮子大开口,“五百万。”   “没有。”   楮墨果断收起钱包,女人还想纠缠, 被楮墨打断。   “你再不让开, 我告你诬陷诈骗加勒索。”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我什么时候诈骗了?”女人吼道。   “首先, 我没撞到你,是你自己躺地上了,就是诬陷,其次,你误导我,让我赔偿,就是诈骗,最后,你一口价五百万,数额构成勒索罪。”楮墨转身往车里走,“换个地方吧,这条路人少,生意难做。”   女人显然被楮墨的话气到,直接爬到车头上不下来。   “你不给钱就别想走!”   姬月下车,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四仰八叉地黏在车上。   这是一种撒泼打诨式的现代化碰瓷。   姬月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楮墨,上古真神不知道碰瓷两个字,以为两人有什么奸情。   “别误会,这人我不认识。”楮墨立刻解释。   姬月用眼神表达着,我信你个鬼,在千年前的时候,姬月见过类似场景,负心汉辜负糟糠妻,糟糠妻寻死腻活。   “真不认识。”楮墨无奈道。   风城现在还流行这种骗术呢,治安不行啊,而且方法太落后,到了警局,查看行车记录仪就能解决,可楮墨并不喜欢大半夜带着姬月去警局。   “我说,你少要点,我就当做好事了,你要是痴心妄想,就得去见我律师。”   女人见楮墨不像开玩笑,慢吞吞从车上下来,强装镇定开口道,“五十总行了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楮墨随手拿了一打递给女人。   女人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连说谢谢。   “好人一生平安,祝老板财源滚滚。”   楮墨不再理睬女人,脱下外套披在姬月肩上,“外面冷,快上车。”   姬月点了点头,海风吹来,确实凉快,女人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凌乱,袖扣处磨了几个洞,年纪看起来顶多二十四五。   看着女人数钱的模样,她大约也知道了女人在做什么,没有多说便上了车。   楮墨车开出去不远,在下一个路口,又有一个女人扑了上来。   这次楮墨几乎是带着怒气下车。   “又是你?”楮墨看到趴在地上的同一个女人,除了愤怒,另一种感觉就是吃惊,他没拐弯,不存在女人抄近道的可能。   女人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到楮墨同样吃惊,“怎么又是你?”   楮墨看了看这个路口,和上一个明显不同,不是鬼打墙,那么有问题的只是女人。   “你是什么人?”楮墨危险地眯起双眼,一条铁索滑了下来,被他握在手里。   女人爬起来,上下打量楮墨,“怎么老碰到你?难不成你是财神爷,专门给我送钱的?”   楮墨一根手指朝向地面,对着地面画了三个圈,一条细小、不易察觉的黑线从女人身后的不远处钻了出来,黑线如同小蛇一样,绕到女人头顶,没入她的身体。   “你怎么开车的,怎么比我走的都慢?不过,嘿嘿,既然遇到了,不如打赏点吧,我真的无家可归,好几顿没吃了,大帅哥,行行好,赏我口吃的吧。”   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楮墨却皱起了眉。   没有异样。   “给我点钱吧,相逢即是有缘,一晚见两次,可见我们缘分加倍。”   “我和你可没有缘分。”楮墨冷漠道。   “让她上车吧,不然下一个路口还得停车。”   姬月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带她回去?”楮墨问道。   “对,快点,我都困了。”说着,姬月还打了一个哈欠。   “我师父邀请你去府上坐坐,走吧。”楮墨对女人说道。   “让我去你家?为什么啊。”女人在外漂泊久了,还真没人让她进过家门,她现在要怀疑楮墨是人贩子了。   “我师父人美心善,看不得人受苦,你去了之后管吃管住还有钱拿。”   “有这么好的事?”女人怀疑地看着楮墨。   “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是天天有。”   说着,楮墨转身进了车里。   “我去我去!”   女人慌张地跑过来,她不会开车门,手足无措地将手放在把手处拨弄。   姬月在里面把车门打开。   “谢谢啊。”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上车,她似乎这次才看清楚姬月。   “真是大美人,绝色美女,养尊处优一生富贵。”   女人歪着头,眼神留恋地在姬月身上打转,言语中满是羡慕。   在路上,楮墨变着花样与女人聊天,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当真简单,聊来聊去,也没套出多少信息,只知道女人名叫朱亚,出生在风城,父母双亡,以乞讨偷窃拦路碰瓷为生。   至于她为什么会比汽车还快,朱亚却坚持是楮墨太慢。   “你既然出生风城,有没有听说过,无启国?”楮墨突然问道。   “什么国?”朱亚侧耳倾听,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模样,“风城是个城市,怎么可能有国呢?”   “无启国。”楮墨一字一顿,“是风城许久之前的名字。”   朱亚从来没听说过,她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吧?从哪儿听来的传闻,我从小在风城长大,我都没听说过。”   “嗯,来旅游,你要是愿意,可以给我们当导游。”   “行啊,没问题,老板,你给多少钱?”朱亚身体前倾,她坐在驾驶座后方,向前靠近楮墨,看起来感兴趣极了。   “价格随你开,主要想去一些有故事的老地方。”   “放心,老板,我知道的老地方那真是老地方,比你听的那些没影的地名有意思地多。”   回到别墅后,有莘衍还在埋头苦干,他不敢公然违抗上司命令,一直在对照两张地图,可这两张地图根本就不像一个地方,古地图上,这四周群山环绕,可现实是这里明明临海。   他不停地揪着自己的秀发,幸好年轻人头发茂盛,不怕头秃。   “楮局,我真看不出来,明天一大早,我就起来继续看,求你了,让我先去睡吧。”   有莘衍看到楮墨回来,立刻上前哀求。   姬月已经有些困了,楮墨对有莘衍摆了摆手,让他小声点。   “随便找个房间,帮她也找一间。”   有莘衍看向楮墨和姬月身后,一个穿着褴褛一脸傻笑的女人对她露出一口白牙。   “谁呀这是?”有莘衍吃惊地问,要说女人的长相,其实不丑,中等偏上,可神态举止中就是透露着一股傻气,再加上这副打扮,有莘衍差点以为是哪儿带回来的疯癫女人。   “当地导游,你带她去吧,别上三楼。”   有莘衍点了点头,楮墨要和小美女在三楼,那他肯定不选三楼的房间,他带着女人去了一楼,有莘衍到底是绅士,让女人先挑,剩下的归他。   或许是真的晚了,姬月回来后,直接躺下就睡着了,以至于楮墨想要做点什么的愿望始终不能实现。   第二天,楮墨醒得早,但不想惊动姬月,他靠在床头,查阅着下属发来的资料。   “几点了?”姬月闭着眼睛,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她习惯睡觉的时候把自己团成一团,保持着龙身最原始的习惯,脸枕在身体上,只是此时她的脸不是窝在自己的龙神上,而是楮墨胸前。   “困就再睡一会儿。”   楮墨用手抚摸着姬月的脸颊,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楮墨愿意拿任何东西来交换。   姬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又朦胧了一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   她半个身体都压在楮墨身上,腿搭在楮墨腰上,手臂横在楮墨胸前。   姬月发现自己的姿势后,先是震惊,随后又咯咯笑起来。   “楮墨,你知道我喜欢帅哥吗?”   “知道点,但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   “就是发现你睡我床上,我也没觉得你占我便宜的那种喜欢。”   楮墨忍不住笑道,“受宠若惊。”   姬月即使醒了,也不想起来,赖在床上,玩着手机和楮墨聊天。   “你一点都不着急找金斧黄钺,是不是有线索了?”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无启国祭祀旧址,在我买下这座别墅时,勘察过,没有遗址遗迹,当年老族长最后一次使用你的神器就是在这,可地下千尺,方圆百里,都没有祭坛,我在想,这旧址会不会就在眼前,我却看不到。”   “所以你打算换个方式,看看能不能机缘巧合找到突破口,有莘衍不知道旧址的事,没准误打误撞能找到。”   昨天楮墨要带她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姬月就怀疑楮墨另有打算。   确定存在过,却肉眼看不到,如果真如楮墨所说,那能不能找到无启国祭坛还真要看缘分了。   “有莘衍的命格有点特殊,带着他,准能发生点什么。”   姬月觉得楮墨这话不假,有莘衍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姬月和楮墨下楼准备点外卖,走到楼下却发现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炒菜,还有几条鱼。   食材简单,色香味却一点不差。   “老板,你们醒了,看,这都是我做的,快坐下来尝尝。”   朱亚坐在餐桌前,似乎等待已久。   姬月第一个坐下,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快中午,不饿才怪。   楮墨看着一桌子素雅的菜品,有意问道,“手艺不错,不过你应该没什么经验吧,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天赋异禀?”   朱亚似乎听不出楮墨的言外之意,她说话时总是带着肢体语言,听到楮墨的夸奖,大笑起来,身体后仰。   “可能就是有天赋吧。”随后又指着满桌子的菜肴,说道,“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可是大早晨起来去外面买的,劳务费我也不好意思要你的,买菜买鱼的钱给我就行。”   “最后一块结给你。”楮墨让姬月慢用,自己则去叫有莘衍这个小鬼起床。   楮墨走后,朱亚突然凑到姬月身边,她的目光停留在姬月脸上,言语中不无羡慕。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姬月只顾着吃饭,没有看到朱亚的眼神。   “爸妈生的,遗传。”   朱亚一手支着脸颊,眼神肆无忌惮在姬月身上徘徊,“我也是爸妈生的,可惜我就长得丑。”   “哦?你也有爸妈?我还以为你是天生地长的。”姬月自顾自吃着,随意地聊着天。   “你这话真伤人,谁没有父母呢,只是我命苦,自小被遗弃。”朱亚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没人疼爱,长得不好,也没什么本事,有人生来就是天地的宠儿,而我生下来就遭受苦难,想想真是难受。”   “既然难受就别想了。”姬月看了一眼楮墨离开的方向,轻声道,“我们来这找一样东西,你要是有线索,楮墨倒是能给你不少好处。”   “找什么?”   “无启国祭坛。”   朱亚突然轻笑,“我和你又不认识,为什么帮你?”   “因为楮墨有钱,你要多少,他有多少。”   朱亚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笑意不达眼底,“钱有什么用,这些东西我又吃不了,衣服我也穿不了,世间美好的东西享用不到,钱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一会儿给你烧套衣服,烧个手机。”   朱亚敲桌子的手突然停下,好奇道,“虽然我看出你不是一般人,可我却看不出你的真身。”   “你没见过我,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但你要知道,我的年纪比你大许多,昨晚你缩地成寸的术法不错,只不过,这屋子里的几个人,你一个也打不过,来都来了,不如帮帮忙,讨点好处,也算是不虚此行。”   “哎,可我来这,是想要你这张脸的。”   “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我这张脸,你连复制的想法都不要有,会没命。”   姬月这才看向朱亚,语气中多了几分警告。   “你会杀了我?”   “你会自动暴毙。”姬月用手指着自己,“某人下过禁令,谁复刻了我的脸就会立即身亡。”   朱亚显然没想到,片刻后看了一眼走廊方向,“是他?”   姬月没用回答,而是让朱亚再考虑考虑她的提议。   “你负责祭祀活动,如今早没了巫族,你作为祭祀者,也没了俸禄,考虑改行吧,或许楮墨可以让你当个公务员,好好考虑下,女祭。”   楮墨和有莘衍从房间出来,朱亚停止了敲桌子的动作,恢复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新衣服可是你说的,记得给我。”   “我现在都放假了,为什么还要早起?”有莘衍忍不住抱怨,“在学校起的够早了,好不容易放假。”   “马上中午,你认为现在还早?”楮墨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如此懒惰,等这次任务结束,有莘衍或许该进行一段军事化生活。   有莘衍心有不满,但碍于楮墨代理局长的身份不敢多说,他坐到餐桌对面开始闷头扒饭。   楮墨坐到姬月身旁,偶尔加餐,问姬月饭菜是不是合胃口。   “不错,不如聘请她当厨师好了。”   楮墨眼神望向朱亚,“怎么样?”   “能多挣一份工钱,当然求之不得。”朱亚笑着,却是几人中唯一不动筷子的人。   有莘衍以为朱亚早就吃过,姬月和楮墨则对此事见怪不怪。   等几人用完早午餐,楮墨就与朱亚商议今天的旅行路线,两人商量行程时,还真像是来旅游的。   楮墨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方,朱亚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没问题,您说的这几个地方都交通都不怎么方便,人也少,再加上现在又不是节假日,风城也不是旅游城市,您过去一准不用排队,今天一天三个景点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亚一番话说的,不知道到底在安慰人还是讽刺,颠三倒四地,而楮墨意外地没有挑事。   “既然这样,一会儿就出发,你会开车吧。”   言外之意,你来做司机,朱亚想也没想地拒绝。   “您高看我了,我一个乞丐,都没钱考驾照,怎么可能会开车。”   “哦,有莘衍来开。”   有莘衍以为自己今天仍旧是被隔离在家的命运,被点名后很是诧异,故意压低声音,用他自以为只有他和楮墨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不是来找祭坛的吗?能去玩吗?”   “能,公费旅游。”   有莘衍欢呼一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妖管局大部分费用不是楮墨出的吗?   没等有莘衍想通,几个人就上了车,朱亚坐在副驾驶,楮墨和姬月坐在后排。   一路上,朱亚不停地向几人介绍着风城的风土人情。   “风城的发展也就是这几百年内,海港城市外贸生意进出口必经之地,赚了钱,拔地而起的高楼就多了起来,你们看前面这座银行的建筑风格,可是西方建筑呢,对了,你们的别墅我听说是曾经一个军阀的,你们能买到,关系可够硬的。”   “机缘巧合。”楮墨淡淡地回答。   朱亚并不太在意别人是否回话,她不听地讲述,甚至带着一丝倾诉味道。   “这些建筑是不错,可惜把之前的旧房子都拆没了,一点念头没留下,要不是我从小在这长大,都要认不出来了,别说千年前的东西了,就算几百年前的东西,怕也找不到了。”   有莘衍开车之余,忍不住插话。   “你这话说的就跟七老八十一样,我姥姥都不这么说话。”   “你懂什么,小兔崽子,我这是年纪轻轻就有一颗怀古心。”朱亚哼了一声,继续讲解。   “第一个景点是复生洞,这洞来头可大了,据说有人仅靠呼吸空气为生,也有人说他们是修炼了一种食气的内家功夫,他们死后埋进土里,可心脏却活蹦乱跳,死后身体不腐,等到轮回之日便会苏醒,从泥土中爬出来,面容犹如生前,虽无子嗣,却能长命百岁,而他们的埋身之地就是复生洞。”   “一百二十年后,复活的那个人还是死去的那个吗?”姬月突然问道。   “呵,这我就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有死过,听说那人刚苏醒时没有生前的记忆,但认识他的人总会热心前来普及他睡前的一生,听后仿若大梦初醒,继续过之前的生活。”   “这个热心人是?”楮墨接着问道。   “大祭司,也就是老族长。”   “族长也会死去,他要深埋地下一百二十年,这期间是谁在主持祭祀?”楮墨问。   朱亚在副驾驶上转过头,笑脸盈盈,冲着楮墨伸出一只手。   “老板,您问题真多,一个问题一百块怎么样?”   楮墨拿出钱包,直接抽了一打。   “谢谢老板,老板真是豪爽,祝老板生意兴隆,年年高升,一胎十八个。”   “最后一条免了,我舍不得我媳妇怀孕辛苦。”   “哎,好嘞,那祝老板、老板娘日日笙歌。”   楮墨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递了过去,“会说话就多说点。”   朱亚立刻领会,钱不能白拿,正打算“祝福”一番,被姬月打断。   “说正事。”   “哎,好,还是听美女的吧。”朱亚将钱塞进兜里,举止间像是在讲民间轶闻的说书先生。   “据说呢,族长其实有三位,这三人每人活个六十来岁,正好打一个轮回,第一个人将要入土时,第三个人刚好醒来,这第一个人就将族长秘术传给他,第三个人入土,第二个人醒了,秘术又传了过去,第二个人对第一个人,就像是一条蛇,蛇头咬住蛇尾,生生世世,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有莘衍听得云里雾里,细想却有些毛骨悚然,“照你这么说,这些人还活着呢,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人,街上外面那些人里,不会就有你说这种人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有阎王,地府的人负责勾魂,死了立刻就勾走,就算心脏继续跳动,没有灵魂,不过是一具空壳,更可况,现在流行火葬,心脏一把火烧没了,不会再有复生的事了。”   “无启国毁于外族入侵,并非地府勾魂。”楮墨说道。 第47章 复生洞   “你怎么知道?”朱亚诧异地望着楮墨, 此人罪孽缠身,业障极重,可到底应该是个人族, 不过二十多岁,他怎么会知道?   “跟你一样,听说。”   朱亚顿了一下, 反驳道, “我的听说, 是有一点依据, 你的听说,是道听途说吧。”   “怎么,你的听说是亲耳听到老族长的交代, 亲眼看到死去的人破土而出?”   朱亚面色少见地暗了暗, 片刻道“既然不信,问我干什么?”   楮墨立刻笑了,“抱歉, 告诉我灭族一事的是飞天神鼠的后代,我还以为是真的。”   “飞天神鼠?它没有来过这,肯定也是道听途说, 你知道的, 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确实, 你继续说, 我想听听正版。”   楮墨的退步让朱亚心情少许缓和。   “原本无启国无子嗣而存在,后来地府建成,这种繁衍生息的方式就消失了, 复生洞早就改名荣山洞, 现在的人们以为那只是一处普通的山洞, 山洞洞口不大,也不深,没有什么观赏性,到前方两千米的地方就没有路了,想上去只能爬山,好在这里的山都平缓,除了杂草树木多一些,倒是好走。”   路线果真如朱亚说的一样,走到一半都没有路了,连土路都没有,几人只能步行,因为是国道,两车道的公路,又不能把车停在路上,影响来往车辆,幸好有善用搜索引擎的有莘衍在。   他在地图上看到前方八百米左右有几家农户,于是和导游朱亚一起,把车暂时停在农户家中。   车开走之后,楮墨将姬月拉到一棵大树下乘凉。   “巫术上记载,无启国毁于外族入侵,她说的,是真的吗?”楮墨问道。   “我昨天就想提醒你,结果给忘了。”姬月有些懊悔没提前和楮墨串好口供,“她是谁,你看出来了吧?”   “我对巫祝几族印象不深,看她的模样,像是祭祀巫师。”   “差不多,其实我之前也没见过她,原本还以为她是祭祀灵物成精,但她说自己有父母,今天看到她做的饭和脸颊处缝合的针脚才想起来一句话,祭祀者有二人,女祭、女薎,一人捧鱼一人持祭器。”   “她们两人我记得在寒荒之国,距离此地百里。”   “是哦,所以我也不太确定,早晨诈了诈,叫了她女祭,她没否认。”   “你当时不怕叫错?”   “听说,女祭性格豪爽,胸无城府,女薎阴狠毒辣,心思歹毒,两人相貌相同,是一对双生子,共同点是都爱美,女薎看到美女会把对方的脸皮撕下,缝合到自己脸上,女祭虽也向往,却始终下不去手,属于有贼心没贼胆,但两人的身体十分特别,女薎的脸换了之后,女祭会跟着变化,以保证两人相貌相同。”   姬月望着朱亚离开的方向,声音种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悲悯。   “女祭醒来看到自己的新面孔,就知道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做了坏事,她会摘下面具,给原主送回去,而自己脸上还是会留下针脚痕迹,女薎醒来发现自己又变丑了,就会继续寻找□□,女祭女薎在彼此的较量中各不相让,说起来也是循环往复,与无启国有莫名的相似之处。”   “女祭女薎据说总是形影不离,如今却只见女祭不见女薎,莫非女薎躲在暗处?”楮墨对两人的印象同样浅显。   巫族虽然在各族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基本位于从属地位,比人族高,比其他族氏低,各方征战,今天神族第一,明天魔族当道,巫族从未占据过首领的位置,直到神、魔、妖族衰败,巫族才有了兴起的势头。   “不好说,千年变迁,女祭女薎可能也与之前不同了。”   有莘衍和朱亚有说有笑走了过来,朱亚说话跳脱,有莘衍神经大条,两人交流出奇地顺利。   “按你的说法,无启国的人能够死而复生的关键,就是复生洞,那将来我死了就埋在复生洞里,看看能不能活过来。”   “都告诉你不能了,现在阎王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朱亚和有莘衍还在讨论着复生洞,等两人到了楮墨面前才停止。   “那咱们爬山吧,几位的体力一看就好,爬十座八座的也没问题。”朱亚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   “走吧。”楮墨对姬月点了点头,两人跟着朱亚身后上了山。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洞口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可有莘衍觉得已经爬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到。   今天的日头格外毒,晒地有莘衍的皮肤都有些疼。   原本就是夏天,在这样的高温天气里爬山,有莘衍不停地出汗,身上的衣服跟淋了雨一样,再继续下去,他都要脱水了。   有莘衍忍不住喊了上司。   “楮局,你们不热吗,我都快热死了。”   楮墨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他的身体天生阴冷,极少有出汗的时候。   他与身旁的姬月对视一眼,看到对付的眼中写的都是,看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样。   “不热,你缺乏运动,年轻人要锻炼身体,别太虚。”楮墨糊弄下属道。   “什么啊,我体质好着呢,我可是有不死民血统,恢复能力特别强。”有莘衍说着说着,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他自我恢复能力极强,就算是酷暑,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身体缺水的状况。   楮墨和姬月仍旧淡定地跟在朱亚身后,这让有莘衍顿生疑心。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感觉累?   有莘衍身体贴在石壁上,停下来休息,他一边思考着目前的诡异状态,一边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   他这一望,发现他早已经离地百尺,在他脚下,云雾缭绕,早已经看不到地面。   “妈呀!”   有莘衍脚下一滑,原本抓着的石头突然松动,整个人直接往下坠。   “不要啊!”   有莘衍吼了一嗓子,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他抬起头,发现是楮墨。   “楮局,救我!”   楮墨用力往上一提,有莘衍被拉到楮墨身侧,他连忙重新找到着力点。   “楮局,怎么回事啊,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楮墨望了望领头的朱亚,说道,“还有多久,小朋友要坚持不住了。”   朱亚是几人中最轻松的,她甩了甩头发,脸上挂着笑。   “时间还真不好说,毕竟进复生洞都是看缘分,咱们几个又都是无启国的外人,复生洞躲着咱们也正常。”   “你什么意思啊,复生洞不就在上面吗,难道复生洞还长腿了能四处跑?”有莘衍气息不稳道。   “它不能跑,这都一个小时,你怎么还没走进去?”朱亚嘲笑道。   有莘衍气愤地打了一拳石头,他就说嘛,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姬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复生洞,突然长出翅膀,向洞口飞出。   “不行啊,大神。”朱亚伸出胳膊想要阻止,姬月却已经飞进洞口,当姬月在众人面前消失的瞬间,姬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什么破洞!”   姬月刚进洞口,还不等她看清楚洞内景色,人又突然出现在洞口外,落在半山腰的位置,在楮墨几人的下方,距离洞口更远了。   “姬月,你怎么样?”楮墨皱眉看着姬月用力爬上来,如果复生洞真的会变换位置,那么他们可能永远无法到达。   “还好,没有把我扔到山脚下。”姬月看着这天地,总觉得和昨天不一样,在这里看到的天空,特别蓝,特别近,仿佛触手可得,有些像远古时候。   “朱亚,你的缩地成寸也不行吗?”姬月觉得一直向上爬,肯定不是各办法。   朱亚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行,只能老老实实。”   “你以前进去过吗?”楮墨问道。   “进去过的,老板,我当时诚心诚意,在山脚下点了三柱香,摆上贡品,好一番祷告,最后爬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朱亚说完,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有莘衍看到她这中西结合的方式都气吐了。   “你有没有一句实话啊,那会还说一天三个景点,现在又说一个月,哎,你要是早知道,那会在山下怎么不摆贡品啊。”   “NONONO,小兄弟,你不懂。”朱亚伸出食指,做出不的姿势,一脸高深莫测,“你们摆的贡品,只怕复生洞不敢收啊,两位的身份,哪个不长眼敢收您二位的供奉,那不是嫌命长吗?”   楮墨眯了眯眼睛,“我看你就不太长眼,姬月答应给你的贡品,我十倍烧给你,阁下主祭祀,既然进洞有要求,我们前来拜访理应守礼,需要什么,该怎么做,你现在都说出来。”   “行吧,复生洞迟迟不肯路面,确实是我没做到位。”朱亚说着,从腰间拿出祭祀时盛肉的用具,名曰“俎”。   今天早上餐桌上的菜品,出现在“俎”里,朱亚双手捧着“俎”,站立在石头上,微微弯下腰,对着复生洞的方向,嘴里念着祈祷文。   有莘衍从没听过巫族语言,却意外地听懂了祈祷文的内容,似乎他天生就该懂一样。   大体是说,女祭,此次主祭司,寒荒之国来使,代无启国臣民向复生洞情愿,请求复生洞显露真容,得以一见,愿将祭品奉上,望复生洞了却女祭心愿。   朱亚一段经文反复念了三四遍,有莘衍都要怀疑这样的做法管不管用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山体突然开始崩塌,原本坚硬的石山瞬间碎成千万片,没有了支撑,有莘衍的身体急速下坠。   在他坠落的过程了,他看到楮墨、姬月和他一样也落了下来,但是他们两人似乎早有准备,双脚朝下,头朝上,和有莘衍完全相反。   “啊——”有莘衍的思绪还停留在姿态是否优美上,人已经落到地上。   地面硬邦邦的,有莘衍的脑袋撞到上面,发出一声巨响。   “就是这了。”朱亚的声音传来。   姬月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并不像一个山洞,有点像现代的广场。   这里视野非常宽广,中间一座圆形土台子,直径五六米,土台子还有一个土砌成的长方体,像是一个土桌子,应该是拜访贡品用的,土里掺杂着杂草,增加粘合性,表面却抹地光滑平整,看得出来当时建造这个土台是十分用心。   以土台为中心,每隔三米有一条三指宽的小水沟围绕在土台中心,像是一个个同心圆,两个同心圆之间,有些位置土质坚硬,有些位置土质松软,就像是不久前被人挖开过一样。   姬月嫌弃地看着那些松软的土,将自己的双脚移到硬土上。   楮墨走到土台中央,在土桌面前停下。   这土台上,包括土桌四周都刻满了铭文,铭文的内容,是祈求无启国风调雨顺,国民安康长寿的。   “这就是无启国的祭坛?”楮墨问道。   朱亚听到问话,跑了过去,仍旧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我只知道,复生洞进来就是这样,怎么,这就是无启国祭坛?无启国也太小气了吧,祭坛和复生洞是一个地方,太节约了。”   楮墨深深地望了朱亚一眼,“你真不知道?”   “老板,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对您,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还得靠您吃饭呢。”   楮墨不再理会朱亚,手放在土桌上,几缕黑气从他的掌心飘出,没入土桌。   姬月将有莘衍从地上拉起来,告诉他,别踩到别人坟头。   “你是说,这下面埋的是无启国国民?”有莘衍猛地跳开,庆幸自己没摔到人家的地床上,不然,里面的人还不得爬出来找他算账。   姬月交代完有莘衍之后,也向土台中心走去,她还没走两步,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腕。   “咦?”   姬月低头,一只手从地下钻了出来,这手上皮肉饱满结实,像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   “手劲真大,你们竟然还活着。”姬月对着手说道,“无意扰你清静,但你主动出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姬月变掌为爪,将这只手吸了出来,而且只有一只手。   姬月脸色一沉,将抓在自己手里的断手扔了出去,同时地面开始摇晃,无数断肢从地底冒了出来,这些断肢见人就抓,三四只手同时抓住姬月的脚,用力想要将姬月拖入地底。   “你们太无礼了。”   姬月用力跺脚,缠在她身上的残肢就被弹了出去,随后姬月双手结印,全身燃气蓝色火苗,正神驱邪,残肢不敢再靠近姬月。   可有莘衍就没这么幸运了,残肢躲开了姬月和楮墨,全部冲着他扑过来,这些残肢数量太多,只是身上的重量就让有莘衍支撑不住。   啪地一声,有莘衍摔倒在地上。   “救我。”有莘衍从层层断肢中伸出手臂,刚把手臂伸出来,又被一些残肢按了回去。   姬月看着有莘衍身上白花花的胳膊,觉得稀奇,怎么,无启国人只有手臂没身体吗?周冶那孙子就有身体啊。   “族长,不好了,族长。”   一个孩童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姬月抬起头,那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男孩编了一头小辫子,长度到肩膀下,他的头发浓密顺滑,小脸胖嘟嘟,大约是跑得太急,小脸通红。   他莲藕似的胳膊露在外面,身上一件马甲似的小褂,像是百衲衣,一块一块拼接而成,下身是一件宽松的红色裤子,脚腕处收紧,脚踝上戴着铜铃铛,赤脚跑在路上,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小男孩急匆匆从姬月身边跑过去,跑上了土台,土台上楮墨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老者也穿着颜色艳丽的衣衫,红黄蓝三个颜色的竖条纹,衬得人精神矍铄。   从服饰的配色和样式中,不难看出无启国国民的民风热情洋溢、欢快炙热。   可此时孩童一脸慌张,老者也是眉头紧缩。   “他们打过来了,伯伯他们快守不住了。”男孩握着小拳头,汗水侵湿了他的小褂。   老族长紧闭双眼,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   “小佑,你知道他们是谁了吗?”老族长突然开口询问。   叫小佑的男孩未做思考,直接回答道,“是光鬼。”   “你可知他们为何要侵犯我族?”老族长又问。   “他们贪婪无度,光鬼和魑魅魍魉一样,是恶鬼,模样丑陋,又无法投胎,觊觎我族的重生之术。”小佑满脸通红,除了累还有对光鬼的怨恨。   老族长点了点头,又对男孩说道,“小佑,你去家中将金斧黄钺取来。”   小佑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姬月立刻跟了上去,楮墨随手弹出几缕黑雾,有莘衍从残肢中解脱出来,跟上两人的步伐。   无启国的房屋由山石砌筑而成,外墙上涂满颜色鲜艳的颜料,小佑跑到一座最大的房子里,整个房间呈圆形,内部空间宽阔,里面是泥土砌筑的床和桌子,而桌子上方方正正摆放着姬月的武器,金斧黄钺。   姬月上前一步准备拿自己的武器,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我们看到的都是曾经事件的回放。”楮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姬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我知道,许久没见我的宝贝,太激动了而已。”   “这次一定帮你拿回来。”楮墨轻笑道。   小佑抱起金斧黄钺,金斧黄钺的长度和小佑身高差不多,小孩子抱着一把大斧头显得有些吃力。   “那就多谢了。”   姬月收回视线,无意中落在土桌的一本书上,其上写着无启国通史几个字。   她拿起书,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书中详细记载了无启国一百二十个国民的平生,从身高服饰到性格喜好,甚至包括每天的经历,每天的谈话内容,极为详尽,相当于每个人的小传记。   有的人前前后后已经重生了三次,每段生命中,这个人的行为方式和语言习惯都没有任何变化。   继续向后翻,里面还详细记述了一种心脏保鲜技术,可姬月越看越觉得奇怪。   “存放于密封的石器之中,每逢十二日换水,十二日投食,十二日搬于烈日下沐浴阳光,躯体生长后,小石器不能容纳则更换大石器,我族人沉睡,最后二十年最为紧要,任何人不可打扰,族长及我族人务必小心侍奉,万不可妨碍我族族民重生之大事。”   “无启国人重生的过程,怎么有点像植物生长?”姬月再次翻到前半部分,关于每个族人的记录如此详细,却偏偏没有记载性别。   无启国人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没有男女之分,属于无性别。   姬月脸色凝重,她继续向后翻,里面是老族长近期的记录。   “小佑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的身体没有长成大人就苏醒了,性格也与从前不同,唉,不知孩子能不能长大,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族中有些人已经‘变了’,不止小佑,连老六也与从前不同,我昨日见到老六在田中劳作,便觉心慌,之前的老六虽懒惰,却热情,昨日他见到我,竟未与我说话,实在奇怪。”   “小佑和老六的事不再是个例,族中又有了几个婴儿,这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两位女子从远方来,她们对神明极为虔诚,对我族神明亦尊崇有加,她们自称是主掌祭祀之人,我将内心烦忧之事讲于她们听,她们亦不懂其中奥妙。”   “族中之变故令我担忧,愿神重佑我族人。”   姬月的手指落在纸页上,脑海中思考着记载中的诡异之处。   像植物一样的生长方式,像植物一样无性别在之分,像植物一样,只要留下枝桠,悉心照料就可再生。   “每个无启国人重生后,族长都会告诉他生前的事,相当于在他的脑海里植入信息,如果没有人告诉他的话,是不是说无启国人重生后就是一张白纸?”姬月脸色严肃而认真,手指在纸张上落下印痕。   “无启国的人并不是死而复生,每次的躯体都是新的,他们给自己编造了一套人生,然后按照这套系统生活,他们的行为是提前设定的。”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族人发生异变,做出了超出设定的行为。”   姬月阐述着自己的推测,楮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飞快地翻阅着无启国通史。   楮墨眉头微蹙,“他们的重生像是克隆技术,异变像是克隆人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不过你的说法更加准确,克隆的只是躯体,思想是后天植入,就像是机器人,植入一套行为规范。” 第48章 女薎   姬月对于克隆的说法没什么概念, 继续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说明。   “无启国人是没有性别的,他们不生育后代,所以我还是觉得更像是植物的繁殖方式。”姬月说完继续道, “无论是哪种说法,这次外族入侵之前,无启国人已经有了变化, 而老族长他最终放弃了与山鬼一战, 是不是内心已经有所觉察, 无启国的这种繁衍可能走向终结?”   “去看看就知道了。”   楮墨看着手中的书, 眼神暗了暗,随后拉着姬月去了土台。   小佑已经抱着金斧黄钺跑到老族长面前,老族长将金斧黄钺置于土桌上, 盘膝坐了下来。   他对小佑招手, 示意小佑坐在他旁边。   “族中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族长点了点头,又道,“前几日你和族中几个孩童, 去了后山, 想必路途很熟悉, 等一会儿你带着他们往后山跑, 带着这个。”   说完用手拍了拍金斧黄钺。   “族长,我不明白,光鬼杀了很多族人, 我们为什么要走?大家把神力汇集起来了, 你快把他们打跑。”小佑的年龄, 注定不能理解老族长的决定。   “带着神斧,别再回来。”老族长执着道。   小佑被吓哭了,他虽然不明白,但是敏感地察觉到,出大事了。   “别哭。”   两个“朱亚”身穿白色长袍,从前方走来,她二人,一人捧鱼一人捧祭器。   “我去,怎么三个朱亚?”有莘衍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脸,一脸吃惊。   “穿现代服饰的是朱亚,捧鱼的是女薎,捧祭器的是女祭,两位是大祭司,信奉神明,专司祭祀之事,哦,朱亚就是女祭。”姬月热心地对后辈解释。   有莘衍仍旧满脸吃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亚自从女薎出现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女薎,这双眼里,不是思念,而是仇恨。   “我二人主祭祀,尔等遭遇大祸,我二人可摆下贡品,请求你族神明献身。”女薎清冷道。   老族长摇了摇头,“不必叨扰神重,若二位肯帮忙,可否将我族这几个孩童带出去?”   “神重可令你族复生不死,必然是位力量强大的神明,区区山鬼,不足为惧,族长为何放弃?只带几个孩童出去,其余族人的性命,你是要放弃吗?”   女薎有些咄咄逼人,老族长却露出为难的神情。   “是我对不起族人,两位,救救这几个孩子吧。”话毕,竟要对女薎女祭行跪拜大礼。   女祭向前,将老族长扶起。   “不必如此,我将他们送出去,只是,我不明白,你手拿应龙神的金斧黄钺,又有神重保佑,为何不敢一战?”   老族长只是摇头。   “行吧,既然你要我们带走他们,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就立刻说,一会儿山鬼打过来,我二人也不是对手。”女薎不耐烦地催促。   老族长听后,再次盘膝做好,嘴中念起无启国咒语,一道道光束从他身体里飞出,每一道都没入一位无启国国民身体,就在光束进入的刹那,姬月看到小佑的肩膀两侧各多出一条手臂虚影,那到虚影的时间非常短,女薎女祭站立的位置看不到,但如今的姬月几人都在站在外围,虽然时间极短,但还是被几人捕捉道。   “天啊,原来无启国人都是四条手臂的怪物。”有莘衍发抖似的抖动了一下身体。   姬月看了一眼地上的残肢,莫非这些是已死无启国人存下的?他们已经死了那么久,这些手臂却完好无损。   姬月心下一惊,会不会老族长的史书和朱亚所听到的传闻是假的,无启国人重生的关键并非心脏,而是这多出来的两条手臂?   神重,无启国信奉的神明是四臂四腿,而每个无启国人都比常人多出一双隐形的手臂。   姬月思考着无启国的秘密,老族长已经将神力还给众人,他金斧黄钺郑重地交给小佑。   “此乃应龙神神物,我等私自借用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你离开后务必将神器归还应龙神,谨记。”   小佑满脸泪水,在老族长的注视下,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去吧。”   老族长盘腿坐于地上,双目紧闭。   女祭、女薎携带小佑等几个孩童,从后山逃离。   姬月和有莘衍跟随小佑,追寻金斧黄钺的下落,楮墨留在无启国,查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女薎出现后,朱亚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她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善意,连有莘衍都看出了异样。   “干嘛,你和她有仇?”有莘衍跟在姬月身后,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朱亚,忍不住问道。   朱亚的目光仍旧贴在女薎身上,此时的她早就没有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全身戒备的她连头都没回地回答有莘衍。   “杀身之仇。”   有莘衍脚下差点踩空,“什么?你、你已经死了?”   朱亚侧头望向有莘衍,她脸上的针脚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明显,整张脸皮用粗糙的针脚缝合到头骨上,在朱亚说话时,这张脸上的表情和她本人的情绪严重不符,给人一种诡异感。   “死了几百年了,一直想要找一个替死鬼,我看你就不错。”   有莘衍唰地一下跑到姬月身边,远离朱亚,他忍不住往姬月旁边蹭寻求保护,奈何身高体壮,倒像是要把姬月挤走一样。   姬月脚下不停,有莘衍靠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非要挂在她身上一样,又热又闷又重。   姬月本想让有莘衍勇敢点,可女祭、女薎的速度再次加快,马上就要离开姬月的视线,姬月展开双翅,抓起有莘衍腾空而起。   有莘衍第一次被人带飞,原本应该是美妙的体验,可姬月飞得太快,前进的阻力太大,狂风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颊,耳膜震动的轰隆声传进他的大脑,让有莘衍想起第一次学开飞机时候的感受,胃里一阵翻云覆雨,就要吐出来。   “忍着点,女祭、女薎擅长缩地成寸之术,不这样跟不上。”姬月说着,换了一只手提有莘衍的衣服。   有莘衍忍着反胃,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朱亚到底什么人啊,一会儿祭司,一会儿死了的。”   “上古时期,有众多神明,普通人很少有和神明对话的机会和能力,于是诞生祭司一职,女祭、女薎是最早的祭司,也可以说是祭司一职的老祖宗,据说两人乐善好施,恭敬虔诚,因此可与多为神明相通。女祭,也就是朱亚,她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不过确实已经死了,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跟过来就是为了看到答案。”   两人聊天之际,姬月也落到地下。   不远处,以小佑为首的无启国孩童站立在女祭、女薎对面,小佑双手紧抱金斧黄钺,满脸怒气地望着女薎。   “这个方向根本就不是应龙府山!”   女祭、女薎相貌相同,气质迥异,女祭柔和平稳,女薎凌厉咄咄逼人。   “你从来没出过无启国,怎么会知道路不对?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无启国人?”女薎轻蔑地望着小佑。   “我当然是,你别血口喷人!族长说过应龙府在我族西方,你一直往北走,有什么居心?”   “准确地说,应龙府在无启国西北方,我先带你们向北,再向西,有什么不对?”女薎并不把小佑放在眼里,狡辩也不多找些理由。   站在小佑身旁的一个男孩也加入到这场争执中。   “女薎,你真以为我们是无知孩童吗?我无启国人死而复生,哪儿一个不是活了几百年了?你们姐妹二人突然造访我无启国,是冲着重生之法来的吧?”   女祭脸色略显窘迫,女薎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二人乃是负责和神明沟通的祭司,若没有我们,你们这些凡人的心愿怎么传到神明的耳朵里,神明怎么会帮到你们?世间若无祭司,凡人的苦难将再也得不到救赎,真是可怜,我们求长生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受苦受难的可怜人。”   女薎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性格轻狂,在她的眼中,她就是神的使者,各族都应该像敬重神明一样地敬重她。   “少胡言乱语,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我族寻求重生的人吗?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小佑怒视着女薎。   “我实话告诉你,无启国人复生并没有什么秘密,就是在死后,将心脏埋在复生洞,我们的身体会重新长出来,那些来我族的外族人不少人试过,死后也埋在复生洞,但没一个活过来的,他们的身体只会腐烂。”   “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与我们相比?我们是神明选中的使者,注定是要长生不死的。”   女薎向前一步,睥睨着小佑。   “小族长,那老家伙既然让你带着人跑,重生的关键,一定告诉你了吧。”   小佑旁边的男孩将小佑推到自己身后,自己与女薎对峙。   “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重生的办法在无启国不是秘密,我们都知道,你也问过老族长了吧,他肯定告诉过你了,要是你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就是那么简单,你问的得多,我们也没有别的花样告诉你。”   男孩叫铭,是和小佑同一批长大的孩子。   女薎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铭的这番话更是惹得她火大,不再伪装的女薎,直接向几个孩子出手。   女薎手中的鱼变成一条一米多长,宽五厘米的鱼骨,鱼骨坚硬锋利,险些将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颅砍下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女薎一人还嫌不够,对着女祭大喊道,“你我生死相连,我得了长生,你也不会死。”   女祭略一犹豫,俎也变为一根一米多长,宽五厘米的青铜利器。   这群孩子不是两人对手,不多时,便被打倒在地。   女薎一步步走向小佑,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小佑吃痛地大喊。   “放开我,放开我!”   “把死而复生的秘密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小佑脸上都是泥土,态度却十分坚决。   “好啊,那我就砍掉他们的四肢,让你的朋友们痛不欲生,我倒要看看,无启国人的心脏是不是真能生出身体来。”   女薎将鱼骨刺向铭的大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血滴落在几个孩童脸上,几个孩子瞬间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不要!”小佑没有想到女薎下手这样狠毒,脸上也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女薎的手指蘸了些鲜血,她嗜血一般,将手指放在口中舔舐着。   “如果我得不到秘术,所有无启国人都得陪葬。”女薎炫耀一般露出得逞的笑容,“那些光鬼会把无启国人全部吃掉,小鬼,你要是乖一点,我倒是可以替你们求求情。”   “光鬼是你引来的!”小佑死死盯着女薎,他真想,真想杀了她。   “你是想要所有人死在这,还是交出秘术?我的耐心可不多了。”   铭不知道哪儿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女薎,他的身体长出两条胳膊两条腿,将女薎缠住。   “快带他们走!”   女薎的鱼骨和身体都动弹不得,小佑深深地望了铭一眼,用胳膊擦去眼泪,对几个孩童痛声喊道,“走!”   几个孩子奔跑的速度极快,仿佛是四条腿的动物,在小佑的带领下,一路向西。   “还不去追!把秘术和金斧黄钺拿回来!”女薎对女祭呵斥道。   女祭在女薎的命令之下,转身追了出去。   姬月为了金斧黄钺只能舍弃女薎这边的好戏,有莘衍不想跟朱亚呆在一起,执意跟着姬月。   “我对她们姐妹的事不感兴趣,神君带上我!”   有莘衍拉着姬月的胳膊不肯放开,姬月看他这么大的个子,却偏偏冲着她撒娇,又好气又好笑。   和楮墨小时候有点像,姬月默默地想,也不对,楮墨是假装害怕,有莘衍是真胆小。   姬月展开双翅,提起有莘衍,追了过去。   ******   无启国内,无启国国民有一半长出两条胳膊两条腿,四只手臂上拿满武器,奔跑的速度又极快,英勇无畏地和入侵的光鬼厮杀。   不知怎么起的火,大火如燎原烈火熊熊燃起,火光冲天,厮杀在火光的衬托之下,显得尤为壮烈。   楮墨站在土台之下,轻声开口。   “你特意让我们看到通史,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族长睁开双眼,看着楮墨站立的地方,目光却没有准确地落在楮墨的脸上。   “你来了?”   “嗯,有什么话说快点,我赶时间。”楮墨看到那双眼睛,他知道老族长并没有真正的看到他,应该只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气息。   老族长的声音悠远沧桑。   “我将所有族人的神力汇在一起,得知了我族重生的真相。”   “你们并没有真正地重生,而现在无启国的繁衍方式,会将一个崭新的人变成另一个,给新人加上一道枷锁,对吗?”   老族长并未表现出意外,接着说道,“我族信奉神重,族人危难之时会长出一双手臂和一双腿,类似神重的模样,我常会认为那是神重显灵。”   老族长说到此处,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那是无启国诞生之日的诅咒。”   盘古开天辟地,万物降生,在无启国的土地上,几团灵气聚集而来,他们起初并无形态,见森林中奔跑的动物自由自在,灵气便化成动物的模样,模仿它们的生老病死,动物寿命短短几年,灵气却可活许久,它们逐渐不满意这种生命形态。   在数年光景只后,它们发现植物的生活方式极好,只是一株枝桠,落在地上,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这几团灵气早就生出了智慧,他们认为人的形态最美,于是化成人形,可人缺少速度,于是化出四臂四腿,人族生命短短几十年,于是发明了掩人耳目的重生。   一个个重生之后的躯体,就像是这些灵气的新衣服,起初几次还顺利,可时间越久,这个方式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枝桠落地长成的大树,已经不是之前的了,新的身体就会有新的灵魂,这些灵气与新灵魂争夺同一具身体,为了彻底抹杀新的灵魂,这些灵气发明了所谓的族长制度,让这些新躯体按照他们的模式生活,直到有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占有这些身体。   “神重,就是灵气,所有能幻化出四臂四腿的,都已经被神重控制了。”楮墨从老族长的言语中,推测出事情的结果,“你想要彻底摆脱神重,将计就计主导了这次的行动,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还偷金斧黄钺做什么?”   老族长向着楮墨的方向深深弯下腰,诚恳道,“我从烛龙目中得知,千年后应龙神君会亲自来取金斧黄钺,老朽老眼昏花,不知您可是应龙神君?”   “不是。”楮墨道。   老族长脸上瞬间露出惊慌的神色,只见楮墨慢吞吞地补充道。   “我是应龙神君的,夫君。”   老族长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幻莫测,他这个年代反正没听说应龙神有夫君。   “请问应龙神可在?”老族长假装咳嗽,来掩饰尴尬。   楮墨双眼微眯看向老族长。   他根本就看不到四周的景象,既看不到姬月,也看不到有莘衍,却能看到他。   楮墨抬起手,看到手中的通史,心中才有了答案。   “不错,我只能看到那本书,只能与手握通史之人说话。”老族长坦白道,“阁下可否将书交予应龙神君。”   “你让那孩子带着金斧黄钺,应龙神去追了,有什么请求直接跟我说,如果你的要求太过分,我可不会转达。”   老族长大约第一次碰到楮墨这么直接的,哑然地举起手,半响又放下。   “老朽的确有个不情之请,望应龙神的夫君转达。”   楮墨听到老族长的称呼,顿觉身心舒畅,连刻薄都消散了。   “说说看。”   “危难之际,没有长出双臂双腿的族人,老朽恳请您能救他们一命。”   “你用了时光回溯的技法,但不是当时,而是现在,你要应龙神君千年之后回到此地,将你的族人救出来。”   救几个人对楮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他算计到姬月身上,让楮墨不大高兴。   “你私自窃取应龙神神器,使她没有武器防身,还妄想应龙神帮你救人,是不是太自私了?”   老族长匍匐在地,神态恭敬。   “老朽有大不敬之罪,请应龙神君降下惩罚,老朽愿全力承担。”   “你一个人怕是承担不了。”楮墨一直观察着无启国人,之前老族长放出神力,所有无启国人都出现了虚幻的胳膊和腿,看来无启国人果真是被当作灵气的容器而存在的,“逃出去的无启国人仍旧不能生育对吗?”   “正是,我已将重生的方法告诉每一个族人,当他们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便会回到复生洞,届时,将有小佑来帮助他们重生。”   “你可真是规划好了一切。”   楮墨这话不知是讽刺还是赞赏,老族长的身体仍旧埋地很低。   “你要人帮忙,总要拿出诚意来,即使神明,帮人也总要有个说法,对了,她如今不需要什么贡品,你们祭祀那一套倒是可以免了。”   老族长颤颤巍巍将手伸进胸前的一个布兜里,取出一颗血红色珠子。   “烛龙目可知过去未来,老朽在烛龙目中无意中窥见,应龙神在千年后会失去记忆,这珠子我族名曰记忆囊,原本是储存前世记忆用的。”   老族长向楮墨介绍了记忆囊的用法,原来书中的记录能如此详细,便是因为每个无启国人都有一个记忆囊随身携带,这个记忆囊,有些像现在的监控,放在人的口袋中,能够记录看到的人和镜像,并且能够记录下来。   读取的要求十分严格,需要读取人和携带人同时同意。   倒是比现在的监控保密性好。   “这颗是老朽的,望应龙神君收下。”老族长大约是认为一颗小小的珠子,未必能入应龙神的发言,片刻后又道,“若应龙神君不嫌弃,无启国族人愿意追随神君,誓死效忠。”   无启国人到千年后估计没有几个了,不过,复生洞楮墨倒是有兴趣。   “既然你们归顺应龙神君,那么无启国的地盘也归应龙神所有。”楮墨问道。   “那是自然,应龙神可凭借记忆囊随意进出无启国。”   “好。”   楮墨站起身,转身走向火光冲天的战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循环   姬月一路跟随小佑西去, 本以为小佑能安安稳稳将金斧黄钺送回应龙府山,谁知道这群小孩子一路上十分坎坷。   赶上战乱时期,难民流离失所, 粮食颗粒无收,但是食物这一项,就难住了几个孩子。   身后有女祭穷追不舍, 几人中已经有人支撑不住倒下了。   小佑年纪轻轻, 还真有几分领导人的派头, 勇敢果断, 主动和其他几人分开,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应龙府。   小佑猜测,几人分开后, 女祭只会追他, 那天其他几人都是安全的。   为了保护族人,小佑独自带着金斧黄钺,女祭一路追来, 将小佑逼到悬崖边上。   “我无心杀人,你把复生的秘密和给我,我会放了你。”   女祭手持铜刀, 站在小佑不远处, 她眉头紧锁, 看得出来, 确实不想杀人。   “都告诉你了,你们为什么不信!”小佑气喘吁吁站在巨石上,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你知道, 世界上的其他人会死吗?”女祭声音有些悲凉, 似是对小佑说, 又似在自言自语,“生命短短数载,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就要离开,还没有做完想做的事,还没有等到像等的人,生命就要结束了,真是可恨。   女祭的满腔悲愤化作言语。   “我和女薎出生之后便成为人人敬仰的祭司,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需要祈求神明的帮助,因为他们生活的太痛苦了,生老病死苦难重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神明祷告,祈求神明怜悯,可是大约神明太忙了,他们听不到,顾不上,于是我和女薎便会暗中做手脚,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改善他们的生活。”   女祭眼中含着泪水,迟迟不肯落下,倔强又孤傲。   姬月没想到,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朱亚,以前竟然是这个样子。   悲天悯人,不亏是天地孕育出的首位祭司。   “可是,我们快要死了。”女祭突然话锋一转,整个人变得狂躁起来,“我和女薎精通占卜,在为北寒之地的国民占卜来年丰收大事时,女薎无意中发现,我姐妹二人竟然活不过今年冬天。”   女祭眼眶微红,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由脸颊低落到地上。   “我们从北寒之地一路南下,四处寻找长生之法,可惜一直无果,知道走到无启国,你们既然能够重生,为什么不能把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呢,我和女薎并非居心叵测之人,得到重生之术,也只会帮助他人,小佑,如果我们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祭司了,没人能够与神明沟通,众生的苦难也再也得不到救赎。”   小佑仍旧抱着金斧黄钺,似乎这样,能够给他安全感,他隐约听懂了女祭的话,可是他把该说的,都告诉她们了,是她们自己不相信。   小佑坚持着自己的说法,而女祭在劝说无果后,直接上手强。   小佑奋力挣扎,他始终没有像他的同伴一样,变成四肢手臂,四肢腿,女祭几乎就要将金斧黄钺夺走了。   姬月在旁边看着,真想冲上去帮小佑,奈何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当年的影像,是早已发生过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改变。   有莘衍作为一个被电视剧电影荼毒多年的青少年,看着此时的场景已经猜出来下面的剧情了。   “小佑肯定掉悬崖了,然后没死成,碰到一位世外高人,修炼多年,成为绝世高手。”   有莘衍话音未落,小佑一脚踩在松软的石头上,抱着金斧黄钺,掉了下去。   姬月歪头看着有莘衍,幽幽道,“你怎么知道?”   “都是这样演的,可没意思了。”有莘衍喃喃道,“无聊,就没点新花样吗?”   有莘衍的话还没说完,新花样就出现了。   女祭原本要跟着跳下去,可她的身体突然向后栽倒在地,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像是被看不到的刀刃砍断,大量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短时间内的大量出血,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被砍下的四肢就想有思想一样,重新组成人体,人的头颅和腹部空着,手臂和腿都在适当的位置,双腿迈开脚步,向远方走去。   女祭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的四肢,用头和身体蠕动地想要将肢体追回来,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和女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儿,面露微笑地看着四肢。   四肢的速度比女祭爬行快很多,等四肢爬到女人身边,连接到女人身上,变成无启国人的模样时,女祭才隐约看清楚来人是谁。   “女薎!”女祭大声呼喊,虽然她的身体比凡人要强壮不少,可面对失去四肢这样的重伤,女祭也近乎崩溃。   “谢谢你了,这副身体真不错。”   女薎对自己如今的模样满意极了,她炫耀似的转了两圈,面对女祭的哭喊求救,她甚至不屑给目光赐给她。   “复生,真不错,幸好有个双生子,不然哪儿来找这么合适的。”   女薎抚摸着胳膊欣赏,女祭仍旧在奋力爬向,她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自己的姐妹,在她检查完毕,对自己的身体满意后,缓缓向女祭走来。   “我去,难怪朱亚见到女薎跟仇人一样,杀身之仇啊。”有莘衍没想到后续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忍不住直摇头。   姬月心累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悬崖下寻找小佑。   悬崖很深,姬月抱着希望,想着这孩子会不会运气好,挂在树枝上什么的,可惜并不会如她所想。   泥巴摔在地上什么样,人的身体高空坠落就是什么样。   小佑跌落悬崖,身体已经碎了,胸腔塌陷,手感就像揉一团混着小石头的泥巴,他脸朝地趴在地上,脖子后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痣。   姬月不需要检查就能判断出来,这孩子,死了。   金斧黄钺被他压在身下,看得出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佑仍旧将金斧黄钺护在身边。   姬月的手落在他的后脑上,仿佛抚摸晚辈一样,在虚影上摸着。   “可怜的小家伙。”姬月轻语,她望着眼前这个身体已经碎了的孩子忍不住可惜,如此年轻,甚至说是鲜嫩的生命,就这样葬身此处。   她目光怜悯,轻扫过小佑的尸身,却在他后颈处的黑痣上停留下来。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姬月撑着脑袋想,不是饕餮那些大妖,不是楮墨,也不是妖管局的人,到底在哪儿呢?   “姬月,你快上来吧,朱亚疯了!”   有莘衍的声音从高出传来,将沉思的姬月拉回现实,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一个人的名字猛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任优!饕餮小公司的老板!   姬月带着几缕疑惑展翅飞了上去。   地面上,朱亚疯了一样对着女薎拳打脚踢,可她踢的始终是空气,有莘衍怕她伤到自己,在身后抱住她的腰想要拦住她。   可朱亚根本就是不管不顾,拳头都落到了有莘衍身上。   有莘衍虽然受到重创,可还是咬着牙不肯松手,朱亚为了摆脱,直接去咬他的胳膊。   “疼、疼、疼!”   过去的幻影里,女薎对女祭极尽嘲讽。   “真是傻妹妹,你竟然想着造福人族,真当自己是神了吗?你做过那么多好事,有人感谢过你吗?当你面临死亡,有人回来帮你吗?你一直信奉的神明,会显灵救你于危难吗?像你这样愚蠢的人,不配和我同用一张脸,你能助自己的姐姐长生,已经是最大的功绩了,从今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女祭,只有女薎,你安心去吧。”   女薎一直在女祭面前伪装,今日得偿所愿,终于可以撕下面具,她痛快地讲述着。   她与女祭的想法从来就不一样,女祭心中想的是他人,而她心里,只有自己。   姬月多少能体会到朱亚的心情,当年她就知道,是女薎害了她,可她不信,她想找出真相。   万一害她的是无启国人呢,万一女薎只是一时利益熏心,或者走火入魔了呢?   朱亚执着地一路跟随女薎,希望其中有难言之隐,可事实是残酷的。   “这只是个虚影,你想报仇的话,就去找真正的女薎。”姬月望着女祭,“但我更希望,你能放过自己,恨这种情绪会不断消耗你,让你失去自我,曾经善良纯真的女祭,即使遭受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仍旧不曾伤害过任何人,我在初见你时,便知女祭有一颗慈悲心,如今知道你经历的事,更加确定,天道选定的首任祭司,果然没有辜负天道。”   女祭脱力地坐到地上,她一直坚守本心,以作为祭司为荣,从未想过会遭遇手足相残。   也许她仍旧慈悲,可恨意仍然让她变了模样。   女祭憎恨女薎的背叛,也憎恨自己成为屠杀无启国的帮凶。   “走吧,去找楮墨,我们该离开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金斧黄钺的下落,就该走了。   等姬月等人回来复生洞,老族长已经不见了,楮墨手中拿着无启国通史,似乎等待良久。   “知道金斧黄钺的下落了?”楮墨见姬月等人回来,向姬月走了过来。   “知道了,该想办法离开了。”   姬月正打算请女祭帮忙,楮墨望她手中塞了一颗红色珠子。   “老族长送应龙神君的礼物,拿着珠子,你可以出入无启国任何地方。”   姬月没想到老族长还给她留了这样一个好东西,端详着就打算试试怎么用,可她在靠近楮墨时,却问道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去哪儿了,怎么有天之元气的气息?”姬月凑近楮墨,使劲吸了吸脖子。   楮墨答应了老族长的请求,救下无启国人,他的方法无外乎杀掉入侵者光鬼,和那些长出四臂四腿的怪物,灵气在一具身体死后会想办法钻进新的身体,楮墨将灵气全部收入手掌中。   “天之元气?是这个吗?”楮墨摊开手掌,一团深棕色烟雾出现。   “是它,不过怎么变质了,颜色不正宗。”姬月嫌弃拧着眉。   “可能是时间久,过期了,你能净化吗?”楮墨记得应龙神三件套里,就用天之元气,难怪能死而复生长出智慧,这团灵气也是有背景啊,来自天上。   “天之元气本应纯洁无暇,它的模样真是怪丑的,净化这种事,我不擅长,不过倒是可以问问苏嫣。”   楮墨将天之元气重新收回手中,姬月由于拥有了老族长的珠子,带着众人轻易从复生洞出来了。   几人出来后,没走多久就到了停车的地方,朱亚一脸的生无可恋,楮墨将朱亚和有莘衍送到可以打车的地方,就将两人放了下来。   虽说沧海桑田,但姬月总归是比有莘衍靠谱得多,根据记忆顺利找到了当时的悬崖。   大约是金斧黄钺安眠此处的原因,这块地形变化不大,姬月和楮墨进入悬崖底,姬月的双脚刚踏到这片土地上,不远处便发出金黄色耀眼的光芒。   两人向光源处望去,土地开始震动,不消片刻,一柄锋利巨大的黄金战斧破土而出。   金斧黄钺千百年埋于地下却不掩锋芒,其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金黄色的斧身昂贵气派,在出土的那一刻,就昭示出它惊人的威力。   它像是有思想一般,用最完美的一面迎接它毕生的主人。   金斧黄钺在空中停顿片刻,算是摆好了出场姿势,又在几秒中后,不等姬月召唤,便飞向主人身旁。   金斧黄钺比寻常的斧头大不小,一米五的长度,其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斧头上是一面日月祥云,一面是山川河流,斧柄上是甲骨文雕刻的一个个名字,所有应龙神君手下败将的名字。   姬月伸手握住斧柄,在她握住的刹那,在她握住的位置出现两道近乎暗金色光圈,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划过金斧黄钺,像是重启一般,原本金色的战斧瞬间变得流光溢彩。   楮墨对金斧黄钺的印象很深,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样的形容词用在它身上,一点都不为过,世间几乎没有武器可以与之抗衡,后代君主将斧视为权力的象征,只有君王可用,可世间第个一用斧的,乃是应龙神君,后人不过是东施效颦。   姬月手握金斧黄钺,两只手分开,金斧黄钺一分为二,一只为黄金制斧头,一只为青铜制钺,钺比斧大三分之一,杆长一尺半,钺杆末端有钻,钺在斧头之上加有突出之短矛,长约六寸。   “这么多年,你们可真是一点也没变。”姬月检查了钺上的烛龙目,完好无损,小世界的难题,麻烦就能解决了。   在与本命法宝温存之后,姬月将金斧黄钺变成小拇指大小,当作卡子,放置在头发上,一个黄金小斧,一个青铜小钺,倒显得十分别致。   “金斧黄钺在此处等你,大约是有礼物送给你。”楮墨随后将老族长答应将无启国连人带地归顺姬月的事说了出来。   “哪儿是人家送,明明是你要的。”姬月觉得楮墨果然会做生意,无论如何都得自己赚才行。   “哪儿个族氏不想归于应龙神座下,能得你的庇佑,是他们的福气。”楮墨与姬月说着话,又想到,“可惜现在妖管局中没有一位无启国人记录,当初的承诺倒是成了空头支票了。”   姬月望着她脚下不远处,笑着说道,“要不说无巧不成书,我倒是认识一个无启国转世之后的人。”   两人说着话,开车赶回别墅,此时天色已晚,楮墨开车经过昨天的电影院,他单纯地目光扫过广告牌,却在看到其上的日期后,瞳孔猛地收紧。   昨天他们来看电影,屏幕上滚动着这几天的大热片,屏幕右下角是日期时间。   6月25日。   这是昨天的时间。   楮墨减速,看向电影院门口,几对小情侣手挽着手走进影院大门,其中四个就是昨天和他们同看一场电影的人。   楮墨将车听在路边,让姬月在车上稍等。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姬月从车里向外张望,随后推车下了门,她看不太懂文字,不知道楮墨为什么停车。   “去求证一件事。”   楮墨思考后,还是和姬月同行地好,两人走到昨天的放映厅,电影快开场之前,人到了差不多了。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姬月嘴唇微抿。   “是时间循环,还是小世界?”目前姬月想到的就是这两种可能,她分析道,“如果是时间循环,那么背后就是无启国的天之灵气,如果是小世界,就说明,我们上当了,姒周骗过了我,骗过了饕餮。”   将人困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如果他们不能找到出口,将会被永远困在这一天。   “天之灵气在我手里。”楮墨握紧拳头,思考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落入到陷阱中的,“先回别墅。”   楮墨和姬月出来,远远看到楮墨的老爷车上,占着点东西,走进发现是神重留下的痕迹。   “还真是和昨晚一样。”姬月做进后座,喃喃自语道,“一会儿不会还要碰到女祭吧,那家里那个怎么办?”   “女祭和我们一起进了复生洞,多半没参与这次的循环,她应该在家里。”说着,楮墨拨通了有莘衍的电话。   “楮局,什么事啊。”有莘衍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女祭和你一起吗?”   有莘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迷茫。   “什么?你说的是个人吗?啊,你给的地图我真看不出来,这地形都变了,哪儿还对的上啊,那个电影好看吗?我也想去,楮墨,你快发发慈悲,可怜可怜饱受考试摧残的大学生吧。”   有莘衍这番话让楮墨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他原本以为,今天进复生洞的四个人会在循环之外,可没想到有莘衍竟然会重复昨晚的生活,他把今天去复生洞经历的一切都忘了?   楮墨不方便在电话里对有莘衍多说,开上车,准备走另外一条路,他倒要看看,他每次做出不同的选择,还能不能让事情循环地起来。   楮墨开车期间,给柳相、戚藏等人打了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不用多想,不在服务区的其实是他。   姬月仔细观察着车外的一切,时间仿佛倒回到昨晚,四处可见的日期钟表,都是昨天的时间,这和姒周的小世界其实是不同的,小世界是将人困在某个地方,这里是将人困在某个时间点。   楮墨从另一条路上回来,没有遇到女祭,他与姬月回到别墅,有莘衍还在埋头苦干,从他一脸苦闷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今晚,一无所获。   “哎,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电影不好看?”有莘衍抬头,露出惊讶的神色。   楮墨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今天前几个小时做什么了?今天是几月几号?”   “6月25日啊,我们今天不一直在一块吗,姬月开着飞机,从梓州到风城,然后你们就丢下我,跑去过二人世界了。”有莘衍莫名其妙地看着楮墨,楮瘟神这是什么问题,难不成,瘟神得失心疯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有莘衍警惕地站起来,上下打量楮墨。   “楮局,您没事吧,工资还能发下来吗?”   楮墨一掌拍到有莘衍后脑勺上。   姬月看了一眼,楮墨家里的电子日历,果然还是昨天的时间。   “我们现在开飞机走,能飞出风城吗?”姬月细细思量着。   “试试吧。”说着,楮墨拉着有莘衍往外走。   有莘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姬月眼皮微跳,让有莘衍给妖管局打个电话。   有莘衍不明所以,却还是拨通了柳相手机。   “喂,什么事?”   有莘衍的电话意外地能够打通,姬月立刻问了柳相今天的日期。   “6月25日啊,怎么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哦,神君醒来时间不久,不习惯阳历,我给你看看今天阴历多少啊。”柳相一边翻看着日历,一边询问他们的情况,“你们那边怎么样?今晚刚到,先休整一晚,明天再行动吧,养精蓄锐也是很重要的。”   柳相还在说着什么,姬月已经没有心情听了,她伸手挂断电话,让有莘衍又给其他人打去,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对方的回答一样。   有莘衍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有莘衍脸色也严肃起来,他对楮墨和姬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在骨子里认为他们两个人会是正确的一方,那么就是说在他们的概念里,今天不是6月25日。 第50章 半个妖怪   楮墨原本在驾驶舱, 不过这么短的距离,有莘衍和姬月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解开安全带, 走了出来。   “问题还是出在无启国。”   姬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止风城,其他地方也在循环, 真不明白, 背后是哪儿位高人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目的又是什么。”   楮墨三人重新返回别墅, 路上有莘衍得知真相后,惊讶地险些把下巴掉下来。   “如果你不是姬月,我肯定认为你是精神病。”有莘衍手动合上自己的下巴, 他一只手搭在后脑勺的位置, 用力扯了一把头发,不解道,“你说, 我们是一起进的复生洞,你们还有记忆,我为什么没有?”   “因为你命好。”姬月道。   “啥?”有莘衍满脸疑惑。   “什么都不知道, 烦恼就会少, 所有命好。”姬月解释道。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有莘衍小声嘟囔。   楮墨不想听两人话题越扯越远, 只好解释道, “大约是你没触碰复生洞里的东西,我拿了无启国通史,姬月拿了老族长的记忆囊, 或许正是无启国的旧物, 才让我和姬月人保存了记忆。”   “有道理。”姬月踮起脚尖, 拍了拍楮墨的肩膀,“你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   姬月说着侧头看向楮墨,眼中闪烁着光芒。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莘衍他们是对的,错的是我们?”   楮墨回望着姬月,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如果有莘衍是对的,那么楮墨和姬月就比其他人多出一天,如果他们找出正确使用这两样物品的办法,那么楮墨和姬月就能比其他人多出更多的时间,甚至,得到永生。   例如,像今天一样,楮墨和姬月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干别的,而世界上的其他人只会重复在这一天里。   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打算干点什么?”楮墨问道。   “抢银行?”姬月略微思考回答道。   “你钱不够花吗?”楮墨没想到,姬月一位神君竟然也没比有莘衍觉悟高多少,眼里只剩钱财这种俗物。   “够花,只是我也没其他爱好。”姬月实在想不到能干什么,她的寿命本来就很长啊,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意义不大。   “我钱不够花。”有莘衍忍不住插话,“楮局,你快琢磨琢磨,这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我时间不够,钱也不够,让我多活一天吧。”   楮墨看着有莘衍这毫不犹豫想走歪门邪道的模样,不禁想,难道真的因为自己曾经是魔主,所有特别能吸引这种不太正义的人?   有莘衍掰着手指头数,如果他也有这一手时间循环的术法,要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给校花表白,偷看□□,打一天游戏,蹦一天迪,记住当天的彩票一等奖号码。   前几条平庸,最后一条就比较高明了,楮墨没想到有莘衍还有这样的智商,那实在值得栽培,“你懂股市的话,会赚的更多。”   有莘衍眼中几乎冒出光来。   “不过。”楮墨冷不丁地继续说道,“你现在连这件事的原理都弄不明白,就别想以后的事了,就像你还没追到校花,就别想着是生男还是生女了。”   姬月扑哧一声笑出来,有莘衍愤恨地望了一眼上司,低下头生闷气。   几人说话间,再次回到前院,他将车钥匙递给有莘衍。   “你开车去河东区,检查有什么异样,主要查看是否有阵法、城市边界是否有结界、风城是否有不明大妖,如果是虚拟的小世界,就会有漏洞,布置世界的人做不到面面俱到,你要调查对方是否留下破绽,其余不明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知道了。”有莘衍接过钥匙,他们之前的讨论都是猜测,而他们真正要做的,还是找出真相,他收起浪荡模样,尽快投入到工作当中,一脸严肃地问,“如果遇到女祭呢?装作不知道,还是拉她一块?”   “什么都别告诉她,不过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好嘞,那我走了。”有莘衍转身走向老爷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我开车,你们怎么办?”   “我们用飞的啊。”姬月说着,从身后逐渐展开一对翅膀,她的翅膀强健有力,展翅七米,流光溢彩,显得威严十足。   有莘衍羡慕地看了一眼,悻悻地上了车。   “我去河西区。”姬月盘旋飞入上空。   “好,玉华区归我。”   姬月将记忆囊放在口袋里,这颗血红色珠子有姆指盖大小,默默地将主人视线内的一切记录进来。   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闲适洒脱,他们熙熙攘攘,过着平淡又热闹的日子,全然不知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月隐身从人群头顶掠过,她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青年。   那青年穿着紧身裤豆豆鞋,一头五颜六色的卷发,妥妥的精神小伙。精神小伙七拐八拐地从美食一条街,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他耳朵里塞着耳机,音量开得老大,声音都从耳机里跑了出来,经过他身边,都能听到里面播放的哪儿首土味情歌。   他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除了两条腿,哪儿都不动,双手插在裤兜里,直挺着上半身,一脚迈进一个破旧的黑木门。   姬月等到青年进门后,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去,这是个闭塞的小院,几间平房,院子里还种着柿子树,这一片不是市中心,灯火昏暗,路边的路灯早就不亮了,屋里的人也不开灯,更显得漆黑一片。   姬月脚尖微点了一下地面,下一秒,人就出现在窗户边上,她这一道黑影掠过,更是给诡异的小院平添了几分诡异感。   “今天收获怎么样?”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姬月眨了眨眼,再次睁开时,眼睛变成了金黄色竖瞳,她的视线越过窗户,看到了房间里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不怎么样,打不到猎物。”青年踏着腰弓着背,选了个舒服的站姿,就一直保持,就像是顶住了一样。   坐着的女人穿着一件修身旗袍,发髻盘在脑后,手中握着一个陶瓷茶杯,精致的美甲一丝不苟。   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和女祭一样的脸,正是阴谋得逞,抢夺女祭四肢,而成为神重的女薎。   正常人眼中,女薎的四肢和正常人一样,而在姬月眼中,多出来双臂和双腿垂在女薎身体两侧,它们与女薎似乎并不和睦,一直向外伸张,想要逃离这具身体。   女薎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哀怨,“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青年不为所动,对女薎的话置若罔闻。   “十几天吃不上一口,没有供奉的日子真难挨啊,你说,现在的人们为什么不信奉神明了呢,明明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女薎语气轻柔,目光却狠毒地盯着青年。   大约是女薎的眼神过于犀利,一直默不开口的青年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   “没人听过你的名字,怎么可能有供奉。”   “没人知道,我才让你去向他们解释,天地间第一位大祭司是多么伟大的神明。”女薎说话间张开双臂,鱼骨瞬间出现,“没有祭司,人族怎么向神明祷告,神明如何能保佑你们,没有我,风城能年年风调雨顺吗?”   “没有你,我能死得痛快点。”青年木着一张脸说道,“你这番话,说了几百年了,你要真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丰功伟绩,人族会没有记录?你不过是个岌岌无名的混蛋而已,甚至,作为一个恶人,你都不出名,你害怕别人知道是你设计无启国,不敢留下姓名,除了灭族无启国,你也没做过其他大事。”   姬月在复生洞见过青年幼儿的模样,是当时为了保全族人,而奋力拦下女薎的铭。   人群之中,姬月一眼看到了他,从孩童到青年,铭的相貌有了一丝变化,可略微上挑的眉眼却丝毫没变,正如他的内心。   “算了,何必提起旧事,让我们闹得不愉快,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吸人气,我们真的会死。”女薎故作可怜地抱住自己的肩膀,“你愿意分给我一半天之元气,难道不愿意陪我一起活下去吗?”   铭仍旧垂着头,眼睛看向地面,声音毫无波澜,“是你夺走的。”   “反正,我们是同命相连。”   虽然现在的紧急事务是时间循环问题,可姬月觉得,不顺手处理了,岂不是辜负这次偶遇。   她一把推开门,门里的女薎和铭双双回头,女薎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惊恐。   “虽然我没见过你,但看你的反应,是知道我是谁了。”姬月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主要是房间太暗,她不喜欢,还不如外面亮堂,她伸手从头上取下两把小斧子,言语中没了平时的和善。   “你身为大祭司,却不司其职,人族的苦难,未及时禀告神明,是渎职之罪,为一己私利,谋害无启国百余人,其罪当诛,不顾手足之情,残害胞妹,手段残忍,罪无可恕。”   姬月手中战斧随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逐渐变大,当罪无可恕四字落下时,金斧黄钺在沉睡了千年后,再次在世人面前显露真容,它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实力。   “应龙神君,应龙神君饶命,我是冤枉的,请应龙神君明察。”女薎狼狈地跪在地上,她的双手伸向前方,头深深地埋下,上半身几乎都要贴到地面上。   这曾经是最虔诚的跪拜姿势,可此刻的女薎只让姬月觉得烦心。   既然做了坏人,就做的彻底一些,女薎若站起来,和姬月打一架,也算是给金斧黄钺接风洗尘,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让姬月感到无趣。   “饶你是不可能了,只是可惜了金斧黄钺,它身上要留下你这样卑鄙小人的名字。”   语毕,金斧黄钺从姬月手中飞出,瞬间砍下女薎头颅。   天之元气也被金斧黄钺砍了出来,飘向姬月手心。   铭从未想到,当年被女薎夺走大半天之元气,又被操控多年的他,竟然就这么简单地解脱了。   他站在原地,身体还有些僵硬。   他无数次幻想过,会不会有人来帮他一把,只有三分元气的他,身体就像一个虚弱的久病的病人,无力头晕,随时可能跌倒,他几乎没有力气来支撑起身体,可这口气却始终断不了。   女薎吊着他的命脉。   两人分一口元气,原本就不该如此长寿,女薎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复生洞后,继续修炼歪门邪道,靠吸取人的精气为生,都快成半个妖怪了,而铭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这样一来,女薎单方面压制铭,使得铭无处可逃,只能听她召唤。   铭知道自己打不过女薎,看着女薎一天天强大起来,铭逃出生天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甚至认为,没有人能打得过这个妖怪。   “你。”铭足足站了十分钟,他侧头看向门口。   那人站姿爽朗有力,手中提着一把斧头,穿堂风吹起她的头发,在阴暗的环境中,那人却如列日一样,照亮四周。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无痴无嗔,只是平静地看向地上的女薎。   我这是真的遇到神明了吗?即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铭仍旧不敢相信,传闻中的应龙神君,有一天会破门而入,斩杀了奴役他多年的女魔头。   “您是应龙神?”铭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姬月近了一些。   姬月刚才一直看着女薎的魂魄,她即使死了,仍旧在求应龙神君绕她这一次,女薎几乎是声泪俱下,只可惜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她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在鬼哭狼嚎。   姬月对于女薎的求饶不为所动,她只是在想,这下,朱亚也解脱了吧。   “哦,我是。”姬月看向铭,收起她的无悲无喜,换上一副沉入世俗的表情,她微微带着笑意,开着玩笑,“怎么,长得和你心目中的应龙神不一样?”   “不、不是。”铭立刻反驳,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不知道应龙神是什么模样,但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神明,其实我也没见过神,也没想过神的模样,只是觉得你,能实现人的愿望,好像无所不能,没有什么做不到,这大约就是神吧。”   铭这番话说的模糊不清,思路也有些混乱,姬月却意外地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就是降妖除魔,距离无所不能还是差点,你看,我要是真那么灵验,早几百年前就该来救你了,而不是让你等到现在。”   “不,应龙神君今日能救我,铭感激不尽,神君是真的神明,铭今后愿终生供奉神君。”因为女薎的愿意,铭从不信奉除了神重之外的任何神明,他觉得,从今天以后,他得每天为应龙神君烧一炷香。   “心意领了,形式就不必了。”姬月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回过头,将那个想要逃跑的身影喊住,“小白,今天你当差啊,快过来收魂吧。”   来收女薎的正是见过姬月一面的白无常,在妖管局,姬月应龙神的身份已经不算密不透风的秘密了,地府眼线众多,对地面上的大事更是关注,应龙神现世这样的消息,很快在地府传开,而与姬月交过手的白无常自然也听说了。   梓州有一个楮墨已经让他敬而远之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应龙神,虽说这位是正经的神明,可白无常总觉得不安,老觉得姬月身边会出大事,或者该说,因为要出大事,所以应龙神来了。   斩杀蚩尤、佐定九州、擒无支祁,哪儿次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白无常心思细腻,他甚至去查了未来十年是否有大量人员不明原因死亡,以此来判断近期是否有天灾人祸,可结果什么都没有,还被搭档黑无常嘲笑疑神疑鬼。   白无常一怒之下申请调到风城,结果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姬月。   转到一半的身体被白无常硬生生扭过来,他上前两步,对姬月拱手行礼。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上次冲撞了应龙神君,在此赔罪了,望应龙神君海涵。”   “不知者无罪,免了。”姬月后来听楮墨说过白无常,原来他不是个小鬼差,而是个不小的官员,“我问你个事,今天是几号?”   白无常以为姬月是记着他上次把活人抓回去的失误,立刻拿出地府版平板,平板外貌和阳间的平板一模一样。   白无常手持平板,调出女薎的身份信息,姬月目光扫过去,一眼看到了右上角的时间,和阳间一样。   “没错,确实是女薎,半个小时后,我会去玉华区勾走女祭的魂魄,大祭司女祭女薎自此魂归地府。”   白无常生怕出错,认真核实信息,同时从心里佩服自己的预感,看,应龙神出没的地方果然有大妖藏匿,这不就把千年的亡魂抓到了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调过来,正好赶上这一趟。   “好。”姬月收回目光,慢悠悠问了白无常一个问题,“最近风城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白无常脚下一个踉跄,“抓到女祭女薎还不算大事吗?”   “我就是问问,别紧张。”姬月若无其事地继续问,“这附近可有什么恶妖恶霸,正好我来了,一并收拾了他们。”   应龙神这一趟,果然是来挑事的,白无常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生死簿上没有的名字,阳寿没尽的,从不能真一个个给应龙神指出来吧。   他尽量拿出专业人士的专业技能,回答道,“没有,在妖管局的治理下,九州大地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绝对没有妖兽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事发生。”   姬月微微侧头,嘴角仍旧含笑。   “楮墨,又没在这儿,我跟他不是一伙儿的。”   说着,姬月靠近白无常,将平板从他手里顺了过来。   上面员工头像是白无常吐着舌头的正面照,他头戴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下面是大咧咧两个图标,一个写着阳魂,一个写着阴魄,对应男性和女性。   打开阴魄,里面又是三个文件夹,分别写着接应,超度,在逃,对应的分别是已接送到地府的魂魄,直接了结灰飞烟灭的魂魄,以及潜逃在外通缉榜上的魂魄。   姬月点开在逃,女祭的名字赫然在列,再向下翻,第一页上共五十人,姬月全部不认识,她指着平板,问道,“在这都是在逃的?”   白无常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姬月现在的模样,有点像检查作业的老师,更准确的说法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他看着在逃人数,艰难开口,“这是第一页,还有二十多页。”   “嘶。”姬月发出一声感叹,手指飞快地向后翻。   “是不是阎罗王给的悬赏太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和平年代,这么多漂泊在外的亡魂,不太合适了,我看这些也就是近百年的,修炼时间在你之下,上次在梓州见到你,这会儿你又来了风城,负责区域不少啊,是不是任务太重,分身乏术了?等改天,我替你说一声,让阎王他们减轻你的工作,提高工资。”   “不,不用了,我今天是临时调过来,为了捉拿在外潜逃多年的女祭,没想到刚到风城,女薎阳寿也尽了,都是巧合,我工作量不大。”白无常一边扯着谎,一边猜测,莫非应龙神知道自己为什么调到了风城?   担心姬月理解有误,白无常继续解释道,“接应和超度是我个人负责的,在逃是整个地府统计的在逃鬼魂,不是从我手上逃了一千多个。”   “我知道,只是觉得像无常这样级别的鬼差,应该负责更重要的鬼魂,一般的交给其他鬼差就行,比如上次的仑者大厦。”   男女鬼魂加起来足足两千多个,姬月没有看到眼熟的名字,看来近几百年并没有出现道行高深的厉鬼,这些名字的出生地,甚至没有和风城相关的。   那么这次事件,和鬼怪的联系就不大了。   她将平板还给白无常,“抓到女祭后就离开,改天我去地府坐坐,这些流落在外的魂魄还是要管一管,速则乘机,迟则生变,虽然现在还没酿成大祸,时间久了,这些亡魂难免修炼成厉鬼,届时厉鬼行凶,生灵受难,地府难辞其咎。” 第51章 有趣的神明   “是。应龙神君教训地极是, 我回去就禀告阎罗王,挑选几名精英,成立专案小组, 将潜逃在外的魂魄全部抓拿归案。”白无常立刻回答。   见白无常反应这么快,姬月满意地点头,“我答应给女祭新衣和贡品, 现在却没时间了, 那就让她投个好胎吧, 生在富贵人家, 无忧无虑安享太平。”   说完便让白无常带女薎离开。   铭身上只留着一点天之元气,看模样已经时日不多,姬月让他好生休息, 便准备离开。   “应龙神君, 你刚才问最近风城有没有大事发生,我知道一件。”铭脸色凝重,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迟疑,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觉得, 今天不是今天。”   姬月回头望向铭, 青年消瘦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在姬月坚定的注视下, 铭缓缓开口。   “昨天,我一无所获回来,和女薎吵了起来, 她一直将自己视为神明, 而我是她的仆人, 我没能带食物回来,被她赶出门,在外面墙角待了一夜,今天天亮后,我出门,走的还是往常会去的地方,我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自己活的也像是行尸走肉,周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关心,可是今天一路上遇到的人,和昨天似乎一模一样,手拿糖葫芦的小孩,在垃圾桶捡垃圾的老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疯了,可能出现幻觉了,这几百年,我一直浑浑噩噩。”   铭从来不看日期,对于其他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希望,对于他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并不能准确说出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每天走的路线都一样,自己的记忆出现误差。   铭大约是营养不良,长得并不高,姬月将手放在他的头顶,在以前,这是一个赐福的手势,所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姬月虽然不会赐于长生,却能赐福让人消除业障,令人神清气爽。   “你我相遇便是缘分,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赐福结束后,姬月收回手,“你要想知道真相,今天晚上做些不一样的事,留好标记,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姬月的赐福对于铭来说,就像是将要干枯的花草终于等到雨露,从浑浑噩噩变得耳聪目明,连身体都轻快不少。   铭活动了一下胳膊,这才像是活着的人该有的感觉。   “是,我多去几个地方,明天白天我再去步行街,如果。”铭迟疑了一下,片刻后又笑了笑,“应该是我出错了,明天步行街总不会再遇到今天见过的人。”   姬月拿出手机准备加上铭的微信,“如果发现真的一样,就立刻和我联系。”   “我没有手机。”铭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没有身份,不能打工挣钱,”   姬月不知道,铭这身衣服都是捡来的,他不是故意打扮成这副模样,只是单纯地没钱,唯一的电子设备就是兜里那个磨损严重的MP3,同样也是捡来的。   “我明白了。”姬月了然地点了点头,报出楮墨别墅的地址,“只不过,我未必会在,你可以等我回来。”   “这个地址是我族祭坛旧址。”铭显得有些愤恨,“完全建在祭坛上,将祭坛压在地基下。”   “祭坛不是一个土台?从复生洞进去的那个不是祭坛?”   姬月对于整件事一直有几个疑问,一时当时女祭做法时,说的是代无启国臣民向复生洞情愿,可几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无启国臣民,知道几分钟前,她才解开疑惑。   女薎抢夺了铭的天之元气,女祭和女薎是双生子,很多时候能共用一些东西,比如天之元气,所以女祭借的是铭,这个无启国臣民的身份。   第二件事便是关于复生洞,如果复生洞进入的是祭坛,那么楮墨的别墅就不会是祭坛所在地,她检查过,无论是别墅还是复生洞都没有设置改变空间的阵法,也就是说,两者之间没有连通。   “不是,您说的复生洞是后人起的名字,复生洞所在的位置是我族曾经的广场,就是您说的土台,祭坛则是供奉着神明神重的地方,只有族长可以进入,是所有族人最敬重的圣地,族长曾经说过,祭坛中不止有神重,还有两位神明在此歇息,那两位不愿透露姓名,但会保佑我族,族中任何人不能打扰他们休息。”   神重是什么,姬月已经知晓,那另外两位是谁?无启国的秘密竟然还挺多。   铭继续述神殿祭坛说着,“祭坛十分坚硬,是附近的矿石建成,虽然这里变化很大,祭坛也被埋入地下,但是那块土地与周围明显不同,土质松软,会发生明显的沉降,很多人忌讳,所以这块地一直空着,三百年前,一个土匪头子,突然要在这建别墅。”   “你没有阻止吗?”姬月问道。   “阻止不了,那军阀有几分本事,修建的时候请了不少和尚道士,四周都布着阵法,说是除了人,妖魔鬼怪一律不得擅入。”   “你真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现在既想知道那两位神明是谁,又想知道这个军阀是谁。”   “两位神明的名讳,我不知晓,但是这个军阀的名字,我知道,叫柳吏,人称柳二爷,战乱时期,集结了一帮土匪,组成军队,割据一方,无儿无女,终年三十二岁。”   铭对柳吏关注许久,可惜这个人不常来,女薎又一直控制他,以至于他想暗杀柳吏都没成功。   “晓得了,等我查查这个人。”   姬月耽搁太久,草草嘱咐了铭几句,便离开了。   她起身赶往玉华区,准备在白无常把女祭拉到地府前找到她。   如果女祭的行程和昨天一样,她现在应该在从电影院到别墅的那条路上徘徊,姬月依据记忆赶过去,远远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时而盯着路人发呆,时而恶作剧般的跑去充当交警,时而躺在马路中央,让车从自己身上碾过去。   她的行为在普通人看来幼稚可笑,可姬月看到她找死般的行为,又觉得悲凉。   等事情结束,投胎转世对于她,是最好的结局,不过再次之前,姬月得让她再帮个忙了。   姬月飞身落下,女祭正仰躺在路上,她睁着眼看着天,眼中却是空洞的。   “女祭。”   “女祭是谁?你又是谁?”女祭眨了眨眼,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你长得好漂亮啊,我好羡慕,此生的追求就是变成美女。”   姬月蹲下,朱亚没有了记忆,真是麻烦啊。   “女祭是你,我是应龙,朱亚,现在我长话短说,我们其实认识,但是你把我忘了,这样,你帮我个忙,我保你下辈子长成一个顶级大美人。”   女祭咯咯地笑起来,一骨碌从地面上爬起,她的眼里总算有了点活气,围着姬月站起来。   “神奇了,你不但知道我曾经的名字,还知道我今天打算用的名字,难不成你真是应龙神。”   姬月话不多说,顷刻间打开翅膀,眼睛变成龙目,额头长处龙角,就连金斧黄钺也从头上飞下,落在地上,恢复原貌。   女祭呆在原地,片刻后,双膝跪于地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虔诚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喊道,“女祭拜见应龙神君,恭迎神君归位。”   “免了,还是叫我姬月吧,我要到梓州找一个人,你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带我过去。”   姬月如今已经能顺利使用手机了,她在地图上给女祭指出梓州的位置。   “是,我这就带您过去。”女祭让姬月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多长时间?”   “三十分钟。”   姬月收敛心神,女祭的缩地成寸是真的缩地,并非是她奔跑的速度快,而是设置好起终点,从一个点直接迈到另外一个点,有些像姬月玩游戏里的传送点。   只不过女祭毕竟还是生灵的范畴,世界也不是数据堆砌而成的,女祭每次施展缩地成寸的距离是有要求的,她每次能够移动十公里,且随着施展的次数越来越多,女祭已经有些累了,距离逐渐缩短,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只是女祭作为祭司,永远将神明的要求放在第一位。   三十分钟后,姬月和女祭站在梓州一条巷子中。   “此处僻静,虽于您身份不符,但方便落脚,望神君不要嫌弃。”   “你选的地方很好,而且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是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以后你就别叫女祭了,还是叫朱亚吧,何必背负那原本就应该卸下的责任呢。”姬月笑着捏了捏女祭的脸颊。   “我,是,早就该放下了。”朱亚少有地露出几分轻松,对于她尊敬的神明,潜意识里认为,凡是姬月说出的话,就是一种指示,是一种能够让人摆脱困境的办法。   姬月试着拨打了几个人的电话,都不在服务区,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她和楮墨,或者说无启国国民身上了。   姬月有些庆幸这段时间了解了这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她找不到那人的地址,却能从网上搜到,几分钟后,姬月再次给了朱亚一个位置。   “就是它了,我们不赶时间,力气省着点用,回去的时候,你得多带一个人。”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朱亚刚遇到姬月那会儿,处于震惊之中,随后三十分钟集中精力赶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隐约是出了大事,而且姬月说认识自己,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干嘛露出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出什么事都有我替你顶着呢,悄悄告诉你,你下辈子,不光是个美女,还是个富婆,一生荣华富贵。”姬月将手放在朱亚肩膀上,语气轻松道,“去接上他,等人到齐了一块说。”   肖跃在睡梦中,感觉被子被人一把掀开,随后是一只手一掌呼到自己脸上。   “谁!”   肖跃猛地坐起来,人也清醒过来,被子不翼而飞,两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他床头,夜晚房间昏暗,他只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其中一个一只手搭在另一个肩膀上,说不出的诡异。   肯定是做梦!肖跃紧紧地闭上眼睛,僵硬着身体躺下,心里不停地说,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还睡。”姬月再次送给肖跃一个巴掌印。   肖跃知道自己在挨打,但是不敢睁眼,他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只要自己装睡,这两只恶鬼就吃不了他。   姬月连打了好几下,肖跃就挺尸,她直接捏住他的鼻子,不一会儿肖跃就忍不住了。   “啊,放开我!”肖跃用力推开姬月,连忙大口呼吸。   “这不是醒了吗,装什么,醒了就跟我走吧。”   “啊,不,我不跟你走!我是活人。”肖跃拼命后退,直到背顶在墙上。   “废话,死了来找你的就是无常了。”姬月打了一个响指,房间瞬间亮起来。   肖跃适应了几秒,总算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一个不认识,另一个倒是见过一面,记忆中是韬白的朋友,来过一次公司。   姬月手指在肖跃额头上点了一下,又把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往外拉了拉。   “没有天之元气,你是怎么活这么久的?从悬崖上落下,尸骨无存,又是怎么生出新身体的?”   肖跃脸色惨白,拳头不断收紧,警惕地看着姬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佑,当年你答应把金斧黄钺送回应龙府,为什么没有做到?”   金斧黄钺为了证明主人的身份再次飞了出来,如果它有思想会说话,一定郁闷,为什么主人只留下真身画像,不留下人形画像呢,搞得大家都不认识她。   “你、你是?”肖跃身体前倾,紧张地望着姬月。   “你们族长的好计谋,让我前往无启国,又让楮墨救下了所有无辜无启国人,可我没想到,他想要的不止如此,他将所有人困在同一天,让无启国人活下来。”姬月不打算浪费时间,径直问道,“你也是无启国族长,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肖跃的表现异常激动,身体不断地向后退,撞到墙壁上,发出数声闷响,手指用力抓紧床单,他的声音扬高数倍,脸上露出恐慌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无启国,什么族长,什么困在同一天,我统统都不知道!”   “小佑。”姬月凝眉望着肖跃,她语气平缓,仿佛神明俯瞰众生,“你有什么苦衷吗?”   “我、我。”肖跃痛苦地闭上眼,他嘴角抽搐,紧握的手指,骨节泛白。   “今天你见到的人和事,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你,他们都困在昨天,永远出不去,只有你知道,时间停了下来,那些都是你的同事朋友,你忍心他们日复一日,像木偶一样地活着?虽然你不会走向死亡,可是你能够和谁交流?你内心的痛苦又能给谁诉说?这样说着,千年百年,快乐吗?”   姬月望着肖跃,他的身影和儿时那个执着勇敢的小佑重合,善良的灵魂不会轻易改变,她希望肖跃可以想起曾经的自己。   肖跃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朱亚隐约听出了事情的真相,不敢相信,时间竟然能够停下来。   “神君,要怎么做才能破解?是他吗?让我杀了他。”朱亚手指指向肖跃,“你是当年的小佑,无启国的族长,是你将大家困在这里。”   肖跃在轻声哭泣,无论姬月和朱亚说什么,他都不再说一个字。   朱亚原本对他还有几分愧疚,可在反复询问无果后,也不禁有些恼怒。   “只为了你能活着,其他人都要像行尸走肉一样,你也能安心?”   肖跃仍旧紧闭双眼,靠在墙上,他的头微微扬起,后脑勺贴在墙壁上,灯光下的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抿的唇角昭示着他此刻的倔强。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姬月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回头对朱亚说道,“休息好了,返回风城。”   朱亚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她点了点头。   姬月拉起肖跃,另一只手牵起朱亚,三人转瞬消失,房间的光亮瞬间熄灭。   ******   楮墨在玉华区转了一圈,他的手机不能联系到任何人,包括朱经理朱厌。他想找帮手也找不到,不禁有些郁闷。   整个区域并有任何蛛丝马迹,或许方向不是这里。   楮墨落在公园中偏僻的一角,脚踩在落叶上,微微用力,一道黑气从落脚处猛地钻入地底深处,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地底钻出,影子漆黑,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楮墨抬手,几道黑气没入影子中。   影子由黑色逐渐显露人的形态,一位婀娜美艳的女子□□地出现在楮墨面前。   楮墨皱了皱眉,又甩出几道黑气,这影子才有了衣物避体。   女子肤白胜血,体态丰盈,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她看清来人后,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对着楮墨福身,开口问安,一道妩媚十足,风情入骨的声音。   “楮墨哥哥,你怎么叫我来了,是想人家了吗?”   楮墨眉头皱着更紧了,他忍下反胃的冲动,面上却止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   “别捏着嗓子说话,你不难受?”   女子委屈地瞥了一眼楮墨,我见犹怜地抬起手腕,掩住自己的嘴角,声音柔弱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人家本来就是这样,你真讨厌。”   女子对于楮墨的不解风情很是不满,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靠。   楮墨后退一步闪开,女子险些栽倒在地。   “你是戒过毒还是怎么着?我这么一位大美女对你投怀送抱你不要,是眼瞎吗?”女子气急败坏地跺脚。   “说过了,我不喜欢心机深沉的。”楮墨面无表情,要不是联系不到其他人,他真不想叫思士来。   思士甩了一下大波卷,连瞪了楮墨好几眼,“别人都叫我白月光好不好,谁心机深沉了。”   思士上次表白就被楮墨骂了心机婊,她现在已经往清纯小白莲的人设上发展了。   “有点事需要你去办。”楮墨不想再和思士胡扯,直接进入主题,“无启国出问题了。”   思士不等楮墨说完,赌气似的打断道,“我很忙,没空,你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国际巨星了吗,每天很多通稿的,我现在很贵,拍不完的封面,走不完的红毯,谁有时间帮你办事。”   “再忙你也是仑者传媒的艺人,我这个董事长叫不动你?”楮墨这下不只是皱眉了,语气都严肃起来,低声训斥道,“你在外是大明星,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思士没想要楮墨会这样严肃,低头认错,小声道,“我知道了,楮董。”   之前楮墨只当思士是恶作剧,如今他看出,思士大约是真疯了。   继续下去不是办法,楮墨直接把话挑明,“首先,我喜欢女人,其次,我最爱的人回来了,你正常点,别给我惹麻烦。”   思士一直低着头,等楮墨说到“最爱”两个字时,瞳孔瞬间扩大,她抬起头,错愕地望着楮墨,因为过于仓促,来不及伪装,露出略显沙哑的男声。   “谁?谁回来了?”   “姬月,未来的董事长夫人,一会儿你就见到了。”楮墨有时候真想打开思士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你一个男人非要变成这样,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改天找个医生去看看。”   思士在短暂的失态后,很快恢复如初,脸上都看不出异样。   “你不懂,我这叫跨性恋,很正常的。”思士仿佛转瞬就将对楮墨表白的事扔到了脑后,对楮墨口中的董事长夫人好奇起来,“她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见过爸妈了吗?”   “这你就别操心了,你只要记住,少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楮墨嘱咐完后,就开始步入正题。   他简单地将现在的情况告诉思士,思士一脸认真地听着,从起初的轻松到沉重。   “会有这样的事?真是不可思议。”思士一手捏着下巴,只觉得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我需要再去一趟复生洞,复生洞只允许无启国人进入,你变成他的模样,跟我走一趟。”楮墨从手机中拿出肖跃的照片。   思士上身前倾,问道,“这是谁?”   “无启国人。”   ******   姬月等人回到风城,已经是凌晨四天,天边露出一抹细长光亮。   “天快亮了,回别墅吧。”姬月看到已经疲惫的朱亚,让她停下来,几人步行回去。   肖跃虽然寿命长,但体质和常人无异,这种快速度穿行,对他而言,就像是生生把身体撕碎又在另一个地点重新拼装起来。 第52章 宫殿   到了目的地后, 就不停地呕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   肖跃现在是真的脸惨白如纸,双腿发软, 姬月只好架着他走。朱亚疲惫地跟在后面,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马上就要晕过去。   “神君。”朱亚恍惚见伸出手臂, 想要叫住姬月, 身体却呈现半透明状态。   姬月心有灵犀似的猛地回头, 发现朱亚的身影正在消失, 她伸出手指向朱亚的方向画出一个圈,朱亚便被吸进她的手心。   “时间开始循环了,你大约会回到前天这个时间所在的地方, 不会我们这么有缘, 你就暂时在金斧黄钺里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朱亚被姬月放在金斧黄钺里。   姬月带着肖跃回到别墅门口,楮墨恰巧也在此时回来, 他身边跟着能够百变形态的思士,此时的思士正是肖跃的模样,四人碰见, 皆是一惊。   “他是谁?”姬月指着楮墨身后的“肖跃”问道, 她辛辛苦苦跑到梓州, 不会带回来个假的吧。   楮墨同样惊讶, 肖跃远在千里之外,姬月身后这个是谁?   “你在哪儿碰到的?”楮墨看到几乎挂在姬月身上的肖跃,脸色不悦, 他将肖跃从姬月身上推开, 肖跃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 脚下晃了晃,最后还是站住了。   “肖跃,你不记得了?”姬月介绍道,“就是那个指控你公司游戏害人的、饕餮的老板。”   楮墨站在姬月身边,半个身子几乎挡在姬月和肖跃之间,对姬月说话时既温柔又敬重,让站在旁边的思士一时间有些恍惚。   “记得,你怎么会遇到他?他也来风城了?”楮墨略微低下头,对姬月轻声说道。   “我和朱亚千里迢迢把他抓来的。”姬月下巴指了一下肖跃,“我遇到了一个无启国族人,发现他在循环之外,怀疑是无启国老族长搞的鬼,特意把他找来的。”   楮墨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和思士再次进入复生洞,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真聪明。”楮墨捏了一下姬月的鼻子,夸赞道,“估计昨晚你的收获最大了。”   思士原本是要变回女明星的模样,可现在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女孩是谁了,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变成了女明星的男版,一个帅气的青年。   “你好,我叫思士,楮局的部下,技能是形态百变。”思士绅士地向姬月伸手,眼角眉梢都是一副正经的模样。   姬月遵照礼仪,握住他的手,眼睛看向思士,发现他的本体是一团无形态肉,不禁好奇道,“咦,是太岁吗?”   思士没想到姬月只是看着他,并未开天眼就能看他的本体,虽然没说对,但相差不多。   “啊,不是。”思士收回手,低下头,不太想让姬月看清他的模样。   姬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几人正打算进别墅,一道男声传来,楮墨好奇地转身,今天这个大门是进不去了吗?   “应龙神君。”铭从远处跑过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姬月身上,随即看到他万分痛恨的一张脸。   “柳吏!”铭几乎是爆呵,“是你!你这个土匪!”   楮墨眉毛微挑,“认错人了?”   铭冲到楮墨面前,目光怨恨地看向他,“你化成灰我也认识,就是你,将祭坛压在地下!”   “不能如你所愿了,我永远都不会化成灰。”   铭抡起胳膊要动手,楮墨从指尖弹出一缕烟雾,铭就被推到在地上。   “柳吏!你不得好死!”铭对楮墨可谓怨气冲天,只是后者似乎并不知道他这怨气从何而来。   一直神游天外的肖跃用于被铭的吼声惊醒,他望了许久,才不确定地喊出,“铭?”   倒在地上的铭僵硬地转过头,看到肖跃后,也是犹疑了半响,“你是,小佑?”   肖跃将铭拉起来,许久未见的两兄弟随即抱在一起。   姬月身体靠向楮墨,低声问道,“你上辈子是个土匪?”   “不知道,入了轮回,喝了孟婆汤,怎么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楮墨低声回答。   姬月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柳吏当年不偏不正地选中这块地,没准是发现了什么,你现在不记得了,我们还得从头查。”   “我倒是知道,地下是祭坛,你又知道什么了?”楮墨奇道。   姬月和楮墨正说着话,铭和肖跃的重逢进行地差不多了,铭的怒气再次转移到楮墨身上。   “就是他,祭坛被压在别墅下,对神明大不敬。”   “好了,先进去再说。”姬月招呼几人进门。   “楮局!”   楮墨和姬月刚走上台阶,身后又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男声,这才连姬月也忍不住吐槽道,“还真是进不去大门了。”   “楮局!”有莘衍的身体接近半透明,正艰难地爬行,身体似乎松软地将要融化,如果不是靠着他强大的修复能力,或许早就融化成水了。   楮墨对着有莘衍连打出三道黑气,黑气没入有莘衍身体里,才算勉强撑住了。   “时间一到,他们就会重新回到循环的地点。”姬月看到楮墨强行将有莘衍留下,感叹楮墨的魔气,可真是深厚。   有莘衍身体仍旧脆弱,但精神还在,他撑着眼皮,看了一遍多出来的几个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思士身上。   他摇摇晃晃伸出一根手指,“你怎么长得那么像一个明星啊,不过她是个女的,太像了,她叫什么来着,思士。”   一直努力减弱存在感的思士就这样被拎出来,他头扭向一侧,不去看有莘衍,用沙哑的男音回答,“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她老出名了,我们宿舍都是她的海报,你不会是她同胞兄弟吧。”有莘衍几乎挤到思士面前了,他的身体虽然只有一分力气,可充沛的精神力却让他格外地难缠。   楮墨将有莘衍拽走。   到了客厅,几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姬月和楮墨坐在沙发上,肖跃和铭则坐在对面,思士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有莘衍则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楮墨不远处。   姬月和楮墨简单地将各自掌握的信息汇总了一遍,突破口有两个,小族长肖跃,还有那个神秘的祭坛。   肖跃仍旧不肯多说,楮墨有的是手段逼他说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几道黑气就进入了肖跃的身体里,几人还在说着话,楮墨已经进入到肖跃的识海,在识海里翻阅着关于无启国的记录。   小佑落入悬崖后,魂魄守了金斧黄钺几百年,直到有一日,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来到此处。   那男人看不清面容,楮墨也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见男人在小佑的尸骨上撒了些东西,尸骨竟重新生出血肉,魂魄也被男人引回体内。   男人对小佑嘱咐着什么,小佑时不时点头,随后两人离开。   白色长袍男人,莫非就是祭坛里的一位神明?否则,小佑为何要信任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呢?   楮墨分析着肖跃的种种情况,快速地翻阅着和白袍男人有关的信息,就在三百年前,肖跃回过一次风城。   当年柳吏在此处建造别墅,肖跃暗中观察过多次,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除了天之元气,无启国竟然还有别的神明保佑。   铭的重点一直在楮墨的房子压了神明的容身之所,楮墨的意识从肖跃识海中抽离出来,他对上铭的指责,这次分外的好说话。   “那拆了吧,让祭坛重见天日怎么样?”   “不行!”肖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铭忍不住望着他,“为什么不行,怎么能让几位神明住在他人脚下,这是对神明的大不敬。”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祭坛现世,肯定会引起混乱,招来用心不良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敬。”   肖跃并不想神明现世,他说出的理由也有几分道理,铭一时无法反驳。   “真正的神明是不惧怕世人的,他们藏头露尾,怕不是什么邪神吧。”楮墨轻声说道。   “你!”肖跃愤怒地望着楮墨,“他们没有害过任何人,你凭什么说他们是邪神?”   “没有害过任何人。”楮墨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话锋一转,“如今的状态也不算害人吗?”   肖跃顿时无言。   他的种种反应,已经坐实了,这次的事与祭坛中的两位神明脱不了干系。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姬月突然站起来,众人纷纷看向她。   姬月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已经不想听你们继续文斗了,既然祭坛就在下面,我把它挖出来,里面的神明若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我会杀了他破阵。”   肖跃不同意,可他的阻止不了姬月,有莘衍问是不是去找挖掘机,也被姬月否了。   “您不会要徒手吧?”有莘衍惊讶地问道。   姬月活动了一下筋骨,“今天就让你看看,应龙神君的威力。”   姬月将金斧黄钺从头上取下,金斧黄钺落在姬月前方,不等主人吩咐,身体放大数倍,不过一刻钟,金斧黄钺已经穿透屋顶,巨大的神斧横在别墅上空,斧刃对准屋顶,猛地劈下。   有莘衍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神斧有灵性一般,不会劈到人身上,可每一次劈砍,有莘衍都有一种他所处的空间在层层降低的感觉。   直到五次后,神斧听了下来,有些晕厥的有莘衍用力睁开双眼,却发现他早已经不是身处别墅内,而是置身在一处荒芜的空地。   “楮局!姬月!”有莘衍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不抱希望地喊着,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时,一只手臂破空而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从荒芜拉向另一个空间。   一座十几米高的石头雕刻的宫殿矗立在他面前,将他拉来的,正是他呼唤的楮墨。   其余几人悉数站在宫殿前。   只要是真实存在的,姬月就能用金斧黄钺劈开阻碍,找到目标所在。   石雕的宫殿异常高大,四周由一圈石柱围成,将近两米的柱子支撑着宫殿,宫殿用料极其讲究,是上古时期难得一见的汉白玉。   石柱上没有雕刻任何东西,整个宫殿没有字,没有图案,一片洁白,似乎所以的文字和图案都配不上宫殿中供奉的神明。   姬月看到这一片洁白,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石门紧闭,她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推开石门。   随着石门打开,光线射到宫殿内,两座八米高的石像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像为一男一女,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宝座上,不知当时的建造者从哪儿找到的宝石,神座上镶嵌着鸽子蛋大的各色宝石,随便拿出一颗,都是上亿的收藏品。   而两位神像的穿着却极为朴素,皆是白色长袍头戴面纱,和楮墨在识海中见到的男人极像。   其他人不知道两位神像是谁,可姬月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正是姬月的兄长和姐姐!姬月的父母,两位创世神兽所创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凤凰和鸾鸟!   鸿蒙时期,有四大创世神兽,分别为毛犊、羽嘉、介鳞、介潭。   姬月的父亲叫毛犊,相貌威严,身形魁梧,被尊为世上所有走兽的祖先,母亲名羽嘉,拥有黑色和红色的羽毛,高贵典雅,是驰骋天空的霸主,百鸟之王的凤凰尊羽嘉为母亲,姬月长相更像父亲,龙身体型较尖,只有五彩羽翼继承自母亲,说起来,凤凰和鸾鸟的相貌更像羽嘉。   其中凤凰为女孩,鸾鸟为男孩,两人皆有羽毛翅膀,相貌又与羽嘉相像,所以极得毛犊喜爱。   天下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出类拔萃者也是多如牛毛,唯有凤凰和鸾鸟二人最得毛犊、羽嘉喜爱,若不是因为应龙是亲生的,在她父亲心中也未必比得上凤凰、鸾鸟。   姬月出生时,凤凰、鸾鸟已经成人,且他们出生在大地上,而姬月出生在九重天,所以姬月和他们甚少见面,而凤凰、鸾鸟这种太古神兽,一般都是原身示人,极少化为人形,所以见过两位人身的极少,姬月也是在两人朝拜父母时,无意中见过一次。   即使见过一次,姬月也不会忘记他们的模样,两人容貌极美,艳丽非凡,神性兽性同在,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既美丽,又有一种攻击性,美貌在他们身上仿佛一种武器,他们超凡脱俗,睥睨众生,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中。   在姬月认识的人中,也就九尾狐族第一大美女苏嫣能与之匹敌。   原本就相貌能力出众,又是创世神兽的嫡子,凤凰、鸾鸟不免心高气傲,他们居住于南禺山的梧桐树上,极少和世俗联系,姬月实在想不通,这里怎么会有他们两人的雕像。   肖跃和铭见到神像后双双跪下行礼,楮墨放出几缕黑气,可这次他却失手了,黑气根本无法进入石像内。   楮墨挑了挑,眉手掌朝向石像,准备多放出些魔气。   “别试了,没用的。”姬月拉下楮墨的手,说道,“这是凤凰和鸾鸟的神像,百邪不侵 。”   凤凰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地界,地位尊崇,位置极高,君王皇族历来信奉龙凤,龙为应龙,风为凤凰,两者不分伯仲,姬月也没用和凤凰动过手,真要打起来,也不知是她更胜一筹,还是凤凰技高一筹。   “是她?”楮墨似乎对凤凰这个名字极为反感,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眉毛拧在一起,都快能夹苍蝇了,他有些厌恶地指了指石像,“难怪不敢露脸,是这个老巫婆啊。”   姬月不知道凤凰是哪儿惹到了楮墨,如果凤凰那个年纪是老巫婆的话,那她也不咋年轻。   如果两位神明是陌生人,姬月倒是能动手毁了石像,可是是凤凰和鸾鸟的话,倒真叫她有些为难。   “没有意识,只是两座雕像。”姬月用手敲了敲石像,发现没有残留的气息,或许凤凰和鸾鸟曾经借用神像现身,但千百年过去了,那点气息早就荡然无存了。   “他们两人的雕像可真晦气。”楮墨一掌劈向石像,石像纹丝不动,“把石像托上去,用炸弹炸了。”   “你和他们有仇?”姬月忍不住问道。   楮墨眉眼下垂,眼神隐藏在阴影之下,一丝杀意从他眼底划过。   “曾经勾引过我,你说算不算有仇?”   姬月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一时间无数个想法涌进来,既好奇凤凰什么时候勾引过楮墨,又想到自己和楮墨如今也算是有一点暧昧,凤凰严格算来,还是她的姐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人头大。   “哦,是吗?真是尴尬啊。”姬月心中五味杂陈,心口冒出点酸气,“那你和她睡了吗?”   楮墨诧异地抬头望向姬月,“怎么会,我只爱你一个人,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啊,她那么好看,勾引你你没动心吗?”   姬月忍不住继续问,她一直是个很自信的神仙,她信楮墨爱她,可据她所知,上古的神仙魔巫,大多不拘小节,也没有什么三贞九烈的观念,那个时候婚姻制度甚至还没有形成,大家就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干脆利落地很。   楮墨作为一个发育正常的男性,太古凤凰向他示好,他都拒绝,这不是,挺神奇的吗?   “我整颗心都是你的,当时你把我赶出应龙府,我心里只想着怎么才能求你原谅,哪儿有空看她?更何况,她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没有,哪儿好看了?”楮墨说这话时真心真意,差点指天指地地发誓,生怕姬月误会半点,“凤凰为人轻浮傲慢,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哪里比得上第一战神、功绩加身、受人景仰的应龙神。”   姬月觉得楮墨说的有些夸张了,虽然功绩上是她厉害一些,但是单凭容貌,还没有一个人说凤凰丑的。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会不会和她睡觉有什么关系?”姬月不解道,难道一个人品行不好,但是相貌极佳,就要放弃共度良宵的机会吗?   如果一个帅气逼人,又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帅哥找上自己,拒绝了岂不是很可惜?   “因为他戒过毒。”   思士的声音慢悠悠地插进来,他靠近姬月,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练了一种破身就会破功的功法,类似纯阳无极功,所以不近女色。”   “滚一边去。”   楮墨呵斥一声,思士又如幽灵般轻轻退了下去。   姬月是不信楮墨练过这种功法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再次检查凤凰和鸾鸟的石像,仍没发现异样。   “啊!”   有莘衍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皮肤上出现深红色纹路,密密麻麻布满全身,脖子上脸上,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了。   姬月回头的同时,楮墨的魔气已经到了,可魔气入体,竟没有起作用,有莘衍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姬月看清楚那红色纹路后,一掌拍向了身旁的雕像。   “鸾鸟,出来!”   “哈哈哈,好妹妹,许久未见,你就这么对待兄长?真是不近人情。”   鸾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声音尖锐,雌雄莫辨。   “天下羽族都是我母亲的儿女,只要有人犯了错,我便秉公执法,对你,我就得网开一面吗?”姬月有心给凤凰、鸾鸟几分薄面,可鸾鸟要当着她的面杀人,那就怪不得她了。   “好大的口气啊,应龙,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今天兄长就代母亲给你个教训。”   百种鸟鸣齐聚而来,尖锐的叫声瞬间刺穿人的耳膜,仿佛无数看不到的细小的利刃插入人的身体中,大脑被鸟鸣声占据,无法思考,双耳失聪双目失明。   思士瞬间七窍流血,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姬月手握金斧黄钺,听音辨位,向着鸾鸟的方向冲了过去。   鸾鸟此时是人形,面上仍旧带着面纱,双手抬起,无数飞鸟涌出,数量之多,足以遮天蔽日。   姬月将金斧黄钺一分为二,双手持斧,劈向鸟群,活生生劈出两条路来,同时,两条铁索从姬月身后御风而来,直取鸾鸟首级。   鸾鸟堪堪躲过,消失在宫殿内。   “想跑?”   姬月飞出殿内,四周一片寂静,她将手中神斧用力向空中砍去,几片翠绿色羽毛掉落,铁索也在那个位置出现,将要逃跑的鸾鸟被拉了回来。   被困住的人身鸾鸟,身体变成无数只长着翠绿色羽毛的小鸟,逃脱铁索,小鸟四散飞去,天空中又瞬间燃起烈火,小鸟一旦碰到烈火就被烧干,为躲避烈火,群鸟又纷纷逃向地面。 第53章 重生   刚刚喷出几口烈火的姬月皱眉望着鸟群。   原本手掌大小的翠鸟, 逐渐变大,体型高达数米,冲着姬月俯冲而来。   姬月手持金斧黄钺, 一斧一个,可翠鸟数量太多,无穷无尽。   因鸾鸟乃是神鸟, 并非阴邪之物, 楮墨的铁索无法发挥威力, 铁索落在鸾鸟身上, 和普通的铁索别无二致。   既然铁索不起作用,那么蚀骨钉也无法对付鸾鸟,楮墨索性收了铁索, 徒手对付鸾鸟, 鸾鸟的分身翠鸟,身形变大后,力量也增强了, 楮墨一跃而上,擒住翠鸟脖子,手腕一转, 将翠鸟的鸟头摘了下来。   姬月余光撇到楮墨的身法, 干净利索, 比之前动不动弄的自己一身血漂亮地多。   分身被杀了不少, 鸾鸟收回分身,重新变回人形。   “庚辰,你我同为上古神明, 你可知如今这方天地, 神明凋零, 几近灭绝。”鸾鸟一袭白袍,又以白纱覆面,负手而立,颇有几分超然物外之感。   “怎么,你还想让死去的神明活过来,重新称霸?”鸾鸟一开口,姬月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曾经鸾鸟地位尊崇受人膜拜,如今却无人问津,心中有落差,想要恢复昔日荣光。   “为何不可?”鸾鸟反问道,“你看看如今这世间,礼乐崩坏,天下无道,想我上古时期,一片太平,人神共存,如今人族倒是一点都容不得神明了。”   “我去人世看了,可不是你说的这样,鸾鸟,礼乐崩不崩,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只是想恢复昔日至高无上的地位罢了,可是我想不明白,你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困在同一天?你和你的无启国信徒能够自由生活,可其余人还是不知道鸾鸟你的存在,没有万人敬仰,即使你做了这么多,无人知晓便是锦衣夜行,如此低调,不符合你的性格。”   鸾鸟掩在面纱下的目光在姬月脸上逗留许久,半响才缓缓说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轻浮?”   “那倒也不是,我随便问问。”姬月心道,既然你不是为了恢复昔日地位,那么看来,就是在自保了,“你躲在神殿之中这么久,还是没躲过天道,如今是不是时日不多了?话说,凤凰呢,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吗?”   “庚辰!”姬月句句在套取他的信息,鸾鸟自认对姬月忍让颇多,可对方却不识好歹,“你记忆不全,过不了多久,也会神识消逝,我将时间停留在今天,你大可以自由自在活在这世上,享受万年富贵,我认你是妹妹,让你保存记忆,不像其他人一样成为傀儡,你为何要与我作对?”   “咦,原来你是为了我,那我不得感谢你吗?可是你私自盗取天之元气,我总觉得你不是很单纯的一个人。”姬月话中感谢,语气却有些冷漠,“天之元气是鸿蒙时期,九重天的产物,母亲、父亲,及介潭、介鳞两位伯伯,调动天之元气于天地中孕育万物,这才有了一切飞禽走兽、蝼蚁蛇虫,当年父母仅剩的一点天之元气交由我保管,你的天之元气是从哪儿得来的?”   姬月原本以为是老族长的计谋,可后来想到,救出小佑的另有其人,那个时候老族长已经死了,而且楮墨重新进入复生洞,里面空无一物,所以一定还有其他人在主导这一切。   被揭露的鸾鸟没有丝毫的窘迫,他仍旧保持着仙姿绰约的体态,只是语气上多了几分讥笑。   “你是父母的孩子,我难道不是吗?天之元气凭什么都是你的,母亲偏心,我和凤凰去父亲那讨要,可惜你带着天之元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父亲带着我二人去介潭、介鳞那‘借’了点,怎么,我有天之元气,你这么意外?”   姬月无从考证鸾鸟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借”就很有意思了,天之元气这种可以孕育万物的宝贝,八成是父亲从介潭、介鳞手里抢来或偷来,交给凤凰、鸾鸟的。   姬月的老爹毛犊,算不上一个光明磊落的神明,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过,姬月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即使鸾鸟的天之元气来路正常,也不代表他是为了她好。   “你利用天之元气,培育出无启国族人,可惜无启国族长不愿意被所谓的神重控制,便将计就计,利用光鬼之战让族人逃脱,可是他再老谋深算也没算过你,老族长说,他在烛龙目中看到过未来,你一定也看了,你的计划就是停住时间减缓自己的衰老,而我重回无启国,便是帮你打开了某道机关,你看,你一直在利用我,而我又是你周密计划的一部分,你不是想要我万年富贵,而是在你的计划里,缺了我不行。”   鸾鸟的眼神中带上几分讥笑,“父亲常说,你虽然长得像他,智商却继承了母亲,冷静自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心如明镜,你小时候我只觉得你蠢,成日和一帮恶心的凶兽妖魔混在一起,自降身份,如今才看出来,你倒是不笨。”   “你才蠢呢,傻鸟。”姬月对鸾鸟翻了个白眼,“禁锢时间,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能算长生不老呢,你赶紧把咒术解开,看着父母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我好生与你商量,你还是不明白吗?只有我能避免你失去神识,一旦时间开始转动,你神陨那一天,一定会来到。”   “你这话说的就跟告诉我,我总有一天会死一样,活了这么久,我还真不怕死,鸾鸟,别白费口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选择为自己而活,无可厚非,而我选择救济天下,普渡众生,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姬月说完,默默地想,救济天下,普渡众生这种词,是不是别人夸赞应龙神比较好,自己用,还有点不好意思。   鸾鸟仰天大笑起来,口中念叨着,“救济天下,普渡众生,你倒是很有气魄嘛,不过还是先救你自己吧。”   姬月不知鸾鸟是何意,她看向鸾鸟,却发现鸾鸟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发现身后的几人全部躺在地上,包括楮墨。   有莘衍和思士全身淌血,血流在地上,快速被地面吸收,地底深处仿佛藏匿着一只吸血怪物,小佑和铭也没好到哪儿去,脸朝下,身体被紧紧地吸在地面,血液被抽搐。   姬月眼尖地发现,铭身上的天之元气消失了。   楮墨仰躺在地上,右手手臂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压在地上,他手中的天之元气,也正在被抽走。   姬月丢下鸾鸟,正要返回宫殿中救人,她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看到宫殿中央巨大的凤凰血阵。   凤凰又名不死鸟,可涅槃浴火重生,再看被不断吸收的天之元气,鸾鸟这是要复活上古凤凰。   “倒行逆施,为了自己活命,拿别人的命来换,母亲要是知道你们两个是此等不仁不义、残忍自私之辈,一定后悔把你们造出来!”   姬月操控金斧黄钺,寻找阵法的弱点,她不敢轻易进入阵法,以防被困,只能站在远处,送金斧黄钺进去。   金斧黄钺在凤凰图案上游走,行至一处,似乎被什么绊住,姬月心念一动,立刻操作金斧黄钺砍过去,而身后,鸾鸟的攻势到了。   巨大的鸟喙瞄准姬月的脖颈,姬月身后好像长了眼睛,在鸟喙到来的前一刻,后背生出火焰,猛地冲着大鸟烧去,金斧黄钺已经砍掉三根法线,其中一根束缚缠在楮墨脖子上。   命脉上的危险撤去,楮墨向姬月挥出铁索,姬月默契地一把接住,用上全力,将楮墨拉了起来。   楮墨的身体向姬月飞来,就在他马上要飞出凤凰血阵时,一只白玉般的手落在他的手腕处。   凤凰!   楮墨额角青筋都跳起来了,他非常痛恨这个女人,这个曾经假扮姬月,引他入魔的女人。   凤凰贵为百鸟之王,自持身份尊贵美貌绝伦天下无双,认为天下男人都该臣服于她,被她的美貌所折服。   可惜楮墨先遇到应龙,地位之尊崇,血统之尊贵,非天之元气孕育而生的凤凰所能比拟,战力与美貌并存,威严且不失刚毅,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除了应龙。   事实上,即使姬月地位不尊崇,血统不尊贵,没有战力也不美貌,楮墨仍旧会爱上她,这个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楮墨在第一次离开应龙府时,就遇到了凤凰,那个时候楮墨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回去,对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人除了厌烦就是厌烦,凤凰孜孜不倦地挑逗,楮墨烦了,忍不住恶语相向,一系列语言,差不多就是说凤凰又老又丑还风骚,是个老不正经,美貌的凤凰差点被当场气死过去。   凤凰这人,颇有点得不到就毁了他的变态想法,再加上楮墨的话,全部打在她的七寸上,从这之后算是记恨上了楮墨和应龙,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每次楮墨不痛快的时候,她总能第一时间跳出来给人添堵。   更多次在楮墨面前展示姬月的死状,让楮墨迷失心智,最后一次,也就是楮墨为封神,替商王荡平夏都城的时候,凤凰化成应龙神的模样,让楮墨杀了自己,并告诉他应龙府中的应龙是假的,让楮墨杀了假应龙。   凤凰奄奄一息躺在楮墨怀中,演技高超,连死的过程都一丝不苟。   当时凤凰是真死,楮墨便以为是应龙死了,当场入魔。   多年后,楮墨才知,凤凰可涅槃重生,死亡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终点,对于她来说却是重生。不过为了设计楮墨,在众神接连陨落、神格渐失的情况下,凤凰不惜以身涉死,也是下了血本。   “丑八怪,死了就好好躺着,诈尸吓唬人?”楮墨将凤凰搭在他手上的手甩了下去,同时不忘嘲讽,“不过还知道戴面纱也算有长进,不然看到你这张脸,三天吃不下饭。”   凤凰也是白袍白纱的打扮,在两位高贵的神鸟心中,什么颜色都配不上他们。   “瞎子。”凤凰轻启朱唇,吐气如兰,额间一朵火焰样的花钿,身娇体软,风情万种。   她的身体不受地球引力影响,随心所欲地飘在空中,转瞬间从楮墨身侧绕到他的身后,身姿曼妙,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也没有她十分之一的妖娆。   “谢谢你,把天之元气都收来,让我死而复生。”凤凰俯在楮墨耳边,动作暧昧。   凤凰重生,血阵已成,楮墨索性放开铁索,在阵法中和凤凰动起手来。   姬月看着重生的凤凰有些发愁,唯一能杀了她的就是天道,即使现在她或者楮墨杀了凤凰,凤凰仍旧可以重生。   “庚辰,何必和兄长姐姐作对呢,如今这天地间,只剩下我们兄妹三位神明,我们就是万物的主宰,你和凤凰在我的时间困境之中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快快乐乐。”   鸾鸟再次开始游说,在他眼中,应龙和他们虽然不亲近,可也没什么仇恨,只要自己这个妹妹不要再死心眼,他乐意看到龙凤同在。   姬月盯着凤凰的身影,木着一张脸,不悦道,“可是她抢我的人。”   鸾鸟一箩筐的话正要往外冒,被姬月一句话噎住,他看向宫殿中缠斗的身影,楮墨招招直取凤凰要害,反观凤凰却还有几分游刃有余。   姬月将金斧黄钺在手中转了一圈,斧柄落在手上,她提起神斧迎头而上。   翠绿色羽毛在她面前凝结成一面墙,姬月转头,将斧刃对准鸾鸟砍去。   楮墨在凤凰的阵法中,又不能使用武器,一番较量下来没有讨到好处。   凤凰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我回来了,我们可以双宿双飞。”   “你?是看着我和吉双宿双飞才对。”楮墨落在地上,与凤凰拉开距离,他所站的位置是面向宫殿大门方向,凤凰则背对殿门。   凤凰眼波流转,手腕抬起,食指垫在下巴处,含情脉脉望着楮墨。   “虽然是为了庚辰,不过都实现了,我们可以长生不老,鸾鸟乃是时间之神,他将时间停了下来,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凤凰的身影突然消失,几乎是同时又在楮墨面前出现,她几乎要贴到楮墨身上,鼻尖差一点就碰到楮墨的,凤凰脚尖离地,视线与楮墨平齐,声音压地极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   “现在这个时间就是最好的,鸾鸟是我弟弟,他只听从我的吩咐,你束手就擒,乖乖跪下,发誓从此效忠于我,庚辰的命,我保下了。”   楮墨目光穿过凤凰,落在翠绿羽墙之外的姬月身上,他的声音同样低沉。   “她不喜欢被困在同一天,你的方法行不通。”   “她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什么仁义道德、济世救人,哪儿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你不会像她一样固执吧。”凤凰眼中,倒映着楮墨的模样,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都无法逃过她的眼睛。   “吉的千年之劫就快到了,试问,谁能抵御得了天道?丢失记忆,丧失神格,而后羽化,消失于世间,真的等到那一天,你会痛不欲生,与其后悔,不如合作,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原本不就是在合作吗?”   楮墨的眼神蓦然收紧,他的目光终于肯落在凤凰身上,里面是不加掩饰的警告。   凤凰掩唇轻笑,说道,“柳吏特意盖了房屋在神殿之上掩人耳目,又找来无数奇珍异草助我修行,目的便是让我帮他停下时间,如今我做到了,你我苦心经营数载,不能因为吉不喜欢就功败垂成吧,更何况,你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吗。”   “前世的事,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不过。”楮墨与凤凰对视,“她不喜欢,我就依她,要救下吉,我有的是办法。”   楮墨突然出手,他的手指生出十几厘米长黑色尖刺,尖刺坚硬如铁,瞬间割破凤凰的皮肉。   “好狠。”凤凰面露难色,她连连后退,却迟了一步,腹部被划开一条口子,凤凰血滴落在地上,是诡异的幽绿色。   “你服用了无数奇珍异宝死而复生,我也到了该收获的季节。”   楮墨身体长出一层黑色鳞片,鳞片坚硬,其形状和龙鳞很像,却比常见的龙鳞细长,棱角处更显尖锐。   “你、你修炼成了蛟?”凤凰不敢置信地看着楮墨身上的鳞片,蛇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这条修炼方式是妖族,也可以说是蛇族的修炼路径,而楮墨是魔,魔族的修炼路径是,魔物、地魔、大魔与魔主,根本不可能像妖族一样,通过修炼进阶,两者不可能同时存在。   楮墨手上的鳞片变幻莫测,转瞬间变成一把长剑,楮墨转手将长剑握在手中。   “你死前能帮吉做一点事,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楮墨手中的长剑,是由一部分身体幻化而来的,用起来分外顺手,凤凰原本利用法阵占得先机,可她如今发现,楮墨对于法阵,也十分熟悉。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都记得!   凤凰看向楮墨的眼神凌厉起来,对战之时也用出了全力。   太古凤凰势力强劲,可与楮墨对战之时,她总有些分心,一会儿想楮墨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配合她走进法阵,一会儿又想,时间停滞,楮墨计谋得逞,这会又为何执意要杀了她,破掉法阵,一旦她被杀,鸾鸟放弃时间停止,那么楮墨之前所作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凤凰只顾着和楮墨交手,未察觉几道魔气早就进入了她的体内,魔族最擅长控制人心,引导人的思维,楮墨又是魔族的集大成者,凤凰的意识被楮墨带着跑东跑西,招式逐渐有了破绽。   而楮墨看准破绽,一剑挑开凤凰的攻势,转守为攻,剑身刺向凤凰头颅。   凤凰只顾着闪躲利剑,浑然不知,楮墨的分身已经绕到她身后,手指犹如利刃,穿透凤凰脊背,直取腹部的凤凰胆。   “我想要的,是这个。”   凤凰还欲挣扎,楮墨的剑已经架到她的脖子上,楮墨挥剑,凤凰人头落地。   覆着的面纱被风吹起,露出凤凰真容,一张丑陋、扁平、令人作呕的脸。   “我早说了,你是真的丑。”   楮墨将凤凰胆收起,转身向殿外走去。   鸾鸟似乎感应到凤凰的离世,仰天长鸣,他化为鸾鸟原身,向殿内冲去。   楮墨迎面对战鸾鸟,姬月在后方夹击,已经被姬月砍去一只翅膀的鸾鸟,被楮墨按倒在地上。   姬月也闻到了血腥味,她望了一眼殿内,不禁皱起眉头,又低头对鸾鸟说道,“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既然躲过了天劫,就找个地方窝气来,别再兴风作浪。”   鸾鸟自小与凤凰一起长大,天劫到来之时,他二人躲在神殿内,可凤凰仍旧显出死相,鸾鸟通过停滞神殿内的时间,吊着凤凰最后一口气。   直到柳吏前来,与他二人合谋重生大计,从楮墨进来,他便看出,这人是柳吏的转身,投胎之人,是不会记得前尘往事的。   可鸾鸟最恨的就是楮墨。   “柳吏!你不得好死!”鸾鸟啼血悲鸣,他的翅膀用力挥舞,却打不到他的仇人。   “怎么,你也认识我?”楮墨面上一派好奇,语气却残忍,“可惜了,我不认识你,不能网开一面。”   说着,也要将鸾鸟的头砍下来。   “等等。”姬月突然开口。   楮墨握着利剑的手一紧,“不杀他,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一天。”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姬月走到鸾鸟面前,蹲在地上,看着鸾鸟的眼睛,“你是主管时间的神鸟,但是据我所知,你的能力只能在一定范围内使用,如此大面积地控制时间,巅峰时期的你尚且做不到,千年之后,神力衰弱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鸾鸟发出癫狂的笑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可以放了你。”姬月承诺道。   鸾鸟心中只有凤凰,如今凤凰最后断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独活,可他还是想恶心一下姬月。   “好啊,那我告诉你,因为我吞下了扶桑,就是父亲给你做的,能够替你抵挡一切灾祸的生死替身!”   姬月夺过楮墨的剑,一剑了解了鸾鸟。   姬月儿时东跑西逛,时不时惹事,时不时闯祸,也时不时受伤,毛犊爱子心切,却又不想束缚姬月,便使用扶桑树枝给姬月做了一个替身,凡是姬月受到的苦难都会转移到替身身上,比如姬月肩膀受了伤,她本人安然无恙,伤口会自动出现在扶桑身上。 第54章 小世界   如果姬月将要暴毙, 那么死的会是扶桑。   毛犊在雕刻扶桑时,心中所想都是爱女,父母对于子女的爱, 大约都是可以为之赴死,扶桑承爱意而生,心甘情愿为姬月挡下各种灾祸。   斗转星移, 小应龙成长为镇守一方的战神, 姬月也有了独立的思想, 堂堂战神, 却总让一颗小树苗承伤,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战神。   姬月偷偷解开了扶桑身上的替身符咒, 并让扶桑勇敢做自己, 去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   扶桑大约是做替身久了,她不明白,除了替应龙承伤, 她还有什么人生意义。   扶桑偶尔回九重天向毛犊、羽嘉汇报应龙的近况,偶尔在应龙府山转悠,应龙忙于南征北战抢地盘, 极少见到扶桑, 扶桑无奈之下, 也展开了她的九州大地之旅。   扶桑大约是太无聊, 又思念应龙,便化成应龙的模样行走于世间,可惜后来惹出点麻烦, 差点引起九州混战, 幸好楮墨赶到, 替她收拾了残局。   楮墨警告她不许用应龙的身份招摇撞骗,同时下了一条诅咒,不需任何人幻化成应龙神的模样。   从那之后,扶桑找了地方定居,不再轻易走动。   ******   姬月将凤凰和鸾鸟的尸身埋葬在神殿后方,鸾鸟化为人形,姬月有些奇怪,所有神兽死后都应该是原型,可鸾鸟却变成人,她将面纱除去,发现鸾鸟的脸面目狰狞。   这张脸像是一只鸟要化成人形却只化了一半,尖嘴猴腮,嘴还是鸟喙的形状,鼻子高高隆起弯成钩状,眼睛浑圆,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绒毛。   姬月立刻去查看凤凰的尸首,整张脸呈扁平状,脸上虽无毛发,却密密麻麻长满白色的细纹,像是血管的变成白色,凸显出来,五官比例极度不协调,眼睛和鼻子极大,嘴巴又极小,像是恐怖的木偶,令人毛骨悚然。   姬月端详着两人的容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违抗天道,强撑下来,才变成这副容貌。”   楮墨在旁边挖了两个坑,作为两位的安身之所。   姬月看着这两张可怖的面容,和往日的神颜,宛若云泥之别,凤凰素来爱惜自己那张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态,顶着现在这张脸活下来的。   她将凤凰、鸾鸟放入土坑中,昔日高高在上的神明,最终也归于黄土。   小佑和铭都受了重伤,此时正在ICU病房,有莘衍和思士的情况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只不过他们不能住普通医院,姬月和楮墨连夜将两人送回总局的医疗部。   鸾鸟死后,时间果然开始正常运转,只可惜凤凰重生,吃掉了天之元气,不过此次风城之行,姬月拿回金斧黄钺,取得烛龙目,已经算是得偿所愿。   有莘衍和思士的情况过于严重,两人的血被用来祭祀凤凰血阵,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柳相不放心便亲自去病房照看,小佑和铭也派了执行部几个人日夜守护。   这样一来,几个重要人员再次分身乏术,去巫山破解小世界的重任又落在了姬月身上。   她活动了活动肩膀,交代媛可记得给钩蛇喂食便打算再次出门。   “对了,多买一些衣物、房子啊、车啊、珠宝什么的,烧给这个名字。”姬月想起头顶上的女祭,又列了一串东西,将写有女祭名字的纸条交给媛可。   媛可应下后便离开局长办公室,见四下无人,女祭从金斧黄钺里飘了出来。   “女祭谢过应龙神君。”   “客气什么,早就答应过你的,对了,之前和你说过的,你是想早日投胎还是在世间再留些时日?”姬月将女祭收在金斧黄钺中,想来无常是找不到女祭,如果女祭想投胎,最好是离开金斧黄钺。   “作为祭司,这一生我已经过够了,能在最后时刻,得神君垂怜已是万幸,当年无启国因我一念之差遭受厄运,如今也已尘埃落定,我心中已无遗憾,女祭想拜别神君,再入轮回。”女祭正经起来,颇有当年大祭司的风范,目光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好,我也正有此意,白无常上次就找你,你在梓州逛逛,他不久就能找到你,要是他来晚了,你可以去找媛可,就是刚才的小泥鳅,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提。”   “是,神君思虑周全,女祭在此拜谢神君。”   女祭这边的事情算是了了,姬月让她去看看不同风城的梓州,女祭拜过姬月后离去。   不多时,楮墨推门进来。   “飞机准备好了。”楮墨看到办公桌上的饭盒没有动过的痕迹,微微皱起眉头,“不合口味?我让他们换别的。”   “不用了,先去把小世界破了,迟则生变,在风城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件事不解决,我心里不踏实。”姬月极少这么心急,可那千万小世界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小世界不破除,她寝食难安。   不知是不是受凤凰、鸾鸟的影响,姬月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楮墨不再劝说,只是让人拿了些姬月爱吃的送到飞机上。   因为赶时间,楮墨亲自驾驶飞机,姬月坐在座椅上,身体陷在皮质座椅内,前方摆放着零食,姬月却没有打开的想法,她闭目躺着,身上是楮墨刚进飞机时,给她披上的毛毯。   现在是凌晨,等到了巫山,正好天亮,姬月在温软毛毯的包裹下,逐渐有了睡意。   “吉,你看,这是扶桑,这世上,除了爹娘,她是最爱你的人了。”   羽嘉牵着姬月的手,那时的姬月只有一米多高,在她眼中,父亲和母亲是那样高大,可他们说的话,姬月却不大放在心上。   羽嘉不断地向姬月介绍着扶桑,这是父亲用心雕刻而成,用神力赋予灵魂的木偶,是姬月最衷心的仆人。   毛犊的手工只能算一般,他用扶桑树干雕刻出的扶桑是一个成年女性的模样,这名女子长相平平无奇,好在整体上算得上温和,低眉顺眼,一看就脾气很好的样子。   姬月见的俊男美女太多,初见扶桑,只觉得丑,再加上扶桑没什么技能,又总追着姬月跑,她自称姐姐,有一刻钟看不到人,就要发疯。   姬月除了在前方打敌人,还得顾着后面的她,久而久之,就有点嫌弃扶桑多余。   直到姬月成人,认知成熟一些后,才知扶桑的不易。   她每每遇险,最后的伤疤却会出现在扶桑身上,可扶桑无怨无悔,认为是自己该做的。   “你该做的,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别人受的伤,凭什么你来承受痛苦。”姬月对扶桑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怎么是别人,那是你,我替你承受灾祸,本来就是我的使命。”   扶桑不但不觉得不对,还认为十分荣幸,庚辰成为旷古第一战神,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人物,没有谁敢在庚辰面前撒野,而她,能够做庚辰的替身,真是天大的造化。   她常常在毛犊、羽嘉面前夸赞,应龙是多么了不起,四大凶兽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无数妖灵跟在她身后顶礼膜拜,已然是大人物了。   当年毛犊选了她,赋予生命,已经是大幸运,若按照她原本的修为,几千年都未必能修出智慧,如今不光有身体、有灵魂,还是陪伴第一战神长大的仆从,作为树妖,恐怕没有人像她这么幸运了。   姬月是一位独立意识非常强,且神格觉醒的神明,对于扶桑的思想很不认同,万物生而平等,没有谁要为谁挡一辈子灾祸。   她强硬地破了扶桑的替身符咒,扶桑露出惊恐的神色。   “吉,没了替身符咒,我就再也感应不到你了!”扶桑拉着姬月的胳膊,求她重新打上符咒,“我没办法感应到你在哪儿,就没办法去找你。”   “我就在应龙府,你也在这,你眼睛看得见,不用感应。”   姬月好说歹说,扶桑就有点不依不饶,姬月觉得,扶桑之所以这么死心眼是因为见识太少,大约是因为本体是树,扶桑呆在一个地方就不想挪窝,以至于化成人后,她去过的地方也只有毛犊羽嘉的宫殿和应龙府。   姬月给了她几大兜子珠宝,又配了几个小妖,让她出门历练。   至今姬月都记得,扶桑走时眼中的不舍和落寞。   之前,姬月只以为,那是暂时的分别,不曾想到,那次,就是永别了。   飞机降落时,会有些颠簸,姬月从睡梦中醒来,连眨了三次眼,才将眼里的水珠散干净。   “到了,我扶你起来。”楮墨把飞机停稳后,来接姬月。   姬月伸出手,搭在楮墨手上,浑厚有力的手掌拖托着姬月有些冰凉的手,察觉她手的温度后,楮墨立刻将姬月的手裹在手心上。   “这么凉,下次冷了喊我,可以开空调。”   楮墨又将外套脱下,给姬月披上,将她冰凉的双手塞进自己衬衣里,姬月的手落在楮墨的腹肌上取暖,时不时四处摸摸,全当揩油。   楮墨的身上跟火炉一样,热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姬月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魔族出身的楮墨属阴,身体应该偏凉,而应龙属阳,她的身体偏热才对。   姬月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   “可能我最近上火吧,看得到吃不到,阳火旺盛,守身如玉几百年,欲望化成内火,自然就热了,再继续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自燃暴毙。”楮墨神情淡然地说道。   姬月狠狠拧了一把楮墨的腹/肌,“先干正事,别在这练嘴皮子了。”   饕餮之前发过姒周的具体位置,姬月和楮墨找起来倒是简单,巫山有十二峰,姒周就住在神女峰,即瑶姬葬身之处。   姬月和楮墨乘风而来,落在神女峰顶上,山顶上有一块石头,姒周盘腿坐于石头上,双目紧闭,正在入定,饕餮坐在不远处,背对着姬月和楮墨。   “饕餮。”姬月走到饕餮身边,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在姬月刚碰到饕餮时,饕餮身体直直倒了下去。   “饕餮!”   姬月大喊,姒周脸色苍白,艰难地睁开双眼。   “他在、我的精神世界,我快支撑不住了。”   “烛龙目。”   楮墨伸手,姬月了然,立刻摘下金斧黄钺,将烛龙目扣了下来,交给楮墨。   “我替你护法。”说着,站在楮墨身旁。   看姒周的状态,已经是在强撑了,姬月此刻没功夫问楮墨行不行,她只能相信楮墨可以。   楮墨盘腿坐下,按照巫术中的记载,将烛龙目的力量吸收过来,随后闯进姒周的小世界。   在姒周的神识里,小世界就是一个个的小球,由彩色泡泡包裹而成,这里的泡泡少说也有上千了,有一部分已经萎缩,一部分薄膜非常薄,随时可能裂开。   楮墨拿其中一个做实验,他遇到的正好是肖跃公司的职员肥宅韩东,正沉浸在美女女朋友的世界中,此时的韩东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看地点,像是马尔代夫,他穿着泳裤,眼睛上敷着两片柠檬,手边摆着好几瓶五颜六色的饮料,女朋友在旁边时不时喂着西瓜,生活好不惬意。   楮墨使用烛龙目,快速翻阅韩东接触游戏的时间节点,找到之后将时间拨回到韩东接触游戏之前,随着时间的倒流,韩东所在的小世界迅速坍塌,楮墨及时从小世界中脱离。   他站在姒周里,看到韩东的小世界逐渐缩小直至消失。   “是这样。”   楮墨弄清了烛龙目的使用方法,再次进入其他小世界,可当他进出几次之后,发现姒周正在急速动荡,左右颠簸的小世界们,像是随时要破掉一样。   时间不多了。   烛龙目的能力有限,无法同时调整几个小世界的时间,楮墨将烛龙目握在手中,在他身后分出数倒影自,烛龙目也被他分成几块。   “走!”   楮墨同时操控十余个分身进入小世界,以更快的速度解决困境,同时分出一部分神识,来为姒周提供帮助,维持住小世界。   姬月脸色凝重地望着几人,抬起手布下一个结界,最大程度地排除各种干扰,正在她集中精力关注着几人时,姒周突然睁开双眼。   “瑶姬。”姒周嘴唇干涸,目光涣散。   姬月屏住呼吸,希望他能乖乖闭上眼睛。   “瑶姬。”姒周声音嘶哑,一声接着一声呼唤,仿佛只要他不停地叫,瑶姬就会出现。   “瑶姬。”   姒周的声音越来越急迫,姬月的脸色随着他的明显意识不清的胡话越来越沉重。   “瑶姬!”   “我在这。”姬月没见过瑶姬,大致猜测那大约是个温顺又命苦的女子,她在自己面前挥出一道烟雾,身体掩在烟雾之后,压着嗓子回话。   “瑶姬!真的是你!”姒周的目光找过来,急切地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见我了。”   “姒周哥哥,你累了,休息吧。”姬月模仿着瑶姬的神态,催促姒周收敛心神。   “不,我不累,我终于见到你了,让我看看你,好吗?”   姒周摇晃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姬月可不能看他这会儿出事,连忙走过去安抚。   “你看你,脸色憔悴,累坏了吧,快睡觉,我在旁边守着你。”   姬月后悔没跟楮墨学过一两手的魔音,她要是会的话,就能直接催眠姒周。   她的手按住姒周的肩膀,防止他站起来,姒周摇摇欲坠的身体总算稳住了。   “我不能睡了,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姒周执着地不肯闭眼,注意力已经从小世界转移到瑶姬身上,维持小世界的重任瞬间落在饕餮和楮墨身上,已经熬了许久的饕餮,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姬月看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对姒周施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   “不会的,我一直都在,你现在受伤了,好生养伤,等你好了,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姬月对着神志不清的姒周,绞尽脑汁想着说词。   “我们像以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织布你放羊,在山顶看日出日落,去洛水摸鱼,去槐江山找美玉与黄金,槐江山南坡是漫山遍野的丹砂,北面遍布金银,去一目国寻找坐骑。”   姬月动情地畅想着,不知何时楮墨睁开了眼,正直直地望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洛水、槐江山这几个地方,都是曾经她带楮墨去过的。   姬月难得有一丝羞恼,她用手指了一下姒周,提醒他分清主次,这个时候恋爱脑要不得。   楮墨对她露出一个深情又带着向往的笑容,那意思似乎在说,好啊,我们一起去。   姬月又忍不住指了指姒周的脑袋,楮墨从指尖弹出一律黑烟,姒周瞬间晕了过去,紧接着楮墨也闭上双眼,没等姬月催促,又投入到拯救小世界的任务中。   姬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她这一口气还没真正松完,一个闯入结界的身影,让她再次紧张起来。   “钩蛇?”姬月看着眼前的虚影,一时不知道这是在闹哪儿样。   钩蛇在楮墨家中,在几个酒瓶子中间钻来钻去,俨然喝多了的模样,现在的钩蛇比初见时,长大不少,身体已经有碗口粗细,要不是楮墨家够大,真不够它霍霍的。   钩蛇醉醺醺地摇摆着身体,把家具推地七倒八歪,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不知道它那边是不是有音乐,钩蛇的身体摆动地很有节奏,甚至还冲着姬月的方向甩尾巴。   钩蛇与其他蛇类最为不同的地方就是尾巴,它的尾巴分叉如同两个钩子,是钩蛇的利器一般。   养了钩蛇几百年,姬月知道,它这副模样就是在和姬月闹着玩。   “别胡闹了,我有正事要忙。”姬月训斥了一声,便不再看钩蛇。   只是钩蛇怎么会找到她,钩蛇虚影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回去之后,姬月要好好检查一番住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楮墨的脸色也已经有些苍白了,姬月站在几人中间,思考着是不是也潜入姒周的识海。   姬月正欲盘膝而坐,姒周再次睁开双眼。   姬月简直想一拳敲晕他。   “对不起。”姒周的声音更显苍老,短短几秒钟,他已经从一个青年模样的俊秀书生衰老成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   “对不起,我害了你们。”姒周的目光比之前要清明,似是回光返照。   “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成功了。”   姒周饱含歉意的目光落在姬月身上,“真的对不起,你们只能死在这了。”   “你说什么?”姬月微微眯起双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姒周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杀了你们,瑶姬就能回来,我只想让瑶姬回来。”   姬月看姒周的模样,不像是走火入魔。   “谁告诉你的?瑶姬死于轮回形成之前,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不可能回来。”   “是筑成轮回之人告诉我的,神君,我对不起你们,有人要你们死,换瑶姬的命,你们只能留在这了,你、楮墨。”   金斧黄钺瞬间抵住姒周的脖子,斧柄处,是姬月纤细却有力的手。   “轮回已成,后土已死,你是疯魔了吗,后土怎么可能会和你说话?轮回大成之日,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你是受什么人挑唆造的小世界,又是受何人指使算计我们?姒周,你不要一错再错。”   姬月想一斧子砍下姒周的脑袋,她之前就觉得姒周的话不可全信,果然啊,圈套设在这儿。   “是后土,她后悔舍身筑轮回了,她想回来,只要集齐足够的力量,她就能回来,在轮回形成之前,逝世的瑶姬也能回来。”   “你被骗了,后土敢以身化轮回就不会后悔,有人假扮后土骗你!而且,你这是什么逻辑,就算后土真能活过来,瑶姬也回不来,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联系,后土又不会起死回生。”   无论姬月说什么,姒周都不为所动,楮墨和饕餮已经被困在他的识海中,姬月若此时杀了他,楮墨和饕餮也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死亡。   “姒周,为了一个人,拿千余人的性命去换,你不会愧疚吗?”姬月望着姒周   “我爱瑶姬。”姒周模糊地说着,“爱一个人,还是爱众生,救一人还是救天下,神君,你有答案?”   “我早已给出了答案。”   姒周沉默良久,最终嘴角含笑,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垂暮老者,眼神中却饱含爱意。 第55章 幽冥都   “我是个俗人, 做不到神君的超然大爱,这一生也无法做到,我只着眼于自己, 为自己的信念而活,瑶姬就是我的信念。”   姬月的目光显得有些无情,她睥睨着这个陷入困境的可怜人, 一人还是众生, 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这一人本应该在众生里, 若他与众生相违背, 那么他就不应当存在。   “瑶姬回不来,你口中的众生只会枉死,你的问题不是一人和众生的选择题, 而是痴心妄想。”   “神君认为瑶姬不会回来, 可对于我来说,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值得一试, 世间千万种变化,神君怎会知道一定不可能。”   陷入爱情的人,大约都是这样盲目且自信。   背后之人让姒周杀了姬月等人, 姒周也是必死无疑, 他都死了, 那背后之人还会帮他复活瑶姬吗?   坏人也会讲诚信, 那就不是坏人了。   姬月知道姒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能妥协道。   “为了瑶姬,你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 勇气可嘉, 你的爱情不可谓不令人动容, 但其他人没必要为你的爱情买账,不就是想要我们三个的命吗,你拿去吧,只是献祭的众生没必要跟着赴死吧,你配合楮墨,将他们救出来,最后关头,将我们拉近你的识海,和你陪葬不久行了。”   在姬月口中,命、陪葬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姒周有些意外,他颤抖着身体,良久问道。   “你就没有珍视的东西吗?你真的,不在于生死?不在乎饕餮,不在乎楮墨?”   “我很珍视他们,只是想到,如果他们知道有我陪着,应该是死也甘愿,只是不知道将来瑶姬醒来,却发现世间无一人相识,无一人疼爱自己,孤独百年,会不会了无生趣。”   姬月将金斧黄钺收回,盘膝坐于地上,她之前对姒周的怒意消失地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则是淡然处之。   了无生趣四字如雨滴敲打着屋檐,在姒周心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波澜,也仅仅是波澜而已。   姒周比姬月想象中的更加执着。   遵守约定,姒周强撑着配合楮墨解决小世界的危机,当剩下最后一个时,姒周开口了。   “神君,请吧。”   “行,我进去了。”姬月将金斧黄钺插在身边,将神识抽离体内,进入姒周的神识中。   楮墨正拿着烛龙目,查看最后一个小世界的时间,见姬月进来,颇为惊讶。   “你现在来,是抢功劳来了?”烛龙目飞速转动,楮墨眼角带笑望着姬月。   “我以为,这原本就是我的功劳。”神识中的两人不受躯体束缚,姬月转瞬间便到楮墨身边,她将手随意地搭在楮墨手腕的银环上,拇指摩擦着光滑的银环,银环内部逐渐显现处复杂的图案。   “都是你的,你是这次事件的首位功臣,到时候奖金批下来,全部给你。”   “我要是没记错,你是妖管局的主要出资人吧,你想给我钱,不用经过妖管局,直接给我就行。”   姬月和楮墨随意地聊着天,姒周却已经等不及了,催促楮墨动手。   楮墨眉眼弯弯,一只手拿着烛龙目,一只手将姬月的手握在掌中。   “烛龙目使用的次数太多,神力快耗尽了,把最后一个解决了,它就变得毫无用处了,金斧黄钺斧身上镶嵌一颗蓝宝石怎么样,和烛龙目一样大小。”   “烛龙目大小的宝石,那就拜托你了。”姬月任由楮墨握着,她刚才在楮墨的银环上下了一个保命符,应当能抵挡地了形神俱灭。   最后一个小世界,正是肖跃的世界,在他的梦想国度,无启国还存在,无启国人像百年前一样,自由地生活在故乡。   两人站在无启国广场中央,楮墨调整着肖跃的时间,身旁景色不断倒退,从无启国到跌落悬崖,再到肖跃在鸾鸟的帮助下复生,最后是肖跃的公司,众员工说说笑笑,时间回到余鱼找上门,请假的那一天。   楮墨卡住时间,同时拉着姬月的手准备将她带出小世界。   可姒周也在此刻选择自尽,与姬月、楮墨同归于尽。   死亡是什么感觉?像以往她睡着一样?   姬月的心中并没有太多想法,也没有太多杂念,她面对死亡时如此平静,远古大神的修养在在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   过于平静的姬月甚至没有察觉,那本该在楮墨手上的银环,不知合适套进了她的手腕。   姒周的世界变得一片苍白,上下左右,无边无际的苍白,没有一点人生前的痕迹。   姬月只看了一眼,下一秒人就被带出了苍白的世界。   身体有一丝不适,姬月睁开眼的同时,下意识去寻找楮墨的身影。   楮墨仍旧坐着,只是他的身体一半有血肉,一半是枯骨,束缚着他的铁索从大地深处长出,从他的身体穿过。   这捆绑恶鬼的捆法,此刻在姬月眼中分外碍眼,她欺身而来,手放在那枯骨之上,枯骨漆黑,仿佛年代久远被大火烧制过一样。   “楮墨。”姬月的这声呼唤从心底深处发出,经过气道,淹没在喉咙里,外人听不到一点声音。   “魔主盛琰,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罚,五雷轰顶,孽障缠身,由铁索永久压于幽冥都深处。”   这是姬月从白无常那看得的关于楮墨的记录,短短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姬月看得心惊。   暗无天日的幽冥都深处,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囚禁,酷刑加身,生不如死,姬月无法想象,楮墨是怎么熬过来的。   姬月将银环带到楮墨的枯骨上,手指滑过那失去血肉的脸颊,在骨头上落下轻如蝉翼的一吻。   姬月化出翅膀,将楮墨拦在怀里,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骨头,她尽力轻柔些。   都说骨头上没有神经,不知道疼痛,姬月却觉得有,她两只胳膊环着楮墨的腰,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用神力将人托起。   姬月努力许久,一直化不出来的龙尾,此时却悄无声息地出来了。   金光琳琳的龙尾将同样昏迷的饕餮卷起,姬月展开双翅,飞向远方。   妖管局乐州港分局内,金摇打了个大喷嚏,他对花粉过敏,不请自来的齐天不光随意进入分局,还把这当成自己的地盘,也不知道他又被那儿部偶像剧洗脑了,从三天前,就不停地送花送草的。   刚开始还正常,玫瑰百合,一大束一大束地往苏嫣办公室堆,大约是苏嫣没表现出反感,齐天就自以为送到人家心坎里了,随后将走廊铺满百合花,分局大院也放满花束,最后连办公人员的办公室里都堆满了。   金摇拿着纸巾捂着鼻子,拎起桌上的玫瑰就往垃圾桶里扔。   “哎哎,干嘛呢干嘛呢,这是送你的吗你就仍,你这人怎么这样可恶。”齐天几步从门外窜了进来,一把夺过金摇手上的玫瑰花束,小心翼翼地把一朵歪了的玫瑰摆正。   金摇又打了几个喷嚏,脸都开始痒了。   “不是给我的,你塞我办公室干嘛?”   “哟,没想到你脸皮还挺厚,装什么糊涂啊,我买这些那都是给苏嫣的,她偶尔来你办公室交个材料,签个字什么的,看得玫瑰花,她高兴,心情好,哪儿是给你看的,不要脸的老男人。”   齐天还要把花摆桌上,金摇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拉他胳膊。   “看不出来我花粉过敏啊,你故意找事是不是?她一个月能来几趟我办公室,我说你,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吧,有这闲钱你不能买个包买个表什么的?”   金摇作为一众寡王之中,唯一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说到这方面的话题,他总是格外有优越感。   “你买东西不实用,一看就不会过日子,女人能喜欢你这样的吗?你得送她让她有面子的礼物,像。”   金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备注蝴蝶仙子的对话框,里面正是老婆大人发过来,让他报销的购物单。   蝴蝶仙子酷爱奢侈品且审美在线,金摇耳濡目染多年,虽然还是没看出好看来,但是能记住几个名字,他指着印花包给齐天看。   “这个,今年最新款,说是只有几百只,什么收藏版限量,预定什么的,总之,就适合送人。”   齐天看着跟垃圾袋一样的大布兜子,实在没觉出好看来。   “就这,能行吗?不是二十年前的样式吧。”   “我媳妇看上的,能有错?”   金摇向齐天推销着,窗外一条龙尾划过,两人同时回头,只看到被风吹动的树枝沙沙作响。   ******   苏嫣将医务室的门层层锁住,窗帘全部放下,手术室内温度调到零下四十度,楮墨和饕餮分别躺在一左一右两架手术台上。   饕餮当时虽然进入姒周的神识,但本体意识还在体内,楮墨则是因为要进入小世界,神识全部离开,相当于灵魂出窍。   姬月将两人的魂魄都封在了各自体内,可情况仍旧岌岌可危,饕餮的人身已经维持不住,变回原型了,楮墨就更不用说了,严格说来,他现在已经是死了,只因姬月封住了七窍,无法离魂罢了。   苏嫣此刻分身乏术,恨不能多长几只手,乐州港分局内有用的灵丹妙药都被她拿来,饕餮早就无法进食,苏嫣将药物注射到他体内。   苏嫣行医多年,收集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管贪婪之气,是从分局这么多年抓到的罪犯身上收集来的,苏嫣将贪婪之气注射到饕餮体内,总算有了一丝效果,饕餮不断膨胀的身体停了下来。   她转头继续去找有用的灵药,姬月此时已经将手术内设好了结界,以防无常勾魂。   “我去地府找瘴气和贪婪之气,坚持等我回来。”   楮墨依靠战乱杀伐之气,饕餮依靠贪婪之气,苏嫣那一管药支撑不了太久。   “你小心。”苏嫣额头上垂下几缕头发,有些贴在脸上,有些凌乱地飞扬着,平时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她,此刻全身心投入到救人之中,姬月离开也没回头。   曾经的幽冥都,如今的地府。   姬月久未踏足此地,对里面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她以龙身飞至奈何桥,只见其上鬼影森森,一位银发老婆婆对每一个过桥的魂魄一碗汤。   姬月盘旋于奈何桥上,对守卫的鬼差喊道,“把十殿阎罗叫出来!”   鬼差纷纷举目,见威严龙身,纷纷下跪。   孟婆见到龙身,亦哆哆嗦嗦准备跪下,姬月见他们迟迟不动,飞身向前前去寻找阎罗。   “可是应龙神君?”一位身穿红袍,头戴官帽的中年大肚男人从阎罗殿中跑了出来,他黑脸黑面,长相可怖,声如洪钟。   “你是何人?”姬月对于这些后辈一个都不认识,只希望这是一个能管事的。   “转轮王拜见神君,神君此来地府何事,我等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找你们要几样东西。”姬月将苏嫣给的管子丢给转轮王,“战乱杀伐瘴气贪婪,全部装满,另外找个领路的,我要去见盛琰。”   转轮王哆哆嗦嗦拿起管子,在听到姬月要去关押盛琰之处时,险些把管子掉落在地上。   “不可啊,神君,万万不可。”   转轮王说话太慢,姬月再听他说几句,一个小时后就要过去了。   她不耐烦地摆动着龙尾,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当年我把他关在这,有权力去看他,你不要啰嗦,去把该做的事办好。”   地府的几位阎罗,虽年岁不大,但个个忠义刚烈,即使知道是应龙神君,却也不肯违背律法,而几位阎罗王中又数转轮王最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魔主盛琰乃是大奸大恶之徒,囚于地府深处,任何人不得探视。”   “定下不得探视的规矩是谁?转轮王,你明知盛琰已经转世,你地府也没将他的魂魄拘来,我不过是去看看他的肉身,怎么就不许了?”   姬月当真是看不懂地府这演的是哪一出,轮回大成,地府接引亡灵,惩恶扬善,魂魄都离开了,楮墨的肉身怎么就看不得了。   “神君不要为难于我,盛琰真身困在地府,他借用人族身体转世为人,因人族躯体限制,想必也酿不成大祸,可若真身离开,想再将他制住,就难了。”转轮王黑炭一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焦急来。   “我不为难你,可有些事我得查清楚,当年我只是将他困在阵中,如今他铁索加身,蚀骨钉钉魂,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是为何?”   姬月龙尾扫向冥河,浑浊的河水倒影出她的身影,“地府掌管冥界,辨是非曲直,定罪量刑当有公道,若地府都有失公允,这世间怕是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楮墨此生一心向善,刑法当减,你先去把管子装满,随后我再和你商讨盛琰一事。”   地底下的盛琰一直是地府的高级机密,转轮王不愿姬月前去查看,可姬月亲自前来,神君威严,他也不愿冒犯。   转轮王叹息一声,转身去各层地狱收集四气去了。   姬月缩小身躯,没入冥河水中。   北海之内,有都城,名曰幽冥都,黑水出焉。   这黑水便是冥河水的源头,顺着冥河沉入地下,是一座荒废的古城。   此地常年没有日光,一切都是黑的,从幽冥都诞生的魔物与环境融为一体,也是黑的,玄鸟、玄蛇、玄狐蓬尾,古城外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骨骼,是这些黑鸟、黑蛇、黑豹的残骸。   偶尔有一声凄厉的鸟鸣,却看不到身影,细细回想,才知是千年前留下的回声。   脚下已不是土,而是石头,地底深处,连土都消失了,徒留冰冷的石块。   抬眼望去,曾经的幽冥都古城如今已是断壁残垣的破败模样,由黑石砌筑而成城墙不堪重负般坍塌倾倒,城门之上悬挂的匾额,幽冥都三个字只剩下幽都。   寂静阴森,残骸废墟,姬月抬脚跨入城中,身后的黑红城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并未回头,而是踩着脚下砖石,向正殿走去。   幽冥都内部和地上的都城区别不大,中间一条宽阔的主路,两侧林林总总分布着各色铺子,其上的牌匾都已破烂不堪,名字无从得知,只能从门脸的装饰上猜出一二。   左手边像是有几家卖布匹绸缎、胭脂水粉的店面,再往前是小吃铺子,这些店面的模样之所以还有所保留,是因为幽冥都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即使是匾额,也是石头雕刻,只不过时间久了,字迹磨损,看不到了。   每走几步,主路两侧还有一些石头雕刻的花花草草,只不过当时的工匠们手艺粗糙,雕出来的东西大多只有几个线条。   姬月来过三次幽冥都,第一次是擒杀魔主幽,当时的幽冥都没有半分都城的样子,四周一片漆黑,怪异的石块杂乱无章,上古时期,还没有宫殿这种建筑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魔物们如同野兽一样栖息在各自的领地,作为魔主的幽,也不过是找个块平滑工整的石块作为床铺。   直到楮墨接手幽冥都后,仿照地上人族都城,在此处建立了一座真正的城市。   楮墨离开应龙府后,大刀阔斧整顿魔族,建造都城,设置秩序,企图将地下领域打造成一片繁荣昌盛的境外之地。   他常给姬月寄去书信,邀请应龙神君前去做客。   可姬月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这寸草不生幽暗之地。   而唯一一次来,就是在大殿内布下遽魂大阵。   姬月步履匆忙,足尖点地,几个飞起,落在大殿前方,祈龙殿三个石雕大字,在灰败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出,细看其上像是涂抹着金粉,是整个幽暗的幽冥都里唯一的色彩。   姬月望着这三个字,眉头紧锁,上次来她都没注意到,这座宫殿叫祈龙宫。   祈龙。   姬月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祈龙,是祈求自己过来吗?   可惜啊,她来了一次,却是把宫殿的缔造者永困于此。   姬月伸手推开石门,彻骨的寒意从手心传直脚底,她忍着能把人冻晕过去的冷气,走进大殿内。   一半俊美,一半枯骨的楮墨被吊在半空中,铁索从他体内穿过,几枚蚀骨钉钉在要害处,头顶上的屋顶,脚下的地面,因为阵法的影响消失,上下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遽魂大阵范围之内,时空扭曲,活物进去会被顷刻间辗碎。   六十四个铜人,在楮墨周围摆出八个“八阳阵”,这八个小的八阳阵各自为阵眼,又构成了一个大的八阳阵,形成遽魂大阵。   八根铁索从坐镇大八阳阵八角的铜人手中中延伸出来,四根穿过肋骨,四根困住手脚,看模样,八根铁索和遽魂大阵是同时形成。   可姬月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在布置遽魂大阵的时候用过捆地索。   遽魂大阵构成复杂,当日她布下阵法,便由六十四个铜人镇守,任何一个方向、走位都不能出错,否则无论是阵中之人,还是布阵之人,都将万劫不复。   这六十四个铜人乃是青铜所制,高度十几厘米,端坐于四方八面,千年如一日地守护阵法。   虽然可靠,却不会说话,没有智慧,姬月想找个人问问也找不到。   她深知遽魂大阵被改动过,八根铁索成了关键,若想撤掉铁索,需八根同时撤才行,需要八个人,而这八个人都能拿得起捆地索,除了她和楮墨,姬月还不知道第三个人能做到。   今日,捆地索取不下来,蚀骨钉总要取下来。   姬月在遽魂大阵中穿梭,在她面前,是千万根看不到的错综复杂的法线,幸好应龙身能无限缩小身躯,她将自己缩小犹如一根头发丝,越过法线,到达楮墨的额头处。   龙身缠住蚀骨钉一端,奋力向外拔去,楮墨感受到疼痛,挣扎起来。   “盛琰。”姬月轻语道,“□□就不疼了。”   姬月缩小后,盛琰的身躯就显得极大,他紧闭着双眼,皱眉寻找这道声音的来处。   “乖,听话。”   这道声音仿佛有魔力,盛琰不由地被这道声音吸引。   “吉。”盛琰低垂着头,半睡半醒。   “是我,我帮你把钉子拔下来。”姬月望着盛琰眉尾处的伤疤,那是盛琰杀烛龙时留下的,也是他平生的第一道伤疤。   “吉,你来看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在这,等你,等你气消,等你不生气了,就会放我出去,我一直,等你。”盛琰梦中呓语。 第56章 顾问   姬月龙尾扫过盛琰紧缩的眉头, 希望这眉头能舒展开,可盛琰并不能感受到姬月的心意,反而更加紧绷。   “你乖乖睡一觉, 醒了就能出去了。”姬月安抚着盛琰,再次发力,蚀骨钉脱离, 盛琰发出一声闷哼, 彻底失去意识。   紧接着, 姬月将他喉咙处的蚀骨钉也拔去, 最后来到心脏处。   “你的心脏!”姬月吃惊地发现,盛琰心脏的位置是空的,他的心脏丢了。   在她沉睡之后, 盛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世上, 有谁恨他到这种地步?   蚀骨钉虚挂在心脏的位置,姬月轻易地将蚀骨钉摘了下来,她将三枚蚀骨钉握在手中, 手指微颤。   苏嫣将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饕餮的情况再次恶化,身体又膨胀了不少, 在姬月原本的计划里, 饕餮是能逃过一劫的, 可苏嫣察觉, 饕餮如今的状态,不只是神识受损,而是精气被人吸走。   楮墨倒是没变化, 就是和死了没两样。   手术室的门被敲响, 苏嫣的心揪了起来。   不是无常来了吧, 姬月不是布阵了吗?只要不开门,他们是不是就进不来?   敲门声响了许久,苏嫣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她隐约记得有一条法则,只要不开门,没有主人的允许,鬼怪就不能随意出入,无常不也是鬼魂吗?   她走到操作台,拿起一把手术刀,敲门声骤然加大。   “苏医生,怎么样了?那俩还活着吗?”齐天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   正握着手术刀的苏嫣瞬间放松下来,她走过到门前,跟着一道门和齐天说话。   “等着吧,姬月布了阵,你别弄乱了。”   “嘶,我说呢,这门一摸扎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齐天拎着香菇瘦肉包站在门外,半天了,苏嫣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他这个神经大条的粗汉子,这次也跟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妖管局的人最近隔三岔五地出事,是不是水逆了,得找个菩萨拜拜吧?   楮墨这次受伤,齐天和金摇把这事捂了起来,总局那边一个没通知,除了他俩和苏嫣,分局的人也一概不知。   局长出了事,那些视妖管局为仇敌的宵小们,不得趁机冒出来添乱吗?   “我进去看看,你开开门。”齐天在门外守了几个小时,没等到个结果,已经等不下去了。   苏嫣疲惫地靠在手术室门口,手指勾下无框眼镜,用力捏了捏被眼镜压出红痕的鼻梁,“你能看出来什么。”   “那,起码你吃点东西,我买了你爱吃的。”齐天拎着一大袋包子和豆浆奶茶,“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房门没有打开的意思,齐天抬起手,一掌拍向手术门,他原本的动作只是撑着门休息会儿,门却突然打开,他重心不稳,冲着苏嫣扑了过去。   苏嫣身心疲惫,脑子里都是两位危重病人,没料到齐天这个大块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压了过来。   齐天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揽住苏嫣的腰,在半秒之内,两人交换了上下位置,让原本可能被他压扁苏嫣,压在了他身上。   齐天躺在地上,苏嫣压在他身上,难为他还将一只手举了起来,豆浆和奶茶硬是没洒出来,他的手放在苏嫣腰上,一只手就能将她整个人环住,苏嫣一米八的身高,腰却很细,纤腰肥臀大长腿,真是哪儿哪儿都长得好。   齐天只觉得身上的人又软又香,手不自觉地向下移。   苏嫣的鼻子撞到齐天硬邦邦的胸口上,差点疼出眼泪,后面又被人抓了一把,她抬起头,照着齐天的脸挥出一拳。   齐天眼疾手快地躲开,苏嫣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不要脸,臭流氓!”   苏嫣挣扎着要爬起来,齐天准备放手,门外忽然闪进一道疾风,他将手收紧,抱着苏嫣,掠到一边。   “拿到了,够不够用。”姬月拿着管子站在手术台前,侧身对着齐天和苏嫣。   “够,我现在就给他们用。”   苏嫣慌乱地推开齐天,匆忙跑过去,借过管子,拿来一个类似输液袋的东西,输液管一段接着管子,另一端扎入楮墨和饕餮体内。   苏嫣的管子是特制的,看起来小小一管,容量却非常大,原理类似乾坤袋,转轮王按照姬月的吩咐装满,几乎收集了半个地府的瘴气和贪婪之气。   气息顺着输液管流入楮墨和饕餮体内,苏嫣取了两人的血去化验台。   姬月站在楮墨身旁开始给他脱衣服,齐天拿出一个包子准备递给她,看到她简单粗暴的行为,咳嗽一声,提醒道,“这不太好吧,旁边还有人呢。”   姬月抬眼望了齐天一眼,凉凉道,“是啊,那你先走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除了我,饕餮不也在吗?”   姬月继续解衬衣的扣子,“是给苏嫣准备的吧,她还没吃,你送过去吧,我不过是帮他换衣服。”   “哦哦,我给您留几个包子,您待会吃。”说完,拎着包子又去找苏嫣了。   姬月撩开楮墨的衬衣,露出胸口,外表看不出异样,她将手贴在楮墨的胸口上,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没有心。   他的心去哪儿了?   姬月的注意力集中在胸口,没发现楮墨的手指小幅度地动了,她俯下身,将耳朵贴上去,没有任何声音,无底洞般的空寂。   一只大手落在姬月头上,姬月柔顺的发丝和粗砺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只手虚落在发丝上,仿佛对方世间最珍贵之物。   “这里冷,出去吧。”楮墨嘴角干涸,神识差点被摧毁,即使是他,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姬月枕在楮墨胸口上,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楮墨的影子,她有太多不适合现在提出的疑问,姬月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只留下对楮墨的忧心。   “我陪你,你不希望我在吗?”姬月声音软糯,除掉应龙神君的身份,她也是个爱撒娇任性的女孩。   “我一直都希望,或者说奢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现在终于实现了。”楮墨嘴角勾起,这确实一直都是他的心愿,为了这个愿望,他努力了许久。   “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姬月拉来一把椅子,上身趴在楮墨身/上,嘴里哼着远古时期哄孩童入眠的调子,这是姬月的母亲羽嘉唱给姬月的催眠曲,也是姬月曾经唱给楮墨的,在楮墨还被瘴气包裹、封闭五识时,就常听到的曲调。   楮墨闭上眼睛,听着令人安心的声音,调理体内的杀伐之气。   苏嫣拿着分析报告,身后跟着齐天,回到手术台前。   “饕餮中毒了,楮墨没有,应该是你们去之前,他就遭人暗算。”苏嫣将报告放在操作台上,“好消息是,我正好知道这种毒怎么解。”   “是什么毒?”姬月问道。   “蜂毒,有一种叫钦原的蜜蜂,大小和鸳鸯差不多,蜇中鸟兽鸟兽的精气会被吸干死,蜇中树木树木会枯掉。”   “前段时间有人冒充我做坏事,那天姒周又提到了后土,可后土早就消逝了,无论是姒周还是周冶,都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   “周冶不是已经死了吗,背后还有其余人?”苏嫣认为这件事,不过是周冶事件留下的,听姬月的说法,这件事还没完。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虽然还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我确定,这个人不是泛泛之辈。”   “不管是谁,最后都会被你揪出来。”   苏嫣去制作解药,姬月则照顾楮墨和饕餮,楮墨睡着了,饕餮服下解药后,身体总算不再膨胀。   想到饕餮不断胀大的恐怖模样,是被蜜蜂蜂毒蜇的,心疼之余竟然还有些可笑。   楮墨和饕餮都是命硬且体格壮实的人,等毒一解,身体稍一恢复,就能自主活动了。   手术室温度太低,楮墨不让姬月在这里冻着,直接搬了出去,饕餮一个人无聊,也不在手术室待着,溜达着去找食物。   他的肚子都快饿扁了,身上只有几块钱,也就够买两个包子,他望了一眼店主,准备打劫。   “饕餮。”姬月手里拿着两个纸袋,站在店外玻璃门前,“来,吃东西。”   纸袋虽然不少,但这点东西肯定不够饕餮吃,他看了眼店主,又看向姬月,“不够,我饿了太久了。”   姬月用身体撞开门,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里,“去吃前面那家吧,是楮墨开的西餐厅,管饱。”   饕餮犹豫了半秒,跟着姬月出来了。   “告诉餐厅,不用开张了,我今天要吃个痛快。”吃楮墨的,饕餮不打算客气。   “放心,你每天都可以去吃,我已经和楮墨说过了。”   姬月提着纸袋在前面走,饕餮饥肠辘辘地跟在后面,他双手插兜,看着姬月的身影,带着调侃质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楮墨不是舍不得你离开半步吗?”   “出来采购粮食,齐天带的饭,我实在吃不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天天就给苏嫣吃包子,你看苏嫣像是吃包子的人吗?苏嫣也不说话,我跟着吃了两天的包子了。”   姬月走着,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黑帽子的男人,男人的打扮就跟□□保镖一样,神神秘秘,帽檐压地极低,恨不得把整张脸盖住。   姬月紧急停下,避免和男人撞上。   “大白天的,干什么?鬼差办公不知道低调点吗,这会在大街上显身,不怕引起轰动?”姬月被身后刹车不及时的饕餮撞了一下,险些把纸袋丢到地上。   男人在姬月身前停下,低下头,压着嗓子。   “参见神君,晚辈鲁莽了,在下黑无常,是白无常的同事。”黑无常从熨帖的西装口袋拿出工作证,首页上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姬月眼尾了一下,接着问道,“你找我来什么事?”   她才去了地府,黑无常这会来,该不是楮墨的大阵出事了吧。   “前些日子,小白调去风城,如今多日未归,既没有回地府报道,也没回阳宅,晚辈听说神君前几天也在风城,不知神君可见过小白?”黑无常和白无常同岁,可他行事说话极为稳重。   像同事失踪这种事,也只是隐晦地表达出来。   姬月将最后一次见到白无常的地点告诉黑无常。   “除了白无常,地府可还有其余鬼差失踪?”姬月问道。   “并无,只有小白一人。”黑无常斟酌着说辞。   “小白办事谨慎细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地府虽然按照阳间给我们安排了休假,但小白全年无休,他在阳间有一座宅院,几乎没有去过,我来见神君之前去阳宅查看过,没有小白踪影,其他同事也没见过他。”   “他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绑架了吧。”姬月托着下巴思考,白无常得罪的话,应该也是得罪了鬼,莫非被什么厉鬼捉去了?   “他能得罪什么人,小白那么和善。”黑无常解释着,“他从来没得罪过什么,突然消失,晚辈十分担心。”   “嗯,我看出来了。”姬月给了黑无常一个理解的眼神,走到黑无常身边,低声道,“是不是你们吵架,他离家出走了?”   “啊?”黑无常眼中透露着迷茫,“没啊,没吵架。”   饕餮的肚子再次发出一阵轰响,他不耐烦地往前走了两步。   “人丢了,就让鬼差们去找,你们地府还缺人手?放个悬赏,让鬼魂也去,到不了两天就找到了。”   饕餮说着,拉着姬月往前走,不想理会地府的破事,更何况,丢了鬼差这种小事也来找应龙神,以为她很闲吗?这些后辈们委实不像话。   姬月将人带到餐厅,报出楮墨的名字,经理早有准备,将两位贵宾引到包间,不过五分钟,就上了菜。   饕餮吃的快,服务员轮流上菜,进进出出没有间断,他们对饕餮的饭量和吃法视而不见,应该也是楮墨提前吩咐了。   姬月将纸袋放在一边,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两三样,便收到了媛可的短信,短信里说,女祭在梓州游荡了几天,迟迟没有见到鬼差,媛可委婉地表示,自己的狗窝太小,没法收留女祭,能不能让女祭先住在琼途公寓。   姬月让媛可带女祭过去,顺便看看钩蛇,媛可痛快答应。   饕餮终于饱餐一顿,姬月却想起那天钩蛇通过什么和自己视频的事,应该回去看看,她正想着,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陆陆续续有服务员进来,两人头都没抬。   “神君,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吃饭了。”齐天站在门口,脸上虽然带着笑,笑容却并不轻松,“我就说该去找个菩萨拜拜,今年老出事,总局的事完了,乐州港分局又开始了,港口出现几具女尸,负责调查案件的同事这一去,就没回来,金摇带人去查,什么都没捞出来,女尸和局里的同事,就这么消失了。”   姬月放下筷子,站起来将布袋丢给饕餮,“我去捞人,一会儿你把饭带给楮墨。”   饕餮继续着他的饕餮盛宴,连看都没看,“我捎回去?你见过有东西能从我手里剩下过?”   “年轻人,事情不要做绝,明天你还得吃饭呢。”   姬月跟着齐天去了乐州港港口,乐州港算是个小城市,经济一般,从城东到城西顶多一个小时车程,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港口海运是当地的支柱产业,不过由于地理位置不佳,并没有带来太多的财富,只能保证当地人能够生存罢了。   姬月和齐天到时,港口已经被戒严了,分局有人认出齐天,将齐天和姬月请了进来。   “金局,这么点事,你就把我叫来,挺有本事啊。”齐天和金摇始终有些不对付,找到机会就给对方不痛快,金摇没敢通知楮墨,直接把电话打到齐天这。   发现女尸是昨天晚上凌晨,三个同事过来,直到今天,大家发现出勤的两名同事还没回来,有人察觉不对劲报告给金摇,金摇从早上到现在,找了五次,什么线索都没有,虽然他也反感齐天,可这件事过于诡异了,两名同事怎么说也是修炼成精的妖,无缘无故失踪,往悲观的方向想,有可能出事了,只能把齐天找过来。   “别废话了,叫你来帮忙,不是叫你来说风凉话的。”金摇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又是河水又是汗水,粘腻地更让人心烦。   “我不懂水性,你知道。”齐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嘴里,仔细看,那压根不是烟,而是一根烟草模样的糖果,苏医生不喜欢烟味,齐天把他几百年的烟瘾都戒了,他随意地叼着,在金摇发火之前,补充道。   “所以我给你请了一位高人,这位,姬月小姐,妖管局特殊顾问,楮局花大价钱请来的,目前妖管局所有事,她说了算,你告诉你那帮小弟,对姬顾问恭敬点,可别怠慢了我们返聘的专家,今儿她帮你这一趟,回头记得表示表示。”   金摇上次就见过姬月,不过没怎么说过话,楮局和这位姬顾问能从边春活着出来,那自然不是简单人物,这次又带着楮墨到乐州港分局,楮墨和那位大妖都受了重伤,只有她安然无恙。   金摇对姬月的身份好奇,但他这个人却不是好奇就会去探究的人,人家不想说,他就不问。   齐天这次算是郑重介绍了,金摇跟姬月握手,称呼姬月为姬顾问。   姬月在两人说话时,已经在观察这片区域,风平浪静地不正常,找个时节,河边大多时候有风,乐州港此刻却静悄悄地毫无波澜,犹如一片死海。   姬月没急着下水找人,而是问起最近乐州港可有怪事发生。   自从金摇任职一来,乐州港就一直太平,除了上次边春事件,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怪事,正当金摇回答完无事发生时,属下一位乌鸦精凑到金摇身边,小声道,“金局,其实有点事,你可能不知道。”   乌鸦精是一只六十岁的乌鸦,年龄在鸟类里算大,但是在妖精界,属于小妖,乐州港地处偏僻,人才凋零,所以才有机会混进来。   人形乌鸦精是一个高个子、黑黄皮的青年小伙子,一头茂密顺滑的头发,让秃顶人士万分艳羡。   小伙子叫曲三足,古时候乌鸦又叫三足乌,可见给他取名字的父母没什么文化,曲三足受教育程度不高,无法通过考核,一直是编外人员临时工。   他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说话声音不大,且经常看领导脸色行事,缩着脖子,明显的社恐人士。   “嗯?什么事?”   金摇虽然比齐天嗓门低点,却也属于大老爷们风格,吐字发音都是从丹田里发出来,穿透力极强,见曲三足有话说立刻询问,只是他声音洪亮,不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做派,大部分人是不敢在金摇面前撒野的,曲三足被他这么一吼,吓得又缩回了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金摇看属下哼哼唧唧更是拧紧了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曲三足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他身后有一滩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齐天一把拽了起来。   “啊,谢、谢谢。”曲三足忙不迭地感谢。   “客气了,多大点事。”齐天一胳膊拦住曲三足的脖子,哥俩好的模样。   “跟哥说说,你们最近有啥事是金摇不知道的,都说出来,说错了不要紧,有哥给你兜着,你就把但凡可疑的,都告诉我们姬顾问,我们姬顾问可是神探,抽丝剥茧,一会儿就能破案,把你那三个失踪的同事救出来。”   齐天说大话从来不打草稿,姬月一会儿的功夫,又是返聘的顾问,又是断案如神的神探,光环加身。   既然齐天大话都说出去了,姬月也不折人面子,她原本也爱演戏,这会配合着齐天,不动声色地望着曲三足。   曲三足又看了一眼金摇,确定得到准许后才说道。   “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有居民举报邻居家漏水,都漏到自己家院子里了,邻居是一个独身女人,公职人员去了发现,那家到处都是鱼腥味,地板上都是水,水质粗糙,不是供水管网的水,像是河水,一个、一个□□的女人躺在浴缸里,死了。”   金摇眼睛睁大,跟铜铃似的,吼道,“怎么不上报?”   曲三足头低地更低了,声如蚊蚋,“这件事还没移到咱们这,是公安部门接手的,那女人、死了,几天后双腿变成了鱼尾,这才准备给咱们,手续还没走完,我、我正在交接。” 第57章 人俑   金摇有一肚子话教训曲三足, 考虑到身边有看好戏的齐天,硬是忍了下来。   “等回去整理好,详细资料交给我。”   “知道了, 金局。”   曲三足说的这个案子,没准还真和女尸失踪案有关,水、鱼, 可都是河里的, 根据目前的线索, 害死独居女人的八成是个水怪。   姬月略作思考, 拿出高手的模样和语调,“所有和水、鱼、失踪女性有关的,全部查出来, 还有调查最近乐州港是否还有女性失踪, 哦,对了,近几百年, 乐州港有过海怪作祟的记载吗?”   “没有,乐州港是个小港,方圆百里, 也没有大江大河, 从古至今, 没出过河神海怪, 若真的有,也不过戚藏那种修为,史料中没有记载。”金摇负责地回答。   远在千里之外的戚藏无辜受辱。   上古时期, 这里也没有重要的河流, 姬月也没听说过边春附近有什么大妖。   既然不是本地出土的大妖, 那有可能是外来的,这样一来,范围就大了。   “我下水一趟。”姬月用手摸了摸额头,又想起齐天帮自己隐瞒了身份,那她得到水下才能变身,为了防止被人识破,姬月就不让齐天人跟着下水了。   “麻烦姬顾问,我们在岸上等着。”金摇答应地很痛快。   姬月下水之后,突然想起来,金摇这帮人,不是鸟就是四足走兽,他们就不会游泳!难怪齐天忙不迭地把她请来了。   进了水下,姬月痛快地伸出龙角,甩出龙尾,向伸出潜去。   河里比游泳池宽阔地多,姬月不断下潜,鱼腥味越来越浓,河水也是浑浊不清,她屏住呼吸,先向下游游去了几公里,别说人了,鱼虾的影子都没有。   姬月跃出水面,四周是无边际的河水,再往下找也不会有线索,潜入河底是一片泥沙,她爬上岸,坐在一片草丛中。   跑哪儿去了?难不成这只海怪把人和鱼虾都吞了,尸骨无存?   姬月随手拔了几棵小草,将小草折成纸蜻蜓的模样,在手中转了两圈,纸蜻蜓便活了过来。   “去下游看看,这种情况蜿蜒多少里,路遇水族有知青者,让他们即刻来找我,若是知情不报,本神君就断了他的成龙之路。”   五个纸蜻蜓向姬月一鞠躬,便顺着湖面向下游飘去。   姬月由湖底沿原路返回,却在半路遇到了女鬼拦路。   白衣女鬼站在湖边,不惧烈日,手持一把伞盖,伞盖长柄圆顶、伞面外缘垂有流苏,古时帝王出行,多会由侍从手持伞盖,象征帝王尊贵的身份,普通人是断然不会拿这种东西的。   女鬼手中的伞盖通体漆黑,绝对不是帝王所用之物,虽年代久远,可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来路的东西。   女鬼披散着头发,二十出头,一件有些老旧的白色连衣裙,脚下一双黄色帆布鞋,普通人家女孩的打扮,除了发青和乌黑的眼睛,其余实在是个单纯姑娘的模样。   姑娘站在湖底,头发被水流冲散,水波荡漾出的纹路,产生一种她在动的错觉,她直勾勾看着姬月,嘴巴死死地咬着。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姬月游到姑娘面前,伸出手把她的嘴撬开,从中扣出一个秤砣,秤砣足有五厘米长,婴儿手臂粗,这么个东西塞到姑娘嘴里,喉咙处已经被划破了。   姬月看了一眼秤砣,便捏碎了,她望着女鬼,面色凝重道,“你可有冤屈?”   “我来找你报仇,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食肉寝皮,碎尸万端,形神俱灭。”女孩艰难地发出声音,嘴角流出黑血,“全盘皆错,败象已显。”   上古时期,有人专修诅咒之术,简单的是剪一个纸人,或者扎稻草人作为替身,在其上附加诅咒,复杂的则是做人俑,来施展咒法。   女鬼口中诅咒不停,都是极为恶毒的诅咒,她所说的话,并不是简单的咒骂,她是死鬼傀儡,看模样是横死,被做了人俑,口中又被塞了东西,是防止她诅咒错人,谁拿下她口中秤砣,她就会开始诅咒。   姬月听了一会儿,对这些恶毒之词并不在意,她更想知道,是谁,把人俑放在这的,那会也没有啊。   是谁,故意给她留了这么一个,惊喜。   姬月手指在女鬼额头一点,一个浅金色圆点出现在女鬼额头,女鬼不停咒骂的嘴,隐约要闭合,嘴角上下动着,发出挣扎的呜咽声。   将她做成人俑的人,和应龙神的神力相互抗争,最后落败,女鬼脸上露出作呕的神情,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腹里冲出来。   姬月向后退了一步,女鬼弯下腰,哇地一声吐在地上。   她吐出绿油油的水,里面夹杂着水草,呕吐物发出一阵鱼腥味,姬月皱了皱眉。   “害死你的是谁?你又是怎么遇害的?”   女鬼吐出体内的妖物后,神智恢复,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我叫巫小星,在大学读水利工程,假期来乐州港实习,我看到有人落水,下水救人,却被水草缠住,人没救上来,自己也死了。”   找替死鬼的事不少见,巫小星莫非是被水鬼拉来做了替死鬼?   “你死后又遇到了谁?”姬月又问道。   巫小星迷茫地望着姬月,“我只记得这些了,人死后还会遇到坏人吗,就算变成鬼也会被害吗?”   作为一个死了没几天的鬼,巫小星既能淡定地说出自己淹死的事实,还能思考鬼会不会被害的问题,由此可见,她是个心大如海的姑娘。   “你死后被做成了人俑,怨气积累成为鬼傀儡,将你做成人俑的凶手可以操纵你做任何事,你的诅咒一般来说都会应验,但我不是人,所以对我不起作用,如果你刚才是对其他人施加咒语,那个人就会倒大霉。”   姬月和这种淡定的鬼魂交流起来也会无压力,直接道,“还是回忆回忆吧,是不是之前就遇到了诡异情况,找不到根源,你就是人俑,没办法投胎。”   巫小星回忆半响,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手里的黑金伞盖,谁给你的?”姬月又问。   巫小星抬头望了一眼黑乎乎的伞,仿佛刚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一把伞,伞直径有一米八,当真是一把大黑伞。   “不知道啊,没见过。”   巫小星说着,就把伞歪向一边,姬月用手拨了回来。   “没有这把伞,立刻灰飞烟灭,鬼也做不成。”   巫小星一问三不知,被做成人俑,显然是受到了残忍对待,可又拿了一把黑金伞盖保命,太矛盾了。   姬月将巫小星带了回去,金摇和齐天站在湖边张望,看到姬月身边跟着一只鬼,以为姬月已经把凶手抓到了。   “不亏是姬顾问,您一出手,手到擒来,这么快就破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半天就能破的案子。”   齐天笑着请姬月上岸,姬月原本湿淋淋的衣服,一踏到岸边,立刻变回干净干燥的模样,烘干速度肉眼可见。   姬月甩了甩头发,头发也立刻干了。   “让你失望了,这是一个被害者,还被做成了人俑,乐州港下游几公里没有水族出没,你们是碰到大家伙了。”姬月让巫小星过来,让金摇去调查她的身份。   “嘶,什么东西这么大胃口,它难不成把鱼虾乌龟都吃了?”   如果只是几个人失踪,情况还简单点,若是乐州港里的水族都消失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齐天望了一眼女鬼,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懵懂,一看就是还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姬月提议目前先不要下水,乐州港河里没准会冒出什么东西,附近继续解严。   回去的路上,姬月和齐天一辆车,齐天叼着糖果味烟卷,单手握方向盘,在乐州港窄小的街道上开出了赛车手的水平。   “神君,凶手肯定是个男的。”齐天吊儿郎当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却在想着案情。   “目前已知,有三个受害者,乐州港河水出现的无名女尸,浴室中的女人,还有这个巫小星,据报警渔民说,无名女尸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这样一来,三名受害者的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正是年轻貌美、花样年华,而且金摇已经调来了被害者二号,也就是浴室中的女人的资料,有明显被强迫过的痕迹,身体多处淤青肿胀,腹部被切开,肠子拖出体外,这是一些性格变态的男人才会用的手法,为满足他们某种见不得人的怪癖。”   姬月来自千年前,对目前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可能不了解,齐天尽量说的直白,希望姬月能理解其中隐含的线索。   “不是个男人。”姬月反驳道。   齐天握着方向盘,打算说,肯定是,跑不了,姬月又补充说道。   “是个男妖,还是个色鬼。”姬月一本正经地接着齐天的话分析,“巫小星的死状和受害者二号相似,腹部剖开,五脏六腑被挖空了,身体内重新塞上水草,将人撑起来,她脖子处和胸前有数道古怪的抓痕,内衣失踪,身上有不明液体,这个凶手暴力、残忍、色情,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被害者的人数还会增加。”   齐天没想到姬月观察如此细致入微,只是,巫小星穿着裙子,她是怎么看到的?   “您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齐天的烟卷已经被他吃完,开着车又不方便再拿一根,用牙齿轻微地咬着舌头控制烟瘾,“难不能有透视眼?”   姬月向前倾身,仍旧是正经的模样,目光盯着后视镜里的齐天,语气低沉而危险,“穿透衣物算什么,我能看透一个人近期有没有沾染酒色财气,吃喝嫖赌。”   齐天差点被姬月的眼神看炸毛,一开口咬住了舌头,疼地他嘶了一声。   “神君,你别冤枉我,我这人洁身自好,从来不碰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能因为我外表放荡不羁,就怀疑我的灵魂。”   齐天想让姬月千万别胡思乱想,免得在苏嫣面前说错话,“我们妖管局是正经单位,属于国家公务人员,个个遵纪守法,身世都清清白白,往上数三代都没有违法记录才能录用,我真是良民啊。”   姬月靠回座椅,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那天你们在做什么,我都看到了。”   齐天一头雾水,“什么?哪儿天?”   “手术室那天。”一定要让人点名吗,姬月毫不客气说道。   “啊,哈哈,你说那天啊。”齐天尴尬地笑了笑,他本想解释是意外,又觉得姬月误会挺好,这是不是说明,在其他人眼里,他和苏嫣苏医生苏大美女已经是一对了?想到这,齐天咧着嘴笑出声。   可是等他笑完,又想起一件事,齐天身体往座椅里靠了靠,试探道,“您真是透视眼?”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正神都是望气,像装饰衣物这些俗物,都不在我的眼睛里。”   姬月看着齐天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想要给他找点麻烦,透视眼也是一种需要法力催动的术法,姬月闲着没事,肯定不会开,她对大部分人的裸/体也不感兴趣。   “啊,哦。”齐天尴尬地换了个姿势,心想楮墨知道吗,回去一定告诉他。   姬月和齐天回到乐州港分局,准备去金摇办公室等着金摇等人回来,推开金摇办公室,楮墨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正看着。   “楮局,怎么不在病房里休息啊,来着干什么,带伤工作,真是我辈楷模。”   齐天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据苏嫣说,楮墨的伤势比饕餮严重地多,属于神识受到重创,而魔族又以精神力见长,神智方面的控制是根本,相当于长跑运动员摔断了腿,不过,配合治疗,再加上楮墨功力深厚,假以时日一定能恢复,只是近期实在不易劳累。   楮墨将文件放下,又让姬月做到他身边,才凉凉开口。   “我的执行部部长和乐州港分局局长,连个女尸都打捞不上来,还失踪了两名工作人员,我继续躺着,怕是一会儿得去捞他们。”   齐天咽了口唾沫,把姬月找去确实有点不合适,可除了姬月,他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楮局,这件事吧,你听我解释,我怕水,金摇那只鸟也怕水,只能请神君出面,没想到这个事难度系数还挺高,乐州港河里的鱼虾都跑光了。”齐天转移话题,成功把话题引到案件上来。   楮墨手上拿的正是受害者二号,也就是陆红的资料,齐天将案件情况讲述完毕后,金摇也赶了回来,在路上金摇已经将巫小星的身份地址找出来,联系办公室人员根据巫小星提供的线索展开调查,他还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名文员已经把资料交给了他。   “巫小星,乐州港人,福利院长大,七岁时被一位单身女性收养,该女性名关秀曼,无正当职业,酗酒、赌博,却穿着光鲜亮丽,推测有不法收入,据邻居描述,巫小星与关秀曼关系恶劣,两人已多年不联系,关秀曼对收养的巫小星非打即骂,且不允许巫小星上学,巫小星多次逃跑,却被抓回,直到多年后,才脱离关秀曼的控制,靠自己在外地打工读书。”   金摇念着巫小星的介绍,时不时拿出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这次是巫小星多年来首次回到乐州港,确实是学校安排的实习,辅导员对巫小星这个学生比较重视,孩子成绩优异,但经济条件较差,这个实习是由学校老师,联系一个水利公司后获得的名额,只有巫小星一人。”   金摇一边说着,一边翻看核对各项资料。   “辅导员大约不清楚巫小星和养母的关系,为方便巫小星,特地将实习单位选在了在巫小星的家乡,巫小星放假后就去了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关秀曼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曾上门找过两次麻烦,被公司员工赶了出去,巫小星的工作内容是资料员,那天是极少的出外业情况,据巫小星自己说,是看到有人意外落水,但同行的同事声称,是巫小星自己突然跳水,有会水的同事下去施救,却没捞到人,他们已经报案,这个案子也在那边,我让人去申请转过来。”   楮墨听完汇报,意有所指地问道,“巫小星和陆红的案件都在那边,女尸案什么时候转过来?”   金摇拍了一下额头,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那边找,近期所有和水有关的,失踪、身亡的女性案件。”   楮墨手放在文件夹上,问道,“失踪的两名工作人员什么情况,也是女性?”   “不是,俩男的,一只狗妖,一只猫妖,他俩水性好,就派他们去了,结果。”   金摇作为第一负责人,心情沉重,想到三名受害者的状况,他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否则这对猫狗就危险了。   “乐州港河是主要案发地点,派几个机灵点的去守着,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最喜欢晚上出来寻欢,今晚守住乐州港河。”   楮墨对金摇交待着,目光扫到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齐天,“由齐部长带队。”   突然被点名的齐天咽了一下口水,楮墨这就是报复他,报复他让姬月出任务了,闲散多日的齐天也不能推辞,只能应了下来。   “我带人去一趟陆红的案发现场,巫小星那边也让人审着,这孩子问什么都说忘了,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死了,竟然也不慌张,奇了怪了。”   金摇手扶在楮墨对面的一把椅子靠背上,他原本以为巫小星是突破口,结果一问三不知,连谁害了自己都不知道,化成厉鬼也不知道找谁去报仇。   “因为她活的不快乐,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所以安然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真相。”一直坐着听汇报的姬月突然开口。   这金摇就更想不明白了。   “她已经逃离了关秀曼,现在在读大学,老师对她不错,还帮她规划将来的就业,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年纪不应该啊,我看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像寻死觅活,就是特别镇定,出奇的淡定,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心理。”   “她忘记了很多事,潜意识将不开心的事情屏蔽掉,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给自己营造一种无拘无束的假象,而事实上,她的内心深处,捆绑着无数条枷锁。”   姬月表情高深莫测,金摇盲目地相信了她。   “我找个心理医生,试试能不能探出她的秘密。”   “咱们楮局在这,你哪儿还用找心理医生,楮局,洞察人心明察秋毫,是吧,楮局。”齐天试图挽回,让楮墨少记恨他点。   楮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齐天,没有反驳。   金摇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了陆红住所,齐天则带着几个人去往乐州港河,楮墨打算去见见巫小星,却被姬月拦了下来。   “你现在去找她,她一定不会说。”   “心理引导,催眠,将她带入记忆深处,她会不自觉说出来。”   “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姬月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着案件资料,“你自己去吧,我最不喜欢看别人心底深处悲惨的记忆了。”   楮墨揉了揉姬月的头,“我定了一颗蓝宝石,这几天到,收货人是你的名字,记得查收。”   姬月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楮墨离开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金摇的办公室内贴着一张乐州港,乐州港地形像是一个葫芦,葫芦口正对着乐州港河,地形上来说,是一块福地,湖、河,皆有财源的意思,湖、河入口,正是财源广进的吉利之象,可金摇却说过,乐州港的经济情况,在市一级里几乎垫底。   姬月细细观察着地形,发现葫芦底部有一个不大的缺口,但位置位于正中间,即使有财进来,也会从葫芦底流走,她将手放在缺口出,思考这块地形,究竟是天然还是后天人为。   若乐州港能够将缺口填起来,经济情况一定有所改善,这些分析主要针对财运,但卜算之类,都是要综合来看,它既是财运的缺口,也会是厄运的关键,地形独特之处,容易藏污纳垢,也容易出怪器。   自从见到黑金伞盖,姬月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人隶属魔族,是一位有名的工匠,最擅长打造法器,黑金伞盖就是他的作品之一,其作用就是帮魔族抵挡太阳的炙热,使之可以在地面上自由活动。 第58章 女鬼   黑金伞盖的制作过程极为血腥, 女子骨做伞骨,老人皮做伞面,童男童女之血侵泡九九八十一天, 方成。   姬月记不起那人的名字,一来,那个时期, 工匠之类的人物不属于姬月的黑名单, 他们大多不惹是生非, 虽制造法器, 却多是为雇主制作,本身危害性不大,其次, 当时的大妖大魔, 法器多是出生时就携带,或者某种造化,机缘巧合下所得, 大人物极少找工匠制造法器,也就让他们这类人不太出名,只有在大妖大魔陨落后, 妖魔时代的中期, 才开始依赖法器。   而黑金伞盖的制作又极为依赖环境, 以姬月的经验来看, 这种厉害法器的出生地,多半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像这个缺口, 就很可能是血腥产物黑金伞盖的降生地。   其他人都有事情做, 姬月准备去一趟缺口处, 看是否能查到线索,她去员工办公室找司机,恰好曲三足闲着,便被姬月拉去做苦力。   曲三足是个十足的社恐,一路上一个字都不说,姬月尊重社恐人士,没拉着他聊天,而是运用现代化工具手机,准备搜搜是否有黑金伞盖的相关信息,可惜一无所获,除了妖管局,所有和妖魔有关的东西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   曲三足驾驶技术极差,车速比旁边的电动车快点有限,要不是姬月需要向导,都想让他回去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姬月总算到了目的地,曲三足虽然话不多,但负责,知道姬月要来福口,将车停在最近的地方。   “乐州港前有乐州港河,后有飞山,福口和飞山相连,但是这块地松软,不能建造房屋,多年来就空着了,上面长着些树木,地面大部分是淤泥。”   曲三足向总局来的顾问介绍道,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来,平时来这都得穿雨鞋,他是鸟就给忘了,要是姬月踩上去,可能要陷下去半条腿。   曲三足察觉自己考虑不周,一下涨红了脸,又低着头不敢看姬月。   姬月正听他讲关键信息,曲三足突然没声了,她好奇地看向曲三足,“接着说,还有什么?”   “没、没了。”曲三足紧张就开始结巴,“你、你的、鞋子会脏。”   “不会,我也有翅膀。”姬月认识的社恐人士不多,熟悉的人中更是没有,看到曲三足像个小姑娘一样偶尔脸红觉得很有趣,“我要去里面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吧,小乌鸦。”   曲三足有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他知道姬月是总局来的,肯定比他厉害,可是对于福口一定没他熟悉,曲三足坚决要和姬月一块进去。   “行吧,那跟紧了。”姬月悠悠张开翅膀,为避免暴露,将翅膀化成了一对黑色羽翼,和乌鸦翅膀相同,让曲三足误以为姬月也是乌鸦成精。   进入福口,这里的树木极为茂密,几乎是树连着树,其下则是淤泥。   这样的土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姬月在林间穿梭,眉头越皱越紧,她折了一根树杈,插向脚下淤泥,两米长的树杈将要全部没入,淤泥却还没到底。   “以前没这么深,也就到人膝盖处,金局觉得这块地方不对劲,每周会来巡逻三次。”曲三足一对漆黑的羽翼不停煽动,紧跟在姬月身侧。   姬月扔掉树枝,摘下发梢上的金斧黄钺,她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宝贝。   “委屈你了,回去给你安排全身SPA。”姬月手指弹了一下金斧黄钺,神斧斧身向下无限身长。   “这是如意杵吗?”   曲三足睁大眼睛惊讶地盯着金斧黄钺,神斧斧头部分未变,被姬月握在手里,只有斧柄变成直径三厘米的圆杆,他曾听老人讲起过大禹治水时,用过一件法器,用来丈量海水深浅,法器平时只有一丈长,使用时却可以无穷延申,无论多深,法器都可丈量出来。   姬月没想到小乌鸦还知道得还挺多,“你见过如意杵?”   曲三足尴尬地挠了挠头,害羞地说道,“我没有,只是听长辈说过,其实我连如意杵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一只小乌鸦听过如意杵已经不错了,毕竟如意杵只是一个丈量工具,且大禹治水时期距离现在又太过遥远,不知道如意杵的模样才是正常。   “这是我的武器,不是如意杵,我一般叫它小可爱。”姬月说话时,金斧黄钺也停了下来,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没入淤泥的金斧黄钺,足有三百丈,这个深度,都快通到地府了吧。   姬月对着金斧黄钺的方向吹了口气,金斧黄钺从淤泥中收了回来,而金斧黄钺表面没有一点污迹。   “很深吗?”曲三足用他黑漆漆的瞳孔望向姬月,他虽然社恐,但心思细腻,看出姬月的表情并不乐观。   “很深,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下去一趟,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此处作祟。”姬月对于这类事件,经验丰富,凡是风水不好,古里古怪的地方,必然藏匿着妖魔鬼怪。   曲三足看着浓稠的淤泥,进去之后不得窒息吗?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咬牙道,“我跟您一块儿进去!”   姬月对曲三足挥了挥手,“不必了,你在上面等着我就行。”   不等曲三足再纠结,姬月就没入了淤泥中,只是她的没入与曲三足想的不太一样、   姬月的脚还没有触到淤泥,下方的淤泥自动闪开,形成了一个黑洞,姬月从黑洞中一跃而下,她的身影消失,洞口自动合上,曲三足在洞口旁边站着,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进入淤泥中的姬月,她的四周有足够宽敞的空间,供她活动。   然而出乎姬月意料的是,除了其上有一层半米厚的淤泥,下方都是清水,极为清澈的水,一眼可以看到远方。   而姬月自然看到了从远方走来的几个古怪的身影。   十二名女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四面八方拥来,这些女人已经死去很久,她们的服饰有近几年的,有几十年前流行的旗袍,还有更早的时候衫襦、云肩。   由于姬月在周朝的时候就睡着,到现在才醒,所以那几名女子身上的衣服,她只觉得奇怪,并不知有些人已经死了几百年。   姬月望了一眼几名女子,问道,“几位什么来历,在此又有什么目的?”   一位头上戴着步摇、身着大红喜袍、手中拿着喜帕,脸色青白的女子站在姬月的正对面。   “我们姐妹几人人微言轻、无名无姓,说出来怕您也不认识,只是此处是我们姐妹几人的安身之所,不知尊驾来此何意。”   女子说话倒是不卑不亢,除了浑身散发的死气,仍然可看出生前是一位貌美的女人。   “我是妖管局来这里办案,你们几人死亡多年,为何不投胎,而是盘踞在此,导致此处地形沦陷,淤泥不断。”   姬月望了一眼上方的淤泥层,淡然道,“有不少人陷在你们的淤泥里丧命,你们的安身之所倒像是为捕捉猎物设下的圈套。”   姬月下来之后闻到了淡淡的怨气,说明此处有不少人丧生,虽然规模不大,但必然是有人横死在此,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都是杀人。   为首的女子神色如常,“我们在这水下居住,上面死人,与我们何干?这淤泥并非我们姐妹所制造,有人踏入淤泥之中身亡,非我本愿,无凭无据,你这么说是不是冤枉人了?”   姬月在水下向前跨了一步,举手对着旁边的清水打了一个响指,大片的清水之中出现了几个漩涡,直通上面的淤泥层。   “真是能言善辩啊,有些人已经死了多年,尸骨无存,证据和证人恐怕都没有,只不过我这个人办案,不太需要那些俗套的东西。”   姬月划出的几个漩涡正是曾经发生过人命案的地方,这些漩涡之中隐约映出了死者的死时的形态。   “你们在此居住多年,是怎么来的这?这儿这一片区域又是如何形成的,你们当真不知道?” 姬月问道,“金摇经常来此巡视,却没发现异样,可是却有人在此丧命,难道不是有人故意遮掩事实?”   穿着喜服的女子神色不改,“这片区域在我们来之前就是如此了,我等法力微弱,哪有本事做遮掩、设结界,为何之前有人来此没有发现,您却发现了这其中缘由,我等实在不知,或许您与此地分外有缘。”   “你还真是说对了,咱们很有缘,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害过人,是清清白白的鬼魂,在此实在是委屈,现在随我上去,简单做个笔录就去投胎吧。”   姬月心中暗想,倒是巧舌善辩,这几人若真是单纯无辜,何必在这里躲躲藏藏,姬月观人都是望气,不看外在看本质,这几名女子身上都少了脊椎骨和肋骨,黑金伞盖的制作过程正好需要这两类骨头。   “我几人从未犯法,更何况投胎之事是阴曹地府管辖,妖管局怕是多管闲事了。”女人冷淡道。   “我什么事都管得了。”姬月最烦跟人绕圈子了,直接下发最后通牒,“你们乖乖跟我走,把之前做过的事全部交代了,若情有可原,我放你们去投胎,若罪大恶极,那便按妖管局的规矩处置。”   女人见姬月严厉起来,脸色才稍许变化,“您强行抓人,怕是不妥。”   “好了宝贝儿,我跟你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口舌,本是想让你主动认错,争取宽大处理,可你这脾气真是死倔死倔的,到底是谁抽了你们的骨头来炼制黑金伞盖,又是谁将你们安置在了此处?你们不愿意对我说,回去之后就让一个心理医生询问吧。”   既然楮墨可以催眠,那就让他来。   话毕,几股清水便向众女子缠去。   几名女子见状立刻发起抵挡,她们手掌中甩出污泥,对抗水柱,为首的女人见状便不再遮掩,飞身向姬月袭来。   这女人做鬼已经五百年,自以为功力深厚,携带一身鬼气扑来,一身红色喜袍衣袂飞扬,手指呈爪,深红的指甲透露出压抑,一头黑发瞬间长长,向姬月飞了过来。   女人并没有武器,四处张扬的黑发便是她的武器,若是平常人会被黑发瞬间包裹住,而后鲜血被抽干净,可她碰到的是姬月。   女人的黑发还未近姬月的身,便瞬间燃烧起来,火苗顺着头发反扑到女人身上,一身红衣的女人被点燃,女人一声尖叫,想要将火扑灭,可她此刻就在水中,连水都扑不灭的火焰,任她用尽力气也无法将火苗熄灭。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围攻姬月,她们用的不过是自身的鬼气和肢体攻击,姬月微微皱眉,甩出几条水线,像绳子一样将几人捆了起来。   这几只鬼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些,是金摇都能对付得了的程度,这样的实力能做得出淤泥和清水结界吗?   姬月开始怀疑,她们来之前这里或许就是这样。   水柱化出一条绳子,姬月将几只鬼捆在了一块,准备将她们拉出水面,就在姬月将要破出淤泥层而出的时候,身后的女鬼突然起叫起来。   “放开我,我不要出去!”   “你是他派来的是吗?”   “放开我们!”   “他要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吗?”   十二只女鬼同时发生,姬月从中听到一句关键话,她停了下来,转身问身后的几只鬼。   “谁?你们在害怕谁?那个人会害你们?”   听到姬月的质问,几只女鬼又安静了下来。   姬月看着这十几位花容月貌、花样年华就横死的可怜鬼魂,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口中的他是个男人吧,几位不会都是被渣男害死了的吧?”   一位年纪尚轻的女鬼,瞬间睁大双眼盯着姬月。   看她的表情,姬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傻姑娘。”姬月低语道,手腕一翻,几人身上的清水绳索消失。   “不肯投胎,可是想着报仇?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我替你们把这件事儿办了。”   为首的女人,没想到姬月竟然单凭一句话就能猜得出来。   她的脸色稍显松动,眼神却仍旧坚毅。   “害我们的是同一个人,我在五百年前便死了,就在几日前还有女人命丧他手,活了几百年的怪物,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   姬月用手指了指自己,反问道,“你看我像是打架打不赢的?”   “那个人不是一般的怪物。”为首的女人坚持道。   “放心吧,活得再久也没我活得久,他利用你们的骨头来制作黑金伞盖,而黑金伞盖在我眼中不过是个玩具,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在这里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你们怎么知道又有女人遇害了?”   那位年纪尚轻的女鬼,听到姬月说要替他们报仇,便快人快语道,“这里的水连接着乐州港河,一个女人被抽了颈椎骨扔到河里,这个杀人手法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姬月将目光转向年轻女鬼,继续说道,“这人渣还真是可恶,你们作为被害者不应该立刻把他的名字告诉我,让我把他碎尸万段吗,为何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呢?”   年轻女鬼经不住这么激,脸颊涨红地说。   “我们不说,不过是因为知道你打不过他而已,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的名字叫无支祁,是淮水的水神,管辖多条河流,乐州港河的水便来源于淮水,所有在水中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姬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心道,还真是一位老熟人。   当年大禹治水,无支祁就兴风作浪,最后还是姬月出手将其擒获,像无支祁这种恶妖杀了一了百了,最为方便,可当时出事的地点是淮河源头的桐柏山,无支祁出生在桐柏山,桐柏君向应龙求饶,放无支祁一马。   姬月不好驳桐柏君面子,倒确实没取他的性命,不过还是用大铁索锁住了他的颈脖,拿金铃穿在他的鼻子上,把他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   时过多年,这无支祁竟然从淮阴龟山脚下跑出来了。   知道了凶手是谁就好办了,姬月没想到来这一趟竟然收获这么大,河里失踪的女尸,甚至受害者曲小星和陆红,恐怕都和无支祁脱不开干系。。   姬月又问几人,是不是她们把那女尸藏起来了,为首的女鬼却否认了,说的她们几个小心翼翼的藏匿在此处,不敢轻举妄动。   姬月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却心道,无支祁可是淮水水怪,所有和淮水相连的河流里发生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此处若真和乐州港河相连,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十二只女鬼的存在。   姬月心中哀叹一声,这十二只女鬼的关系和无支祁还是没有断干净啊。   既然知道对方是个人渣,为何还要留在此处,甘心情愿的被他欺骗利用呢?   姬月没有点破女鬼,只是让她们说出无支祁的位置,如何联系他。   年轻的女鬼这次没敢回答,弱弱的看了为首的女人一眼,不再说话。   为首的女人仍旧十分淡定,“我们不知道。”   恋爱脑的女人人没有什么好下场,恋爱脑的女鬼也不例外,姬月给了她们太多次机会。   她将一串儿女鬼拎出淤泥层,在上面等着的曲三足早就在姬月消失的地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见姬月出来立刻上前。   “您、您这是、带、带什么出来了?”曲三足看到一群女人社恐更加严重,说话结结巴巴。   “女鬼,这都认不出来?”姬月诧异地看着曲三足,这只小乌鸦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曲三足看着阴恻恻的十几只鬼,头皮发麻,虽然说出去可能有人不信,但是他怕鬼!作为一只妖,他怕鬼!   为了掩盖自己的恐惧,曲三足将目光移开,盯着面前的一棵树,结结巴巴道,“她们是嫌疑人吗?现在将她们带回局里?”   是不是嫌疑人还真不好说,姬月没有她们谋财害命的证据,如果是和无支祁合谋的话,应该算是帮凶,正在她犹豫找个什么说辞的时候,一阵铃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   楮墨没有立刻去审讯室,而是回了他的专属休息室,将千里之外的思士叫了来。   思士还是那张女明星男版的模样,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短短几秒就从梓州来到了乐州港,可见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褚总,您找我?”思士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说话间又变了一副模样,千娇百媚的女明星思士又出现在楮墨面前。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思士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形态,却变不了自身之外的任何东西,她想凹几个造型,可惜宽大的病号服抑制了她的发挥,她有些懊恼地扯了扯衣角。   “您给我变个好看的衣服出来吧,这衣服可真丑。”   楮墨没心思帮她变什么衣服,冷冰冰地开口道,“你这么喜欢女性造型,以后就保持这个形态吧。”   思士受宠若惊地抬头望向楮墨,这还是楮墨第一次对她的女性造型表示认同。   “我以后不用变成男的了?总裁夫人看到不会生气吗?”   楮墨冷笑,眼神阴恻恻的,“你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楮墨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原本抱着挑逗心态的思士被楮墨的语气吓到,楮墨这是打算要杀他灭口吗?   思士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惹到楮瘟神了,她在姬月面前挺乖的,没说错话啊。   还是说,自己挑逗地过分了,碰到了楮瘟神的逆鳞?   思士咽了一口唾沫,在楮墨面前立正,身体一晃,又变成了男人。   “楮总,我以后再也不做女人了,真的,我可以躲得远远的,保证不出现在你和尊夫人面前,我以后遵纪守法,求您放我一条小命。”   楮墨靠在书桌前,嘴角噙笑。   “作为大明星,你的演技很好吧?”   思士一时拿不准楮墨是什么意思,半谦虚半犹豫道,“还行,骗骗别人可以,但肯定骗不过您。”   “哦,我倒是希望你的演技足够好,因为演砸了,极有可能会没命。”   楮墨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思士还是猜不到楮墨的心思,只能求饶。   “楮总,您知道我智商不高就别为难我了,毕竟我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百变形态上,您有话直说,就算死也痛快点。”   楮墨嗤笑一声,“看把你吓得,这样的心理素质对上尸祖后卿可没多少胜算。” 第59章 巫小星   “啊?”思士仍旧不明所以,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能活这么久,全仰仗自己的高颜值, 论心机手段,别说和楮墨比,就是和楮墨身边那几位重臣相比, 她也比不上。   “四大僵尸之一, 尸祖后卿, 是后土大帝的弟弟, 不过是领养的,没什么血缘关系,所以性情上, 和慈悲的正神后土也是相差甚远, 后卿隐世多年,朱经理好一番折腾,才将他的隐居之所找出来, 近期几起事件,我怀疑和后卿有关。”   楮墨在小世界中见到后卿时,就怀疑周冶的背后之人是他, 再加上这次姒周临终前的一番话, 楮墨已经肯定, 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 恐怕都有后卿的手笔。   只有一件事情,他想不通。   帮助他恢复记忆的巫书,据姬月说, 是飞天神鼠所作, 而飞天神鼠又是后卿的坐骑, 他得到巫书是在黑市,当时画皮妖和黑熊精设好了埋伏等着他来,那么那只小老鼠真的是恰好出现的吗?   楮墨能恢复记忆无疑是好事,可对后卿来说,也是好事吗?巫书到底是后卿的设计还是巧合,他至今没有定论。   不过,他已经找出了后卿的下落,且找到了他的弱点。   “后卿爱慕他的姐姐后土大帝,可惜后土并不爱他,而且后土已经为化轮回而死,再也不可能复生,后卿大约是着魔了,四处搜寻和后土相像的女孩,我手里有一副后土的画像,你化成她的模样,去查几件事。”   思士接过画像,画像上是一个面容清秀,身着白袍的女子,女子身形消瘦,在她身后是绵延的群山,她站在群山前,目光看向远方,女子孤寂单薄的身影显得尤为脆弱,可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以身化轮回全地道,为万物化出轮回台,使众生得以往生。   这副画像一看就年代久远,难为朱经理还能找出来,思士细细观察后土面容,化成她的模样不难,难的是他不清楚后土的性格,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所有在后卿身边的女人都是替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需要模仿后土,只需要有一张和后土一样的脸。”楮墨说完拿出一粒丹药,“这是苏嫣做的隐形丹,时效一个月,能隐去你身上的妖气,在其他人看来,你就是个凡人,别再用异能,别让他看出你的真身。”   思士接过丹药,说实话,他的演技挺好的,不然能拿那么多奖吗?   “我用假身份去接触他?用什么身份?”思士将丹药收好,问出的问题没等楮墨回答,就自己回答了,“您这会叫我来,肯定都准备好了,身份背景一准早就编好了,我只需要背背台词。”   “祝柔,出生风城,父母双亡,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主修国画,到西南写生,在一个小镇上,你会‘偶遇’后卿。”楮墨简单叙述了思士的新身份,说完对属下做最后的提醒,“你需要调查,后卿是不是在企图复活后土,用的什么办法,这几次事件中,他又扮演着什么觉得,他是否想要对姬月不利,打算用什么方法。”   即使楮墨不交代,思士也能猜出任务目的,只是最后一条,他却不太明白。   “为什么要对姬月不利?”   楮墨不希望有人了解到姬月的事,可是思士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能更好地调查出后卿的目的。   “因为后土即使复活,也没有躯体,所以他在肖想姬月的身体。”   这下思士就更不明白了,“楮总,您已经知道了后卿的目的,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关押到妖管局?”   因为楮墨的信息来自小世界,而小世界是鳐所创造,如果后卿是幕后指使者,那么鳐分明在暴露他们的目的,这不合理。   目前有太多的消息是相互矛盾的,所有才需要思士去调查。   楮墨轻轻咳嗽了一声,“哦,我也不确定,是我做梦梦到的,后卿在西南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多加小心,查到什么后不用主动联系我,朱经理会安排人和你对接。”   “就因为你梦到就让我去调查后卿吗,他可是尸祖,天下僵尸都是他的信徒,我们和他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我主动去招惹他,他要是发现我另有目的,一定会弄死我。”思士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西南方,无论是明面上的妖管局,还是楮墨的私人集团仑者,都没有渗透进去。   后卿盘踞西南方多年,又是不死之身,天下僵尸的鼻祖,他不想,其他人就进不去。   思士对自己的百变形态很有信心,对于拿下一个男人也很有信心,但是对于挑起后卿和楮墨之前的争端,极其没有信心,两者相安无事才是上上策。   多年以来,妖管局对尸祖一方有所顾忌,每个进入妖管局的妖都要彻查背景身份,就是防止后卿的势力渗透进来,而后卿也必然对妖管局有所防备。   一个盘踞多年的妖管局,一个称霸一方的尸祖,思士从心底里认为,这两方一旦交锋,必然不会轻易罢手。   “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你不是喜欢刺激吗,这世上的人,所爱的模样,你都有。”   楮墨轻笑,思士的胆子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大得多,机智又擅长权衡得失,是做卧底的绝佳人选。   思士将画像收起,人在卷画像的同时就变成了后土的模样,脸上带上一丝愁容,动作也轻柔起来,她根据相貌调整着声色,换上一副柔美又不失气节的声音。   “属下定竭尽所能,不负楮总重望。”   思士离开后,楮墨才缓缓走向审讯室。   审讯室内,巫小星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坐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的审讯单上一个字没写,看得出是一无所获。   楮墨让两人出去,自己坐在了巫小星对面。   巫小星抬起头,看到楮墨的瞬间双眼放光,露出一丝松动的神情。   “哎,你长得好帅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帅哥。”   “谢谢夸奖。”   楮墨松弛地靠在椅子上,不像是来审讯的。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大学生,上大学的感觉怎么样,我家情况特殊,我从来没上过学。”   巫小星一听楮墨说话就感觉他在骗人,她才不信眼前这位一身贵气的帅哥没上过学,对帅哥的盲目好感很快熄灭了,有些没好气地反问道。   “怎么,你也和我一样无父无母,靠自己打工才能活下去吗?”   楮墨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桌面上的钢笔。   “我父母双全,因为我是家中独子,他们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一直给我请的家教,我没什么朋友,向往集体生活,你能给我讲讲你的生活吗?”   楮墨的眼神中透露着好奇,似乎真的想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巫小星诧异地望着楮墨,他是专门来她面前刷存在感的吗?之前审问她的两个人,早就把她的家庭资料陈述一遍了,那么这个男人肯定也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为了证明他是个公子哥富二代?   楮墨仿佛看不到巫小星眼中的惊讶,望向巫小星的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你不知道吧,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没上过学,他们是妖,只会修行,我进这里工作,是我爸花钱买进来的,进来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一群文盲,在这里,我是学问最高的人。”   巫小星对楮墨的话半信半疑,犹豫着说道,“是、是吗?”   楮墨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始和巫小星讲述乐州港分局里的各个奇葩,包括社恐的曲三足、颜值一百、智商为零的苏嫣以及妻管严的金摇。   “每个月发了工资,金摇都是全额上交,平时就吃食堂,偶尔会向老婆申请一两百零花钱,但是月底要交消费记录,他老婆会一笔一笔查,金摇字都认不全,想要做假账,结果被他老婆发现,之后暴打了一顿。”   楮墨零零散散说着众人的八卦,时不时会和巫小星探讨两句。   “你看,没有学问就会吃亏,我如果学了会计专业,以后就能藏私房钱了。”   巫小星觉得面前的帅哥傻地冒泡。   “他老婆真幸福。”巫小星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我还以为这个世上没有好男人呢。”   “怎么会,挑挑拣拣,好男人还是有的,你们大学里有不少男同学,为什么不试着认识一下?”   巫小星露出一丝苦笑,“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不敢交男朋友。”   楮墨露出诧异的表情,声音中都闪烁着不敢置信。   “青春靓丽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现在的年代还讲究配不配得上吗?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出生年月,我还以为你是上个世纪的人。”   巫小星叹息地歪过头,看向窗户,声音中裹着苦涩。   “我出身不好,没有朋友,不会和别人相处,那些和我说话的人,他们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世,如果他们知道,一定会嫌弃我。”   “孤儿吗?这个世上,孤儿很多。”楮墨垂下眼眸,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尖飘出几缕黑烟,从桌子下方,飘向巫小星,没入她的身体。   巫小星的眼睛有些模糊,心脏的地方阵阵发疼。   她还以为变成鬼,就再也不会疼了呢。   “我不是孤儿,可我巴不得自己是!我不敢对任何人提起,我的母亲是一个靠出卖□□为生的女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嫖/客,还是一个禽兽。”   楮墨侧耳倾听着巫小星的心声,他能够听到人内心深处的呼喊,巫小星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楮墨都听到了。   关秀曼就是她的生母。   而她的父亲,在巫小星的脑海里,是一个妖魔,没有具体的形体,但有声音,那个声音在与关秀曼单独在一起时,会发出令人恶心的笑声。   随着楮墨的牵引,巫小星还是回忆记忆中的父亲。   巫小星被关秀曼从福利院接回家不久,这位父亲就出现过一次,他穿着黑色大衣,带着一顶帽子,可是却没有脸,从正面看,就像是只有一件衣服在动,所有他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条长长的水剂。   七岁的巫小星看着怪异发出尖叫声,她惊恐地连连后退。   男人似乎发出了一阵冷笑,关秀曼从屋里走出来,讨好地贴到男人身上。   男人对巫小星似乎有几分好奇,一张水凝结而成的脸逐渐形成。   “能看到我,不错。”   关秀曼立刻讨好男人,“她是您的孩子,肯定继承了您的能力,你这么小就能看到,长大后一定是您的得力助手。”   男人化成一张成年男性的脸,在巫小星眼中并不英俊,反而透露出诡异。   “她也就这点能力了,妖族的天赋在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可不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加强,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男人抬起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一道水柱突然将巫小星的脸裹了进去。   五官完全被水淹没,巫小星瞬间无法呼吸,第一次体验到窒息的恐惧,她用力挣扎,企图用手推开脸上的水,却怎么都推不开,她想呼救,一张嘴,水就涌入她的嘴里,灌进肺里。   站在原地,被水淹死的感觉,巫小星在七岁时就体会到了。   任她如何挣扎,男人都没有把水移开的想法,巫小星倒在地上,肺里已经灌进大量水,脸色铁青,四肢都要僵硬了。   男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将要被淹死的巫小星。   “果然是没用的废物。”   巫小星没有继承他的妖力,在濒死之际也没能激发出潜能,男人从心底放弃了这个没用的废物。   关秀曼担心巫小星死后,她会失去最后一张牌,立刻哀求男人放巫小星一马。   “她年纪还小,以后会学会驭水的,您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关秀曼一边讨好着男人,一边怨恨地望着巫小星,如果她不是个废物,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为什么,为什么巫小星不行!   男人最终在巫小星断气前收了手,巫小星痛苦地仰躺在地上,关秀曼没用丝毫的关怀,将男人引到卧室,关上了门。   从那次之后,关秀曼经常将巫小星按进水盆里,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算是继承妖力,但巫小星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七八岁的巫小星很多事不懂,但求生的本能一直在。   她不能被淹死,屡次反抗关秀曼,而关秀曼这时就会对她拳打脚踢,两人闹地厉害了,关秀曼还会破口大骂。   “真是个扫把星,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我好不容易剩下水神的女儿,确实个废物!吃吃吃,你还有脸吃饭,饿死你算了。”   关秀曼将巫小星手里的饭碗夺过来摔倒地上,巫小星红着眼,倔强地看向关秀曼。   “你才是废物,没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   “你说什么!你这个扫把星胡说什么!”   关秀曼扑过来就要拉巫小星的头发,巫小星踹到旁边的椅子,拦下关秀曼,转身就往屋外跑去。   她独自跑到大街上,关秀曼的骂声还在身后,她不敢回头,拼命地跑,企图逃出这令人恐惧的世界。   当巫小星有了自理能力后,第一件事就是彻底和关秀曼断绝往来,她找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上学。   她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却又不敢和任何人距离太近,她害怕自己的身世曝光,害怕她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既然要逃离,为什么选择水利专业?为什么要回乐州港?”   巫小星的意识是模糊的,她此时身处大学校园,手里拿着课本,一个人站在教学楼下。   楮墨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却冲进了巫小星的脑海中,她被这个声音牵引着,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因为我要杀了他!”   大学时期的巫小星随着她脑海中的回忆,变回了十五岁的巫小星,她再次被关秀曼扔进水缸里,那个男人来了,关秀曼却没在家,巫小星被关秀曼捆住手脚,她眼睁睁看那个男人向她走来。   巫小星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她想,她一定要杀了他!   从此以后,她终于学会了游泳,她开始暗中调查男人的身份,她发现,男人不止关秀曼一个情人,也不止巫小星一个子女,这些女人就像疯了一样,自觉为男人献/身,而在巫小星跟踪男人的过程中发现,有些刚生下的婴儿,会被男人吃掉。   如果她没看错,那些被吃掉的婴儿,身上都有些某种光芒,而她能活下来,或许就是因为平庸,因为她没用继承他所谓的神力,吃了她,也不会大补。   巫小星躲在暗巷里,只要想到男人的所作所为,她就恶心反胃,而她也真的吐出来了。   吐完了之后的巫小星摇摇晃晃地走出暗巷,而刚被吃掉孩子的女儿正站在门口望着她。   巫小星下意识地抬头,对上女人面无表情的脸。   她害怕地后退两步,靠在湿滑的墙壁上。   女人正是年轻时候的陆红,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眼中却死气沉沉。   巫小星谨慎地和女人对视,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半响,女人转身准备关门。   巫小星不知道哪儿里来的勇气,跑了过去,手撑在门上。   在她眼中,这个女人比关秀曼漂亮地多,衣着打扮无一不透露着金钱的味道,这里虽然是巷子,却是乐州港少有的小别墅区,独门独栋,造型古朴。   “你、你干嘛和他在一起?”十五岁的巫小星面对二十岁的陆红,在她眼中,陆红是个有钱人,根本不需要和一个妖怪搅合在一起,她不是关秀曼,离开这个怪物,就会没有钱,就会活不下去。   陆红仍旧没什么表情,沉默许久,就在巫小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陆红开口道。   “没人喜欢一个怪物,只是逃不掉罢了。”   巫小星望着女人,“你知道怎么才能杀了他吗?”   陆红看着无知的巫小星,这个女孩,她知道,是男人众多子女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当时孩子的母亲生下女孩,就把她扔了,被福利院捡了回去,那几年男人正好不在乐州港,等男人回来后,女孩已经长到了七岁。   这个时候杀人,容易被盯上,因为女孩没什么威胁,男人才留下她。   据说女孩的母亲一直希望女孩表现出异能,却不知道,只要女孩有特殊能力,很快就会送命。   陆红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对巫小星难得有几分怜惜之情。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想杀他?我劝你,藏好自己的心思,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怕死。”巫小星性格倔强,她一点都不怕死,只要能杀了这个变态,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你要是真想报仇,我倒是有点消息可以告诉你。”陆红抽出一根烟点上,“他是淮水水神,名字叫无支祁,是水中霸主,自称淮神,在有水的地方,他能力通天,你如果读过书,大约还看到过关于他的记载,他在淮河中建有龙宫,其势力波及多条大江大河,说起来还是一位正神,不少地方还为他修建庙宇,常年祀奉。”   陆红弹点烟灰,嘴角挂着苦笑。   “没人杀得了他,除非新的淮神出现,取代他的正神地位。”   巫小星没想到这个一个禽兽,不是妖而是神,她失魂落魄地离开。   神是不是不会死?   新的淮神,现在哪儿会有新的淮神。   巫小星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她想不出答案,但是她知道,水和无支祁关系密切,既是他的武器也是突破口。   只有去了解无支祁的势力范围,她才能找到机会。   巫小星得知乐州港有一项河道改造工程,立刻向辅导员申请了这次的机会。   楮墨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无支祁,不是被姬月困在淮阴龟山脚下了吗?这些年,是跑出来了?   按照巫小星的时间线,无支祁二十多年前就挣脱了捆绑。   如果杀人的是无支祁。   楮墨的瞳孔陡然变大。   无支祁隐藏了这么多年,却在近期屡屡杀人,嚣张地仿佛在挑衅,他在向谁挑衅?   是当年将他穿透他的鼻子,捆住他的脖颈,将他囚禁于淮阴龟山脚下的应龙!   无支祁知道应龙在乐州港!   楮墨猛地站了起来,向金摇办公室走去。   ******   千年前,姬月见到无支祁时,他还是一副水猴子模样,如今若不是他脖子上的铁索和鼻子上的金铃,姬月险些就要认不出他来了。 第60章 帮手   此时的无支祁是人的模样, 相貌也就刚刚三十岁,穿着得体,面色红润, 生活不错的样子。   姬月歪着头,看向手下败将。   “还真是你,长出息了, 把主意都打到女人身上了。”   若无支祁像以前一样, 堂堂正正地和她打一场, 姬月还能敬他是条汉子。   可看无支祁如今的做派, 所有的算计,都指向弱者,这些被他残害的女人, 动了情, 送了命,最后化成厉鬼,不得超生。   无支祁脚下一滩水迹, 在姬月面前站定,脸上是遭人恨的笑容。   “应龙,好久不见啊。”   “世人都说, 祸害一千年, 还真是不假, 我将你镇压在淮阴龟山脚下时, 可没想到你能活过天劫。”   姬月将靠过来的曲三足推到她身后,长着翅膀的乌鸦若被拉近水里,就会变成落汤鸦。   “祸害?真是可笑。”无支祁像是颇有闲情雅致一样, 和姬月聊起天来。   “淮水历来归我所有, 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哦, 对了,你们自诩尊贵,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所以,你们可以肆无忌惮。”   “首先,天下河山,都是盘古大帝所化,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你的,其次,淮水水神是你自封的,从来没有他人承认过,你多次搅动淮水,引起水患,已属作恶,我抓你理所应当,最后,你千年前作恶,千年后变本加厉,上古妖魔中,像你这么恶心的,实属少见。”   无支祁看了一眼姬月身后的女鬼们,笑容更甚。   “应龙神君真是宅心仁厚,怎么,这几只女鬼让你心疼了?”无支祁恶劣地看向姬月,“都说心怀怨念的女鬼最为难缠,你体会过了吗?”   无支祁的声音落下,原本被束缚的女鬼突然之间剧烈挣扎起来,姬月手里牵着十几只鬼,又暗中护着曲三足,女鬼的突然失常,让姬月手中的水绳险些松开。   “无支祁,你敢走到我面前来,就拿出实力,只凭她们,可打不赢我。”姬月手下一沉,几道金气顺着水绳,没入女鬼体内,挣扎的女鬼瞬间安静下来。   “哈哈哈,好。”无支祁手中出现三把水刀,“应龙,过去这么久,你还真未必是我的对手,一代战神又如何,你如今没有信徒,没有供奉,记忆残缺,在水里,我才是王。”   原本的三把水刀,在冲向姬月时,在空中复制出几十把。   姬月闪身躲开,水刀砍向她身后的树木,大树应声而倒,随后迅速枯萎。   姬月微微皱眉,对曲三足喊道,“别被他伤到,他家伙有毒。”   刚才有两把刀,堪堪划过曲三足脸颊,此时的他惊魂甫定,听到姬月的喊话,才回神。   “是、是。”   十几把水刀只是无支祁的预备式,在姬月四周凭空出现十几条冰柱,冰柱上又结出无数小冰柱,跟狼牙棒似的,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向姬月。   姬月双手结印,在周围化出一个保护罩,冰柱与保护罩不断碰撞,曲三足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不顾自己是个菜鸡,向无支祁扑了过去。   无支祁不把曲三足放在眼里,冲他甩出一条水兽,那水兽长得像老虎,长着大口,将曲三足吞了下去。   曲三足战斗经验不足,他以为能打散水兽,没想到,水兽看着是水,身体却极为强壮,打不破撕不开,劲道地比真正的老虎都难缠。   他被困在水兽肚子里,手忙脚乱的曲三足很快就没了力气,而水兽似乎一直在向下沉,不多时,他就感到呼吸困难。   姬月将保护罩不断加厚,直到成为一堵墙,在她的呵斥下,这堵墙猛地冲向冰柱,将冰柱摧毁。   她垂眸看到被拉近泥潭里的曲三足,将捆着女鬼的水绳一甩,绑在树上,就潜下去泥潭。   姬月再次进入深水中,她拿出金斧黄钺,冲着水兽扔了过去,水兽被金斧黄钺劈地粉碎。   曲三足脱离了水兽的肚子,却又被汹涌而来的水呛到,作为不会游泳的鸟,曲三足瞬间灌下去一肚子水。   姬月拉着曲三足的胳膊要把他拖出去,十几只水兽却围了过来。   水兽身高数十丈,发出真真怒吼,无支祁站在水兽身后,得意地看向姬月。   “世人说,你我皆为水中之神,可依我看,水里的霸主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无支祁。”   姬月将自己的保护罩套到曲三足身上,又将人推到一边,才正面迎上无支祁。   水中的姬月,黑发散开,随着水波飘起。   无支祁是少有的,让她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存在。   她面色严峻地望着十几头水兽。   “你这爱做白日梦的习惯还真是改不了,区区水妖,整天做着统领江海的春秋大梦,真不知道你是太无知,还是太可笑。”姬月将目光从水兽移到无支祁身后,“四大凶兽什么时候畏首畏尾了,既然和我作对,就痛痛快快站出来。”   水波流淌,一阵轻笑声传来。   一只形似老虎,身上却长有刺猬状尖刺的两米高巨兽从无支祁身后走了出来。   “我身上也没气味呀,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穷奇声音清脆,带着一丝顽皮。   穷奇的原型,长相在四大凶兽中排名第二,强壮的身体再配上坚硬无比的刺猬铠甲,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只不过穷奇虽然恶性难除,却极少站队,是个独来独往的凶兽,在此时见到穷奇,还是有些出乎姬月的意料。   “你什么时候做了他的帮凶,世道艰难,你们四大凶兽真的混的这么差?”姬月言语中不无讽刺。   穷奇听后也不生气,乐呵呵道,“讨碗饭吃而已,谁让我是凶兽呢,走到哪儿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像神君您,走到哪儿都能找到信徒侍奉,我要是不帮别人打架,就会饿死街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从一贫如洗的饕餮,到如今关进监狱的混沌,再到给人做打手的穷奇,姬月真心认为,四大凶兽如今的处境,这是报应啊。   她颠了颠手里的金斧黄钺,穷奇的武力值在四大凶兽里也排名第二,不是无支祁可以比拟的。   难怪无支祁嚣张地舞到她面前,原来是早有准备。   穷奇极为讲究地对姬月说了声请,等姬月做好准备,穷奇身体突然变大,前一刻还在无支祁身后,下一刻已经来到姬月面前。   穷奇一只爪子,比姬月的身子还大,那只爪子几乎是从天而降,瞬间从姬月头顶压了下来。   姬月举起金斧黄钺抵挡,谁知穷奇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将姬月拍向更深处的水下。   不断下落的姬月企图自己向下沉,以躲开震得她脑袋疼的爪子,可无论她的速度多快,穷奇总能比她更快一步。   那爪子的力量就像黏在了姬月身上一样。   “穷奇!”   姬月松开金斧黄钺,人身的她在水中生出龙尾,不消片刻,化出整个龙神。   得以化形的姬月,仿佛从笼中放出的猛兽,一声龙啸,瞬间响彻整个福口。   她甩出龙尾,变得和穷奇一般高大。   深水之中,巨龙和猛虎形态的穷奇,成对峙之势。   曲三足呆呆地看着化成龙的姬月,从无支祁叫她应龙那一刻起,曲三足的下巴就没有合上过。   是他知道那个应龙吧,现在还有那么久远的正神在世?   他一直以为,那个远古大神早就不在了。   呸呸呸,意识到自己跑偏后,曲三足立刻在心里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说什么呢?怎么能说不在了,那不在也应该是对面两个恶棍不在了。   曲三足想到另外两位的名字,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如果他历史学的没问题,这个无支祁和应龙神君有着莫大的仇恨,这个穷奇是四大凶兽。   两只加起来,应龙神能打得过吗?   在曲三足担忧之际,剧情也向着悲剧方向发展。   穷奇带着十几只和它模样一样的水形巨兽将姬月围住,上下前后左右,没有留一丝空隙。   姬月搅动清水,化成武器形态逼近穷奇,却又被不远处的无支祁化解,更加糟糕的是,那十几只女鬼也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寻找着姬月的破绽。   姬月一直和穷奇正面对决,可穷奇这货,表面上彬彬有礼,骨子里却是个阴/逼,只要姬月正面出击,他就往后躲,不是把水兽推上来,就是把女鬼推来当炮灰,等姬月的攻势刚撤,他就敌退我进,不等姬月蓄力完成,他的攻击就到了。   姬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她眯着双眼,在穷奇再次进攻时,突然消失。   穷奇扑了个空,心想不妙,下一刻姬月在他身后出现。   金黄色龙尾拍向穷奇,让他也尝尝被拍蒙脑子的感受。   在姬月的拍打下,双方又向下沉了几十米,穷奇身上有尖刺,打地姬月也疼,只能收回尾巴,唤来金斧黄钺向穷奇身上招呼。   穷奇再是皮糙肉厚也受不了金斧黄钺的利刃,再次专攻为守,找机会溜出攻击圈。   无支祁操纵清水,密密麻麻的水箭铺天盖地地向姬月扑来。   金斧黄钺还在追着穷奇打,姬月只能以身抵挡。   无支祁的水箭威力极大,姬月没能躲开所有的箭,有几只便冲到了姬月身上,那水箭打得人生疼,在姬月的龙鳞上留下道道划痕,而水箭化开之后,形成条条细丝冲进了姬月的身体里。   刹那间,姬月的身体内部仿佛被条条丝线钩住。   而穷奇又在此时攻了上来,利爪犹如开了刃的刀子,眼看就要撕开龙身的腹部。   一道刺眼的光亮顷刻间充满整个水界,这道光就像是曝光过度的相片一样,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色。   穷奇和无支祁在瞬间失去了光明,犹如盲人。   姬月也没能躲开耀眼的光芒,不过她在曲三足身上分了三分的心,此时虽然失去视力,却能辨认出他的方向。   姬月甩出龙尾,将曲三足裹了过来。   “血统挺纯正的嘛,能吐出这么大个火球。”   姬月闭着眼睛,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此时的曲三足变成了乌鸦原型。   刚用完大招的曲三足此时精疲力竭,他变得只有手臂大小,身上的羽毛被水打湿,伏在龙脊上,双腿瑟瑟发抖。   “我也是第一次成功。”曲三足也不知道这一招是怎么使出来的,他此刻全身脱力,仿佛要死过去一样。   “乌鸦一族是太阳神鸟,天生就能操纵火焰,你多练几次就熟悉了。”   姬月口中说着乌鸦,心里却想起自己的扶桑,乌鸦一族住在东海的扶桑树上,而她的扶桑就出生在东海。   “告诉我他们的位置,今天我就要把这两个祸害打得妈都不认识。”   姬月让曲三足给自己指出方位,她凌空挥舞着金斧黄钺,每一斧头都正中穷奇和无支祁要害。   无支祁的脖颈上被狠狠砍了几斧,险些将脑袋砍掉,穷奇见状不妙,立刻要逃,姬月早知道穷奇是个惯爱见风使舵的主,在他逃出去之前,甩出一个水绳套住了他的脖子。   曲三足的太阳光芒后劲非常大,姬月将这一串嫌犯带回乐州港分局时,双目还处于失明状态。   一个工作人员发现姬月回来了,立刻去问怎么没和楮局一块回来。   姬月这才知道,楮墨去福口找她,可惜俩人并未碰到。   “麻烦你去福口找他回来,凶手我都带回来了。”姬月闭着双眼对工作人员说道。   盲人状态的姬月做事不太方便,让曲三足先将无支祁等妖关押在监狱中,自己则回房间疗伤。   无支祁的水攻中还有毒素,会腐蚀五脏六腑,姬月盘膝而坐,准备将毒素排出体外。   ******   楮墨到达福口时,福口的泥潭之上风平浪静,四处没有姬月的影子,他手中凝聚一团黑色瘴气,放手之时,无数条黑色浓雾向四面八方飘去。   一条黑烟钻进了几十米外的一颗大树上,楮墨眼中带着杀气,低声呵道。   “谁?”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年轻男子身量高挑,宽大的黑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松垮垮,上挑的丹凤眼,尖下巴,一头和年龄不相符的短而卷曲的棕发,腰间绑着三根宽腰带,腰带上坠着大大小小七八个荷包。   “哥,是我。”男子的长相很像一匹狼,眼眸是极浅的棕色,并不粗壮是四肢反而透露出矫健,他的脚尖点在淤泥上,别没有沾染到鞋子上。   哥?   楮墨在做魔头时,他还没出生,母亲就被幽杀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弟弟,这一世,投胎到楮家,老两口也只有他一个,从千年前到如今,还真没有谁,叫过他哥。   楮墨此刻着急寻找姬月,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无关人员没有好感,也没有耐心。   “不管你是不是认错了人,现在自己回妖管局,等我忙完的,自然有时间审讯你。”   青年男子咧嘴一笑,他这笑中带着无奈,叹了口气,朝楮墨走了过来。   “属下勤狼,拜见魔主。”叫勤狼的男子,在楮墨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千年来,属下一直在寻找魔主,没想到在此处相遇,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您,实乃三生有幸。”   走近之后,楮墨发现男子身上有浓重的魔气,独属于幽冥都的魔气,而在听到他的名字后,楮墨就想起了他到底是谁。   “是你。”   不怪楮墨记性不好,两人上一次见面,勤狼还是个黑头黑脸、脸上带着绒毛的少年,从幽冥都降生的魔族,生下来形态都不太一样,到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浑身漆黑。   楮墨成年后重返魔族,偶遇被众妖魔欺负的勤狼,出手救了他,随后勤狼就跟在他身边。   但由于勤狼不是战斗型人才,因此和楮墨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魔族中有不少战斗力强悍的魔,当时他们以楮墨为首,跃跃欲试,准备开疆辟土。   勤狼喜欢研究机关、打造法器,但没有太大成效。   楮墨突然想起巫小星手里的伞,对这位许久未蒙面的属下,多了几分怀疑。   “黑金伞盖,是你做的?”   “是。”勤狼坦言接受楮墨审视的目光。   一条黑色烟雾猛地钩住勤狼的脖子,将他的身体吊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勤狼咳嗽了起来,但他脸上还是一派轻松模样,并不在意被吊起来。   “应龙神呢?她在哪儿?”楮墨不断收紧烟雾,如果姬月被无支祁打伤或者抓走,那么和无支祁同谋的勤狼就不用活了。   姬月和无支祁斗法时,勤狼一直躲在远处,他并不知道楮墨会来。   曾经楮墨为了那位应龙神,放弃魔族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地盘,甘心退回幽冥都,从那一刻起,勤狼就恨不能这位应龙神彻底从世上消失。   从无支祁告诉他,应龙来到乐州港时,他们就布下了陷阱。   巫小星被做成人佣,他给巫小星一把黑金伞盖,以便让巫小星趁机对姬月下达诅咒,随后将人引到福口,和穷奇联手绞杀应龙。   谁知,两妖联手都打不过应龙,真是可恨。   不过,没关系,巫小星的诅咒很复杂,作为擅长机关的工匠,勤狼对于咒术也颇有研究,应龙只会以为那是普通的诅咒,绝不会想到,诅咒还会结合无支祁的毒,两者相互,会产生美妙且恶毒的反应。   “被无支祁带去桐柏山了。”勤狼艰难地回答着楮墨的问题,“无支祁和穷奇联手,他们打赢了应龙,要将她压倒桐柏山山下,以报当年之仇。”   黑烟划破勤狼的脖子,除了表面的一层皮,隔开的肉和里面的骨头,都是黑色,正是纯血魔族的象征。   “你留下来,是为了通风报信?勤狼,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应该惜命。”   勤狼咳嗽地吐出一口黑血。   “您当年救了我,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报答您,我之前不知道无支祁要害的人是应龙神,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和他合作,应龙神来此捉拿无支祁,他们打地太厉害了,我不会什么术法,不敢上前,您现在来了,我能将这个消息传给您,真是万幸,他们走的时间不久,您去追,应该很快能追上,只是应龙神受了重伤,又被水绳捆着,怕是会遭罪。”   楮墨将勤狼仍在了地上,目光阴沉。   “你最好不是在说谎。”   他甩出铁索,将勤狼困住,牵着铁索一端,向桐柏山飞去。   ******   齐天双手抱胸,嘴里叼着根牙签,皱着眉看着乐州港河。   连他这个旱鸭子都看得出,这片河水不对劲,他从下午坐到晚上,河里硬是一个波澜也没有,死水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弄的。   齐天的眉毛皱地都能夹苍蝇了,牙签被他咬出牙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河水,几乎要将河水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就在他怒气冲天地望着这摊死水时,一个极小的波澜出现。   齐天仿佛狩猎的猎手一样,噌地一下,窜到水边,不会游泳的齐天将爪子伸到河里,抓到了什么东西,用力往上一扯。   却什么都没有。   他明明察觉到河中有东西。   齐天怒目望着河里。   “什么妖怪,别逼爷爷下河抓你。”   河水中荡出几圈水波,一位头戴木簪子的、身着布衣的女子从河中升起。   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面容柔和,却带着一丝惆怅,手中拿着一只纸蜻蜓。   她先是看向齐天,随后又看向四周。   “你是?水族?”齐天不确定地问。   女子仿佛听不到齐天的问题,她缓缓从河中走向岸边,不断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她将要和齐天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   “你知道吉在哪儿吗?”女子目视前方,在问话时,甚至都没有扭头看齐天一眼。   女子靠近齐天时,齐天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   “你又是谁?”   女子给人极强的疏离感,张口又是询问应龙神的下落。   齐天随着女子的方向转身,手已经暗中放在乾坤袋上。   “我找吉,她在哪儿?”   女子只顾着自己的问题,对于齐天的问题一概忽视。   齐天想,这八成又是哪个脑子不对劲的古生代妖,沟通都有问题,还是先抓回去吧。   他一把打开乾坤袋,对着女子喊了一声收。   结果乾坤袋失灵,女子已经走出去十几米,齐天连喊了三声收,都没将女子收进来。   “怎么回事?”   齐天将乾坤袋胡乱地抓回来,抬脚向女子追去。   “站住,别逼我动手啊,我可从来不打女人。” 第61章 魔族外扩   齐天有着豹子般的速度, 转眼就挡在了女人面前,可对方既是个女子,又不是什么凶神恶妖, 他实在没有正当理由动手,只能挡住女人的去路。   “你身份不明,得跟我回妖管局登记。”齐天说道。   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嘴里说道,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要去找她。”   “你找她干什么?有仇?你要报仇?”齐天不禁对女人的身份好奇起来。   “我怎么会和吉有仇, 我是她的仆人。”女子似乎很烦别人对吉的不尊重,对齐天说话也急切起来。   “仆人?你是应龙府的人?”齐天的脑子总算转了过来,他摸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 “呦呵, 应龙府的人就是长寿啊,是不是在应龙府待过的,都躲过天劫了。”   女子见齐天似乎知道吉的去向, 再次询问起来。   “你知道吉在哪儿?快告诉我。”说着举起手中的纸蜻蜓,“我就知道,这纸蜻蜓是吉放出来的, 她一定就在附近。”   “哦, 我倒是能带你去找她, 不过, 你是在哪儿看到这玩意的?”齐天用下巴指了指纸蜻蜓,这不是应龙神放出去收集信息的吗,“这河里, 别说人了, 连鱼虾都没有, 你怎么会‘恰巧’捡到?”   “这附近有河妖作乱,我将鱼虾赶走了。”   “啊?”齐天怀疑自己听错了。   “无支祁,一只河妖,向河水中投毒,我住在乐州港河下游,前些日子发现大量鱼虾死亡,寻上来查看,发现此处每日往河水中投毒,我将鱼虾引去了别的支流。”   “投的什么毒,人也会死吗?”齐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无支祁,投毒,死了的鱼虾,这可比失踪女尸案严重多了。   乐州港居民,食用的就是乐州港河的水,而乐州港河往下的无数支流,都会还毒。   这位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乐州港河有毒,那么分支必然有毒,只不过暂时毒的含量少!   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齐天愤恨地拿出手机,拨给楮墨,却被无情挂断,之后打给金摇。   “无支祁,你知道吗?”齐天的火气几乎从鼻孔里冒出来,语气强烈地简直想当场给金摇治罪。   “知道。”金摇正带着人在陆红的凶案现场调查,一小瓶红色粉末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还知道,你知道这次是无支祁作乱吗?”齐天一边提防着女子逃走,一边给金摇打电话。   “知道,姬顾问把他抓起来了,现在在局里。”   齐天一肚子的火气还没发完,又被金摇的几句话给打回去了。   “抓、抓着了?”   “嗯,这会正审着呢。”金摇将玻璃瓶盖打开,靠近鼻翼。   抓住就好说了。   “你赶紧审,他往河里投毒,河下游和乐州港老百姓用的都是河里的水,这孙子要干什么,神经病一个。”   “还真可能是个神经病。”   金摇闻着刺鼻的红色粉末,这粉末非常像莽草,一种会使猛兽异化的毒药,曾经有妖族为了提升修为,会使用莽草来突破极限,若扛得住,修为大增,若扛不住,就会暴毙。   有些像如今的兴/奋剂,最大程度突破肉/体极限。   既然无支祁被捕,齐天边带着女子回妖管局,一路上,齐天没少旁敲侧击寻味女子身世,可女子除了和吉有关的话题,什么都不说,齐天说了半天,几乎全程在自言自语。   ******   姬月用神力推动着体内毒液,行了一遍周天,竟觉得浑身舒畅,仿佛心灵被洗涤了一般,甚至有一种灵魂能够从体内飞出,畅游天地的美妙体验。   她不断地行走周天,一直被禁锢的神龙之力即将觉醒,却被一阵呼唤声吵地头痛。   姬月封闭五识,本应该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这道声音却能穿透封锁。   但她此时一点不想分心,只要再游走几次,她就能重回顶峰!   “吉,醒醒。”   女子跟着齐天来到妖管局,刚走进大门,她就觉察到姬月的位置,抛开齐天,闯进了姬月的卧室,苏嫣刚巧经过,竟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扶桑。   齐天不放心扶桑的身份,却被苏嫣拉走。   扶桑蹙眉望着姬月,手附在姬月手上,姬月双颊红地可疑。   虽然苏嫣告诉她,姬月只是在疗伤,可她就是有些疑神疑鬼。   “吉,你是不是不舒服?”   扶桑将手放在姬月额头上,姬月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扶桑盯着那汗珠,总觉得不大对。   她拿出手帕,将汗珠擦去,手帕上出现几点极其浅显、不易察觉的淡红色痕迹。   扶桑对于姬月的事情总是心细如发,任何的异常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这是。”扶桑低声说着,“这是毒!”   她猛地大声叫喊姬月的名字,甚至用手摇,可姬月紧闭双目,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扶桑的声音,把实验室的苏嫣喊了过来,金摇刚给了她一种毒药让她分析。   苏嫣前十几年的工作量加起来,都没有最近两个月的工作量多,她穿着工作服推门进来,想让扶桑冷静点。   她和扶桑的接触并不多,只有过几次照面,印象中就是个恬静、甚至能够安静到隐形的随身侍者。   扶桑不爱动,和她们这些四条腿、爱闹腾的妖兽们比起来,总显得不合群,以至于,她和扶桑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句。   “扶桑,你别总推她。”   苏嫣跨步进来,看到扶桑正用力晃着姬月,她走进阻止,却闻到一丝熟悉的奇闻。   这个气味,难道是她从实验室带出来的?   苏嫣举起胳膊,用力闻了闻,没有啊。   “吉中毒了!”扶桑将手帕拿给苏嫣看,她此刻的脸色比姬月还要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中毒的是她。   苏嫣接过手帕,竟然是莽草,严格说来,是变异的莽草。   她抽出几根针,向姬月的太阳穴扎去,姬月立刻疼地叫出声。   “别喊了,疼就醒醒。”   金摇和齐天正在为了防止人们继续食用毒水而奔波,姬月又在她眼皮子底下中了毒,苏嫣只觉得心累。   姬月的神识在外游荡,苏嫣看这几针不起作用,又往要害处扎了几下,姬月在极其痛苦中终于清醒过来。   “谁要害我!”   姬月眼睛没睁开,手上的攻势却已经到了,她对着苏嫣的方向就是几掌。   幸好苏嫣早有准备,躲开了。   “害你的已经被你抓起来,可惜毒却没解。”   扶桑见到姬月醒来,立刻靠了过来。   “吉,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姬月看着扶桑,一时不敢相信是真实还是幻影。   “苏嫣,我是不是中毒出现幻觉了?我怎么看到扶桑了?”   姬月伸手去摸扶桑的脸,真切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吉,不是幻觉,真的是我。”扶桑握住姬月的手,激动地流出眼泪,“你没事就好,我真害怕你受伤。”   距离上次一别,实在太过遥远,几个小时前,还挂念的扶桑,此刻就出现在姬月面前。   即使姬月在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同样地激动起来。   “扶桑!”   姬月用力抱住扶桑,下巴靠在扶桑肩膀上。   她曾经认为,扶桑比她亲妈还要唠叨,等分别后才知,这世上,能够事无巨细照顾她的,只有扶桑一个。   苏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不打扰人家相认的感人场面。   姬月抱了扶桑许久,才将人放开,她让扶桑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来这了儿?”   扶桑将乐州港河中发生的事告诉姬月。   “下毒?”   姬月立刻产生了和齐天一样的想法,一步从床上跨了下来,但她腿发软,差点摔倒。   扶桑扶着姬月,心疼道,“你中毒了,应该要好好休息,下床干什么?”   “无支祁怕是要所有人给他陪葬,我去找他。”姬月扶额,这个无支祁到底要做什么。   “他下的是一种叫莽草的毒,会使妖族异化,对人未必有害,你要是要先休息。”   “莽草?”姬月重复道,据她所知,莽草却是只对妖族有用,可无支祁一定不会做无用功。   等等,那个叫陆红的受害者,死后变成鱼尾,难道莽草作用在人身上的后果是,把人变成妖?   “你、你先在这等着我。”   姬月不管头疼欲裂,快步走出房间,去找齐天等人。   扶桑见拦不住她,就跟在了她身后。   分局里的所有人都出动了,只剩下苏嫣,姬月跑去医务室问情况。   “就是你想的那样,莽草会使妖族,妖力大增,会使人变成妖。”   苏嫣带着护目镜,穿着白大褂,手上带着蓝色手套,专心地研究着试验台上的药末。   “你中的也是同样的毒,所以不要再随意使用神力,莽草就像是一种兴/奋剂,能够短时间内让你的实力达到顶峰,但药效过后,身体会因为透支而撕裂。”   苏嫣说到最后一句,转头看向姬月。   “他们已经去处理,现在整个乐州港停水,这种问题就交给他们处理,你没事就回去歇着。”   “哦。”姬月看到忙活的苏嫣,一时还真不知道她能做点什么,“楮墨也去了?”   苏嫣低着头,尝试调制解药。   “是吧,应该都去了。”   苏嫣顾不上搭理姬月,姬月站了片刻后,离开了医务室。   想到罪魁祸首还好好地活着,姬月转身去了分局的临时监/狱。   无支祁在看到姬月时没有丝毫地意外。   他手上带着手铐,坐在地面上,几乎就在等着姬月的到来。   姬月站在监狱门外,睥睨着无支祁。   “如今的晚辈,非要讲究什么证据、审讯,换做以前,我会将你当场了解。”   无支祁笑了起来,“怎么说,你不准备杀我了?”   姬月双手背在身后,语气严厉,“你降生于桐柏山,桐柏山山神对你视如己出,为了护你性命,甘愿舍弃山神之位化为凡人,他原本以为,他以一死,能够换你改过自新,可惜,他错了。”   桐柏君的名字,让无支祁脸上有了一丝动容,可也只是刹那而已。   “他会救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桐柏山和淮水的靠山,没有我,桐柏山和淮水都会被其他妖魔占领,他也会失去山神之位。”   当年,可无支祁兴风作浪,害死太多无辜之人,百姓向应龙神情愿,惩治恶妖,桐柏君为救下无支祁,辞去山神之位选择赴死,应龙于心不忍,这才放免了无支祁的死罪。   可惜,桐柏君的牺牲没有让无支祁产生任何悔改之意。   “在你眼里,他只是想利用你?果然恶人眼中只有恶。”姬月无心再与一个纯粹的恶人争论。   “你煞费苦心往河里下毒,想必,无论我如何逼你,你都不会交出解药了,无支祁,你作恶多端,没有审问的必要了。”   金斧黄钺出现在姬月手中。   “杀我?好啊,你可以试试。”无支祁端坐在地上。   姬月手持金斧黄钺,向前迈了一步,手指搭在牢门的把手上,却忽然传来在外守着的扶桑的声音。   “吉!”   姬月转头看向房门,顷刻间闪身到屋外。   巫小星一手拿着黑金伞盖,一手拿着匕首,脸上覆盖着一层鱼鳞,眼睛外凸,像是凸出的鱼眼。   她对着扶桑挥舞着匕首,此时的巫小星仿佛不知疼痛,一味地攻击扶桑,她的力气比看上去还要大,扶桑的身上竟被她划出几道伤口。   巫小星如今的模样,正是被操控的人佣。   姬月将扶桑推到身后,紧接着去抢夺巫小星的匕首。   “我要杀了你。”   巫小星不断地进攻,身体在和姬月交手之时,竟在逐渐变化,她的四肢开始变得粗壮,其上有水渗出,像是附了一层鱼皮,随着身体的变化,散发出一股鱼腥味。   “去拿绳子来!”   姬月侧目对扶桑喊道。   “好、等我。”   扶桑一向都知道,姬月打架的时候,她不上去添乱就好,听到姬月的命令,立刻去找绳子。   巫小星身上不断流淌出腥味的水迹,姬月被这个味道熏地头晕眼花,差点当场吐出来。   “无支祁!对自己女儿都能下狠手,你当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姬月用金斧黄钺抵挡巫小星的攻击,心道,这就是异化吗?   巫小星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族,现在的所表现出的能力,几乎有修炼五六百年妖族的功力。   姬月收回金斧黄钺,赤手对上巫小星,企图从背后将她撂倒,可每次姬月碰到她的皮肤都会打滑,几次失手后,姬月想着巫小星喉咙处攻了过去。   她一把卡住巫小星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巫小星双目通红,带着极大的恶意盯着姬月。   “可怜的孩子。”姬月轻声道。   “绳子拿来了。”   扶桑手里拿着铁链粗的绳索,姬月接过绳索,将巫小星捆了起来。   巫小星不能见阳光,姬月将她拖进地下室。   只有杀了无支祁,巫小星的控制才能解除,可等她再次返回监狱时,无支祁失踪了,包括关押在隔壁的穷奇。   姬月看着空荡荡的牢房,几乎要气炸了。   她将扶桑打发回去,自己飞身去找无支祁。   乐州港大部分街道都是小巷,方便躲藏,不易察觉。   姬月脚还没迈出分局门口,就展开了翅膀,她察觉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变得敏锐起来,于高空之中,俯瞰地上的蝼蚁,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次苏醒之后,她的身体比从前迟钝了太多,虽然为了救楮墨突破桎梏,得以变回龙神,但力量上还是有差别。   直到此时,姬月才感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回来了。   千万种声音绕耳,姬月侧耳倾听,片刻后,俯身向下。   ******   勤狼脖子上捆着铁索,恢复原型,一头黑色巨狼,在沿途穿梭,身后跟着御风而行的楮墨。   还未到桐柏山,勤狼就在半路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偏僻的山顶,楮墨脚刚落地,四周就黑了下来。   他手中的绳索向回一扯,勤狼就被撂倒在地。   “没有你,我照样找得到应龙,你有耍花招的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活命。”   楮墨抬眼望向四周,黑如墨汁一般化不开的黑夜,浓稠地让人窒息。   勤狼倒在地上也不着急站起来,而是说道。   “魔主还记得这里吗?当年魔族撤军的地方,幽死后,魔族群龙无首,直到您回到魔族,统一三十六洞,携众魔族重临大地,我们打赢了人族,打赢了巫族,甚至妖族都不能与我族抗衡,您却在占领人族都城之时,选择撤兵,撤回到阴暗不见天日的幽冥都,为什么?我们损失了那么多族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迎来新生,你却要撤兵!盛琰,你有一时是为魔族着想吗?你有一刻是为了同族能够活下去而战斗吗?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所谓的恩情,应龙救过你的命,魔族同胞就没有为你舍弃过生命吗?”   勤狼望着天空,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是幽冥都地底一样,没有出路。   如果楮墨的记忆没恢复,他还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好在那本巫书让他想起了不少往事。   人、异人、类人、巫族、山妖、海妖、精怪、魔族,除却神明之外,天生带着苦难,这就像他们与生俱来的印记,怎么都无法摆脱。   魔族生于黑暗,向往光明,生于地底,向往天空,几乎是他们骨子里的天性。   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嗜杀的性格,由于拥有的太少,他们倾向掠夺,大部分魔族,是没有感情的。   他们没有亲情,大部分父母剩下孩子,就会丢弃,因为一个脆弱、毫无自保能力的累赘,只会让他们的生存更困难。   他们没有友情,只会为了暂时的利益联手,等到共同的对手除去,就开始兵戎相向。   无情无义是对魔族最好的写照,大约是因为坏事做多了,他们的报应来的急切又凶猛。   一种只在魔族中流传的瘟疫,迅速在魔族大军中蔓延。   起初,只以为是普通的瘟疫,是魔族受伤之后,无法痊愈而导致的死亡,随着越来越多的魔众感染,一位精通医术的魔将才察觉到异常。   魔族向往的光明,悬挂于苍天之上的金乌太阳,它散发出的光芒会使得魔族身体溃烂,尤其是有了伤口之后,溃烂从伤口开始,侵入内脏。   医师魔将将此时禀告给楮墨,他并未对任何魔族提起,一旦被外人所知,那就是掌握了魔族的缺点,任何一个魔族,只要在受伤之后,暴晒于太阳光芒之下,就会逐渐使其死亡。   能力强悍的大魔,对阳光的抵抗性强,且由于太阳的照耀,不是顷刻间使其暴毙,而是需要更长的时间,又由于他们经常只是短暂地来到大地,大部分时间居于幽冥都,所以这一潜在危险,一直没有被发现。   而此次魔族倾巢而出之时,正是天上有十个太阳的时候。   灼热烤干了大地,烧焦了草木,甚至要晒干河水。   “若久留于大地,怕死性命不保。”   医师是一只玄鸟,是魔主盛琰手下的魔将之一,在魔族大胜之时,他却请魔主撤回幽冥都,或许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了。   盛琰望着帐外。   三年了,死了十万魔众,走到今天,终于在九州大地上争得一席之地,就要放弃吗?   没有谁会甘心,魔众不会,盛琰也不会,直到妖兽一方的巨头,饕餮的到来。   魔族占地千里,将原住民都赶了出去,包括妖族和凶兽,小妖们气不过,妖族也不允许自己丢脸丢地盘,找来了四大凶兽中的两位,饕餮和穷奇。   两位都极其抗揍,仗着得天独厚的身体优势,打到一众魔将,很快就到了盛琰帐前。   饕餮到了之后才知道,竟然还是熟人,周身黑雾,一直在应龙府的那位。   见到是盛琰,饕餮没急着动手,化成人形,先来了一顿言语输出。   先是指责盛琰忘恩负义,长在应龙府,翅膀硬了就离开,转头就去了魔族,难道不知道幽的脑袋就是应龙砍下来的,他如今做了魔主,这不是要与应龙府为敌吗?   再有,盛琰挑起争端,将此地妖族逼走,除了应龙,大妖们怕是也留不得他。   盛琰覆手而立,没有因为饕餮的指责而露出惭愧的模样。   “是啊,他们这不是把你请来了吗?”   “我说盛琰,你要是在应龙府受了什么委屈,就直接去跟庚辰说,你这直接走人,又率领魔族重返大地,不是摆明与我和庚辰作对吗,幽当时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第62章 变不回来了   “哦, 我没什么好说的,落叶归根,魔族才是我的家。”   饕餮见盛琰毫无悔意, 心中的不快也压不住了。   “庚辰待你不薄,唯一的心愿也不过是,不想让你惹事罢了, 你偏偏逆她的意, 今天我就替庚辰收拾你。”   饕餮说完化成原型, 身上一层钢铁般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 与满身毒刺的穷奇一同冲了过去。   这一战,盛琰输了,严格说来, 是假装输了, 被饕餮打中几处要害,最后投降,饕餮看在庚辰的面子上, 没取他的性命。   随后,盛琰重伤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他率领魔族紧急逃回幽冥都。   这一次, 盛琰借着饕餮的幌子, 掩盖了魔族瘟疫一事。   盛琰此次撤兵, 又开始在幽冥都建城池, 一副不想再出去的模样。   这一举动会让许多人不满,其中就包括勤狼。   楮墨垂眸望着地上的勤狼,“我对魔族已尽全力, 没什么愧疚, 你要真想为魔族谋一条出路, 就自己去,没人拦着你。”   “魔主笑说了,我有几分能耐,还是知道的,只是魔主啊,魔族的魔众一直在找你,希望你能回来,现在无论是饕餮还是应龙,都不能与你抗衡,各族式微,我们期盼着你重新带领我们出山。”   出山?出来干什么?   如今的秩序,楮墨很满意,又不是远古时期,食不果腹的年代,楮墨想到的都得到了,世俗的权力和金钱,精神层面的爱情,他实在想不出,要搞事的原因。   “勤狼,我给过你机会,你若实在不愿意陪我去找应龙神,就在此安息吧。”   “真是无情啊,我都怀疑我们如此辛苦为您谋划,值不值得了。”   “你们?”   楮墨的语气里透露出危险,勤狼说,有魔族在找他,这一点,他倒是一点不稀奇。   朱经理朱厌在他还没成年就找上门,思士悄无声息混进仑者集团,还有那位从来不肯露面,只能电话联系,却能网络天下消息的路人甲。   是的,楮墨去查过这个人。   男人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出是魔族,一张扁平偏圆的脸,寸头,中等个头,一身磨损眼中的呢绒外套,一双老北京布鞋,独居在一个地广人稀的农村,自称路人甲。   楮墨没能查出这人的过往,朱厌也不知道,即使现在楮墨恢复记忆,也没想起这个路人甲究竟是谁。   “你们想要复辟魔族一事,我是不会做的,想要衣食无忧,可以去仑者集团,朱厌会给你们安排,你和你的同谋者,好好想想,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刀口舔血,是不是傻了点。”   勤狼翻身站起来,“您说的有理,但我们想帮您除掉最大的障碍。”   楮墨顷刻间收紧绳索,将勤狼拉到自己面前。   “你故意把我支开!”   “是,您应该和应龙和应龙府一刀两断。”   勤狼话未说完,无数黑色飞刀插进了他的身体里,原本生龙活虎的勤狼在瞬间身体裂成了几片。   楮墨在此施展情景再现的能力,将勤狼死前遇到的场景不断往后翻,终于发现,姬月在福口将无支祁和穷奇绑回去的一幕。   那么,姬月现在还在乐州港。   楮墨收回铁索,飞身向乐州港赶去。   ******   姬月进了一座小别墅,一个身体已经变成大鱼的女人从卧室里爬了出来,她发出的声音和无支祁一样,看来是无支祁故意用来拖住姬月的。   她从女人还没完全异化的脸上,认出了她的身份,是死者陆红。   姬月为这些无辜的女人心痛,斩杀无支祁的心强烈到不愿意再多等一秒。   陆红和巫小星一样,一味地攻击姬月,可陆红没有黑金伞盖,没有真正攻击到姬月,自己反而差点魂飞魄散。   姬月将她引回浴缸附近,已死的魂魄在死亡地点能够存活更久。   陆红已丧失思考能力,道理是讲不通了,姬月只能找来绳索,将她绑在浴缸里。   姬月猜测,无支祁不止留下了一个陆红,她需要尽快找到真正的他。   想到这,姬月升直高空,不断舒展身体,几乎要覆盖半个乐州港。   身躯高大的姬月,能看得更远,向西方逃窜的无支祁被她发现,驾驭着高大的身躯,姬月向着无支祁飞去。   无支祁没想到姬月能这么快追上来,更没想到姬月的真身完全恢复了。   面对重回巅峰的姬月,无支祁自知不是对手,不过,他要死了,姬月也得陪葬,你不是恢复了吗,肆无忌惮使用实力,会使你死的更快。   无支祁痛恨这个将他关押千年的对手,这种恨意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只要能拉着姬月垫背,无支祁就是死,也痛快。   “来的真快啊,应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无支祁话音未落,化为原型,一只高大身上长满鬃毛的猴子。   “傻了吧,是你的死期才对。”   一条巨龙和一只巨形猴子在空中斗法,搅得天地色变,双方身影出现巨大的天幕上,宛如玄幻电影中的一幕。   姬月这次没有给无支祁丝毫的机会,她的每一击都冲向无支祁的要害,巨型猴子不多时,身上就被穿出几个大洞。   无支祁的身影开始跌跌晃晃,姬月冲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无支祁在这致命一击下终归是倒了下去。   被抓了壮丁,一脸不情愿上门排查,禁止用水问题的饕餮,抬头看到远处天空中的龙和猴子,丢下手里的调查表格,消失在一户居民面前。   他的身影迅速穿梭在小巷之中,等他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无支祁倒地的一幕。   饕餮的舌头添了一下唇角。   “我火急火燎地赶来救你,你就给我看这个。”   姬月仍旧在天上,她低下巨大的龙头,伸到饕餮面前。   “难为你惦记我了,我也想着你呢,吞了无支祁,半个月不用吃饭了。”   “多谢了。”   饕餮赶来救长,结果人家已经解决了,他正好赶上口吃的。   他可不客气,当即把无支祁吞入腹中。   饕餮摸着微鼓的肚子,对姬月说道。   “变回来,别这么张扬。”   “变不回去了。”姬月的身躯盘在空中,望着自己金灿灿的龙鳞,摆弄着龙尾。   “嗯?什么叫变不回来?”   “拜无支祁所赐,我冲破禁锢,但变不回来了。”   姬月不但变不回来,甚至无法缩小,无支祁下的毒应该是想让她暴毙,不过姬月除了抗造的体魄,还有周身层层围绕的功德,哪儿那么容易暴毙。   她不但没死,反而功力大增。   而缺点就是,变不回来了。   “哦,那你晚上住哪儿?”   饕餮丝毫没意识到,天空飘着一条龙会对今天的新闻造成多大影响,他十分有良心地关注朋友的衣食住行。   “睡河里,乐州港河。”   姬月和饕餮在这边闲聊,那边金摇和齐天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自从上次和白修杰的靠山周冶弄下去之后,白修杰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与他们作对,且工作尽职尽责。   白修杰告诉他们,审判部已经在删除网上流传的视频,但需要尽快解决,因为传播速度太快且太广,审判部的电脑已经快冒烟了。   齐天猜出了这条金龙是谁,挂了白修杰的电话后,又给金摇打过去,告诉他,这是友军,不要误伤,自己会处理好,其他人不必过去了。   金摇跟着挂了电话,望向天边的巨龙,他虽然没见过,却不代表他不认识。   长着五彩羽翼的金龙就这么一条。   金摇安排属下封锁消息,工作量大,人手不足,他只能将爱人也拉来充当人手,可金摇连打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应。   ******   妖管局内,实验室内的苏嫣再次听到外面一阵打斗声,姬月的修为对付几只小鬼没问题啊,怎么一直听到扶桑的声音。   她一把摘下护目镜,向院内走去。   大院内,一只长着黑色蝴蝶翅膀的女人要将巫小星从扶桑手里抢走。   这女人满身黑气,萦绕周身,浓重的黑雾竟看不出她的面目,苏嫣凭借千百年的见识,细想之下,竟发现,这是一只魔!   她出手狠辣,扶桑身上被她化出伤口的位置,竟然已经开始变成木头。   这恐怕是一只,大魔。   苏嫣立刻加入战局,她随身带着除妖粉,与扶桑配合,找到机会就撒到大魔身上。   可这只黑蝴蝶对于除妖粉不闪不躲,那除妖粉到达她身上,没有起一丁点的作用。   苏嫣大喊了两声姬月,扶桑却告知她,姬月出去了。   扶桑身上木化的范围越来越大,苏嫣仗着各种毒粉,虽然没受伤,却也没能攻击到黑蝴蝶。   黑蝴蝶手中一把蝴蝶扇,扇子扇出来阵阵黑风,单是这道风,就将苏嫣吹的全身骨骼吱吱作响。   苏嫣很快认清局势,她和扶桑根本不是黑蝴蝶的对手。   她暗中给扶桑发信号准备撤,扶桑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懂了苏嫣的意思。   两人同时合力攻击黑蝴蝶,随后同时向后撤去,两人用上了权力,跃到分局的围墙之上。   黑蝴蝶似乎也无意与她们纠缠,带上巫小星,离开了乐州港分局。   “是大魔,我要去通知吉。”扶桑也看出了黑蝴蝶的身份。   苏嫣望着黑蝴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递给苏嫣一下瓶疗伤药粉。   “让她小心,金摇的夫人。”   ******   姬月沿着乐州港河前行,扶桑望着姬月的身影找了过来,却看到姬月身边,不止有饕餮,还有楮墨。   扶桑在看到楮墨的瞬间,温和的面庞上,却多了一丝微妙的表情。   楮墨没想到,扶桑竟然出现了,他在惊讶之际收回目光,不自觉捏紧的手指尖,险些暴露他对来人心怀探究的意图。   扶桑垂眸走到姬月身旁,传达苏嫣的嘱托。   “在乐州港分局出现一只大魔,将巫小星劫走了,大魔的原型是一只黑色蝴蝶,正是金摇的妻子,胡蝶。”   胡蝶的档案资料在乐州港,记录中是一只蝴蝶妖所化,没有在妖管局任职,而是伪装人类,在一个普通公司上班。   若有妖要求伪装成人,过人族的生活,那么妖管局也会替他们掩盖资料,除了资料室内可查阅之外,任何内部人员都不能去调查、打扰这类妖族的正常生活。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金摇的爱人也是妖,却不清楚更多的细节,甚至她的照片也不会在妖管局内流传,除非金摇主动分享。   大魔、黑色蝴蝶、蝴蝶扇,不就是玉腰奴吗。   楮墨在顷刻间就想到了胡蝶的身份,而且不用多想,这次的事件,勤狼和玉腰奴都有参与。   勤狼的目标是应龙,那么玉腰奴究竟想做什么呢?金摇又是否知道真相?   楮墨赶到之后,得知姬月暂时不能变回人身,便通知齐天过来,让姬月暂时到乾坤袋暂住。   “胡蝶我去找,你们暂时回分局。”楮墨手覆在姬月的龙鳞上,语气轻柔,仿佛在哄小孩子,“乾坤袋里有不少玩具,想吃什么,我都给你送过去。”   “不,我才不去。”姬月甩了一下龙头,将楮墨的手从自己头上甩开,“暗无天日,度日如年,还没人说话,我才不去,那里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最多两天,一定放你出来,怎么样?”   楮墨竭力劝说着,齐天开着一辆挂满彩色灯泡的摩托车赶到。   “应龙神君威武啊。”齐天仰头看向巨大的龙头,姬月身上的金色鳞片和金子的色泽非常接近,“您这一片龙鳞,就能值不少钱吧。”   齐天理所应当迎来楮墨的掌风,他仰头向后,躲开凌厉的掌风。   “最迟明天中午,无论能不能找到解药,都放你出来。”楮墨计算着抓到玉腰奴的时间,据勤狼所说,他们的目的就是应龙,而齐天的乾坤袋,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吉,我陪你一起进去。”扶桑上前安抚,“我陪你说话。”   姬月摆动着龙尾,始终不想进去,直到楮墨许诺,把自己那架飞机送给她,才委屈地钻进齐天的乾坤袋。   楮墨将乾坤袋从齐天手里拉了过来。   齐天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直言道,“不需要吧,我带着还能丢了不成?”   “你任务繁重,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了,胡蝶和金摇交给我,乐州港毒水的问题归你。”楮墨抬眼看向饕餮,“苏嫣就交给你了,魔族或许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她的安全最重要。”   “魔族果然能搞事,出手就是一个小城,如今全城的人民都要变成妖怪了,真是可喜可贺。”   饕餮找到机会就要抨击楮墨和魔族。   “哪儿,比不上四大凶兽声名远扬。”   一旁的齐天可不在意他们在吵什么,他只听到了前一句话。   “为什么?我要去保护苏嫣。”   楮墨斜眼看了一眼齐大部长,凉飕飕道,“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还是你认为凶兽饕餮会去拯救全城居民?做好本职工作。”   楮墨交代完两位,就去搜寻胡蝶的去向。   齐天还想和饕餮换换,却被无情拒绝。   “你们楮局说对了,我对拯救苍生确实没什么兴趣,好好干,争取升职加薪。”   饕餮几个跳跃消失在齐天面前,扶桑望着楮墨消失的方向,半响,跟着饕餮返回乐州港分局内。   ******   福口淤泥下的清水中,巫小星异化的进度暂时停了下来,她努力地睁开眼,看到身旁撑着黑金伞盖的女人。   “是你,我认得你,伞是你给我的。”   胡蝶周身黑气散去,露出一张美丽又带着攻击性的脸庞。   “你恢复神智了,看来无支祁死了。”胡蝶声音清冷,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巫小星,“你想不想成为新的淮水水神?”   巫小星的身体漂浮在水中,犹如一条鱼一样,她仰头看向头顶昏暗的淤泥。   “姬月说,我可以转世。”   “也可以成神。”   “我不会相信你,你和无支祁,是一伙的。”   “你错了,我和他从来不是一伙的。”胡蝶感受着四周冰冷的河水,“我生平最厌恶伤害女人的男人,我原本是要杀了他的,不过我希望他的死更有意义一些。”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如你的意,别浪费时间了。”巫小星闭上双眼。   “外面的人都中毒了,只需要两天,就会变成水族,而淮河分支的所有河水中的水族,都听令于淮河水神,你若不做,就会有另一个无支祁来做。”胡蝶平静地诉说着,“你只有变得强大,成为主宰,才能彻底摆脱被人控制的命运。”   “哈哈哈哈。”巫小星大声笑了出来,笑声中掺杂着苦涩,“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我不知道你在这次的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利用我,只是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胡蝶略微测头,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我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女人,难道你没看到关秀曼和陆红的下场吗?靠男人活着,永远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自己成为主宰,才能把控自己的命运。”   “我不谈恋爱,不碰男人。”巫小星可不会步关秀曼和陆红的后尘。   “进入轮回,下辈子哪儿还能记得这辈子说过的话,你见了这么多可怜的女人,竟然从没想过去改变,去改变这种不平等。”   巫小星看向胡蝶,胡蝶与其对视,目光坚决。   “女人似乎生来就比男人低一等,掌权者从来都是男人,凭什么?不止人族,都有的族群都一样!我们哪儿点比臭男人差?哦,对了,因为我们无权无势。”   胡蝶看了自己的蝴蝶扇,眼神中流露出勃勃野心,“所以要去争夺权势,要踏上顶峰,俯瞰蝼蚁。”   巫小星自幼痛恨无支祁,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无支祁还没死,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他,别说是做淮水水神,就是做江洋大盗,她也愿意。   可巫小星并没有把对无支祁的恨转移、扩散到别人身上,她可怜受骗的女人,却不准备和眼前的妖女为伍。   “这样的大任就交给你吧。”巫小星说完再次闭上眼睛。   胡蝶并不在乎巫小星的反应,继续说道。   “千年前,应龙以尾划江,开辟龙门,世上所有水族,主要跃过龙门,就可化龙,一旦成了龙,那便成了上等,不是神位,也是仙,你有无支祁的血统,只要承了他的水神位,跃过龙门,就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了。”   胡蝶看着胡蝶扇上勤狼的名字,已经变成红色,说明勤狼已经死了,他的劝说,失败了,而且楮墨很快就会回来,她时间不多了。   她不能依靠楮墨,她必须要靠自己。   “等你成了神,自然会明白我的好意。”   “谁稀罕你的好!你要做自己去做,干嘛拉上我?”巫小星愤怒地说道。   “魔成不了神,楮墨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如此看重你,你应该感激。”胡蝶将扇子对着巫小星一扇,清水中出现一条直通地底的通道,“走。”   胡蝶又是一扇子,将巫小星顺着通道推了下去,自己随后跟上。   通道底部,是一条一人多高的洞穴,里面仅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   这里是无支祁的藏身之地,桌子上里面摆放着淮水水神的神位,以及淮水各个支流的令牌,神位和令牌上落满尘土,看得出无支祁许久没有回过洞穴了。   巫小星不想去触碰那些东西,可胡蝶口中说着某种咒语,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像提线木偶一样,先是双膝跪在地上,对着东方磕了三个响头,嘴中发出叩拜桐柏的声音,在说了一大段,她听不懂的颂词之后才起身。   巫小星的双手伸向身前的水神神位,她奋力地往回收,竟然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胡蝶将扇子冲着神位一扇,神位追着巫小星而来,巫小星拼命向后闪躲,神位飞地极快,往巫小星怀里冲。   巫小星用手推开,一道疾风擦过她的手背,殷弘的鲜血立刻冒了出来,血液滴到神位牌上,巫小星三个字显现出来。   “啊,我不要!”巫小星盯着那三个字,她不想做什么水神,她只想做个普通人,她想再活一次,有正常的家庭,爱自己的父母,她不要做巫小星!   巫小星一边大喊着,身体却在发生着变化。   她褪去那身怪异的鱼皮,重新变为人,可身体却比做人时更加轻盈,这洞中充满清水,巫小星只要脚尖一点,就能在水中移动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轻盈地仿佛没有重量。 第63章 魔将   “成为水神的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自由自在,不再受任何人的压制。”   胡蝶收起胡蝶扇,走到桌子前, 收起各支流的令牌,“我替你保管了,现在, 跟我找龙门。”   ******   金摇没能打通胡蝶的电话, 心中担忧起来, 曲三足因为用了大招, 能量严重不足,此时仍旧是乌鸦状态,他快速地扑腾着翅膀, 从空中俯冲下来。   金摇和他的傀儡玄一各自向后一步躲开, 曲三足冲得太快,落地不稳,像是飞机一样, 用两只脚刹车,却冲击力太强,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的乌鸦毛虽然漆黑发亮, 却因为沾过水打缕儿, 此刻又扑在地上, 羽毛上沾染一层尘土, 分外狼狈。   金摇皱着眉,“急什么,一点小事慌慌张张。”   曲三足扑腾着站起来, 仰着脖子跟金摇说话。   “阿猫阿狗找到了, 就在苏医生的住所, 住所内还发现了好像是莽草的粉剂,阿猫阿狗目前昏迷,办公室几个人还在苏医生家,让我过来问,还要不要阿猫阿狗送去医务室。”   曲三足的声音越往后越小,最后一句话仿佛卡在嗓子眼里,可金摇还是听到了。   苏嫣,苏嫣。   金摇站在原地,脑海中梳理着苏嫣与这次事情的联系,他还没有梳理清楚,曲三足又说话了。   “金局,还有件事。”   “说!”金摇心情烦躁,更受不了曲三足的吞吞吐吐,几分气性顺势发了出来,“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敢隐瞒信息,立马革职。”   “就、就是还发现了几封信,信的年代应该很久远了,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周冶。”曲三足不知道该不该说,连他都看得出来,这些证据都在表情,苏嫣有问题。   金摇的目光带着凶意,曲三足咽了口唾沫,把话说完。   “上次您去梓州总局,不就是因为周冶的事儿吗,苏医生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他。”   曲三足估计,那几封信,少说也是几百年前。   金摇去梓州,只知道苏嫣是去和旧友相聚,顺便帮忙医治了那只老乌龟,他还真不知道,苏嫣认识周冶这个反贼。   如果,真的是苏嫣。   金摇闭了闭眼,手中傀儡线收紧。   “金局,怎么办?”曲三足睁着黑豆似的眼睛,等着金摇的命令。   “带阿猫阿狗离开,就近找安全的地方休息,让他们几个陪着,我去找苏嫣。”   金摇带着玄一往分局的方向,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办完事之后去我家一趟,看看你嫂子,没事的话给我回个消息。”   “您放心,我记住了。”   ******   按照苏嫣所说的方位,楮墨到达福口,在福口底部的洞穴里,发现了木桌,木桌上有几个位置是干净的,说明这里原来摆放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胡蝶取的是什么,她又为什么需要巫小星?   楮墨手指在石桌上划过,一层积灰。   十二只女鬼住在此处,却不会到洞穴中来,那么这个洞穴属于谁?无支祁和勤狼都有可能。   可虽说魔族在水下不至于溺水而亡,却始终不是水里长出来的,多半不会长留水中,也不会建造什么洞穴。   在联系巫小星的身份,楮墨断定这里是无支祁的临时居所。   胡蝶找的是什么?   楮墨在此地转了两圈,金摇的手机处于通话状态,不过,楮墨猜测,金摇也不知道胡蝶要做什么,否则他这会应该和胡蝶在一切。   姬月在乾坤袋中不断吐着泡泡,头顶突然张开一个小口,接着出现楮墨的脸。   此时,他的脸显得分外地大。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水神。”   姬月扬起龙头,“何事?”   楮墨眼角带着笑意。   “胡蝶带走巫小星,又到无支祁的住所取了某些东西,如今已经离开,那么她们拿的是什么?这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她特地来一趟?胡蝶在身份暴露之后,不是立刻逃离,而是仍旧逗留在乐州港,水里有什么她想要的。”   乾坤袋只有楮墨的巴掌大,姬月卧在袋里,只有普通小蛇粗细,头上两只小龙角可爱极了。   楮墨忍不住将手伸进去,轻轻摸了摸姬月的龙角,又用拇指擦去她嘴角上的泡泡。   姬月歪着头,思考着楮墨的问题。   “水里?啊,我知道了。”姬月甩了一下自己的龙尾,“必然是来拿无支祁的遗物。”   “嗯,对。”楮墨脑海中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答案呼之欲出,“是可以控制水族的法宝,无支祁下毒只是他们计划的开始,现在才是关键时期,胡蝶拿到了一种可能控制水族的法器,如果苏嫣没有在人族异化成水族之前配出解药,那么等待异化完成后,胡蝶可以控制一切,包括异化后的人族。”   “是令牌!号令水族需要令牌,曾经无支祁做淮水水神的时候,给自己做了水神神位,和各个支流的令牌,我本以为他被压下桐柏山后,各个支流就各自为王了,如今看来令牌还在他手上,只是被他藏在了这里。”   姬月想到苏嫣也是这次的关键,立刻担忧起来。   “除了胡蝶,她是不是还有帮手,他们可能会去找苏嫣。”姬月有些后知后觉,她原本以为杀了无支祁,只剩下收尾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大个雷。   “胡蝶不会杀苏嫣,如果要杀,当时就动手了。”胡蝶有意杀人,苏嫣和扶桑都逃不掉,更何况,“饕餮刚吞了无支祁,实力总得恢复些,一般的魔打不过他。”   想到饕餮,姬月才勉强放下心来。   “巫小星是无支祁的女儿,看来是继承了无支祁的淮水水神位,得立刻找到她们。”   “好。”   楮墨再次摸了摸姬月的头,用手在水中一推,他身前的水就被他推开,留出一片空地。   他拿出手机,找到路人甲,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不到五分钟,对方就回了过来。   “顺着乐州港河一路南下,目的地不清楚。”——路人甲。   “时刻汇报她的行踪。”楮墨按下发送键。   “玉腰奴?她是魔将,她不来找您,怎么还让您去找她?”   “你不知道她此番的原因?”   “老朽只能追查行踪,别人心里的事,我就追踪不到了。”   楮墨将手机滑进口袋,准备收紧乾坤袋口。   “开着,太无聊了。”   姬月忍不住将头伸了出来,身体没出乾坤袋,她仍旧受乾坤袋限制,还是那么袖珍。   “好,我们去追胡蝶。”   楮墨一只手握着乾坤袋口,姬月的头趴在他的虎口上。   ******   苏嫣在试验台前紧张地工作着,饕餮则拿起杯子猛灌下去。   “你们这儿的监狱是被人动过手脚吧,那锁就是摆设,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都得被越狱的十二只女鬼生吞活剥。”   这十二只女鬼的滋味并不好,苦涩地差点让饕餮吐出来。   “她们也是可怜人。”   扶桑轻声道,她坐在板凳上,不知道哪儿拿来的毛线,开始给姬月织围脖。   饕餮看了一眼扶桑那张贤妻良母的脸,和贤妻良母的神态,觉得这话也就扶桑说得出来。   “要是她们要吃吉,你还觉得她们可怜吗?”   扶桑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工作,开口道,“谁都不能伤害吉。”   “这十二只女鬼是可怜,可她们如今可以选择,她们没有选择摆脱过去,重新开始,而是在无支祁死后,仍旧执行他的命令,实在是死不足惜。”   饕餮得意地收回目光,还不忘补刀,“不管她们是不是罪有应得,反正你我都不是太正义。”   扶桑没有辩解,原本在她心中,谁都不能和吉相比,她对十二只女鬼也只有几分可怜罢了。   她用小拇指勾来毛线夹在手中,毛衣针还没动,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门外站着金摇和他的本名傀儡玄一。   院子里,十二只女鬼的气味还未散去,金摇闻地清楚,他看到在还在试验台前的苏嫣,抬脚走了进来。   “十二只女鬼,为什么杀了她们?”   金摇周身低气压,饕餮拧着眉,语气也恶略起来。   “怎么,杀不得?”   “还没审判,即使审判结束,也不该你们动手。”   “呵,几只鬼罢了,我吃了就是吃了,你找事是吧。”   苏嫣抬起头,觉得金摇的感觉不对,她伸手取下护目镜。   金摇没有理会饕餮,而是看向苏嫣。   “苏嫣,在你家中搜出了莽草,和阿猫阿狗,你不要反抗,去审讯室。”   金摇还未说完,就被饕餮打断。   “栽赃嫁祸,贼喊捉贼,下毒的明明是你的宝贝老婆,你不跑路还敢出现,胆子够大,佩服,你们楮局还称你不知情,依我看啊,你就是同谋。”   “胡说八道!凶兽,你真是死性不改。”   饕餮的眼睛立刻变成竖瞳,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饕餮的变身。   苏嫣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却还是打算先沟通。   “我没私藏莽草,更不知道阿猫阿狗为什么会在我家,还有胡蝶,我亲眼看到她抢走了巫小星,她是魔。”   金摇没想到苏嫣竟然诬陷胡蝶,原本只是想让苏嫣暂时停职的想法立刻改变。   “她什么身份,我最清楚,你现在立刻去监狱。”   “我和扶桑都看到了,楮墨也认出她的身份,是玉腰奴。”   “别和他废话,我都说了他们是一伙的,这货就是来杀你的。”   饕餮身体向前,瞬间就冲到金摇面前,一直安静的玄一也在同时冲了过来,两人在空中交手。   金摇属火,专克邪祟,他的本命傀儡同样是邪祟的克星。   饕餮的拳头落在玄一身上,自己的手也被烫掉一层皮。   “妈的!”   饕餮的身体化出一层坚硬的黑色鳞片,和玄一互殴,医务室很快被拆。   金摇身上显出道道金光,也向饕餮攻了过来。   苏嫣此刻对金摇的怀疑并不弱于金摇对她的怀疑,摘掉蓝手套,苏嫣也加入战圈。   一旁的扶桑站起身来,向金摇走来,却被苏嫣提醒。   “用我的手机联系齐天,快!”   扶桑转身去找手机,她的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一道金光劈碎了。   苏嫣愤怒地看向金摇,八条尾巴全部展开。   苏嫣和扶桑对玄一,饕餮对金摇,饕餮刚占了上风,金摇就甩去七八个傀儡,被逼急的饕餮将医务室的屋顶都掀开了。   苏嫣历来是做军师的,对战场上的战局敏感。   虽说饕餮战力高于金摇,可金摇克制饕餮。   自己和扶桑加起来,不是玄一的对手,饕餮偶尔还要顾及这边。   速战速决还好,一旦拖得久了,胜负就不好说了。   苏嫣一开始就露出了八条尾巴,开始就尽了全力,她只会越来越累。   她看了一眼扶桑,还是决定把扶桑送出去。   苏嫣全身变成了狐狸,一个跃身,跳到玄一头上,狐狸爪子抓破玄一的眼睛,玄一失去光明,顿时失去攻击方向。   “找齐天,记住!姬月去追胡蝶了,你找不到!”苏嫣担心扶桑找错人,只能一再叮嘱。   可她的话却引起了金摇的注意。   “她去追胡蝶?为什么?你真的陷害她?”金摇勃然大怒,身上金光万丈,作为凶兽的饕餮,立刻退出十几米。   苏嫣的狐狸头看向金摇,“陷害?是你们在陷害我才对!如果你问心无愧,敢不敢把胡蝶找来,我们当面对质,本大仙就在这里等着她!”   金摇怒不可遏,他认定了苏嫣等人在陷害胡蝶,难怪他联系不上胡蝶。   金摇扔掉手中傀儡线,万丈光芒之下,显露金翅大鹏真身。   ******   楮墨按照路人甲所给的路线一路追去,姬月看着周围的山水。   这山水略一看,不熟悉,可若仔细观摩,却能找出千年前的模样。   姬月将无支祁压在桐柏山,还没来得急回应龙府歇脚,又被告知大禹治水行到一处水流湍急之处。   水族在此处常常逆流而上,大禹不知此地是否有祥瑞,恐冒然动了河流水势,叨扰了在此静修的神明。   姬月到达此处后,发现却有祥瑞,但没有神明在此地定居。   姬月站在河水之上,看到一条小鲤鱼倔强地要游过这段湍流,不管多大的风浪将她拍下去,她都会再次逆流而上。   “你要去做什么?”姬月问小鲤鱼。   “去找师父,修炼,然后成大妖。”小鲤鱼身材肥胖,看得出来平时伙食不错,在这个大家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她肥嘟嘟的身材显得极为吉祥。   “你师父在哪儿?若同路我就送你一程。”   小鲤鱼摆动着身体,“我还没有师父,听说应龙神君是水族之神,我要拜她。”   姬月宠物养了不少,徒弟还真没有,想想她虽然战力惊人,可自己实在不是做师父的料。   “厉害的神仙不少,你换一个呗。”   小鲤鱼有些倔强,“你一定没见过应龙神君,她是世界上最威武的神,前些日子,她还打败了水猴子无支祁,她是水族最崇拜的神明了,那天,她从天上飞过,好威武啊。”   说着,小鲤鱼眼中流露出崇拜之情。   “威武倒是真的。”姬月叉腰站在水面上,河水自动绕过她,不敢将一滴水溅到她身上。   不过,她还是不能收徒。   “修炼这件事呢,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那威武的长相,你也能拥有,只要你能跃过龙门。”   姬月在小鲤鱼面前来了个大变身,一条金黄色巨龙由水面冲上半空,她先是发出一阵龙啸声,而后用龙尾摔向湍流处。   一座高大,由黄金制造而成的龙门,从河水中拔地而起。   龙门高千丈,稳稳地立在水中央。   “天下水族,只要越过龙门,皆可化龙,我辈需潜心修炼,切勿操之过急。”   姬月给龙门赋予祥瑞后,便如绝世高人一般,乘风而去。   那小鲤鱼是否化龙,她不知道,有没有水族越过龙门,她也不知。   当年的姬月还是少女心性,出完风头就闪人,也不关心世界上,有没有多出几条龙。   楮墨的手机再次收到路人甲发来的,他看着前方的岔路口,拿出手机准备看路线。   “左边。”姬月说道。   楮墨的眼睛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也是左边两个字。   “她要去龙门,巫小星是水族,她要巫小星化龙。”姬月已然猜到胡蝶的目的。   “龙门是你用神力,又结合当时天地灵气所化,千年了,龙门不该消失了吗?”   天梯都断了,龙门还在吗?若龙门在,妖怪们能不趋之若鹜吗?   “我也以为不在,可胡蝶计划周全,断然不会落空,她的路线这么明确,说明她一定早有准备。”姬月说完,又想起同属于魔族,楮墨应该认识胡蝶才对。   “你不是很了解她吗,不妨猜猜她到底要做什么。”   楮墨的食指挑起姬月的小龙头,带着笑意。   “你这是又要诈一诈吗?”   “我才没心思玩游戏。”   姬月此趟来人族,时间已经不短,足够她看清楚很多东西了。   如今世道太平,妖族也有妖管局这一保护伞,若此时妖族想要争夺天下,那便是有违天道。   将人变成妖,更是大逆不道。   姬月抬起龙头,两个黑豆似的龙目望向楮墨。   “还是魔族能人辈出,要做就做足以改变时局的大事,不像白昌建、周冶,只会小打小闹,玉腰奴造出真龙,又有异化的人族大军,到时候一定势不可挡。”   楮墨无奈地看向姬月,既要求饶又要表忠心。   “第一,她要做的事,我毫不知情,第二,就算她找到龙门,巫小星也未必跃得过,第三,既是以上事件真的发生,我和应龙神君联手,还打不过她们吗?”   “你真的不知情?”姬月的龙头一动不动,眼睛不放过楮墨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我怎么敢对应龙神说话,我发誓,一定抓到玉腰奴,到时任凭您处置。”   姬月又向外爬了爬,半截身子离开乾坤袋。   “我怎么感到。”姬月望着不远处的一座薄如刀片的巍峨石山,心里升起一股熟悉的预感,“龙门就在附近。”   在江河上方,横跨着一座大桥,大桥两侧皆是高山,其中一座山异常奇特。   它与周围群山的高度无异,整个厚度却只有六七十公分,它矗立在两座山峰之间,像是一张薄纸。   姬月指引楮墨来到这怪山前。   “这是龙门的,伪装?”   姬月探出头,看向石壁,“龙门就被裹在石头里,劈开石头,龙门就会重临人间。”   楮墨望向四周,“这里没有玉腰奴的气息。”   他打开手机,路人甲给出的路径到这里就结束了。   “莫非,她进了石头里?”姬月清楚地嗅到了龙门味道,“不得不再次夸夸她,我还以为是把石壁砍掉,龙门才能临世,看来她已经找到了进去的方法。”   玉腰奴没劈山,楮墨就更不应该劈山了,不然又是一特大新闻。   他手中放出团团黑气,沿着石逢钻了进去。   姬月看着着急,她此时不能自由放缩身躯,要不然她可以隐入无间之地,进去瞧瞧。   黑气不多时,飘了回来,它们只化出一个小脑袋,吱吱呀呀对楮墨说着什么。   “它们说什么?找到入口了吗?”姬月迫不及待地询问。   楮墨手掌一挥,小蝌蚪一样的黑团子就被他收回了掌心。   “它们说里面别有洞天,天地广阔,没有看到玉腰奴,不确定她在不在。”   “天地广阔?”姬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宝贝,你先回乾坤袋,我这就带你进去。”楮墨一只手握着乾坤袋,另一只手点了点姬月的身体。   “你知道入口了?”   “对,就是有点小,像个狗洞,总不能让战神钻狗洞,所有委屈你,先忍忍。”   姬月不情愿地缩回乾坤袋,嘴中吐槽道,“你带着我钻,难得就不算了吗?”   乾坤袋袋口收紧,乾坤袋在楮墨手中不断缩小,最终不到一粒小米的十分之一。   楮墨站在高山前,他的身体不断分解成小块,更小的块,就像粒子组成的一样,这些粒子并没有拉开太远的距离,外形上还能认得出他的模样,但身体各部分已经是断开了联系。   他犹如像素一样,从石壁上穿了进去,不过两三步,楮墨就到了小蝌蚪口中的世外桃源。   此处另有一番天地,山水之间,鸟语花香,山比外面的山更加青翠,水更加清澈,鸟鸣声也更有灵性,像是,上古时期的天地。   楮墨将身体恢复如初,才将姬月从乾坤袋放了出来,此地无人,姬月脱离了乾坤袋子的束缚,以应龙真身游荡在空中。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逃脱   姬月凭借着身体优势远眺, 别说是玉腰奴,就连龙门的影子都没有。   “我的龙门呢,那么大一个龙门呢?”   “应龙神君也轻敌了, 眼前这幅美景,不过是玉腰奴做出来的幻术。”楮墨手中露出一节铁索,提醒道, “玉腰奴是大魔, 神君务必当心。”   姬月咬了咬自己的龙牙, 为自己找回面子, “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是考考你。”   “好,第一道考题就由我来吧。”   楮墨手中三根铁索同时飞向巨幕蓝天, 三根铁索牢牢地抓住了三个角, 他用力向后一收,姬月眼前的美好景色,犹如一张巨画一样被撕出了一个窟窿。   从窟窿中透出此刻真实的画面, 一条肥美的胖鲤鱼正在努力跨越龙门,而玉腰奴送出一道道风力,助她跃过龙门。   姬月从窟窿中冲了过去, 直取玉腰奴首级。   她的龙爪穿透玉腰奴的身体, 玉腰奴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胖鲤鱼在风力的助力下, 半个鱼头已经到达了龙门顶。   这胖鲤鱼在跃龙门的时候不专心, 没有脖子,却硬要去看热闹,歪着鱼头, 看到一条金龙将玉腰奴打碎了。   这道金色的身影, 她永远不会忘。   “师父师父!你看我跃龙门了!”   巫小星被玉腰奴带进龙门山, 先是被灌了孟婆汤,忘记今世,又拿出一面可以看出前世的镜子。   第一世,巫小星是一条普通的鲤鱼,因机缘巧合,促成龙门的形成,无意□□德加身,虽一直不能化形,却活了几百年。   几百年里,鲤鱼一直守着龙门,直到江河移位,龙门坍塌在即。   鲤鱼向天道许诺,只要保住龙门,她愿受世间至苦。   而后鲤鱼几经转世,或无父无母,或青年丧命,或受最爱之人背叛,一生孤苦,不得善终。   “师父!我要成龙了!”   姬月和龙门心意相同,顷刻间看到了鲤鱼为龙门的付出。   可,龙门已经没有多少神力了,根本不可能支持化龙。   姬月看着鲤鱼那正在发生变化的头,不知道最后要变个什么出来。   鲤鱼开心地笑着,她肥胖的身体在没有了玉腰奴清风的助力下,卡在了龙门上。   姬月看着她前半截身子和后半截完全不配套的体型,只能一种选择了,她龙尾一甩,直接将她掀了过去。   在胖鲤鱼全身通过龙门后,全身镀上一层金光,她快活地摇着尾巴,却发现,这个尾巴,似乎有点短。   “师父,我这是怎么了?”胖鲤鱼转头看自己的身子,还是鱼,“啊,我失败了!”   姬月看着龙头鱼身的巫小星,压低声音,开始洗脑。   “你已经成功了,跃过龙门的水族仍旧会保留一部分原始形态,要知道,人不能忘本,水族亦然,无论何时都不能抛弃自己的本体,此乃修炼者的大忌,心中永存真我,方可避免迷失。”   胖鲤鱼还是不能接受,一只龙头,后面拖着鲤鱼尾巴,怎么想都不会好看。   “我这样子,和那些化形只化出一张脸,却还有着动物身子的妖精有什么不同,太丑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在我眼中,已经是龙相,你看不到,不过是修为不到家罢了,这样,你继续修炼,终有一日,就习惯自己的相貌了。”   胖鲤鱼几乎要哭了出来,姬月趁机转移话题。   “玉腰奴是不是想让你控制水族?说好了,你可不许做坏事,不然我还得把你抓起来。”   “我不会做坏事的。”胖鲤鱼老老实实回答。   姬月这时才想起来,似乎少了个人。   ******   玉腰奴身后长出一对黑色胡蝶翅膀,犹如一道残影从江面掠过,她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可识别到的境界,可一条黑色铁索比她还要快。   铁索紧追不舍,玉腰奴向左侧转身,那铁索也紧跟而来,她没有回头看,而是煽动着翅膀,无数道身影,向不同方向逃去。   龙门山上,幻象被破前,玉腰奴已提前感知有人闯了进来,姬月打破的不过是个替身。   玉腰奴三次分出替身,她感到背后的铁索消失了,应该去追了她的替身。   她轻点玉足,落到岸上,她正欲往岸边的一个小街巷走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街巷中走了出来。   身影一步步靠近,玉腰奴一步步后退,这道身影笼罩在玉腰奴身上,无形中的压迫感让她皱起了眉头。   “玉将军,急匆匆地要去哪儿?”   楮墨自然是认识玉腰奴,他如同老友一样打着招呼,可听在玉腰奴耳中,却是满满地威胁。   “你杀了勤狼?”   “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认识这么久,我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你。”   “你当然不了解,因为你心里只有自己,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   “我尝试关心过,只是大多数魔族心中都有秘密,不愿被人窥探,比如你,是断然不肯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玉将军,你没有像朱厌一样去找我,而是彻底断绝和魔族的往来,是不是你真正想做的,和魔族想要的,不一样。”   “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只会让人失望,世上的男人都靠不住,只有我自己才是唯一可信的。”   楮墨身后的钢筋混凝土筑起的高楼,河道两岸铺筑光洁整齐的大理石便道砖,转道两旁是绿化带,其中栽植着香樟树。   楮墨和玉腰奴仿佛脱离了身边的环境,回到曾经魔妖大战的时候。   玉腰奴是坚定的主战派,作为一只蝴蝶,玉腰奴想要修炼成大魔,注定要比其他魔族付出更多,她从满是污血的泥泞中爬出来,从幽的高压统治下逃脱。   她身后没有任何依靠,天然柔弱的身体,残忍嗜杀的环境,虎视眈眈、企图吞噬她的同胞,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她只有变得更强。   她原有两对翅膀,靠下的一对被她拔掉,做成武器,她手中的蝴蝶扇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楮墨见到玉腰奴时,她已经是得道大魔,方圆五米之内无人敢靠近。   “你想要做魔主?”玉腰奴一手拿着蝴蝶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来,在她脚下,是无数魔族的尸体。   “显而易见。”楮墨彼时用的还是一把玄铁剑,一路从幽冥都入口处,杀到曾经幽的居所,玉腰奴脚下的尸体正是他的成果。   “我也想做。”玉腰奴一把打开蝴蝶扇,每根扇骨上露出一把尖刀。   玉腰奴没能打赢楮墨,她嘴角渗出血来,凶狠又厌恶地盯着楮墨。   “魔主?凭什么一定要有魔主,你不过是下一个幽,早晚有一天,会和他一样,被人从那个宝座上拉下来,身首异处。”   “我不是他,永远都不会。”   这仅仅是楮墨和玉腰奴的第一次交手,往后的日子,玉腰奴始终走在挑战楮墨权威的第一线,唯一的一次支持,就是率领魔族离开幽冥都,前往大地。   可楮墨还是让她失望了,从楮墨下令返回幽冥都时,玉腰奴唯一一个当面质疑他的决定的将领,也是唯一一个不肯回去的大魔。   楮墨率兵回城的前一晚,玉腰奴失踪。   楮墨知道,玉腰奴是一个比谁都更有血性的女子。   所以,他不想她犯错。   “魔族不能长时间生活在大地上,幽冥都才是安身之所。”楮墨缓声说道,“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抱歉。”   楮墨想,他知道玉腰奴究竟想要什么。   千年前,她要自由,她要摆脱、甚至改造那个残忍、压抑的幽冥都。   而现在,她一定也有着明确的目的。   “我率领了一支愿意跟随我的魔军离开,最后他们都死了,我从玄鸟口中得知了真相。”   这只小队只有八个小魔,算是唯一信任她的魔了。   魔族中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这八只小魔对于玉腰奴来说,是仅有的一丝温度。   玉腰奴回忆着过往。   “我知道后,返回了幽冥都,而你那时又去了人族,要帮一个凡人争夺什么帝位,若成功,便能封神。”   玉腰奴说到此处,不免露出夹杂着苦笑的嘲讽。   “可是他给你的封位是什么?!是瘟疫之神!只要出身幽冥都,就永远被各族唾弃,各族对魔族避之唯恐不及,即使你帮了他们,又有谁会真心感激你?魔这一个字,就注定了卑贱。”   当年楮墨知道神位的称号后,就将诏书撕了个粉碎,封神大典也没去参加,算是没有领这一神位,最重要的是,他当时入了魔,失去理智去往了应龙府。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世,因为他冷酷的性格,妖管局那帮人在暗地里偷偷取外号,竟然直接叫了瘟神。   真不是让人愉快的巧合。   “你说的都对,各族对魔族偏见太深,可是应龙神君一向一视同仁,你为何和勤狼联手企图伤害她?”   “应龙?我可没有要害她,是勤狼自己的想法。”   玉腰奴对绯闻八卦一向不感兴趣,魔族盛琰和应龙神君之间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只听勤狼提过,楮墨并非真心为魔族,而是借花献佛,讨好应龙神君。   “那就好,玉将军,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魔族要反击种族歧视是完全正确的,不如我重新建立一个部门,专门接收魔族,让魔族也享受本应属于我们的权利。”   “免了,我可不相信男人,与其在人手下,不如自立为王。”   “还是这么痛快,但,金摇你也不信吗?”   楮墨与玉腰奴相视而立,玉腰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被她立刻否认。   “不用你管!”   说完,祭出蝴蝶扇,十八根扇骨中飞出十八柄短刀,悉数朝楮墨飞去。   时隔千年,两位大魔又迎来一战。   短刀被楮墨躲过,却冲向了身后的一座大厦,短刀瞬间没入墙内,沿着刀口的位置快速出现一条长且粗的裂纹。   在风力的加持下,大厦向后倾倒。   楮墨的铁索扒住大厦的四角,阻止了整栋楼的人命丧当场。   楮墨一只手拉着铁索,另一只手上的银环脱离手腕,悬在手掌上方,以楮墨为中心,无数条同心圆出现在地面上,将楮墨与玉腰奴锁在阵中。   “你我同为魔族,实在不该同室操戈。”楮墨望着已在阵中的玉腰奴。   他的阵法师承姬月,都是威力大、杀伤力强的阵法,多数用于战场之上,若真被这些阵法困住,几乎是逃不掉的。   他的魔族真身不就被困在遽魂大阵中,至今无法逃脱。   “已经晚了。”   玉腰奴携飓风而来,她轻盈的身体越过脉门,俯冲而来。   楮墨将银环转了半圈,玉腰奴脚下的阵法瞬间发生变化,生门变死门。   当她想要变换身形之时,已经晚了,阵法开始回收,她要被困在其中了。   数道金色光芒破空而来,将正在收紧的阵法拦了下来。   一只金翅大鹏鸟从江河中央冲来。   楮墨握住银环,阵法停了下来。   金摇落地变回人身,走到玉腰奴面前。   “为什么?”金摇望着爱人,他从未见过胡蝶的原型,一对黑色的翅膀,周身弥漫着企图遮挡她面目的黑气。   在胡蝶的计划里,金摇现在应该和苏嫣等人缠斗,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胡蝶一直扮演着好太太的身份,身娇体弱、弱柳扶风的蝴蝶妖,有着一份平常的工作,爱打扮,爱购物,初见金摇时还有些害怕,时间久了,小猫咪变老虎,如寻常夫妻没有任何区别。   “我是魔。”玉腰奴庆幸脸前的黑雾,让她在面对金摇时,还有一丝屏障。   “我不在乎你是谁,我是说为什么,要害人。”   金摇不相信苏嫣所说,他在得知楮墨在追踪胡蝶后,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的便是,胡蝶差点推到一座大厦。   “魔不都是害人的吗?这有什么奇怪。”   “我不信,你不是有心的,你一定有苦衷,告诉我。”金摇不信胡蝶会无缘无故杀人,她平时连鸡都不会杀。   玉腰奴望向自己的丈夫,平时刚毅、稳重的脸上此刻却写满脆弱与疑惑。   她遇到金摇是个意外,她没有结过婚,不知道人族的夫妻是什么模样,抱着好奇的心态,一结就是五年。   金摇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合格的丈夫,玉腰奴甚至会对他产生依赖感。   可千年了,她的身旁从来没有人,金摇也不会成为那个例外,情情爱爱能维持得了几年?   世上的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尤其是男人,比如说无支祁。   她在一开始就计算出了他的死法,让无支祁和应龙两败俱伤,待无支祁死后,由巫小星继承水神位,建造属于女人的王国。   “魔族的规矩,失败者任由胜者处置,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金摇与玉腰奴对话之时,姬月载着胖鲤鱼从江面上飞了过来。   姬月耳目清明,还没没有靠近阵法,就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在她脊背上的胖鲤鱼,低声问他们是在做什么。   “在吵架,我们是吃瓜群众,小点声。”   “哦。”胖鲤鱼趴在龙脊上,她不小的头颅后拖着短短的尾巴,和姬月颀长的身躯比起来,尤其显得短小。   胖鲤鱼有些郁闷。   “胡蝶。”金摇走近玉腰奴,神情苦痛,“我从不认为魔天生害人,我知道你不是,我。”   金摇一只手握住玉腰奴的手腕,全身霎时燃气金火,“我不会放弃你。”   困住胡蝶的法阵细线,被大鹏真火烧地精光。   不等玉腰奴看清发生了什么,金摇已经展开翅膀,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腰,逃离了阵法。   “好家伙,厉害了,不愧是金翅大鹏的金火。”   姬月将胖鲤鱼甩了下来,向着金摇的方向追去。   金摇此刻已经用上了全力,可身后的姬月紧追不舍,他碰上饕餮、楮墨,还有一丝克制的优势在,可对上应龙,几乎没有胜算。   短时间内加速到极限,让擅长飞行的鸟类,心脏也达到最大负荷。   若在空中俯瞰脚下大地,只看到一道道残影掠过,耳边狂风,几乎能震碎耳膜。   玉腰奴听到急速的心跳声,手指落在金摇心脏的位置,轻声问,“为什么?”   豆大的汗滴从金摇脸颊上滑落,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感到,应龙只差一步,就追上来了。   他的预感没错,在他已经精疲力竭之时,姬月还是悠哉游哉的状态,她甚至还在想,现在的自己真是像那打鸳鸯的大棒。   玉腰奴的理想多伟大,姬月早就看无支祁不顺眼了,更可况,玉腰奴还给了巫小星一把黑金伞盖,只是,在整件事情中,她到底参与了多少,起到了什么作用,无辜异化的人族,这笔帐又该算到谁的头上。   姬月从金摇身侧包抄,下一刻,出现在金摇前方,挡住两人去路。   “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姬月想了无数句开场白,开口却是她曾经最常用的一句。   僵硬的话出口,又觉得不太对,往回找补道。   “你现在跑,那就是畏罪潜逃,会一直被通缉,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流离失所,永远担惊受怕。”   “神君,放过我们吧,胡蝶不能被关起来。”金摇不爱求人,也没求过人,他一生刚直不阿,信奉的是清者自清,无惧无畏。   可此刻,他赢不了应龙。   “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一时糊涂,我保证,她今后再也不会害人,神君,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   “金摇,我一向秉公执法,自认公道,人族异化还没解决,你们就这么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是要交给谁收拾?更何况,人族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若胡蝶另有苦衷,在我眼中也未必不可原谅,一切都尚未明了,你们这一走,就坐实了罪名。”   “我确实有苦衷。”胡蝶将金摇轻轻推开,在空中和姬月对视,“我恨人族能活在大地上,可我只能屈居地下,我恨有人天生得到眷顾,生而为神,而我永远为魔,我恨自己能力不足,只能沦为阶下囚,我恨自己即使机关算尽,也仍旧不是你们的对手,我恨自己功败垂成。”   “我理解。”   “你不理解,你永远都不理解,从幽冥都爬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你没有经历过黑暗,你就不会知道,作为一只魔,只是活下来,就有多么不容易,你也不会理解,一只魔的心,究竟有多脏。”   玉腰奴话音未落,全身扑向金摇,她的身体融/入金摇体/内,不知道是金摇没有反抗,还是玉腰奴的行动太快,下一秒,玉腰奴就完全控制了金摇的身体。   “何必呢。”   姬月一声叹息过后,便向“金摇”袭来。   金光混着黑气,那金光便变得诡异起来,就像是一座诡异笑面佛,突兀地出现在破庙中,令人胆颤。   巨龙与周身黑气的金翅大鹏于空中斗法,巨龙口中喷出烈焰,仿佛要将一些黑暗燃尽。   她的身体从金摇胸前穿过,诡异的黑金大鹏,摇摇欲坠。   金摇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玉腰奴想要离开金摇的身体,却被阻止。   “别走,留在我身体里,我不会让你死。”   长着翅膀的大鹏鸟犹如坠机一样,从天上砸了下来,刚好落在姗姗来迟的楮墨脚边。   他拿出手铐,将昏迷的金摇铐了起来。   姬月龙身盘踞在空中,龙头略向下倾,龙目俯瞰芸芸众生,正是应龙图中的形象。   “你想放她一马。”   姬月这话不是疑问,不是质疑,而是陈述,从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在初次见到她时,只看出是个大魔,相处一段时日后,发现她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是连搭档伙伴也没有,原身是蝴蝶,却更像一匹孤狼,心里的事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对于所有人充满戒备,我怀疑她睡觉时,都会睁着眼睛。”   楮墨蹲下身,回忆起这位与他共事多年,却交情浅薄的将军。   “魔族大多特立独行,但如她这般,相处几年都无法靠近的,还是少数,即使有谁真心对她,也会被泼一盆冷水,她会把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推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缺乏安全感。”   “你觉得她可怜想放过她,为什么不直接放人?”   龙门山里,楮墨虚晃一枪,姬月就看出不对,团战开始了,他在一边划水,追击罪犯时,他在散步。 第65章 异化   既然想要放过玉腰奴, 为何不正面,和姬月对抗。   “毕竟她做错了事,我放了她, 对不起妖管局,也对不起乐州港的百姓。”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不是。”   “……”姬月。   “我只是不想违逆你。”   姬月摆了一下龙尾,思考着楮墨这句话。   “你想按我的心意行事?”   “我想, 我一直在这么做。”   按照姬月的期许, 不做乱世的妖魔, 而是造福苍生, 试着做一个,好人,以求能配得上神明。   “你不想她死, 回头弄个替身, 弄一具无名尸体结案,销毁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据,玉腰奴离开乐州港, 自此隐姓埋名,或者在事情结束后,将整件事情删除, 乐州港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化人族, 不留任何文字记载, 多年后, 谁还会记得这件事。”   楮墨没想到姬月设计了一套这样的流程,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但是有前提,乐州港人族无人伤亡, 且她此后不会再犯。”   “好!”楮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眼神中带着暖意, “我常想,自己比其他魔族幸运地多,在我无力自保时,得遇应龙神君,受神君庇护,修炼成人形,又在神君的教导下,修成大魔,等我出世之时,已然没有多少对手,一路上比其他族人不知道少受多少委屈,这一切,都得益于神君,我如今能做一个好人,也是神君对我爱护有加。”   姬月表面沉着,内心欢快地听楮墨把这么一长串赞美之词说完,又借此时机,表明立场。   “你知道就好,应龙府的人向来将你视为应龙府的一员,无论何时,都要秉承应龙府的原则,善恶有别,好自为之。”   “知道了,师父。”楮墨拿出乾坤袋,邀请姬月进来。   “等等,我今天刚认的徒弟呢?”姬月当时只顾着追人,反正胖鲤鱼会游泳,直接将她甩到河里了,现在跑哪儿去了。”   “什么徒弟?”   “就是越过龙门的那只鲤鱼。”姬月向河里张望,寻找着胖鲤鱼的身影。   “龙头的那个?你不会真要收他当徒弟吧,你只有我一个徒弟不行吗?”   楮墨倒是看到胖鲤鱼了,只是没留意去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是巫小星,她手里有令牌和水神位,快找。”   “巫小星?怎么变成……”楮墨二十多年做男人的谨慎,让他把“胖”字咽了回去,“她游不快,按照原路返回,多半能碰上。”   两人按照原路往回返,果真遇到了奋力游过来的巫小星。   “师父,你怎么变小了?”巫小星龙头浮出水面,看着楮墨手里的姬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师父不能乱叫,没有正式行拜师大礼,你还不是徒弟。”   “你是谁?”巫小星问道。   “嗯?”楮墨低头看向姬月,“龙门会导致失忆?”   “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姬月不打算再叫她巫小星,可也不能叫胖鲤鱼,于是问道,“你已经是淮水水神了,想好尊称了吗?”   胖鲤鱼摇了摇头,“没名字。”   “不如就叫螭吻。”姬月立刻说道。   姬月出口太快,楮墨怀疑她早就想了一路。   “是龙头鱼身的祥瑞,这个名字配你最合适。”   姬月自从接触手机,就没少接触到奇奇怪怪的知识,她记得有一篇文章上说,螭吻是一条龙和鱼的孩子,相貌正是龙头鱼身,这不是和胖鲤鱼的相貌一模一样吗,简直就是为她准备的名字。   螭吻欢快地谢过姬月。   一旁的楮墨则想到,幸好龙九子已经消逝,不然这不是公然抢别人的名字吗。   ******   楮墨回到乐州港分局时,肩上扛着昏迷的金摇,手里拎着乾坤袋,袋口没用绑紧,姬月和胖鲤鱼的头露在外貌。   他这副模样,本以为就足够忙碌的,可当楮墨站在院中,看着已经被拆地四分五裂的乐州港分局时,还是出现了一丝恍惚。   这是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苏嫣站在废墟之中,原本洁白的白发褂此刻沾满灰尘,即使如此狼狈,她仍旧在被削掉半个桌角的试验台前忙碌。   扶桑精疲力竭地靠在角落里闭目休息。   地上有几片漆黑甲片,正是饕餮的。   “没想到,你们的战场也挺激烈。”姬月探出头,往楮墨的左肩膀上看去,“金摇的战斗力可以啊,在这打了一架,又千里追击,整个过程,竟然没受什么重伤。”   苏嫣和扶桑听到姬月的声音纷纷抬头。   “吉,你回来了。”   扶桑率先站起来,朝姬月跑了过来。   苏嫣先是看到姬月,后又看到金摇,知道他们成功了,一直紧绷的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可她这口气还没松完,半路又提了上来。   “胡蝶呢?不会跑了吧。”   “美女,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我出马还能让她跑了。”   姬月将头探地更多一点,一部分身体搭在楮墨手上,龙首则搭在扶桑手上。   “她人呢?”   “在金摇身体里呢,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姬月看苏嫣一脸迫切的模样,不禁说道,“你这么关注一个人,我会误以为她很重要”   “确实重要。”苏嫣从试验台后走了过来,“我已经查出来,变异的莽草,其实是生长过程中,由魔血滋养而成,人族之所以异化,是因为人在入魔后本身就会变成怪物,也就是说,异化的本质,是魔血在起作用,且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莽草的毒性。”   做了千年魔的楮墨却提出异议。   “魔血更多的是扰乱心性,若要引起人族身体的变化,只能是在魔性极为强烈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一般的表现是,先明显的精神失常,再逐步引起身体变化,况且胡蝶的原身是一只蝴蝶,怎么都不可能让人族变成鱼。”   楮墨的话还真是让苏嫣有些怀疑自己的分析结果,可目前,除了魔血外,她还真是没有发现其余可疑成分。   “无论如何,先拿胡蝶的魔血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姬月对各种数据分析不敢兴趣,但她知道,简单粗暴地去行动是最有成效的。   楮墨将金摇放下,试图将玉腰奴抽出来,可金摇即使是昏迷,也没有松开身上的桎梏,他将玉腰奴牢牢困在体/内,好像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姬月看着在一旁楮墨和苏嫣忙碌,扶桑被她支去买一个能盛下螭吻的大盆,她趴在乾坤袋中,想着最近毒这个字出现得是不是太频繁了。   饕餮中的是蜂毒,她和人族中的是变异的莽草毒,如果苏嫣的分析没错,使得莽草毒发生变化的源头来自幽冥都。   那么,为什么最近所有的指向,都牵连到幽冥都?   她的目光隐约放到楮墨脚下。   他对玉腰奴的包庇几乎是显而易见。   当她第一次去地府为两人取解药时,拔下来楮墨身上的蚀骨钉,若她第二次到幽冥都,会不会再干点别的?   姬月忍不住想,如果她是楮墨,最想要的一定是解开封印,以及和魔族取得联系。   楮墨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狐疑地转过头,发现姬月正眯着眼睛望向自己,可神情却是像在走神。   楮墨忍不住笑了一声,“饿了?还是渴了?”   “困了。”姬月懒洋洋地回答。   扶桑已经将螭吻放到了一个装满水的大盆里,听到姬月的话,急忙走了过来。   “睡会吧,来,躺在上面,暖和。”   扶桑将织了一半的围脖围成一个窝,将姬月连龙带袋,放进窝里,又将窝放在腿上,像是哄孩子睡觉一样,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   扶桑身上沾有毛犊和羽嘉的味道,姬月很容易入眠,还没拍到第十下,她便睡了过去。   楮墨回过头,眼神却短暂地暗了一下。   苏嫣接到齐天的电话,从那会齐天打来电话借走饕餮,苏嫣就有不详的预感。   “嗯,什么?!快异化完全了?胡蝶已经抓回来,你们再拖一会儿。”   苏嫣急匆匆挂断电话,“得快点把她逼出来了,已经有不少人族要变异了,齐天他们正在封锁城市,有些异化人族要冲出去。”   楮墨扣住金摇的手腕,猛地用力,一道虚影从手腕上抬起,楮墨趁机抓住那只手,向外拖拽,胡蝶的身影和金摇短暂地分开,却又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拉了回去。   而金摇在此刻也醒了。   他眼底一片红血丝,声音沙哑。   “楮局。”   楮墨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一定会杀她。”   金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楮墨难得不知道,妖管局成立之初至今,就没有记载过一个魔吗?”   楮墨沉默不语。   “因为魔在多年前已经被全部铲除了,因为魔族被其他各族都下了追杀令。”   苏嫣忍不住看了楮墨一眼,楮墨这个代理局长就是个魔,这条规定这么多年,他就没注意过吗?   不过苏嫣转眼又想,楮墨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魔,大约他没注意这一点。   “这条追杀令已经千年了,不会有人记得,所有妖族有的权力,胡蝶都会有,我保证不会杀她。”   楮墨话音未落,一道疾风从他身旁扫过,再次从金摇身上穿过,她带起的飓风,将胡蝶剥了下来。   姬月由于尾部还在乾坤袋中,出来的大半部分身子,也受到限制,只有蟒蛇大小,力量比真身差不少,不然金摇被她刮两次,估计要魂飞魄散。   “说出解毒的办法,不然就拿出命来。”   楮墨趁机将胡蝶困住,微微皱眉。   苏嫣看着她从金摇胸前穿过的姿态着实有些吓人,忍不住劝道,“你先把身体收回来。”   姬月缓缓将头收了回来,只是没有回乾坤袋,而是留在苏嫣身旁,而金摇再次晕了过去。   “别再浪费时间了,你不是有一种让人说真话的药吗,给她服下。”姬月开口道。   “嗯,我去拿。”   这种药效力强劲,甚至能在一定程度完全操控服药人,且药效持久,所以即使有这样的特效药,局里也极少拿出来用。   幸好苏嫣私存了一两只,她跑到废墟中,翻找着自己的药箱。   楮墨看着姬月,笑着伸出手准备摸摸她的龙鳞,却被姬月闪开,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语气温柔道。   “怎么不高兴了?说出来,我好改。”   姬月不知为什么,想到楮墨可能另有所图,就忍不住心里的怒气。   她的记忆缺了一块,非常关键的一块,当年的遽魂大阵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楮墨在故意引导她帮他解开封印呢?   这么久以来,也没见楮墨对哪个凶手心存怜悯过,怎么对于玉腰奴就不同了呢?   姬月皱着眉想着,楮墨不知何时将手虚搭在她身上。   “我。”   楮墨只说了一个我字,苏嫣就拿着药过来了,她需要人搭把手按住玉腰奴,楮墨只能先去。   苏嫣的药起效极快,不过两秒,玉腰奴就有问必答。   在玉腰奴口中,几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玉腰奴定居乐州港纯属偶然,若不是和金摇结婚,她在这里呆够三个月便打算离开。   遇到了勤狼和无支祁是在一个月前,当时的两人已经在计划这次的行动,而玉腰奴很快发现,两人的目的并不一致。   无支祁要杀姬月报仇,而勤狼则希望楮墨重新带领魔族,玉腰奴报着第三种目的和两人合作,借机杀无支祁,自己拥有一支变异军团。   变异莽草是无支祁的主意,配方也在他手中,且确实用了玉腰奴的魔血来滋养,所以玉腰奴有信心可以控制这支军团。   由于人会变成水族,玉腰奴推断无支祁也用了他的血,因此才会将巫小星变成淮水水神。   这样一来,她既有魔血,又有可以受她控制的巫小星,但是姬月斩杀无支祁的速度太快,勤狼也没能拖住楮墨,在她取得控制权之前,就被抓了。   “所以是魔血和无支祁的血。”苏嫣低语道。   她倒是知道魔血怎么解,远古时期,魔族横行,那个时候,她就对魔血有了研究,毒物三步之内都必有解药,幽冥都中的玄草就能解毒,只不过当时的幽冥都魔族盘踞,其他族也不敢去。   至于无支祁,已经被饕餮吞了,吐也吐不出来。   苏嫣最想不通的是,无支祁算是个水神,再不济也是妖,妖怪怎么会有毒呢?魔血能乱人心智,妖血可从来没听过。   苏嫣陷入深度思路,没留意旁边的两个人。   姬月的目光冷冰冰盯在楮墨身上。   “玄草就在幽冥都,看来我又得去地府了。”   楮墨已经察觉到姬月的反常,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斟酌道。   “地府幽暗潮湿,不如我去一趟。”   “你大伤初愈,依我看,功力不过平时的十分之一。”   姬月在生楮墨气的同时,想到他刚捡回来一条命,身体虚弱,人身的他恐怕去不了地府。   楮墨听到姬月的关心,会心一笑,“不碍事,只不过是走一趟,又不是去打架。”   “算了,还是我去吧,速战速决。”   姬月话音刚落,就从乾坤袋飞了出去,瞬间没入地下。   楮墨看着消失的姬月再次皱起了眉。   “变异莽草会让人性情大变吗?”   “啊?”苏嫣思考着重要问题,直到楮墨说了两边,她才听到,“不会吧,我没察觉到这个作用,主要是身体上的变化,而且姬月应该是扛得住这点毒素,她现在是应龙真身,世间几乎没有能伤到她的毒,变不回人身也只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毒素散去,就能恢复了。”   苏嫣以为楮墨是担心姬月的身体,说的重点和楮墨的担忧不一致,他只能将问题再问一遍玉腰奴。   “会扰乱人的心智,引起无端猜疑,使人暴躁敏感。”玉腰奴机械地回答着问题。   “一定要尽快配出解药。”楮墨道。   “那自然,那么多人等着救。”   命呢,苏嫣话没说完,楮墨说出了后半句。   “让姬月吃一颗。”   苏嫣:“……”   苏嫣觉得姬月没病,是他有病。   她配出解药能不给姬月吗,虽然她中毒轻,依靠强大的体魄抗过去,但毒素肯定是越早排除体外越好。   ******   乐州港四个方位上,饕餮和齐天各守一个,其余分局员工分成两拨,守剩下的两个方位,其中一个几乎要失守了。   原本他们还在阻止居民用水,却发现没多久,这些居民的身体开始快速异化,现在的乐州港就是个怪物横行的城市。   齐天只能先保证这些变异怪物不从城中跑出去,齐天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对于这些怪物,他下手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轻了没效果,重了,这可都是无辜的人啊。   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齐天暴躁地打开手机。   “说!”   “我们守不住了,齐部长,我们打不过。”   曲三足在电话里快哭出来了,在分局里,战斗力强的,除了金摇,就剩下的有七八个,其余的比曲三足强点有限,他这一队里,有四个有能力的,如今都受了伤,剩下几个已经是趴在地上了。   曲三足作为趴在地上的一员,毛都快被薅秃了,他艰难地摸出手机,打出求救电话。   “坚持住,马上调帮手过去,千万别让他们出去,他们的血液都有毒,会传染,记住了!”   齐天说完,干脆地挂掉电话,给楮墨打了过去。   “楮局,异化几乎达到百分之百了,你和神君忙完赶紧过来吧,这帮异化还带传染的,跑出去就完了。”   楮墨看了一眼地上的乾坤袋,“我把乾坤袋给你送去。”   “这次乾坤袋也不行了,除了传染,他们还互相吞噬,放一块就吃没了。”齐天说完,接连几句某人的妈妈问候。   楮墨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玉腰奴,莫非除玉腰奴之外,还有一个凶手?   “还有什么情况,一块说了。”   玉腰奴想要控制军团,绝对不会让他们相互攻击。   “别的没有,这还不够啊,您赶紧来吧,让神君守着苏嫣就行。”   “姬月去找解药了。”楮墨分身乏术,如果还有一个凶手,那么单独留下苏嫣,就太危险了。   楮墨手机没挂,而是直接问玉腰奴,“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   玉腰奴露出迷茫的眼神,倒是一旁的苏嫣开了口。   “你是问凶手吗?还有穷奇,他和无支祁一起失踪后,一直没找到。”   “穷奇?”楮墨对这个名字,谈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穷奇除了凑热闹,倒是不会跟人结死仇。   “姬月说,他是无支祁找来的帮手。”   齐天在电话那头听着,心头直冒火,姬月走了,那楮墨肯定不能走,不然穷奇折返可怎么办。   “楮局,让我去吧。”   昏迷多时的金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身体受到两次重创,全身像是要散架一样,不过姬月打他,也没下狠手,教训为主,因此他虽然感到身体不适,却没有真的伤及内脏。   “我保证不会让他们离开乐州港,算我为妖管局做的最后一点事。”金摇手撑着地,身体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楮墨望向金摇,缓声道,“那就将功补过吧。”   金摇摸着玉腰奴的脸颊,望着面无表情的玉腰奴,轻声道,“等我回来。”   金摇走后,苏嫣取了点胖鲤鱼的血取试验台做研究。   楮墨看了一眼呆滞的玉腰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   饕餮耐着性子像赶鸭子一样,将变异的人族赶回城中,他看着送上门的美食,却得忍着不能吃,心情烦躁到极致。   “哈哈哈。”   一阵欠扁的笑声从后方传来,饕餮猛地回头,他整个后背暴露在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个个美食上,此时,若有人偷袭,那可太危险了。   饕餮回过身,看到的是多年未见的穷奇。   此刻的饕餮虽然摆着一张臭脸,但是衣服干干净净,乌黑的短发也擦了发胶,一副日子过得不错的模样。   反观穷奇,灰色的衣服料子原本就质量不好,又在和姬月交手过程中被划开几个大洞,险些到达衣不蔽体的状态。   穷奇依靠在树下,嘴里嚼着一片树叶,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弯弯看向饕餮。   “兄弟,和应龙在一起,日子果然能过得好些啊。”   “比四处给人做打手强点。”饕餮在说话期间,将两个企图逃离的变异人族踢了回去,“你逃出监狱了,还敢来见我,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第66章 轮回台   穷奇又是大笑两声, 换了个位置,继续靠着。   “应龙神真是威武,打得我全身疼。”   “她没打死你, 已经手下留情了。”   “是啊,所以我知恩图报,特地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饕餮歪了一下头, 挑眉看向穷奇, “什么?知恩图报?”   “何必笑话我呢, 你以为我来, 是给你送外卖的啊。”穷奇的神情不想作假,他目光向四处扫了一圈,才开口道, “你知道莽草的毒素主要来自谁吗?”   饕餮不假思索地回道, “来自你啊。”   “是你。”穷奇说出这两个字后感到无比痛快,见饕餮面露疑惑,立刻提起兴趣解释。   “无支祁一直偷偷摸摸研究的毒药, 曾经从我身上取过毒,我本以为是要用我的毒液杀人,谁知道, 他想把人变成鱼, 真恶心啊, 能变鱼的一部分毒素是从他自己身上提取的, 有个魔,是他们一伙的,也贡献了一部分, 其实还没完, 他看重的是咱们四大凶兽。”   穷奇回忆起他暗中调查的日子, 觉得自己真是机智,真正的配方,除了无支祁,只有他知道了。   “混沌那货被关了起来,我的毒素八成是不合适,梼杌不见人影,你那吞噬能力,倒是被他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了,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变异的人族,能够吞噬对方吗?”   穷奇眼角扫向歪歪斜斜扑过来的变异人族,饕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吞噬能力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   “你说,我是应龙一方,那你又是哪儿一方的?”饕餮和穷奇相识,算是有几分交情,但是为了活命,他们能立刻兵戎相见。   现在变异人族的问题已经让饕餮等人焦头烂额,穷奇这会儿跑,一定没人去追他,怎么就跑回来,还“好心”告诉他真相来了。   “我哪方都不是,不过是拿钱办事的,我拿的那点钱,只说让我和无支祁联手与应龙神交战,其余的,可买不到。”穷奇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有人想要掀起风浪,我跟着玩玩儿,可要是把我当枪使,我可不答应。”   “别吞吞吐吐的,谁给你钱指示你做事?又是谁要掀起风浪?”   饕餮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穷奇见状,立刻让他停下来。   “你就站那儿,态度好点,我多给你透露点内部信息。”   饕餮迈出去的脚只能收了回来。   “那位也是位始祖式的大人物,他出钱,我替他解决掉麻烦,可我看不出来,他究竟要做什么,喜怒无常心机深沉,目标似乎也不是应龙神,倒像是那位魔主。”穷奇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怕被那位听到一样。   饕餮看他这副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好歹你也是凶兽,连个名字都不敢说?”   “哎,他跟一般人可不一样,你要是说出他的名字,他就能知道,算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余没了,想知道你自己查去。”   “一堆废话,说了等于没说。”饕餮从口袋拿出手机,准备给姬月打电话。   “哎,你先等等,我可是告诉你莽草的配方了,算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跟应龙神说一声,追捕令就给我免了吧。”穷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在此刻才将姿态放低了些。   饕餮耻笑一声,道,“原来是这个打算,我可管不了她。”   “饕餮饕餮,你听我说,我不过是个打手,别的事真不清楚,而且我都告诉你,跟你们作对的另有其人了,你们这会儿把我抓起来会打草惊蛇,不如暗中放我一马,暗中调查那位的身份,一举两得。”   “无支祁都死了,你回去不怕交不差?”   “你还是冤枉我了,我跟那位联系不大,他派人送钱来,我去办事,我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不是上下级关系,纯属利益往来。”   饕餮终于将手机拿了下来,“行吧,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放你一次,不过。”   饕餮将手机滑进口袋,还是向穷奇走了过来。   “你不想站队,我也不逼你,只是你把这么大一个消息透露给我,要是被那位知道了,恐怕留不得你。”   “你什么意思?”穷奇站直了身体,收起笑容。   饕餮一手搭在穷奇肩膀上。   “你以后再有什么消息,记得打电话给我。”饕餮比穷奇高出一头,他弯腰低头,注视着穷奇。   “总要选择一方,你要真想保持中立,当初就不该插一脚,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你口中那位看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选择应龙就不一样了,她永远不会杀无辜之人,你虽然做过错事,但只要将功补过,我保证她不会动你,更何况,你实在没什么朋友,我勉强能算上半个,除了我会帮你,还有谁?”   饕餮一张小奶狗的长相,威胁起人来,眼中却放出狼一样的目光。   穷奇沉默,片刻后道,“我打不赢那个人。”   “废话,打得赢你还会怕他?”   “我也没法做奸细,被他发现,我还是死路一条。”   “你是不是傻啊,非得让他发现,你就遇到有用的、重要的信息后,想办法传给我,就跟这次一样。”   饕餮贴心地帮穷奇把肩上的落叶摘下来,“我可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你这个机会,如果不是顾及情义,等你一走,我就把这个消息散播除去,让你做诱饵,等那个人取你性命时,我就能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穷奇后悔来这一趟了,他木着脸把饕餮的手拍开。   “行行,服了你了。”   穷奇推开饕餮,迈着深沉的步伐离开。   饕餮拿起电话,他原本想打给姬月,把穷奇抓回去,可如今他把穷奇放走了,自然就不用,于是,改为把电话打给苏嫣。   苏嫣得知后,反应比饕餮还大。   “竟然是你的!是谁,能从你身上取走贪婪之气,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察觉吗?”   “没察觉,谁知道是谁。”饕餮对自己的事向来不太上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哪儿丢过身上的气息,或者他受过伤,有血流出来过,被有心人取走了。   “你好好想想,这不是小事,绝对不是一滴两滴,需要持续不断地用吞噬之气滋养才会产生现在的效果。”   饕餮敷衍地应着,苏嫣急着配解药,也只能先挂电话。   ******   姬月二登阎罗殿,众阎王见姬月一脸怒气,不敢再开口阻拦,只能让她再进幽冥都。   姬月带着几缕莫名的怒意到达幽冥都,她决定不再动遽魂大阵,打包玄草后就准备立刻地府。   奈何桥上,一群鬼魂被鬼差引至轮回台。   原本要离开的姬月,当即转了个弯。   众鬼魂在奈何桥桥头饮下孟婆汤,而此时的孟婆汤并未起作用,需经过地府中的基本流程,即十殿阎罗判罚,而后决定是投胎转世,还是入十八层地狱受刑,若没有犯下大奸大恶之罪,则会去往轮回台,而轮回台是大轮回的关键。   只要上了轮回台就是新的一世。   自上次姒周提到后土一事,姬月便有些放不下,她今日恰巧来了,必须得去轮回台看一眼。   轮回之所以能形成,轮回台是关键。   轮回台上,两位身穿制服的鬼差,正督促一个鬼魂跳进轮回台,孟婆汤的效果此时大约还没完全发挥,他记得这一世的苦,怎么都不肯跳。   “我不做人了,我要做一条狗!”头顶五颜六色卷发的双手扒着轮回台就是不肯松手。   “你的功德满足做人的要求,别想不开,做狗哪儿有做人自由。”鬼差在旁劝说道。   “我不!再也不做人了,我做不成狗,做猫也行!”   姬月看着这只理想伟大的年轻鬼魂总觉得眼熟,她将龙首伸了过来,却把鬼魂连同两位鬼差发出一阵鬼叫声。   “叫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姬月此时看到了鬼魂的正脸,确实是见过的。   “铭,我还以为你会在尘世多留些时日,这么快就来投胎了,也好,是早该来了。”   铭没见过姬月的完整真身,即使姬月说了一段话,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我认识您?”   “哦,我就是姬月,应龙神。”   铭有些呆滞地望向姬月,他知道应龙神原身威武非凡,可如今看到巨大、泛着金光的真龙,还是有一丝难以置信,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是您,能见到您的真身,我真是不枉此生啊。”   “在你阴寿将尽之前,你我又见面也是缘分,你想投胎做什么,我替你做主了。”   铭站在姬月面前,作了一个揖。   “铭谢过应龙神君救命之恩,我在阳间与小佑度过了最后的时日,心愿已了,又在阴间阴寿将尽之时,遇到您得以聊表谢意,此生真是无怨无悔,可我活的太久,经历太多,属实累了,下一世想活得单纯点,猫和狗我都喜欢,如果可以选的话,我选择狗。”   姬月正要答应,旁边的鬼差开口道。   “你要是转世成宠物狗,可能会被割蛋。”   其中一位鬼差极会说话,铭当场就愣住了。   “割蛋什么意思你懂吗,不懂我给你解释一下。”鬼差补充道。   “懂,不用说了。”铭一脸痛苦的表情,“那就让我转世成一棵树吧,反正不当人。”   会说话的鬼差还欲开口,却被姬月打断。   “做人也有不痛苦的,比如说独生子富二代,我让阎罗王给你改个好命格,一生顺风顺水,你也好尝尝人间极乐。”   铭不想当人,绝对是这一世过的太折磨,怕了。   “能行吗?”铭在人间是一个几毛钱都没有的可怜人,底层人的生活,他真的是过够了。   “我说行就行,你今天别投胎了,一会儿,你们两个带着他去选个好点的家庭。”   姬月给铭开了绿灯,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在阴间存在的时间也称阴寿,我看他阴寿未尽,你们再等几天,有合适的再投胎。”   两位鬼差不敢不从,纷纷应下。   “我问你们,近期轮回台可有异样?”姬月凑向轮回台。   地府近年来的装修风格紧跟潮流,许久之前,姬月记得轮回台是一个台子,中间是一口井,从井中跳下去,便能投胎。   如今虽说还是一个台子,可台子上铺着五颜六色的瓷砖式的东西,踩到哪儿一块,哪儿一块就闪光。   原本的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屏幕,滚动播放投胎人名单,投胎的鬼魂只需在叫到名字后,走进这块大屏幕,就算是投胎去了。   常年值班的两位鬼差并未察觉异样,可应龙神君煞有介事地一问,他们忍不住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想了片刻后,那位擅长说话的鬼差开口了。   “也不算是轮回台的问题,就是偶尔会有鬼魂在喝下孟婆汤,到了轮回台后,还能记得前世的事,一般来说,在审讯完毕后,鬼魂在到达轮回台之前,应该已经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了。”   姬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还以为在跳下轮回台那一刻才会忘记,原来在此之前,鬼魂就应该是一张白纸了。   “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些没有失忆的人在转世后是否有记忆?十殿阎罗可知道此事?”   两位鬼差听到质问,立刻有些胆怯。   “这样的情况很少见,一年也不过一两个,而且也只是最近三十年,我等已禀告阎罗王,现在孟婆汤的浓度已经比以前高很多了,差不多都能忘记,很少出现纰漏了。”   姬月看了一眼身边的铭,他现在一点孟婆汤上头的意思都没有。   “很少了,却偏偏让我碰到一个。”姬月盘旋在轮回台上空,对其中一个鬼差说道,“去把今天主事的阎罗叫来,我有事问他。”   说话极少、不善言语的那位鬼差立刻转头,奔向阎罗殿。   姬月细细观察着轮回台,对于高科技的东西,她始终不甚了解,那些需要投胎的鬼魂名字是怎么出现在屏幕上的,她也弄不明白。   可当姬月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她猛地停了下来。   这气息,不对,少了点东西。   她与后土虽然谈不上熟稔,却有过几面交情,她向来能够依靠气息辨人,甚至能通过气息得知一个人的性格,对气息极为敏感。   轮回台是轮回形成的关键,也是后土死后核心气息所在地。   这气息中少了点东西,和她曾经见过的后土不同。   今日当值的又是转轮王,上次与姬月匆匆一面,他有些害怕这位神君,今日把他唤来,不知又有什么事。   心中虽有疑虑,脚下却十分急促,后面的鬼差险些跟不上。   姬月在仔细分别了轮回台遗留的气息后,心下冷了几分。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这其中缺的正是后土灵智的气息。   每位神明都拥有灵智,这灵智如同人的魂魄,普通人丢失魂魄则会变成行尸走肉,神明丢失灵智亦然。   后土的灵智,是被偷了,还是随着时光消逝了?   若灵智完全消失,轮回台是否还能继续运行,还能支撑多久?   转轮王步履匆匆赶来,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才开口道,“神君唤小神来,所为何事?”   姬月本想询问转轮王后土灵智一事,余光却瞥见两个小鬼差。   这件事非同一般,此时不宜声张,她装模作样训斥了转轮王几句,让他对轮回台加强管理,不可再出现,投胎转世之人还带有前世记忆的情况。   “对了,再替我朋友找个好人家投胎,你们两个,带铭去找个合适的家庭,现在就去。”   姬月借着铭的借口,将鬼差支开,转轮王诚惶诚恐受着训斥。   他是地府十殿阎罗之一,是轮回殿的殿主,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引渡众生六道轮回,这轮回台就是受他的管辖,是轮回台的主要责任人。   姬月看了眼四周,让转轮王靠过来些。   转轮王一张黑脸,身穿红衣,平时很是吓人,这会儿低着头弯下腰,向姬月请罪。   “近年来,确有记忆未除干净一事发生,是小神失职。”   “你查出缘由了吗?可别告诉我,是因为孟婆汤浓度低。”姬月问道。   “小神、小神,尚未查出,只以为是偶有发生。”   姬月向前靠近,低语道,“转轮王,你失职了。”   转轮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姬月的语气太过严肃,看起来要发火。   “听好了,众生六道轮回的关键轮回台,缺了后土的灵智,我要你暗中调查此事,灵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是何人所为,你要尽快将灵智寻回,此事不可告诉第三个人,包括另外几位阎罗,这地府,这轮回台,只有地府的人能来去自如,不用我说得明白,你应该知晓。”   姬月龙目微垂,眼中露出转轮王的影子,“若让我发现,是你监守自盗,我就让你尝尝遽魂大阵的滋味。”   转轮王这一跪就没敢起来,黑炭似的脸上,仿佛火烧一样,若不是应龙神察觉,他还不知道轮回台出了这样的大事。   “小神不敢,小神绝无背叛之心!小神对天道发誓,绝未破坏过轮回台。”   姬月微微回退,嘱咐道,“此事务必暗中调查,不可宣扬除去。”   “小神谨记。”   ******   姬月从地府回来,苏嫣正按着饕餮抽血,看到姬月回来,立刻让扶桑接过玄草。   姬月这才看到,在她不远处放着一口高压锅,不知道里面混杂了什么,刺鼻的气味能让人直接栽个跟头,她当即屏住呼吸,以免熏倒。   扶桑将玄草扔进锅里,打开锅盖,扔进去,盖上锅盖,前后仅用一秒钟,看得出来,她也难以忍受这味道。   姬月看了一圈,楮墨和金摇都不在,胡蝶冷漠地看向地面,看模样,是恢复了神智。   “楮墨呢?”姬月问道。   “把我替了回来,去守城门了。”饕餮最近刚吃了几顿大餐,肚子好不容易被填饱,看着苏嫣不客气地大量抽血,他有点心疼,“差不多行了,一会儿失血过多,休克了。”   苏嫣看都没看她,针头又向里推了推。   “嘶。”饕餮忍不住嘶了一声,不敢再多说话,转而看向姬月,“等这一锅煮好了,你先尝尝,起码变小点,现在这样真是占地。”   “先管好你自己吧。”姬月差了一节,不知道饕餮和苏嫣这是在干嘛。   等饕餮说完,姬月才知,这莽草混了这么多大妖大魔的精/华,难怪毒性凶猛。   “好了。”扶桑忍着毒气煮着解药,其中还有好几味药材,以及解魔血、吞噬之气的材料,“怎么拿给中毒的人,他们会喝吗?”   “先给姬月尝尝,味道不对再加点料。”饕餮也早早屏住呼吸,这会儿就想看热闹。   姬月用龙角顶了饕餮一下,险些将他从椅子上顶下来。   苏嫣将饕餮的血拿到处理器上,“肯定不会喝,这味药内服外敷都可以,只要淋到他们身上就行。”   “那就简单了,让我兴云布雨,给乐州港降下这救命的甘露。”姬月说完,又用头撞了一下饕餮,“果然是凶兽啊,天天想着坑人。”   饕餮没坑到姬月也不恼,让她赶紧下场雨,他可不想看到那些变异人族了。   “等等,把这个加上。”   苏嫣将处理完的饕餮血加入到高压锅里,随后立刻退了两步,一只手捏着鼻子。   “现在可以了。”   姬月飞向高空,在云层中穿梭,一千年没有呼风唤雨,她此刻终于得以释放。   龙啸声率先响起,随后是阵阵闷雷,两种声音交织,仿佛要把天炸出一个洞来。   青天白日顷刻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后,是大雨倾盆。   姬月将解药混合在雨水中,洒向乐州港。   变异的人族被暴雨浇湿,他们身上那些怪异的水族躯体逐渐退化,慢慢显露出人形。   他们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站在街道上。   又一道低沉的呼唤声响起,人们被这道声音吸引,跟随声音的指引,各自回到自己家中。   胡蝶听着这一声声犹如古钟的声音,知道是楮墨的魔音,这道声音在指引这人们回到自己最留恋的地方。   她不受控制地被这道声音牵引,脑海中出现的不是幽冥都,不是繁华都市,而是她和金摇的家。   一个两室两厅,平凡而又温馨的家。   ******   乐州港分局被拆干净了,为掩人耳目,金摇先弄了个纸折成的房子伪装成分局。   他向楮墨申请辞去乐州港分局局长一职,楮墨没批。   胡蝶承认所犯罪行,虽然最终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她一力承担自己的责任,表明自己的真实目的,既没有辩护,也拒绝了楮墨偷梁换柱,将她从这件事中摘出去的做法。 第67章 公正严明   她一个人坐在监狱的地板上, 背后的冰冷的墙面,闭着双眼,脸上没有计划落空的颓废, 仿佛,这就是她一直等的结局。   为自己努力一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她都坦然接受。   若是她心中的亏欠, 大约只有金摇了, 所以她觉得来自他的一切帮助。   从此, 路归路,桥归桥,她是魔, 他仍旧是金翅大鹏。   “可真够倔强的。”饕餮在饱餐一顿之后, 来到姬月屋里,“你都同意饶她一次了,她还不说声谢谢溜之大吉。”   姬月恢复了人身, 情绪也稳定下来,但对楮墨的一丝怀疑却没有消除,还有后土的事, 她需要暗中调查。   “玉腰奴性情刚毅, 不会服软的。”姬月仰面躺在床上, 手里拿着手机, 翻看着各种各样关于后土的传说。   她不知道后人热衷杜撰,关于后土的记载什么都有,还有一种说话是, 后土娘娘仍旧存在于世间, 好好地镇守着地府。   饕餮坐在沙发上, 餐桌前摆放着水果拼盘,他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除了无支祁,你还有别的著名的仇人没?”   姬月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离开,冲着饕餮祭出一道眼刀。   “四大凶兽也在我的黑名单里,容我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出来。”   “我说正事呢,玉腰奴虽然处于摆烂状态,但还是交代了些重要信息,她说无支祁这次就是冲你来的,只不过她从金摇这儿得到了楮墨的消息,最后才牵扯出这么一大推事儿。”   水果拼盘,不但拼的好看,里面各种颜色的水果都有,且香甜可口,比普通超市里买的好吃,饕餮边吃边想,这大约又是楮墨弄来的,可惜,都要进他的肚子里了。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知道本神君出世,那些妖魔鬼怪闻风而起,又坐不住了。”   “那你可得小心点,你得罪过的小人加起来,不到一万也有八千了吧。”   “杞人忧天,他们哪儿是我的对手。”   姬月和饕餮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楮墨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了进来。   姬月仍任保持着仰头玩手机的姿势,饕餮的目光则被礼盒吸引。   “什么东西,这么大阵势?”   这礼物一眼就能看出是上等红木,造型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其上雕刻着龙纹,长有翅膀的龙,应龙,而礼盒外还包裹这一层丝绸,连上面的蝴蝶结都十分精致。   楮墨看了一眼,饕餮面前空空如也的果盘,道,“反正不是水果。”   说完坐在姬月身侧,哄着姬月放下手机。   “定的东西到了,试试合不合适。”   姬月不记得定过什么东西,被楮墨半推地坐起身来,“我最近没买东西。”   “打开就知道了。”   姬月将复杂的包装拆开,木制礼盒上竟然还上了一把小锁子,钥匙在旁边的一个袋子中,她抽出钥匙,打开礼盒,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正是楮墨答应,要镶嵌到金斧黄钺上的宝石。   若不是楮墨送来,姬月都忘了这会事了。   “很值钱吗,包这么多层。”   饕餮走过来看了一眼,漂亮倒是漂亮,蓝色透亮,像是深海的颜色,大也是真的大,半个鸡蛋大,即使饕餮这种对珠宝之类没研究的外行看到,就会说一声,完美。   可这实在是大的不像真的。   “不是玻璃的吧?”饕餮补充道。   “眼光真不错,这就是你一直贫穷的原因吧。”楮墨借机嘲讽道。   “你找事是吧!不就是块石头吗?”饕餮有些气急,内心郁闷,他最近出手帮过妖管局几次,按照规定,妖管局支付了几笔费用,当是请外援的特殊支出。   每一笔费用都比他一年的工资还高,所以饕餮最近才过上了光鲜一点的生活,现在被楮墨嘲笑穷,心里既憋屈,又有几分向金钱低头的无奈。   “可惜你连块石头也买不起。”楮墨再补一刀。   饕餮生气地走了出去,甩上房门。   姬月已经拿出了金斧黄钺,她将烛龙目摘下,将蓝宝石放上去,大小刚好合适,想来是楮墨早就交代好了尺寸,送到他们手上的是完整的成品。   姬月的手从宝石上摸过去,欣赏着这颗新得的宝贝。   “喜欢吗?”楮墨低声问道。   “当然喜欢了。”姬月将金斧黄钺举起,端详着失而复得的本命武器。   “还有什么有兴趣的,我一块帮你买来。”   “暂时想不起来,不过,你有什么心愿没有,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实现也说不定。”姬月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自己的金斧黄钺。   “我的心愿就是永远在你身边,只此一个。”   “是吗?你不想解开封印吗?”   姬月留给楮墨的是一个侧面,在楮墨的角度,看不出姬月究竟在想什么。   “那封印能够保护我,不需要解开。”   “你在骗人。”姬月终于转过头,看向楮墨。   “你说那个阵法可以避免你被其他魔族反噬,但现存的魔族族人极少,若他们能够反噬,在每个初一十五,法力必定会增强,可是并没有,玉腰奴是大魔,若她每个月都两天的反常,一定会去调查,再加上金摇的分局局长,和容易调查到妖管局内部,也一定会早就找到你,可是都没有,所以受刑和反噬,没有任何关系。”   楮墨当时撒谎,不过是想让姬月免于自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无论什么时候,道歉绝对是第一步,楮墨先是诚恳认错,又诚信解释。   “其实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封印我的人,可能还在你之上,关于那段时期的记忆,我一直十分模糊。”   “那你想不想解开封印?”姬月又问。   “想,我这副身体比原身弱得多。”楮墨知道,对于姬月,还是少说谎为妙,否则谎言被拆穿那一天,一定十分难受。   “那你想让我帮你解开吗?”   “虽然您是应龙神君,可遽魂大阵恐怕是你也解不开。”   “你说得对,我暂时解不开,但是我拔下了蚀骨钉。”姬月对楮墨摊开手掌,三枚蚀骨钉出现在她的手掌上方。   楮墨瞳孔微微睁大,他并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姬月去了遽魂大阵。   姬月将三枚蚀骨钉放在楮墨手中,神色是罕见的严肃。   “你当时生命垂危,我想先拔下蚀骨钉总能减轻一些你的痛苦,每次我去幽冥都都忍不住想要帮你做些什么,可是楮墨,你最终会让我失望吗?”   姬月当真是心里憋不住话的主,对楮墨有了怀疑就想当面质问。   楮墨在昨天就发现姬月情绪不对,经过他一晚上的反思,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他对于魔族的偏私上。   原来事情比他预想的严重地多。   楮墨意识到这个问题绝对要解决掉,否则会导致严重后果。   “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不如把苏嫣的药水给我喝下,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来问我。”   楮墨觉得指天指地发誓不管用了,不如来点实际的。   自证清白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有难度,尤其是在还没发生的情况下,楮墨心中有一丝慌乱。   “我在遽魂大阵这件事情上对你有所隐瞒,是我的错,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你,这次的事我毫不知情,帮玉腰奴求情不过是因为,她罪不至死。”   楮墨想把心挖出来给姬月看,不过他知道,姬月想看的不是他的心,而是真相。   “应龙神君,是不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楮墨苦笑一声,决定坦白从宽,“魔族找到过我,希望我能带领魔族重振旗鼓,不过玉腰奴并没有与我联系,与我联系的是朱厌、路人甲以及思士,朱经理就是朱厌,路人甲是那天提供路线的人,思士你见过。”   楮墨观察着姬月的表情,奈何对方并没有给他回应,楮墨只能继续坦白。   “这些人,我安排进了仑者,希望他们能安然度日,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挑起事端,现在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楮墨伸出手将姬月的手拢进掌心,“我只会站在你身旁,永远不会是对立面。”   姬月的手指细长却并不柔弱,其上覆盖着一层薄茧,是常年手握金斧黄钺留下的痕迹。   公正严明的神明,一切弯弯绕绕在姬月这里都不成立。   楮墨想到自己危难之时,姬月会奋力相救,还会拔下蚀骨钉,心中就生出一股暖意,那是一种被人保护,有人疼爱的幸福感。   他对姬月的感情不止有爱慕,在他的生命当中,应龙神几乎是他身体组成的一部分。   在他还是混兽时,那是一种对强者的依赖,应龙为他提供了一切庇佑,当他少年时,应龙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圣洁又高不可攀,等他终于成熟之后,他知道,应龙是他想执手一生的人,这个人是唯一的,不能有任何人与他分享。   楮墨逐渐将曾经的守护者转为被他守护的对象,他一直试图达到应龙神同样的高度,不止是武力,而是方方面面。   他努力了千年,终于为应龙神提供了一丝帮助,可当姬月需要为他涉险时,楮墨想,这还远远不够。   遽魂大阵,必须是他来解决。   “如果说玉腰奴的决绝是因为孑然一身、无所依靠,那么我之所以会与其他魔族不同,就是因为有一位应龙神,她在我心底里落下种子,生根发芽,与我的生命交织在一起,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   楮墨说完,将姬月的手指尖含在口中,舌尖轻轻舔舐。   姬月的思维还停留在和楮墨讨论正事的阶段,如果楮墨知道,自己是解不开封印的,那自然没有利用一说,若楮墨能管好魔族,不生事,姬月倒是能够放心了。   思来想去,姬月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她因为预言的缘故,内心深处总认为楮墨会干出点什么坏事,只要有一丝不对劲,她就会怀疑。   她用力摇了摇头,相信就是相信,不信就是不信,半信半疑太不痛快了。   既然选择了信任,就不能疑神疑鬼。   楮墨看到姬月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想到多亏她战斗力强,不然她这憋不住话的性子,不知道能惹来多少算计。   心里怀疑一个人,嘴上立刻就说了出来,连掩饰都没有。   姑且称之为艺高人胆大吧。   楮墨看到姬月沉思,一副自己说服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将人扑到。   楮墨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姬月的思绪总算被拉了回来。   她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楮墨,耳朵却因为这奇怪的姿势红透了。   “你刚才说什么?”姬月企图进行刚才的话题。   楮墨将姬月的双手举过头顶,一只手压在她的腰上,声音沙哑又低沉。   “我说,我的生命和应龙神交织在一起,血肉之中都是应龙神的气息,只有拥有应龙神,我才感到是完整的自己。”   姬月不明白原本的质问怎么演变成了现在的状态,明明他前一秒还很正经。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地太怂,姬月强撑目前怪异的氛围,继续往下聊。   “哦,我就知道,养你那么多年没有白养,你心中有数就行,有什么变化及时告诉我。”   姬月脸颊上都染上一丝红晕,因为楮墨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似乎用上了一丝力气,蹭得姬月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宝贝,你真可爱。”   耳边传来楮墨的低笑,在姬月听来,总不像是在夸她。   她想用手推开楮墨,谁知楮墨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   姬月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片段,大部分都是她从话本上看到的。   这个时候大约要说,放开我,或者你要做什么,这一类的话。   可这些对于姬月来说都不适用,因为她娇羞却不矜持,在她垂涎楮墨的时候,也总想靠近他一些,她会将想法复付诸于行动,比如摸摸胸/肌什么的。   肌肤的触碰似乎真的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姬月耳边萦绕着楮墨的呼吸声,她感到即使时隔多年,两人经历千山万水,楮墨还是那个喜欢跟在她身后,虽然偶尔出格,但心中只有主人的混兽。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姬月的思绪被拉回了千年前的应龙宫,姬月睡在床榻上,因为混兽日夜守着她,她不得在床榻边上再搬来一个,好让他躺下睡觉。   当时身上还萦绕着魔气的楮墨,在姬月睡下后,会从自己的床榻上偷偷地挪到姬月的床上,他有时候会侧身躺着,看着姬月的侧脸,有时候会压在她身上,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不将体重压上去,只是为了看她的正面,偶尔再偷亲一口。   “谁是同谋?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   “我看到你放走了穷奇。”   “你哪儿只眼看到的?挖了吧,反正没用。”   “你就是同谋,不然为什么莽草是用你的吞噬之气滋养的?”   门外一阵争吵,姬月准备借机挣脱,可楮墨的手仍旧死死地按住了她。   姬月:“……你看看门外吵什么?”   “不关心。”楮墨皱了皱眉,必须找时间过两人世界,身边有一群人太烦了。   “别是饕餮又被冤枉了吧,不会又要坐牢吧。”姬月听出一个声音是饕餮,另一个是分局中的一个工作人员。   “坐牢起码管饭,省的挨饿。”   “那不行,他的蜂毒解毒时间也不长,得吃点好的养身体,放开我,让我去看看怎么了。”   楮墨不会违背姬月的意愿,只能先放开,顺便计划着怎么给饕餮找点事做,将他支开。   姬月从走廊中走出来,分局中的人几乎都出来了。   饕餮、苏嫣和扶桑站在一侧,其余人站在一侧,齐天和金摇站中间。   “为什么不查他?他是凶兽,和穷奇是一伙的,胡蝶自己都认罪了,你们却要隐瞒,一个饕餮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你们还想隐瞒,看来妖管局也不过是为你们行方便的摆设罢了。”   说话的是一只秃鹫,职位的副局长,金摇的副手,比金摇看起来还要年长二十岁。   金摇因为胡蝶的事,想要隐退,现在被人当面提起,让他一时语塞。   “言重了,秃兄,不管是胡蝶还是饕餮,你都没证据不是?都是嘴上说,我还说我杀过人呢,你能把我送牢房里吗,不得拿出证据来。”齐天挡在饕餮几人前面,一副从中调和的模样。   “你看,解药都是用的饕餮血,我们苏医生劳心劳力熬制解药,这才救下乐州港,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你怎么反怀疑起自己人了。”   秃鹫是乐州港分局的元老,这里不少人都是他招进来的,金摇虽然也做了几年的局长,可论起威信,也比不过这位扎根乐州港分局的老人。   “证据?胡蝶签字画押就是证据,我亲眼看见、监控里能调出他放走穷奇的视频,这些证据还不够?齐部长,还想要什么证据?”   饕餮摸了摸脖子,想说就是老子放走的怎么样,身旁的苏嫣看出他要开口,高跟鞋一脚踩到他脚上。   “少说话。”苏嫣压低声音道。   饕餮忍着痛想要抽出受伤的脚,下巴指了一下地面,眼神示意姑奶奶该高抬贵脚。   “徐鹰,你是对这次的处理结果不满吗?”   楮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停留在众人的正前方,三方队伍都转过头来看他。   徐鹰在分局中倚老卖老,可对上楮墨还是有几分胆怯,但是他面上不能认怂,理直气壮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胡蝶是犯罪嫌疑人,饕餮同样也是,都应该关押起来,听候审判部的审问。”   楮墨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眼前五十多岁的地中海男人,慢悠悠开口。   “大家伙忙着救人时没看到你,这会儿事情解决了,你倒是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立了一等功呢。”   “楮局说笑了,我当时守着城东,带领兄弟们阻止变异人族外溢,不是什么大功,尽忠职守罢了,总比窝赃罪犯好一些。”   徐鹰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金摇。   “你守在城东,是怎么看见饕餮放走了穷奇?”楮墨好整以暇地望着徐鹰,若不是他自己跳出来,他还真没注意这个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徐鹰身上,徐鹰强装镇定继续狡辩,“我看了监控。”   “乐州港分局百废待兴,你既不关心分局重建一事,又不关心受了重伤的同事,倒是有时间查饕餮的监控,可不像是堂堂分局副手该做的事。”   楮墨脑海中回忆着徐鹰的简历,二十年前,他曾任职审判部,是白修杰的下属,十二年前调到乐州港分局分局任职分局副局长一职,换届期间是正局长的热门人选,可惜被金摇这位空降捷足先登了。   真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白修杰带出来的下属,果然是一副宵小嘴脸。   “我认为查出真凶比这两件事更重要,若漏掉了疑犯,难保他将来不会卷土重来。”   徐鹰倒也算得上沉稳,面上看不出一丝半点地心虚。   “确实如此,乐州港分局这次的动静可不小,若内部真有问题,可真是有大麻烦了,我宣布,要彻查乐州港分局内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为保证公平公正,这件事就由应龙神君主导。”   在走廊边上依着柱子看戏的姬月惨遭点名。   姬月的真身在乐州港上空飞来飞去,能遮得住凡人的眼,遮不住这些妖族的眼,既然已经知道,楮墨就正式将应龙神君请出来。   他将姬月请到他身边来,向众人介绍道。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应龙神君,想必大家都听过,应龙神君,神号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统属天关、地轴神之主,天下水神、山神、龙神之主,满天群星之主,旷古第一战神,庚辰,神君莅临此处,暂化名姬月。”   楮墨单是介绍称谓就说了几分钟,下方的饕餮侧头对身旁的苏嫣说道,“他有病吧。”   等楮墨终于介绍完姬月的身份,他才缓缓步入正题。   “应龙神君向来公道严明,此次无支祁正是被神君就地正法,请她来调查此事,想必大家都不会有意见。”   徐鹰这些日子都在局里,自然知道姬月是同饕餮等人一起来的,由姬月来调查,这不是明白着要放人吗?   徐鹰皮下皮肉不笑地望着楮墨,“应龙神君虽公正严明,可我唯恐她听信小人谗言,凶兽饕餮假意接近神君,故意欺瞒,纵使神君刚正不阿,也怕是有人会有意误导。” 第68章 进贼了吗   此时的场面, 姬月见过不少了。   徐鹰想趁着这次的机会,扳倒金摇,上位成功, 他在分局内拉帮结派,运筹帷幄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金摇有胡蝶的把柄在, 他再将饕餮关押起来, 又是一大功, 成为局长, 顺理成章。   可姬月的注意力并没有徐鹰身上。   平时饕餮被冤枉了一定先把对方胖揍一顿,今天迟迟不出手,辩解也十分敷衍。   莫非, 他真把穷奇放走了?   “徐鹰, 你连应龙神君也敢质疑吗?”楮墨的语气明显低沉下来,拇指和食指轻轻撵了一下,是他平时放出黑气, 将要攻击的前奏。   “秃鹫,我和饕餮不熟,放心吧。”姬月心想, 一定要单独问问饕餮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向楮墨, “怎么审?是一个一个来吗?”   楮墨最终收起了左手, 将冷酷的表情努力回暖了一些。   “差不多,审讯室,单独做笔录。”   “那赶快开始吧。”   乐州港所有员工, 包括后勤人员, 加起来共一百三十人, 楮墨原本就没计划让姬月去审问,不过是正式介绍身份而已。   他将所有人名单打印出来,让金摇和齐天把所有徐鹰一派的势力全部划掉。   “楮局,你这是?”金摇果然是不擅长职场斗争,在铲除异己方面,始终缺根筋,“没用特殊理由,妖管局不能擅自引进、辞退员工,更何况要一次性二十多人,这个数目,都得通过总局了。”   “总局当家做主的人就在你面前,妖管局只留真正有用的人,这些上蹿下跳、结党营私的宵小,一个都不必留。”   苏嫣配制了一些汤药,所有人进入审讯室都会喝一杯,之后他们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询问这项工作交给了金摇和齐天。   谁有问题,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要他们把名字划去,楮墨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乐州港分局就干净了。   在金摇犹豫的时候,齐天已经在看他审过的人名单了。   “幸好没什么大问题,我还真怕审出什么来,这阵子累死了,我还以为来乐州港是休假,没想到是加班。”   他大手握笔,一边说着一边划,丝毫没用金摇的心理负担。   “扔下请假条就跑,真是齐大部长的风范。”楮墨知道齐天还想留在乐州港,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他去办,“龙门的位置,我发给你,务必把龙门重新包裹起来。”   “就是那个刀片山啊,没想到还真有龙门,是得包起来,那可是宝贝,最好再派两个人把守。”   楮墨一眼看出了齐天的心思,冷冷拨上一盆凉水。   “守龙门这种小事就不劳齐部长费心了,你擅离职守两个月,五天之后必须回梓州,否则工资扣光。”   “不是,楮局,乐州港分局这么多事要忙。”   “乐州港分局的事有金摇负责。”楮墨的目光从齐天转移到金摇身上,“变异莽草毒的来源,苏嫣在文件上改成了勤狼和无支祁,胡蝶今天就能离开。”   听到胡蝶的名字,金摇明显愣住,“真的?这……”   齐天拍了拍金摇的肩膀,“案宗和医学报告天衣无缝,咱楮局有心放她一马,应龙神君也希望她能改过自新,以后不要再犯,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别让我们失望。”   在胡蝶关进牢房这几天,金摇明显憔悴,平时血气方刚的脸上竟然出现几分病态的苍白,胡蝶的后续处理,一直像一把刀一样悬在他脖颈上,直到听到今天的消息,他终于等到了结果。   金摇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沙哑地对楮墨说道,“谢谢。”   “真要感谢,就替我管理好乐州港。”   齐天又一掌拍到了金摇肩膀上,打趣道,“楮局,就是舍不得放人啊,你这个乐州港分局局长是做定了。”   ******   饕餮没有去审讯室,也没喝下苏嫣的汤药,却没躲过姬月的质问。   “你说有人要害我?”姬月不可思议地看着饕餮,“还很厉害?”   “嗯,他这么说的,你还是小心为妙。”   姬月一天之内,已经听两个人说过,这世上有人比她还要厉害了,此时的姬月比中了五百万还要震惊。   “你说,说出他的名字,到底是谁比我还厉害,这世上,还有谁在我之上。”   饕餮靠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罐牛奶。   “有那么一段时间,你是无敌的,可世事变迁,你不是打不过楮墨吗?”   姬月直接强了他的牛奶,放到桌上,“你看看我现在,功夫恢复了八成,我刚睡醒时,打不过他,现在是他打不过我才对。”   “哦。”饕餮绕过姬月,摸到牛奶,又拿了起来,“其实吧,虽然你是第一战神,可是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你参加的战争次数多,放眼整个三界,打得过你的,还是有那么几个。”   姬月可不认为她的名号是这样来的,让饕餮必须、立刻说出名字来。   “这还用说呢,你当年打得赢你爸吗?你打得赢创世神中的一个吗?”   姬月还真是打不赢,可这些创世神、创世神兽都消逝了。   “这几个不算,别的呢,还有谁?”   饕餮的一罐牛奶直接见底,他将牛奶罐捏扁。   “我还真说不出来,可是吉,天外有天,可能赢你没那么简单,可打个平手总可以吧,你我设下圈套才制服幽,单打独斗,我当年也只不过比你差一点,穷奇说,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一旦说出来,就会被他发现,所以啊,你还是小心点。”   “名字还不能说,耳朵那么灵的吗。”   姬月想不出谁有这么一个特质。   “对了,我得走了。”饕餮伸展了一下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也回梓州,得去看看钩蛇。”   “不回梓州,我回一趟老家。”   姬月转过头,正视饕餮,仿佛他在说什么胡话。   “你回钩吾山干什么?之前你几年都不见得回去一次,来应龙府都比回钩吾山的次数多。”   “山脚下我埋了点东西,回去取出来。”   “真的假的,你还能存下东西?不都到你肚子里了吗?”姬月不可思议地看着饕餮,他每把钩吾山吃光已经不错了。   “嘲笑我是吧,谁还没点压箱底的东西。”   饕餮是个行动派,跟姬月说了之后,双手揣兜就抬脚走了。   他出门是一点行礼不带,唯一一样工具就是手机。   听说任优已经康复回了公司,只不过公司那边,饕餮也不会去了,任优是无启国人,知道他的身份是早晚的事,他现在无忧无虑、一身轻松,吃了无支祁,饱餐了一顿,暂时也不用担心饿肚子问题。   胖鲤鱼螭吻前往淮水源头桐柏山修炼,怎么说都是淮水水神,还是住在淮水中妥当。   姬月听楮墨说,胡蝶暂时回了家中,也不知道金摇怎么劝说成功的,齐天需要处理龙门山的事,得过几天才能回去。   因此回程的路上,便只有三个人,姬月、楮墨,和扶桑,扶桑大多时候守着姬月,这让楮墨更加头疼。   扶桑从出生,她的使命就是守着应龙神,不像饕餮,可以想办法支开,而且扶桑是受姬月的父亲毛犊之命,曾经姬月倒是想让扶桑出山历练,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楮墨一行人时隔多日,回到琼途公寓,楮墨推开房门,房间内一片狼藉。   “咦,进贼了吗?”姬月看着东倒西歪的家具,凌乱的茶具、酒具,差异道,“有人敢进这里偷东西了,这不是一般的贼。”   琼途公寓内是大大小小的妖怪,结界也不少,没几分本事可进不来。   楮墨感受了一下房间的阵法,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他迈步走进来。   厨房里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姬月朝着声音走过去,厨房门被关地死死的,她一把推开,门锁发出一阵巨响,紧接着厨房发出阵阵尖叫声。   楮墨皱眉往厨房走出,铁索已经划到指尖。   厨房里,一条巨蛇缠着一个人的脖子,一人一蛇都喝得醉醺醺,巨蛇的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打了个死结,刚才姬月推门而入,挤到了巨蛇的尾巴,蛇受到惊讶后身体用力,勒住了女人的脖子。   这一蛇一人就叫了起来。   楮墨看清楚了厨房里是谁,便将姬月拉了出来。   “我叫家政公司来,顺便把这两个也收拾出去。”   女祭和钩蛇在尖叫完成后,总算知道去看来人。   钩蛇看到姬月,立刻匍匐地扑过来,此时的它已经有碗口大小,蛇头高高扬起,又从高空俯冲下来。   楮墨担心钩蛇没有轻重,直接伸手档了回去。   意识不清楚的钩蛇,立刻对楮墨伸出尾钩,给它缠住的女祭直接被它拖行了四五米。   “啊,钩蛇,大坏蛇。”   女祭总算感觉到痛,她挣扎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楮墨那张表情严肃的脸。   作为鬼,醒酒的速度比活物快,女祭大脑空白几秒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开机。   “楮总嘛这不是。”她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想到房主会突然回来。   房间明显已经被她和钩蛇祸害地不成样子了,女祭立刻想,这个时候把锅推给钩蛇行不行得通,不等她行动,楮墨就开口了。   “作为有智商的主谋,限你一天之内收拾干净。”   “啊,好,是。”女祭心虚地应下,胡乱找着话题,“你们回来地真快啊,钩蛇每天都想你们呢。”   “你一定没想吧。”姬月看着女祭心虚的表情,估计戏弄她,“我们不回来才好呢,不会打扰你作乐。”   “不是不是。”女祭从地上爬起来,钩蛇也松开了她,摇晃到姬月身边,“我一直等着无常勾魂,可他们一直没来,我无聊,和钩蛇又没事做,才喝酒的,楮总的酒真好喝啊。”   楮墨的酒每次都遭殃,他习以为常,可房间实在是太乱了,这让姬月怎么呆。   “无常不来找你,大约是缘分,为了给酒钱,你恐怕得给我打工十年了。”   “啊,这酒这么贵?”女祭懊悔地想,喝酒误事啊。   楮墨已经叫了家政公司,为了惩罚女祭,让她留下来收拾。   “楼上还有几间房,我们今天去楼上。”楮墨逗了逗钩蛇的尾钩,便要将姬月请出房间。   “等等,得找个东西,上次你进入姒周的小世界,钩蛇突然出现,能和我视频,它以前可没这个技能。”   姬月房间查看着,“应该是这里有什么通灵的东西,镜子或者什么古董。”   “没有这种东西。”楮墨对房间里的物品十分清楚,但听姬月说的肯定,立刻帮忙找了起来。   扶桑和女祭立刻可忙活起来,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   钩蛇又跳起舞来,可姬月没有看它,它便有些生气,咬住姬月的衣角。   姬月用手摸了摸钩蛇的蛇头,眼睛却还在搜寻着,“那天你是通过什么找到的我,找出来,今晚奖励你十斤牛肉。”   钩蛇用力蹭了蹭姬月的手,之后又咬住衣角,将姬月往卧室拉。   “你知道是吗?带我去看。”姬月立刻顺着钩蛇的力道走过去。   见姬月跟上,钩蛇放开衣角,向姬月的卧室爬行。   到了卧室内,钩蛇咬住衣柜把手打开衣柜,又咬开一个箱子,姬月知道这是他藏东西的习惯。   钩蛇从箱子里叼出一样东西,求夸奖似的放到姬月手里。   姬月看着这款眼熟的平板,差异道,“这是白无常的,你不会把他吃了吧?”   楮墨这时也走进房间,白无常工作需求,勾魂时,可以到达任何地方,他能进到房间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当时有哪个魂魄在这儿?   “白无常来找女祭?”楮墨问道,也不对,如果白无常找女祭的话,女祭应该已经不在这儿了。   “白无常先来,女祭是在几天之后到的。”姬月试图打开平板,平板却像死机一样,除了白无常本人,任何人都无法可以打开,应龙神也不例外。   “不会是你把他吃了吧,嗯?”   钩蛇冲着姬月摇脑袋。   “前段时间,黑无常说白无常失踪,看来,白无常失踪前来过这儿。”姬月隐约感到地府内部出了问题,神情不禁严肃起来,“当时白无常抓到女薎后,下一个找的就是女祭,可当时女祭在媛可家中。”   楮墨看到平板侧方有刮痕,似乎是指甲扣过的痕迹,白无常一个男鬼,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   “或者,他遇到危险,来找你或者找我。”楮墨放出几缕黑雾,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放电影一样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回放一遍。   “地府恐怕真有问题。”姬月将轮回台一事告知楮墨,“如果他遇到危险,没有回地府却来了这里,说明地府对他来说不可信。”   楮墨没想到地府出了这么的大事,看来他需要和思士联系了。   如果后土的灵智没了,那么一心想要复活后土的后卿,是最可疑人选。   楮墨捏着平板的手不禁紧了紧,后土不会,已经复活了吧。   姬月还想从当时唯一的目击证人这里得到消息,不断地询问钩蛇,可钩蛇却表达不出什么来。   “地府的事不能贸然出手,除了十殿阎罗,其上还有五方鬼帝,再之上还有北阴酆都大帝,轮回台的事必然是内部所为,且一定是中、上层管理者,需要暗中调查,不可大张旗鼓。”   姬月也这样认为,所以才告诉了转轮王一人,不过这个转轮王也未必可靠。   “地府中没有人手,不管是五方鬼帝还是十殿阎罗,我都不熟,即使是暗中也不好展开。”   姬月认识的熟人中,没一个在地府任职了,他们要么活、要么死,反正不是鬼。   “送进去一个,不就有了,这有个现成的。”楮墨将平板抬了抬,“冒充白无常,他的身份也好行事。”   “好主意。”姬月一只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手掌上,“改头换面的法术也不难,我就能做到,等明天我就变成白无常潜入地府。”   楮墨笑着摸了摸姬月的脸颊,“形态容易神态难,应龙神君可不会伪装。”   “可恶,白无常是个社恐就好了,可是他不是,还和黑无常关系很好的样子。”姬月想到黑无常找她的情景就知道,这两位很熟,“对了,我还怀疑他们有一腿,白无常真的很难演。”   楮墨不知道姬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配对,忍不住问道。   “如果你磕的CP都是假的,会怎么样?”   姬月奇怪地看了一眼楮墨,“怎么可能?直男,你不懂,我不和你说了。”   “别,你说的都对,他们肯定有问题。”楮墨立刻附和道,“不然为什么成双成对地出现呢?”   姬月哼了一声,转过去不想理他。   楮墨绕道姬月面前,猛夸了一顿她有眼光,明察秋毫这事才算过去。   “这样一来,你就不适合伪装成白无常了,这个重任就交给我吧。”楮墨最后总结道。   姬月仰起头,脸上仍任残留着一些未消的火气。   “你周身黑气,能行吗?”   “短时间内没问题。”   “我有问题,这件事太重要了,我要亲自去。”姬月虽然残存着些不满,这句话却是真的,她担心大轮回出事,“有人再投胎时会带有前世的记忆,这不是小事了。”   楮墨略微思考,道,“你扮成女祭,怎么样?”   “行,我们什么时候去?”   姬月说话间就要变身,楮墨握住她的手腕,打断了施法。   “得先把这个研究明白。”楮墨举了举左手的平板。   白无常打不开平板,不是当场被戳穿吗。   姬月沮丧地看了一眼平板,得益于她爱玩手机的缘故,她立刻指出问题所在。   “应该是指纹解锁之类的。”   “不急,仑者公司不缺这方面的人才。”楮墨拿出手机联系了一名软件开发工程师,让他明天来一趟琼途公寓。   姬月这才放心,可不到一秒,她又想起来。   “白无常可能就是发现了什么,才被害了,你扮作白无常,很可能被暗杀。”   “他们真出现,就是自投罗网,免去了我们调查的过程。”近期姬月东奔西走没有好好休息过,楮墨再次将姬月请上楼,“一路劳累了,先去休息。”   女祭被留下做劳力,扶桑看她可怜留下帮忙,钩蛇贪玩,在女祭忙碌的时候时不时搞破坏。   姬月本以为楼上是指有游泳池的一层,没想到楮墨按下电梯又向上走了一层。   楼上的面积与楼下相同,布置却大不相同,楼下客厅、卧室、厨房布局明确,看得出是常住人,可楼上推门进来后,看到的却是一排排书柜,放眼望去像个小型图书馆。   木制的书架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从纸张的新旧就能看出,都是古籍。   姬月走向前看,前几排书柜是各类志怪传闻,第六排则是一些摄影作品影集,她好奇地打开一本。   “原来你是摄影师,改天帮我照一套写真。”   影集是以年份命名的,姬月打开这本是楮墨大一时的作品,刚开始是几张风景照,再之后画风就比较惊悚了。   是一些墓穴、墓道,以及开馆后棺中人的照片。   姬月倒不至于被吓到,只是,这是什么奇特个人爱好!   “品味好独特,小混兽。”姬月翻看着影集,照片旁还有注解,关于墓主人的介绍,“你学的考古?”   “哲学。”   这一层是办公区,没有厨房,只有一套简单的茶具。   楮墨给姬月泡了茶,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这些照片没什么好看的,旁边有摄影室,我现在帮你照。”楮墨将茶杯放在书柜上,从背后抱住姬月,“好不好,主人。”   姬月又拿起几本影集,都是墓室。   “你这是,你在找什么?”   这些影集后方还有路线图,去过的地方会打上叉。   楮墨低头,嗅到姬月好闻的发丝,低语道,“找你。”   “什么?”   姬月手里的影集被楮墨抽走,扔到书柜上,楮墨一只手按在书柜的横木上,将姬月拢了进来。   “我从小就梦到一个女孩,我看不清她的相貌,可我一直想找到她,似乎这就是我的使命,直到遇到你,她的相貌终于清晰起来,我也真正活了过来。”   姬月想起自己被楮墨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时候。   她当时长眠于荒漠之中,睡得正香,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呼唤,她不想睁眼,继续装睡,结果被抱进了一个什么大箱子里,床很软,房间里还有水果的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后就被发现了。 第69章 伪装   “我看到了, 再不醒就把你扔进冰箱。”   随后一个冰凉的东西就贴在她脸上。   姬月终于睁开眼,对着不知道姓名的人就是一掌,可眼前的男人动作极快, 躲过了她的攻击,转眼间移到在三米远的冰柜旁。   男人手里拿着一罐冰镇啤酒,就是刚刚贴在她脸上的东西, 他摇着啤酒罐,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眼中满是探究。   “你很眼熟, 我们是不是认识?”   姬月心理暗骂,搭讪也不会找好点的理由,她坐起来, 双腿垂了下来, 用轻蔑的目光看向男人。   “我是你祖宗,你当然眼熟。”   男人低声笑了笑,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姬月环顾四周, 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物品全部不认识,她有一丝郁闷。   许久之后才知道,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辆房车。   姬月的本意是继续睡, 可当她回头再去找自己的长眠之地才发现, 她的棺椁都已经烂了, 墓室也塌了,而且她原本不在沙漠,为什么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于是, 她更郁闷了。   楮墨承诺帮她另寻安眠之地, 于是跟着他先来到了琼途公寓。   这一来, 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姬月不客气地靠在楮墨身上,仰起头望着他。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你不知道吗?”楮墨望着姬月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戏谑。   “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是你说,是因为你的爱意太深,还是轮回台出了问题?”   “我每一世都记得这个任务,从第一次转世开始,我猜那个时候轮回台还正常工作,所以,别想轮回台的事了,想想我们。”   姬月侧过身,一只手勾住楮墨的脖子,笑着说道。   “我们有什么好想的。”   楮墨一只手拖住姬月,将她放在窗户旁一把单人按摩椅上。   这把棕色按摩椅,楮墨很少坐,大部分时间充当了摆设作用。   姬月的身体陷进按摩椅中,有一种被包裹的舒适感。   楮墨双臂支在扶手上,在姬月的嘴角处落下一吻。   “有很多。”   ******   姬月早晨醒来是在一张月洞式架子床上,材质是黄花梨,床上三面的矮围子及挂檐,使得的是四簇云纹,四簇云纹又称为四合如意,含有吉祥之意。   她看了一眼窗户,使用的也是木制雕刻的镂空花纹。   她来了之后,已经见过不少楮墨的房产,每一处都是一种风格。   这一层大多是黄花梨和紫檀木的家具,摆件多为玉制品或者木雕。   姬月所在的应该是卧室,但此间卧室像是两个房间中间打通,面积极大,中间有一张金丝楠木的屏风,其上是山水楼阁图,靠墙的位置是一张条桌,条桌上摆放着香炉。   姬月并未见过这种东西,跳下床去观摩那散发着幽香的小鼎。   “醒了?饿不饿。”楮墨手持一本古卷从屏风外侧走了过来,他听到有声音,猜测是姬月起来了,“怎么不穿鞋。”   姬月正弯着腰琢磨这个冒着香气的鼎,楮墨走过来,将她抱到条桌上。   “你是没钱吗,干嘛买这么小?”姬月用手指着香炉,在她的概念里,鼎都是两三米宽,三四米长,最初,鼎是用来做饭,后来用来祭祀,外形上有不少变化,但这么小的倒是没见过。   “改天买个大的。”楮墨将古书放在一边,握住姬月的脚,幸好,倒是不凉。   姬月看到一侧的古书,伸手拿了过来。   “你在研究天象?倒不如问我。”姬月随手翻了几页,都是很笼统、言之无物的话语,并没有什么细节介绍,以及实操性。   楮墨用手点了一下古书,上面的内容瞬间发生变化。   姬月再看,记载的是某某天某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十一月二十三日,他会见了一只狐狸,似乎在谈论商业问题。”   “后土没有在这里,有几个女孩,都是替身。”   “他似乎并不知道,轮回台的事,还在想办法如何救出后土。”   姬月很快看出,这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方式。   “‘他’是谁?”   “后卿。”   思士卧底时间不短了,他们尝试过几种方法,由人沟通的话太过冒险,小泥鳅媛可正好从无意中翻出两本古怪的古籍,里面的内容可以按照心意更改。   若她心里想的是,也是一本八卦,打开后里面的内容便是各类花边新闻,她拿给同事看,一个同事不小心在其上涂改,结果另外一本书上也会出现相同的内容   当时楮墨人在乐州港,由朱经理去取了这两本书,其中一本想办法送到了思士手中。   “他一直在找后土?”姬月根据其中寥寥数语,已大致推测出后卿的目的。   “对,可思士传来的消息,他跟轮回台的事无关,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楮墨在看到信息之前,推断轮回台一事,是由后卿和地府中某个或者某些人联手所为,如今看来,后卿竟然不知情。   “若说后卿与后土的事无关,我是不大信的,他们二人都是巫族中的翘楚,所有巫族都对两人马首是瞻,后卿在巫族中也颇有声望,只可惜,现在巫族似乎没什么后人,不然轻易插手后土和后卿的事,怕是第一个就会引起巫族的不满。”   “他们满不满意又有什么关系,六道轮回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你肯帮忙,他们应该感激涕零,我去调查后卿,也不过是以防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姬月将书放在条桌上,一只手拍到楮墨肩膀上。   “有道理,无论做什么一定要先找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免被人抓到把柄,我很欣赏你的口才。”   楮墨知道姬月是说他派奸细到后卿身边的一事,看到姬月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忍不住笑道。   “我说的是真的,后卿恐怕有问题。”   “我又没说不信,只是你事先要找好理由,以免到时候吵架时理亏。”姬月从条桌上跳下来,她的肚子已经饿了,该进食了。   扶桑和女祭都是顶级厨师,姬月没有像以前一样,天天跟着楮墨点外卖。   楼下已经收拾干净,姬月下楼用早餐,钩蛇围在姬月身边低头吃着盘子里的肉,它比之前似乎生出了几分智慧,尤其对姬月表现亲昵。   姬月贴心地给它多夹了几片肉,钩蛇立刻用头蹭了蹭姬月的手臂。   等姬月用完早餐做到沙发上,门铃就响了。   扶桑要去开门,楮墨却喊了一声,“我来。”   楮墨对门外的说着什么,不多时,关上门,手里拿着白无常的平板。   “解开了。”楮墨的手放在平板上,平板自动打开,他做到姬月身边,准备翻看其中的资料。   姬月见过里面的各类文件,主动担任解说员,楮墨随手点开各个文件夹。   阳魂阴魄,对应男性和女性。   打开阴魄,里面三个文件夹,分别写着接应,超度,在逃,对应的分别是已接送到地府的魂魄,直接了结灰飞烟灭的魂魄,以及潜逃在外通缉榜上的魂魄,十分好理解。   楮墨发现点进白无常的头像,会自动跳转页面,里面是地府几个以部门为名命名的图标,应该是内部工作群。   白无常为地府十大阴帅之一,隶属拘魂使,拘魂使内共有四位,分别为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其中黑无常与之是搭档,关系最为密切,也是楮墨与姬月下地府后应当率先躲开的鬼差。   白无常的聊天界面中,常联系的就是黑无常,由于白无常失踪,最近的消息都是黑无常所发,内容是询问白无常去向,以及表达关心。   楮墨将所有内容浏览一遍,基本确定,地府中各个部分的成员私下来往并不密切,他们的对话仅限于工作内容,且大部分都是言简意赅,既不设计个鬼隐私,也不谈论八卦。   这虽然让他的伪装更容易些,但同时也会给他的调查带来困难。   不谈论八卦,怎么套取机密?   在楮墨研究资料的时候,姬月已经变成了女祭的模样。   “准备好了没?该上路了。”姬月伸手拍了一下楮墨的肩膀,连声音都变成了女祭的声音。   楮墨抬头看向姬月,虽然外貌和女祭一模一样,可举止、神态却相去甚远。   不过幸好,地府里也没几个知道女祭究竟什么模样。   他拉住姬月的手,从手腕开始,两秒钟后,也完成了变身。   真正的女祭看着楮墨和姬月如此丝滑的变身,忍不住赞叹。   “真好啊,我要是也能这样,一定先把自己变漂亮点。”   姬月摸着女祭这张脸,脸上有粗大的针脚,若没有这些可怖的痕迹,女祭也是个虽然普通但清纯的女孩。   “你长得也不丑啊,再说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打架才是王道。”姬月劝解道,“现在虽然打架没那么重要了,但你看弱小的妖怪都会被干掉,只有能揍人和抗揍才能活得久。”   女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是说白无常?他不弱小吧。”   姬月摆了摆手,“不弱小怎么会失踪呢?”   楮墨看了一眼时间,地府的工作时间和阳间相反,他们由于工作性质原因,上班时间主要是晚上,这会是地府人员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回去,遇到的鬼差会少一些。   “连地府都施行八小时工作制了,阳间的打工人还在九九六,真是天大的福报。”姬月伸了一下懒腰,牵住楮墨的手,“走吧,正好趁着地府没人,去转一圈。”   楮墨反手将姬月的手拢进手心,“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楮墨和姬月两人在房间内向前走的同时,身体沉入低下,女祭看着消失的身影感慨。   “应龙神说的没错,势力才是第一位的,他们就这么闯地府了。”   ******   一座别墅的卧室内,思士拿着化妆刷,注意力却在楼上的主卧里。   她化成后土的模样,果然很快被带到后卿面前,可令她没想到的时,后卿身边的一个女人,比她还要像,在众多女孩之中,这个女人显得非常特别,只有她会出现在后卿的主卧,也只有她屡次冒犯后卿而没有被杀。   除了她之外,在思士来到这里短短一个月内,已经有五个女孩惨死在这座别墅了。   她们死亡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表情,后卿喜怒无常,连思士都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脖子上满是淤青,是被掐后的痕迹。   思士将粉底打在脖子上,遮盖住淤青。   近期后卿会客极为频繁,像今天这样,迟迟没有离开主卧的情况不多见。   她将粉底刷扔到梳妆台上,大约是因为那个叫安若的女人生病了,她为什么生病,还不是经受不住折磨。   思士越想越发现,楮墨在众多魔头之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吃喝嫖赌,样样不沾,既不贪财,也不好色,更没有虐待人的怪癖,真是,令人神往啊。   如果,如果他不是喜欢应龙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思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可以变成任何人,也能变成应龙,为什么,应龙神偏偏要醒过来呢,她一直睡着不好吗?   相比于当后土的替身,她很乐意成为应龙的替身。   思士的指甲在梳妆台上划出一道痕迹。   安若躺在床上,她的脚筋被挑断了,剧烈地疼痛感让她大口喘息,黄豆大的汗滴从脸颊滑到脖子上,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嘶哑、红肿的嗓子如同刀片割地一样,她宁愿自己昏死过去。   “醒了就睁开眼睛。”   后卿坐在不远处的皮质沙发上,房间拉着窗帘,他隐在阴影之下,后卿手中拿着一个手机。   里面是安若给某个陌生号码发的求救消息。   “妖管局的电话,谁给你的?”后卿一把捏碎手机,对着安若的方向低吼,“你是他派来的?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安若没有力气回答他,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那个电话号码,更不知道那条短信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手机里。   后卿缓缓站起来,他穿着黑色绸缎睡袍,走到安若床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回答我的问题!”   安若用力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后卿拿起杯子猛地将水灌进她的嘴里,安若被呛地咳嗽起来,同时嗓子终于能发声了。   “说!”   安若看着这个眼神的眼神,仿佛要吃人,她很想立刻解脱,可她还有奶奶,如果她死了,奶奶怎么办。   “我不知道。”安若艰难地说出四个字,她嘴唇干裂,全身仿佛被撕碎了一样。   “你不知道,就是别人发的了。”后卿松开后,对门外说道,“都有谁进过这个房间?”   “主卧只有您和安若小姐可以进来。”九婴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他僵硬地站在门口,安若是他送来的,如果安若是楮墨派来的人,那么他就死定了。   后卿看着这张憔悴的脸,目光始终阴沉。   “你已经许久没出房间了,你的手机没人动过。”   是,安若的活动范围几乎就是这件卧室,她能够接触到的除了后卿,就是送餐的阿姨,而这个手机是后卿留给安若唯一的消遣物品,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碰过。   “那你杀了我吧。”   安若闭上双眼,她不会说谎,也不会狡辩,甚至很少与人沟通,她原本就安静内向,在遇到后卿之后,更是被压抑的环境控制,让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甚至有时候,安若怀疑她根本就丧失了语言能力。   后卿松开牵制安若的手,安若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落回去。   “你还有用。”   后卿解开睡袍的带子,向床边走了过来。   直到下午,思士看到后卿和九婴去了后花园,她从橱柜里拿出当初进来时珍藏的几粒消炎药。   她平时没有带药的习惯,是伪装外出写生身份时,特意准备的。   她将胶囊放在手里,她这件衣服没兜,只能攥在手心里。   确定外面没人,思士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   换做平时,她一定不回来,可女人沙哑绝望地哭声进行了一夜,这让她忍不住有些想多管闲事。   思士穿着一件紧身蓝色旗袍,走路也走不快,她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还要时刻注意花园中的后卿。   她轻轻推开房门,就看到奄奄一息的安若躺在床上。   “真是不当人啊。”思士心中吐槽,手轻轻地关上房门。   她走到床边,轻声叫着安若的名字,对方陷入了昏迷,嘴里一直叫着奶奶。   思士看向四周,茶几上好歹有一个杯子,她将杯子拿过来,将安若抱在臂膀里,将两颗胶囊塞进她的嘴里。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思士在震惊的同时,没有忘记自己温柔的人设,脸上的表情惊讶中带着害怕。   “你给她吃什么?!”   后卿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思士面前,一把将她推到地方,一只手抱住安若,另一只手拼命将胶囊抠出来。   后卿将扣除的胶囊扔到地上,查看安若的情况。   “你还给她吃什么了?”后卿的目光始终在安若身上,嘴上却在质问思士。   “我刚进来,想给她吃消炎药,已经被你抠出来了。”思士跌坐在地上,一脸委屈地望着后卿,“她生病了,发烧会难受的,我只是担心她。”   安若始终没有醒来,后卿将安若放回床上,用被子盖好。   “你经常来看她?”后卿今天将一些人支走,就是想看看,谁会进来。   “没有没有。”思士立刻摇头,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我知道没有你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我没有进来过,只有今天,我没有说谎。”   思士和后土简直就跟复制粘贴的一样,相貌、神态、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换做任何人在今天走进主卧,那么他一定会灰飞烟灭。   后卿的目光没有过多地在思士身上停留,他的眼睛里,一直是病弱的安若。   “有奸细混了进来,你,很可疑。”后卿背对着思士,声音中只有冷漠。   什么?她被发现了吗?她哪儿里出现漏洞了?   思士低下头,掩盖自己的慌乱。   “我不明白,什么奸细,是生意对手吗?”   后卿将安若的手捧在手掌中,冷笑道,“你认为的生意对手?”   思士的腿向回收了收,“那是什么?我听说商战,都会互派卧底。”   “你的身份是假的,妖管局给你安排的吧。”   思士大脑快速运转,后卿一定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漏洞,否则她现在就不是在这儿了。   可是他是怎么觉察到,不对,他说的是妖管局,她这次来,是楮墨私下把她派过来的,严格说来,算是仑者集团的势力,跟妖管局没关系。   所以妖管局也有人过来了?   那么楮墨为什么不告诉她其他奸细的身份?   不管怎么样,后卿现在还没发现她。   想到这里,思士又有了底气。   “我是不是有个亿万富翁的亲生父亲呀,从我懂事起,我就希望自己的身世是假的了。”思士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你说的妖管局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招收公务员吗?”   后卿终于回头看向她,“你很缺钱?”   “谁会嫌钱多。”思士嘟了嘟嘴,后卿没有动手,那么她就是安全的,她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安若,“姐姐生病了,能不能帮她请医生。”   “多管闲事,回自己房间去。”   思士立刻房间后,九婴低头问道,“是否请医生过来。”   “嗯。”后卿看着安若苍白的脸颊,忍不住用指腹抚摸起来。   “我这就去。”   九婴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再次响起一道声音。   “派人盯着祝柔。”   ******   姬月与楮墨到达鬼门关后,便松了手,姬月装作被伏的厉鬼跟在楮墨身后。   她来过地府几次,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走鬼门关。   地府中一片昏暗,姬月不禁佩服鬼差和鬼魂们的视力,在这幽暗的环境中竟然可以看得清路。   鬼门关是一座石制的牌坊,两侧垂下五六条大铁索,像是随时准备捆绑恶鬼用的。   过了鬼门关就是奈何桥,这奈何桥是木块拼接而成的小路,踩上去吱吱作响,像是随时会断裂一样,姬月和楮墨一前一后走在其上,四周空无一鬼,两人又未说话,还真是寂静地有些让人脊背发凉。   奈何桥走完便到了忘川河,忘川河上,孟婆如往日一样守着一大桶孟婆汤。   虽然白日里鬼魂会少些,但还是会有,孟婆终日不会离开此处。 第70章 地府   楮墨一步步走过来, 孟婆已经年迈,她站在此处,一动不动时仿佛一座雕像。   行动迟缓的孟婆, 在楮墨走到她面前时,才看清楚了来人。   “是白无常大人,许久不见您了。”孟婆弓着腰, 身高直到楮墨腰间, 她因为年迈, 身体佝偻, 已经无法正常仰头,大部分时间是盯着地面。   “嗯,有些事耽搁了。”   楮墨也不做停留, 随意答着, 就要从孟婆身旁走了过去。   “白无常大人。”孟婆努力侧着身子,看向两人,“才几日不见, 大人怎么就把这里的规矩忘了,所有经过忘川河的鬼魂,都得喝。”   她舀起一碗孟婆汤, 举起来, 似乎在等着姬月接下。   “她是千年前的大妖, 身份特殊, 有些事情需要审问。”楮墨停下侧身看向孟婆。   孟婆发出一阵苍老的笑声。   “您说笑了,咱们这走过多少大妖,不都得喝吗, 我老婆子这汤聪明着呢, 只有当他们经过转轮王的转轮殿才正式起作用, 先喝了这碗汤,不影响你们审讯。”   孟婆的胳膊伸到了姬月面前。   为了不演砸,姬月一直装作面无表情,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以免露出破绽。   她站在原地,就是不接。   楮墨睥睨着孟婆,语气听上去多了几分严厉。   “说笑的是您吧,她到底该不该喝,我比您清楚,这个大妖都未必有转世的机会,你这汤就免了。”说完,不忘装作训斥姬月的模样,“磨磨蹭蹭地浪费什么时间,快点跟上。”   楮墨快步向前,姬月也跟了上期,完全不顾身后孟婆探究的眼神。   过了忘川河,再向前走就是酆都城,也就是十殿阎罗和北阴酆都大帝的宫殿所在地,楮墨并未往宫殿的方向去,而是走了一条小路。   酆都城不光阴暗,还长着张牙舞爪的黑色树木,外形有些像巨型龙爪槐,影影绰绰,散发着恐怖气息,和地府的氛围十分相符。   酆都城内与外面不同,一进了此处,鬼差和鬼魂明显多了起来,看来即使是白日,这里活动的鬼差也不少。   楮墨和几个鬼差走了个碰面,几只鬼差见到是白无常纷纷行礼。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黑大人一直找您,这件事都惊动了几位阎罗王,他们派了不少鬼差去寻您,要是您再不回来,都要报到北阴酆都大帝那去了。”一个长着鸟嘴的鬼差见到白无常,竟然唠起嗑来,“您和黑大人就是好啊,从来没见他这么着急过,话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抓一个厉害的厉鬼,跑的远了,耽搁了些时日。”楮墨说着就要从鬼差面前绕过去。   可这个鬼差不依不饶,甚至后退几步,又挡在楮墨面前。   “什么厉害的厉鬼,能让你追好几天,让我瞧瞧。”   “我还有事。”楮墨脸色不善地望着这种鸟嘴鬼差。   鸟嘴鬼差完全不理会对方的不虞之色,向楮墨身后张望,看到了姬月。   “这位就是吧,是什么妖,我怎么看不出来呢?”说着,眼神上下打量姬月,“看起来蛮善良的嘛,不想恶妖。”   “要是只凭眼力就能看出来,也就不需要审判了。”楮墨担心姬月露出破绽,有意挡在姬月面前,“你是没事干吗,实在闲的话就去查查还有什么在逃的厉鬼,早日抓回来,给地府做些贡献。”   鸟嘴鬼差听完呵呵一笑,只是笑容中带上些不善。   “我哪儿有那本事,鬼我是捉不了了,毕竟我连自己的饭碗都快保不住了。”鸟嘴鬼差似乎卸下了伪装,说话间也不客气起来,“你身后这位是妖,所有妖都归妖冥使管,白无常,你越俎代庖了。”   听到妖冥使三个字,楮墨回忆起白无常的文件夹,其中一个标注的就是妖冥使,其下一共四个姓名,其中一个写着鸟嘴,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取名字也太随意了吧,楮墨一直以为是代号之类的。   因为文件夹没有标注他们的工作范围,楮墨无从知晓,但单从名字判断,莫非妖冥使是专门拘妖族魂魄的?   楮墨神色如常,对于鸟嘴的质问不慌不忙。   “哦,都是为地府效力罢了,你要是想捉,就自己去,总没有谁拦着你。”   鸟嘴将目光从姬月身上移开,再次落到楮墨脸上。   “真是可惜啊,你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这话的攻击意味就很强烈了,楮墨隐约知道白无常是个相对好脾气的鬼差,可他也不知道白无常与妖冥使的关系究竟如此,这种情况下会不会争吵起来,可他隐约觉得,白无常失踪一事不简单,何不趁机试探试探。   他脸上带上明显的怒气,质问道,“你这么希望我回不来,我在路上遇到的危险不会就是你的手笔吧。”   鸟嘴当即一愣,转眼也是怒气冲天。   “你可真会演戏,自己实力不济倒是要栽赃陷害给我,泰山王命你去找十个千年魂魄,你这么久才找到一个还无故失踪,怎么,想把问题推到我身上?白无常,你若没实力,当初何必接下这件差事,你既然想要离开地府,应了下来就自己承担。”   白无常想要离开?   楮墨继续不动声色,他需要从鸟嘴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千年魂魄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不过你这么积极,是不是也想离开地府?”   鸟嘴瞳孔一震,他的怒气已经延申到头发丝,头顶的毛都炸起来了。   “你想叛逃别拉上我。”   楮墨向前一步,鸟嘴忍不住后退。   “既然你也想走,我们不如合作。”   鸟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抓十只厉鬼,我抓十只妖魂,厉鬼容易,千年的妖,我可不敢打他们的注意。”   鸟嘴说完,猛地看向楮墨。   “你身后这个到底是鬼还是妖,你怎么觉得你分不清啊。”   在此之前,楮墨还真不知道,地府的人魂和妖魂是分开的,因此才出现了前面口误一事。   他再次打算不动声色挡在姬月面前,可姬月却主动走了出来。   “你知道的不少嘛。”姬月站在鸟嘴面前,面露喜色,“我就喜欢知道内幕的,小鸟跟我走一趟吧。”   鸟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女鬼。   “你吃错药了吧。”   姬月露出一脸阳光的微笑,手搭在鸟嘴的肩膀上。   “走啦,去白无常的房间。”   鸟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后退几步,身后却又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在等着他。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楮墨有些无奈地看了姬月一眼,神君果然是简单粗暴,直接舍弃迂回的法子,要把鸟嘴逮回去审问。   “朋友,邀请你上门坐坐。”   “你们敢在地府造次。”   鸟嘴霎那间就要展开身后的翅膀,被楮墨一把按住,紧接着,几缕丝线一样的黑气缠绕在鸟嘴脖子上。   黑气冰冷带着杀意,就像是脖子上架着几把钢刀。   姬月伸手拍了拍鸟嘴的脑袋,笑道。   “妖冥使死的话就是灰飞烟灭,你应该不想吧。”   鸟嘴虽然被困,可身为十大阴帅之一并没差到哪儿去,身形闪躲,同时向身后的楮墨袭去。   几根利箭一样的羽毛冲到楮墨面前,鸟嘴以为得逞,还没等他露出胜利的微笑,脖子上缠绕的黑气勒进他的脖子里。   窒息感立刻席卷全身,飞出去的羽毛也凭空消失,鸟嘴痛苦地握住脖子,企图将看不到的黑气丝线圈从身上扒开。   “不要挣扎了,嘿嘿嘿。”姬月说话的同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一直没鬼差经过,真是天时地利,“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   楮墨的视线绕过鸟嘴落到姬月身上,宠溺中夹杂着不解。   “你最近又看什么书了,这句台词是三十年前的了,别看这么古老的。”   “哎,是吗,我还以为那本书很先进呢,因为里面的描写很大胆,有各种姿势。”   “好了,就到这里,后面的话题改天聊。”   楮墨及时打断姬月的叙述,他预感继续下去,会向一个难以掌控的方向发展。   不过,姬月都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类读物?为什么她总能精准找到她不适合她钻研的内容。   楮墨收起宠溺的目光,收紧手中黑线。   “走吧,不用我请你了吧。”   鸟嘴的命门被扣着,即使他万分不愿意,却不得不跟着楮墨走,在他走的过程中,还被楮墨提醒装地正常点,不然他可能一个不小心,把绳子收紧,割断鸟嘴的脖子。   楮墨绕着偏僻小路,找到白无常在地府中的住所。   这是一座远离阎罗殿的房子,四周亦是漆黑,孤零零一座屋子矗立在此。   姬月看到门口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白无常就知道走对了。   “这里七拐八拐地,又是第一次来,你还能找的到,小混兽真是聪明。”姬月不禁要夸夸他了。   楮墨举起手中的黑雾绳子,“多亏了鸟嘴兄,我们走过来时,他一旦用力企图逃脱我就知道走对了。”   姬月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要好好谢谢他了。”   鸟嘴认为楮墨和姬月肯定是厉鬼和恶妖,听到他们说话,就觉得句句是威胁,嘴上说谢谢,其实是要折磨他吧。   他不禁有些瑟瑟发抖,脚下果然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你看,多明显。”楮墨指着鸟嘴的脚下让姬月看。   “你们都不得好死!”鸟嘴忍不住开始诅咒,可他刚说出一句,楮墨手中的绳在此收紧。   他的脸从通红到发紫是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闭上你这张嘴,再让我听到不该说的话,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先废了你。”   姬月此时已经推门进屋,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先进来,反派死于话多,我想他还是会悠着点的。”   鸟嘴被楮墨刚才的眼神震慑道,那眼睛里是真实的杀意,他敢肯定,如果他再多说话,真的会死。   他的目光落在姬月身上。   男人刚刚暴怒,只是因为这句诅咒,包括了前面的女人。   这两个人的关系……   鸟嘴敏锐地察觉到了楮墨的雷区,低着头乖乖跟着他走了进去。   只不过房间里,除了姬月,还有一个身影。   黑无常坐在白无常房间内,白无常的房间不打,算是一室一厅,里面是一间卧室,外面是客厅,说是客厅,其实更像是书房办公区的合体。   一张办公桌,其上堆积着不少文件,办公桌前一张办公椅。   黑无常就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拿着几张白纸。   姬月略有尴尬地站在白无常面前,咳嗽了一声,换上女祭的声音。   “你在啊,不巧了,白无常今天有客人,你不如先回去吧。”   黑无常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姬月,又看向后面进来的楮墨,他倏得站起来。   “小白,你、你回来了?”黑无常从办公桌后方走了出来,越过姬月,直接到楮墨面前,他看着多日不见的挚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楮墨身体后倾,心道白无常和黑无常可不要有什么太过亲密的关系,不然肯定露馅。   “嗯,回来了,你来我房间干什么?”楮墨试图转移注意力。   “啊?这么久你都不回来,我担心你,来你房间看看有没有线索。”黑无常用手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有些心虚道,“没乱动你的东西。”   楮墨保持着面无表情,只想尽快把黑无常请出去。   “我现在有事要忙,改天找你。”   “你一回来就忙,到底什么事啊,这段日子你去干嘛了?”黑无常完全无视逐客令,自顾自地说着,不仅如此,黑无常还在靠近楮墨。   楮墨感到黑无常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巡视。   “重要的事,不方便告诉你。”楮墨有气无力,这黑无常怎么这么多事,他要是再不走,他就把他一块绑起来。   楮墨的目光落到姬月身上,发出求助信号,可姬月仿佛没看到一样,随手翻看着白无常办公桌上的文件。   楮墨在心里叹了口气,收拾心情,继续对战黑无常。   “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自会对你说明白。”   “啊,哦。”黑无常得到楮墨的许诺后总算有了一丝松动,就在楮墨以为他要走时,黑无常的目光落到了鸟嘴身上,“他怎么跟着进来了,你们不是不和吗?”   楮墨对黑无常的耐心几乎将要告罄,他的脸上已经带上怒意。   反正白无常都失踪了,黑无常再失踪几天也不会出事。   就在楮墨打算对黑无常出手的时候,姬月终于意识到队友陷入了危机,她收起看好戏的态度,缓缓开口。   “白无常和鸟嘴对于我的身份有争议,说是妖魂归他管,不过我是白无常大人抓来的,等验明身份证明我不是妖后,鸟嘴就走了。”   一直暗中被伏的鸟嘴对着黑无常呲牙咧嘴,企图让黑无常相救,可黑无常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当真以为又是鸟嘴在找事,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的目光很快移开了。   “好,你先忙,等你忙完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黑无常总算离开了住所,鸟嘴看着黑无常离开的身影简直痛彻心扉,他表现地这么明显了,黑无常是瞎吗?   走出房间后的黑无常转身看向身后的房间,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你不是白无常。”他低声说道,脚下向地府中最高的一座建筑走去。   逃跑无望的鸟嘴站在房间中央,楮墨关上房门,姬月坐在办公椅上审视着鸟嘴。   “白无常为什么想离开地府?”   鸟嘴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被审问,一时有些恍惚,没有回答姬月的身体,可不到三秒钟,背部就像炸裂一样疼痛。   他叫了一声,立刻用手去摸后背,后背上竟然出现几条伤口,那伤口的口子还不小。   鸟嘴感到,他的后背已经皮开肉绽了。   身后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还不忘提醒道,“小小的惩戒,接下来希望你能配合,否则我可能下手会重一些。”   这两个人,真是穷凶极恶,绝对是坏蛋,是坏蛋!   鸟嘴在心中谩骂,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白无常不想在地府任职已经很久了,大约是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可作为十大阴帅,不能说辞职就辞职,他走了,十大阴帅就得少一个了,所以泰山王让他抓十个千年魂魄,从中挑选替代白无常的合适人选。”   姬月支着下巴,事情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说他回不来?”   鸟嘴鼻子哼了一声,继续道,“这不明摆的吗,白无常不过几百岁,他能打得过千年老鬼?泰山王殿中多少罪孽深重的厉鬼,殿中有一花名册,其上是千年厉鬼的名字,泰山王许诺,只要白无常能找回来,就同意他去轮回转世。”   鸟嘴脸上带着不屑。   姬月与楮墨对视,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鸟嘴都知道白无常无法完成任务,为什么泰山王还是让白无常去做了?   而且白无常又是因为出现在琼途公寓?白无常想要来求助应龙神,还是穷途公寓中,有千年厉鬼?   想要找出真相也不难,去泰山王殿中找出那本花名册,查一下那些厉鬼都在哪儿。   如果楮墨的住处真有厉鬼潜藏,楮墨却不知,那么这只厉鬼可不简单了。   姬月有些担忧还在家中的扶桑等人,对鸟嘴的审问也急躁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了,不要浪费时间。”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和白无常不熟。”鸟嘴脸上堆笑,只想姬月两人快点放人,“其实问我,还不如问黑无常,白无常的事情,他都知道。”   “我看还是你了解得多。”许久未说话的楮墨突然开口,“说谎可是会付出代价的,妖冥使。”   “没没没,我说的都是实话。”鸟嘴立刻辩解,“白无常真是去追厉鬼了,受泰山王命令。”   “哦?那么,究竟是白无常背叛了地府还是泰山王背叛了地府?”楮墨清楚地记得,鸟嘴曾说,白无常想要背叛地府,若真的只是卸职,怎么也谈不上背叛这两个字。   鸟嘴后颈发凉,霎那间出了一层冷汗,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只要有动作,就会被楮墨看出破绽。   楮墨冰凉的手放在鸟嘴的脖子上,只要略微用力,这脖子就会断。   “也或许,背叛地府的是你们,这本该管理众生轮回的府衙,却因为某些人变了性质。”   楮墨说的话半真半假,与鸟嘴打心理战。   他敏锐地意识到鸟嘴的话存在漏洞,白无常与某些人的立场有冲突,且选择了脱离,可对方并不想放过他。   鸟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楮墨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烈,好像要将他拆了吞入腹中一样。   楮墨冰冷的气息像是无形的绳索,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裹入其中。   “我说我说!”鸟嘴受不了这种身体即将破碎的痛苦,一口气说了出来。   “是、是泰山王,近年来,地府发现了不少上古大能的魂魄,这些鬼魂无法正常转世,泰山王将魂魄关在阎罗殿中,并想将其彻底斩杀,白无常发现这些魂魄并非都是生前作恶多端的厉鬼,贸然求情,泰山王不允,他企图将此时转告转轮王,被泰山王阻止,白无常不愿违背心意提出自己去转世,之后泰山王给他下达了捉拿十个厉鬼的任务。”   姬月的眼神越来越严肃,她直觉此事背后还有隐情,她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泰山王私自惩戒魂魄一事怎么会让你们都知道?”   “我、我负责大妖妖魂,有些魂魄是我找出来的,只是我没能力收服,只能泰山王出手。”   “不,真实原因是,你是泰山王的爪牙。”楮墨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泰山王主要负责罪大恶极之徒,妖冥使原本就与他联系最为密切,毕竟白无常负责的人魂,不少工作是和另外极为阎王交接,而你负责妖魂,不少恶妖都由你送往泰山王殿,所以,逐渐地你成为了泰山王的心腹,斩杀魂魄的事,你也有参与吧。”   鸟嘴此刻已经无法可说,他心累到极致。   “您说的都对,可泰山王此举可不过是无奈之举,你知道那都是谁的魂魄吗?是蚩尤!女魃!夸父!女魃为助皇帝取胜而变身旱魃属实可怜,可她魂魄不灭,若出了地府,去往人间,必会带来旱灾,一个女魃就可能给人间带来灭顶之灾,更遑论夸父、蚩尤,只有将他们的魂魄彻底摧毁,才能永诀后患。” 第71章 酆都大帝   鸟嘴从来不认为泰山王的做法有错, 地府辩是非曲直,给人公道,可若是从源头上杜绝灾害的发生, 为何不做呢?   在他眼中,白无常是迂腐,女魃没害过人就能放出去吗?不能, 万一她害人怎么办?   姬月在听到蚩尤、夸父的名字是就有些恍惚。   这个名字太久没出现了, 以至于姬月都有一种听到故人名字的时空交错感。   她晃了晃自己的大脑, 这两位都是死在她的手下, 托蚩尤的福,她斩杀天子,因此不能再回天上。   楮墨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后, 眉心紧皱, 快语道。   “泰山王做的不错,这样的魂魄是得尽快解决,我看这件事就由泰山王做主吧。”   姬月抬起头, 看到楮墨一脸要将蚩尤等魂魄斩尽杀绝的模样,无奈叹息。   “不要公报私仇,这几位的魂魄绝对不能如此草率处理, 泰山王此举不够妥当, 我得去找他聊聊。”   楮墨拧眉, “轮回形成, 所有魂魄都归地府管辖,泰山王有权处置,您还是不要干涉泰山王执法得好。”   姬月知道楮墨恨不得将蚩尤阵营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 可姬月却不能这么做。   这几位可都是远古大能, 每一位身上都种有因果, 稍有差池,恐怕就会生出事端。   不过除了这件事,姬月对另外一件事仍旧很上心。   “该不会是轮回出了问题才导致他们无法投胎吧,还有,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多年这几位的魂魄同时出现了。”   若不是鸟嘴说出来,姬月还以为这几位也是彻底消逝了呢。   “轮回有什么问题?”鸟嘴一脸迷茫,他疑惑地看着姬月,说道,“肯定是他们身份特殊才无法转世,至于为什么是最近出现,您知道的,地府在各地都有巡逻鬼差,这些魂魄都是当地鬼差先发现,而后呈报地府,他们的魂魄出现地点就是当年的战场,魂魄是最近苏醒的。”   鸟嘴说话间不禁有些犹豫,是啊,为什么最近苏醒了呢。   他虽心中犹豫,嘴上却仍旧说着目前地府的看法。   “可能是灵气回归?目前的环境适合神明等复苏,毕竟当年各位大神降世也没有什么预兆,就是单纯地时机问题。”   姬月看着这只无知小辈好气又好笑。   虽然看起来是时机,但一切确有因果。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四大创世神兽造出世间的鸟类、水族、陆生生物、走兽,至此世间万物初具雏形,又经多年成长分化,化出巫族、人族、妖族、魔族、神明,最后巫族的后土继承盘古父神遗志,以身化轮回。   到此时,这个世界开始正常运转。   各个族氏、每一位神明妖兽的努力,最终的都落脚于世间正常运转,他们的使命亦是如此,当使命完成了,这个世界就不需要他们了。   那些强大的存在会对世间造成威胁,所以天道会将其清除。   一切有碍于世间运转的存在,总会以各种原因消失,即使姬月自己,也不例外。   所以她在得知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时候,就泰然接受了这个结局。   而这个时候,说灵气复苏,上古魂魄成群结队地出现,这件事没有蹊跷,那就见鬼了。   “这次的魂魄主要是当年逐鹿之战的人,是吗?”姬月再次确认道,她需要知道,是哪儿一块出了问题。   “是是,就是他们。”鸟嘴用胳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说道,“这就够难对付了,要是还有别的什么魂魄同时出现,泰山王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杀了他们。”   姬月点了点头,只是一处地方出现异常就好说,见了泰山王之后,她得去一趟当年的战场。   鸟嘴在把他知道的悉数说完之后,一道黑气没入了他的体内,他当场晕了过去。   “走,去泰山王殿。”姬月从椅子上跃下,还没走一步又停了下来,她拿起白无常的文件夹,里面是几张带着图片的打印资料。   其上一张上俨然写着扶桑的名字,先不说泰山派白无常去抓炸千年魂魄本就是强人所难,是有意除掉白无常之举,更何况,还要抓扶桑,没看到扶桑还活着呢?办事如此刁钻,实在是说不过去,可见这位泰山王也不是位刚正不阿的阎罗。   她将带着扶桑照片的一张撕下来,准备去质问泰山王。   楮墨见姬月决心已定,知道此事只能按照她的心意,不过蚩尤和夸父的魂魄还是要想办法弄死,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无支祁。   泰山王殿比白无常的小屋好认多了,泰山王的匾额高高悬挂于正殿门前。   姬月迈步走向殿内,她人未到声先到。   “泰山王,出来。”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姬月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她与楮墨站在大殿中央,虽然他们从未来过泰山王殿,可此时这里的情况却不太对。   殿没空无一人,泰山王没在,值班的鬼差也没有,大殿之上,是一座空空的交椅。   姬月微眯双眼,向后堂走去。   后堂是泰山王的临时休息场所,一张床榻,一张方桌,方桌前有一把木制太师椅。   一位身着灰袍,头戴官帽的身影端坐在太师椅上。   后堂内无窗户,就算有窗户也没有阳光,房间内昏暗恍惚。   姬月看着泰山王的身影瞳孔猛地睁大。   没有魂魄!   姬月还未来得及上前查看,大殿中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不过须臾,北阴酆都大帝率领几大阴帅冲进后堂内,在他左手边的正是黑无常。   酆都大帝是地府中难得的白脸,不似其他阎罗王一张黑脸,相貌狰狞。   他有一双浓密的眉毛,稳稳压在眼角上跳的眼睛上,虽不像阎罗王满脸凶神恶煞,却也比普通人刚毅得多,脸颊似刀削,线条走向凌厉,身材高大,腰间挂着一把配件,身上是黑红相间的长袍,头上带着明黄色发冠,头发梳地一丝不苟,没有一丁点碎发。   “大胆妖孽,胆敢谋害泰山王!”   酆都大帝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捉拿擅闯地府的妖怪,却没想要,这妖怪竟然杀了泰山王!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姬月观泰山王身上已经没有气息,知道他这是死的透透的了,她倒是想好好调查一番泰山王的死因。   可这个酆都大帝一来就栽赃嫁祸,委实令人气愤。   “你才大胆,泰山王无辜枉死,你不好生调查,竟然敢栽赃嫁祸给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姬月转身面向酆都大帝,打算拿出自己应龙神君的身份,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一道金光向她劈来。   姬月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起饕餮的话。   这个世上,打个平手的还是有那么几个。   这位酆都大帝不会就是少数里的那几个。   楮墨在姬月倒地前的最后一刻,伸手拖住了她。   他抬起眼,右手瞬间聚集一团黑色瘴气。   酆都大帝手持宝剑,看到楮墨原地变身,脸上除了震怒,又多了一丝意外。   “你怎么会来这儿?你把白无常弄哪儿去了?”   楮墨一手拦着姬月,一手准备发难。   “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你呢?白无常失踪,泰山王暴毙,你借机袭击应龙神君,居心何在?”   酆都大帝的目光从楮墨身上转移到姬月脸上,此时的姬月还是女祭的模样。   他望着这张陌生的脸,怎么都看不出是应龙神君。   “不要冒充神君,楮墨,你私闯地府罪无可恕,来人,把他们压起来。”   除了鸟嘴和白无常,其余几位阴帅全部到场。   几位将楮墨团团围住,楮墨冷笑一声,手中瘴气穿过包围圈,直取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举起手里利剑,向瘴气砍了过去,瘴气瞬间爆炸,而就在此时,一道铁索紧追而来,酆都大帝不得不再次举剑,由于两次时间间隔太近,酆都大帝险险将铁索挥开。   在自己地盘,却被楮墨几次出手攻击,酆都大帝将剑尖对准楮墨脚下,转眼间开了一条通往地狱的入口。   “作为魔主,你私自投胎已经是罪无可恕,活人地府不能出手,如今你来了地府,就别想走了。”   楮墨脚下突然出现裂缝,酆都大帝可以随意控制地府中各个链接口,楮墨躲开一个,在他双脚落地时,脚下再次开了一条口子。   楮墨如同坠入深渊,从泰山王的后堂直往下跌落,他手中抱紧姬月。   酆都大帝!他当真看不出来,这是应龙神君吗?   楮墨双手将姬月护在身下,此处应该是烈火地狱,遍地火焰,能将人烤熟。   他停在半空之中,下方是烈焰火海。   地府中的各个地狱,没有酆都大帝和阎罗王的命令是打不开的,地狱出口随机,并非是在上方。   对于所有魂魄来说,地府就是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密室。   ******   姬月在酆都大帝那一剑晃地陷入沉睡,直到有人不断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姬月挣扎地睁开双眼,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姬月立刻坐了起来,对面前的鬼说道,“你谁呀,别靠这么近。”   这只鬼的脸仿佛是一张面具,听到姬月的训斥,变成了一张哭脸。   “你这么大声干嘛,吓死人家了。”说着,脸上还画出几滴眼泪。   惨白的脸,殷红的嘴唇,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面具,还有声线时断时续的幽灵般的鬼声。   如果不是姬月胆子大,肯定是要被他吓破胆。   姬月所在的房间像是一间古代停尸房,她本人就在一口棺材里,这只穿着纸糊着衣服的小鬼刚在就趴在棺材上跟她打招呼。   姬月从棺材里做起来,让身边的小鬼闪闪,给她让个道。   姬月一只手搭在棺材边上,准备一个跳跃跳出棺材,结果她脚刚落地,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旁边的小鬼立刻换上笑脸,打出一阵凄凉的笑声。   姬月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纸糊的,她比小鬼还要差,起码小鬼的身体正常,只有衣服是纸做的,她可是前身都是纸。   姬月艰难地搬着两条腿,放置在身体前方,上身靠在身后的棺材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感到累到气喘吁吁。   “有镜子吗?”姬月需要知道自己现在究竟什么鬼样子。   小鬼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不断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他走到一个古老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一堆阵线中找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最后蹦到姬月面前,将镜子推到姬月眼前。   “往后点,这么近能看到什么。”镜子几乎贴在姬月脸上,她除了看到一只小孩涂鸦似的眼珠子什么都看不到。   小鬼听话地向后跳了一步。   镜子中,姬月这张脸比小鬼还要吓人,白纸糊的人偶,其上画着夸张的两只眼睛,说是眼睛,其上不过是两个黑圈,中间点了一点黑,算是瞳孔,嘴巴是一条线,头上画着两个小辫子,身上则是一身冬季棉袄服饰。   姬月差点被自己这副尊容气得当即爆裂。   “怎么回事?!难道是酆都大帝那个王八羔子把我打死了?我变成鬼了?”   姬月此时处于暴走边缘,既是因为太丑,也是因为,她的实力,在没有准备下被打晕能理解,被打死,万万不能忍受!   旁边的小鬼抓着镜子的手僵住,灵异的气息中加入了一丝郑重。   “打你的是那个冒牌货。”说着上下打量姬月,“你能让他出手,你是哪儿位?”   “冒牌货?”姬月艰难地将头往上抬起一些,“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   小鬼将镜子扔到地上,颇有些气愤,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才是酆都大帝,当然知道他是假的了。”   姬月很庆幸自己这个纸人偶没有下巴,不然她还得去捡。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酆都大帝,我是酆都大帝。”小鬼双臂抱于胸前,看模样也是气极了,“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个月前潜入我的府邸,想要趁机杀了,我、我因为特殊原因打不赢他,只能先逃了出来,后来我借酆都剑看到他变成了我的模样。”   姬月费力地弯起一条手臂,撑在下巴上,她的眼神跟听到她能见到她妈一样惊奇。   这只小鬼的身体看起来也十五六岁,比姬月这个身体高不了多少。   联想到她见过的酆都大帝,姬月很难将眼前这个撒娇、肢体语言仿佛未成年一样的小鬼联系到一起。   莫非,天下的猛男都有一颗娇羞的心?   “那十个废物都没看出来,他是伪装的,我都在这里困了一个月了,气死我了。”   “他们没看出来,可能是,那个假的更像酆都大帝。”姬月歪着头,揶揄道。   小鬼嘟着一张脸,手指头指向姬月,“你要有良心,今天可是我救了你,当时那个冒牌货要一剑砍了你,是我用尽力气把你拉到了这里,不然你现在就死翘翘了。”   姬月支着下巴的手僵在空中,“是你把我拉过来的?我说自己怎么晕倒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那个冒牌货我打得过,而且我还有帮手!”   姬月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晕过去了,要是她没晕,和楮墨联手不至于落败。   小鬼不相信姬月的鬼话。   “我都打不过,你就别吹牛了,你那个队友我没来急救,因为我使用一次技能,需要冷冷却许久。”小鬼两只手揣在一起,盘腿坐在地上,一开口就是游戏常用术语,一丁点看不出来酆都大帝的影子。   姬月咬了咬后槽牙,如果酆都大帝真是这么个货,那地府迟早要完。   为了调查事情真相,姬月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说冒牌货要杀你,可你逃了出来,你没有继续追杀你?”   “当然会追杀,可我是酆都大帝,也有保命的办法,所有和地府相关的地府,我都能来去无踪,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停尸房,不过目前是放闲置棺材的地府,这里有花圈和贡品,你我的身份就是纸扎的童男童女。”   说着酆都大帝仰着头往四处看了一圈,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欣慰。   “现在这种地方不好找了,如今死了人都是直接进火葬场,我当时灵光乍现,隐约记得一些山村中还保留着土葬习俗,一个闪身,就躲进了童男身体中,那个冒牌货可找不到我。”   “那你可挺有本事的。”姬月讽刺道。   酆都大帝仿佛听不出姬月的讽刺,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不厉害,能千里越塔救你吗?”   姬月纸糊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扔到酆都大帝头上。   “你好好说说,地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个最高长官都差点挂了,现在地府还能信吗?”   酆都大帝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姬月,“干嘛打人啊。”   “快说。”   姬月越是催促,酆都大帝越不想说。   “你是谁啊,凶巴巴的,打听地府的事干什么,我好心救你,你别可是纤细啊。”   “我是谁,你都看不出来,你这双眼睛不要也罢。”神明观气,酆都大帝把她勾过来的时候就应该看得出来她的身份,这货却什么都不知道,果然,地府会完。   “我知道你是一条龙,不过那么多龙,我哪儿知道你的名字。”酆都大帝仍旧一脸为委屈,冒着可能被冒牌货发现的危险全力救人,结果对方不但不领情,还一副指责的模样。   “我是应龙。”姬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完,“我怀疑你才是冒牌货,瞎子。”   酆都大帝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什么?应龙醒了?你是应龙?”   姬月拖着纸糊的孱弱身体坚强地站起来,走到酆都大帝身边,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   “我醒了许久了,连地府的小鬼差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酆都大帝在震惊之余,条件反射地回答了姬月的问题。   “打游戏。”   头顶再次传来一声钝响,酆都大帝怀疑这个纸糊的脑壳要漏风。   “我真想罢免你啊。”姬月漫长的神明生涯中几乎没遇到过这种处处给她找不痛快的队友,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提起酆都大帝的衣领,“我命令你赶紧把我放回去,那个冒牌货我替你收拾了,你的账以后再算。”   酆都大帝尴尬地掰开姬月的手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送不回去,我的技能有冷却时间。”   “多长时间?”姬月逼问道。   “一个月吧。”酆都大帝的声音更加微弱,他从姬月这张纸糊的脸上硬是看出了冲天的怒气,急忙解释道,“我的身体被抢了,所以才会这么点能力,我们现在不能操之所急。”   “你是不急,困了一个月都不急。”姬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楮墨又是什么情况,事情不能拖了,对酆都大帝说道,“走我也要走回地府,现在地府中谁可信,泰山王是不是被那个假酆都大帝杀的?”   “我先回答你后面的问题,是,杀泰山王的时候用的就是酆都剑,经过我多日的观察,泰山王和那个冒牌货认识,蚩尤等人苏醒就和冒牌货有关,不过对于蚩尤等人的处置,两人意见不同,泰山王想要斩杀,冒牌货却要留下蚩尤等魂魄,因此泰山王被杀,地府中可信的人,几位阎罗似乎都不知道冒牌货的身份,暂时认为都可信,最后的问题,你这个身体走不了的,纸糊的。”   姬月知道这具尸体不行,不过借尸还魂的事情,鬼魂尚且做得到,对于她来说更不是难事,只要有活人来此,到时候她暂借几天就行。   “那个冒牌货的身份,你有猜测吗?”   “比我厉害,那大约比你也要厉害一点,上古的神明、大妖什么的吧。”酆都大帝掰着手指头数,“四大凶兽?巫族的祖巫?几位人皇?”   “四大凶兽就免了,那个肯定不是梼杌,其余三个我见过了,祖巫倒是有可能,后土化轮回后,巫族一直对此不满,至于几位人皇,也不能完全排除怀疑,可人皇之中,谁会保蚩尤呢?”   姬月思考着假酆都大帝的身份,结合轮回台的事,越发觉得巫族最有可能。   思士传回来的消息,未必是真的。   “轮回台的事,你知道吗?”姬月盯着酆都大帝,这次他再说不知道,她真的要让地府换人了。   “知道的。”酆都大帝在自己的职位上绕了一圈,躲过了被辞职的风险,“我就是因为在弥补轮回台的缺口时被暗算,给了冒牌货有机可乘。”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啊,宝贝们!新的一年,祝大家越来越好,万事胜意。   另外,多说几句废话。   去年一年,我的三次元生活不是很顺利,做了一个不小的手术,半年没有工作,一度感到生命走到了尽头,前几天夜里,突然胸痛不能呼吸,又去了急诊,好消息是心脏没有什么问题,回来之后就躺尸了,随时要挂了一样。痛苦的时候会感叹生命无常,想着把电脑里的小电影删一删,以免突然离世,被家人发现后尴尬,几天后身体好转,感觉自己又行了,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死亡也没有那么近,我的小电影还能在E盘安然度日。在死亡真正到来之前,还是要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还有我喜欢的小说,还是要好好完结。   这本书我从前年开始写,从发文到现在,都是在靠存稿支撑,目前只剩下两章存稿,按照我这蜗牛的速度,断更就在眼前,要对追文的小天使说声对不起了,不能保证日更了,很抱歉。   从发文到现在一直很开心,虽然看的人不多,但有几个天使宝宝一直留言,内心狂喜,你们的名字我都能记住,疯狂笔芯!雨瀚萱如宝贝每章打卡,真是感动到流泪(用手绢擦一把鼻涕),谢谢(老泪纵横)。   接下来,我会尽量提高码字效率,可恶啊,下一本还是老老实实全文存稿吧,发断更说明真的很丢人,会对不起追文的小可爱,深深鞠躬。 第72章 毛僵   “弥补?你想到的难道不应该去寻找核心?”姬月觉得这位酆都大帝的思维和常人不同。   “后土亡故多年, 轮回台的核心迟早也会消逝,我想用自己的神力补上缺口,至于核心究竟是被偷还是真的消失了, 只能等我补上之后再去想了。”   好吧,还挺有责任感,暂时放你一马, 姬月心中想道, 她还想交代酆都大帝注意关注地府的情况, 停尸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姬月和酆都大帝同时原地定住。   老妇人先是对着棺材鞠躬,随后又走到停尸房的窗户前,将窗户打开。   姬月通过窗户, 看到窗外的是几座高山, 别说村庄,连单独的人家都没有。   她本不想上这位老妇人的身,可她担心错过这个, 就没人来了。   她的身体从纸人偶中传出来,对着老妇人说了一声抱歉,下一刻就进了老人的身体内。   为了不让老人恐慌, 姬月还解释起来, 只不过她用的是老人的嘴和声音。   “你好, 我是应龙神, 暂借你身体用两天,用完后会给你一百万,不要担心。”   “五十万?这么少?我在地府都没见过这么小面值的冥币。”酆都大帝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姬月露出讨好的笑脸, “不过阳间和阴间好像不一样, 神君你带上我一块走吧,这个破地方一个月都没人来,今天你一到就有人过来了,不愧的是福星啊。”   姬月原本就没想着丢下他,迈步向他走了过来,反手就将纸人抗到了肩上。   “这样会不会太招摇?”被姬月横抱的酆都大帝觉得自己姿势很不霸气,他的头朝下,像是抗麻袋一样被姬月抗在肩头,“被人看到会吓到别人。”   “不怕,那个被你吓到的人就是你的下一个身体。”姬月扛着童男,往山脚下走去。   ******   这座停尸间位于山顶之上,往下是一条崎岖的小路,这条路是人走出来的,十分狭窄,姬月所用的这具身体不止年迈,还十分虚弱,抗在肩膀上的酆都大帝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拖地模式,她拉着酆都大帝一条腿,在小路上前行。   身后的酆都大帝叫个不停,祈求姬月换个姿势。   “我没多少力气了,凑合着吧。”姬月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牵我的手啊,拉手。”酆都大帝的脑壳不断与土地摩擦,他怀疑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身体就要挂了。   “不行,这样最节省力气。”   酆都大帝反抗了一路,都无法撼动姬月,他心中对应龙神君的滤镜很快掉落。   这个村子人烟稀少到令姬月吃惊,几乎已经搬空了,她将酆都大帝的人偶藏在一颗大叔下,打算去村里引诱一个男丁出来,结果大门都是败落地几乎用不上锁子的情况,其上覆盖着积年累月的尘土。   姬月走过了几户人家,没有一个有人居住的,直到走到一家灰色砖瓦建成的破屋前。   这个房子在她所看到的人家中属于最潦倒的一个,没有大门,房子的寿命恐怕快有百岁了,窗户上用旧报纸糊着,两扇破旧的黑漆木头门,外墙一摸都能掉渣。   姬月走进院子里,准备进去悄悄。   “喂,你是安若的奶奶吗?”   姬月回头,身后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头上打着发蜡,往院子内张望的男人。   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姬月对着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男人擦得光亮的皮鞋一脚踩在泥土地上,他嫌弃地哎呦一声,之后又气愤地将脚收了回来,满脸厌恶地望了一眼这里的居住观景,自言自语道。   “月月来这种鬼地方送钱,难怪之前的伙计不来了,他怎么想的,反正那女人也不知道,这个老婆子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姬月往男人这边走,听到一番恶言,立刻起了教训男人一顿的心思,她假装年迈妇人的声音,弯着腰靠近男人。   “麻烦你,大老远让你跑一趟。”   姬月的腰弯着,目光刚好落在男人手机上,手机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老人正是姬月所借用的这具身体。   她借了人家的身体,一定得回报,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立刻产生好奇心。   “是我孙女让你给我送的?我孙女还好吗?”   男人掏出钱包,听到姬月的询问,一脸鄙夷的模样。   “你装什么糊涂?你孙女卖/肉当然好了,赚的比谁都多,这些钱啊,就是大老板赏你的。”男人将钱扔到脚下,睥睨着面前的老人,“你这癌症都有人帮你治,你孙女卖/肉很成功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都是钱的功劳,别愣着了,赶紧把钱捡起来吧。”   姬月嘴角往上勾了勾,嚣张啊,不过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孙女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她。”姬月忍着这个人渣说道。   “你死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了,没事少打听这事,更不要想着去见她,我们老板脾气可不好,当初九婴给你孙女换身份,被大老板发现后可是差点没命,你啊,就在这好好带着,别他妈地给我惹麻烦。”   “你的大老板是谁?”姬月本以为的什么小人物,直到听到九婴的名字。   九婴有九个脑袋,模样像一头怪蛇,每个脑袋都长着血盆大口,最喜欢作乱害人,是少见的能同时操纵两种相克元素的凶兽,水火之怪,既能喷水,也能吐火,生于上古,名气不在四大凶兽之下。   姬月用了自己的声音,男人先是一惊,后仔细观察,觉得老妇人不会是情急之下变了声调。   “你他妈地差点吓死我,不是跟你说了,少打听,听不懂是吗?”   男人语气恶略,姬月等不及将他骗到酆都大帝,直起身子,拿起身旁的扫帚,直接拍了上去。   男人嘴里骂娘,身体后退,躲过了姬月的攻击。   “老不死的!我呸!”   男人上前挥起拳头,冲着姬月砸了过来,姬月担心老人的身体经不住揍,改攻为守,接连后退几步。   男人见状越发嚣张,赶着上前发难,姬月将院子力道木架子推到,拿起一根趁手的,也迎了上来。   姬月开始全力进攻,木棒都挥出了残影,专门攻打男人的要害,不是脑袋,就是脖子,一番下来,男人头上挂了彩。   “他妈的,这可是你逼我的!今天就是你的黄道吉日!”   男人脸上突然出现斑驳的尸斑,而后则是满身浓郁的体毛,整张脸被白毛遮盖,露出的手臂上也变成了长满长毛的胳膊。   他力气爆增,在五米远的地方猛冲了过来。   是毛僵!这身白毛相当于他的铠甲。   毛僵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行动迅猛,且不惧凡火,不惧阳光,能够伪装成常人而不被发现。   难怪姬月一点察觉都没有。   毛僵拼的是体力,而僵尸一脉的体力经常是无穷无尽,姬月站在院落中央,从老妇人的身体中走出来,她轻轻拖住老人,将身体稳稳地放在地上。   “你是准备死呢,还是说出那个大老板的名字。”姬月的魂魄和人一样,能够短暂地脱离身体而自由活动,没有了老人身体的制约,她能够轻易杀死这只小僵尸。   “你、是应龙?”毛僵惊恐地看着姬月,脚下后退,没等姬月回答,转身就要逃。   他滑出十米远,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跑得了吗?”   姬月的声音在他耳边,下一刻,他的身体被人翻倒在地,毛僵后脑勺着地,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放聪明点,那个人是谁?”   姬月一脚踩在毛僵的腹部,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踩碎。   “我说,是后卿巫祖!”   “后卿?呵,真是无耻啊,他多大年纪了,有脸找一个小姑娘,还让你们这群鼠辈来欺负小姑娘的家人。”姬月正要去找巫族,这就有一个送上门来的,“带我去找后卿,让我看看他怎么有这个勇气的。”   毛僵现在只想活命,姬月的脚再往下动动,就到他的命根子上了。   “是她长得像后土,她想要钱,神君饶了我吧,要是我把你带过去,后卿一定杀了我。”   姬月弯下腰,盯着毛僵的眼睛,“干嘛,都是故人,他不欢迎我?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只是后卿巫祖,您也知道,脾气比较古怪,除非他主动见别人,否则谁过去,对他来说,都是挑衅。”   姬月再次踢了他一脚,“真以为他是祖宗了,想让我等着召唤吗,小僵尸,立刻、马上带我去见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是、是。”   姬月没忘记酆都大帝,让毛僵说出后卿的地址后,酆都大帝的魂魄就进入了毛僵体内,姬月也去捡回了老人的身体。   毛僵来这里是开车过来的,酆都大帝不会开车,姬月坐在驾驶座的位置。   “哎,我觉得流程不对,你不是怀疑后卿吗,要是打起来,你没有真身,到时候要吃亏的。”酆都大帝用了毛僵的身体,连墨镜都没摘,一脸惊奇地看着前方,久居地下的他,还是第一次来阳间。   姬月的车速开到最快,车都快离地了,盘山公路上被她开出了飙车的速度。   “那你就想想,怎么回地府拿回我的身体。”姬月单手打方向盘,在飙车的同时还能思考,“算了,你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附近有入口吗,我要直接进入。”   ******   巫族别墅内,穷奇站在客厅中央,对面坐的是后卿,在他身旁站这的那位,是九婴。   “我已经告诉饕餮,他果然去找风伯飞廉,现在正在路上。”穷奇拘谨地站在后卿面前,他当时都打算逃出乐州港,九婴却通知他,引饕餮去找飞廉。   穷奇暗示饕餮,只要说出名字就会被那人知道,那么上古大妖中,风伯的能力和这一特点最接近。   “你与飞廉联手,只对付一个饕餮,不会再有失误吧。”后卿今天穿着一身正装,难得没有饮酒,房间里也没有点这类熏香,在他左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皮质小盒子。   “不会,我这次一定完成任务。”穷奇这是第一次到这座巫族别墅,据说这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是属于后卿的领地,只要踏入这篇区域就会立刻受到监控,无辜闯入者则会被执行死刑。   这个西南区域都是后卿的势力范围,但他如同国王一样独占万亩地的做派让穷奇这个凶兽都有些难以理解。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后卿说完站起身来,将红色盒子拿在手里,径直离开客厅。   穷奇看着和他一同离开的九婴,一时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干什么。   一个保镖打扮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对穷奇说道。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穷奇看着眼前的毛僵,一个小小僵尸都能对他呼来喝去,他什么时候混到这种境地了。   穷奇对毛僵礼貌式笑笑,走出了巫族别墅。   在别墅后方是一个花园,花园中除了种植着各种花卉,还有罕见的草药,包括饱腹仙草、莽草以及鬼草。   思士看着坐在藤椅上专心刺绣的安若,心想鬼草的效果果然不一般啊。   鬼草,常称忘忧草,原产地牛首山,是上古时期的仙草,若不是在这里看到,思士已经鬼草已经灭绝了,鬼草吃了之后,就可以忘掉一切忧愁和烦恼。   上次安若差点死在别墅里,后卿找医生救回来之后,安若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几天不说一句话,偶尔说话也是神志不清。   后来便被喂了鬼草,现在的安若还以为后卿是她的救命恩人,要送后卿一个扇面。   思士走近看到,安若绣的是一副乡村图,不是现在的乡村,而是上古时期。   几座低矮的山头,几间茅草屋,茅草屋旁还有曾经的奇兽比翼鸟。   思士看的出来,这个扇面的主题是爱情象征比翼鸟,可作为背景的草舍实在不该是安若这个普通人族能够想象出来的。   草舍中间是一跟木头柱子,四周一圈稍微低矮一个的木桩,晒干的甘草铺在顶上,四面漏风。   这样的建筑结构,只会出现在上古时期。   思士怀疑安若的脑袋里被后卿植入了什么奇怪的记忆,试探道。   “这画面是你从哪儿看来的,我写生从来没见到过这样质朴的村庄。”   丝线在安若手中仿佛有了灵魂,看似没有章法,却能够编制出意想不到的图案。   尤其画面右下方留下的巫字,据思士所知,不会有人特意留下这个不常见,且带有神秘特征的字。   她不禁想到关于巫族的起源。   盘古化身天地,精血化为巫族,巫族中的大能包括后土、后卿、蚩尤、夸父,“巫”者,头顶天,脚踩地,多有沟通天地之能,有强大的预言能力。   思士看着这个“巫”字,有些眩晕。   “我自己想的。”思士是整个别墅里,除了后卿之外,唯一会和安若说话的人,她将思士列为了可以信赖的人的范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会梦到很多画面,也是一个村庄,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也是村庄中人,周围有很多,有些奇怪的动物,我奶奶以为我是被什么吓到,带着我去看神婆。”   安若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针线了,这些东西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当她重新触碰到这些时,她感到自己才是活了过来。   “神婆说,这是天意,让我把梦中的情景记录下来,当把这些完成之后,我就能够得到彻底的解脱。”安若用手抚摸着刺绣,眼中是难得的安详,“我快完成了,做完这个,还有最后一个。”   思士听着安若的描述,总有一种什么东西即将崩塌的感觉,一切都要结束了,似乎到了一个抹点。   思士作为魔族,很少有灾难来临这种预感,毕竟,都是他主动挑事,给别人带来灾难,没有遇到过他被放置于末日之际的时候。   “不急,慢慢来,你身体刚好。”思士想要阻止这种预感,或许看到安若的全部作品,她就能猜出,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你之前的作品呢,都在哪儿?”   “在老家,一部分奶奶收藏着,一部分卖了出去。”安若以为思士在关心她,对着安若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身体没事的,你要是喜欢,我把最后一副作品送给你。”   “啊,好,不过我真的不急。”思士在恍惚之间,将安若与她看到过的后土画像重合。   那种淡然的笑,超然物外,眼中没有欲望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些日子,她不敢再给楮墨传递信息,思士感觉到后卿在派人盯着她,更何况,上次安若手机信息的问题,一直没找到凶兽。   整个巫族别墅在和平的外表下笼罩着层层杀意。   安若继续低头刺绣,思士还想问她关于梦境的问题,身后却传来了后卿的脚步声,思士换上一副娇弱无辜的脸,主动与安若讨论着刺绣上的画面。   “没什么事,回房间去,我和安若有话要说。”后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走到安若身边,用手将安若的刘海挽到耳后。   “是,我这就回去。”思士想多呆一会儿,听听他们说什么,可后卿让她走,她就一分钟也不能多留。   思士原本一直蹲在安若旁边,腿都麻了,她站起来的太快,险些栽倒。   九婴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思士立刻眼神杀了过去,她双手抓着旗袍,目光在九婴身上恶狠狠地停留了两秒。   在思士快要走出花园时,发现九婴就在身边不远处跟着,她拐出花园,在一个拐角处等着九婴。   九婴果然跟着过来,看到一脸愤怒等着他的思士,忍不住笑了笑。   “特地在这儿等我?”   “哼。”思士鼻孔出气,“神经病,谁等你,我要找你算账。”   九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套也是白色,思士从来没看到过他把手露出来的样子。   九婴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嘴角弯起,十足的坏种模样。   “你来了这么久,后卿一次都没有认错过你和安若,你知道为什么吗?”   思士心想,安若就跟纸糊的一样,是病弱美人,她又没病,当然不一样。   “你这么欠打,知道是为什么吗?”思士受后卿的气也就算了,这只蛇怪也来找她的不痛快,今天,一定要教训他。   “唉,我是好心提醒你,别不领情。”九婴看着这张桀骜的脸,明明和安若一模一样,可从来不会被认错,思士偶尔会扮柔弱,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像。   “你和安若都很想后卿的白月光,可你的性格和白月光实在是差得远,所以你不会有安若那么多张免死金牌,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做好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离安若远一点。”   离她远点,我更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思士再次给了九婴一个白眼,“你管我,我看你才是多管闲事,这里这么大,我连找人聊天都不行吗?非要当个哑巴吗?奇怪,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是不需要情感交流的神经病啊。”   九婴挑眉看着思士,声音低沉道,“既然这里都是神经病,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思士的精神线猛地绷紧,她在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脸上还是一排张狂。   “因为后卿会给我钱,要不是他是个大老板,我早就跑了。”思士一脸拜金表情,手腕上还带着前几天刷后卿的卡买来的某款纯金镶满钻手表。   “想要钱是好事,不过要有命花才行。”九婴说完后转身离开,留给思士一个背影。   “放心,我的命肯定比你们长。”思士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转身去了楼上。   ******   地府之中,楮墨满身的魔气包裹在他全身,浓重的黑色雾气已经完全遮盖了他的模样,在他身边十几米的范围内,都是黑中带紫的魔气,几条铁索远远地铺在地上,尾端还带着残血,黑色的血液在地府的地砖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酆都大帝身后站的是几殿阎罗和诸位阴帅,几人都是受了重伤的模样,酆都大帝的酆都宝剑插在地上,他手握剑柄,用宝剑支撑着身体,脸上一道刀疤还在滴血。   这时的楮墨,猛地一看,像极了曾经的魔主盛琰。   “盛琰,你要把我们全杀了吗?你可知地府建造起来的不易,若我们死了,人间地府会立刻陷入混乱。” 第73章 千年古城   宋帝王捂着胸口, 他不过离开些时日,地府就出了乱子,白无常消失、泰山王意外去世, 楮墨苏醒,要杀光地府中人。   “乱不乱,管我什么事, 我只要应龙!你们杀了她, 我要你们陪葬!”   楮墨手中抱着没有魂魄的姬月, 他双目赤红, 黑色的瞳孔也变成红色,一双眼睛远远望去,只看到一片血红。   “这是应龙神君?这。”宋帝王看了一眼酆都大帝, 心道, 怎么就伤了应龙神呢,无仇无怨地。   “她不是应龙。”酆都大帝望着那团瘴气,声音中像是带着冷刀一样, “她是女祭,你要找麻烦,地府奉陪。”   楮墨手中几根铁索同时扬起, 有黑色瘴气裹挟着, 犹如蟒蛇一样冲酆都大帝而来。   宋帝王心中叹息, 却不得不上前帮酆都大帝这一击, 酆都大帝已经受了重伤,地府中不能没有酆都大帝。   另外几位阎罗王也挡在酆都大帝面前,可铁索将几人扑到在地后, 还是到了酆都大帝面前。   酆都大帝用尽全力拔出酆都宝剑, 身体向后推了十几米, 才堪堪挡下这一击。   转轮王看得出来,再打下去,酆都大帝真要死在这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楮墨面前。   他不想惹恼此时的楮墨,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息怒,请先听我一言。”转轮王主要负责轮回转身,知道楮墨的这几世全部的情况,也知道他在乎的是什么。   “前几日下官正好见过神君,相貌确实与您怀中女子不同,但下官眼拙,认不出神君天相也是难免,您怀中女子并非死亡,而是神魂离体之相,只需将神魂找回来,自会无恙,下官主管魂魄一事,不如让下官看看,此时救人为先,其余之事,还是稍后再提。”   楮墨发现姬月没有魂魄后,从烈火地狱中冲了出来,他将整个地府翻遍也没找到姬月的神魂。   他甚至怀疑,是酆都大帝那一剑,伤到了姬月。   楮墨双手紧紧地抱着姬月的身体。   “让下官试一试吧,如今之计,需尽快让神君魂魄归位,神魂飘荡太久,恐伤身体。”   转轮王再次恭谨地请求。   楮墨紧闭双眼,片刻后睁开。   “好!我信你一次。”   楮墨让转轮王走过来,而当转轮王将要走进黑色瘴气范围内时,一道金光向他背后劈了过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楮墨身上,没人在意后方的酆都大帝。   转轮王更是毫无防备,他身后是值得信任的同僚们。   他高大的身躯直接扑到在地上。   “你干什么?”宋帝王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惊愕,而下一剑正冲他而来。   可剑气并没有打到他身上,楮墨的铁索到了。   宋帝王性情仁孝,是几位阎罗中最文雅的一位,平时周旋于几位阎罗之间,充当润滑剂,可眼前的情况,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看不出来吗?他有问题。”   楮墨再次对酆都大帝发起攻击,可对方早有预料,将身边的阴帅扔过来挡刀,自己溜之大吉。   “你们两个去追!”宋帝王回神,派遣日夜游巡使前往。   楮墨愤恨地看着酆都大帝消失的地方,他隐约看到几条白色狐尾,楮墨身体放出数道黑气跟随而去。   转轮王的身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人也昏迷了过去。   宋帝王安排鬼差将他抬走医治,而后又去向楮墨请罪。   他们并不知楮墨已经恢复记忆,只以为是他重新爱上了应龙神。   “先生,转轮王无法施展神力,您请跟我来,轮回台可寻找魂魄,也能找到神君神魂,我等有罪,望能将功补过。”   “走。”楮墨抱起姬月,往轮回台方向走去。   宋帝王操纵着转论坛大屏幕,他平时甚少来这里,而转轮王是个时髦精,将这地府不少设备都改成阳间的模式,美其名曰与时俱进,让地府这些老古董们可是遭了难。   他试探地按下各个按钮,直到他把能按的都按了一遍后,屏幕上也没出现姬月的影子。   “让开。”   楮墨将宋帝王推到一边,找到阳间人员这一栏,点进去之后属于姬月的名字,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一定就是姬月所处的地方,楮墨放大屏幕,查看这个位置究竟是哪儿,却发现目的地就是轮回台。   这一刻,楮墨想砸了这块破屏幕。   “哎呀,原来你在这儿。”   是姬月的声音,楮墨猛地回头,看到此时的姬月是灵魂状态。   楮墨几乎瞬间出现在姬月面前,周身的黑雾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楮墨将姬月紧紧抱在怀中,“你回来了。”   姬月轻拍着楮墨的后背,才这么一会儿,楮墨这满身的瘴气都聚集起来,再晚会儿地府岂不是要遭殃。   “我不能离开你。”楮墨逐渐散去身上的黑雾,脸色竟然有一丝苍白,抱着姬月的手有些发抖。   “乖啊,我不会离开你的。”姬月作为一个被抽离魂魄的受害者,竟然要先安慰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楮墨,她的脸被迫埋在楮墨怀中,全身唯一能动的就是两个手掌。   她像幼时哄楮墨睡觉一样,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我牵着你,回到身体里。”   楮墨放开姬月,姬月的身体因为刚才去操作屏幕而暂时放在轮回台上,他牵着姬月的手,来到身体旁边。   没有糊涂,还知道要先回魂。   姬月任由楮墨牵着,楮墨紧张的模样,仿佛回魂的是他一样。   “回到身体的刹那会眩晕,严重的会呕吐,我会帮你定住神魂,别紧张。”   我这样的顶级神明还需要定魂,以为我是凡人吗?   姬月闭上耳朵不再听楮墨唠叨,冲着自己的身体躺了下去。   在神魂回到身体时,有几次剧烈地震荡,随后便消失了。   姬月睁开双眼,发现楮墨当真给自己定魂了,她从地上做起来,楮墨像是搀扶孕妇一样,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   “差不多行了。”姬月发现自己的外貌已经变回了真实的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楮墨刚刚做的。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楮墨充耳不闻,继续问道。   “没事啦,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被劈没的?我只是被那个傻子拉走了?”姬月发现楮墨实在是小题大做,抬起下巴指向酆都大帝的方向。   此时的酆都大帝是魂魄状态,宋帝王犹豫了许久不敢上前相认。   “你可是酆都大帝?”   “正是,那个假扮我的在哪儿?”酆都大帝一脸正经,颇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模样。   “跑了。”宋帝王感到地府简直乱成一锅粥了,“您去哪儿了?”   “我、受伤,去调理了一段时间。”酆都大帝用宽大的袖子,掩饰着,他干咳了几声,又道,“近日有贼人潜入地府,你派些鬼差加强巡视。”   眼前目光坚定、身姿挺拔的酆都大帝和姬月看到的那副欠扁的模样完全不同,要不是神魂不能模仿,姬月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是假的了。   楮墨虽然早就注意到了酆都大帝,但看到姬月殷切的目光,忍不住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转轮王伤重,你暂时代理他的职务,近期投胎事宜务必处理妥当,我还需离开几日,地府中事务也暂由你全权处理。”   酆都大帝一面交代着宋帝王,另一面有几分心虚地看向姬月,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和之前不太一样,希望姬月千万不要过来拆台。   姬月接受到酆都大帝的信号,从吃惊转为嘲笑,嘴里准备发出一声耻笑,可惜嘴巴还没张开,就被一只大手挡住了。   这只手稳稳地挡在她眼前,她除了看到一直手掌,什么都看不到了。   楮墨对这个凭空出现的酆都大帝充满敌意。   “你怎么会和神君在一起?”楮墨侧头看向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在地府中一直是道貌岸然的模样,楮墨那富有挑衅的目光扫过来,他内心深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却不认输,当场用同样挑事的眼神回望过去。   宋帝王还在躬身听着差遣,却发现酆都大帝和楮墨两人面色不善地对峙,这两位又是怎么了?   宋帝王小心翼翼,想要化解危机。   “属下还有几件要事要向您汇报,先酆都大帝随属下前往阎罗殿一趟。”   “什么事?”酆都大帝忍不住皱了眉,“我要和应龙神君去追那个冒牌货,小事你自己裁夺就可。”   “谁会跟你一起去?我和应龙会去追。”楮墨牵着姬月的手腕,准备离开。   “他用着我的身体,我肯定去啊,应龙都答应我了。”酆都大帝的着急的时候会维持不住人设,顶着一张英挺伟岸的脸,说出的话却有几分孩子气,他意识到不对,立刻站直,放慢语速,“那贼人胆大包天,必须立刻抓拿归案,此事不易耽搁,请应龙神君立刻随我一道前去捉拿。”   “嗯嗯,行。”姬月拉下楮墨的手,“先去追他,我们三个联手,一定把他的皮剥下来。”   “不需要三个,你和我就行。”楮墨不想带着酆都大帝,睥睨着说道,“你那具破身体,会给你带回来,别跟来碍手碍脚。”   楮墨拉起姬月的手离开了地府,酆都大帝抬脚要去追,却被宋帝王拦下。   “真有要紧事,泰山王被杀了。”   “我知道,地府发生的事我都知道。”酆都大帝挥了一把袖子,姬月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喃喃道,“我的身体肯定要亲自去取。”   楮墨能够追踪到假酆都大帝的行踪,他从指尖放出一缕黑气,黑气向西南方向飘去。   “我看到了那人的原身,是九尾狐。”   “咦,和苏嫣一个族氏,九尾狐又是千年前的大妖,啧啧,不会又是一位故人吧。”   “他要杀人,是敌人的可能性更大。”   楮墨与姬月从最近的一个出口出来,追踪九尾狐走路不行,他打算拦下一辆车,跟车主借一段时间。   楮墨在车流之中,看到一辆眼熟的,他对着司机招了招手。   开车的是小泥鳅媛可,这辆车还是楮墨送的。   媛可战战兢兢地将车停到路边,今天不用上班,他少见地穿了一件红裙子,他可是报的性别男,楮局不会以为他是变态吧,不会通报批评吧,不会辞退他吧。   “楮局。”媛可摇下一点玻璃,只能两只眼睛露出来。   “下车,车借我用几天。”楮墨伸手就去拉车门。   媛可不想,那样楮墨一定会看到他穿的是裙子。   “什么事啊,楮局。”媛可不肯开门,脸贴在玻璃上,企图能逃过一劫。   “有事。”楮墨拉了两次没拉开,看到媛可一脸幽怨地望着他,“我给你加油,几天而已,用完还你。”   “啊,别,楮墨你开你的车不行吗?”媛可预感自己的秘密要藏不住了,恳求道。   “我现在有别的车,还会借你的,赶紧下来。”   媛可不开车门,楮墨用上异能,在里面打开,下一秒车门就被他拉开了,媛可的裙子还被车门带起的风吹了出来。   “啊!”媛可的脸红透了,怎么办?楮局会怎么看我?男扮女装的变态?   媛可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楮墨一把将他拉了出来,随后叫姬月上车。   媛可就这样和楮墨交换的位置,他站在路边,楮墨坐在车上。   就在媛可心惊胆战之时,玻璃被楮墨彻底摇了下来。   “你穿裙子。”   楮墨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媛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惊恐的眼神望向楮墨。   “不错,很好看。”   说完,车窗摇了上去,车开向远方。   媛可内心在流泪,他今天都没在市中心,来郊区转转怎么还会遇到熟人?还偏偏遇到楮墨?完了,他在妖管局要没法做人了。   姬月在后视镜中看到快哭出来的媛可。   “你夸她,为什么她看起来很难过?”   “因为她谎报了性别,担心被批。”楮墨也在后视镜中看到媛可孤独的身影,她的眼睛一直望着车的方向。   “不,她在害怕,害怕你到处宣传她是变态。”姬月将座椅放平,躺在上面,“你是故意吓她的。”   楮墨手指向姬月的方向点了一下,一个粉色的小毛毯出现在姬月身上。   “她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小丫头过于自信了,年轻人要遭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姬月将毛毯往上拉了拉,将脖子缩了进去,顺便将自己从酆都大帝那得到的消息告诉楮墨。   “先抓住九尾狐,然后去找后卿,我忍了他很久,巫族中的几位巫族,好几个都死在我手里,现在除了后卿,巫族也没有什么人了,看在盘古父神的面子上,一直想放过他,可惜他真的太过分了。”   姬月说完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媛可站在原地,忍不住思考楮墨会不会给她处分,包里的手机突然诈尸,媛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你在哪儿呢?最近有没有见到有莘衍那小子?”   打电话来的是戚藏,虽然她已经不是他的下属,但媛可资历太浅,认识的人又不多,妖籍部在本质上,是戚藏在管理。   只要戚藏打电话,媛可就有一种上司在催命的感觉。   “我在外面,没见过啊,怎么了?”媛可不自在的拉了拉裙子,总觉得戚藏能越过电话看到她的模样。   “这小子最近几天联系不上,听说是拿着工资跑去追女神了,可追女神也不能不接电话啊,齐天也不在,执行部没人管了。”戚藏拿着一份工资打三份工,也是气得牙疼。   他原本以为媛可和有莘衍都是年轻人没准有联系,可媛可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跑哪儿去了。   戚藏寻思得赶紧让齐天回来。   “那小子要是跟你联系,记得让他给我回个电话。”戚藏在电话里说道。   “哦,知道了。”媛可小声道。   戚藏险些听不清楚她嘟囔了个什么,不禁又开启了教育模式。   “大声点,说了多少遍了,别细声细语地跟个姑娘一样,你现在赶紧来妖管局,妖籍部有点事。”   媛可一万分地不想去,又不敢公然违抗,找借口道,“我在郊区呢,回不去。”   “去哪儿干嘛?发个地址过来,我派车去借你。”   媛可瞳孔震裂,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   “不!我有急事,去不了。”   “你的急事比妖籍部还急吗?你这妖籍部里的书,活过来了,现在正四处乱窜呢。”   从手机里,媛可隐约听到有人喊救书什么的,很是鸡飞狗跳,她想说,反正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可戚藏说了一句发地址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媛可站在郊区的公路边上,心情就跟被风吹起的裙子一样,哗啦作响。   楮墨的车在众多车流中,仿佛不存在一般,车的速度几乎是平地飞起的速度了,可所有人对这辆车视若无睹,车内却是十分平静,感受不到车速的变化。   追踪九尾狐的瘴气一路向西,楮墨一天一夜间横跨了两个省,直到到达三省交界处。   他望着眼前千年前的夏都城,踩下刹车。   “等我一会儿,我下车看看。”   这里是夏都城的正门口,当时的都城在外围都有一圈城墙,宽大的城门,足有四米高,城门紧闭,千年前的古城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在楮墨面前。   “人家邀请我们来,就一起进去嘛。”姬月也睡醒了,将毯子拿开,率先开了车门。   她站在城门前,城墙修缮地平整光滑,城门上喷了一层当时的保护膜,看起来闪着光亮,一切都是当年的模样。   她推开城门,耳边是行人熙熙攘攘、小贩叫卖的声音,城中的一切都鲜活地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她甚至能闻到千年前空气中清新的气味。   “是幻境?”楮墨站在姬月身后,眼前的一幕让他看不出破绽,仿佛这个城池是真实存在,他们才是突然闯入的虚假幻影。   “也可能是心结。”   姬月抬脚走进城池内,她望着四周的景色,和当年繁荣的夏都城一模一样。   楮墨在踏入城池的同时向后望去,停在原地的车已经消失,城池外是宽阔大道和千亩良田。   进入城中不久,便能看到几家买绢帛的店家,当时的绢帛是罕见的奢侈品,可夏都城中,却有不少店家在售卖。   挨着这些店家的是一些酒肆,夏人喜欢饮酒,在夏王朝几代君王的努力之下,小麦、粟、黍、豆等逐渐丰富起来,酸甜苦辣咸,五味皆备,酒文化逐渐兴起。   穿着绢帛,食用鲜食,在酌一杯酒,何其悠然。   路上行人之中,腰间挂着酒葫芦的十人之中便有五人,有老者牵着稚儿的手,将酒喂给孙子,小孙子一阵喊辣,老者开怀大笑。   夏朝占木德而成天下,尚青色,衣服以黑色为主,人们喜欢穿着宽松的衣服,看起来散漫悠闲。   少年少女你追我赶、嬉笑追逐,恩爱夫妻成双成对、并肩而立,各路商队在城中交易商谈。   姬月与楮墨站在夏都城街头,两人的服饰不知何时,变成了夏朝的常见服饰。   姬月是一身黑面红边的女子服饰,楮墨则是上衣下裳,上衣为黑色,下裳为明黄色,腰间还配把一把剑,是夏朝贵族男子常见的打扮。   “这是要做什么?奇迹暖暖吗?”姬月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倒是合身,她用手摸了一下头,果然发型也变了。   “真美。”楮墨有些痴迷地望着姬月这身黑色装扮,腰紧紧束着,宽大的衣袖随风扬起,发丝擦过红润的脸颊,潇洒中透露出几分十六七岁平凡女子的娇俏。   楮墨从来没把姬月和平凡两个字联系到过一起,应龙从来就不平凡,可此时的姬月就像是夏都城中普通的少女,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溜到集市上玩耍。   “谢谢哦。”姬月放下双手,往城中溜达着走去,“你也很帅。”   楮墨跟在姬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古道上。   千年前的阳光像是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地,从衣服穿透进心底,连心脏都被呵护着,惬意舒适,让人流连忘返。   楮墨一只手背在身后,姬月在多个店铺前驻足,手中时不时拿起店家的物品把玩,楮墨这套赠送的衣服还附带两个钱袋子,每次姬月拿起什么,他都会买下。   姬月站在一家买绢帛的商铺前,将一匹布展开,观察着其上的图案。   “喜欢就买下来。”楮墨又要打开钱袋,姬月伸手按住。 第74章 大池   “我又不做衣服, 不买。”她看着其上的图案,都是一些山川鸟兽,并无其他, “当时丝织品价格昂贵,寻常百姓是买不起的,且当时工艺落后, 这样精致的刺绣, 只能供给夏王朝的贵族们。”   姬月分析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   “虽然主城区的布局和当年一致, 可细节却有不少漏洞, 首先,绢帛店太多,当时虽然繁盛, 却达不到这种程度, 店中的物品是供王孙贵族享用的规格,这些在当时是由官府直接管辖,不会对外售卖, 刚才擦肩而过的商队,是从北方来的,他们一行起码百余人, 可见有大规模交易, 对象也只可能是夏朝执政人, 外族入夏都城, 必然经过军队的核查,且全程会在监视之中。”   “所以,最近这里有盛会?”楮墨问道。   姬月放下布匹, 双手叉腰, 直视楮墨, 脸上带着些许不满,“我怀疑你心不在焉。”   楮墨心中想的是,难得的惬意时光与佳人共度,一时没跟上姬月的思维。   “没,我在听。”楮墨乖巧地收起钱袋,一副正在认真倾听的模样。   “如果是幻境的话,你专业对口,应该会很快发现破绽,但你来了之后,完全被勾着走,还无知无觉,所以,这里不是幻境,而是执念,要想离开,就要找到这是谁的执念,帮那人解开执念,这个城池才能消失。”   姬月再次望了一眼头顶明媚的阳光,太阳向西沉了一些,看来这里也是有日夜交替的,白天温和,到了晚上,那些令人千年都不能舍弃的执念没准会制造什么出来。   “好的,我懂了,现在杀向夏王宫。”楮墨手持佩剑,朝王宫方向转身。   一个执念制造的世界中,处处是制造执念的人的身影,这个人不会是贫民,所以这里会有大量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这个人有常识,但不多,他想制造一个繁荣的夏都城,在处理一些细节时,却是理所当然地自以为是。   “等等,我们现在相当于处在那个人的脑海里,在人的意识里,他本身是无敌的,你轻易动手,他会制造更强大的怪物来杀死入侵者,得疏通才行。”   姬月用手指敲敲楮墨的额头,“你怎么变笨了,为什么?”   楮墨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是某个闲散公子,和小青梅出门闲逛,对于自己真实的身份竟然有些记不清,他立刻集中精神,试图摆脱这种牵制。   “我恐怕被控制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楮墨有些意外,扰乱心智这种活,确实是魔族擅长的,且他本身很难被蛊惑,现在却是他受到影响,而姬月仍旧很清醒的模样。   “哦?那你觉得自己现在是谁?”姬月眼睛中充满惊奇,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楮墨的影子。   “庖正家的三儿子。”楮墨如实回答。   “哈哈哈,做饭的啊。”姬月忍不住一阵大笑,“看来大家都不喜欢这个,之前肯定是空位,你来了之后填补了庖正家三儿子的位置。”   “大家?我的身份不是这个执念人给安排的吗?”楮墨怀疑这个三儿子智商不高,连带着他智商都严重下滑了。   “我刚刚和那些店主交谈,发现他们思维清晰,对答如流,和真人差不多,刚才又经你提醒,我怀疑,这里不少人,跟我们一样,被引到这里之后,安排了某个身份,忘记了本来的自己,用过去人的身份活了下去。”   可这样一来,破解执念的危险系数就更高,若让那个有执念的人发了疯,拉着这里的人陪葬就难办了。   楮墨看着姬月思路如此清晰,颇为差异,他不禁问道,“伟大的应龙神君,为什么你不受到影响?”   楮墨怎么说,也是魔主,虽然不是正神,可实力不弱。   “那还用说,因为这里也有你的执念。”姬月用手指了一下楮墨心脏的位置,“我们虽然是被引进来的,可只有和这里有深刻联系的人才会如此畅通无阻地进来,执念困的是所有人,你越容易被控制,说明某种执念越深,而你的执念一定是与这座夏都城相关的。”   姬月神色轻松,可听她说话的楮墨脸色却有些苍白。   执念?楮墨立刻想到当年与姬月的替身、大夏国师的战役,他杀了国师,这是他痛恨自己的根源。   楮墨脑海中满是当年砍下国师头颅时的画面,身体微颤抖。   “你没事吧?”姬月看着楮墨越发苍白的脸,心想,这个庖正家的三儿子莫非还有什么不足之症?   她伸手去牵楮墨的手,楮墨的手掌太宽,她只能握住三根手指,不得已,伸出两只手握住。   当姬月握住他的手的刹那,楮墨脑海中那腥风血雨的画面才停止。   他立刻抱住姬月,声音沙哑。   “别放弃我,我会改,我一定会改。”   “噢噢,好,乖。”姬月再次拍他的后背,在楮墨处于悲情状态的时候,姬月却一牙疼的表情。   之前楮墨小的时候都没这么幼稚,为什么会越长越回去?值不值地就叫人哄。   姬月一脸木然地维持着拍打的节奏,手腕不动,只有手掌在动。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楮墨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稳定下来,他几乎整个人都想趴在姬月身上,要不是个子太高,可能真要挂上去。   姬月双手踹在宽大的袖子里,任由楮墨一只手抱着她的胳膊,身体贴在她的后背上,一步步向夏都城走去。   她最近进二连三遇上不靠谱的对手,无奈之余,只能接受了现状,她现在只希望,当她破除执念的时候,楮墨不要拦着她就好。   姬月猜测,真正的执念大概率就在夏王宫了,只是会是谁呢?暴虐无道的夏桀,心有不甘的妺喜?亦或者某位重臣?   夏王宫门前有守卫军把手,姬月有些庆幸,楮墨这个身份,是“三正”和“六事之人”中的“三正”庖正的家人,这个身份是能够进入王宫的。   楮墨在守卫军面前扮演着庖正的三儿子,一番交流后,将其中一个钱袋子上交,才打通了进入王宫的通道。   像楮墨这样的家眷无事自然不能面见大夏王,可姬月就是来找夏桀的。   王宫里的路,她很熟,带着楮墨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夏桀寻欢作乐的夜宫,这是他为了与妹喜等人日夜玩乐所建造的大池。   不错,是等人,夏桀贪婪好色,身边的美女数不胜数,世人都传,夏桀独宠妺喜,可姬月用两只眼睛看到,妺喜距离独宠两个字,还有一百多个女子。   这样一个男人,却让妺喜情根深种,她可真是眼瞎啊。   遥想夏朝的建立者大禹,一生为民,可传到夏桀这一代,已然是□□荒唐的暴君。   姬月撩起帷幔,走进夜宫,一位身着男子长袍,头上带着发冠、腰带佩剑的英挺身姿矗立在大池边上,听到动静,率先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庞,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小小的尖下巴,一双上挑的媚眼,极有灵性,眼波流转,满是勾魂摄魄。   姬月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男子打扮的女人,正是妺喜。   妺喜的父亲是人族,母亲则是九尾灵狐。   姬月身体倾向身旁的楮墨,低声问道,“是她吗?九尾狐。”   楮墨当时只看到了一个残影,轮廓像是九尾灵狐,既没闻到气温,也没看到真实模样,仅有的线索并不足以让他判断出,是哪知九尾狐。   “说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没用?”楮墨低头回答。   姬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懂了。”   说完,便将楮墨推了出去。   楮墨被推到妺喜面前,妺喜目光犀利地望着他。   楮墨:“……”   “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妺喜手扶上腰间佩剑,蹙眉望向眼前的陌生人,随时准备拔剑。   “我是庖正家的三儿子,来面见大王。”楮墨快速投入到角色中,微微弯下腰,语气谦卑。   “找大王做什么?”妺喜简直像是夏桀的护卫,所有面见夏桀的人,都要先过她这一关。   “我新得了一些绢帛,想献给大王。”楮墨找着借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妺喜的表情。   如果妺喜就是他见到的九尾狐,那么她应该能认出他才对。   “绢帛?拿来给我瞧瞧。”夏桀的声音从妺喜身后的池子中传来。   妺喜想要继续询问楮墨的身份,却碍于夏桀威严,侧身让开。   姬月轻咳一声,妺喜果然被吸引过来。   “你又是谁?”妺喜挑眉问道。   姬月很是吃惊,无论是曾经的妺喜,还是千年后,她都应该能认出姬月。   “你不知道我是谁?”姬月差异地指着自己,她这张脸,在夏王朝时期,就是通行证,更何况身为九尾狐的妺喜,认不出来才叫奇怪。   “我该知道?真是一群刁民,无缘无故闯夏王宫,胆大包天。”   姬月嘶了一声,剧情和她料想的不一样啊,如果妺喜就是引他们来的那只九尾狐,那么她该认出楮墨,如果妺喜不是,她应该认出姬月。   姬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除了妺喜,夏王宫还有其他九尾狐?   “她是我的丫鬟,请她一起进来吧。”楮墨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只见楮墨回头望着她,眼神示意她,不要离他太远。   “一块进来。”夏桀的声音再度响起。   妺喜有些厌恶地盯着姬月,不甘地让开位置。   姬月走进大池,楮墨却突然挡在她面前,姬月的目光透过身前高大的身影,落在大池里白花花的一群肉/体上。   夏桀身边围着七八个妖艳美女,袒胸露乳,衣不蔽体,几人陶醉地仿佛喝了酒。   姬月心中暗讽了一句,玩的可真花,目光便从肉/体移到了脸上。   夏桀这张脸算得上英俊,隐约还能看出三分帝王威严,身上满是肌肉,桀这个人高大魁梧,体型健硕,力大无穷,算是一位猛男,可惜将一身暴戾之气压迫、残害百姓,终成大夏朝最后一代君王。   再看夏桀周围这几个女人,全部长着同一张脸,都是妺喜。   姬月目光收紧,回过头看向持剑而立的妺喜。   她背对着众人,像是在为夏桀站岗放哨,也或许,是不想看到大池中的一幕。   姬月轻轻叹了口气。   妺喜啊妺喜,这个千年前的夏都城,是否就是你造出来的呢。   楮墨正舌灿莲花地与夏桀描述在一个商队中看到的绢帛,图案之精美,世间罕见,可惜自己身无长物,买不起。   夏桀大手一挥,让楮墨拿着银两,无论如何,将绢帛买来。   楮墨收下侍从递过的钱财,恭敬道,“我第一次来王宫,这里处处珠宝玉石,大王能够允许我四处逛逛。”   “哦,去吧,我这里都是宝贝,你不到王宫,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好好看看,看完记得回来,我可是很久没见到新人了。”   夏桀说话时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妺喜身上,不知道一番话到底在说给谁听。   “您想见到新人还不容易,城中百姓都想一睹大王风采。”楮墨听出夏桀话中的异样,立刻提出建议,“不如召开盛会,王宫也好热闹热闹。”   “不必了,还是这里适合寡人。”夏桀收回目光,和身旁的美人嬉笑起来。   楮墨见到了夏王宫中最有嫌疑的两位,不打算轻易离开,继续找着话题。   “能否请王后陪我前往,我不认识路。”   这次夏桀没开口,不远处的妺喜终于忍不住开口。   “一个小小庖正家的公子,胆大包天敢让我作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是怎么进入王宫的?谁让你进来的?”   妺喜长身玉立,英姿飒爽,侧身望着楮墨,她目光坚定,相貌妖艳却无媚色。   “溜进来的,对王宫心驰神往,毕生心愿就是能够周游王宫,面见大王和王后。”   楮墨毫无心理负担地胡说八道。   “这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吗?”妺喜对于对于突然出现的楮墨和姬月,态度十分抗拒,言语之间,都是要将两人砍头的节奏。   反而是大池里的夏桀,从始至终从容淡定,看着楮墨与妺喜争执,仿佛在看一出戏剧。   “你们放开我,这是什么鬼地方?拍电视剧吗?有病吧,谁是启啊!”   一阵吵闹声从外面传来,妺喜脸色不虞,匆匆向外走去,姬月的目光扫到夏桀身上,这位末代君主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妺喜似乎要拦住那人,那是一个青年小伙子的声音,他嚷嚷着什么,就向里闯,手撩起帷幔,看到楮墨仿佛看到亲人一样,一脸怒气的脸上瞬间变成一脸委屈。   “楮局,我进人贩子堆了,这还是一群不正常的人贩子,搞什么角色扮演。”   原本在妖管局工作的有莘衍突然收到暗恋女神的短信,短信中,女神邀请他前往故乡共度盛宴,有莘衍请假条都没写,抓起双肩包就往车站跑。   有莘衍暗恋的女神是一位身高一七七,身材苗条,一头黑长直的大学校花,不止长得好看,还是他们系的学霸,常年系里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听说家里已经在安排出国了。   有莘衍想,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暗恋的女孩了。   沉浸在马上见到女神的兴奋和注定失去女神的悲伤中,有莘衍下了高铁,按照地址打车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座千年古城。   他按着手机给女神发微信。   “我可能走错了,这好像是个影视基地。”   两秒钟后,手机震动。   “进来。”   有莘衍看着古城,心中生出一抹异样,却还是按照女神的指引,一步步走了进来。   刚进城没多久,他就被侍卫抓了起来,有莘衍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没做反抗,跟身边的侍卫搭话。   “我找涂山苗苗,她在哪儿呢?”   “什么涂山苗苗?没听说过,我说公子,你就别瞎跑了,大王就你这一个儿子,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啊。”   有莘衍和侍卫大哥一番争执,发现自己的身份是夏桀的儿子,母亲是个不知名的女人,据说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夏桀独宠妺喜,对这个儿子视而不见,他算是王宫中的边缘人物,但碍于只有他这一个独苗,夏桀也不希望他死了,就这么整天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有莘衍觉得他肯定是在做梦,从收到女神短信那一刻起就是在做梦。   涂山苗苗性格高冷,一心钻研学术研究,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实验室的路上,怎么可能会突然邀请他参加什么盛宴。   有莘衍发现不对,撒腿就跑,逃了三次,被抓回来三次。   他此刻扒着楮墨的胳膊,仿佛见到了救星。   可这位救星眼神只犹豫了片刻,便将他推开,口中说道,“不认识。”   “别啊,大哥,楮局,我是有莘衍,你怎么回事。”有深意一脸焦灼,随后他将目光放到姬月身上,抬起一只手臂,就打算扑过来。   可姬月微微侧身,也含蓄地说了一声,“不认识。”   “疯了,都疯了。”有莘衍痛苦地双手抱头,蹲在大池旁边,他已经知道池子里那个就是他的便宜老爹,传说中的夏桀。   “你既然没事,就带几位客人去王宫走走。”便宜老爹开口道。   有莘衍幼时就没了亲爸,对“爹”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忌惮,可夏桀是闻名历史的暴君,他抬起头,带着抗拒望了夏桀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他,四目相对,有莘衍竟然生出一种对方的人当时是他父亲的错觉。   “是,父亲。”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有莘衍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怎么当真扮演起儿子来了?   姬月此刻正费劲地捋着有莘衍和夏桀的关系,以有莘衍这个年纪,心结是不应该有的,那么最可能的就是血缘了。   有莘衍的母亲是有莘姓,父亲是巫族不死民。   大夏朝历来的统治者都是姒姓,人族。   等等,大禹的母亲是有莘氏,所以夏朝的统治者都是有莘血统,所以有莘衍。   姬月看向这位一脸要哭了的大男孩,心想有莘衍血统正宗的话,那应该算是夏朝的外戚?   有莘衍被夏桀打发出去,楮墨和姬月不得不跟着出来,有莘衍让身边的侍从都离开,走到一条四下无人的小道上,猛地转身,双手紧紧地薅住楮墨的衣服。   “楮局,你开玩笑的对吧,你肯定认识我。”   楮墨将有莘衍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说说怎么进来的。”   有莘衍见到楮墨终于肯认他,感动地同时,之前的慌乱也随着楮墨的到来而被他暂时压制住了。   有莘衍将如何到达,以及自己的身份全部说了出来。   姬月对于他的到来有了血缘关系上的猜测,便没留意有莘衍故事中的另外一个人物,身边的楮墨却在听到涂山苗苗这个名字时,立刻警觉起来。   “你见到她没有?她在哪儿?”   “啊,你说苗苗吗,没有,肯定是有人假借苗苗的身份引我过来,她不在这儿。”   “涂山氏,大禹的妻子就是涂山氏,你那位同学,此刻应该就在城里。”楮墨指了指有莘衍的手机,“有她照片吗?”   有莘衍还真多,相册里,除了游戏截图就是女神照片,他还特地另建了一个文件夹,将涂山苗苗的照片全部保存在其中。   楮墨接过手机,看着高糊的画面,身体里那个庖正家三儿子的身份瞬间被压了下去。   “有一张清楚的吗?画面都能飞出屏幕了,不是背影就是侧面,全部是偷拍角度,没有一张正面照,你们之间连个合影都没有?”   楮墨举着手机,愤怒中满含着不可思议,不是说追了很久了吗?连张照片都没有?   “去她朋友圈找一张出来,我们得去找到她。”楮墨将手机仍给有莘衍。   有莘衍双手接过手机。   “她没有自拍,也不照相,我手机里这些都是偷偷拍下来的,别的地方更找不到照片。”   楮墨没办法,含恨将手机又拿了回来,尽力从这些模糊的照片中找出涂山苗苗的影子,他在翻看照片的时候,仍旧不忘姬月,目光几次落到她身上,关注她是否有任何不适。   “宝贝,你怎么对涂山苗苗毫不关心,她引有莘衍过来,又姓涂山,不应该是最可疑的人吗?”   “可疑啊,但是你都在查了,我要用自己的大脑想会别的。”姬月眯起眼睛,看向有莘衍,“你家里有族谱吗,祖上是不是有一个叫修己的女人。” 第75章 木偶   “没见过, 这人是我祖先吗?”有莘衍自己身世的传说都是从姬月这听到的,他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什么,家中更是没有什么族谱, 别说族谱,他家里没有任何古老的玩意,要是有的话, 他会马上卖了, 给他妈和他换一套好点的房子。   “你跟她一个姓, 总归有点关系, 让我们静待谜题解开的那一刻吧。”姬月在三人之中,显得尤为镇定,她偶尔会望一眼头顶的天空, 心中计算一下时辰。   夜晚是孤独的人最难熬的时候, 即使编织出了美好的梦境来欺骗自己,可总有寂寞的时候,夜深人静之下, 那些不愿面对的真相,会像猛兽一样,撕开这个虚假的面具。   楮墨用自带的大脑处理了多张高糊照片后, 终于再脑海中勉强拼凑出涂山苗苗的大致相貌。   九尾狐一族在人间的化身多用涂山姓氏, 当年大禹的妻子就是出自九尾灵狐一族, 末代君主夏桀的王后妺喜又是九尾狐混血, 夏王朝千百年来,都与九尾狐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于九尾灵狐,终于九尾灵狐。   如果有莘衍的身份是皇子, 那么涂山苗苗会不会是某位妃子?   “你结婚了吗?”楮墨手上继续查看着涂山苗苗仅有的资料。   “谁?我?肯定没有啊, 大学没毕业, 不对,主要是还没女朋友。”有莘衍越说越郁闷,这个骗子,假冒女神的身份把他骗过来,被他逮着了,一定打爆他的狗头。   “谁问你现实了,你现在的身份,有没有妃子、情侣什么的?”   没等有莘衍回答,姬月率先开口。   “不应该有,夏桀并没有后代,大夏朝后继无人,有莘衍这个身份是胡乱安插的,为什么要假造这么个身份,我猜测,有点含恨而终、力挽狂澜的意思。”   姬月不擅长排列一些亲属关系,有莘衍这个身份的推理过程,几乎耗尽了她的脑细胞。   “当大夏王朝没有继承人的时候,按照血缘,可以从母族过继一个过来,夏王朝有一半有莘氏的血统,从有莘氏过继一个过来,合情合理,只要有了合法的继承人,对于夏王朝来说,就如同重新拥有了希望,现实中没有实现,在这个千年古城的幻影中,总要奋力满足自己的愿望。”   楮墨的注意力在此时,终于从涂山氏上转移了过来。   他因为看到九尾狐,目标一直在妺喜身上,就算不是她,也应该是和九尾狐有关系的人,所以他的关注点是涂山苗苗。   而姬月的表现,却是暂时排除九尾狐,倾向于大夏王朝的直接统治者。   只有真正的统治者,才会弄出来一个王位继承人。   “是夏桀?”   “不好说,不能排除也不能确定,不过,涂山苗苗还是要注意一下,不如你们去找找她。”   有莘衍在听完姬月的解释后,犹如晴天霹雳,他后知后觉地询问。   “我们这是进了一个幻境?被人安排了身份?我们得按剧本演吗,不演会怎么样?惩罚是杀人吗,杀掉我们。”   说着还用双手勒住脖子,做出被人勒死的模样。   “你的猜测全对,所以在这里要小心一点哦。”姬月回答问题的同时,不忘吓唬有莘衍,“还可能会有各种异化的怪兽出现,年轻人要小心啊。”   有莘衍胆子不小,并没有被吓到,在接受完所有信息后,他的思路完全回到了正规。   “我女神,就是涂山苗苗也可能会骗进来了对吗?我要去找她!”   将涂山苗苗当作嫌疑人之一的楮墨面露疑惑盯着有莘衍。   “你不是被她的微信叫来的吗?怎么说,她也不该是被害人吧。”   有莘衍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女神,当即顶撞上司。   “微信肯定是伪造的,冒充她的人发的,她没进来最好,如果进来了,肯定是被骗进来的。”   有莘衍执着又坚毅,深信女神绝对不会害人。   楮墨将手机还给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哦,那你快去找吧,万一她被骗进来正在等着你拯救呢。”   有莘衍接过手机就准备去英雄救美,只是他不知道美在哪儿。   “她会在哪儿呢?”有莘衍很没骨气地求教楮墨,“我虽然进来几天了,可是没见到过可疑的人,我差点就以为只有自己是穿越来的。”   “你觉得我知道她在哪儿?”楮墨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有莘衍是真的有勇无谋啊。   “大概嘛,推测,你说几个可疑的地方,我去跑腿。”有莘衍厚颜无耻地攀上楮墨的胳膊,他既没有强大的推理能力,也没好好学历史,实在不知道在历史上,大夏朝究竟发生过什么。   “去太庙看看,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或者去供奉神明的庙宇,如果她真的进来,不会是无名小卒,多半也是有某种身份。”   楮墨报出一个位置,有莘衍听到后一溜烟就跑了。   “你不去吗?”姬月问道。   楮墨举起一只手,替姬月挡住灼眼的烈日,他看着姬月耳边的碎发,一直烦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着急让我离开,要去私会谁?”   姬月赶人的手法不高明,极容易被看穿,而楮墨又偏偏不按照她的心意行事,不止如此,还要反问。   姬月深深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会配合我。”   “这里危险,有可能会冒出怪兽,我害怕,不能和你分开。”楮墨加入了一点演技,表情显得有些委屈,仿佛真的害怕,和刚才训斥有莘衍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我要去见妺喜。”姬月也掩饰,直接说了出来。   “见她?不是暂时排除她了吗?”在楮墨的记忆里,姬月和妺喜没多少交情,顶多见过一两面。   “就当时千年的故人见最后一面吧,这个城池消失后,妺喜也会消失,我有个问题要问她。”   楮墨最终还是被姬月赶走,去调查整个城池中有多少像他们一样被拉进来的活人,若是打起来,得保证这部分人的安全。   楮墨望着姬月离去的身影,总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就是这个地点,这个时间。   他立刻用手指点了一下太阳穴,一道黑气没了进去。   妺喜仍旧守在大池边,仿佛一个武士,不少人以为妺喜相貌艳丽,就是个娇艳的性感美女,其实妺喜喜好男装,佩剑带冠,剑术能和夏桀过几招,会质问为什么一个男人能娶多个老婆,而一个女人不能嫁多个男人,学识渊博,杀伐果断,在夏桀沉默美色的时候,可代替夏桀上朝议事。   这样一个女人,本应该和夏桀背道而驰,姬月想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爱上了这个完全不符合标准的男人。   是什么,让她千年如一日地守在夏桀身旁,看着他与其他女人男欢女爱。   姬月站在层层帷帐之外,被风吹起的帷帐仿佛裂了个大口子,整个世界只剩下姬月、妺喜两人。   她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个几个世纪。   妺喜的眼中看不出悲喜,她与姬月相视而立,彼此眼中都是说不清的情愫。   姬月抬起一只手,对妺喜招了招,没有任何声音,姬月遥远的身影仿佛是虚幻的。   妺喜侧头看向身后的夏桀,他沉浸在肉/体的享乐之中,对妺喜毫无察觉。   妺喜扶着佩剑,一步步向姬月走来,在距离一米的地方停下,而后对着姬月弯下腰肢。   “神君。”妺喜的声音干瘪而苦涩,仿佛见到了亲人,又仿佛遇到了索命的无常。   “我还以为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姬月望着这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女人,她历来优雅惯了,却在应龙面前失态,上次见应龙时,就是她最潦倒、颓废的时候,三步一跪,跪到应龙府山。   这次,她虽然保持住了外表的体面,可姬月却看到了她那满是伤疤的灵魂。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姬月想要最后一次成全她。   “您是来杀他的吗?”妺喜的嗓子几乎是沙哑状态,她喉咙发紧,肩膀紧张地收缩着。   千年前就该死去的人和城池,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包括妺喜,包括夏桀。   “这里存在多久了?”   妺喜脸色紧绷,姬月对她而言,就是一把索命的利剑,这把利剑此刻正悬挂在她的头顶,虽然恐惧,却不得不面对。   “很久,我和大王身死后,便失去意识,等再次睁开双眼,我们都回到了这里,仿佛从前一样,大王什么都不记得,每日饮酒作乐,其他人也仿佛失去记忆一样,我们日复一日地按照曾经的日子活着,我数不清多久了,可能几十年。”   “几十年,你们都没踏出过这座城池,就没人怀疑?”   “他们就像是木偶,没有思想,仿佛、仿佛一个个傀儡。”   “夏桀呢,他也是傀儡吗?”   妺喜脸色煞白,仿佛在用极大的力气稳定情绪,她用力咽下口水。   “是,他也是,记忆和状态停留在叛贼攻进夏都城之前,从不会考虑其他问题,每日只是享乐。”   “那你是怎么看上一个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男人的?”   姬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妺喜对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她知道夏桀的品行,却清楚地沉沦,她并没有受到蒙蔽,或者说夏桀在她面前根本不屑伪装,而她却一头栽了进去。   “我、喜欢一个人,不会在意这些。”妺喜低垂着头,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没有焦点,只是无处安放。   姬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脸色严肃,带上几分威严,对妺喜的训斥,话到嘴边,马上就要宣之于口。   妺喜却出乎她的意料地再次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三岁,当时他率领大军攻打有施氏,高坐于骏马之上,气吞山海的气势,天地之间无可比拟,我是九尾狐混血,不被九尾灵狐一族所接纳,从小长在人族中间,有施兵败求和,他们献出牛羊、马匹和女人,其中包括我。”   妺喜被九尾灵狐一族所排斥,母亲早亡,跟着有施氏长大,又因为她是不是冒出来的狐狸耳朵,而被人族厌恶。   她天生世运不济,没有继承九尾狐一族任何法力,生为半妖,也远不如其他半妖活得自在,她顶着有施氏的名号,没有享受富贵生活,反而被推出来做了献祭品。   十三岁的妺喜心中都是恨意,她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和人族苟合,这让她无法修习妖术,她恨这个人族的父亲,没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只能屈膝臣服,她更狠这个攻打有施氏的暴君,他杀了那么多族人,还要掠夺她的自由。   十三岁的妺喜并不懂得掩盖情绪,她发疯一样摔打着宫殿内所有物品,她不停地撕毁绢帛,甚至要一把火把宫殿烧了。   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天,妺喜被夏桀拎出即将坍塌的房屋。   妺喜被摔倒地上,她想,这个暴君一定会杀了她。   夏桀的身影仍旧比她高出一截,即使在妺喜成人后,她也没能超过夏桀的身高。   她看着熊熊烈火,心里扬起一股难得的痛快,她的人生仿佛是被撕碎了一般,毁灭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将它们全部撕碎,她就能获得愉悦。   夏桀矗立在妺喜身侧,目光落在被烈火吞噬的宫殿上,脸上出现残忍又兴奋的快感,他想他终于遇到了同类。   这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女娃娃,有着和他一样的癖好。   隔日,夏桀派人送来大批绢帛,供妺喜玩乐,用玉石建造华贵的琼室,供妺喜享乐,看着她将百姓费尽心血制成的绢帛撕成碎片,看着她将珍宝玉石砸向地面。   妺喜和夏桀就像是两株缠绕在一起的毒藤,通过散发毒素获得快感,在这个过程中,妺喜爱上了这个能够给与她快乐的毒药。   她和所有人一样,只在这一件件事情中,看出独宠两个字,她以为这就是爱情,有个男人无条件地宠爱着她,即使她捅出天大的篓子,也没有一声训斥,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无声地为她拍手叫好。   可事实上,她也不过是夏桀用来取乐的工具,夏桀对她特殊,只是认为她的疯狂和他一样,一旦她变成正常人,就会和其他人别无二致。   “我开始上朝议事,看到大厦将倾,我试图改变,这引来大王的不满,□□、压迫,他不在乎是否会灭亡,我看不懂他。”   妺喜在很长一段时间把持了朝政,可她只是推到台前的执行者,下达命令那个人,始终是夏桀。   他在酒池肉林之中,操控着大夏朝。   姬月透过层层帷幔,看到远方的夏桀,他自始至终没有向这边看一眼。   复杂、癫狂的男人。   “去跟他道别吧,千年前就该安息了,徒留在世间,困于一隅之地,凭借执念强撑下来,未必能真心欢喜。”   妺喜安静地听完,似乎在听一场宣判,她在沉默良久之后,缓缓地点头。   大池四周的帷幔,在享乐时,是烘托氛围的暧昧道具,在灭亡时,是高悬的千尺白绫,昭示着这群享乐之人的终结。   姬月望着妺喜残缺不全、模模糊糊乱成一团的影子,可怜这个被命运裹挟而行的女人,气愤于她未选择反抗,而是同流合污。   妺喜不知对夏桀说了些什么,她占用的时间不长,很快便走了出来。   她行色匆匆,眼中透露着绝望,不是对于死亡的绝望,而是临死之前,也没有得到心爱之人特殊的关爱。   姬月不能冒然杀害古城中的人,可如果是对方情愿的话,对这座城池的影响会降到最低。   她与妺喜行至一处偏僻之地,准备给她个痛快,金斧黄钺握在手中,其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名字,很快,就会多一个妺喜。   金斧黄钺高高扬起,在炙热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让人不可直视。   妺喜闭上双眼,等候着末日终结。   金斧黄钺落到妺喜脖颈之上,下一刻就要砍断她纤细的脖子。   妺喜的后颈上,突如其来隆起一个大包,像是长了一个瘤子,瘤子增长速度极快,顷刻间变成一只粗糙的兽手。   姬月困惑之余,手里利刃毫不犹豫地切向那只手。   阳光下,妺喜的影子逐渐被一个虎身长毛的怪物所取代。   “梼杌?”   姬月的金斧黄钺被梼杌的虎爪挡了下来。   梼杌向后窜去,拉开危险距离,拱起身子,前爪匍匐在地,做出攻击姿势。   梼杌在四大凶兽中最没有存在感,比起饕餮的知名度,简直是差了几个数量级,又楞又憨,不像混沌一心作恶,也不像穷奇是个墙头草,在各大战役之中,梼杌杀敌无数,祸害过的人族数以千计,可就是没什么记忆点,以至于姬月常常把他给忘了。   那么问题来了,一向神隐的梼杌,为什么会附身在妺喜身上?   “梼杌兄弟,你怎么在哪儿?”姬月将金斧黄钺收回,目光在梼杌身上巡视,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半妖九尾狐和凶兽梼杌联系在一起。   梼杌呲着牙,露出一排狰狞的牙齿,对姬月发出警告的怒吼。   “呦呵,还不会说话呢?这都多少年呢,还是个哑巴。”姬月从前就没见梼杌说过话,只以为是他这只兽高冷,不屑于与她交流。   就在姬月以为对方是会兽语时,梼杌说了句人话。   “你不能杀妺喜。”   “嗯?你说不能就不能……还是有什么隐情,说出来听听。”姬月硬生生拐了个弯,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得耐心。   “妺喜的身体里背负她自己以及整个夏都城惨死冤魂的戾气,她的状态比你想象的不稳定得多,千年古城拔地而起,她是城池的所有者,可以控制城池中的一切,外表的平静只是假象,一旦刺激到她,城池中的一切都会被她吞噬,你和我都逃不出去。”   姬月没想到梼杌不但会说话,语言表达能力还不错,这么长串的句子,说完不带喘气。、   “妺喜告诉我,她并不知道这座城是怎么来的。”姬月眼眸中倒映着梼杌的身影,“你知道的倒是挺详细,听起来你也是被困在这里,可是你在妺喜的身/体里,你不觉得奇怪了点。”   梼杌一直保持着伏击姿势,双眼紧盯着姬月。   “她是半妖,没有强大的妖力,她设下圈套,将我吞下才有了维持这座城池的能力。”   “我还真有点相信你说的了。”姬月慢吞吞地踱步走向梼杌。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姬月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了。   “既然她依靠你而存活,那么你死了,她不是好对付多了吗?”   金斧黄钺随着姬月的声音,破空而来,梼杌的虎皮对上锋利的斧刃还是逊色了些,金斧黄钺在梼杌背部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扑哧扑哧往外冒。   “果然是垫底啊。”   姬月站在三步外,灵巧地操纵着金斧黄钺,每一击,都准确地砍在梼杌的薄弱处。   不过片刻,梼杌身上便鲜血淋淋。   “应龙!你也想死在里面吗?”梼杌狂怒,再次后退,地上滑出一道血迹。   “只要你死了,妺喜死了,这个城池就会消失,我就会出去,说起来,我还有些意外,这个城池真是她建造的?亏我还怀疑夏桀。”姬月勾唇笑了笑,“谢谢你啊,告诉我这个秘密,这是你兽生中做的最大一件好事了。”   梼杌看着这个笑容,只觉得恐怖,他原本以为应龙不会轻举妄动,可事实却是,她要杀他。   “你那么有信心你能逃得出去?妺喜发起疯来,会屠城,会把所有进入城池的人杀了。”   “都快死了,就别操那么多的心了。”   究竟是妺喜吞了梼杌,还是梼杌躲在妺喜身体里,尚未可知,即便梼杌说的是真的,他死后,妺喜会因为危机来临而发狂,姬月也有握把稳住妺喜。   这个城池之中,有她在乎的人,夏桀。   金斧黄钺又大了一圈,梼杌仿佛是被追着跑的丧家之犬,他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可斧刃还是密密麻麻追来。   梼杌终于发出一阵嘶吼,体型爆增,几乎要压倒半个夏王宫。   一头凶兽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城中。   姬月见状也不再客气,原地变身,化身成龙冲了上去。   正在城中排查是否还有人被困进来的楮墨,向夏王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蓝天白云之下的王宫,古朴地仿佛一张油画。   他回过头,继续盘问眼前的妇人,“姓涂山?” 第76章 被困   楮墨一路排查过来, 共有七个人记忆混乱,说话间会冒出现代词汇,他将人都关进了一家卖布匹的铺子里, 这位妇人是来买儿子结婚用的新布料的,被楮墨堵在了店里。   “涂山柳,柳树的柳?”楮墨咂摸着这个既不古代又不现代的名字, 在几轮的盘问下, 老妇人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个古人的样子。   可楮墨望着她挺直的脊背, 怎么都不像五十岁的模样。   涂山柳头发花白, 脸上褶皱不多,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胚子,身材挺阔, 让人看到后, 会不自觉地感概一声美人在骨不在皮。   “你不是涂山苗苗吧。”楮墨端详着涂山柳,他脑海中描绘出的涂山苗苗长相和涂山柳完全不重合。   “自然不是,不过,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涂山柳眼中满是欣喜,手指抚摸着一匹绢帛, “是我儿媳妇, 你看这块黑色的怎么样, 我得帮她们做一套喜服。”   楮墨的铁索被他捏在了手里, 眼中带着冷意,审视着这名妇人。   “什么时候成亲,我去喝一杯喜酒。”   “今晚。”   “今晚办喜事, 这会儿还没做衣服, 你这谎话真是漏洞百出。”楮墨身上冷意逐渐显露, 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可涂山柳却无知无觉。   “这也不能怪我,人来的太慢,儿子和儿媳妇这么多年才回家,我没能提前准备,今晚又是良辰吉日不能错过,实在没时间,就让他们穿便服吧。”   涂山柳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样,用尺子量出尺寸,拿着刀剪,将布料裁了下来。   有莘衍和涂山苗苗被这老太婆抓走了?就为了成亲?催婚催到千年后吗?   “你不如早点回家看儿子儿媳妇吧,我猜你活不过今晚。”楮墨将铁索收了回去,“走吧,我送你一程。”   “好啊,回家,衣服什么的也重要,人到了就好。”   涂山柳将剪下来的绢帛包好,跨在胳膊上,步调不紧不慢,姿态优雅。   “有莘衍是夏桀的儿子,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你口中的儿子和你没什么血缘关系吧。”   楮墨不远不近地跟着,对于这位老妇人的身份仍旧没有头绪。   “他才不是那个混蛋的儿子,夏桀那个神经病怎么配和我的阿衍相提并论。”涂山柳提到夏桀时的嘲讽不似掺假,仿佛这个人就不该存在。   “他不配做大夏的王,在祭祀之时,大祭司很早就预言了大夏的危机,可这个疯子,在知道预言的情况下,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在加速大夏的灭亡,每一桩大祭司阻止他做的事,他都无视阻拦,他就是个疯子。”   涂山柳对夏桀的不满,能说上三天三夜,楮墨从她的大篇幅斥责中,提取精华信息。   涂山柳对夏桀非常了解,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指责夏桀,而且她关心的是大夏朝。   楮墨在这个时候,脑海中闪过姬月提起的一个名字。   修己。   楮墨快被带进了一家别院,房间不大,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家住宅,不过此处张灯结彩,确实是要过喜事的模样。   家中有三个佣人,里里外外好不忙活。   涂山柳请楮墨进来喝茶,自己则去操持儿子的结婚事宜。   楮墨看了一眼茶叶,没有动,起身去寻找有莘衍。   这里一共两处房子,前排的招待客人的客厅,楮墨进来时,观察了四周是情况,没有有莘衍的影子。   他绕到后排,左侧一件房门紧闭,还上着锁。   楮墨挑眉,这未免太明显了。   几条黑线从他指尖飘出,没入了锁眼中,片刻后啪嚓一声,铜锁打开。   有莘衍双目紧闭地躺在地上,双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人在昏迷,手背却暴起青筋,正在用力挣扎着,他死死咬着牙,一口白牙险些被他咬碎。   楮墨皱眉望着有莘衍,散出几道黑气,钻进他的太阳穴,通过魔气,看看有莘衍脑子里在经历什么天人交战,怎么把他拉出来。   在有莘衍的世界中,他此时正在作战,他身穿铠甲,满身污血,脚下是累累白骨,手上一柄长剑,一剑捅穿了对面人的脑袋,那人的半个脑袋顺着切面滑了下来,滚落到他脚边。   四周狂风呼啸,哀怨四起,震得人耳朵发麻,长久地折磨中,听力几乎失灵,可手中的剑没有一刻钟停下,不断地有人涌上来。   这些人像是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宁愿不要命,也要往他身上扎上一刀。   他的大腿、胸前被剜了无数个窟窿,肆虐的狂风化作利刃,在窟窿上割肉补刀,钝痛直达心底,可恨的是,如此的痛苦却没把人痛晕,大脑反而更加清醒,能够清晰地意识到,刚才的那把刀,扎到了哪儿里。   有莘衍将挡在他面前的东西全部砍掉,他走过的地方,仿佛是尸体铺筑而成的道路,当他终于把最后一个挡路者杀掉后,身穿白袍的老者手持权杖站在大地上。   国师!姬月!   楮墨瞳孔震裂,他时常要压制身体中庖正家白痴小公子的身份,又要分神注意房间外的动静,此时,在有莘衍的灵魂深处看到这一幕,已经不存在的心脏仿佛重新回来了一样,腾腾跳个不停,快要从他的嗓子中跳出来了。   “不行!”   楮墨立刻阻止有莘衍的行动,当他伸出手时,发现出去的是有莘衍的手。   不对,这根本不是有莘衍,是他自己,是千年前的盛琰。   楮墨不断地和千年前的盛琰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一只手举剑直指国师头颅,另一只手却拼命扣住那是手的手腕,手腕处被抠破,肉裂开细小的缝隙,楮墨的手指掐进肉里,企图让疼痛阻止自己的行为。   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把剑并没有因为千年后楮墨的抵挡而放下。   大夏国师的头颅滚落到脚边,嗜血的盛琰侧目看了一眼头颅,转身离开。   楮墨的视线被迫跟随着他,接下来他会遇到一个老妇人,得知国师就是应龙。   当年那位妇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之中,这些人都是夏都城的国民,是最不希望都城被攻破的一批人,他们誓死捍卫大夏王,视闯入都城的侵略者为洪水猛兽。   那妇人站在人群之中高喊,“魔头,你敢杀应龙神!你这个魔头!”   盛琰总是格外关注有关应龙神的一切,这个声音虽然用尽了最大力气,但在疯狂的人群之中并不突出。   他用手臂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盛琰双目赤红,带着杀戮之后残留的癫狂,眼中看待万物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他冰冷的眼中在告诉着世人,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除了她。   盛琰拖着重剑,剑尖在地上擦出一路小火花,他人高马大,一步步向这群亡国遗民走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山,压了过来,原本喧闹的人群竟变得鸦雀无声。   “你这个幽冥都冒出来的怪物,你杀了应龙!”妇人声嘶力竭,在寂静之中尤为突出。   重剑在地面上转了个方向,指向这群没有跟上出逃队伍的百姓,几道火光闪过,乌压压的人群倒下了一大片,那妇人被砍去了双腿,双手撑在地上,呜咽地再次呐喊。   “妺喜请应龙神前来助阵,她化身国师,你竟然敢杀了她,她可是神啊!”   老妇人的双眼汩汩地冒出鲜血,盛琰脸色骤变,拎起重剑跨上马背前去寻找国师遗体。   在尸堆之中,楮墨抱起应龙的尸体,她的尸体格外僵硬,像是死了许久,在冰柜冻过,刚刚拿出来一样,脸和皮肤已经是浅青色,血管紧缩在皮肤里,他看着毫无生命迹象的应龙。   仰天发出阵阵嘶吼。   盛琰抱着应龙的身体,身体不停地发抖,不管他说什么,多少次呼唤应龙的名字,都得不到回应。   夏朝算什么,成汤算什么,王朝更迭,谁做人皇,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是要站在应龙神身边,如果连神都没了,他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时光流转,盛琰抱着应龙的尸体,走了十几座神山,他跪下请求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施救,可没有一个做得到。   有些震惊于应龙神之死,有些在慈悲的面容之后露出一张惊喜的笑脸。   盛琰无暇顾及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副心态看待应龙之死,他只想把应龙救回来。   应龙身上布满黑色瘴气,盛琰以此来延缓应龙尸体腐烂的速度,或许,先将应龙放在又幽冥都的冰棺之中,再去寻求解救之法。   盛琰准备返回幽冥都,却在路上受到阻挠。   那人的形态超出了盛琰的认知,他就像是几条线构成,在阳光之下又能隐约反射出依稀可见的轮廓,他并不是一个薄片,而是一个有体积的生物,又几乎是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一张方正的脸,但只有边缘,没有五官,衣服的边缘可画了几根线。   像是简笔画,但人物是立体的。   “真是乱糟糟的,让长辈操碎了心。”他有着一副好嗓子,按照现在的叫法,是典型的低音炮,说出话来,饱含情谊,只是声音,就能给人以力量,“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省得你兜圈子。”   九州大陆上,各类奇形怪状的东西,盛琰都见过,可眼前的生物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属于任何一族,不是人,不是魔,不是妖,盛琰甚至怀疑,他不是生灵。   “我能告诉你,谁能救她。”空中出现两条线,是他伸出手指,意味不明地指了指盛琰心脏的位置,又说道,“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我这人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就是白泽,那小东西什么都知道,他会告诉你怎么做。”这位平白无故出现的人,在说完话又平白无故消失。   盛琰没有时间去追认他的来历,带着应龙的尸体,立刻去了白泽洞。   接下来,便是威逼白泽,复活应龙的办法,白泽支支吾吾说了要用他的心脏,盛琰伸出五指,挖出心来。   白泽脸上表情奇怪,尤其在看到应龙尸体时的表现,和其他神明完全不同,既不震惊,也不担忧,而是一种顺势而为。   “能再活一千年,延续一千年的寿命。”白泽嘟嘟囔囔地说着。   盛琰当时的要求不高,先救活,只要活过来,他将来再给她续命。   白泽说需要搭配特殊的药材,而且这么一大颗心脏,应龙也没办法一口咽下去,需要捣碎,于是便那些心脏走了出去。   盛琰隐约听到白泽小声抱怨着什么。   “机关算尽,就这么帮闺女逃过天劫,还得是别人心甘情愿奉上,锅也让别人背,谁也没您深谋远虑啊。”   白泽由于有预知一切的能力,经常胡言乱语,乍一看,就跟常见的半疯子神棍一样,而且他语速极快,又含糊不清,盛琰只听到,机关、天劫、奉上几个字,他的精力不在白泽身上,也就没注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楮墨和盛琰几乎已经融为一体,之前他隐约在另外一个视角,看的是自己的过往,不知道什么时候,楮墨的视角已经由看客变成了主角,他跪在地上,前方是应龙那已经出现尸斑的身体。   撕心裂肺,身上每一条神经都经受着酷刑,这种痛苦甚至无法宣之于口。   盛琰的大脑大部分时间已经停止了思考,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楮墨差一点就要忘记,这是曾经的自己。   这是发生过的事,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应龙。   楮墨的魂魄险些被这条想法震出身体,脑袋里几条粗大的神经突突突地跳个没玩,似乎在竭力阻止他想下去。   楮墨猛地掐住指尖,十指连心,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是千年前的他。   国师是应龙放出的傀儡,凤凰特意化成应龙的模样,假死报复他,神秘人暗中设计地让他掏出魔心,那么魔心究竟在哪儿。   楮墨的手指凶狠地扣着地面,他的血不像其他生灵,是新鲜的红色,而是黑中带红,和黑泥土混在一起时,几乎分辨不出这是血。   楮墨自从恢复记忆后,自以为记起了所有的事,可这件事却一直每想明白,直到现在。   当年的事,这个神秘人,阴错阳差将魔心给了应龙。   楮墨脑海中出现所有和此时有关的片段,不断拼凑这个事件的始末。   就连在小世界中,后卿提到的话都回忆起来。   “以命换命,魔主这种生物,虽然罪大恶极,命却出奇地长,一息尚存便可永生,你挖出自己的心脏,作为药引给应龙服下。”   从后卿这段话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不知道,当时假死的是凤凰,所以在第一层中。   应龙化身国师,被杀后,盛琰取魔心救人。   可在周冶事件之后发现,国师是傀儡,傀儡死了只会化成朽木,不会因为服下魔心而复活。   不死民中的地下宫殿,楮墨才想起凤凰多次化身应龙假死,那么那一次,能做到天衣无缝的,除了凤凰再无他人,若是凤凰服下魔心,她就没那么容易死了,最起码,在她死亡之时,楮墨能闻到魔心的气味。   而在千年古城之中,楮墨顺着回忆,记起了曾经没有注意过的细节,神秘人和白泽。   等等,他为什么要考虑魔心的去向?   在这个古城之中,他的所有想法都会被古城的所有者探知,在此之前他一直尽量减少与古城无关的思考,而现在他想起这些。   它想知道,魔心在哪儿!   楮墨挣扎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出白泽洞,想要奋力从这具身体中挣脱出去,可他就是盛琰,根本就无法离开。   楮墨的拳头砸向冰冷的石洞。   他被困住了!   ******   “难怪犯了天劫还活了一千年,原来魔心就在应龙体内。”九婴将古城中的信息呈报给后卿,“也难怪一位正神天天怕冷,原来是有颗魔物的心脏。”   上次无支祁失败,九婴胸口就憋着一口恶气,今天终于扳倒了楮墨,此时痛快极了。   “修己这座千年古城最能困住人,凡是进去的,没一个活着出来,反正也查出了魔心的下落,下一步是不是该让魔主盛琰重出江湖了。”   九婴几乎是摩拳擦掌,他辛苦多年,终于看到了胜利。   修己,有莘氏,名志,是大禹的母亲,孙子启创立大夏朝,历经十七任君王,亡于夏桀。   这世上,母亲对儿子的爱是最执着的,执着到生出魔来,她原本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生老病死过完一生。   意外发生在,她的儿子和孙子。   大禹为国为民,一代圣人,启野心勃勃,建立夏朝,从此进入“家天下”,以一人号令天下,好在他治国有方,开创了文明,建立宗庙,供奉祖先,而修己也享受着后辈的供奉。   她原本应该消失,但修己放心不下子子孙孙,她住在宗庙中,日复一日看着来祭拜的后辈们,一恍惚,就到了夏桀。   她入魔是在都城被毁那天,在她眼中,有强盗来抢她孩子的东西,修己游荡在都城之中,看到她所有的后辈都被杀了,除了夏桀。   她以游魂状态追了出去,等她找到时,连夏桀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修己不能接受她所有的子孙都离她而去,悲恸到极致,她竟然生出力气,将夏桀和妺喜带回了破败的夏都城,她守着他们的尸体,日复一日,在无尽的等待中,与千年古城融为一体。   而后卿在发现这座古城后,与修己进行了一笔交易。   与其守着再也回不来的人,不如找到新的继承者,重建大夏。   后卿承诺帮修己找人,而修己需要拿出诚意,让后卿看到她城池中的秘密。   那是的修己并不强大,她勉强能让夏桀活动起来,却没有思想,后卿看重这座活城池,不辞辛苦给修己带来各种补品,那些不听话含冤而死的人,背叛巫族凌迟处死的叛徒,甚至不肯归顺后卿的各路妖精,都被统统扔进来,填这座古城了。   那些妖怪中,梼杌被扔进去的时间并不断,可这头凶兽,最大的特点就是倔,死倔死倔的,修己一直没能消化,反而被梼杌抓住机会,和妺喜融在一起,时不时借着妺喜的身份,吞一两个小妖。   修己救妺喜回来不过是顺手,在她眼中,即使死,她的孩子也得有陪葬的,墓室之中,妺喜得陪着,像生前一样,伺候着。   修己时不时想杀了这个狐狸精,在夏桀恢复神智后,他就不需要陪葬品了,这个红颜祸水,应该被处死,每当修己要动手时,夏桀冷冰冰眼神就会扫过来,让她感到,夏桀能看到她,他在无声地制止她。   修己虽然痛恨这个孩子,嘴上骂他是神经病,却不能杀他,谁让他是她唯一的指望呢。   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自己辛辛苦苦?复活了整座城池,自己变成了砖瓦,路上的野草,悬在天上的日头,变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城,为的不就是大夏吗?   “取出应龙体内的魔心,杀了应龙,盛琰挣脱遽魂大阵,冲出幽冥都,压在其上的地府第一个遭殃,届时轮回台被毁,轮回消失,后土大帝重临世间,我们的伟业就要完成了。”   巫族的大能就要回来了!他们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后卿手上戴着一个草编的戒指,是安若亲手给他戴上的,以前的后土也常会编一些小玩意,心灵手巧,安若看到后卿的戒指盒里有一枚珍藏的草戒指,按着那枚戒指的模样,从新编了一个给他。   后卿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戒指上,他的眼中终于有了光芒,脸笑容都显得真挚了。   “是啊,后土就要回来了。”   他前面是一个屏幕,屏幕连接着修己的大脑,能够展示她最想呈现的画面,修己早已经和古城融为一体,没有真正的身躯,可只要她还存在于大地上,土之大巫的后卿就能够和她取得联系。   “毛犊让应龙多活了一千年,他的心愿已了,是时候让应龙神放下重任,休息了。”   后卿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梼杌有修己正和应龙打得难舍难分,最近苏醒的巫族前辈正在融入古城,蚩尤、夸父,包括曾经为黄帝效力,变身旱魃后被抛弃的女魃,在外面他们可能赢不了应龙,可是在这座城里,在修己的身体里,应龙必输无疑。 第77章 重生   后卿从前也想杀了应龙, 可是又看重她这副身体,这就提高了杀人难度,需要应龙半死不活, 可他现在找到了更合适的身体,祝柔,啊, 应该叫思士, 形态百变的女魔, 身体素质远高于普通人, 而且能够变成后土的模样,等后土想来,却发现自己盯着应龙的脸, 估计会很恶心。   现在不同了, 有更合适的躯体。   思士的躯体,盛琰的心脏,万事俱备, 只等应龙的死期。   “穷奇正在劫杀饕餮,齐天追着我们留下的线索,四处寻找苏嫣的断尾, 妖管局里, 蚩尤去逛了一圈, 引得关在牢底的束臣狂性大发, 把妖管局撞地书倒了一地,届时地府出事,谁也赶不过去。”   九婴跟随后卿多年, 一直知道他的主子心机深沉, 可看到他今日的布局, 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   他几乎把每个人都算计到了,白无常被抓后,在路上就被巫族养的狼狗撕碎吞了下去,一点线索没留,地府至今没查到后卿头上,思士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道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地下。   提到思士,九婴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按照后卿的指示去接近她,思士外表嚣张,内心缺爱,张牙舞爪的背后是一个极容易被摸透的灵魂。   思士此次前来,知情者只有楮墨和朱厌,楮墨不用说了,朱厌经过多年磨砺,已经成了一个肚大腰圆,快走几步就会大喘气的中年老男人。   这所有的消息,对于后卿来说,都是好消息,除去鸡飞狗跳的妖管局,魔族也没有能打的了,胜利的天枰终于偏向了巫族。   ******   应龙的利爪将梼杌分成了几瓣,头和四肢全部卸下来,零零散散丢到地上,她扬起龙首,望着三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掠过蚩尤、夸父,落到女魃身上。   “你和他们一起?”   龙身时的应龙,声音犹如洪钟,能够穿透大地,她的质问仿佛巨浪,砸向女魃。   女魃全身裹着红布,她赤着双脚,炽热沿着双脚散发到地面,她所在的位置,连土都被煮熟了。   “我为了帮他,变成这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将我赶到天涯海角,这天地之间都容不下一个我。”   女魃脸上爬着几条粗大的疤痕,是当年驭火驱逐敌军时所留,她原本就不貌美,这些疤痕更是毁了她,女魃期期艾艾,心中怨恨,她后悔,如果可以选择,她绝不会为了黄帝,变成妖魔,即使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我的棺椁埋在荒漠之中多年,与你为伴。”   女魃苦涩一笑,“荒无人烟,只有无情的沙子,您不觉得太孤单吗?”   “你想来人群之中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来想想办法,你如今能从死地回来,获得重活一世的机会,要把握住,你身旁这两位被我所杀,算是死敌,今日一战在所难免,可你,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性命。”   “应龙神好大的口气啊,和当年一样,自视甚高。”夸父手臂上缠着两条蛇,青蛇缠在右手,黄蛇缠在左手,两条蛇吐出芯子,发出嘶嘶的威吓声。   应龙冷哼一声,带着嘲讽开口。   “昔日手下败将还敢到我面前来,这么快就想再死一次?”应龙龙首下垂,盯着手下败将,“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在杀你们之前,我要知道,谁派你们来的?”   蚩尤在在三人之中最为沉着。   “后卿,他帮我们复活,我们帮他杀人。”   这个答案在应龙的意料之内,不过,他竟然能复活死人?这是什么逆天邪术?   “为了后土?”   “不知。”   “好,不知就不知吧,我自己去问他。”   应龙的龙爪上泛着金光,猛一看像是黄金铸成,却比黄金坚硬地多,她展开双翅,向蚩尤、夸父俯冲过去。   应龙企图将两人用利爪按在地上,可当她靠近时,两人身形猛增,瞬间变得和她一样大小,应龙半路改变策略,主攻蚩尤一人,她以利爪为刃,企图划破蚩尤的喉咙,可当龙爪碰到蚩尤的皮肤时,仿佛撞到了铜墙铁壁,又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烈焰。   龙爪被磨得见了肉,就像是刃的指甲,差点被磨光。   应龙嘶了一声,向后略去。   耳边传来夸父的笑声从后方出来,应龙听到两道细微的嘶嘶声,一左一右由后方扑了过来,她再次转变方向,向天空飞去,可头顶上,浑身火焰的女魃等待多时。   应龙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冲向了头顶,同时天降暴雨,雨点像是坠了秤砣一样能将地面砸出坑来。   可尽管如此,也没有浇灭女魃身上的烈焰。   女魃筑起一道火墙,封住应龙去路,她只能硬闯,应龙被炙热的烈焰包裹,这火能燃烧万物,且仍旧带着融化一切的气势,应龙感到,她的龙鳞已经被烧毁!   应龙全身着火,咬着牙冲过火墙,没有耽搁,又施法降雨,企图将这身火焰浇灭。   她用上了全力,雨水大得跟枪子一样,密度跟汞似的,砸到火焰上,一点反应没有。   此时的她,就像是烧烤架上的肉,马上就被烤熟了。   应龙短暂地想,得了,通体留疤都算轻的,能活命就不错了。   她从火墙中重出,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准则,向夏桀的方向夺去。   原本应该在大池中巫山云雨的夏桀穿戴好衣服,腰间佩了一把剑,往应龙的方向走来。   她没烧坏的眼睛看到,这身打扮和妺喜完全就是情侣装,而夏桀确实也和传说中一样,身材高大,有帝王之象。   应龙边冲边缩小体型,等到了夏桀跟前,已经变成拇指粗细,她灵巧地攀上夏桀的脖子,原本怎么都灭不了的火,瞬间熄灭了。   果然是这样。   应龙心想暗道,还是因为城池的原因。   “妺喜呢?”夏桀没将阻止应龙,目光看向三位不速之客。   “你不知道?她向你道别了吧。”   夏桀的双眸像一双狼的眼睛,什么时候都带着凶狠,唯独此时,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我想让她解脱,可又舍不得,没了妺喜,这里就是地狱。”   应龙作为大夏朝最敬重的神明,在夏灭亡之际,就应该和当时君王有一次敞开心扉的对话,可惜当时,夏桀在最后时期选择逃亡,并没有去宗庙之中摆件应龙,神明与君王的对话,就这么推迟了一千年。   “□□虐民,人间不是地狱吗?”这是应龙千年前就该说的话,夏桀这个末代君主,所作的没有一件事,是让应龙神满意的,荒淫无度,暴虐无道,重用奸臣,排挤贤臣。   在夏朝倾倒之时,出了不少的力气。   “应龙神,你信命吗?”夏桀声音低沉,里面是说不出的沧桑,仿佛比应龙这位比他大千年的神明还要苍老。   应龙神现在只想打爆他的狗头,问她信不信命,若一切都要服从命运的安排,活着还有什么劲,坐吃等死算了。   “我反抗过,可每次都不成功,第一次听到预言,我慌了,开始勤修政务,重用贤臣,可成汤还是攻过来了,大夏的士兵挡不住以成汤为首的众诸侯,城池很快被攻破,我死于成汤之首,可不久后我又活了过来,当我睁开眼时,正是我十三岁诞辰,我以为这是神明锤炼,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这次我没敢去见妺喜,她顺利成人嫁作人妇,她一直受族人排挤,即使嫁人,也整日受欺负,可我还是放弃了她,因为我要保住大夏,这次我从十三岁开始总可以了吧,可结局是,没比第一次好多少,只是对我的评价,变成了软弱无能,外臣专政,众诸侯前来勤王。”   夏桀几辈子都跟软弱无能几个字没有联系,可见借口要找总是有的。   “第三次,我不想全部错过,反正大夏也保不住,还不如活得痛快点,不是说我嗜杀成性吗?不是说我残暴无度吗?那我就做给世人看。”夏桀的眼眸染上癫狂的赤色,“你看,无论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这就是命吧。”   应龙迟迟没给回应,因为太诡异了。   夏桀重生了三次?重生?   应龙的脑袋打结,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夏桀描述有误。   “你在这儿呆久了,精神出问题了吧。”应龙哑声问道。   “常有人骂我是疯子,应龙神也这么以为?”夏桀自嘲地笑笑,这件事他跟妺喜提过,妺喜立刻请来巫师,给他驱逐邪祟。   应龙深吸一口气,这口气莫名地很凉,吸进肚子里,连五脏六腑都跟着凉了。   “前两次,你是死后不久就活了过来,而这次。”   应龙没说完,夏桀就接住了她的话。   “这次醒来,就在这儿了,和之前不同,妺喜与城中的臣民都活了过来,而妺喜竟然能够记得之前的事,所以这不是第四次,而是死后几百年发生的事,我想我们是某种邪术复活了,限制是不能离开都城。”   应龙的龙目微微垂下。   “我更想知道,你所说的前两次重生,是不是真的?”   重生和复活完全不同,应龙见过去世多年又活过来的,但没见过重生回几年前的。   因为这样一来,时间就是错的,相当于时间在往回拨。   而应龙绝对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有夏桀一个人的时间回倒流,因为在夏桀的描述中,他本人、妺喜和朝臣的命运都发生了变化,这不是单人,而是多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所有人都经历过时间回流的过程,只是夏桀是一个特例,他保留了之前的记忆。   应龙现在比被烤熟还难受,鸾鸟这唯一能操控时间家伙还做过这种事?他做这事有什么用?为了改变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大夏灭亡,因为最后一次大夏灭了,他没有再次操控时间,说明他要做的事情完成了。   应龙一直自认聪明到没毛的大脑此刻怎么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但她直觉是大事。   夏桀倒是有耐心,将所有不同之处全部给她讲述了一遍。   可他的视线范围都集中在夏都成,实在没什么可挖掘的。   “这两次重生不一般,也不知道是哪位不可说的神明的手段,如此执着地将时间回溯,他应该如愿以偿了吧。”   夏桀这人很聪明,所说的基本和应龙的想法一致。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没什么好了,重来一次,重蹈覆辙,万物皆是蝼蚁,只有那人得偿所愿。”   在能力上,应龙倾向于鸾鸟,可这样的操作太耗费精力,鸾鸟施展一次,都得丢半条命,更何况是三次。   最可恶的是,鸾鸟已死,死无对证,想去求证也没地方。   应龙从未觉得如此不安过,她努力压下那颗胡乱跳动的心脏,将理智拉回来。   “这城池之中都发生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日复一日重复着生前的生活,这里的人不能真正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还不如死了痛快。”   “你们离解脱不远了,现在告诉我,这座城池,究竟是谁?”   “就是您想的那个人,修己。”   应龙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我还想过你。”   “也不算错,修己希望我能真正复活,所以给了我一部分力量,不过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已,和您一块来的两位,我都不能观察到。”   “城中有九尾灵狐吗?”   应龙这句话问的突兀,夏桀竟轻笑一声。   “这个问题,我一直觉得奇怪,修己最讨厌九尾狐,大约是天生的婆媳矛盾吧,除了妺喜,这里没有一点九尾狐的痕迹,您屡次提到九尾狐,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哪位灵狐,故意把您引来,毁了这座城池。”   “既然没在这儿,那就是还留在外面,修己虽然不喜欢九尾狐,可后卿却是物尽其用。”   应龙听到后卿的名字,眼神愈发冰冷。   他是跟她有仇吗?为了杀她,搞出这么大阵仗,勾结修己,派出蚩尤三位大能,再加上一个至今不知姓名的九尾狐。   别说是现在,放在当年,这也是顶级战力组合了。   应龙不认为自己和后卿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他要杀她,一定有别的原因。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后卿的姐姐后土,得益于飞天神鼠后代给的那个主讲风花雪月的书籍,她无意之中翻开,竟神奇地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后卿对这位收养他的姐姐,有着病态的爱恋,在求爱被拒后,还囚禁过后土,巫族长老听说后,曾要求他放后土自己,可后卿这个变态,不但不放人,反而把长老杀了,这件事导致了巫族第一次内战,后卿与后土拥护派之间的战争。   内战的结果是,这些反对的人,全部被他所杀。   书中记载了不少,两人的生活片段,在记载中,后土是因不愿与弟弟相恋而拒绝,其实心中所爱之人就是后卿。   应龙无从考证,后土对于后卿究竟是何感情,反正后卿是挺变态的。   受这本书的影响,应龙认为,后卿所作的事,就是想把后土救回来,可她不认为他会成功。   据说土之大巫的后卿,只要脚踩大地,就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永远不会死亡。   应龙却想,她很快就要会一会这位大巫了。   她望了一眼站在十几米外虎视眈眈的三人。   他们进来后,可以享受到修己力量的加持,可也会被修己限制,此刻,修己就在保护夏桀,三个人不敢进来,这正是占领先机的好时候。   “走吧,先把这三个干掉。”应龙落到地面上,化成人身,双手持斧,对旁边的夏桀说道,“想要解脱,就掩护我速战速决。”   夏桀拔出腰间佩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蚩尤等人原本无法靠近,可应龙和夏桀自己走出保护圈,三人见状,立刻迎头而上。   蚩尤的身上,仍旧是会把人烤化,可应龙此时是人身,她使用金斧黄钺,拉开了和蚩尤的身体距离,应龙发现,只要别触碰到他们的身体,就不会被毒液似的东西重伤。   应龙对战蚩尤、夸父,夏桀对战女魃,他的战力虽然比起几位来,差出一大截,可修己的保护时时刻刻跟着他,在这里,女魃的炽焰都无法伤他分毫。   应龙的武器可大可小,她将武器扩大的七八倍,远远与两人过招,她在此刻完全发挥出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无数斧头的残影落到蚩尤、夸父身上,两人的身体裂开了无数条口子,可这口子里没流出血来,就像是一团死肉。   人复活了,可身体变了质。   应龙心中默想,砍死肉跟砍活肉不同,活人的肉疼,可死人的肉,就没什么痛感了。   蚩尤和夸父果然行动上没受影响,对应龙的攻击反而越发凶猛。   ******   在小小的房间内,老妇人修己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有莘衍的嘴里。   “孩子,快醒醒,我带你去继承王位。”   有莘衍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挣扎着。   “你都喝了这么多血了,也该醒了。”   修己的身体里似乎能流出数不尽的鲜血,她已经喂了他大半个时辰了。   “孩子,快回到我身边来。”   随着一声声呼唤,有莘衍逐渐睁开双眼,他的眼睛浑浊而没有生气,瞳孔已经完全涣散,像是死人的眼睛。   “孩子,你终于醒了!”   修己激动地掐住有莘衍的肩膀,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兴奋,“天佑我大夏啊,终于有了完美的继承人。”   有莘衍如同木偶一样,随修己摆弄,她将他拽起来站好,他就站在原地,她让他坐下,他就坐下。   修己像是好奇一样,不断地摆弄着这个新得的人偶,抬手作揖,请起,几个动作让他轮番表演,她甚至还教了他如何对长辈请安。   修己脸颊微红,这是个真正的活人。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修己激动地落下泪来,“没想到,我族的血脉竟然传承了下来,启儿虽好,可他们一脉没命啊,我有莘氏也是天皇贵胄,理应继承大夏,如今,你来了,这个没用的夏桀都不用留。”   修己抚摸着有莘衍的脸,深情道,“走,我带你去受封,对了,你好想要一位妃子,是叫涂山苗苗吧,我就是,举行完受封大典,我们就成亲。”   ******   应龙的神斧将夸父大卸了八块,估计只有剁碎了,他们才能再也站不起来。   夸父失去的双腿,战斗力大减,应龙刚要放松一秒,夏桀突然吐血跪倒地上。   原本烈火不侵的他,全身上下着起了大火,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秒的时间内。   应龙将神斧半路变道,挡在女魃面前,又向前送去,逼对方退了一步。   一直浑浑噩噩、在远处观战的妺喜好似重新拥有的神智,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被烈火吞噬的夏桀。   她仿佛失了声,只能发出聋哑人一样的闷叫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在妺喜过来之前,应龙降雨三次,都无法扑灭夏桀身上的火焰。   应龙想,修己放弃了夏桀。   女魃与蚩尤同时看出他们的保护消失了,立刻将矛头对准应龙,他们不知道夏桀和修己的关系,只以为是暂时失效,为了抢夺这次难得的时机,他们都亮出的底牌,没了双腿的夸父用双臂撑着,站在应龙后方。   三人死死将应龙围住,前后加上上方的天空,再次在这三个方向堵住她的去路,故技重施。   烈焰焚身的夏桀,只发出几声闷哼,他伸出手去摸妺喜的胳膊,却只摸到一截骨头。   他将妺喜揽到怀里,耳边是烈火燃烧的劈啪声,两人躺在地上,就像从前一样,他是大王,她是宠妃。   “我是不是没说过我爱你。”   夏桀将他唯一的依恋抱在怀里,在这一刻发生之前,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这真到了这时,他却发现,他舍不得。   对于常人来说,叫畏惧死亡,对于夏桀来说,是畏惧有感情的自己。   妺喜身上也是一片烈火,女魃的火既浇不灭,又极容易引燃,而只要一碰上,就会立刻被火舌吞没。   “我对不起你,我很失败,既保不住大夏,也保不住你。”夏桀在一片火光之中,早已看不清妺喜的模样,他不知道同样被烈火缠身的妺喜还有没有听力,“我这个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在这个世上,我太孤独了,只有你,让我感到我还活着,我知道你因为我不开心,你恨我吗?”   夏桀的脸已经被烧毁,没了眼睛也没了嘴巴,他的话含糊不清,到最后只剩下孱弱的问嗡嗡声。   直至尸骨被烧成灰烬,他也没有听到回答。 第78章 吉,死了   被前后夹击, 应龙将目标瞄准了夸父,她的神斧对着夸父的头颅下切,已经重伤的夸父丝毫不躲避, 反而迎头之上,就在神斧将要碰到夸父头颅时,应龙却将神斧扔了出去。   夸父只愣了刹那, 对应龙的攻势不减, 拳头锤向她胸前。   应龙身后有追来的蚩尤, 头顶是烧起火墙的女魃, 这一拳似乎是避无可避。   可她突然犹如游鱼一样,从夸父身侧滑了过去。   胜券在握的夸父丝毫没看出其中的破绽,他恼羞成怒, 转身就向应龙袭来。   蚩尤看到本该得手的夸父在此种情况下竟然失手, 在追击应龙的过程中,抢夺了夸父的主攻位置。   应龙冲突包围圈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神斧, 她额角满是汗水,余光看到再次围追堵截的三人。   她抿起嘴角,转身直面三人, 对着中间的蚩尤再次丢出神斧, 当与三人正面交锋时, 却再次在包围圈中划了出去。   一直在上方的女魃终于看出了破绽, 她颤着嗓子,喊道,“她能变、变窄。”   女魃的比喻让两位对手一头雾水, 她释放的火墙, 只要留有一点缝隙, 应龙都能躲过。   “像纸片!她能变成纸片!”   “呦,才发现,反应够迟钝的。”   应龙在扔了几次神斧后,依在巨形神斧上,额角的碎发被风吹散,眼中却露出光芒。   “我爹他老人家能变成一根线,和他比起来,我还是功夫不到家啊。”她发出低沉的笑声,“真是缘分,千年前,就是我杀的诸位,千年后还是我。”   “战神过于自信了,我等如今已经是不死不活,您要杀我们,不容易。”蚩尤说道。   应龙站正,从神斧上离开,将神斧一分为二,双手持斧,硕大的斧头在应龙手中却很乖巧,被她转着圈玩。   “没那么难,现在你们就站在我的阵中,只要我布下最后一步,锁鬼阵就成了。”   锁鬼阵又名“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的阵法,被禁锢之人只能在阵法内活动,只要离开,那便是越了雷池,会立刻被天雷劈个外焦里嫩。   蚩尤和夸父站在地面,立刻低头看向四周。   “别装神弄鬼,你什么神器都没拿,怎么布阵?”夸父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是出口反抗。   “真正的高手从步需要工具,只要心中有阵。”应龙左手的神斧向右前方扔去,将阵法的最后一条线补齐,她伸出手指,隔空一抓,一张“二十八宿”星区就现了形,而蚩尤、夸父正站在阵中央。   “两位也是一代枭雄,被人从死地拉了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充当打手,不觉得有损明吗?”   “迫不得已。”蚩尤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说话,他感觉到,曾经那种被碾压、无法抵抗的威胁又回来了。   对于应龙神,他始终不是对手。   夸父却不想认命,他一直不服气,从古至今。   “我不信,你总能赢我——”   “们”字还没出口,地上的阵法突然被应龙拉起来,夸父和蚩尤的位置没变,可阵法的位置变了,相对移动,让两人冲出了雷池。   顷刻间,天道的大雷冲破这座古城,将复活不久的两人再次送回死地。   “你要怎么选?”开始杀戮的应龙整个人都变得锋利起来,看向女魃的目光也少了温存。   女魃恨,但她恨的对象并不是应龙,她恨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她被应龙逼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   “我、我。”   “我不杀你,你自己想清楚,再为虎作伥,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应龙语毕,转身飞向宗庙。   修己放弃了夏桀,为什么?因为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应龙的雕像常年摆在宗庙正中位,享受供奉,各种重大活动,夏王一定先去宗庙祭拜。   她第一时间冲向这里,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男子已经走到了祭祀活动的最后一步。   “有莘衍。”   应龙降落在宗庙门前,修己到底要做什么?换一个继承人又怎么样,不过是困进来一个活人罢了。   她踱步走向前来,不等她开口,修己却率先朝她走了过来。   “应龙,你什么都不必问了,因为不会有答案,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结果。”修己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浪尖上,以平凡之躯,对战应龙神。   “真正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是你,将时间不断拨回过去的是魔主盛琰,他要救一个注定要死之人,你这次苏醒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你是不是发现很多事情对不上,甚至每个人口中的真相都不同,你究竟有没有杀盛琰。”   应龙有些头疼,大脑里有针扎一样。   “正神死后是不能复活的,可盛琰却发明了一种邪术,将时间退回到死亡之前,后卿为了复活后土,想要打破轮回,不少人为此丧命,可恨之极,盛琰和他比起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前两次,你没能躲过天劫,盛琰就将时间拨回到天劫到来之前,地上乱成一片,天上的创世神兽毛犊瞒着众神,来看望他的女儿,你这个护犊子的爹,并未察觉大地上的时间错落,他只看重他的女儿,从中略施手段夺取盛琰的魔心,就续了一千年的命。”   应龙突然感到心跳的厉害,这颗心脏仿佛要和她分离一般。   “创世神兽可不止他一位,另外两位在不久之后也来到大地上,两位明察秋毫,认出是盛琰在扰乱世间,于是在他进入幽冥都后,设下遽魂大阵,永诀后患。”   两位,创世神兽。   “是介鳞和介潭。”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应龙可预料范围,可修己这一番话,听在她耳朵里,却怎么都不真实。   盛琰把时间往会拨了三次?在她死后?   这真是扰乱世间的大罪啊。   “遽魂大阵你是解不开的,不过说这个没什么用,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对了,为了让你死的安心,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盛琰不会死,因为。”修己的目光落在应龙身后,“还得留下他,对付后卿。”   应龙向后转头,两个线条人出现在她身后,一个全身甲片,有蛟龙的影子,另一位则像乌龟,严格说来,是蛟龙和乌龟像这两位。   “侄女,伯伯们来看你了。”   蛟龙模样的介鳞瘦瘦高高,他站在应龙十步远的地方,可应龙却觉得,这个声音就在耳边。   “我们当年创世,是为了创造一个众生安歇之地,可你的存在,让众生不得安稳,说起来,也不怪你,你对生死一向看得很淡,倒是那个盛琰,视天下众生如无物,扰乱世间,让众生死了活,活了死,不可原谅。”   介鳞哀叹一声,面露惋惜,“你若是没杀蚩尤,伯伯们带你会天上也无不可,可你杀孽太重,都是命数啊。”   应龙已经不知道多少日子没见过这两位了,她印象中的介鳞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不帅但干净整洁,眉眼中带着创世神兽的压迫感,介潭是个胖墩,自带喜感可眼神中却藏着锐气。   创世神兽与他们这些后辈不同,对于相貌当真是毫不在意,细想想,这天地之间,也没什么他们在意的东西。   “你多活了一千年,现在距离你再次遭遇死劫不远了,丢失灵智,失去神格,对于正神来说,恐怕有失尊严。”   “两位伯伯,是要杀我。”应龙木然开口。   “时间再倒转一次,这个世界,就要消失了,不是叔叔狠心,你可知,为了这小小的世界,耗尽了多少创世神的血,你的父神化为天地,你的亲生父母创造万物,你忍心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吗?”   “不忍心。”应龙缓缓抬头,看向两团线条,“我爹娘呢?”   “在天上。”   应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身体微微发抖,“他们去世了。”   介鳞介潭互看一眼。   “他们若是还在,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来诓我。”应龙知道自己会死,却没想过天上的父母会有不在的一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介鳞问道。   “你们来杀我,我爹娘一定会阻止。”应龙眼睛阵阵发疼,却哭不出来,她用手抹了一把脸。   介鳞介潭并未搭话,应龙继续说道。   “两位好歹也是创世神明,做事还这么藏头露尾,你们要是真为了苍生,现在应该先去杀了后卿,而不是出现在这儿,你们要真是为了苍生,第一个杀的就是楮墨,可你们要杀我,你们和后卿是一伙的!”   耳边传来中年男人欢快的笑声,是介潭。   “我就说老老实实干活算了,你还在这斗心眼,被小丫头识破了吧。”   介鳞配合地笑了笑。   “说对了一半,也不全对,严格说来,我们和后卿也不认识,更谈不上一伙,只是他要做的事,我们支持,随手帮他个小忙。”   “原来想要天下大乱的是你们。”应龙脸上仍旧是一派木然,“两位不会想让世界回到天地初开之时吧。”   “答对了,孩子,实不相瞒,现在天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在没了天之元气的情况下,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消散了,话说回来,咱们还真有点过节,你老爹当初骗了我们的天之元气,叔叔们最后的保命符也没了,不过,我们不计较,只要回到当初,到处都是元气。”介潭笑呵呵地讲述着,就像是跟晚辈讲故事。   应龙嘴角往上扯了扯,她想要笑话他们,说一句痴心妄想,可她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来。   “咱们速战速决吧,后卿那边看不到画面该起疑了,这些个毛孩子们,一个个心眼倒是不少。”介潭原地活动了活动筋骨。   应龙站了这么久,不断地思考自己的逃跑方式,从小到大打过数不清的架,她没退过,可面对两位创世神兽,应龙悲催地意识到,那屈指可数的、能得过她的还真让她给碰到了。   介鳞介潭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他们就在身边,或者说,他们无处不在。   应龙奋力挥出神斧,却不能伤其分毫,可介鳞介潭的攻击却是压迫性的。   她像是千斤顶压下的泡沫,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都要被压扁,她用尽全力,想要缩小身躯,进入无间之地,可前后两股力量如影随形,无论她逃到哪儿,这两道力量仿佛长在她身上。   她不断地被压扁,就要变成一滩泥。   真的要死了吗?就这样死了?   应龙试图操纵神斧设下大阵,可跟随了她一生的金斧黄钺在她掷出去的瞬间,被介鳞接住,一把捏了个粉碎。   她将力量集中在心脏,想要保住最重要的部位,可介鳞介潭无孔不入,他们的攻击穿透了她的身体,那颗跳动的心脏被几根细绳捆住,随后往外一拉,就飞出了她的身体。   在心脏抽离的瞬间,应龙的身体完全凝固住了,她的身体变成一张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只有半寸长,看得出是她施法缩小身躯的过程中,被挤压成了碎片。   谨慎的介鳞仿佛担心她会死而复生,伸出指点点燃了这张薄纸。   “成了,该去幽冥都了。”介潭笑着说道,“盛琰降生幽冥都,你我最看不惯此等污秽之物,将他封印,如今还得去解开,真是麻烦。”   “当初不封印他,一千年没准能修成正神,还怎么做掀翻这天下的棋子。”   介鳞介潭两人轻笑,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   千里之外的琼途公寓中,正在切菜的扶桑一刀切断了手指,左手食指滚落到案板上,她突然抬起头,双目直直地看着远方,在她眼中,反映着应龙死亡之时的画面。   她将菜刀丢下,身体僵硬地往外走去,正在和钩蛇打闹的女祭发现异常,从沙发上跳起来。   “扶桑,扶桑!”   女祭看了一眼厨房,血迹从案板延申至门口,一路都是扶桑手上滴下的血。   她没来由地惊慌起来,仿佛被扶桑传染,身体也紧绷起来。   “扶桑,你去哪儿?你手指破了!”   女祭跟着扶桑跑了出去,钩蛇跟在身后。   扶桑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固执,女祭怎么拦都拦不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女祭几乎是嘶喊着,可扶桑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   女祭冲到扶桑面前,双手死死握住扶桑的肩膀,却发现触感不对劲。   是、是木头!   扶桑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木化,因为扶桑穿着衣服,又是晚上,女祭起初没看到,只在这时,她才看到,扶桑的脖子部分已经是树干的颜色。   “没事!我带你去找医生!”   扶桑的脸也开始变化,她脸上都是泪水,可泪水也变成了木头,一小块一小块悬挂在她的木头脸上。   她艰难地开口道,“吉,死了。”   女祭的头仿佛被人用铁锥闷头砸了下来,她的双眼盯着扶桑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定格的画面。   一瞬间,女祭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妖管局大楼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天雷鸣,紧接着是一道能够照亮黑夜的强光,女祭的半边脸被照亮,另一半在阴影之中,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和扶桑一样变成了雕像。   钩蛇听到了扶桑的话,立刻暴躁起来,它用头撞着女祭。   受到猛烈撞击的女祭终于被疼痛拉回一丝神智。   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轰炸声,女祭没有去看就知道妖管局也没了。   她将扶桑抗在肩上,说话已经是哆哆嗦嗦。   “琼途公寓地下有防护洞,把扶桑放进去,去找应龙。”   女祭既是说给钩蛇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而他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钩蛇显得异常暴躁,粗大的蛇身不断膨胀,它露出獠牙,尾部的钩子在墙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不要告诉任何人,先不要让他们知道。”女祭一点点地尝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妖管局不行,地府?也不安全。”   她掏出手机,拨打楮墨的电话,果不其然,无人接听,她又打给媛可,铃声响到自动挂机。   她尝试帮助自己捋清思路,却发现越来越乱,地下室内,她脱力般地将扶桑的身体放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幽冥都的祈龙殿内,盛琰的铁索不断收紧,压制阵角的六十四个铜人缓慢移动,解开阵法是需将铜人、铁索一并撤去,阵法坏了,铜人、铁索没撤走,那么被困之人即使能离开此地,却会不停忍受酷刑。   也就说,之前的初一十五改成了每时每刻。   介鳞介潭并不在意盛琰是否受刑,他们只是让他离开这儿,这样一来,破阵就简单多了。   他们催动着铜人,将阵法倒转,一会儿的功夫,囚禁盛琰的阵法就破了。   “杀死应龙的是修己,而修己是为后卿做事。”介潭的声音从盛琰的耳朵里钻进了他的大脑深处。   “我们不是早早把楮墨的魂魄赶回他的身体里了,城中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何必如此谨慎,即使不灌输给他这个思想,他第一时间也是去找修己,而修己不会把我们说出来。”介鳞道。   “我只是希望他们快点打起来,最好能把这乱世毁灭,我都等不急了。”介潭说道。   楮墨原本被困在白泽洞中,他想要闯出去,身体却难以控制,他抬起胳膊却察觉到沉重的铁索,紧接着,他听到铜人移动的声音,他反手握住,发现能拉动。   他用力挣扎,耳边却传来一句另他发狂的话。   楮墨在瞬间睁开双眼,身上铁索仍在,几个铜人却变了位置。   他们说,应龙死了?   楮墨周身的气息变成暗红色,连眼睛都变了,这时的他,脱去了人皮,不再是楮墨,而是盛琰。   他抓起胸前铁索,奋力拉开,身体向前冲去,六十四个铜人轰然倒塌,周身挂着枷锁的盛琰掀开祈龙殿屋顶,向上冲去。   随着他一起的,还有幽冥都挤压的所有黑暗之气,这些黑暗之气紧跟他身后,与铁索搅在一起,将地府穿透,冲到人间。   十位阎罗以及被酆都大帝纷纷跑出来,几人看着百米宽的巨坑,迟迟说不出话来。   酆都大帝看着倒下的轮回台,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他脸上。   “酆都大帝。”   宋帝王刚要说话,酆都大帝却抬起一只手,阻止他说下来。   酆都大帝的眼神冷到了极致,脸色已经不像正统的神明大帝,仿佛作恶的侩子手。   “所有地狱中关押的厉鬼全部杀了。”   众阎罗做死鬼多年,脸色早就不会变了,此刻却仿佛有了人的身体,脸上说不出的惊惧。   “这、怎么,罪不至死,服完刑就可转生。”宋帝王结结巴巴道。   “没有转生了。”酆都大帝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可下一刻又变得阴冷,“恶鬼全部铲除,他们一旦冲出地府,人间就会变成地狱,留下三位阎王,协同所有鬼差斩杀厉鬼,其余六位与我同去缉拿魔主盛琰!”   盛琰周身带着铁索,他拥有楮墨的记忆,很快来到古城处,他红色的瞳孔看着眼前的荒野,转瞬间又消失了。   修己牵着傀儡有莘衍漫步在田边,她穿着一条粉红色裙子,微风吹起波浪,她嘴角扬起,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活着是这么地美好,修己的喜悦从眼角蔓延到手指,她的手托起一朵小花,放在唇边,正要用力吹散花瓣。   一道铺天盖地的黑气袭来,她惊恐地睁大双眼,还没等她看清楚是睡,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身体迅速枯萎干瘪,仿佛被什么吸干了精力。   有莘衍倒在她身边,变成了一具干尸。 第79章 对不起   地府中, 酆都大帝早已率六位阎罗离开,轮回台变成一片废墟,后卿与九婴站在废墟之外。   “怎么会没有, 这里应该藏着后土的灵智!”九婴看着没有任何灵气迹象的轮回台,心里升起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后卿脸色阴郁,他抬起手, 将破败的轮回台又翻了个顶朝天。   不大的轮回台被他翻了又翻, 瓷砖都碎成了粉末, 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后卿猛地挥拳砸向地面, 以轮回台为中心的方圆百米都被翻了过来。   没有,竟然没有!   他转身走向地狱,将混乱之中只会的转轮王拎了起来。   “后土的灵智在哪儿?”   转轮王在此刻看到后卿, 立刻觉察来者不善, 他被后卿掐住脖子,举到半空,此时顾不上自身安慰, 而是反问道。   “你怎么会来?你是来找轮回台的。”   “告诉我,她在哪儿?”后卿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他谋划许久, 为的就是灵智啊。   转轮王神色慌张, 却不是为了自己, 刚出了魔主,又来一位尸祖,难不成, 真要大乱?   转轮王不回答, 两条腿就被砍了去, 他猝不及防发出痛呼。   “后土化身轮回,灵智就在轮回台,她被你们藏到哪儿了?!”后卿势必要拿到后土灵智,转轮胎晚回答一秒钟,就被他卸去身体的一部分。   转轮王从应龙那得知,后土灵智失踪,他秘密调查却一无所获,但,他绝不能让后卿知道。   “一直在轮回台啊,一直在。”   “你在找死,轮回台空无一物,你敢在我面前信口雌黄!”后卿一剑斩在转轮王的腹部。   至此,转轮王双腿双臂和腹部一下全部被砍。   他疼痛到极致,连思考都慢了下来。   “刚刚还在。”   “哪个刚刚?我可一直在你们身后。”后卿的剑抵在了转轮王的脖子上,威胁道,“命重要还是区区一个轮回台重要?”   转轮王刚正不阿,在紧要关头也没有一丝犹疑,他艰难地开口。   “我说的都是真的,一直在轮回台,若没了后土大帝的灵智,众生哪儿还能转生?”   他多了许久,说的都是真话,唯有死前,说了假。   后卿最后一剑落下,转轮王头颅落地。   “他说的有道理,没了后土灵智,轮回也无法运转,或许,我们在地府找找?”   九婴在一旁道。   后卿单手执剑,周身肃杀之气,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古言,剑身上刻有名讳的僵尸从剑身脱出落地。   “务必找到后土灵智,无论用什么办法。”后卿对众僵尸下令道。   后卿不满地府多时,杀了一个转轮王仍不解恨,留在地府中的都市王、卞城王也死在他的剑下,无人阻挡的恶鬼从地府冲出,来到人间。   地面之上,半身枯骨的盛琰行走于大地上,他身后拖着长长的铁索,周身的黑气蔓延到了地下,所过之处,草木枯萎,他就像是一个无法填满的黑洞,而无穷无尽的阴暗之气从黑洞众倾泻而出。   他一半的身躯是枯骨,另一半也因为仇恨而浓重的黑气环绕,辗转几世披上的人皮,还是被扒了下来,此刻的他,周身环绕的瘴气比千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族别墅,所有抵挡的巫族和僵尸,都躺在地上只剩下骨头,这骨头黑地跟烧过一样,风一吹,就散成了灰烬。   他站在客厅中央,红色的瞳孔看着巫族供奉的大能画像和记载历史的古籍。   “所有族氏都该消失,所有。”   画像和古籍被袭来的黑气侵蚀,化成飞灰。   这里没有他要杀的仇家,他转身离开去往下一个地点。   妖管局内,束臣张着血盆大口,嘴里叼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他从一片火光中冲出,落到了妖管局的百米之外,爆炸紧跟在他身后,他的后背开了花,坑坑洼洼看不到一块好肉。   束臣大喘着气,两条前腿无力地扑倒在地,嘴里叼着的女孩滚落了下来。   束臣原本在地底修行,却嗅到蚩尤的气息,他深知应龙和蚩尤有过节,拼命想离开修行的房间,可着房门不知道什么制造的,任凭他撞得地动山摇都不能打开。   他本以为有人回来查看,可妖管局众人没一个过来,直到十几分钟前,整个建筑物都炸了,乘船的余老伯竟然记得他,带上他乘船出来,慌乱之中,束臣捡了一个最近的人救了出来。   媛可满头是血,滚落到地面上。   “应龙在哪儿?”束臣的双腿无力站立,却还是第一时间问出了他担心的问题。   媛可额头上的血顺着脸留下来,眼睛下方一条深深的血迹,血淋淋地,看着吓人。   她躺在地上,竟能听得到束臣说话。   “不在妖管局。”媛可以为这句是最重要的,说完就晕倒过去。   “在哪儿?她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束臣猜测应龙不在妖管局,不然他都撞成那样了,她不可能不来看她,可是她在哪儿?   束臣愤恨地支起前腿,身后的妖管局轰然倒塌,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乱世又来了。   余老伯手中拿着船桨,徐徐走来,他在束臣面前站定,摘下了面具。   “白泽?你怎么、这副模样?”   摘下面具后的白泽有一张可怖的脸,他的五官被磨平,嘴巴也被缝上,声音从脸里透出来。   “妖管局的创造者是第三世的盛琰转世,他出身魔族,召集来的第一批同盟也不是什么善类,经历几世洗礼,才有了如今的模样,可我对他始终不放心,我想知道他是披着人皮的楮墨,还是脱下人皮的盛琰,我每次都会试探他,可他转世后并没有记忆。”   束臣没等白泽说完就打断了他,声音都抬高了八度。   “他是盛琰?!”   白泽没有五官的脸,点了点头。   “在千年前,我遭遇天劫变得如此,且再也无法看到未来,后我伪装成余老伯,潜入妖管局,想看盛琰究竟想做什么,观察许久,他竟没有害人,反而做起了善事。。”白泽的脸像是燃烧的蜡烛,半张脸垮了下来。   “时间不多,你且记住我说的话,天地初开,有天之元气,而地底也生出了地之秽气,盛琰的魔心汇集了所有的地之秽气,与孕育万物的天之元气相反,秽气有些毁灭一切的能力,一旦秽气散开,万族都要遭殃,我耳聋眼花,已无从知晓万物变化,可魔心最后出现在应龙体内,若你找到她,请两位务必保管魔心。”   白泽当着束臣的面化作一滩,最后的信息就是保管魔心,束臣虽然厌恶盛琰,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能分得清轻重,可难题是,应龙在哪儿?   一只留着红色长发的男狐狸在修己化成人之时,盛琰到来之前,抢走了魔心,他开着一辆越野车,穿梭在乡村小路之上,魔心就被他随意地扔在副驾驶座上。   电话响起,男人点了公放。   “魔心到手了?”九婴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我出马,当然没问题,你们那边呢?”古赤是一头周身火红九尾灵狐,眉眼上挑,长着一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   九婴隔着手机,传来低气压,“你先把魔心放进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古赤发出一声略带惊喜的惊呼,“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闭嘴!安顿好那具身体,不要让盛琰找到。”九婴喷薄的怒气从话筒中汹涌而出。   古赤笑着挂点电话。   不就是之前被后卿救过一命吗,干嘛对后卿死心塌地的,没看出来,九婴竟然真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   他吹起口哨,看来九婴和后卿此行不顺利啊,越来越有意思了。   九婴的电话刚挂断不久,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一直上扬的嘴角苦楚地放了下来。   他不情不愿地按下接听键。   “姑姑,干什么啊?”   “你在哪儿?在干什么?”打来电话的是苏嫣,她此刻   打来电话的是苏嫣,她此刻正和金摇、玉腰奴一同赶往妖管局总局,总局发生重大爆炸事件,伤亡过半,楮墨和姬月都联系不上,就连齐天也不接电话了。   苏嫣有个不省心的侄子,之前就犯过事,几年前才被放出来,苏嫣不知道是自己疑心病重还是什么,分外担心古赤和这件事情有关。   “干嘛呀,姑姑,您万年不跟我联系一次,打一次电话怎么跟审犯人一样?”   古赤曾经生吞五十活人,被妖管局关进监狱,自此跟妖管局不对付,他本人和后卿没多少交情,就是想要教训这个不长眼的部门。   苏嫣握紧电话,语气严肃,“你出来不久,别惹事生非。”   “姑姑,你是不是装人装傻了,我做什么了?不过是吃了几个人族点心,妖管局那帮废物就敢把我关起来,我是九尾灵狐,是神兽,吃人怎么了,被我吃是他们的荣幸,你没事少管我。”   “古赤!”   “你少跟妖管局的人混在一起,做人族的走狗,堂堂大仙,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跟个苦行僧似的,你哪儿还有一点大仙的样子,真是给九尾狐一族丢脸,有空教训我,还不如想想别被渣男骗了,没事就挂了,烦人。”   古赤说完,就把电话拿远,他这个姑姑一定会“教育”他一番。   古赤横着不成曲的调子,嗓子突然被一条线割破一般,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踩下刹车,车子划出去十几米,拖出一道车印。   “是你啊,真是不省心。”   古赤的双目瞬间瞪大,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   “你没死?”   “让你们失望了。”   应龙此时也变成了一条线,比头发丝还细,她停留在古赤的喉结上,随时准备取他这条命。   “神君,不是我,杀你的是后卿,我只是听命,真的,神君饶了我吧,看在我姑姑的份上。”   应龙发出一声冷哼,“是比其他人脑子转的快,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办。”   “行行行,您说什么我都照办,只求神君高抬贵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还得节省气力杀后卿呢,我就不劳您动手了。”   古赤不知道哪儿出了岔子,蚩尤那三个和修己联手都没能杀了应龙吗?怎么还是让她逃出来了,他得想个办法通知后卿。   一条细线绕道古赤后颈处,带着凉意。   “你太不老实了,我不放心,所以,你得变成傀儡。”   说着,这条线没入了古赤的身体里,他的眼睛立刻变了颜色。   他重新拿起手机,对电话中的苏嫣说道。   “后卿去地府取后土灵智,接下来会回巫族别墅。”   古赤说完就挂了电话,苏嫣再打怎么都打不通。   应龙闭目落在古赤的身体中,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介鳞、介潭不知道她活着,必须要瞒过他们。   先收拾后卿,再解决介鳞、介潭。   还有,先找到盛琰。   她在古城中被拍死之后陷入短暂的昏迷,身体被埋进土里,大约是她临死之时用了无间之地,身躯极小,藏在土里,没人看得出来。   应龙的头垂下,在介鳞、介潭的合力夹击之下她能活吗?不能。   为什么她现在活了过来,因为有人替她死。   扶桑是生死替身,平时的小伤小痛之时表象,只有在死亡之时才是真正的替身。   原来她父亲定下的咒术,她一直都没能解开。   应龙此刻只有一个头发丝粗细,红色血泪却还是流了出来,这泪水比起她的身体还要大,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必须谨慎小心,不能让露出破绽,让介鳞、介潭起疑。   古赤很快到达巫族别墅内,这里遍地尸体,应龙将古赤做成活傀儡,却还是保留了部分他的思考功能,令他的行为看起来不会突兀。   古赤沿着别墅楼梯,到达地下,这里是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温度零下二十度,两个昏迷的人躺在床上。   应龙很快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她走到床边,是两个长着一模一样的女人。   根据气息,一个是思士,一个是——后土。   她起先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后土这是,转世成人了?   灵智从轮回台离开,转世成了一个普通人?   她用手掐住后土的人中,安若在短暂挣扎后睁开眼睛。   后卿没想杀她们,只是将她和思士迷晕,放在地下。   应龙唯恐隔墙有耳,从古赤身体中钻出来,又没入了安若的身体里。   她在脑海中和安若短暂对话,却发现对方知之甚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一位老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安若叫老人奶奶,而应龙恰好见过这位老人,就是所谓被后卿包养的可怜女孩的奶奶。   所以后卿并不知道安若的真实身份,他绕了那么一大圈,却没发现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她从安若身上推出,又进到思士体内。   “他要把我变成后土。”思士的脑子里信息不少。   应龙用最快的速度知道了后卿的计划。   后卿不知道安若的身份,所以要把思士作为容器,放下魔心,放下后土灵智。   如果后卿在地府找不到灵智,很快就会折返,应龙除了要想办法杀死这几个对手外,还要设法保住安若,后土的灵智没了,那轮回就真完了。   “得把她交给苏嫣。”   应龙最初的计划是让苏嫣等人赶来,联手绞杀后卿,只要当时人多,介鳞、介潭未必能看到她在出手,现在情况有变,她得先把后土大帝给转移了。   她回到古赤身上,将思士和安若搬进车里,给苏嫣打去电话。   她模仿着古赤的语气。   “姑姑,我抓到了后卿的人质,把她们给你怎么样?”   苏嫣在古赤挂断电话后就让金摇调转方向,前往巫族别墅,她再次接到古赤电话,听到对方漫不经心的声音,气的上火。   “你帮后卿做事?”   “也不是,我谁也不帮,反正现在后卿需要的人在我手上,她们和后土长得一样,后卿又去地府取什么灵智,估计是要装进两人的身体里吧,我把她们送过去,你别生气了,原谅我这次。”古赤甚至轻笑出生。   苏嫣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你要是敢设计我,就不再是我侄子了。”   “知道了,说个位置,我们半路见面。”   古赤被应龙操纵着挂了电话,手机里是苏嫣分享过来的位置共享。   她没有时间等着和苏嫣碰面了,依靠苏嫣、金摇和玉腰奴三位的智商,怎么着也能猜出后卿的计划。   她伸出手,将盛琰的魔心一并收了过来,钻出古赤体内,沿着黑色轨迹,前去寻找盛琰。   应龙看着满地污血,和八条铁索的痕迹,细小的身躯潜入地底快速前行。   他从幽冥都出来了。   找到盛琰比应龙预料的时间还要短,因为盛琰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开杀戒,除了巫族,依附于后卿的几个西南大妖府邸也被血洗。   应龙看着触目惊心的画面,想起当年盛琰血洗三十六洞时的场景,没有一丝人的模样,完完全全的魔。   风伯飞廉的府邸中时,穷奇和飞廉已经没了气息,应龙看到站在其中的盛琰,他的模样比受刑是还要可怖,八根铁索从身上垂下,浓重的黑气怎么都抹不开,极度的黑暗仿佛再耀眼的太阳都无法照射进去。   盛琰身上的黑暗是那么地浓稠,让应龙都感到心寒。   她在濒死之际没害怕,活过来之后没有迟疑便开始计划如何把介鳞、介潭铲除,可当她看到此时的盛琰,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如果她死了,盛琰会怎么样?把这盛世打碎,不断寻找对手,直到有一个人将他击倒,结束生命。   第一次,应龙觉得自己不及格,她与盛琰分分合合,跨越千年,从盛琰还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小混兽,到如今成为一位没有缺点的神明式领军人物,他站在正义的一方,维持着秩序,可不过转眼间,他就改了模样。   应龙始终没有教会他,挚爱之人离开后,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做法也不过是找个地方躺下。   她没有把稳能杀死介鳞、介潭,而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为她赴死的扶桑,一旦失败,盛琰仍旧要面对此刻的局面。   她埋入土中,发现地下泥土也被侵染成了黑色,越靠近盛琰,侵染的位置越深,足有数十米。   应龙不到针尖大的龙头刚碰到深黑色泥土,黑色的巨浪就朝她汹涌过来,这巨浪在碰到她的身体时,猛地停下来,地面之上的盛琰也站在原地,目光向下望去。   “是我。”   应龙轻声叹息,沿着泥土,爬出地面,顺着盛琰的衣角抵达他耳边。   “我回来了。”   盛琰麻木的眼睛瞬间有了光芒,他伸出手去触摸身前的空气。   “别声张,有人。”   盛琰立刻将手放下。   “别抵抗,我得让你做我的傀儡。”   盛琰不敢相信,应龙竟然活了过来,他的精神甚至让他分不清现实,他盲目地选择相信。   应龙顺着衣服爬下来,停在了盛琰胸前,她看着五条疤痕,想象着盛琰剖心时的画面。   迟迟等不到应龙的盛琰丝毫有些着急,身体猛烈摇晃了一下,催促着应龙将他变成傀儡。   应龙钻进盛琰心脏的位置,这里空着空空如也,她将针尖小的心脏放在一个角落里,等时机成熟,这颗心脏就能恢复原貌。   应龙选择停在这里,她将龙爪贴在盛琰的身体上,傀儡线瞬间遍布盛琰全身。   也在此刻,盛琰才感到应龙真的回来了,他欣喜若狂到想要和应龙说话,已经控制了他身体的应龙仿佛能够先一步察觉到他的行为。   “不必说出口,我能感受到。”   应龙的声音可以直接抵达盛琰的大脑,她的声音如此真实,盛琰身上的铁索甚至在微微发抖,他用最大的力气控制着,在极度喜悦之时。   “盛琰,我一直有愧于你。”盛琰曾说,他的命运与应龙交织在一起,可应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给这位出生就失去一切的混兽好的指引,“我没有教会你,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盛琰仿佛被五雷轰顶般呆立在原地,即使在识海中,他的声音也沙哑地几乎听不到。   “我让你失望了吗?”   他立刻联想到曾经,这一幕似乎发生过多次,接下来,应龙就会将他关起来。   “对不起。”   声音的道歉声沉入识海,带着胆怯。 第80章 完结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在没有应龙神的情况下, 也能。   “我可以回幽冥都,回封阵,只要你活着。”盛琰仿佛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祈求着。   “我不要你回幽冥都,我要你在人世。”   记性太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盛琰这一世没遇到她, 没有想起从来, 他还是那个一手握着经济命脉, 一手在妖管局随时准备登顶的楮墨。   到时候, 得想个办法,让他忘记一切,做一个凡人。   “幸好杀的是后卿爪牙, 不然你也得回妖管局坐牢了。”应龙假装轻松地说道。   “我可以坐牢, 只要你来看我。”   “你都是代理局长了,给自己网开一面那么难吗?”   应龙控制着盛琰的身体向前走了一步,有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踏步走进风伯飞廉的后院水井旁。   “还是你来操作身体,我担心露出破绽,把井里的妖拉出来。”   应龙让出控制权, 盛琰伸出右手, 向井中一吸, 将饕餮拉了上来。   饕餮不停向外吐, 却不是吐水,而是阵阵狂风。   他被风伯飞廉和穷奇联手,身体像是气球一样, 差点就要爆炸了。   等他终于吐完, 盛琰一只手却猛地掐住他的脖颈, 傀儡线抵达他全身。   “你他妈!”   饕餮的身体在瞬间被应龙制成傀儡,傀儡线十分熟悉,他甚至忘记反抗,眼神奇怪地盯着盛琰。   “你?”   “就是我,留在这儿,等我的指令。”   应龙将饕餮抛在原地,让盛琰直接转身离开。   盛琰感到应龙在饕餮脚下做了标记。   应龙已经给了盛琰下一个目的地的名称,申州。   “为什么是这儿?”盛琰问道。   应龙醒来后从来没去过申州,却选择了这个地方。   “布阵。”   正面对决,应龙和盛琰加起来,都不是介鳞、介潭的对手,布下杀阵,引他们二人入局,是唯一的办法。   “布一个足够大的阵,把山川河流囊括其中,地府之下的幽冥都就是阵中心,当年他们把你困在其中,今天正好报仇。”   “你要布的是什么阵?”   “遽魂大阵。”   应龙在心中规划着阵法走向,盛琰的路线若是明显,阵路还没画到一半就会被发现,她将路线打碎,在杂乱无章的路线中选取有用的路线放下阵脚,遽魂大阵需要六十四个阵脚。   时间限制,必须简化,改变原有的阵法,她数着可以压下阵脚的人选。   盛琰按照她的要求,途径六省,是一条长条形路线,怎么都看不出是什么阵法,他似乎只是从三省交界处,前往西南,又从西南折返到东北方向。   后卿放出大量僵尸,大地之上僵尸横行,盛琰的路径仿佛是在追着僵尸打。   在路上,遇到了手持苏嫣断尾的齐天和率领众阎罗前来的酆都大帝,每次都是不等对方反击,便一击即中,继而将人做成活傀儡,随后继续赶路。   应龙看出盛琰的疑惑,解释道,“介鳞和介潭用六十四个铜人镇守大阵,才将你压下,不用活人,我怕是压不住他们,大阵形成之时,需要齐天等人同时行动,我布阵跨越地区太大,做成傀儡方便我同时控制几人,稍有不慎,介鳞和介潭就会趁机逃脱。”   盛琰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做成傀儡,受应龙控制,他心中对于应龙的行为有疑惑,却无法深入思考。   应龙的下一站就是妖管局,戚藏与妖管局众人对战僵尸,所有人陷入了混战。   妖管局隔壁仑者大厦的朱经理朱厌化身白首赤足巨猿,首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传说朱厌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乱。   “几千年来,只有你妖设不倒。”柳相拧下一只飞僵的脑袋,左侧一只飞僵冲来,被朱厌一爪子拍碎了胸口。   “先大乱,我才出现,别颠倒黑白。”朱厌化成巨猿之后,反而是满身肌肉,不像人形时,圆滚滚一个胖球。   “哎,别误会,我就是以为你有预言功能。”   柳相和朱厌作为主要战力,将冲来的飞僵一个个打趴下,可僵尸无穷无尽,怎么都打不完。   “你知道有个游戏叫打僵尸吗?”柳相的手臂已经开始脱力,他站在地上的双腿有些打颤。   “不就是我们公司的。”   “是啊,我烦透了那个游戏,一个单机游戏,几千关,怎么都打不完,就跟现在一样。”   柳相靠着意志力支撑,他从妖管局大爆炸开始,先是抢救伤员,再是暴打僵尸,没有一刻喘息的时候。   朱厌比他好不了多少。   远方一股强大到足以扭曲空间的黑暗之气在夜幕中,裹挟着风雪而来。   柳相回过头,楮墨的身影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身上的黑色浓雾以及铁索,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柳相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楮墨,大妖天然的敏锐嗅觉让他升起防范之心。   “你是楮局吗?”柳相的话中带着询问,身体已经转向楮墨。   此时的楮墨没有回答,身旁的朱厌先开了口。   “魔主盛琰!您回来了!”   朱厌就站在柳相旁边,朱厌声音巨大,柳相灌了满耳朵,妖管局的众人都听了个明明白白,可他们却不知道魔主盛琰是谁,关于这族的记载已经在创始人的授意下有意删除,关于魔族的更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柳相在妖管局中可能不是战力最强,可他年纪不妖管局还要大,别人不知道的事,他没准就知道,比如现在,他就知道魔族盛琰是谁。   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柳相,提起一口气,瞬间远离盛琰和朱厌,可没等他逃出,盛琰黑如墨汁的黑气就如同蟒蛇一样缠上了他。   随着蟒蛇而来的,还有傀儡线!   柳相立刻反抗,身体用尽全力阻止傀儡线的侵入,这里人多眼杂,又是关键地方,应龙担心介鳞和介潭就在暗处围观,不敢现身。   而柳相不像饕餮,能够仅从傀儡线就判断出应龙,又不像齐天,选择信任满身魔气的楮墨,更不像酆都大帝功力足够醇厚,即使被能够强迫做成傀儡,也不会伤其根本。   应龙对柳相,既不能伤了他,又需要最后一个方位。   “朱厌。”   盛琰和应龙心有灵犀,到梓州后,两人在识海中的交流都谨慎起来。   应龙立刻随着盛琰的提醒改变方向,傀儡线由地下穿进朱厌体内。   朱厌只是奇怪地望了一眼盛琰,却始终什么都没说。   被做成傀儡的滋味不好受,朱厌眼眸动了动,跟在了盛琰身后。   为了符合盛琰此时的身份,他再次对着僵尸一片乱杀。   束臣是一个出土的文物,只出了两人又被关了起来,他在梓州城打转,直到看到熟悉的瘴气。   一头巨熊在马路上奔驰,等他赶到后,盛琰却已经离开。   “盛琰呢?”束臣对妖管局众人问道。   柳相用手指向地上的黑色痕迹。   束臣低头,果然是他啊,束臣追着黑色痕迹而去,留下柳相等人。   魔族盛琰,可盛琰并没有杀他,也没杀妖管局的人,或许他还是楮墨?   地府中,后卿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始终没有找到他要找他的东西,当盛琰的身影出现时,他有一种又有人来坏他好事的愤怒感。   “你真是不该存在。”后卿拎着剑站在黑无常尸身旁,“不能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来吗?”   “我来亲自送你一程。”   盛琰让应龙暂时放开对他的控制,躲在他的心脏处。   后卿剑身上源源不断地有僵尸跃出,可盛琰对这些僵尸不管不顾,甚至不去躲避,他的八根铁索同时跃起,像是八条大蛇,僵尸尸祖和魔主终于迎来最后的决战。   九婴对战朱厌,两位的战力不相上下,在盛琰和后卿之外,开辟了第二战场。   后卿与盛琰的对战,波及到了整个地府,他们每一击都对着对方要害,每一个眼神都是要取对方的性命。   后卿在大地之上占尽优势,盛琰刚造了无数杀孽,周身的杀伐之气更盛,他吸收了所有被杀僵尸的怨恨,捆着他的铁索,都变得嗜杀起来,八根铁索在他手中,变成了生出灵魂的怪物。   “你在找后土的灵智,我知道在哪儿。”   盛琰就站在后卿对面,可他的声音似乎从地底深处传来。   “怎么,想要乱我心智?太小看你的对手了。”后卿挥剑,将身边看不到的黑丝斩断,声音消失。   “是你太蠢,说起来,让人可笑。”盛琰的脸上竟然难得地浮现起笑意,带着残忍,“后土的灵智早就转世成人了,你在这里找可找不到。”   后卿下意识看向轮回台,“不可能,灵智失踪,轮回台就会停止。”   “有什么不可能,轮回台是困住后土的大阵,我可以从遽魂大阵中出来转世为人,后土怎么就不能离开了?”盛琰的声音充满了嘲笑,“她就在你身边,你知道她是谁。”   后卿和盛琰的对决从未停止,他们用着最强悍的力量去镇压对方,包括语言。   “我等着解开这个秘密很久了。”盛琰的笑声传遍地府,久久无法散去,“就是安若。”   “不可能!”   “她会刺绣,那些扇面你一个没看过吧,如果你留意就会发现,其上的图案是千年前巫族生活的场景,连思士都看出了异样,唯独你,听说她在身边过得很凄惨,生不如死,她转生为人,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身患癌症,自己卖身,金主又是个疯子,若是她提前知道是这样的一生,还会选择活过来吗?”   “你一直没查出来那条短信,是我一个朋友代发,我还以为你会因此杀了她,真是可惜你没动手,不过,我已经替你杀了,就在巫族别墅地下室,她死了,开心吗?”   盛琰不止放了思士,还有路人甲,他当时并不知道安若就是后土,只是让路人甲帮思士扫清障碍,可即使有那条短信,后卿却没杀安若,如果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那滋味一定很好。   盛琰知道安若就是后土的应龙才告诉他的,他一早就想好了怎么把这个秘密宣之于口。   “不可能!”   后卿的重剑被一条铁索缠住,铁索突然升空,盛琰将后卿带入空中,一旦没有了大地的支持,后卿的力量就会被用完。   他将周身黑气散开,将天地隔开,使得后卿无法回到大地。   “她没死,她不可能死。”后卿胸前被铁索穿出两个窟窿,手上的草编戒指已经变了形,他的声音近乎祈求,“你没杀她,对吗?你知道她是后土不可能杀她!”   盛琰脸侧黑烟四起,残忍地说道,“你杀我的人会手软吗?”   后卿的身体被无数黑气穿透,身体在刹那七零八碎,手中重剑从空中落地地府,插在轮回台上。   此时的大地上,一张巨网逐渐展开,原本细条形的痕迹,在几个黑点的扯动下快速移动,千公里的路程眨眼就到。   应龙不知何时离开了盛琰,她的身体变得透明,悄无声息地舒展身体,一呼一吸之间,盘旋于天地之间,浩瀚无边的山海在她的龙爪之下显得渺小,她随意地拨动活傀儡的走向,仿佛在棋盘中落子。   与古赤会面的金摇、玉腰奴猝不及防之间就被做成了傀儡,跟在后方不远处的束臣被应龙随手捏了起来,赶到东方。   四个傀儡,变成了八个,复杂的阵法在大地上显现。   在盛琰身侧观战的介鳞和介潭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齐齐望向脚下的地府。   “没死啊。”介潭轻声道,“丫头命可真大。”   “不懂事,逃出去了还不乖乖躲起来。”   “太倔强了,还想和我们比划比划。”   “遽魂大阵,这能困住我们?”   介鳞和介潭齐齐笑了。   困住盛琰还需要外加八根铁索和噬魂钉,困住创世神兽,遽魂大阵能行?   “我得借你的铁索用用。”应龙的声音在盛琰耳边响起,“还有你的身体。”   盛琰没有一丝犹豫,将身体的主动权交给应龙。   天地都无法容纳的应龙顷刻间又缩小成一根发丝,她动了动胳膊,盛琰的躯体和她自己的一样好用。   “盛琰”落在介鳞和介潭面前,“胜负未分,特来送你们魂归混沌。”   “嚣张。”   介鳞和介潭再次以不可言说的速度袭来,可“盛琰”却躲过了攻击,他手腕上的银环从手中脱落,星辰图在其身侧徐徐展开,二十八星宿在其上运转,精准计算出介鳞和介潭下一步的攻势。   一旦被对方预知自己的行动,就会处于弱势,介鳞和介潭放弃速度,转而注重攻击的质量。   “预知又如何,我们之间相差太多。”   介鳞和介潭的声音同时传来,应龙竭尽全力躲避着他们的触碰,一旦被袭击,就会化成粉末。   就在他们以为应龙只守不攻时,盛琰身上的铁索突然缠到两人身上。   “八根铁索连接的是三山五岳,捆绑的是大地,你们再厉害,能逃出天地吗?”   “怎么,你还想绑一辈子吗?”介鳞和介潭都有了怒意,“我们逃不出,你们也一样,难道你以后就打算四个人困在一起?”   “不是啊,没有我。”“盛琰”回答。   “应龙,这样也杀不了我们,只会把你们先杀死。”   介鳞和介潭的攻击再次抵达,他们的手即将要触碰到盛琰的身体。   “都说师父会藏着最后一招保命,不教给徒弟,这话挺对的。”应龙突然在体内,用自己的声音告诉盛琰,“我的最后一招叫做,天地昏蒙而万物否。”   下一刻,应龙脱离盛琰的躯体,可作为傀儡的盛琰仍旧按照她的命令,死死缠住介鳞和介潭。   她这次不再是透明,而是变为原本的明黄色,周身散发出金光,她的身体再次舒展,带着对创世神兽的滔天怒气,盘旋而上,冲向九重天。   悬挂于九天之上的烈日消失,大地沉入黑暗,所有生灵的生命也在此刻终结。   应龙神有救世之功,还有灭世之能。   盛琰的左臂被介鳞化为灰烬,他身体僵硬地垂直落下,捆着介鳞、介潭的铁索没有松开,他保持着仰头望向应龙神的姿势,眼中失去神采。   “如果你要和介鳞、介潭一起死,你会怪应龙吗?”   盛琰不知道这是谁在问,他要回答这个问题,可惜已经不能说话,他在心里回道,永远不会。   盛琰和介鳞、介潭落在幽冥都祁龙殿内,活傀儡在此前已经列好封阵,只等落网。   当他们落入阵中时,立刻被阵眼吞没,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是他受刑的地方。   盛琰的身体沉入其中,一只胳膊突然将他拎了上来,他的身体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也没有呼吸。   三天之后,琼途公寓内。   被应龙做成活傀儡的几位大妖,身体跟散了架一样,动动手指关节都要了他们的命,几位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   “有一瞬间,我觉得我死了。”齐天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从一种伤员中脱颖而出,他不但能动,还能跟苏嫣闲聊,“吃了这个就会恢复?神药啊。”   “你要是死了,就不会在这儿多话了。”苏嫣给每个人准备了一海碗汤药,把最大的那个递给了齐天,“常常咸淡。”   齐天立刻抓住时机表现,伸出手去接,可他也只是可以,手上一点力气没有,伸出去的手还在打颤,苏嫣一手拖着大海碗,看着齐天捧着碗边的双手,帕金森一样。   “哎,我来。”齐天准备接过,却发现苏嫣没有松开,他差异地抬头看,发生苏嫣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哎,你别哭啊,哭什么。”齐天慌了,苏嫣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都停不住,他胡乱地用手擦去苏嫣的眼泪,“这不都有惊无险吗不是,没事啊,死不了。”   齐天有些笨拙地将药碗放到桌上,伸出像打了石膏一样僵硬的双臂,将苏嫣环住。   楼下是一众伤员,楼上是楮墨和扶桑。   后土的灵智再次回到轮回台,扶桑也是有天道庇佑,魂魄没散,应龙将魂魄引回她的身体,虽还未苏醒,却已经没有大碍,女祭也没去投胎,到处都是重症伤员,只有她和苏嫣还算正常。   钩蛇盘踞在应龙身后,心有余悸一般不再离开她的身侧。   清雅的茶香四溢,文雅的气质一如从前。   应龙盘腿坐在地上,身体苍白地几乎接近透明。   饕餮、束臣一左一右坐在她面前。   “介鳞介潭都死了吧,要是他们诈尸,再来一次我们都得玩完。”饕餮的脸上有几道干涸的血印,许多天了,伤口仍然没能恢复。   “死透了。”应龙道。   “那个什么遽魂大阵封不住他俩,你骗骗楼下的小妖还行,想要骗我再找个借口吧。”   应龙艰难地掀起眼皮,不明白眼前这两位怎么能有精力上来找她算账。   “看不出来是我用了什么手段,是你们修行不到家,再回去修炼个千八百年吧。”   说完,应龙又闭上了眼。   这事没什么不可说,只是她现在太累,懒得也饕餮解释。   表面上她布置的是遽魂大阵,可在她启用天地昏蒙而万物否之前,动了几根线,反而将除去介鳞介潭盛琰和她四位之外的万物裹了进去。   灭世的功力就只映射到他们四位身上,所以介鳞介潭一定的死透了。   饕餮刚闭嘴,束臣又开口了,“盛琰死了吗?”   “没死,我没死,傀儡就不会死。”   “哦哦。”束臣向他们右侧的房间内看了一眼,黑色瘴气充满了整个卧室,他动了动身体,欲言又止,“我看你身上没有魔气,魔心是不是在他身上?”   束臣的话总算勾起了应龙的兴趣,她像个入定刚醒的老和尚一样,眼中一片深沉。   “你好像知道什么。”   束臣一直处于被关押状态,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对于魔心的去向这么清楚,应龙都怀疑他是高人不露相了。   “白泽说要保护魔心,不能打碎什么的。”束臣的信息和应龙他们一直有些断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白泽临终前的话。   “我会妥善保管。”   盛琰魔心的用处,应龙还真不知道,不过即使不是白泽提醒,她也会照顾好这颗魔心。   应龙应付完饕餮、束臣,终于得空来看望盛琰。   盛琰躺在架子床上,黑屋遮身,很像他刚化作人形的样子。   应龙有些劳累地靠床坐下,背对着盛琰,一只手从床上垂下,想要去触碰金光。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在庆幸完结的同时还有几分不舍,这本书写的时间很长,书中的角色对我来说就像是隔着次元的朋友,无论正方还是反派,我平等得爱著书中的每一个人,他们在我心中鲜活明亮,有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小说会完结,他们的生命不会,感谢书中角色陪我度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年。   再次感谢看文的小天使,感谢一路的支持,很开心你们会喜欢这本书,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一生顺遂。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