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到古代当甜品大师》   作者: 隐青蝉   简介:   聪慧理性打直球女主X孤傲冷漠口嫌体直男主   关键tag:伪青梅竹马/失忆/替身/暗恋   手艺了得的甜品师误食毒蘑菇后,发现自己穿到了古代千金苏眠月身上。   那苏眠月虽是庶女,爹娘兄长皆逝去,却美貌手巧,极擅厨艺。   一次偶然,她发现了苏眠月藏于院中的心愿:   1.重兴八珍馆   2.嫁得心上人   这些日子越了解苏眠月,她就越努力想要过好她的人生。   在她的周旋下本应闭门的八珍馆突然之间开始营业了,店门口还开了一个小窗,卖着珍奇的糕点。   粉嫩蜜桃大福,精致纸杯蛋糕,金黄蛋挞,铜锣烧、麻薯、曲奇…   融合了现代所学的西式甜点,八珍馆逐渐重新名声大噪。   苏眠月拍拍手,也算功德一件了。   只是她差点忘了,这苏眠月同那闻家小侯爷闻绪风订了亲。   那闻小侯爷,样貌英俊,家世优越,倒是门好亲事。   可几次相处,她发觉对方不仅冷漠疏离,对她也时冷时热的。   为了这苏眠月日后婚姻幸福,她忍了,势必要用甜点感化他!   于是闻府上下突然发现,他们小侯爷不知何时起,总带些稀奇的吃食回来。   “侯爷这是?”那家仆拿着那食盒有些好奇。   “拿去,喂鱼。”   “侯爷,今天这也喂鱼吗?”   “…给堂小姐送去吧”   家仆挠挠头,这小侯爷待妹妹是真的好。   “侯爷又给堂小姐带吃的来了!”   家仆熟练地伸手接着那食盒,岂料这次闻绪风却阻止了。   “送我屋里。”   众人:?   眼看好不容易把那闻绪风的心给捂热了,苏眠月却偶然发现,这苏二姑娘“嫁得心上人”的心上人,竟另有其人?   这下轮到她纠结了,她怎敢妄自就把人给嫁了。   万一哪天这苏二姑娘穿回来,看到夫君不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心上人,她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闻绪风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待娶的娘子突然同那荀家公子走得近。更听闻说二人还在孩童时期,就曾私定终身?   原是她先招惹的他,怎么能让他动摇了,却就此松手?   一向稳重自持的闻公子开始坐立难安、心急如焚起来……   ------   1.美食+婚恋   2.主甜品,会加入其他好吃好喝的   3.作者女主控,有点金手指万人迷女主的感觉,但是会控制好hhhh,1v1   4.应该没有什么雷点,可能不那么严谨,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眠月,闻绪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用甜品攻略高冷未来夫君   立意:生活总要来点甜 第1章 替罪羊   蝉鸣不绝,几株粉荷立于湖中,平静的湖面不时被打破。   苏眠月一袭绿衣躺在湖畔旁的长椅上,正懒洋洋地朝湖里扔着石块。   一旁小婢女怜心端来一碟小点心,在旁边替她扇着风,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可曾想起些什么?”   苏眠月摇摇头,自她醒来之后已然第三日了,从最开始看到周围古香古色一片茫然,到后知后觉自己穿越,前后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遭,她一来就因为这苏家小姐犯的错被关在这院子里,三日内除了这小院子哪儿也去不了。   但是这小姐过得也不算差,院子大且整洁,还有毗邻一小湖。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也不曾被亏待,虽听这怜心说苏眠月在府上不受待见,可她过的这几日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差。   “唉”,怜心又叹了一口气,“小姐您这样一直想不起来可怎么办啊。”   从前怜心在老家也听过有姑娘摔了脑袋失了记忆,运气好些的有个几年就想起来了,运气差些要么殃及性命要么从此痴傻。她可怜的小姐还算好些,只是从前小姐这么聪慧,如今全忘了可算什么事儿啊。   苏眠月看着旁边忧心忡忡的小婢女,又想起这几日的听闻。这苏家二小姐苏眠月是苏家庶女,平日里性格较孤僻些,与苏家另一位三小姐一向不合,这次争执之下更是直接将人推入了湖中,哪知自作自受自个儿也脚一滑跟着掉了下去。   苏眠月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冤过,她不过是误食了野生菌,哪知中招了,当场就觉得头晕目眩,再次醒来周围就换了一番景象,自己也稀里糊涂就成了替罪羊。   她不怎么看小说,更不怎么看电视剧,不过是二线城市努力奋斗的甜点师傅,除了饿不死自己其他什么特殊技能也没有。   以至于面对这一场变故,她甚至无法用科学的角度说服自己。   不过这三天在这院子里她也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虽然是家里二夫人生的女儿,娘也去得早,可她亲兄长苏桓阳战功赫赫,让整个商贾之家的苏府也跟着鸡犬升天。只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以身殉国,所以即便最后疼爱她的爹爹也离去,但整个苏府终归不敢薄待她。   兄长离去让本就不甚开朗的苏眠月更加孤僻,而苏老爹去年也病逝,整个苏府由长子苏桓朗当家。   相比那三妹妹苏晓宛不仅嫡出兄长当家,有两个亲哥哥疼爱,要什么有什么,苏眠月算起来除了怜心,府中与她亲近的人竟一个都不在了,倒显得孤苦伶仃。   而这次推妹妹下水,估计也是免不了一顿罚了。   苏眠月随手拿起一块糕点,莫名觉得味道还不错,跟着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我的确想不起来了,只是之前听你说,当日在厨房只我同你一起,怎么会无故绕到后面的湖边和三姑娘见面呢?”   “奴婢也不知,只是在小厨房忙着呢,突然之间小姐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苏眠月觉得有些蹊跷,按这小丫鬟这几天的叙述,这二姑娘也不像是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角色,何况她不愁吃穿且醉心于烹制烧煮,怎么想也没有欺负这三妹妹的必要。   正忧心着,院门骤然打开了,一位老妪领着几个随从来到苏眠月这院里。   苏眠月见势忽感不妙,果然那妇人满脸冷漠,开口道:“二姑娘,三姑娘醒了,且随老奴来厅堂吧。”   苏家也算京城高门大户,苏家大公子苏桓朗才能兼备,虽不如已然逝去的苏桓阳,但也有一官半职,苏老爷一走整个苏府都以他为首。   她刚醒的时候有见过这大哥哥,的确有当家作主的风范气度,只是如今他胞妹险些落水丧命,难免心有愤懑。于是她一踏入苏家高堂,便见苏桓朗冷着脸坐在正中央。   旁边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俨然一副要审问对峙的模样。   自来到此处苏眠月就从未踏足过院外其他地方,她飞快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场景,颇有些紧张,仿佛自己的确做了什么亏心事。可在场没什么长辈,也就这苏桓朗看起来与现实的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其他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让她骤然有种自己被小孩欺负的错觉。   果然还没等她坐稳,就有听见有人开口嘲讽:“二妹妹倒是容光焕发,看来这几日过得舒服安逸。”   苏眠月一回头,便见一十几岁的男子轻蔑笑着。   那公子衣着不凡,年纪与这二姑娘相仿,只这一眼她便猜到这人就是怜心口中的三公子苏桓山。   “也过三日了,妹妹身体可还好?”旁边一大姐姐模样的女子关心问道,苏眠月不认得对方是谁,只点了点头。   苏桓朗见苏眠月一副身体无恙清醒分明的模样便开门见山说道:“宛儿今早也醒了,她的说法同雨香别无二致。如今二妹是否可以坦白,何故对宛儿下此毒手。”   那日湖后只她们二人,究竟发生何事也无人知晓,只是事发之后苏晓宛的婢女雨香上来就哭着指认是苏眠月将她家姑娘推下水,让她措手不及。   刚醒时她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恶毒女配身上,可这几日同怜心的交流,对方口中的苏眠月又让她怀疑自己拿的是悲惨女主的剧本。   归根结底她的确还未恢复记忆,只得老老实实开口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办法认罪。”   苏桓山正准备开口,便见苏桓朗抬手拦住了对方:“我已问过江大夫,大夫的确说你的症结一时之间恐怕难以疗愈。只是也不能任你一日不愈就一天不问。如今宛儿也醒了,也说了当日所经之事,加之也有人证,不能由你一句不记得了就搪塞过去。”   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其他人也有些心惊胆战。   苏桓朗自小便是谦谦君子模样长大,即便入朝为官,主持当家,这些年也鲜少有生气发怒的时候。如今简单几句,便无形震慑,其他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可苏眠月不觉得,她一个奔三的社会人,现代社会什么人没见过,甚至如今古代人也见过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怯懦?   “那雨香本就是三姑娘的贴身丫鬟,所说的话自然向着她家姑娘,用她的话当证词未免太过草率了。”   苏眠月平日不善言辞,如今突然一顿反驳,倒是让众人瞬间愣了神。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几声咳嗽声便幽幽传来,一个白衣瘦弱的姑娘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行入大堂。   一旁的苏桓山连忙上前搀扶着护她入座,那旁边的小婢女许是听到了苏眠月的话,脸上满是委屈同愤怒:“二小姐这是哪儿的话,奴婢哪来的胆子冤枉您,那日奴婢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也听得真真切切。二小姐将我家小姐约至湖边,本就没安好心,怎的如今竟还颠倒黑白起来?”   配合着一番委屈的哭诉,那娇弱的三姑娘还在旁边轻咳着。   苏眠月皱着眉,两三下就看出这趟对方就是打配合来的。   若是这三妹妹真的身子娇弱被欺负那她还真未必信怜心所言,可现下看到对方如此,她只怕八分信了。   “你方才说是我约的你家小姐,那么我斗胆一问,我何时约的你家小姐。”   雨香理直气壮回道:“小姐落水前一日,晌食过后后花园凉亭内,小姐同您见过后就和奴婢说过与二小姐有事要谈。”   苏眠月撇了一眼旁边的苏晓宛,开口道:“我之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否是真的。”   “二小姐你……”   “只是”,苏眠月转身对着一旁当初救上她的家仆:“听闻我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还系着襻膊,且当日我本在小厨房同怜月一同做着吃食,如果真的与你家小姐约在了湖边相见,为何我连襻膊都未脱就这样匆匆去找你家姑娘见面。”   那雨香一听也怔了,怜月见此赶忙补充道:“没错,二小姐当日与奴婢在小厨房忙着做青枣糕,也根本没有同奴婢说过与谁有约。”   “奴婢如何得知二小姐为何与我们小姐约了又去小厨房,许是贵人多忘事,而中途又想起来去赴约罢了。”   苏眠月笑了一下:“同在府中,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你既说我是特意提前约好同你家小姐见面,那便是重要的事情,既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时间。”   “咳咳……”   苏晓宛咳嗽声又适时响起,她白帕掩面,咳得让人听着都心疼,小声道:“忘记时间倒也无妨,只是不知妹妹何处得罪了姐姐,竟遭姐姐如此怨恨。”   苏眠月愣在原地,此情此景合着她还又被迫坐实一个忘记时间的罪名?   “你…”   “够了。”   苏桓朗一脸严肃头疼的模样:“证人证言皆在,宛儿险些丧命是真,二妹妹在场也是真。事情真相已然昭然若揭。”   他拜拜手,几个粗壮的家仆拿着板子就上来了。   “如今爹娘皆逝,长兄为父,我自当担起职责管理家务以正家风。此次无论有心无意,戕害手足,必然要罚。来人,杖责十下,予以训斥。”   苏眠月看完眉头拧成一块儿,她从小到大可从未挨过打,现在还没定论就要她白白挨揍,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我已经关在院中三日,这还不算处罚吗?何况事情原委还未查清,怎么就要用刑?”   一旁的那位大姐姐也上前劝道:“相公消消气,二妹妹也落水了,身子不比三妹好到哪儿去,怎么受得住杖责?”   苏桓山见状愤愤不平道:“嫂嫂倒是心慈仁善,可想过此人心思歹毒如若不罚谁能知下回遭殃的就不是嫂嫂?平日里她也对你不理睬,谁知道下一回被推入湖中的会不会是嫂嫂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押她去庭院受罚!”   苏眠月见状颇有些慌乱:“这是做什么,住手!”   堂内乱作一团,苏眠月见有人上来拉扯连忙躲闪,怜心也在一旁护着。岂料那几个家仆手脚麻利,没轻没重,倒是一下子就将怜心推到在地。   “你们干什么!”   苏眠月见此实在忍无可忍。   原是她受罚便没有道理,这怜心照顾她几日可见是真心护主,她自然不忍心见她被自己连累。   但眼下她终究是十几岁女孩的身子,纵使她再反抗也没有力气对抗几个身型高大的奴仆。   几人拉扯着,场面一度混乱,就在此时门外却穿来了一个年迈却有力的声音。   “放开你们家二小姐。”   众人一直回头往向门外,只见一看似六七十岁的老夫人被一行人搀扶着踏入苏家大门。   苏眠月自然不知道这号人,那老夫人身边还跟着几个衣着得体的姑子,旁边还站着另一位地位不凡的妇人。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苏桓朗连忙出堂行至大门,跪下行礼,丝毫不敢怠慢:“孙儿不知祖母归来,实在是失礼该罚!”   众人见状赶忙跟着跪下,苏眠月稀里糊涂的,看着周围人的反应也马上低头有模有样行着大礼。   她看不见老夫人是什么情况,这几秒内的肃静让人诚惶诚恐,只听那苍老又有魄力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府中发生了什么是非,竟能让苏家上下,欺罚忠定将军遗妹。”   苏眠月愕然,她抬起头,却见那老夫人满脸漠然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桓朗。   那气势,让苏眠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发现之前第一章 格式有点乱。   本章重要人物:苏眠月/怜心/苏晓宛/老夫人   其他都可以不用在意。   女主前期还有现代人的莽撞,后来就深沉了些。说话的时候也是从现代口吻逐渐转成古代人,所以前面有一些口癖是正常的,不是bug哦。   前期美食线多一点,感情线会在后期递进成重点。   本来想写成纯纯美食文的,后来发现主线还是言情,但是美食线是剧情线贯穿全文。希望看到文名点进来的友友们不要介意(鞠躬) 第2章 牛乳绿豆糕   苏家世代商贾,原有两位老爷,皆为老夫人所出。后苏大老爷在京城安家,苏二爷只愿守在江东老家,所以两兄弟分家,而老夫人不愿远离故居,便同苏二爷府上长居江东。   今苏大老爷虽逝,可苏家在京城的名声却越来越远扬,京城日益繁华苏家生意也越来越多,加之江东时常水患,老夫人便有让这两府再合并的打算。   原本老夫人应在两个月前就该进京,可惜苏二爷忽患恶疾,便只得去锦山疗养,老夫人也随之去避暑。岂料锦山一行同荀国公夫人偶然相遇,老夫人同荀国公家的老太太也是旧相识,与这国公夫人也交情匪浅,便一同入京。   只是未料到来得如此之快。   苏老夫人单独让苏桓朗入内堂,遣散了其余人等。临走前扶起苏眠月,笑着说了一句:“想吃月儿的绿豆糕了,不知现在可否给祖母做一份?”   其余人大多有些愕然,这老夫人不常来,偶然来京几回倒也没见同这二姑娘有多亲昵,对待孙儿大多都是一视同仁的。此番场景倒是让苏桓山苏晓宛几人有些措手不及。   此情此景苏眠月自然知道该抱紧大腿,于是点点头便带着怜心往小厨房去了。   “那老夫人平日里是最宠我的吗?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怜心带着路,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说道:“奴婢也不知,只知老夫人最疼爱二公子还有已经出嫁的岚心小姐,二姑娘性格孤僻些,此前也未见老夫人有多宠姑娘呀。”   苏眠月若有所思,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颇有战功的少年将军,只怕已逝去的兄长就是她最大的保护牌。这老夫人既疼爱她离去的亲哥哥,爱屋及乌,只怕也会护住他的妹妹。   但是现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苏眠月看着眼前被脱皮泡好的绿豆,转身愣愣地问着怜心:“绿豆糕怎么做?”   小小的绿豆糕对她一个现代甜品师傅来说自然不成问题,只是这老夫人既惦记着这二姑娘的手艺,自然是要做出她该有的味道才好。   怜心看着苏眠月,呆了几秒后,眼中居然泛起了泪花。   “我可怜的小姐,怎会,怎会连这绿豆糕都忘了怎么做……”   苏眠月看对方真的伤心难过起来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苏眠月的娘亲周氏是饭店酒肆出身,嫁入苏府时更是带著名声鹊起的酒楼八珍馆陪嫁。自小苏眠月就偏爱烹煮,即便常被人背地里嘲笑厨娘出身小姐命,她也从不在意一分。   如今如此热爱厨艺的小姐,居然连绿豆糕都不会做了,这让从小一同陪着长大的怜心好是伤心难过。   苏眠月见状连忙解释:“别哭啊,我不是不会做,我真会,但是具体做出来什么味我有点忘了嘛……给我说说或尝尝指不定我就恢复记忆了呢。”她在现代好歹也自诩是甜品大师,凡是吃过的东西稍加研究她大多都能复刻出来。   那怜心听到这话才擦干眼泪说道:“小姐在院中那几日不是吃了许多吗?”   听到这里,苏眠月这才想起她前些日子吃的甜点,里面确实有绿豆糕,当时还觉得味道不错,只以为是城中哪家商铺买的,倒没想到那竟是苏眠月自己做的。   吃是吃完了,味道苏眠月也还记得。   如意祥云样式,因用的是去皮绿豆,所以颜色鹅黄,香味清甜。口感松软绵密,里面虽有白莲蓉馅,却一点也不甜腻,反倒让原是普通的绿豆糕多了一分巧思。   怜心见苏眠月似乎又回到之前认真的模样,手脚麻利地替苏眠月系上襻膊后便兴奋地生火去了。   嫩黄的去皮绿豆经水泡过之后更加软了些,苏眠月将泡好的绿豆放入蒸笼,便拿着一小篮莲子开始去芯。   盛夏刚过,如今正是取莲子的好时机。颗颗白莲颜色纯正形状饱满如白玉圆珠,倒是让苏眠月暗叹就这食材做什么能不好吃呢。   去完莲芯再用清水淘洗几遍,莲子的苦味也去得干净了。   新鲜莲子比苏眠月在现代处理过的那些干莲子要好蒸些,待鲜莲子放上去蒸,那绿豆也熟了。   清香绿豆芬芳扑鼻,怜心也刚好拿来石臼。蒸熟的绿豆非常软糯,稍微捣一下便成泥,颜色也透着清亮的黄。   小时候她家里人也做过绿豆糕,不过是流心奶黄馅的,外面的绿豆只加了少许糖,配上流心馅甜度刚刚好。绿豆的清甜同奶香融合,放入冰箱稍作冷藏,吃来冰冰凉凉又香味沁鼻,此后她再没吃过比她自己家里做得更好的绿豆糕。   想到此处,苏眠月问道:“怜心,府中可有牛乳?”   怜心摇摇头,又似想起些什么:“不过城中有吴家乳酪,铺中有牛乳,也不远,如小姐需要怜心这就去买来。”   苏眠月点点头让她速去速回。   想来来这地方也有几日了,苏眠月始终不太清楚自己在什么朝代。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吃穿用度,至少能知这是虽偶有战乱但始终富足的地方。商贾地位并不低,穿着也并不异域,大概也是汉族王朝。   将碾好的绿豆留一小部分炒成粉状当作手粉,其他统统放入炒锅,加上少许的糖,几勺猪油翻炒几下,那碎的绿豆泥便越来越似面团。在猪油的炒制下质地更加细腻油润,绿豆的清香也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待到怜心取来牛乳,白莲蓉也上炒锅了。加入锅中与莲蓉混合,为了让馅料更加细腻苏眠月特意用纱布揉搓,一加入牛乳仿佛一小锅牛奶莲子奶昔。大火烧至水分蒸干,牛乳白莲蓉馅儿也逐渐收做一小团,为让口感与绿豆糕有所区分,不等水汽收干苏眠月便将它打起放入瓷盆中,用凉水浸泡瓷盆快速降温。   “好香啊,姑娘之前从未用过牛乳烹制,怎会有如此巧思!”怜月感叹着,她家小姐虽然失忆症结未愈,但这烹制手艺似乎并未退步,反倒有更上一层楼之势。   苏眠月自嘲笑了一下:“做梦梦见的,梦里有一大厨教我呢。”   牛乳的香气与莲子的相融,自然比普普通通的绿豆糕要香些。将绿豆糕团分为均匀的小球,奶香白莲蓉因为略微湿软难以成团,便用木勺挖成均匀的分量。将绿豆糕团稍微压一下,包裹着莲蓉馅儿,再揉成球儿滚上炒过的熟绿豆粉,放入模具中,敲开,一块嫩黄祥云绿豆糕便成型了。   她们刚把一块块绿豆糕细致地放入食盒,老夫人的随从的常妈妈便特地来领她们。   一路上苏眠月都不大敢说话,知道踏入西北的院门,见苏桓朗一脸凝重地走出来,临了还瞥了她一眼,她才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老夫人再怎么宠,总不会要把整个苏府的当家人换成她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吧?   “二姑娘,请。”   苏眠月一进门便看见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她弯腰行礼,接过怜月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前。   “老夫人。”   苏老夫人笑着:“听朗儿说你失了记忆,怎么连祖母也忘了吗?”   苏眠月点了点头,又略微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罢了罢了,终归是朗儿没有将你照顾好。”   苏老夫人感叹着,苏眠月也觉得尴尬,这个血脉至亲她的确一点记忆也没有,只好打开食盒,拿出做好的绿豆糕。   “祖母尝尝,孙女刚做好的绿豆糕。”   苏老夫人笑着,让苏眠月坐在一旁,便拿起一块绿豆糕轻咬了一口。   只第一口,那满是奶香的白莲蓉就露了出来,质地绵软,混合着绿豆的香甜,几乎是入口即化。   苏老夫人突然就愣住了,江东糕点并不少,她之前也吃过京中苏府送来的,对绿豆糕倒是颇有印象。那时知道是二姑娘的一片孝心还颇为欣慰,想着白莲蓉当馅儿的绿豆糕倒是别有一番心思。可如今这白莲蓉又有些不同,掺入了牛乳后更加香甜可口,倒是比之前她吃的要更具风味。   府中沏的一向是普洱,搭配这牛乳绿豆糕,更是解腻增香。   “没想到短短数月,月儿的绿豆糕竟更上一层楼了。”   苏眠月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老人家看起来倒是喜爱甜食,毕竟要抱大腿,她便也笑着回应道:“祖母若是喜欢,眠月日日给您做。”   苏老夫人拿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又看苏眠月表情真挚,颇有些感慨。   “如今你也快到出嫁的年纪,要嫁入高门的,日后哪能天天给祖母做这些小点心。”   没想到在现代被催婚,来到这里,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要被催婚,苏眠月颇有些无奈。   “孙女还小,还想着多陪祖母几年,未曾想过嫁入高门。”   那苏老夫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孩童戏言,又笑着道:“一片孝心祖母领了,什么未曾想过嫁人,童言无忌。”   说完那老夫人又抬手,轻抚着苏眠月的脸。   “可别忘了,我苏府还有着一桩婚约。那闻小侯爷同你年龄相仿,你们二人是时候该成家了。”   婚约?   苏眠月当场愣住,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个?   还未等苏眠月消化完这句话,就听见门口传来瓷碗碎地的声音。   几人纷纷转头,只见那苏家三小姐在门口表情震惊呆滞,脚下是打翻的红豆八宝粥。 第3章 逛集市   苏眠月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时还不忘回头望向里头。   老夫人让丫鬟扶苏晓宛坐下,几个奴仆收拾着摔碎的瓷具。那苏晓宛却心神不宁,欲言又止,倒是让苏眠月看了饶有趣味。   回去路上,怜心兴奋地拉着自家小姐高兴地说道:“恭喜小姐!没想到与闻家的婚约竟到了小姐身上!”   苏眠月满脸疑惑,她忍不住开口问:“祖母刚刚提起的婚约是怎么回事?闻小侯爷又是谁?”   怜心笑着地看向苏眠月,喜不自胜,仿佛定下婚约的是她一样:“那闻小侯爷是风宜公主之子,风姿卓越,气质不凡,长相更是清冷英俊,是多少京城女子的心上人。”   苏眠月一听,这形容妥妥古代美男,还身份高贵,是桩好亲事。   “那苏晓宛神情恍惚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她喜欢这闻绪风?”   一提起苏晓宛怜心便幸灾乐祸起来,轻嘲道:“她当然喜欢。同闻府这门亲事本是老夫人那一辈订下的,奈何两家都只生了男子便作罢了。到了小姐这一辈,才子佳人,自然是要结亲的。加上闻老爷又娶了公主,身份更是尊贵。这闻家也未提过要娶哪位小姐,只是大家都以为要娶嫡小姐罢了。”   苏眠月抬头看着灰暗的天色,点头应和着:“那怎么又到我头上了。”   “那谁知呢。想来闻老侯爷也非嫡子,风宜公主也不是嫡公主,许是看小姐容貌风姿比三姑娘出众,更属意姑娘罢了。”   以她一个现代人的审美,苏眠月的确长相温婉大气,五官也更精致。想来又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和那娇柔的三小姐比起来倒是生生多了一份清冷气质。只是这气质之下不爱琴棋书画,却爱些厨房烟火,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怜心见她家小姐浑然没有定亲的喜悦,想必又是因为记忆没有恢复的原因,便想着用那民间偏方,带她家小姐走走她平日里常去的地方。   于是苏眠月终于在穿越后第一次踏出苏家大门。   京城是最繁华的都城,河流石桥上游人如织,市集热闹,楼宇繁多。   刚穿越来时苏眠月就打听了好一会,实在是不知是哪个朝代。只是眼下看来倒颇有太平盛世那味儿了。   “糖葫芦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卖烧饼咧!”   “豆腐,新鲜的豆腐……”   虽快到黄昏,可天色并不算晚,街上更是热闹起来。   苏眠月一来到这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说别的,这人来人往,这热闹的摊档,倒是让她有回到现代逛集市的错觉来了。   怜心看着这些日子一直愁云缠身的小姐此时终于露出了笑容,不免也高兴起来:“小姐,如何,是否想起些什么来了?”   苏眠月点点头,二话不说拉着怜心就往人堆里钻。   街市两旁有许多两层高的楼宇,街边还有着各式各样的摊子。蒸包子、渍蜜饯、烧鸡……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倒是颇有一派人间烟火气。   一群小孩儿围着一个糖人摊,苏眠月挤进去凑热闹,发现这糖人师傅在捏一只小猴子。麦芽糖的香气甜香四溢,乍一看同现代那些个糖人摊倒有些相似。旁边是热气腾腾的米线,摊子不大,两张一米方形的小桌一个推车样式的灶。眼下客人不算多,倒也坐满了一桌。   苏眠月正想着尝尝看这米线,谁料一阵浓郁的香气传来,那胡饼烤得酥香,一出炉就有食客上前买走。只是不远处有两个小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着饼摊。身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两个野孩子,估计是什么小乞丐。   “怜心你带钱了吗?”   怜心点点头,苏眠月想这大小姐也不缺几个饼钱,便买了三个饼,塞了一个到怜心手上,将另外两个那给那俩小乞丐。   “吃吧。”   苏眠月蹲下身子,把饼递给小乞丐。   那两小孩倒是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靠近,没犹豫多久就一把拿下吃食,狼吞虎咽起来。   “小心烫。”苏眠月看着俩小孩吃得正香的模样颇有些欣慰。作为半个厨师,她最喜欢看见的便是有人能享受美食,当然如果享受的是自己做的,那满足感直接翻倍。   怜心在一旁看了多少觉得有些古怪。她家小姐虽说不上骄纵任性,但是也谈不上心软善良。路上遇到一些要饭的,一般也是熟视无睹,冷漠而去。   俩个小孩吃完饼,道谢几句,便逃也似的跑了。   苏眠月起身,看到怜心一副疑惑难解的模样,便感叹着说道:“无论是什么年代,饶是日子再太平,朝代再繁盛,也有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人,能帮就帮一些,看着心里也舒坦一些。”   怜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出热腾腾的胡饼递给苏眠月。苏眠月将那饼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怜心。   那胡饼表皮酥脆,面上还抹了一层肉糜,撒上芝麻,炭火炙烤,肉香和饼香融合,刚咬下,酥脆的声音便从口中传入耳畔,唇齿间流转着温热的肉糜香气。   “好吃!”   她还记得小时候家附近的体育场馆时常会举办一些美食节,荟萃着全国各地的美食小摊。有一家卖新疆烤馕的,馕饼上也是撒着肉末葱花孜然各种料,一出摊香味就直飘到场馆外。她吵着闹着要买,爸妈拗不过她总是会给她来一个。每次咬下的第一口都会因为太急了烫到嘴。   想到这苏眠月笑了一下,怜心看着自家小姐的笑容,不免心里也高兴起来。   “小姐吃到好吃的,总是爱这样笑着。要是八珍馆还开着就好了,小姐一定会更高兴的。”   “八珍馆?”   怜心点点头,她指着几米开外的一家商铺,那铺子没有招牌,门也紧锁着。   “那就是食宜八珍馆,之前还开着呢,老爷走了后就关了。”说完怜心就叹了一口气:“那本是二夫人的食馆,可惜了。关了之后,小姐您还哭了好几天呢。”   苏眠月看着不远处那大门紧闭的铺子,二层高,大门宽,正面大门旁还有几扇窗,想必如果开起来也算是个大店面的铺子了。   “你是说那家餐馆是我娘亲开的?”   怜心点点头:“二夫人嫁给老爷之前就经营着八珍馆。八珍馆里吃食可多了,二夫人心灵手巧又能干,很快就从小摊档开成了两层楼的大酒肆。只是嫁给老爷后夫人就把铺子给其他人管着了,久而久之也不经手了。等夫人走后,还有姑娘的周姨妈替夫人管着,到后来老爷也走了,这八珍馆也没人拿主意了,周姨妈也就回老家去了。”   苏眠月突然反应过来,按照之前这怜心所说,虽然小时候这二姑娘也热爱烹制,但是近两年尤其痴迷,时常在厨房里忙活。按理说她一个大户人家小姐,不愁吃穿,怎么会突然努力做吃食起来。   “你家小姐,难道是想重新开起这八珍馆,才这么努力学的吗?”   怜心摇摇头,她家小姐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有什么事都憋着,也不会同她讲。   苏眠月看着那幢有些破旧大楼房心里只叹可惜,就算苏眠月苦练厨艺又如何,这种不动产归属问题可不是她厨艺好就能分给她的。   二人各自还在陷入回忆,不想却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眠月姑娘!”   苏眠月一回头,只见一粉衣女子远远地对她笑着。   那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与苏眠月似是同龄。双眼圆圆的,樱桃小嘴,粉红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着实可爱。   闻语鸢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眠月,她快步流星追上,侍女抱着些许物件在后面手忙脚乱地跟着,画面好不滑稽。   苏眠月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怜心见状连忙上前耳语道:“这是闻府的堂小姐,闻语鸢。小姐和闻姑娘有过几回来往,算是有些交情。”   闻语鸢?怎么又是姓闻的。正想着呢,那小姑娘就踉踉跄跄来到她面前。   闻语鸢对着苏眠月上下一顿打量,又笑出了她那对酒窝:“好些日子未见,你可还好?我刚刚在百花阁的二楼栏槛上往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下来一看果然是你!听闻前段日子你落水了,可有落下病根?”   看起来倒像是单纯真心的朋友,苏眠月内心像个老母亲,突然欣慰起这二姑娘原来还不是个完完全全的社恐,至少朋友还是有的。   “好些了,多谢闻姑娘关爱。只是有些记忆丢失,或许记不起一些事来。”   “记不起事儿?”那闻语鸢看着苏眠月,总觉得对方有哪里不同,可是又说不上来,便问道:“既如此,你可有忘记当初承诺过要给我做荷花酥?”   苏眠月一脸懵,摇摇头,见那小姑娘看到她摇头便开始泄气,她又说道:“不过有机会我肯定能做给你。”   “好啊!这几日就给我做!”   那闻语鸢又换上热切期盼的表情,看的苏眠月一愣一愣的。   “听说晓宛妹妹也病了,前些日子姑母回来了,给风哥哥也带了一些梨膏。改天我定再登门拜访,送些养生润气的物件到府上。”   苏眠月只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神采飞扬,倒是有些羡慕起来。比起苏晓宛小小年纪却病怏怏,苏眠月小小年纪却冷冰冰,这闻语鸢倒才像个真正的少女,活泼可人,惹人喜爱。   “语鸢。”   低沉稳重的声音传来,二人转头望去。   黄昏夕阳下,整个街市都晕染上如蝉翼般轻薄的金纱。来人一袭暗色锦袍,身高肩宽,窄腰紧束,倒与他身后的落日余晖十分相配。   苏眠月背着光看不太清脸,等靠近了她才发觉,眼前男子两眼深邃,剑眉如星。五官精致,下颌线干净利落,虽英俊,却颇有疏离感,对上这双眼的时候让人忍不住仓皇想逃。   正想到此处,苏眠月也的确移开了目光。   “风哥哥!我不是说了马上就来吗?”   那闻绪风任由妹妹挽过自己的手,看向苏眠月时问候了一声:“眠月姑娘,许见不见。”   声音倒是沉稳。苏眠月有点愣,虽不太清楚对方何人,但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闻语鸢点点头,转身对着苏眠月道别,乐呵呵地迈着轻巧的步伐朝前走去。   苏眠月笑笑,挥着手告别。她眼睛笑的时候完成半轮月亮,明媚又皎洁,在橘色光晕下流光溢彩。   闻绪风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婢女先跟上闻语鸢。   苏眠月被对方突然起来的转身吓到,却只见那闻绪风拿出一块玉佩,白色的坠子和这温润的玉契合得犹如天生一对。   好眼熟,苏眠月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这不就是自己的坠子吗?   “这不是我家小姐的玉佩吗?”怜心没忍住疑惑开口问了起来。   闻绪风看着苏眠月呆呆愣愣的模样没忍住轻笑了一番。   苏眠月敏锐地察觉这笑意带着几分戏谑。   果然便听那闻绪风开口道:“纵使太平盛世,也会有梁上君子,鼠窃狗盗之人。好人未必有好报,苏姑娘下回还是先学会保护自己吧。”   苏眠月稳稳地接过那坠子,再抬头时却见这翩翩公子扬长而去。   一种被愚弄的羞耻心瞬间席卷而来。 第4章 桂花藕粉丸子   前脚刚踏回苏府,外头就下起了雨。   时间也已然到了饭点,府中向来没有一同吃饭的传统,只是今日是老夫人回来第一日,便一大家子坐了满满一桌。   苏府这么大,苏眠月倒是第一次看到人这么齐。   主位上的老夫人自不必说,当年老夫人也是下嫁苏府,带着一大笔嫁妆而来。旁边是苏二爷的大夫人,亦是今日随老夫人同锦山回来的。苏二爷还有个身怀有孕的二夫人,只是现下天气燥热,还在同苏二爷待在锦山未归。其他三位兄妹自不必说,而今日帮她说话的另一位夫人,自然便是这府中当家苏桓朗的正房妻子何氏。再另外几位眼生的便是苏眠月从未见过的远方姑母舅爷。   一顿饭下来苏眠月坐立难安,生怕这老夫人又当着大家的面提起什么婚约。   苏桓山也给了自己好几把眼刀子,恐怕在这个家,苏老爷走之后苏二小姐都没同这些人一起同桌吃过几顿饭。   “还是一家子吃热闹,等老二病养好了,兰儿也一同接来了,我们这一家子怕更是热闹了。”   方姑母一边给老夫人夹菜一边笑道:“是啊,这日子还是得一大家子过快活。老夫人早就该来京城了。”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人算不如天算,当初如何舍得撇下江东北上。”   几位长辈笑着边吃边聊,偶尔还会带着苏桓朗提一嘴。反倒是他们剩下的三个小辈只顾着吃,丝毫没有加入话题的想法。   “这酥鱼片不错,有当年三娘的味道了。”   三娘是苏眠月的亲娘,这苏眠月还是知道的,听到自己娘亲被夸她不免把注意力又放在谈话上。   “想来三娘走后也好些年没有尝过八珍馆了。”   “那八珍馆被那周青娘子打理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一日她不愿做了。”   “夫家都发达了,怎么甘愿来苏家做这些苦差事。”   苏眠月听着这些味同嚼蜡,抬头却看见苏晓宛一脸冰冷地盯着自己。那恨意让人脊背发凉,倒让苏眠月有些意外。   晚饭过后雨下得更大了,几个长辈还在厅堂内喝着茶,拉着晚辈就要聊天。苏晓宛维持着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留了下来,苏眠月可不想看她那张时不时就给自己看脸色的脸,随便找了个借口回自个儿院里。   回到院里洗漱一番,苏眠月看着窗外的大雨又陷入了沉思。   来这里也好几日了,不知道现代的她是什么状态。她的父母不知道担不担心,甜点屋呢,又怎样了呢?   怜心看着自家小姐发呆的模样权当是她在想爹娘了,今日又被人提起周青姨妈,恐怕又起思念之情了。   “小姐可是想周青娘子了?自老爷夫人和二公子离世,小姐也就周青娘子这一个亲人了。”   苏眠月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我听他们说这周青是我姨妈?”   怜心点点头道:“周青娘子年岁不大,同小姐关系甚是亲密。虽然后来周青娘子嫁人又离开京城了,但小姐同她依旧有书信往来。”   既然来往如此亲密,那这周青姨妈自然最是了解这苏二姑娘。她想必是要同这姨妈见上一面的。   自穿越以来,逐渐认识了解这苏二姑娘的过程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奇妙,让她忍不住想要深入探究这个时空的这个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大雨连下了好几天,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被吹得乱七八糟。等到了天终于不漏雨时,苏桓朗找人将整个苏府遭风雨侵蚀的地方都好生修理整理了一番。   苏眠月看着自己的院子,荷塘的水都满得快溢上岸了,院子里种了许多苏眠月都不大认得的植物,只是原本那处种满芍药的花圃是她最喜欢的,如今被风雨践踏得残败不堪。   那外头找来的工匠也就随手将那院子整理了一番,丝毫没有管院内这花草的死活。   苏眠月看着从云堆里露头的太阳,莫名心情愉悦,便让怜心拿些工具来,打算自己整理一下,稍微打理这芍药还能活,不然开得这么好怪可惜的。   许是雨水太多,圃中的泥土大多变成了泥水,流向了外头,苏眠月刚准备一棵棵扶正,就看到一角落,露出了酒坛子般的物件。   她莫名觉得蹊跷,便挖了挖,果然挖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密封坛罐。   怜心看着这个瓶子,惊讶地说:“这不是那日我同小姐在市集买的遂愿坛吗?”   “遂愿坛?”   “嗯,那日在市集买的,那摊主说了把心愿写下来找一处好位置埋了,便可心想事成。”   怜心又突然灵机一动,高兴着说道:“小姐快打开看看,说不定看了小姐您就能想起些什么了!”   苏眠月连忙拿清水洗了洗这坛罐,又研究了一下这密封口,拿出小刀切开了外面紧缠着的麻布,又刮开了木塞四周的封腊,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将瓶口打开。   一打开,里面还是完好的,看来这几日的大雨也并没有将其损坏。只是里头空荡荡的,赫然放着一块竹片。   “重兴八珍馆,嫁得心上人?”   苏眠月看着这十个字有些摸不着头脑,怜心听了,却噗呲一声笑了。   “奴婢还以为小姐是铁打的心,却不想还有嫁得心上人这种怀春心事。难怪当初写的时候不让我看,原来还有这么一番来头。”   苏眠月看着这几个清秀的字,又想着这位苏家二姑娘的心思。   在苏府,虽锦衣玉食,但她也似乎过得并不好。小小年纪就想着要重新复兴一家已经闭门许久的酒楼,想着要嫁得如意郎君,如今却又有婚约在身。   “怜心,我之前是有喜欢的人吗?”   怜心看着自家小姐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仔细思索起来:“小姐以前也是心思重的,有没有奴婢也不知。”   说到此处怜心又开始念叨:“奴婢还是觉得那闻小侯爷最好,家世相貌都出色,如今又有老夫人做主,小姐可要好好再认真看看我们闻小侯爷。”   苏眠月笑了,光闻绪风那天对她那戏谑的态度,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有点打折扣。   表面倒是彬彬有礼,暗讽损人倒是自有一套。她可不想让这苏二姑娘嫁给这冷面阎罗。   天晴之后,苏眠月也收拾了一番准备做些好的吃食去给老夫人问安。   她也算是认清了自己现在的位置,虽然钱是有的,但是终究没有血脉至亲在身旁,唯一的依靠恐怕就是这位祖母了。好好把她老人家哄好了,她之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说罢她开始认真收拾这小厨房,从那坛里取出几颗蜜饯,切成碎丁状,再揉搓成一个花生米大的小球儿。   又拿出了些前些日子逛集市买的藕粉,让那蜜饯丁儿放在藕粉里滚一滚,身上薄薄裹上一层,再放在烧开的沸水里。   煮到外面那层藕粉趋于透明,就捞上来,再裹一次藕粉,再放水里去煮。   如此往复几回,差不多到拇指节大小便可停下,直接捞到打好的冰凉清甜山泉水中。   那蜜饯藕粉丸子外面一层晶莹剔透的枣红色,油亮油亮的,隐约可见里头的蜜饯,闻起来更是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   怜心还馋着呢,就听见她家小姐发话:“怜心,取点桂花蜜来。”   苏眠月又拿碗装上半碗那冰冰凉凉蜜饯藕粉丸子,倒入半碗泉水,再浇上那金黄的桂香蜜,一道入夏甜品就顺利完成了。   “小姐!!我也想吃!!”   苏眠月看怜心这一副馋猫相,笑着说道:“还有呢,你多备几碗,我们先给老夫人送去。”   二人拿着食盒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还没踏进老夫人那院门口呢,就听见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   走进厅堂一看,却见老夫人的房里坐着苏桓山还有一位少年才俊。   老夫人看到苏眠月,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呢,就摆手让她坐到身边。   苏眠月笑着走来,那苏桓山见了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碍于在祖母面前,也不大好摆脸色罢了。可是她与那少年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马上就收敛起笑容,移开视线。   这又是我们苏二姑娘得罪的哪位少爷啊?   苏眠月默默叹了一口气,发出了老母亲般的感慨。   “祖母,孙女做了一些蜜饯桂花藕粉丸子,给您消消暑气。”   那老夫人笑着说道:“正好呢,我们刚和这贞哥儿聊得口都干了。月儿,你可还记得你这贞哥哥?”   苏眠月又象征性看了那男子一眼,见对方穿着一身灰蓝色长袍,袍上用银线绣着一只鹤,煞是贵气。   但她怎么会认得,只得摇摇头,果然见那男子面露尴尬起来。   老夫人见状也只是笑笑打了个圆场:“不碍事不碍事,慢慢的都会想起来的。”   说罢便让身边的嬷嬷帮忙打开。也算是巧合,她刚好就真的放了四碗进那餐盒里。本想着好吃就让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尝尝,谁料到白白让这两人享了口福。   那桂花的香气瞬间四溢,饶是苏桓山也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吃食。   那男子看起来与苏桓山同龄,也刚好是好奇心强的年纪。   白瓷碗下的藕粉团子看起来更加让人垂涎欲滴,苏眠月以前在家里做过好几次给爸妈吃,每一次都吃个精光。   果然老夫人只下口一个,就赞不绝口夸起来:“着实美味,竟胜过之前在江东那刘家厨子的手艺!月丫头这手艺可别给那皇宫的御厨瞧着了,否则定要将你收作徒儿不可!”   苏眠月笑着应和着,一边也咬下了一口。软糯香甜,里头的蜜饯儿也不腻,与这香软的藕粉团相得益彰,加之桂花蜜,更是锦上添花,让藕粉的清香多了桂花的芬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边这食材都是一顶一的好,一样的做法做出来就是比她在现代做的好吃。   她抬头打量另外两个人的反应,那苏桓山算是个情绪外露的,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话,虽也没有夸赞,却也老老实实地埋头吃着。那“贞哥儿”也不必说,吃相倒是斯斯文文。   看着大家满意地吃着,那份满足的幸福感又出现了,苏眠月心情大好,便也开始分享着:“祖母不宜食太过寒凉的吃食,如若是这两位兄长吃,下回可再做些红糖水制成冰,刨些碎冰碴子下去,味道更是一绝。”   老夫人听了直夸苏眠月心有巧思,这下那荀元贞也不得不正眼再瞧这苏二姑娘,再看时却总觉得哪里不同了。   老夫人又笑笑对着荀元贞说道:“贞哥儿,回去告诉你娘,后日国公府的午宴,我们月儿是一定会去的。”   这回轮到苏眠月愣住了。   什么午宴?   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些电视剧的经典场面,各路名门夫人齐聚一堂,一起讨论起高门轶事。她突然有些怯场,却见那荀元贞一边笑着附和这老夫人,一边又往自己这边瞧了一眼。   眼神不算太友善,让苏眠月更加头大了。   那怜心总算找着了机会,凑近她耳边说道:“这荀二公子,小姐你当初可是差点与他结亲呢!”   苏眠月瞬间石化,哪来的又一个野生未婚夫! 第5章 不速之信   坐了片刻后老夫人也要歇着了,他们几个后辈倒也不便久留。   前脚刚踏出老夫人的院子,那苏桓山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倒是挺会阿谀奉承,平日里冷心冷面,遇到祖母倒懂得献媚讨好了。”   旁边的荀元贞仿佛见怪不怪一般,也没说什么。苏眠月这些日子也大概摸清楚她这位三哥是什么性子了,说白了就是高中生嘴欠。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班里那群幼稚又爱嘴上逞强的男同学,苏眠月反倒没有什么兴致同他吵了。   见苏眠月没理他,苏桓山像觉得自己占了什么上风似的,更来劲了,正准备冷嘲热讽一番,迎面却碰到个苏晓宛。   苏眠月看到来人,更头疼了,只想着快步赶紧回自己的小院子去。   她只撇了一眼便同那苏晓宛擦肩而过,谁料到对方竟然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当心。”   苏眠月不可置信地回头,便见那苏晓宛柔柔弱弱被荀元贞搀扶着,一旁的苏桓山也从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瞬间换成担忧贴心好哥哥的形象。   好家伙,她可是真的都没有用力碰。   “苏眠月!”   苏桓山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苏眠月撇撇嘴举起两只手:“天地良心,我可真的什么也没做。”   那苏晓宛也很配合,略有些慌张地拉着她的亲哥:“是妹妹不小心,别怪姐姐,二姐姐没做什么,许是病根还在身子尚虚罢了。”   “就算是病根也是因为她将你推下水落下的病根,也是她的错。”   太绿茶了,还是十分低级的绿茶。苏眠月整个生理不适,却看到那荀元贞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憎恶。   “许久不见,看来苏二姑娘还是同之前一般,本性未改。”   “你…”怜心坐不住了,没忍住想替她家小姐说话,却被苏眠月抬手拦住了。   她缓缓开口:“眠月现在也落下了病根,过去的记忆都失去了,也不知曾经做了什么惹得几位如此愤恨。只是我也不过一小小女子,想必也做不出什么杀人放火的滔天罪行,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二位刚刚食完我的甜汤,现下就单论礼数,也不该对我如此疾言厉色吧。”   那几人果然被她这段话听愣了,苏眠月也不是不会为自己说话,只是冷言冷语几回便过去了,倒也从未有条有理又咄咄逼人。   “况且,”苏眠月看着那荀元贞,又看了看他旁边那假装柔弱无骨的苏晓宛,开口说道:“我和三妹妹一同落水,也未必谁推的谁。”   “你!”   “怜心,走。”   那苏晓宛终于忍不住生气,苏眠月却直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   “小姐,刚刚实在太解气了!”那怜心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她家小姐一向清高不爱逞口舌之争,如今来这么一回倒是分外解气。   苏眠月想想多少还是有些郁闷,怎么随便哪个没有见过面的人都对她怀有莫名其妙的恶意。她转头看向怜心问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这个贞哥儿又是什么人?”   怜心看着苦恼的苏眠月,说道:“小姐之前问过我是否知道小姐的心上人是谁,其实奴婢倒是有个人选只是没敢说。”   苏眠月皱了皱眉头:“就是他?”   怜心点点头:“那贞哥儿是国公爷的第二子荀元贞,因为老夫人的缘故打小就和三公子关系要好。很早之前,小姐同三公子的关系也并不差,和这荀二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大夫人走后小姐同府上其他几位公子小姐便疏远了,那荀二公子自然也不怎么同小姐来往了。”   “那结亲又是哪来的说法?”   怜心看了四下无人,才小声凑到跟前说道:“还不都是小姐您,有一年灯会,隔着屏风在两家长辈面前对那荀二公子倾吐爱意,闹得好大笑话。幸得当初小姐年龄还小,两家也只当是童言无忌作罢。只是这荀二公子往后常常见了小姐就要避嫌。”   这倒是奇怪了,苏眠月认真思考着,按照她这几日对这苏二姑娘的人设解剖,这苏眠月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直白大胆之事的。   “这荀元贞有什么好,你家小姐如此清高孤僻怎么会喜欢他。”   想到刚刚见那人,虽是也是清爽少年风姿,却怎么看都有种和苏桓山相近的气质.   一种看起来不沉稳、躁动、又容易被左右拿捏的少年气质。   苏眠月又突然想到那日见到的闻绪风,他们年龄相差无几,但是闻绪风却给人一种运筹帷幄、尽在掌控的感觉。   怜心摇摇头道:“那奴婢就不知了,小姐事后也没多解释只说是误会,之后也没同这荀二公子有太多往来,等小姐恢复记忆了,还记得告诉怜心,怜心也好奇着呢。”   二人刚踏入自个儿院里,就有小厮送来信件。   那信封别致精巧,印有碎花细纹,煞是好看。   怜心一看就知道这来信人是谁,惊喜道:“这不就是周青娘子常用的封纸吗?”   苏眠月打开一看,好家伙,正是前些日子提到的周青姨妈。   她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于是快步回到房里,让怜心出去重新替自己沏一壶茶。   虽说这边的字她也认得,但有些连笔她还是难懂。只依稀看出信中那周姨妈让她照顾自己,又说了自己的近况。看来她落水这回事,苏家无一人通知过这位姨妈。   “怎么样小姐?”怜心火急火燎递着茶进来了。   苏眠月还沉浸在书信里。   再往下看,又是几句嘱托,无非是说自己也日渐年岁增长,不愿再为八珍馆操劳,只是当年苏老爷有意将八珍馆赠予自己。这八珍馆最初本就是她同姐姐开的,后来姐姐出嫁,她也十分乐意将它当作嫁妆让家姐风光出嫁。   所以最后在苏老爷的说服下她还是收下了,只是后来家中事物繁碎,她一直顾不上,加上苏老爷过世,她也不便掌控着八珍馆,就想着等时机一到,便将它送还给苏眠月。   “你果真火眼金睛。”她脑袋一歪,疑惑道:“什么意思?”   突然来的这句她没理解,这字她辨认起来有些吃力,不过大致内容无非就是将这八珍馆给她。   苏眠月又拿起信封,果真看见里面有一张房契,赫然写着食宜八珍馆五个大字。   怜心一看也傻了眼,急忙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八珍馆的房契怎么回到小姐手上?”   苏眠月觉得自己手上拿了烫手山芋,怎么在此地她也是开店铺做餐饮的命。   “怜心,你之前说过我要几年才能恢复,是来看诊的大夫说的吗?”   怜心摇摇头说道:“是我听老家的人说的,说是有家姑娘也同小姐一样,出意外后失忆,过了好些年才想起来。”   “那她是怎么想起来的?”   “这就不知了,只说是突然想起来,也未曾听说过有何医治之方。”   苏眠月仔细想着,或许,或许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既然有几年后就能想起来的先例,代表着这个苏二姑娘,几年后说不定就能和自己换回来。   如今周姨妈将八珍馆还给了她,自己突然手上就多了一间可以用的店铺。   想到此处,她又拿出遂愿坛中取出来的竹片,这苏二姑娘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这八珍馆能重开,只是不知道,现代的自己的人生,是否也被另一个人掌控着。   如果是,不知道对方又是否有在好好珍惜,自己圆满美好,且又刚起步的创业人生。   既然她有回去的可能,苏眠月也有回来的机率,她也一时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想到这里,她便心中有数了。   既如此,她何不过好这苏二姑娘的人生,好好帮她实现愿望。这些天她也能大概知道这苏二小姐的情况。人是蛮好的,认认真真努力踏实专注为自己事业铺路的姑娘,除了择偶眼光有待商榷,其他无论是人品相貌,家世背景,都是不错的剧本。   更何况在现代她也一直渴望开那么一家甜品店,如今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时空,自己依旧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加上如今的苏眠月家底殷实,试错成本也比在现代高了,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来了斗志,整个人突然站了起来。   怜心见自家小姐一副目光如炬的模样颇有些担心:“小姐……”   苏眠月却将手上的东西收好,一副胸怀大志的模样,兴奋地对怜心说道:“快,收拾一下我们走。”   怜心不明所以,呆愣愣问道:“走去哪儿?”   苏眠月笑着,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去八珍馆附近逛逛!” 第6章 冰雪冷元子   走在城中街市上,怜心一边紧跟着苏眠月一边着急追问道:“小姐可是认真的?大少爷和老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苏眠月再一次走到这热闹的街市上,行走路过的店铺,大多都是男子在当家做卖买,可其中也不乏女商贾。繁盛的朝代大多如此,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照样也可以,唐宋之风盛行,是再好不过的朝代了。   “小姐…您再多思虑一番。”   苏眠月摆摆手,她当然知道困难重重,只是她已然做了决定,自然要想办法解决阻碍。   怜心怎么也说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当着半个导游。   京城内街市集市繁多,光是两层及以上的酒肆就有三四十家,更别提大大小小的摊档以及其他类别的食品商铺。   八珍馆在京城西面,而最繁华的街市在城中东面及南面,所以相对来说竞争并不大。只是要打响名声,也需得做到这城东城南都人尽皆知才算。   走了一个多时辰,苏眠月才发现绝大多数摊档都是咸口食物,主食居多,小食多为烧饼、包子、烤禽一类,甚至还有些醉蟹、卤鸭、肉杂碎。甜点也有,无非是各种糕点、蜜饯、甜汤。种类虽繁多,但大多苏眠月在现代也吃过见过,故也没觉得有什么新意。   现下黄昏将至,一日下来苏眠月倒也真有些饿了。   “怜心,带钱了吗?”   怜心点点头,和她家小姐出行她从来都会备足银两,毕竟苏眠月平时也爱买些食材或吃食。   “带我去最近的最好的楼里吃饭去。”   “城中有名的食肆太多了,好多奴婢都没去过呢。最近的该是云兮楼,名气也大,说是出了好些新样式。”   那云兮楼立于河边,楼高三层,一层有石台堆砌,两根大柱子立在店面两旁。二层朝外搭着花架子,颇为精致,外围倒有点现代天台美景座位的味道。三楼是略小的阁楼,几扇小轩窗开着。   苏眠月看着高悬在店门口那招牌,花鸟祥云雕刻式样,倒是气派,想必来此处吃上一顿也是有头有脸之人。   一进门就有两位小厮迎来。   今日苏眠月身上穿的倒也不随意,怜心也在梳妆打扮上颇为手巧。平日里这苏二姑娘多深色的衣裳,今日也是一袭偏暗藻绿衫裙,腰封紧裹细腰,妆容淡雅精致,倒是有名门贵女的模样。   所以那小厮笑颜相迎,二话不说就把这位贵客往二楼好位置上带。   一楼大堂显然更加吵闹些,位置也多,往二楼上走去,位置虽不如一楼多,却设计得精巧,桌椅错落摆置。栏杆旁的几个位置还放着几株她不大认得的花,房梁上也雕刻着精巧的花纹,看着便赏心悦目。   那小厮熟络得很,将她们领到靠栏边的一处小桌。当下客人也并不多,苏眠月一上去倒也引得几位客往她这边瞧。   “姑娘您可是第一次来?想要来点什么?”   此时的饭馆似乎并没有招牌,苏眠月托腮抬头看着店小二好奇地问道:“你们店里有什么招牌菜吗?”   那小二看着苏眠月带着真挚的眼神微笑着,莫名有些发愣。这绿衣裳本就显肤白,如今余晖下,苏眠月花容月貌之态更加动人,不免让他害臊起来。   “看您是爱吃什么,招牌菜我们有鲈鱼脍、珍馐三宝、双笋焖鹅、炙羊肉,只要是姑娘爱的,我们云兮楼必然有。”   苏眠月乍一听,也没听懂,便随便点了三份,又想到自己的老本行,问道:“可有甜食?”   “甜食也多,酥油鲍螺、紫苏膏、冰雪冷元子、龙凤水晶糕也是样样皆可!”   好多名字乍一听,她还的确听都没听过,便随便点了两份冰雪冷元子同酥油泡螺。那店小二服务态度也不错,笑呵呵地记下后飞似的喊菜去了。   苏眠月朝那栏杆外望去。她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这京城,远眺不远处的河流,俯瞰那络绎不绝的人流,莫名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怜心也好奇打量着,她家小姐好久没来这种高楼酒肆,她自然也不常出入这种地方。从前八珍馆还能上二楼看看,只是那楼往下看也没有什么景,倒也无趣。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凭栏远望楼下美景。时不时夕阳晚风吹来,倒也舒适惬意。   “侯爷,快看。”   那秦儒卿眼神示意这闻绪风回头。自打苏眠月一上楼,秦儒卿就时不时往她那方向撇去。闻绪风不看都知道,他斜后方坐的就是那苏二姑娘,只是他一回头看见那苏眠月对着外面的风景微笑着,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苏眠月在他印象中倒没这么岁月静好,前段日子施舍乞丐已然打破他对她的认知,如今看着对方柔情似水般看着窗外,凉风习习几缕发丝拂过白皙的面庞,倒是显得温婉可亲,如镜花水月般仙姿飘渺。   那秦儒卿一边看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这暗沉的绿衫倒是少见姑娘家穿着,如今看这女子穿在身上却觉得甚是美丽。看这身段也不似普通人家的小姐,侯爷可知是哪家千金?”   语气中倒是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兴趣与躁动,闻绪风只淡淡答道:“刚入京城几月有余,秦兄便家家高门皆知,怎会不认得。”   那秦儒卿撇撇嘴,又见那女子似是听了旁边的婢女说了什么,笑了一下,差点将他看呆。   “高门贵女也不乏胭脂俗粉,大多也是无趣至极,前面那位姑娘倒是顾盼生辉,与其他人相比实是与众不同。”   闻绪风很快便回过头,也没再搭理秦儒卿的自说自话。   苏眠月的菜上齐了,几道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鲈鱼脍肉白松嫩,气味鲜香;双笋焖鹅芡汁浓郁,鸭肉松软,鲜笋入味;珍馐三宝,则是鸡、鹅、鱼三样的肝脏,先炖煮去腥,再切片爆炒,锅气十足。   她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如何复刻这几道菜。而怜心则一边吃着,一边嘴上也不停夸赞。   正吃上兴头呢,甜品来了。   “这是冰雪冷元子?”苏眠月看着眼前一碗冰汤圆有些愣住了,名字如此好听,原来也不过是汤圆加冰,再加点凉粉?好家伙,这汤圆换了个名字,可又是一道新菜了。   可再仔细看看,那冷元子颜色又不似汤圆洁白,倒是有一点鹅黄,个头也比普通汤圆略微再小一些。   苏眠月勺了一个放入口中,咬下的瞬间却没有馅儿,反而有黄豆的香气,结合糯米丸子的软糯,倒让她突然想到小时候校门口旁卖的裹满黄豆粉的圆糍粑。黄豆的香气和糯米粘合一起,想必是炒过的黄豆粉加上糯米粉一块揉制而成,配上甜滋滋又沁凉的砂糖水,倒是美味又消暑。   “好吃!”   吃到心里非常合格的甜点苏眠月总是特别舒爽,那种舒爽直逼天灵盖,让她瞬间燃起复刻之心。   怜心看着自家小姐满足地吃着甜汤的模样,也由衷地开心。她家小姐以前何曾如此笑过,仿佛是从小被疼到大、未曾受过伤一般,一看到苏眠月现在的模样,怜心甚至也想着小姐不恢复记忆倒也挺好。   这酥油鲍螺看起来倒是普通,奶油质地的海螺状甜品,直接就放置在盘中。苏眠月轻轻挖了一勺,果然像奶油般质地松软,只是更像打发过头的奶油,略有些粗糙。   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同现代的奶油倒有些相像,苏眠月吃着觉得一般,只是惊奇没想此处也有如此接近现代化的食品。可那怜心同她不同,这是她第一次吃乳酪制成的糕点,一面吃一面赞不绝口。   苏眠月笑着说道:“这你就高兴成这样,等之后我把八珍馆开起来,日日研制好吃的给你。”   那怜心正吃着高兴呢,笑着点头连连说好,可想到老夫人大少爷那边,又马上愁容满面起来:“可是小姐,老夫人不会同意的,再说到时候小姐不知哪日就要嫁人了,哪能真的去开八珍馆呢?”   苏眠月看着对方又提这糟心事,便拿手指抹了一下那奶油就往那小丫头脸颊上一点:“你想这些做什么,八珍馆我肯定要开,嫁人不嫁人的,我才多大,晚一两年成亲有何不可。”   “那老夫人好不容易把那婚约给小姐呢,小姐你…”   “我什么,是我嫁不出去还是那闻绪风娶不到夫人,过了这门就找下一门亲事呗,反正我又不大,那岚心姐姐不也是比现在的我大两岁才出嫁的吗。”   怜心看着她家小姐一副心里门儿清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她家小姐的确还可以再等等些,只是那门好亲事她可不想她家小姐就此错过。正想再努力说服说什么,却看到右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闻小侯爷一脸冰冷,阴沉沉地站在苏眠月后方。平日里闻绪风虽冷峻,却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疏而不失礼,可现下,那小侯爷的脸色可谓难看,倒是有些怒而不发的味道。   怜心有些害怕,刚想开口,却见那闻绪风伸出修长的手指,竖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示意她闭嘴。她一个小小婢女哪敢说话,只好抿抿嘴角,一边提心吊胆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那酥油鲍螺。   那苏眠月一边吃着那冷元子,一边想着如何解决这门亲事。   她当然不能耽误苏眠月的嫁娶,既说了要嫁心上人,想必这苏二姑娘还是有一颗向往婚姻的心。只是她年龄的确也可以再等等,搞事业很重要,对于她来说这两件事她的确也对重兴八珍馆更感兴趣。只是这古代实在给了女子太多限制,创业,哪能不需要个一年半载的,这么小就成亲,岂不是耽误。   苏眠月这么一想又有点不甘心,小声哀叹道:“那么小就得考虑成亲,男人真是搞事业路上的绊脚石啊。”   听到她家小姐的自言自语怜心更觉对面站着那人气场不太妙。   作孽啊,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带着她家小姐飞快逃离。 第7章 赴宴   怜心刚纠结着要不要提醒苏眠月,哪料那闻绪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怜心看着那背影又看看眼前专注的小姐,不敢多提一句。   苏眠月还在盘算着,这城中多咸口食物,也正说明了当地人或许没那么爱吃甜食。如果她直接将八珍馆开成甜品店,八成会遇冷。   她们回到府中,就遇到府上开饭。老夫人喜欢热闹,因而回来后,便让府中一同用晚饭。可今日苏眠月实在撑,便佯装胃不舒服,早早回院里了。   结果晚饭过后没多久,那老夫人便同嬷嬷给苏眠月带来着汤药来了。   苏眠月哪里愿意喝这苦东西,可那老夫人恩威并用,她也不太敢忤逆,只得老老实实喝下。   老夫人一边看着苏眠月那纤细的身子,一边说道:“瞧瞧,月丫头都瘦成什么样了。就这身子去到外头,人家都以为苏府的饭菜难以下咽,连个姑娘都养不好。”   一旁贴身的嬷嬷搭腔回应:“二姑娘这身姿倒是纤细婀娜,只是再贴些膘儿,只怕啊会更秀色可餐!”   苏眠月听她们调笑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吃的可不少,这苏眠月的确瘦,但在她手上可未必了。按照她这几日的吃法,她倒是害怕没几个月就把这苏二姑娘养成小胖娘了。   见老夫人今夜心情似是不错,苏眠月犹豫着,想将自己决定重开八珍馆的打算告诉给老夫人。可话刚到嘴边,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便想着旁敲侧击一番。   “祖母,孙女有个疑虑,一直想问。”   那老夫人见她犹豫踟蹰的模样,便笑着道:“有什么便问,这么犹犹豫豫做什么?”   “同闻家那婚约,祖母为何选择我而不选三妹妹?”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莫名有些收敛,只拿起苏眠月的手,缓缓问道:“你不喜欢?”   苏眠月摇摇头,诚恳道:“眠月只是不想这么快嫁人。三妹妹只比眠月小几月,又对那闻小侯爷有意,左思右想,孙女还是觉得她更适合嫁入侯府。”   那老夫人却笑了:“你虽只比宛儿大几月,可那习性比她更稳重些。那孩子倒也可怜,从小身体病弱,可她是府上嫡女,又有两位兄长护着,哪儿愁日后寻不得好夫婿。”   苏眠月突然有点懂了。   苏晓宛出身好,又有人撑腰,日后无论如何都能嫁得好人家的。而她哥哥虽然是名门忠将,但也就只是好名头,自己能靠已逝的哥哥庇护一时,未必能庇护一世。可与闻家这桩姻缘是定下不改的,老夫人这是考虑到了她的终身所托。   想通这一层苏眠月突然有些感动,这老夫人倒是真心待这苏二姑娘。   “更何况,”老夫人看着眼前人姣好的面容,又说道:“闻老侯爷只一房夫人,走得也早,侯府没有当家主事的女眷。那国公府夫人,也就是这闻老侯爷的胞妹,她帮忙着做主,也是认为你好。你这丫头,不仅长得好,身段好,身子也安康强健些,那国公府夫人自然更属意。”   “那国公府夫人可是那日荀元贞之母?”   “正是,月儿可是想起些什么?”   苏眠月摇摇头,只叹这世界真小,这几天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还都有些交集。   老夫人见状继续说道:“失忆之症你也不必忧心,身子无恙便可。忘掉过去一些不好的也好,人总是要向前看。”   苏眠月大概也懂为什么那国公府夫人会选她了,虽是庶女,但名声好,长得也好看一同带出门倒也长脸。最重要的是身体好,谁也不想娶一个病秧子回家日日照顾着,更何况比起苏晓宛她还下得了厨房,只怕那国公府夫人也同这老夫人一般,早早就被苏眠月抓住了胃。   “祖母,孙女有个请求,不知能否得到祖母的应允。”   那老夫人只管让她说,可是就在听到她开口说想要开八珍馆的时候,却又敛住了笑容沉默了几许。   “月儿,其他都好说,这个祖母不能答应你。”   周围的嬷嬷和怜心都提了一口气,她们也是第一次遇见竟有小姐放着好好富贵日子不过,去开餐馆做过这劳碌命。   苏眠月连忙说道:“孙女就这一个心愿,给我两年,不,一年也好。”   老夫人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懂这樊楼买卖如何辛苦。”   “更何况,祖母刚说过,你同那闻小侯爷的婚事,定要越早办越好。”   “可是我还小,还可以再过一两年……”   “那闻小侯爷可正当适婚好年龄,”老夫人看着苏眠月认真说道:“你可知京城多少名门贵女妄想攀上这高枝,那闻绪风英俊潇洒,在朝也有官职,闻侯爷德高望重,如此门第多少人趋之若鹜。同闻家的婚约定是已然定下,可若那闻绪风执意不履行,我们苏家就算哭天抢地,又能奈何?”   苏眠月这下倒是更清楚了,老夫人急着让她成亲,无非就是为了抓住闻绪风。   老夫人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已然说服了她,便拍拍苏眠月的手说道:“后日国公府设宴,陪祖母一同过去。你也好见一下,那国公府也算是你未来的夫家。”   话都说到这儿了,苏眠月也无法再作推辞。   八珍馆她势必要开的,这闻小侯爷她也并不想嫁。只是这老夫人一番费心为苏二姑娘作打算,她也不忍直接拒绝。   待到赴宴那日,怜心也是高兴得紧,精心给苏眠月梳妆打扮着。   苏眠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苏二姑娘的确长得好,鼻梁高挺,脸型流畅,一双杏眼配上精致的描眉,本就水光盈盈的双眼又多了几分柔情似水。原是张温和大气的面庞,妆容之下却略带娇俏。   “小姐以前就不曾多走动,可不知错过多少结交名流的场面。隔壁那三姑娘,明明身子不好,还总爱参与些宴会茶会。”怜心一边替苏眠月换着衣服一边喋喋不休。   她家小姐本来不打扮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胚子,若她有争奇斗艳之心,只怕那三姑娘处处都会被比下去。   “倒也不必这么说,个人有个人的性子,你家小姐这喜欢独来独往的习惯我就蛮喜欢。”   她也和苏二姑娘一样,才不喜欢参加这种一群不熟悉的长辈在场的宴席。吃个饭都得小心翼翼的,冠冕堂皇地讲些场面话,委实无趣。   刚下轿子踏入国公府,苏眠月就感受到了气派之处。这种有地位的名门大户终究同苏府商贾起家的不同,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富庶,整个院子小到修理整齐的草木盆栽,大到这精雕细琢的门窗,处处都体现着周到细微。   那国公府夫人一来便笑脸相迎,苏眠月不知道同这荀夫人有何共同语言,便只附和回话笑着。倒是那苏晓宛,果真如怜心所言,交集来往熟稔,聊起天也接得上话。   再往旁边一看,荀元贞同那日来苏府并无不同,也是一身文质彬彬周正的扮相。等见到苏家几兄弟,脸上倒是多露出了几分熟稔的笑容。   “苏家这两位姑娘,倒是个个端庄大方,老姐姐可是真是教女有方。”   “白哥儿怎么不在?”   “哎,又南下去了,不知何时回呢。”那荀夫人倒是个爽快开朗的性子,没几下,两家人就聊开了,话题越说越多,笑声也起来了。而那荀元贞自不必说,他同苏桓山一同长大,与苏桓朗苏晓宛也熟悉,便也就聊到了一块儿。   厅堂倒是热闹。苏眠月却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便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手边的果子,却没料到还挺可口。   那香糖果子气味香甜,入口有些许甜腻,却刚刚好配上沏好的茶。碟中的杏片也不错,酸味几乎没有,甜味也不腻,嚼起来有杏子的清甜,她看着手上黄澄澄的杏片,在现代她只在水果罐头吃过杏子,也没怎么吃过新鲜的,对于这个水果她总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二姑娘可是爱吃甜食?”   苏眠月一回头,便见刚刚介绍认识的于夫人正对她礼貌笑着。   这于夫人也原是国公府近亲一脉赵家的小姐,本家在南方,嫁去了禹州。听说只是为了来京城养病,暂住国公府。许是此前不在京城,所以与其他人也聊不上几句,连苏晓宛也未同她多搭话。   见对方也年轻没比自己大几岁,苏眠月便笑着和她聊了起来:“是,生活太苦,唯有甜食可解。”   那于夫人听她这番话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二姑娘说话倒是有趣。”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苏晓宛坐在对面看到二人聊得风生水起,莫名有些不高兴。她倒是一直以为自己讨那荀夫人喜爱,闲聊起来她也能时常感受到对方的关心,看着那苏眠月一个人低头吃那桌边小点,还莫名觉得解气。   可这苏眠月从前也不见如此健谈,一来这国公府,便是外地来的夫人也能热络聊上,在她眼中无非就是讨好这国公府家的人,为自己日后嫁入侯府铺路。   一想到此处,苏晓宛不免又心生几分厌恶。   而另一边的苏眠月丝毫没有留意她这妹妹七歪八扭的心思,只是想着这于夫人倒像个值得结交的人,又懂吃的熟知的果子茶点,简直是她在现代那甜品店的几位熟客,同这种人聊天最是舒心。   两家人刚没聊多久,正准备上桌入宴,门外却来人了。   “哟,怕是我们小侯爷来了。”   苏眠月一回头,果然见门口有熟悉的身影走来。 第8章 触碰   闻绪风一袭白衣,身旁带着闻语鸢,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礼的随从。   经过昨晚老夫人的一番话,苏眠月才真正有闻绪风是自己未婚夫的实感。   “姑母!”闻语鸢一如既往活泼机灵着,见到苏家几位也一一行礼。   那荀夫人倒是高兴:“可算来了。和你堂兄踩着入席的点呢,赶巧着来了。”   闻绪风也默默行着礼,同那苏家两兄弟也打着招呼,那苏晓宛更是笑靥如花。   苏眠月看出他与她两个哥哥并不相熟,又看向那苏晓宛,虽然表面上依旧保持着贵家小姐的做派,但那压抑的兴奋高兴苏眠月也看得一清二楚。   好家伙,仿佛看到了追星成功又努力装作不是粉丝的迷妹。   苏眠月心里暗暗吐槽着,哪知一抬眼就同闻绪风对视上了。   这人眉眼清冽,还真的有点姿色。   苏眠月虽然一直都觉得闻绪风并非是什么很合适的夫君,但是对视上还是觉得有点悸动。这种悸动同喜欢与否无关,纯粹就是看到帅哥时有些心动。那闻绪风眼中倒未见什么波澜,苏眠月见他还是如之前般漠然倒也不恼怒,点了个头就当是打了照面。   一旁的荀夫人正忙碌着让其他人入席,看到这二人对视,也露出了姨母笑。   “瞧瞧,这两人今日倒是都着一袭白衣,又郎才女貌,这是何等的默契啊。”   其他人除了荀元贞同那苏家三兄妹外都在点头笑着附和,苏晓宛脸色更是有些难看。苏眠月没说什么,只笑笑乖乖坐下,这种打趣的话无非就是为了撮合他们瞎说的罢了。   菜肴陆续上来,席间也开始谈笑风生。长辈们聊着天,他们小辈们也时不时能说上几句。那闻语鸢同苏晓宛坐在一起,热烈地聊着天,时不时那闻家小姐还会叫上她几句。她可不愿意参与苏晓宛的话题,好几次都敷衍几句过去,专心对付着眼前的佳肴。那于夫人原本坐在她身旁,只是身体不适,吃了几口便回房休息去了。   国公府伙食自然不错,何况还是专门设宴款待。苏眠月就当自己是来探店的了,每尝一道菜都认真细嚼慢咽感受着当地人的口味。   席上并无辣味菜肴,细细想来这几日苏眠月倒也真没见过辣椒,这个朝代这个时空怕是还没有辣椒这一产物。桌上菜肴种类繁多,光是肉类就有鸡鸭鹅鱼羊,鱼虾蟹也有,大多都是淡水水产,想必这个地方也离海甚远。蔬菜她就有些陌生,加上她在现代也不怎么爱吃,所以也就能大概分清茄子、藕、青瓜此类。   菜的烹煮样式也挺多,除了最平常的煮与炒,还有煸、烤、熏等。她在苏府的小厨房也见过许多成熟的烹具,在苏府时所吃也是各色菜式,想来此处烹饪文化也十分繁盛。   正思考着,却不想那荀夫人总是时不时地找话题引她一同聊天。一会儿夸她手巧,一会儿关心她身体是否好些。苏眠月哪儿看不出这夫人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让她成为侄媳,提前多亲近一番。老夫人就在旁边,她倒也是不敢应付,那荀夫人说什么她都认真答着。边答边悄悄瞥了一眼闻绪风,却见荀元贞在同他说什么,他看似认真在听实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感受到苏眠月的视线,便直接望着她。   苏眠月被看的莫名其妙,便悻悻转移目光继续吃菜。   午宴后长辈们在厅堂内喝着茶继续闲聊着,他们几个晚辈便被招呼在这府内的花园。   几个人附庸风雅在园中亭台写写画画,苏眠月倒是不感兴趣,无论那闻语鸢怎么劝说,她只笑笑。在家里她就可以回避着同这三兄妹接触,在府外她更是不可能同他们亲近。对那荀元贞她更是不愿意靠近了,这苏二姑娘都搞出过乌龙,自己自然也要识趣保持距离。不过按怜心所说,这荀元贞到底是不是这苏二姑娘的心上人,苏眠月还是想要找机会探探究竟的。那闻绪风倒是看似无所谓,闻语鸢拉一拉,便陪在妹妹旁边了。   苏眠月自然对书法绘画一点兴趣也没有,她走到不远湖畔秋千处,荡荡秋千整理一下思路倒是挺好的。刚刚吃了那么多,要是往日去探店,只怕她能洋洋洒洒写出一堆,只是现下这毛笔字对她来说本就如鸡肋,她只能靠头脑整理,晚上再简单写出来个大概。   正入神呢,却见那于夫人在一院角不显眼的角落抹着泪,旁边的婢女正仔细安抚着。   苏眠月觉得奇怪,便悄悄靠近,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见她昏厥了过去。   “夫人!夫人!!”   那婢女开始喊人,闻绪风那边也听到了动静,几个嬷嬷侍女连忙过来将那于夫人搀扶进了屋。堂内几个长辈也赶来,连忙请了大夫来看。   许是家事不宜往外说,送去房中后没聊多久,他们苏府一行人也告辞了。处于担心那于夫人的情况,国公府夫妇留在房中,荀元贞同闻绪风将他们苏家一行人送至轿上。   临走时苏眠月还遥遥望了于夫人那房门一眼。想来几个时辰前刚同自己谈笑风生,未过多时却如此不省人事,着实让她感到费解唏嘘。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他别累着,先回去。闻绪风只微笑摇摇头,倒是一副略显乖巧的模样。   轿子就在大门前,几位小辈将那老夫人同苏夫人扶上轿,也便各自回自己的轿辇了。那苏晓宛却在轿前踟蹰良久,苏眠月一看就知道这人又想等其他人上轿她能好好同那闻绪风说话。她心里感叹着这小女孩的小把戏真的随随便便就能一眼看透,便也识趣加快脚步。却不想上轿子时一个脚滑,差点从那轿上摔下来。   “当心!”   顷刻间苏眠月就感觉自己的手臂本人稳稳抓住,苏眠月一回头,声音是荀元贞的声音没错,只是扶住她的人却是那闻绪风。   对方还是那副淡漠又带着似有似无笑容的模样,幽深似海的双眼倒是肆无忌惮同她对视。   苏眠月瞬间感到诧异,连忙站稳,匆匆说了声谢谢便快步上轿了,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苏晓宛难堪的表情。   闻绪风也没多做停留,回头将苏晓宛送上了轿辇,只是转身时刻意忽视了荀元贞那略带些探究的眼神。   回到苏府,苏眠月还在想着那于夫人。许是觉得来这里好些天,第一次遇见同自己能聊这么多美食的人,难免有些挂心。   那怜心见她如此担忧,便说道:“小姐不必为那赵家小姐忧心,她母家既同国公府有亲,必然也有人护着。奴婢听闻那赵家小姐的夫君并非良配,只是父母之命不敢违,匆匆嫁了。那于家公子生性放荡,极宠外室,倒是让那赵家小姐受了好大的委屈。”   听到这里苏眠月才突然反应过来,也对,此处也是一夫多妻,日后她成亲,免不了也要接受自己丈夫有二老婆。   “那赵家小姐既然有人护着怎么还会受如此委屈?”   怜心叹了一口气道:“母家自然能护一时,只是既嫁出去,自然不能日日在身边照顾着,如何能保证她不受一丁点委屈。”   想到这里,苏眠月莫名又想起闻绪风那张脸。   那冷面阎王看起来就是能让她日日受气的样子。   又想到今日那于夫人肝肠寸断的模样,苏眠月更加坚定,绝对不能把这苏二姑娘的一生草草嫁了。八珍馆一定要开,心上人也一定要找出来。如果她真的心属荀元贞,她也必须要替这苏二姑娘好好看看这荀家公子靠不靠谱,若是不靠谱,这苏二姑娘再爱,苏眠月也是断不能替她圆梦的。   正想着,谁知老夫人的嬷嬷突然来她院里,让她去老夫人屋里一趟。   苏眠月也正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同决心再和祖母说一说,哪知一见到祖母就听见对方直接开门见山给她天大的惊喜。   那老夫人看似也是苏眠月来之前思虑了良久,开口道:“你同闻家的婚约,就暂且先往后推吧。”   苏眠月猛然一惊,她蹲在老夫人身旁,掩饰不住激动:“真的?”   老夫人看到她高兴的模样,倒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荀夫人同我说了,那闻小侯爷不愿这么快成亲。想着推后一两年再履行这婚约。”   这活阎王倒是做了一件人事,苏眠月暂且舒了一口气,又问道:“那祖母,孙女可否重新开那八珍馆?”   老夫人见苏眠月一脸期待,又叹一口气。那闻绪风说要推后婚约,谁知是否是有别的打算,这婚事本应越快越好,倘若往后,夜长梦多,只怕突来变故,这大好喜事白白告吹。可在国公府,那荀夫人一再同她担保,苏二姑娘必入他们闻家,如果闻绪风不愿意娶,荀府还有荀元白荀元贞两兄弟,势必会履行当年誓约。也正是得到这句话,老夫人方才安心了下来。   “你若执意如此,便去吧。只是答应祖母,不许太过辛劳。”   苏眠月兴奋不已,她一下蹦起来嘴里说着各种甜言蜜语哄着老夫人,又伸手拥抱。那老太太哪受过这热情的亲昵,便也宠溺笑着让她悠着点,当心她这老骨头。   这种喜悦该如何说,犹如正准备创业,突然天降巨财的感觉。正高兴着,突然怜心过来报信,说是有人来找苏二姑娘。   苏眠月眉头一皱,这苏二姑娘还有什么府外的客人? 第9章 无骨鸡爪   苏眠月一出门,便见一小伙子站在门口。   那人看起来不过也二十来岁,个子挺高,虽穿着粗衣麻布,但也干净整洁。见苏眠月出来,连忙作揖行礼。   “小民许其,想必您就是苏家二姑娘苏眠月小姐了。”   苏眠月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肩上背着满满一箩筐不知什么东西,皮糙肉厚,看着倒像是什么下人。   许其见对方一副探究的模样,有些难为情,挠挠后脑勺说道:“小人的师父之前是八珍馆的刘大厨子。”   “所以你是?”   许其笑得倒是憨厚,开心说道:“我是周青娘子遣来,助苏姑娘一臂之力的。”   苏眠月这才晓得,她姨妈恐怕早就知道,这八珍馆无论如何苏二姑娘必然会开的。还没等她回信,人就送到她这儿了,恐怕这世上最了解苏眠月的也是这周青姨妈了。   苏眠月让管事给许其安顿好一间客房,放好东西,便领着他去八珍馆。   “你此前可有在这八珍馆做过事?”   许其摇摇头,他打小就跟着刘厨子学本事,后来刘厨子进京城,他也同其他人留在了老家。直到刘厨子又回来了,替他谋出路送去禹州钱周氏府上。   “那你可有在食馆酒肆做过?”   “自然!小人在好些酒楼都当过厨子,虽此前不曾来过京城,但这京城吃食也是了解过的。”   苏眠月正准备寻帮手,她虽擅做甜食,但这种普通菜肴她并不熟悉,只是止步于会吃会分析的水平。专业的事自然要专业的人来做,有许其在她当然轻松不少。加上又是姨妈的人,她更是用得安心。   那许其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集市,论热闹,禹州自然比不上京城,但是街市都大同小异,他倒没觉得有何适应不了的。   苏眠月边走边说着:“这八珍馆的店面,我也是今日才得到应允能重开。你也看到了,我也不过一年少姑娘,自然不能像姨妈那般一下就将这馆子开得风生水起。今日起从无到有,或许需要你的一些配合。”   许其点点头道:“自然,苏小姐尽管吩咐,小人唯命是从。”   一会子功夫,苏眠月就同这新员工介绍了这馆子周边的环境,讲了自己的规划。   这几日她也走访了附近不少地方,这里的人虽爱吃些咸食,可还是夏天,燥热未退,那卖冰同香饮子的铺子生意火热,虽一些面摊上人多,但个个大汗淋漓的。她是有打算从自己拿手的甜品入手,但是一家那么大有铺面的店子,只卖甜品若是一时不合当地人口味,未免有些风险。便决定开业,暂且从凉的熟食甜品一同卖起。   次日,苏眠月便找了些木工巧匠修葺这商铺,这八珍馆也就两层,本身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略微有些旧了,若要重开张必然要装潢一番。她一时没办法将生意做这么大,便打算先将二楼稍作休整,让许其先住进去,主要将那一楼铺面同后厨好好休整一番。   那后厨是苏眠月最在意的地方,后厨院中有处一米宽方井,虽然常年无人用却一直有活泉水,她便让人好好将那井水打理干净,还特地定制了一个井盖。古代没有烤箱,可有烧炉。那炉灶苏府的大厨房也有,只是苏眠月没用过。此前在现代她也见过有人修造这种古式烤炉,倒是方便,将炉子烧热再将里头扫干净将食材放入即可。   一楼铺面苏眠月也将那图稿交给工匠,她没什么设计天赋,只能因地制宜,尽可能让店内看起来明亮整洁。那招牌也是八珍馆的老招牌,只是正门旁她让工匠专门空出了一个稍大一些的档口。   这档口可是活的广告位,有什么新品第一时间摆出,倒是比这招牌还显眼。也打算在这档口开个半封闭的摊档,揽客的同时也不必风吹日晒的。   一天下来几人难免疲惫,一同回府路上苏眠月还在盘算着,估摸着或许还要两三日这店铺方能完全修整好,便计划着这几日先在人流大的地方摆个摊,提前卖些吃食,也当是流动摊位广告预告八珍馆的开张。   “明日你去那市集买一些新鲜的鸡爪子,要干净的,十斤左右。再买些蒜、姜、葱、香菜、青瓜,山药三斤,半斤菠菜,半斤花生米,一斤南瓜,一斤紫薯。哦对,再去买些一斤青桔。牛乳也要,这个小桶,装半桶即可”这些食材这段时间苏眠月也大多见过,喋喋不休说着,那许其听得一愣愣的,也掰着手指头记着。   看他呆头呆脑的,苏眠月问道:“能记住吗?需要我写下来吗?”   许其只摇摇头,笑道:“记得的,我记忆好,之前师傅要我记的更多,也当过跑堂的,脑子可灵活了。”   苏眠月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怜心:“我早上画的那个小摊推车呢?你可找人去做了。”   怜心哪儿敢怠慢,刚画完她就去找工匠做了。那工匠也有现成的摊子,只按照苏眠月的图稍微改一下,明天就能用了。   苏眠月也计划好了,据她这几日观察,这京城中也有店铺卖着鸡爪熟食,只是没有看到脱骨的,口味也略单一,统一酱煮。按照她在现代对无骨鸡爪的狂热程度,随便开发三个口味并不难。摊子一边卖无骨鸡爪,一边卖牛乳山药糕,想来多少都能吸引些客人。   想到此处,苏眠月整个心情大好。   晚上苏家一同用晚饭时,她也反常地多吃了一碗饭。其他人自然知道她开八珍馆的打算,那苏桓朗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老夫人也已松口,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提醒她规矩做事。她自然乖巧点头,这当家的终归是苏桓朗,这些时日她倒也发现,这苏桓朗对她的恶意并没有苏桓山这么明显,至少表面上还愿意做做样子当个称职的哥哥。   至于那苏晓宛,苏眠月倒是能避就避,对方也没有想多看她一眼的打算,她也落得清净。   第二日一早,那许其就将食材买好了。苏眠月手把手教了着他们将鸡爪指甲剁开,再按照去骨的线划刀口子。   “你先给我剁三斤去指甲不切开的。”   许其听得一愣一愣的,看起来虽笨,手却学得挺快,另一边怜心也被安排着处理山药糕的食材。苏眠月看着他们埋头苦干的模样莫名欣慰,便拍拍手准备酱汁去了。   在现代她爱吃三种口味的凤爪,酸辣、蒜香和虎皮凤爪。只是此处没有柠檬也没有辣椒,便勉强用那青桔、老姜替代,又切了些香菜同大蒜,拌上酱油、盐、糖、醋,气味酸爽又熟悉。虽青桔不如柠檬香,那老姜比起辣椒也差些,可总体而言味道也不差。   蒜香味更是简单,大蒜剁成蒜蓉,再切些姜末,拿去煸炒一番,倒下酱油、盐、糖,蒜香味的料汁也圆满完成了。   两种酱汁倒入宽口浅底的木盆中,香气瞬间盈满小厨房,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芳香。   另一头去指甲的鸡爪焯水,再放入凉水,又加老酱油腌制,再擦干放入油锅,哗哗的油爆声瞬间点燃。苏眠月专注着看火候,这古代的灶可不如现代好操控,她是一点心也不敢分的。   那许其见苏眠月一副手脚麻利的模样倒是好奇,却又见那一旁的怜心也正好奇地看着她家小姐。   “怜心姑娘,怎么二小姐堂堂一个苏府小姐,做起这些个粗活却如此麻利。”   怜心看了那许其一眼,不知为何莫名有些骄傲感:“那是,我家小姐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琴棋书画也不错,不然那国公府的老夫人,怎么会就认定我家小姐当那侯府夫人呢。”   许其看着那忙碌的身影点点头,那周青娘子便是个能干的,想来这二小姐必然也有些能耐。   那边还感叹着呢,这边苏眠月倒是忙得热火朝天。   炸好的鸡爪冒着小气泡,控油后直接浸泡入凉水,那虎皮就渐渐皱开成型了。   再在锅中烧热油,加入葱姜蒜桂皮八角香叶炒香,倒入虎皮鸡爪,一同翻炒,勾芡,调汁,这虎皮凤爪大功告成。   怜心同那许其看着那酱香十足的鸡爪子馋得口水直流,苏眠月却一把拍开他们的爪子:“还没完全好呢,你俩可抓紧干活,今日可得有你们忙的。”   那两人见苏眠月手脚都如此麻利,不免有些心虚,很快便加快了手上的活儿。划过刀口的鸡爪子煮熟泡凉,很快就能将骨头剔来,几斤鸡爪子剔骨后倒也不显多,倒入两个酱料盆中时刚刚好。   只有凤爪倒也不大好看,苏眠月又将青瓜拍烂,再切成块儿状放入盆中,瞬间卖相就上来了。   许其看着从未见过的鸡爪卖相倒是有些新奇,他在禹州也常常看到一些卖鸭脖鹅掌的,大多是卤煮着买,从未见过将骨头剔干净,还放在盆中浸泡着的做法。   “怜心,给我备几个小瓷碗。”   炸好的花生米铺底,再往上添几个虎皮凤爪,淋上酱汁,再放上蒸笼。   苏眠月满意地点点头,她小时候最爱吃粤式茶楼,虾饺、凤爪、肠粉都是她的最爱。这些她势必也要一一复刻出来,即便不好卖,她也要过过嘴瘾。   其他两人哪儿见过这种做法,只赞叹她实在构思巧妙,苏眠月不是原创多少有点心虚,只摆摆手说是梦见的配方。   牛乳山药糕倒是好做,只是将那山药泥分开混作三种颜色有些麻烦,三人分工倒也很快完成。没一会儿,那工匠就将他们的小摊推车送到府上了。   拍拍手伸了伸懒腰,苏眠月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斗志。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出摊了!” 第10章 出摊第一天   那小摊车是苏眠月按照现代的样式设计的,四个木轮子,顶上一层麻布遮阳,顶上两边都放着写有八珍馆的旗巾,正面是她设计的大大的五个字招牌“食宜八珍馆”,还特地在招牌附近的布上画了各式甜点。那都是日后苏眠月打算复刻的,其他人自然是不认得的,倒是看得让人好奇,更吸引注意力了。   正是午饭时间,人并不多,太阳大。苏眠月特地选了这个时候来出摊以保证能占到好位置。   苏眠月三人将那小推车推至八珍馆附近一望月桥上,正是好几条街的岔口,人流量也大。   “许其,拿几个小碗,取几个鸡爪剪成小块放上头。怜心,将我昨日准备的竹签拿出来。”苏眠月一边清理着摊位一边指挥着,那许其摸不着头脑问道:“剪成小块做什么呢?”   “试吃。”   新东西出现的时候,虽总会有人有猎奇之心想尝试,但也总有害怕踩雷的人。苏眠月也不想卖出去被人尝了后才觉得不合胃口,花冤枉钱,而试吃是个绝佳的避险方法。   那许其听完她一番话才知其中还有如此些好处,便连连赞叹道:“小姐真是聪明人。”   苏眠月轻笑,这才刚开始呢。她大学读的是市场营销,理论知识倒是一套套的,可自己创业的时候却也总是遇到所学不能解的问题。而现在在这古代的商业圈,她倒要试试这大学四年的方法在几百年甚至可能是一千年前是否可行。   那小吃摊刚上桥,便引来几位行人的关注。   “这是八珍馆?”   “八珍馆不是关门许久了吗?”   苏眠月连忙道:“正是,八珍馆昨日就开始修葺了,过几日便会开张,各位记得来啊。”   那几人想必也是认得苏眠月,便也客套地给面子说一定会去。苏眠月见状赶紧趁机叫卖:“开张前可以试试我们新样式,这凤爪同牛乳山药糕价格实惠味道独特,客官何不来试一下?”   怜心连忙默契地用竹签将那凤爪试吃串了起来递到对方嘴边,那人见服务至此了,也不忍推辞,便张口吃了下去。   果然,在几秒微妙的表情后,苏眠月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评价。   “果然味道独特!我倒是从未吃过这种样式同味道的凤爪。”   “这蒜味怎会如此香,倒是让人食欲大开了。”   许其和怜心也松了一口气,两人热络叫卖着,用荷叶给客人装着餐品。   苏眠月看着眼前两位客官也好似过了而立之年,想必也早已成家,便贴心推荐道:“这边还有香甜的三色山药糕,客官可以带些回家去,孩童稚子必定爱吃这些。”   那山药糕有绿橙紫三层,细闻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实在是诱人。客官也是大方,二话不说就来了一份。   人的本性就是爱看热闹,摊上一旦有了几个客人,自然而然也能吸引到其他人。就这一会儿子功夫,那小车摊上的人越来越多,加上他们这推车招牌显眼别致,远看着也扎眼,因而来往客人也络绎不绝。几个时辰下来她的凤爪就见底了,其中酸辣口味卖得最好,得亏她这几日观察细致,发现此处人们爱吃醋,也吃些胡椒酱等辛味食物,她做的时候便想着销路必然不会差。   苏眠月一边招呼着一边认真算钱,她昨日才刚学会这个地方的钱如何算,今日也不算手忙脚乱。只是她怕是低估了八珍馆的揽客能力,许多人不仅仅是冲着她的菜,更是冲着八珍馆的招牌来的。这让苏眠月不得不提前担心,日后要是将这馆子转型成买甜品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就在这望月桥不远处,凌云阁内欢声笑语不断,几位京城名门贵子正饮茶煮酒作乐,谈论着这城中趣闻,吟诗作赋,倒是一派好生惬意的光景。   闻绪风不常来,只是今日同那秦儒卿顺路偶遇上这群人了,便也没有推脱。   一群人正聊着呢,忽然之间话题就到了那国公府上。   “不知侯爷可知元白兄何日回京?倒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着实想念。”   大家都知这国公府同闻侯有血脉之亲,闻绪风同荀元白更是情同手足。只是荀元白身为武将,时常需出关北上,便也同他们聚少离多。   闻绪风摇摇头,他不仅不知,且就算知道也不会多说一句。众人似是有些惋惜,又继续其他话题。   正说着呢,便有另一公子带着小厮走来,其他人连忙起身,直说他迟到该罚一盏。   那陈公子礼貌赔礼,让身边那小厮打开所带之物,酸辣咸香甜瞬间充盈了整个凌云阁。   几种口味不同的凤爪被小厮精致地从荷叶倒入瓷碟中,还有十几块颜色可人的山药糕,一上桌就让人食欲大开,连一贯淡漠的闻绪风都不得不将注意力放过来。   众人看到桌上的凤爪,也打趣道:“在这风雅的凌云阁食此物,也就知年兄了哈哈哈哈哈。”   那陈知年摆摆手道:“一个小小的阁楼亭台罢了,吃什么不打紧,怡然舒适最是重要。方才路过下面的望月桥,有一摊子甚是与众不同,浅尝了几下,这吃食倒也独特,便买些和各位同享了。”   几人说笑着,便也跟着品尝,刚试了几口便有人赞不绝口。   “这凤爪倒是稀奇,怎会皱皱巴巴的,吃来倒是软糯。”   “我倒觉得这酸辣的好,果酸姜辣,煞是开胃!”   “都已然剔骨,现下这吃食倒是越来越细致了。”   众人谈笑着,那秦儒卿是个好稀奇玩意的,便也跟着一同品尝着,谁知一吃也停不下来了,连忙招呼闻绪风跟着试一下。   闻绪风一向不爱吃这些内脏、爪、头一类的东西,便随手拿起一块三色山药糕。   这糕点不仅看着稀奇,味道也独特。混杂这紫薯南瓜山药同牛乳的香气,几种融合,倒是莫名和谐层次感。口感松软,细腻顺滑,略微抿一抿便化开在口中,带着牛乳的香甜润在舌间。   那陈知年见众人如此待见他所带之物,心情便也舒畅愉悦起来。几人纷纷说着晚些要去买些回家去,那陈知年倒也乐得指路:“只怕等众位过去,早就卖光了!鄙人走时那吃食就卖得见了底,瞧,那摊上人可不少。”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凌云阁在望月桥的南面几十米处,虽只有三层高,但建于坡上,因而也能将城中绝大部分景色收入眼帘。远远望去,便见桥中的确有一摊前围着许多人,那摊位也大,生意倒是火热。   “那食摊招牌写着八珍馆,也不知同城西那家八珍馆是否有关联。”   听到这话闻绪风怔住了,他目光移向那摊位,远远可见有三人正在忙碌着。   中间那女子,前些日子他还见着。   “那摊主倒是个妙龄女子,长得也端庄美丽。听闻是苏家的姑娘,许是开来玩玩,体验百姓疾苦的,委实有趣。”   “可是苏府那好烹制的苏二姑娘?”   同苏府的婚约虽未张扬,但是多少有些风言风语。只是闻绪风性情冷淡,侯府也是高门大户,宗室后代,大家也不太敢拿来打趣。不知是谁说了什么话题,其他人的注意力又移去了它处,闻绪风却若有所思看着手里这三色山药糕。   那苏眠月说要重开八珍馆才几天,动作倒是迅速,马上就开始摆起摊卖起吃食当起掌柜了。不曾想看起来柔弱一女子,倒是断而敢行,一日也不愿耽误。   黄昏刚至,苏眠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吃食,便让许其怜心二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那两人倒是比她兴奋,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今日揽客的成果,又分析着今日的菜品哪样卖得最好。   苏眠月看二人几乎是一日之内便熟了,也由衷欣慰:“你们呀,动作麻利点快点将些剩下的装好。留下些好的给祖母带去,也没剩多少,再有一些你们分了吃了吧。”   闻言二人更是欢喜,怜心更是高兴说道:“要是日日都是这种盛况,我看呀即便是那八珍馆不修,小姐也能重整旗鼓卖出名堂的!”   听到这句话苏眠月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你这是想累死你家小姐不是,日日一大早忙到中午,再到这外头风吹日晒叫卖,只怕这八珍馆还没重整旗鼓,你家小姐我就要驾鹤归西了。”   “呸呸呸!小姐长命百岁,快别说这些晦气话!”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收着东西迎着夕阳便回府了。   苏眠月倒也不嫌累,亲自将那摊车收拾洗净。即便日后八珍馆的固定铺面开了,这个小推车她也肯定是要留着的。一个流动的广告位和新品推广位,日后她新店开张,这小推车肯定还有许多重要的作用。   收拾忙碌过后便到了饭点,苏家一大家子照常一同吃着。苏眠月累了一天,虽然是卖吃的,但是这苏二姑娘肠胃可并不好,怕吃太多了常去茅厕影响她做买卖,便只吃了几块山药糕。现下又干了活,胃口自然就来了。   于是在老夫人的布菜下,她吃得更是卖力了。 第11章 冬瓜茶香饮子   次日,苏眠月难得多睡了一个多时辰,等起来时已然晌午。   来到八珍馆时师傅还在里面忙碌着,连许其都在里面帮把手。   那八珍馆的厨房本就是十分完善的地方,所以稍作收拾,很快便也完工了。   餐馆大堂还未竣工,只是整个风格雏形已经有了。所有窗户都增加了尺寸,整个屋子看起来更亮堂了。楼中的房梁柱子也涂上了桐油,苏眠月不懂装修,也没什么追求,只需要采光好,看起来干净整洁即可,便也不在这里头逗留。   她挪了张桌子,让怜心拿来纸笔,有模有样在上面写着字。   怜心好奇地看着,自她家小姐落水以来,字不会写琴也不会弹了,眼下见她提笔,便凑上前去。   果不其然,字虽清晰,但生硬毫无美感,她家小姐曾经因字丑被那苏桓山嘲笑过,所以认认真真刻苦练习过好久,如今一失忆,怕是什么也忘了。   “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找其他人写吧?”   “就几行字还找别人做什么,我自己来。”   苏眠月拿起自己写好的招聘启事,虽然字是没什么艺术性,但是够大,够显眼,贴在门口倒是比寻常的告示更加引人注目。   因是刚起步,所以苏眠月不敢招太多人,只想着多找一个店小二和一个算账的。   到时候店铺开张,她必然自告奋勇坐上主厨的位置,那许其是个好厨子,必然也是在她后头一起忙碌。既如此店内的小二和收钱算钱的账房必然少不得。   昨日摆摊收获不错,只是实在是太累。她今日又要忙装潢又要招人,实在没办法再折腾吃食。便想着今日偷个懒,做做饮品应付一下。   一大早许其就被差使去买了两大麻袋的冬瓜,这个季节也是冬瓜成熟的季节。苏眠月一向信奉“因时制宜”,果瓜鲜蔬,在它们最好的成熟时机用来烹饪,必然也能得到最好的佳肴。于是她便盘算着,用这时令的冬瓜做一下冬瓜茶。   她小的时候为了看外婆,经常暑假的时候去台湾旅游。那时候台湾大街小巷,最常见的冷饮不是奶茶,而是甘蔗汁同冬瓜茶。   当地的冬瓜茶都是用新鲜的冬瓜,古法熬制。最古早的冬瓜茶是无糖的,仅留住了冬瓜的香味。只是后来劳动的人们体力消耗大,需要更多的糖分补充,便慢慢的开始用红糖熬煮,逐渐发展成现在的冬瓜茶。   小时候她往往捧着一杯冰冰凉凉的冬瓜茶就能愉快解暑,聪明的商家们还陆续发明出了甘草冬瓜茶、柠檬冬瓜茶、冬菊冬花茶……种类之多样,味道口感之丰富,倒是一直让她记忆犹新。   苏眠月倒不是很记得正宗的做法,只是家庭版冬瓜茶她还是能做出来的。   新鲜的冬瓜清洗干净,切成小块,连皮带瓤放入盆中。一滴水都不用加,将红糖块敲碎拌进去,只需几分钟,冬瓜便会开始出水。   静置一小时后冬瓜的汁水就会大概漫过瓜块表面,冬瓜红糖水澄红清澈,芳香甜腻。   “许其,锅开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锅也烧干了!”   “怜心,帮把手。”   两大盆连瓜带水一同倒入锅中,刚刚好放下一个超大的炉灶铁锅。   苏眠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了一眼灶台的火势吩咐道:“先大火烧着,等锅里头水开了,将这一半的柴火弃了,小火煮一个时辰后就能起锅了。”   那二人观察着这锅东西,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这冬瓜为何用红糖去烹煮?其中有何讲究?”   苏眠月看着眼前好奇张望得二人,笑道:“这不是汤,是香饮子。”   这地方街边饮品铺子不少,那饮品倒也不叫饮品,取了香饮子这类的雅称,倒是听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正说着,那大堂里来了工匠,说是外头有人看了告示上门找活儿来了。   苏眠月看着这一大锅冬瓜茶,让怜心在这好好看着火,又吩咐许其去冰窖坊买些冰块回来,便只身当面试官去了。   一进大堂,她便看到一身穿长袍,背着一小小麻布包袱的男子。   对方或许也意外这餐馆当家的竟是一小小女子,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好在苏眠月也并没在意,指着院中一静僻处,让人拿着俩椅子便开始面对面谈话。   一坐下,对面那男子更是有些局促不安,苏眠月直接开门见山:“公子怎么称呼?”   那男子起身鞠躬:“小生姓邹,单名一个谓。”   “在下姓苏,叫我苏小姐就好。不知邹公子想应聘我们八珍馆什么职位?”   那邹谓从破小的包袱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盖着章,苏眠月一时也认不出是什么,那邹谓说道:“小生几年前曾中秀才,因老家洪灾泛滥,家人尽散,一路寻亲至此。望在京城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也能一面打探家人消息。刚刚在外头看到贵店正招账房先生,便想着前来一试。”   “你老家可是江东?”   “江东在我家北面,灾情比我家要轻些。”   苏眠月自然听过近年来的一场洪灾,严格来说这苏家也是江东人家,倒也是洪水的受害人群。如今遇到这种同受其害的她难免有些恻隐之心。   又问了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后,她便愉快地决定收下这账房先生。这邹谓看起来倒也不小,估摸着二十七八的模样,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工作十来年了,又考过秀才,几个情景算术题考下来倒也头脑清晰,想必基本业务水平不会差。   等安置好邹秀才后,她又陆续面试了好几位店小二,最终挑了一位看起来身量轻巧又讲话机灵的小伙子。一来二去,一个多时辰很快便过了。   揭开盖,冬瓜茶熟悉的香甜气味飘散入鼻,冬瓜块儿已经溶烂成泥,汁水被浓缩后分量直接少了好多,颜色也变成了更深的深咖色。   苏眠月舀了一小勺抿了一口。冬瓜茶的成功与否,就看最后冬瓜的香味有没有被红糖的甜味儿掩过去。不知是这土灶的火烹方法好还是这当地的瓜果确实质量上乘,这浓汁的冬瓜味比她想象中更重,红糖虽甜,却没有掩盖冬瓜的清香,完美契合她之前设想的冬瓜茶理想状态。   尝罢,她便又递到旁边给身边的怜心试了一口,哪知她还没开口提醒,那丫头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入口的甜腻直冲鼻腔,怜心一边巴咂嘴一边说道:“太甜了!小姐可是用错了手法,这味儿是不错,可一口下去整个人都快齁死了!”   苏眠月笑着整理好纱布,又拿着漏勺舀着那冬瓜渣道:“这是浓汁儿,要怼些冰冰凉凉的水才好拿来喝,你这么心急,要不是我就勺这么一点,只怕一瓢儿你都一饮而尽了,那才要把你齁死!”   二人说说笑笑着便开始过滤着冬瓜茶,许其也背着冰块儿回来了。   那滚烫的冬瓜茶被一遍又一遍来回倒着散热气,等到装在小摊车上时已然变温凉。   苏眠月让许其凿了一大块冰入冬瓜茶浓汁中,又打了些冰凉的井水,很快那桶上的冬瓜茶颜色开始变浅,几块浮冰飘在上方,倒是看着更加可口解暑了。   怜心这时候又倒了一杯,虽然也是有点甜,但是和刚刚比不知美味多少。冬瓜的香气融入红糖后神奇地结合出了另一种味道,倒是莫名契合她家小姐刚刚说的有了茶味,的确不似冬瓜汤。   今日她们出摊晚,桥边的位置已经所剩无几了。只是昨天就在这桥上打好了名头,苏眠月担心昨日意犹未尽的客人今天想再来找她们的时候寻不着人,所以也不大想离这望月桥太远。便瞧这河两岸,选了靠近桥边的一处河堤开始摆起了摊。 第12章 苏三姑娘   河岸两边种着杨柳,有片凉荫倒也舒坦,时不时微风吹来,倒是有说不上的惬意。   为了揽客,苏眠月特地让许其拿着把扇子扇风,那凉风顺过这盆中冰凉的冬瓜茶,不仅凉快舒服,还带着冬瓜茶香,很快便来了几个人。   这里的人们大多和茶酒一类,饶是香饮子,大多也是山楂、酸梅等果类烹煮一类。冬瓜茶约是民国时期出现的饮品,这里自然是没有的。所以那招牌上大大的冬瓜茶三字,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猎奇的客人。   “冬瓜竟能烹制入茶?”   几个食客喝过之后都像怜心一样感觉新奇,虽色泽入普通茶,味却胜过许多香饮子。炎炎酷暑冬瓜茶最为解暑,很快摊前就来了许多人。   这里自然是没有塑料瓶纸杯此类的东西,仔仔细细搜刮,苏眠月也只能买到好些个竹木杯盏。   每次卖出一杯,她都先从旁边用木桶子布袋子围着保温的大冰块上凿些冰。   想要甜一点的就少凿或不凿,淡一点的就多凿些。客人很多,那大冰块很快就用完了,苏眠月便让许其去取些井水,用冰凉的井水来控制甜度。   等竹木杯盏都卖完了,他们便吆喝着,也有不少客官从家里拿壶来装。   今日天气也好,不少人来河边游船,顺着河道往南,倒是一大片游湖。   几个官家小姐刚坐完船上岸,走在热闹的街边正商量着去何处寻些好茶喝着解暑。岂料路上好些个人拿着竹木杯盏,津津有味喝着。   “这是什么新玩意儿,怎么之前也未曾见过?”   齐家小姐用团扇指了指那行人手上的玩意儿问着旁边的人,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也算是自诩了解京城流行风向,什么新东西她们都是先见着的,这小竹片杯盏倒不稀奇,稀奇的是怎么街上好些人都拿着一盏。   苏晓宛顺着她的指引望去,也有些好奇。几人商量着,便想着找个小厮上前问问。   正当几位小姐还在等着小厮回话时,苏晓宛却突然看到那人头攒动的摊位招牌,隐隐约约写着“八珍馆”三个大字,她顿时如芒刺背。   想起前些日子饭桌前老夫人提过这苏眠月正准备重开八珍馆,可从未说过此人还要街边摆摊。   远远的人看不清,依稀可见的三个身影里,中间那女子可不就是家里那个晦气姐姐。   京城富庶子弟众多,大户们家亦多。虽比不上名门侯爵的千金,但这些个小姐也算是巨贾人家的千金,个个略有头有脸。   苏晓宛霎时无语,却也不想就这样碰上让自己在一群官家富家小姐面前丢了面子。   等她反应过来时,几位小姐已经准备走了过去,更有人眼尖认出了苏眠月。   “那不是苏二小姐吗?”   几人好奇地靠近张望着,果然见苏眠月正在摊子上忙东忙西的,手脚麻利,招呼客人也满面笑容,和平日里她们认识的苏眠月相差甚远。   苏家也算是京城略有名气的人家,一些府上宴席,马球会场,苏家人难免也会出席。何况苏眠月同母兄长苏桓阳英勇威武,少年将军以身殉国,更是让苏眠月得到更多的关注同爱护,也因此认识苏眠月的人并不在少数。   只是平日里这苏二小姐就不大爱同她们往来,常常独来独往,偶尔与之相谈也一副淡然如水的高冷模样。如此态度,久而久之自然也鲜有人愿意同她亲近。   “宛儿姑娘,那可是你的庶姐?”   几位相继认出来的小姐们试探性地问道。   “虽是庶出,可毕竟也是忠定将军遗妹,怎会沦落到,街边摆摊此等田地……”   钱家小姐一向看不惯苏眠月平日里的清高模样,如今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在其中。   几番闲言碎语中掺杂着一些冷嘲热讽,嘲讽苏眠月倒还好说,一些暗讽夹杂着对苏府的嘲弄,让苏晓宛气不打一出来。只是她平日里一贯的温婉娇柔,此刻也不好发作。   另一边八珍馆的铺子上忙得不亦乐乎。   冬瓜不贵,贵在红糖。不过为了八珍馆日后要用,所以苏眠月倒是一下买了许多,价格也压下去了些。在这个朝代冰块产业兴盛,她前些日子特地去冰坊逛了一圈,聊了好些个坊主,价格也合适,因此这冬瓜茶的成本并不高。   加上新店开张之前她只为宣传八珍馆,所以这冬瓜茶的定价也及其友好。她原本还以为要卖到太阳落山,哪知不到两个时辰,冬瓜茶就所剩无几了。   许其和怜心几乎快要习惯了这火爆销售的情况,一边如往常般夸着,一边手脚利落地收摊。   “还有卖不?”   一个大娘拿着一茶壶过来问着,苏眠月看着对方,刚才并未来买过,估摸着是哪位食客喝了四处帮着宣传着。   怜心见状正准备将剩下的倒出来,便被苏眠月一把拦住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大娘,今日份卖光了。剩下的是我带回去给家里的老祖母喝的。过了望月桥走一段路有个八珍馆,之后我们会在那儿再卖。”   这下怜心才晓得,她家小姐目的一直不在一时的收益,而在长远地给八珍馆打名声。   那大娘闻言也不再强求,只客套夸着她有孝心便走了。   今日这冬瓜茶属于她超常发挥了,下一回,同样的配方,她未必就能做得这么好,因而特地留了一些打算回去让老夫人尝尝。   摊车整理好便放馆中了,许其也留在店里暂住的同时一边做着监工。   下午时间还早,老夫人还在午后小睡,苏眠月也不忍打扰,便让嬷嬷好生放着,拿温水温一温。   老人家喝不了太凉的,这冬瓜茶即便是温的,也同样能解暑润嗓。   哪知她前脚刚走出西院,便见苏晓宛一改往日柔软模样,冷着脸在门口等着她,旁边还站着个来者不善的雨香。   怜心见状下意识地将苏眠月护在身后,苏眠月倒没感觉危险,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事找你,劳烦雨亭聊聊。”   见苏晓宛找自己,苏眠月并没有推脱。老实说她虽知自己该避免同这位嫡小姐产生纠纷,但她也的确好奇,那日院后她同苏眠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行啊,就现在是吧。”   苏晓宛点点头,转身就往后花园走去。苏眠月见状也迈开步子跟上,怜心原本还想着追随她家小姐的步伐,却不想被那雨香一把拉住。   “就我和你,怜心和雨香不必来。”   苏眠月只点头没说什么,她倒是不信这苏晓宛真能在苏府里对她下什么毒手。   雨亭就在后花园湖上凉亭,也是上次,她们二人约定要相见的地方。   一到亭上,苏晓宛就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要压抑什么怒气。   “你为何要去街边摆摊,干这种粗鄙之事?”   见对方煞有其事地将自己喊出来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苏眠月突然有些想笑:“街边摆摊算什么粗鄙,况且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你是苏家的人,做什么都事关苏府名声。能不能端正自己,好好做你的清高二小姐,你不怕丢人不在乎苏家的名声,我怕,我在乎。”   苏眠月看这娇小姐发脾气,便猜测一定是自己摆摊出摊的时候被她偶遇了。   只是她摆摊老夫人都没说什么,她又怎么会纵着一个小女孩发脾气。见到对方想谈的是这个话题,她倒突然没了兴致。   苏眠月拍了拍身上不知是否存在的尘埃,转身就要走:“那你自个儿害怕自个儿在乎去吧,我做什么与你无关,你也没资格管我。”   苏晓宛看对方一副若无其更是语塞。   突然她冷声发问:“那日你为何出尔反尔。”   苏眠月停住脚步,疑惑地转过头。   却只见苏晓宛的背影,低着头。   “明明都约好的,你为何要反悔?!” 第13章 莲蓉荷花酥   苏眠月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苏晓宛转身满脸愤恨,眼中尽是对她的憎恶。   “只有我们二人就不必再装了吧。”   见她一改往日娇柔作风,苏眠月顿时也来了兴致,开口道:“我需要装什么?”   苏晓宛轻笑一声,嘲讽道:“既是失忆,又怎么会烹制厨艺样样不忘。”   苏眠月哑然,这不巧了,谁让她也是半个厨子,这不都是她自己的本事嘛。   “那日你听闻国公府夫人对你有意,转头就同我说绝不嫁入侯府,让我如愿履行闻苏两家的婚约。我答应你了,你明明…明明也知道我对闻小侯爷爱慕已久。”   苏晓宛越说越气,那日苏眠月找她时,她不知有多高兴。   她是苏家嫡女,这门亲事本就是属于她的。可偏偏,二夫人房里出了一个苏桓阳。   战功赫赫的苏桓阳,让苏家骤然成为京城大家的苏桓阳。   所向披靡地征战沙场,风光无限地进宫受封。在百姓拥戴中衣锦还乡,最后又轰轰烈烈以身殉国。   这位二哥哥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可比苏家任何一人都要光彩。他死后举国哀悼,少年将军死而有憾,加上成千上万一同赴死的战士,朝堂天子为表哀思,册封万户壮士之家,以至于险些赐忠定将军遗妹以郡主封号。   也让苏眠月区区一个庶女,都比她这个嫡女更受各个高门大户的夫人们喜爱。   她如何甘心。   “所以你究竟为何,突然反悔改变主意,抢走这门亲事?”   苏眠月见对方因太过恼怒憋的脸都开始涨红,她一时难以消化苏晓宛所说的内容。   “所以,最开始我并不愿嫁给闻绪风,但是后来又反悔了?”   苏晓宛看对方还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气得翻白眼道:“现在是我问你,你同我复述一遍做什么?”   “那天掉进湖里的时候,是我和你说,想要嫁给闻绪风,不愿意把这门亲事让给你了?”   “你这是何意?现在是我问你。”   那这苏二姑娘,到头来最后喜欢的还是这闻绪风啊?   苏眠月撇了撇嘴,这倒好办了起来。本身这门亲事她也不知如何推脱,加之前头又听这苏二姑娘对那荀元贞有意,她还在想如何衡量苏二姑娘这未婚夫同心上人的取舍关系。如今若她的心上人就是未婚夫,那顺其自然,便可完成她嫁得心上人的心愿,倒也水到渠成。   见对方气得跳脚,全然没有平日里病弱娇柔、彬彬有礼的大小姐模样,苏眠月倒觉得这样的苏晓宛反而没有这么讨厌。只是如果苏二姑娘本就心属闻绪风,她自然要帮忙撮合这门亲事的。   “我是真的失忆,的确不知为何临时反悔,不过……”   苏眠月看了一旁的湖水,又想起初来那日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那日掉入湖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晓宛闻言语塞,她转过身甩开苏眠月探究的眼神:“你推我下湖还问我怎么回事。”   见到对方如此躲闪,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反正总不会是苏眠月推她下去的就对了,具体如何估计一时半会这苏晓宛也不会承认什么。   “既如此我为什么出尔反尔你也不必知了。”   “你!”   苏眠月笑笑,开口道:“国公府夫人待我如何你也见着了。这闻绪风我嫁定了,还望妹妹日后再另择佳婿。”   苏晓宛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又出言攻击,无非就是没有大家闺秀风范,处处丢苏家的脸。苏眠月倒是满不在乎地转身摆摆手走了。   什么温婉贤淑的大户小姐,无聊极了。不但她不想做,想必那清高自傲的苏二姑娘也不屑做。   只是既知这苏二姑娘的如意郎君是闻绪风,那她必然要好好处理这段姻缘。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当初要与苏晓宛约定放弃这门亲事,但是既然后面改变主意了,必然有她自己的斟酌。   主要是对比起荀元贞,她始终感觉闻绪风更适合苏二姑娘。   毕竟她以一个现代人的目光觉得闻绪风始终更稳妥靠谱,家世也更好些。那荀元贞,怎么看都不像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次日,苏眠月便早早起来做了些荷花酥,打算分出一些拿去让许其摆摊卖,另一些送去给闻语鸢。   对于苏二姑娘这稀薄的人际关系这些日子她也摸的七七八八了,但凡有一较为相熟的友人,那必然是奇迹了。   这闻语鸢来京城不久,却马上便和苏眠月交友。看对方交谈,恐怕这苏二姑娘也是不排斥与之来往的。   更何况她还是闻绪风的堂妹,若他日嫁入侯府,她们也算妯娌关系。早早打点好,既联络了朋友感情,又维系了未来夫家的亲人关系,一举两得。   想到第一次见的时候对方惦记着吃荷花酥,那爱吃甜食的人可不就正合她意吗。   虽然她是没吃过这苏二姑娘的荷花酥,但这满大街上卖的也不少。荷花酥属中式糕点,她在现代也做过几回,不难,就是容易翻车。   面粉,水,油,和在一起揉出筋膜,再适当分成一大一小两份,分别掺合着适量紫薯同绿菜汁儿,将两份水油皮染色。   另一边猪油同面粉和在一起,先混合成雪花絮状,再揉作一团,分成许多小剂子做成油酥。有了油酥,糕点才能起酥,以达到层次分明,酥脆掉渣的效果。   两份大的水油皮再分成若干小份,擀开成薄片,包入油酥后再叠在一起醒发一会儿。之后再擀开,又重新叠三叠醒发,如此往复三四遍,很快酥皮就要做好了。   在现代一般荷花酥都是椰蓉馅儿的,加些蛋黄和黄油揉成馅儿团。一炸,光是这馅就能馋得人垂涎三尺。   但是此处并无椰蓉,也没有黄油。苏眠月只好退而求其次,选用咸蛋黄同白莲蓉和在一起。   她也没有炸过白莲蓉,想着直接油炸或许会溶掉。便用绿的酥皮包裹着蛋黄莲蓉,再用粉紫色的酥皮包裹着绿色的圆馅儿。最后用刀划几个口子,划至能看到里头的绿色油皮和略微能看到黄色的馅儿即可。   起锅烧油,用漏勺将准备好的荷花酥胚子放至油中炸,中间微微鼓起的时候用筷子将花瓣微微挑起,很快一个个粉色花瓣,绿色花心,黄色花蕊的荷花酥就在热油中盛开了。   吩咐好许其一些摆摊事宜,她便取了几个让人送去老夫人院里,又放了一些进食盒,便收拾出门去侯府了。   怜心见她家小姐突然开窍懂得去亲近侯府,不知有多高兴。一路上尽在絮絮叨叨,说些从前同侯府的交集,又说她家小姐同侯府有缘,早晚是要嫁去当侯府夫人的。   苏眠月手里还拿着半个荷花酥吃着,边吃边暗暗赞叹自己这次也没翻车,想必那八珍馆小摊车今日生意也能兴旺。   “小姐也算同那闻小侯爷青梅竹马了,只是你们都是冷冰冰的人儿,谁也捂不热谁。如今小姐懂得主动来往,想必日后你同闻小侯爷的关系也会日益亲近的。”   苏眠月笑了,二人已然到了侯府门口,她将最后半块荷花酥扔进嘴里,酥脆香甜,那酥皮掉到了她衣裙上。   她拍拍身上的酥渣,又擦了擦手囫囵说道:“是啊,这冰块和冰块,日后成家,估计家里都成冰窖了。”   此话刚出,谁知那大门就骤然打开了。   苏眠月嘴里的荷花酥还没吞完呢,就看见正从门里出来的闻绪风。   许是没有料到苏眠月能到访,那闻小侯爷脸上闪过一瞬难以掩饰的疑虑。   苏眠月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造访侯府   闻绪风身着白色绣纹长袍,腰封紧束,头戴玉冠,整个人行装端庄得体,倒像是要见什么重要人物。   他身后的侍卫见到来人是苏家小姐,便识趣行礼,苏眠月见状也条件反射伸手作揖。   “拜见侯爷。”   今日苏眠月一袭木槿薄衫罗裙,发中简单插着碎花白玉簪,长发披在身后,看着温顺乖巧。   侯府大门高几个台阶,闻绪风自上往下俯视看着苏眠月,她虽未抬头,却莫名觉得有些压迫感。   “不知苏姑娘何故造访侯府。”   这苏二姑娘平日里性子就冷,同侯府也并不亲近,更是从未单独上门拜访过。   苏眠月抬头,侧身让出怜心手中的食盒说道:“前些日子同语鸢姑娘见面,约好要给她送些甜食来。”   自家妹妹好吃甜食他自是知道,也耳闻苏眠月极擅烹饪。见此,闻绪风略微迟疑,便道:“语鸢近日患了咳疾,现正卧病房中。”   前些日子看着还生龙活虎的,苏眠月倒是没想到这闻家小姐会突然生病。   “那……”   “无妨。”   闻绪风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又许是讲话从不带什么感情,所以即便是日常的对话也让人觉得冷冰冰,不通人情。   一旁的侍卫见状,开口道:“苏姑娘,请。”   苏眠月见状识趣上前,那闻绪风倒是丝毫没有改变外出的意图,与她擦肩而过。   要是前几日,她对闻绪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现下她知道了对方是这苏二姑娘属意的未来夫婿,那她自然想着要好好打点一番。   “闻公子,”她转身打断了闻绪风外出的脚步:“小女做了些荷花酥,如若不嫌弃,可来尝一些。”   那闻绪风转头看了苏眠月一眼,英俊的面庞并未透露出什么情绪。   “不必了,多谢苏姑娘好意。”   说罢便未改变主意,大步离开了。   苏眠月见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比清高,这闻绪风定不输苏二姑娘。   纵然苏家已然是京城大户,但同侯府相比自然远远不及。只是这闻府虽大,却处处低调,庭院内整洁干净,倒是不见奢侈之物。   下人领着苏眠月来到闻语鸢的房间,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咳嗽声。   门一打开,就看见那闻家小姐躺在床上正咳着。   “眠月姑娘?你怎么来了!”   那闻语鸢见了她自然是高兴,苏眠月见她两眼放光的模样便也笑了起来。   “本想着来给你送荷花酥,哪知听闻你病了。”   闻语鸢撇撇嘴,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知是否是前些日子吃太多炙羊肉了,口中生疮,又喉咙痒痛。大夫来瞧了,只说是热气上火又连带着吹风受寒,自然是有一番折腾。”   苏眠月闻言笑了:“敢情是嘴馋惹的祸事。我今日带的这荷花酥也是炸物,只怕你是不能吃了。”   “那怎么成!”   闻语鸢急不可耐地伸手求着要那食盒,一边又忍不住咳嗽几声。苏眠月当然不敢再给她,便让她先留着,待到明日好些再吃。   另一边又吩咐怜心跟着闻府的婢女,去取个橙子,在上方切去一块儿,加小半勺盐,拿去锅中蒸着。   热气上火的咳疾用此法甚是有效,热咳嗽也不是什么重病,稍微养一养几日便好了。   闻语鸢见此好奇问道:“眠月姑娘怎么连治咳疾都会?”   “不过是从前听说的偏方,之前我也曾热伤风咳嗽,吃了一个蒸橙后缓解许多。不过此方也是治标不治本,闻姑娘还是要听话吃药才是。”   闻语鸢说道:“之前也听姑姑说过,眠月姑娘不但相貌美丽,更是心灵手巧。如今虽失去记忆,却还是一样什么都懂。”   苏眠月倒是好奇这苏家二姑娘以前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便问道:“不知在闻姑娘心里,曾经的苏二姑娘是怎么样一个人?”   闻语鸢细细想着,她也不过来京城几个月,认识的京城女子并不多。基本只同侯府与国公府交好的人家来往。   “眠月姑娘厨艺极好,虽然不善言辞,也不爱笑,但对我很是照顾。”   倒是和她心里的人设差不多。至于为什么对闻语鸢友善些,估计也和她一样,热爱烹饪的人对待热爱美食的人有着天然的保护欲。   “不过,”闻语鸢有些迟疑,看着她说:“有段日子不知为何,总感觉眠月姑娘心事重重的。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   “心事重重?”   闻语鸢点点头说:“时常出神,同你说话的时候魂都不知游向何处。”   苏眠月猜测她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或许也同她突然又想嫁给闻绪风有关。   古代女子,嫁娶是终身最大的事。这苏二姑娘是有事业心,但也有少女心。父母不在,兄长不在,唯一血亲的周姨妈不在,事事都自己筹谋,心事不重才怪。   “那,我和闻小侯爷,关系如何?”   “风哥哥?”闻语鸢摇摇头:“我才来京城几月,倒是没见你们二人有何交集。不过我听姑姑说,日后风哥哥是要娶你入门的!”   苏眠月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说白了她也并不是苏眠月本人,她像是替嫁一般,多少有些心虚。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无非又是和吃的有关,在闻语鸢这她倒是了解了许多苏二姑娘的拿手菜。   这苏眠月不但甜食了得,其他菜肴更是不在话下。只是平日里碍着小姐身份,一直被限制入厨房。等到苏老爷走后,整个苏家倒也无人敢限制她,只苏桓朗还能偶尔劝阻一二,却也不敢多管她。   说来这些日子她摆摊倒是遇到过几个识出她身份的人,倒是无一人明面给她难堪,只是旁敲侧击问她为何当街摆摊叫卖。大多数人她并不认得,只能说自个儿正准备重开八珍馆,正出来摸索食客喜好之类的。   那些人也知苏眠月本性清冷,倒也没有当面说她什么。至于人后如何议论,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必即便是这苏二姑娘,也不在乎这些人私下的议论。   这些日子她倒也摸索出了一番生存之道,只要是在老夫人的许可范围内,她便算不上什么出格。而这老夫人在她兄长死后,爱屋及乌也好怜悯她也好,终归也会护着她。   回到苏府后她辗转难眠,迷迷糊糊入睡后,却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梦。 第15章 南瓜甜馅松酥饼   梦中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空中飘着细小如柳絮的雪花。   天色灰蒙,她感觉自己躺在那片白得出奇的雪地上,可是眼中的画面却不是天,而是另一片雪。   雪中躺着一位小姑娘,估摸五六岁左右,穿着月牙藕粉色的袄裙,毛绒绒的白色狐皮镶着裙边袖口,两个白皙的脸蛋冻得发红,皑皑白雪下看着可爱惹人怜。   白茫茫的雪地,她就这么孤零零躺着,莫名有些悲凉。   可那画面越来越近,她却越来越感觉眼前人很是熟悉。   忽然,场景一转,她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那小女孩的粉色袄裙。   苏眠月睁开双眼,天还未完全亮,周围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她这才反应过来不过是一场梦。   房门被戛然打开,怜心端着洗漱的脸盆入房。   “小姐今日怎么自己醒了?”平日里她家小姐要早起得她来叫,否则指不定睡到什么时候。   苏眠月愣愣地呆坐着,仿佛还没从梦中醒来。   大夏天的梦见冬天大雪,多少有些匪夷所思。而梦里躺着的人,她直觉就是那苏二姑娘,可到后面她都分不清,究竟是否是她自己。   今日是八珍馆开张的第一日,她早早就来了铺子,便看到那邹秀才还有新来的小二张三掌,正在大堂等候着。   “苏掌柜来了!”   苏眠月也不客套,手脚麻利地让怜心替她系上襻膊便开始忙活。   “三掌,你先把这大堂内桌椅擦好摆好,正门边上那个摊架子支起来,几层货架用纸铺好了,等会儿会有糕点摆在那儿。”   这张三掌是个机灵人,也干劲十足,连连点头。怜心看着忍不住调笑到:“大清早的,你倒是清醒激动得很。”   “那是自然,”张三掌笑到:“店里开张,我这不得精神起来,让其他人瞧瞧我们八珍馆热情的待客之道。”   苏眠月看着对方这副热情打工的模样也难免受到感染:“挺好,我们店的吃食大多是稀罕物,就得要三掌这样热情似火让盛情难却的。”看着一旁的邹秀才,苏眠月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   “这是今日开张要卖的,我字不好看,还得请邹公子将其誊写在这木牌上。”   “明白。”   吩咐完这些苏眠月才开始正式开工了,一进后厨,果然见许其正兢兢业业忙碌着。   “苏小姐。”   “如何了?”苏眠月看着这厨房一副井井有条的模样,对许其这个员工很是满意。   “您说的食材小人都备好了,瓜果也都洗净了,该削皮的一一处理过。小姐前些日子教的冬瓜茶也正煮着,估计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出锅了。”   苏眠月将盛满蜜桃的盆挪到一旁,分工道:“怜心,这个你来,按照我昨夜说的法子去做。”   “好的小姐!”   这个季节是蜜桃丰收的时节,集市上处处都在卖桃子。她几天前就联系了一农妇,让她把好几袋蜜桃都送上八珍馆来。   桃汁同茶水,她都见过在此地有售,可是这蜜桃果茶,她却从未见过。想起在现代喝的白桃乌龙,蜜桃果饮,她自己倒是馋了。只可惜此地似乎没有乌龙,白茶红茶绿茶等等都有,便想着做个蜜桃冰白茶也不错。   “许其,帮我把这些南瓜切块,放锅上蒸。”   今日是店铺开张第一日,苏眠月盘算着要做些颜值高,又好做的吃食。   颜值高是为了招揽新客,至于好做嘛,毕竟是第一天,必然不想出现什么翻车的情况影响大家斗志。   她记得很久之前,为了同朋友一起野餐,自己特地做过南瓜派。南瓜派颜色鲜艳,看着也有食欲,分食还方便,是极为拿得出手的派对甜品。   这个季节虽还没到南瓜成熟的旺季,但市集已然有售。她便想着做些南瓜派的同时再做个同样高颜值的蜜桃派,两种烹饪方法相近,倒也节省时间。   苏眠月手脚利落地把面粉同猪油和在一起,加了前些日子磨成粉状的糖粉,很快便有两个成型的面团。   这些面团用来做派底下那层酥香的派皮,正常来说本该用黄油的,只是黄油这种食材这里当然没有,要做也不是不可,只是要耗费太多牛乳,成本上实在划不来,她便早早就炸了些去过腥气的猪油备着。   面团均匀地分成几个剂子,挤压摊在刷过油的铁模具上,再用签子往上头戳些小孔透气,直接拿去烤灶上烘烤。   这烤灶是当地的工匠做的,能保证可以烤制食物,却无法十分精确地控制温度。所以苏眠月只得在旁边靠自己的一些烹饪经验一次次掐时间,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南瓜蒸好后,苏眠月便让许其加入一些糖粉、牛乳将其捣碎成浆。蜜桃派的馅料她曾经做过乳酪馅儿的,但是杏仁粉同牛乳一起也和蜜桃十分适配。   只要将两种糊糊做好倒入烤好的派皮上再次进烤灶便可,蜜桃派要留些位置,之后要在上面放些蜜桃果肉。   做好今日份的两个头牌,接下来就简单了。   甜品铺子,当地无非分为糕、饼、包、团、酥等几大类,她自然是想全部涉猎的。只是一口也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便从她做成功的酥开始。   前些日子做了荷花酥,出摊的时候许其也说过卖相甚好,卖得也快,所以今日她便在烤派的时间里准备了好几样花酥生胚。   除了荷花酥外,她还打算做桃花酥、菊花酥及芙蓉酥。   这些酥皮看起来精巧,其实步骤并不麻烦,只是反复擀酥皮折叠比较费精力。   桃花酥和菊花酥像荷花那样,只稍微改变个形状便可,那芙蓉酥她倒稍微发挥了一下。   枣泥馅儿包裹在水油皮中捏成海星状,再用剪子将五瓣儿花瓣剪开交叉相叠,直至上下两层出现花团锦簇的模样。炸好之后粉粉嫩嫩的花儿中间再用莓子果酱点个花蕊,形状好看到连苏眠月都舍不得吃了。   怜心的蜜桃果茶早就做好了,邹谓三掌也忙活完开始打下手,看着苏眠月在炸各种花酥一直在流口水。   “小姐又是从哪儿学来的?以前小姐最爱做的都是一些糕饼之类的,还从未如此热衷与做这些呢。”   苏眠月笑道:“还不是因为卖相好,开张第一日,做些品相精巧的撑撑场子。”   花酥层层薄片相叠,炸完静置凉一会儿就酥脆了。另一边的南瓜派同蜜桃派也烤好了,她将那煮好又加了些酸橘汁、蜂蜜腌制的蜜桃块儿铺在上面,卖相一下子就出来了。   “做好的糖粉拿来。”   南瓜派上面通常有防潮的糖粉,不仅可以用来装饰,还可以延长甜品最佳口感期。精细的防潮糖粉她自然没那本事去做,但是简易的还是不在话下,无非就是淀粉同糖再细磨成末,以一定比例混合即可。撒上糖粉后的南瓜派没有那么单调,看起来更让人有食欲了。   南瓜的香甜同酥香的派皮混合,蜜桃的甜腻与杏仁儿的醇香交融,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甜品的香气。   且不说看着色彩清新粉嫩让人眼前一亮,光是这味道闻着就不会差,还没开始卖呢他们就想着尝一尝了   许其看着这馅饼模样的吃食着实开了眼,好奇问道:“这两道叫什么呢?我还从未见过这种吃食。”   苏眠月仔细地将那烤好的派取出放在备好的木碟子上,叫“派”不大合适,她早就取了个颇有食欲的名字:“甜馅松酥饼。南瓜甜馅松酥饼,蜜桃杏仁松酥饼。”   说罢又小心翼翼地将那酥饼切分成几个小份,木垫碟子上又铺了层油纸,稍微摆了一下上头加上一小撮绿色的薄荷嫩尖儿,看起来更加精致诱人。   苏眠月松了下腰,这一趟折腾也午后了。   她拍拍手,满意的笑容挂在脸上:“准备开张!” 第16章 开张第一日   新店开张得算低调,放了一簇炮竹,门口放了一个开业大吉的花篮,八珍馆就开始营业了。   门口的食品架子上苏眠月效仿现代的蛋糕柜往上面摆放着甜品。思及上次去云兮楼,菜名都不大明白,还得问小二,于是她便设计在进店后显眼的一面墙上也挂着今日热卖的甜点,每个甜品下面都用一句话稍作了介绍,提高了点单的效率,节省了时间。   正是正午过后,下午的闲散时日。八珍馆这条路上也还算热闹,所以好些个行人被吸引进门。   点心架上第一层摆放着各式花酥,三种花酥为一盒,盒装一起打包卖,看起来更显得精致适合送礼用。   第二层便是那甜陷松酥饼,中间位置显眼,行人一眼就被吸引住,倒是揽客的广告位置了。第三层苏眠月吩咐许其备了些冰块,用棉布裹着木桶再装着,一来可以给点心架降温,而来也方便卖香饮子的时候加冰。   门口的三层点心架位置显眼,路过的食客一眼便能看到,倒是激起了几分好奇。   “这桃子做的是什么吃食?”   苏眠月不在那点心架边,见有人问了正准备过去开口介绍,哪知旁边的怜心倒是反应很快:“这是我们八珍馆独家推出的甜陷松酥饼,这个是蜜桃杏仁口味儿的,上面是煮过的糖渍蜜桃,中间有杏仁糊,这下面那层不一样的,是松软的饼皮,一口下去几种味道都在嘴边,可别提多回味无穷了!”   旁边的食客听着口水都快流了,那新小二三掌又接着话:“这些都是今早新烤出来的,可新鲜了,我们掌柜的亲手做的独门糕点,别处可吃不着!”   怜心同三掌你一言我一句,倒是介绍得有模有样,另一边的邹谓也在认真收钱记着帐。   那几个客人被怂恿着,也没忍住要了几份进店了,半个时辰下来店内已然陆续坐了好些人。   苏眠月看着这边配合默契,便回着厨房,教着许其,继续做新一轮的点心。   店内第一日生意不算火爆,但是食客也没断过。那甜品架子功劳不小,黄黄粉粉的的确吸引了不少目光。店内虽有两层,但是第二层还在做员工宿舍给他们仨住所以没有开放,一楼很快便坐满了人,后面再有人来,苏眠月只能打包装好卖了。好在都是些糕点,客官们都乐意带回去同家人分享。   陈知年带着小厮路过见这甜点架子,又看着那食宜八珍馆的招牌,便想起了这家店不就是那日桥边的小摊。   他站在架前看着上面的吃食正若有所思研究着,恰逢新的一轮南瓜甜陷松酥饼出炉,苏眠月端着那烤好的甜陷饼正低头摆着。   “有劳…”   陈知年刚开口,苏眠月便摆好起身松了松腰。   今日开店大吉,她特地穿了明艳的红白襦裙。为行动方便她特地让怜心将长发梳起挽了个精巧的发髻,点缀了些发钗,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刚忙活完现在身上还冒着热气,薄汗蒙在精巧的锁骨上,陈知年不知为何眼神就被吸引了去。   “请问客官想要点什么呢?”   苏眠月对这客人倒是熟悉,当初在桥上买了一大堆凤爪,牛乳糕也买了不少。对于出手阔绰的客人她一向都是下意识地留意。   听到苏眠月的疑问陈知年才觉察到自己的出神,心里有几分懊恼,很快便理好思绪有礼地问道:“怎么今日没有那无骨凤爪了?”   听到有人惦记着她的凤爪,苏眠月那种熟悉的被肯定的满足感又来了,笑着说道:“没想到还有客官记得我们之前的凤爪。今日开张实在忙碌,过些日子凤爪也会再卖的,您可再过些时日来。今日的甜馅松酥饼和花酥也不错,客官不妨试试?”   陈知年低头看着,那甜饼刚摆上,南瓜同牛乳的香气混合着,倒是挑起了他这食餮大客的胃口。   “那就让我试试,这两种吧,是叫甜馅松酥饼?”陈知年指着那两样摆放精巧的甜点,买了好几份。又看了看那精致的花酥,一口气要了好几盒。   有这么个出手阔绰的贵客苏眠月自然高兴,她让怜心帮忙,两人一同利落地包装着,也同那陈知年聊了起来。   “上回的三色牛乳糕已让人惊喜,想不到姑娘心灵手巧,还会做如此别致的吃食。”   苏眠月笑道:“我们八珍馆别致的吃食多着呢,还望客官常来,我们会时常上新的。”   “那可好,我陈某定会向其他人推荐这满是稀罕吃食的店铺,还望苏掌柜下回能给我再做无骨凤爪!”   苏眠月被他这份随和逗笑了,来此地见识了许多严肃正经人,像陈知年这么健谈潇洒的她倒没遇见几个,和对方聊起天来不用找话茬,他自个儿就能说个不停。   虽然是掌柜,但是这苏二姑娘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岁,谈笑没有做生意的客套,巧笑倩兮,倒是颇有少女的娇气,说话间让陈知年有如沐春风之感。   送完了贵客,苏眠月又开始进馆中帮忙。有许其在后厨完全不用操心,但是一个人终归是忙碌,她也只能时常帮帮忙,要一直在里头她反倒嫌累,便想着这些日子再寻个帮手来替许其分担后厨重任。   突然八珍馆外停了一个颇为华丽的轿撵,轿子周围上上下下大约十来人。这阵仗倒是吓人,三掌同怜心都有些疑惑。   轿旁的一位侍女直接上前,没有询问,便把那点心架的食物全部买走了。   三掌同怜心高兴坏了,连忙装着吃食,明明上下两层一直在补货,数量不少,可这两人还真熟能生巧,没一会儿子功夫就全都包好了。   苏眠月见状倒有些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么豪横的客人,于是便上前对那侍女问道:“小店荣幸,不知轿上是何贵客?”   几个婢女接着打包装好的甜点,那被问侍女却笑笑:“我们将军夫人曾是八珍馆的老食客,如有缘,会再同苏姑娘相逢的。”   轿撵队伍看似人多,走着却低调,收到甜点后便离开了。   苏眠月却像被打开了支线任务,好家伙,看来这苏二姑娘的人脉完全不止在同龄人。这什么夫人圈,倒是一个值得开拓的市场。   毕竟一个夫人就能买下一柜吃食,这消费力度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要再多来几个夫人,她这八珍馆生意还愁不兴隆?   “怜心,你可知这将军夫人是何许人也?”   怜心刚刚跑去后厨给许其报喜去,跑得气都没喘顺,稍作思考便说道:“将军夫人城中可多了,但是同苏府有交集的不多,只华将军府同卫将军府有过交集。如果是爱吃八珍馆的话,奴婢就不知了。”   八珍馆在苏二夫人去世后一直是周青姨妈在打理,井井有条倒也不需要她这么一个小丫鬟操心,平日里也就这苏二小姐要来这馆里她才有口福跑一趟。   苏眠月盘算着,这几天试试打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潜在的贵妇客人们。   云兮楼上,还是几位公子哥儿在谈笑风生,珍馐饕餮间放着精巧的甜点。   那陈知年言出必行,正不留余力介绍夸赞着八珍馆的甜点。   其他人吃了他带来的点心,若放在平时,以这陈知年能说会道的嘴,说的往往比实物更好,可这回,还真没夸张,反倒是尝完后还得感叹陈公子这嘴形容得倒是不够贴切了。   蜜桃派上的桃肉香甜软糯,搭配里头口感醇厚的杏仁牛乳和外面那层酥脆松软的饼皮,这几样单独拿出来就足够称得上美味,更不用说搭配在一起丰富的口感如何让人惊喜了。   那花酥各个精巧别致,这些他们日常也吃过,却不曾见过如此色彩丰富精致的模样。   “总之各位仁兄下回有幸,可务必要去那八珍馆看看,一饱口福!”   几个公子说说笑笑的便也打趣道:“平日里也见陈兄如此热情,可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今日这八珍馆你特别上心啊。”   “就是说,这糕点倒是好的,只是恐怕那八珍馆绑住陈兄的,不只是吃食吧。”   陈知年笑笑,倒也不害臊,大方承认道:“那八珍馆的掌柜,的确是美人。”   说笑声四起,几位更加好奇,便谈论着下回定要去瞧瞧,热闹间倒是有一人没有参与。   那荀元贞拿着手上的芙蓉酥,粉嫩酥皮花瓣交织着,中间那果酱红点更是锦上添花,让人看着就欢喜。   他皱皱眉,又想起那苏家二小姐,对苏眠月的厌恶让他看着这精巧的甜点也失去了几份兴致。   苏家虽只是商贾并非贵族,却同国公府有过不少交集。苏家老夫人年轻时还是江东一高门大户的千金,同闻家老夫人曾是莫逆之交,也因得连带着国公府也与之缘分匪浅。   荀元贞自小便同苏桓山交好,自然也早早就认识了苏眠月。只是在苏桓山一行人的感染下,他自然而然也对苏眠月心生厌恶,尚是孩童时也曾一起欺负过苏眠月。只是她小时候便是有仇必报的臭脾气,好几次也害得他掉河里摔坑里,所以他再对付起苏眠月也没有什么愧疚心。   可谁知,她有朝一日竟会对着自己告白。   “荀兄为何不吃呢?”秦儒卿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芙蓉酥,嘴里还没咀嚼完,好奇地问着正在发呆的荀元贞。   荀元贞摇摇头,把手上的花酥放回盘中。   “近日牙疼,不宜食这些甜食。”   秦儒卿见状便热情推荐起牙医来:“城东广明堂倒是极擅诊治龋齿之患,荀兄不妨找些时日去瞧瞧。”   他心思单纯,倒是没有想过国公府这种门第请御医上门都不无可能,怎会连小小的牙疼都治不好。   于是这么心思单纯的秦儒卿也同样忘了那八珍馆掌柜同闻绪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便如发现新大陆般,拿着八珍馆的甜点,直奔侯府而去。 第17章 侯府再遇   秦儒卿是侯府常客了,因而他上门,那门口的奴仆倒也熟门熟路领着他入府。   只是他倒是没料到,一向繁忙的闻老侯爷今日竟在府上,他还未敲开那厅堂的门,便听见闻老侯爷语重心长叹气。   “为父也听闻了,那苏家二丫头心不在你这,你对她也无半分感情,与她的婚约一切不过是你姑母做主。若不愿意,要拒绝也并非不可。”   另一边的闻绪风并没说话,闻锷叹了一口气。   “那苏家三姑娘也好,还是嫡女,虽你姑母没相中,但听闻人家对你一往情深。我倒觉得这婚约到这位身上也挺好,改日我再同你姑母多商议一番。”   闻锷见对方还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拿捏不准。   风宜公主诞下闻绪风后没多久便去了,他同公主伉俪情深,后来他便也不再续弦。只是没了娘亲,这儿子年少沉稳,倒是让他总感慨万千,多几分疼爱。   “若苏家姑娘你都看不上,那这门亲事为父也能上门拒了。”   闻苏两家的婚约是上一辈留下来的,虽然没有闹得城中人人皆知,但是在上层圈子也算一段佳话。特别是苏家出了苏桓阳,又有苏桓朗在朝为官之后,苏家嫁入闻府虽然是高嫁,但也算相配。   拒婚也不是不行,只是闻家恐怕要背上言而无信的名头,那苏家姑娘估计也会为人耻笑。   “不必。儿子心中有数,父亲不必操劳。”   闻锷自然懂闻绪风的心性,既然他不让他管,那他便多说无益。   听着里面谈话要终结了,秦儒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听了那么多墙角,于是便先一步敲门问候。   闻锷见来人是秦大人之子,便也离开让他们二人自个儿聊着。   秦儒卿是个藏不住事的,忍到闻老侯爷离开后,便拉着闻绪风惊讶问道:“你同那苏二小姐要成亲!?”   闻绪风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刚刚都听到了?”   “唉别管,不小心听着的。”秦儒卿摆摆手,门外的侍从拿出他从那凌云阁包好的糕点,刚打开,香醇甜蜜的气味就弥漫开了。   “这是陈知年从八珍馆买来的,我尝着味道还行,就想着给你带着点。你尝尝,味道是真的不错,据说都是那苏家二小姐的手艺,我看啊那云兮楼的糕点恐怕也只能及她半分。”   又想到今日陈知年那副对苏眠月饶有兴趣的模样,秦儒卿莫名有种自家嫂子被人觊觎的愤愤不平:“你怎么不早同我说与这苏二小姐有婚约,你可知今日陈知年那浪子,去了趟八珍馆别提多飘飘然了,嘴上吃着糕点,心里肖想着那苏姑娘!”   闻绪风并未碰桌上糕点,只拿着手边的茶,又捧起书看着:“你吃着人家买的糕点,背地里说人家坏话。”   秦儒卿撇撇嘴,有些心虚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嘛,所以你原来不娶苏家嫡女?之前我倒也听说过闻苏两家婚事,只不过我们都以为你肯定娶那苏晓宛。”   一谈到这话题闻绪风颇有些烦躁,他没有接话,那秦儒卿却说个不停,还未等他出言打断,府上便有人来报。   “侯爷,苏家二小姐来了。”   开张首日生意兴隆,到黄昏时间店中适应了人流倒也井井有条少了几分慌乱。   原本今日苏老夫人说着要同苏二爷家的夫人上来好好看一番,奈何阳光太毒辣,最近老夫人身子也不好,便被苏眠月婉拒要她好好在府中养着。   至于公务缠身的苏桓朗自然是没空来她这什么小食馆的,苏桓山苏晓宛更不必说,避都避之不及了,又怎么会来瞧她开张之喜。想来这一整日,也就一个闻语鸢她能够惦记一下。刚好对方也病着,不知如今是否好了些,便想着在下午客流没这么多的时候带些甜点探访一番。   顺便也给那闻绪风带了些。   毕竟日后也算是她的夫家,即便她对这闻绪风没感情,可这苏二姑娘未必。   古代女子嫁人便是嫁一生,她怎么说也得好好的让这闻绪风能待见这苏家二姑娘,至少婚后嫁过去日子不会太难过。花里胡哨的什么追男的套路她自然是完全不会的,不过老话说得好,抓住一个人先抓住胃,做些吃食对她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于是今日她倒也没带着怜心,让她在店里忙着,自个儿稍微收拾一下就登门造访了。   府上的家仆通报一声后便领她去了闻语鸢的院里。   刚进院门,便见一陌生黄衣女子的身影,正站在院角的桃树旁摘着桃子,旁边还有几个奴婢帮忙接着。   那闻语鸢病好得差不多了,也在一旁笑着看着,见苏眠月来了,连忙兴奋跑过来。   “眠月姑娘来了,快来!”   那摘桃的姑娘也跳了下来,她看着苏眠月,笑着对她打了招呼。   “眠月姑娘,好久不见。”   苏眠月一脸茫然,没了怜心,她就像没了小秘书,看到陌生面孔整张脸就差写着“你哪位”。   闻语鸢见状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将军府的华小姐,你们二人也曾见过。”   华南烟倒是毫不介意:“我差点忘了,听闻眠月姑娘患了失忆之症,不知现在可好些?”   一听到将军府苏眠月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想到那日怜心所说的,华将军府和卫将军府,想必这位小姐也同苏家有些渊源,便礼貌回道:“谢姑娘关心,除了不认人,别的并无太多不便。”   这华小姐看似倒是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只聊几句三人便坐在院中熟络起来。   苏眠月自然没忘记正事,拿出刚带的甜品邀请她们共同品尝,又单独拿出一份,让府中奴仆拿去送给闻小侯爷。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都逃不过香软甜气的诱惑,很快二人便放开吃了起来。   闻语鸢倒是一如既往地买帐,边吃边夸着:“这芙蓉酥比上次的荷花酥还好吃!眠月姑娘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同那皇宫里的吃食相比也不相上下!”   华南烟点头认同:“皇宫里的糕点我吃的不多,但是也没见过这么别致的。”   苏眠月见这位华家小姐一直吃着蜜桃派,又想着刚刚她摘桃子的模样,便猜她必然是个蜜桃爱好者。   “如有机会,还请华小姐下回来八珍馆。馆中还有蜜桃冰茶香饮子,想必也合你口味。”   华南烟闻言开心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这八珍馆重开了?”   “那是!”闻语鸢说笑道:“还是眠月姑娘一手开的呢!要不是今日叔父看我尚未痊愈不让我出门,现在我必然在那八珍馆好好享受着。”   华南烟笑道:“下回我必定也要去一趟。”   看到二人这么捧场苏眠月心情自然也舒畅,正聊得欢,谁料那送吃食的奴仆又原路回来了。   “苏姑娘,侯爷说这些吃食留给堂小姐,他不吃。”   苏眠月愣住了,许是这些时日以来,倒是还没人拒绝过她的甜品。连那看她不顺眼的苏桓山与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荀元贞都能乖乖吃下默认她手艺了得,怎么这闻绪风还给她退了回来。   闻语鸢疑惑道:“风哥哥怎么了?叔父惹他生气了?这些吃食他平日里也会吃的呀。”   华南烟见着伸手接下了那盒包装精致的甜点说道:“看来今日是闻小侯爷没有口福了。”   “无妨,”苏眠月说道:“许是闻小侯爷的确不爱吃甜食。”   “怎么会,”闻语鸢戳穿道:“你别看风哥哥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平日里可最爱吃甜的,只是不像我一样贪嘴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不想吃她送来的呗。   苏眠月心里暗自吐槽,她想不明白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哪里得罪了闻绪风,还是说闻绪风本来就看这苏眠月不爽快。   看来这未婚夫还有待攻略,同闻绪风的关系估计这苏二姑娘是一点工作也没做。   “既然小侯爷不想吃,若不介意,可否赠予我呢?”华南烟问道:“家中母亲最爱食这些糕点。”   苏眠月当然不介意,便点点头让她带回去。三人又聊了些时间,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   离开侯府时路过厅堂,恰逢遇见闻绪风同那秦儒卿也走了出来。   “闻侯爷,秦公子。”   华南烟看起来也同二人相识,十分自然地行礼打着招呼。   苏眠月倒是突然不自在了起来,毕竟来此地礼仪她也还未习惯,只能装作淡定有样学样也行着礼。   闻绪风还是一如往常冷冰冰的模样,旁边的秦儒卿倒是够活跃,苏眠月低着头,他看不清样貌也不清楚是哪位,只看着这华南烟便笑着说道:“倒是好久没见华小姐了,近日夫人可安好?”   华南烟笑笑:“一切都好,如有机会还请秦公子来府中小聚。”   “等北啸回来,我必然日日登门拜访!”   二人倒是聊得欢,反而显得闻绪风与苏眠月多余了。   华南烟身后的侍女正拿着被闻绪风退回去的食盒,闻绪风只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便又收起了眼神。   “这位姑娘是?”秦儒卿好奇地打量着,苏眠月这才抬起头直视他:“小女苏眠月。”   对视上秦儒卿才发现,这姑娘正是自己在云兮楼见着的那女子。   “原来是你?”   秦儒卿看着她又看了看闻绪风,发现闻绪风必然早就知道此人是苏家二小姐。想必云兮楼那日,正故意瞒着自己。   “公子认得我?”   “不不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只怕姑娘已经忘记了。”秦儒卿看着面前佳人又笑了起来:“近日听闻苏姑娘重开八珍馆,改日秦某必定亲自去拜访。”   见是潜在的客源,苏眠月自然也放松起来:“那八珍馆随时恭候秦公子大驾光临。”   三人莫名其妙就熟络了起来,这下轮到闻绪风一人冷着场了。他倒是无所谓,径直越过她们就准备离去。   “天色不早了,三位早点回府休息吧。”   不知是否是苏眠月错觉,他总觉得今日这闻绪风对她的态度,比起上次她登门拜访,更多了几分冷漠。上次虽然也谈不上熟络,同样也是冷冷的,但总归来说也算彬彬有礼,今日只怕若没有这华南烟,她甚至怀疑闻绪风会直接无视她走掉。   想到这里她暗自吐槽道:“真是冰窖里最硬的冰块。”   声音很小,估计也就身边的华南烟能听着,这旁边的秦儒卿说不定还没听见了。闻绪风也走远了,她自然以为对方听不见。   哪知她刚说完,这人就停住了脚步,倒是把苏眠月吓愣住了。   闻绪风回过头,太远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里倒是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嘲弄:“苏姑娘倒是喜好别致,嘴角挂着饼酥留着用晚饭。”   苏眠月猛然一惊,条件反射把嘴捂上拍了拍。那华南烟也帮忙看着,疑惑道:“应该没了吧?”   闻绪风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又转过身走了。   苏眠月像受惊的兔子,拍了拍嘴角,倒还真感觉上头有碎屑。这尴尬的心情无异于牙齿沾上了菜叶,她多少有些羞赧,便愤愤地看着那离去的身影略有不甘。   好家伙,人没攻略到,脸倒让她丢了。 第18章 蜜桃乳酪雪媚娘   八珍馆刚开张几日,生意还算红火。许是这店铺的名声还在,加上外铺陈设的装潢和甜品的确够吸引人,来客不断,倒是让苏眠月好一通忙活。   只是后厨又招来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苏眠月教许其如何做,伙计在旁边打下手,帮了不少忙,也让她有空能松口气。苏二爷家的夫人之前来过一次,见怜心忙碌着馆中杂务都无暇照顾苏眠月,便也做主问了嬷嬷,找了家可靠的女儿,帮忙操碌着甜品架子上的生意。   这些时日店里除了刚开张卖的花酥和甜陷酥饼,之前摆摊卖的凤爪、牛乳糕也在。几样吃食的基础上还加了许多当地的点心,稍作改良,卖得也算好。   只是那城中甜点成千上万,她还都没尝过,忙碌之余自然也想着多去探探店。   “小姐,你看这个!”   街边摊档多,吃的玩的也多,各色摊档也尽己所能努力叫卖着。只是一摊档四周都插满挂满了花,倒是远远地就让人闻到了花香,忍不住来一探究竟。   苏眠月也好奇地靠近那摊档,想着莫非此处还有花店不成?   果然一靠近,她便看到上头的牌子写着“花坊”字样,周围围着许多人,正热闹地看着摊架上的玩意儿。   “这是?”   怜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了,笑着道:“这是燕记的花坊,以前小姐可最爱他们家的花了!”   说到这儿她倒是想起,那小院子里还特别有块地专门用来种花,这方面她自然是一窍不通的,只感叹着苏二姑娘倒是颇有闲情雅致,把自己的小院子打点得有声有色。   苏眠月探头望了望,这摊铺面积不大,摆放的东西却多,花架错落有致。红色牡丹芍药玫瑰,白色茉莉兰花,还有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她都不认得。想必出摊到这个时辰也卖出去好些了,好几个花牌上都空着。   “走吧。”   怜心边看边疑惑道:“小姐不再看看吗?”   “看什么,”苏眠月转身:“你家小姐失忆了,对花的鉴赏力也不见了,倒是省下一笔钱了。”   这话听得怜心似懂非懂,倒是意外她家小姐这种爱花之人竟能空手而归。毕竟这燕记花坊铺面在城东,倒也不常来这片地出摊。   “唉,那是什么?”   苏眠月的目光倒是被不远处的吃食吸引了,怜心回头看看那花团锦簇的摊位,又看了看被吃的吸引的小姐,只能叹口气。   看来她家小姐把自己的其他爱好全都转移到这美食上了。   这摊子人也不少,只是并不拥挤,两担箩筐装着似小熊饼干一样的玩意儿,可形状却千奇百怪,细看还能看出一些花鸟锁月的形状。   “姑娘,来份巧果?”   苏眠月好奇地拿着其中一个小饼干,闻起来倒有面粉与糖的香气。   怜心见此说道:“昨日奴婢还看见大公子让人备了巧果,府中估计吃不完呢,小姐可以不必再买。”   “这巧果是什么?”   旁边挑选的大娘见这姑娘长相标志,衣着也像大户人家,倒是好奇怎会连巧果都不知:“七夕快到了,这巧果是应节应景的吃食。”   七夕?苏眠月莫名有些兴奋起来,这或许是她来此地过的第一个节日。   “每逢七夕整个京城都热闹极了,府中早早就购置好了,听夫人说也给小姐备了新衣,七夕当晚还要去国公府的宴席呢!”   一提到这些节日怜心就高兴,毕竟她家小姐性子冷,也爱猫在自己院里或是小厨房里,要么就是一个人出来逛逛市集之类的。只有这种节日,苏眠月才会盛装出席,虽有些不情愿,但终归也是她家小姐出来结交露面的好时机。   而此时苏眠月却完全没有想着什么宴会。   七夕,多好的一个节日卖点,她之前在现代开店的时候七夕可是生意兴隆的高峰期。   “糯米糍咯,好吃的糯米糍!”   四周叫卖声就没怎么停过,只是这糯米糍的声音倒是把苏眠月的思绪拉了回来。想是想到了什么,苏眠月东西也没买,转身就快步准备离去。   怜心见状连忙疑惑喊道:“唉,小姐等等我!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苏眠月想起之前七夕活动,她店里出了各色大福雪媚娘。因卖相好,价格又不贵,倒是卖得还不错,这些又糯唧唧口感又看起来精致的甜品特别符合一些学生情侣的取向。   此地糯米糍她倒是见过几回,只因品相同她在现代看到的糯米糍并无太大差别,所以也从未买过。只是像雪媚娘这种甜点她是从未见过。   这种外面裹着一层冰皮的甜点来自日本,只是这个时代是个架空的朝代,有没有日本这国家都未可知。   她倒是想着,若能趁七夕这时机打造爆款的甜品,那这八珍馆的知名度岂不更响?   思及此处她就想着去那吴家乳酪先预订一些牛乳,在这里没有奶油,却有奶油的平替乳酪。她也听闻坊中有卖软酪,之前说了好几次想吃,却偏偏不知为何总是忘记。   刚到吴家乳酪同那店门账房先生聊及此事,这吴夫人便带着小孙儿出来了。   “苏姑娘,这是又来买牛乳了?”   八珍馆是个甜点铺子,牛乳自然必不可少。这些日子无论是冰坊的还是乳酪铺子,或者是一些熟瓜菜果摊子她多少也都留了些交情在。   “是,不过这回我想多买些乳酪,还请吴夫人替我留意些,七夕前我会遣人来取。”   那吴夫人自然稀罕苏眠月这种常客,给钱爽快不说,次次来买量也大。虽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却不曾见有什么颐指气使的做派,小小年纪倒处处能干,反倒让她颇有些敬佩。   “姐姐~”   那吴家小孙才刚会说话,见面次数多了自然也认得苏眠月了。看着可爱的幼崽,即便不那么爱小孩的苏眠月,也难免母爱泛滥了些,蹲下来就逗着玩儿。   吴夫人见状笑道:“弛儿自从上次吃了苏姑娘捎带的牛乳小方糕,可日日惦记着你。我前几日还说呢,等过些时日就带他去八珍馆瞧瞧,让他过过瘾!”   苏眠月被这忠实的小食客逗乐了,那牛乳方糕其实也不过是鲜奶冻,她看着又有淀粉又有没用完的牛乳,便随手做了一些。第二日来这吴家乳酪的时候给这吴家小儿捎带了几块,哪知魅力竟如此之大,她倒是得再考虑要不要再重新出售这款简易方便的甜点了。   路过粮铺她又买了些糯米粉,一到八珍馆便直奔后厨。   有了两个帮手后厨也不用时时刻刻都忙碌着了,俩伙计是亲兄弟,也是许其的远房亲戚,三人关系不错,正在后厨边收拾边闲聊着。看到苏眠月风风火火进来,几个人都瞬间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苏眠月看着这三人忍不住笑了:“这是做什么,虽然我是掌柜,但看到我不必如此拘谨。”   许其颇为羞赧地挠了挠头,跟着苏眠月做事的这段日子他倒是对这苏二姑娘略有了解。没有架子,好说话,最重要的是巧思繁多,手艺出众。   “我今日在街市上才知道七夕快来了,日后凡是此类盛大的节日无比要提前同我说,八珍馆可不得好好利用这些时机。”她一边倒出刚买的一袋糯米粉,一边交待道:“今日我先教许其做一下七夕我们主打的招牌甜品,你们俩兄弟好好帮忙看着。”   几个人连连点头,苏眠月系起衣袖就准备开工。   糯米粉、牛乳、淀粉同糖混合,做成奶糕状直接上蒸锅。蒸制期间她便开始准备内馅。   这些日子有太多的桃子制品,所以厨房内还有现成的糖渍蜜桃块儿,刚刚捎带买的乳酪加少许的麦芽糖,翻来覆去搅打,很快成块儿的乳酪就变得松软。   蒸好的糯米奶糕直接手同擀杖并用揉搓着,将湿热的奶糕揉软放凉,再分成小块搓成圆球擀成饺子皮状,沾点炒熟的糯米粉,铺在大小合适的圆碗上。   糯米冰皮上放一层软酪垫底,再放一勺蜜桃块儿,然后慢慢将口收住,收口朝下,一个白白胖胖圆滚滚中间还透着粉色的蜜桃大福就做好了。   “真好看!!”   许其和怜心还是一如既往夸赞着她的这些巧思,倒是其他两位新来的伙计冬青与冬明,虽然此前就听许其夸过掌柜的手艺精巧构思巧妙,可是眼睁睁看着她将普通的食材做出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样式,还是感到惊奇与不可思议。   毕竟再用心经营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苏府的小姐,这些糕点能懂多少?   苏眠月笑笑:“这还只是普通简单的,下回拿些甜菜弄些红汁儿,粉粉嫩嫩染上色,捏成桃子形状,那卖相才好看呢!”   她一边拍拍手一边让许其好好记着,又交代道:“这些吃食做好要放在那冰桶里,卖的时候只摆出一两个就好,每个两个时辰检查一遍,别让它们软了化了或者不凉了。”   几人像跟着什么先生学习似的,连连点头。   “除了蜜桃乳酪馅儿的,这几日我还会备些红豆香芋,挑个合适的瓜果,多做几种风味。也只是馅料不同,制作过程无异,大家记得手脚麻利些,这福饼放不久,做的时候还得根据店里的生意来。”   “是,小姐!”   几个人异口同声的模样让苏眠月看了很是满意。又想到既然是过节,必然要有礼盒的感觉,便让冬青和邹谓帮忙设计个章子,去章铺做个章印。盘算着订几个木盒子同油皮纸、碎花布一类,好好做些精装的礼盒吸引一些高端客人,也卖个好价。   “小姐。”   那新来的翠菱来到后厨,打断了他们一行人的讨论。   “怎么了?”   “国公府夫人来了。”   荀夫人?   苏眠月有些奇怪,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些日子也就苏家的夫人来过八珍馆,那国公府夫人算是她未来夫家的人,还是特别指定要她这侄媳的人,要见对方她多少有些局促。   她解开系起来的衣袖,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道:“马上来。” 第19章 乞巧出行   苏眠月特地在一楼大堂设了几个用屏风隔开的小雅间,一出去便看见荀夫人正坐在最角落被隔开的位置,正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甜点。   “荀夫人。”   苏眠月乖巧地行礼,荀夫人一看到她笑容立马就挂在脸上。   “月丫头,我可来晚了,竟不知这八珍馆你已开得有声有色!”   苏眠月连忙替她倒了一杯桃干果茶,笑着说:“荀夫人大驾,八珍馆也跟着沾光。还没开几日,您一来蓬荜生辉了。”   那荀夫人倒是个健谈的,见苏眠月也不似之前那般怕生了,便也打开话匣子左问问右问问。一会儿担心她辛苦操劳,想要替她送些人手,一会儿说要多买些,好拿去送客也放在宴席上做吃食。   “说起宴席,乞巧夜国公府高楼筵席特地设了香案酒果,许多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来,你可一定要来。”   苏眠月点点头:“我还不知作何安排,会同祖母说的。”   “几乎年年都如此,老姐姐自然是愿意的,我早就说了。只是去年…”荀夫人欲言又止,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笑:“算了,总之今年,你可一定要来。”   苏眠月见对方如此有诚心,自然是也点头答应。没多聊几句,那荀夫人便买了好些个甜点打道回府了。   怜心一行人见状连忙上前:“小姐,今年还是要去国公府吗?”   “去,都上门来请了,怎么不去。”看着他们一脸八卦的模样,苏眠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好了,快去干活吧,冬青你有空就去集市提前预定些我之前说的食材,七夕前让他们送到八珍馆,具体买多少我等下写张字条给你。”   “好的掌柜。”   八珍馆中生意还不算忙碌,人手一多干活也算轻松。苏眠月便想带些吃食回复,问候一下苏老夫人。   又想到刚刚那荀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好奇地拉着怜心问道:“去年乞巧,我是怎么过的,也是去国公府吗?”   怜心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的,只是后来小姐不知为何,在拜月神之前就走了。我寻了好长时间,等到后来大家都各自回府了,小姐才出现,只说是在国公府的后花园石头上睡着了。”   “睡着?”   怜心点点头:“好像是前一晚,小姐熬了好长的夜,奴婢一大早来房里,小姐的床褥都是整齐的,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眠月奇怪问道:“那我在干嘛?”   她摇摇头:“奴婢不知,小姐不让奴婢知道,还让奴婢提前回去睡呢。”   这苏二姑娘,到底还藏了多少心事啊。   乞巧节来临那天她起了个大早,稍微收拾一些甚至不做什么打扮就去店里看着。   幸好她提前好几日分工好了所有事宜,一来馆中便见大家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许其听了她随口一提的建议,加了些甜菜汁去染那蜜桃乳酪雪媚娘的冰皮,外层又裹了些防潮糖粉,果然看起来如蜜桃般更加粉嫩诱人。   另外又加入了芋泥红豆、栗子乳酪、绿豆莲蓉等各种常见的馅料。最惊喜的是那日她竟瞧见集市上售有芒果,不过当地称其为菠萝果,苏眠月果断加入菜单,菠萝果乳酪多适配。又想起各种芒果类的甜点,她倒是兴奋多了一个常用的食材。   待到馆中事务差不多就绪,苏眠月才又回到府中乖乖让怜心收拾起自己。   前一天晚上苏老夫人特地吩咐她不许在八珍馆忙碌,要像其他姑娘家一样出去逛逛走走。她虽然想靠七夕这种节日好好经营一下,但是忙碌了这么些日子,倒也的确想给自己放个假。   更何况这乞巧节她也没过过,当然想体验一番。   乞巧节穿新衣是此地的习俗,苏老夫人特地给苏家两位小姐备了新衣。   苏眠月看着身上银针刺绣远山簟紫长裙,忍不住感叹这老夫人眼光审美真是优秀。这苏二姑娘衣柜中颜色深色的衣服她也好久没穿了,虽然干活是耐脏方便,但是她总觉得这苏眠月或许就是老爱穿这些暗沉衣着所以整个人都显得不那么有少女的生机。   另一方面还是这老夫人时不时就爱给她送些新衣裳,她自然也是爱美的,倒也乐在其中。   那怜心更是不必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家小姐日日打扮得美美的。   “小姐真好看,连这青丝也柔顺乌黑。”说完还低头闻了闻:“还香呢!”   她对着镜中的脸倒是陷入沉思,这些日子她倒是已经完全将这张脸当成自己的了,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想起现代的自己,她又忍不住担心。   “不知道那边现在如何了。”   “嗯?”怜心一边手中忙活着,一边搭话。   “没事,”苏眠月打了个哈欠:“赶紧的吧,我想出门看热闹去。”   看到平日里喜静不喜闹甚至不大愿意参与这些繁华节日的苏眠月也开始渴望出门,怜心自然更加高兴:“是!马上就好!”   临要出门,怜心才突然想起来:“啊,奴婢忘记了,今日还要晒衣晒书呢,小姐我们还要收拾一下。”   苏眠月看着这苏二姑娘房中的两个大书架和那一柜子衣服,忍不住哀叹:“这么多!”   “乞巧晒书晒衣是旧俗,还得小姐亲自动手才行。”   苏眠月看着外头也没什么太阳,便使懒让怜心随便找些人晒晒,自己可不干,说着便如鱼般遛着跑走了。   “唉!小姐!”怜心在后面追着,苏眠月跑出院门,刚准备跨出苏府,就被人叫住了。   “二妹妹。”   苏眠月一回头,便见她那长兄苏桓朗派人将一精致的锦囊送到她手上。   她正疑惑着,苏桓朗就继续开口了:“今日乞巧,身上带些红果巧食,记得遇见同你行礼之人也好相互赠予。”   苏眠月接在手上,她对这个长兄倒没什么好印象,毕竟刚来此处她就差点被他下令挨罚。   “是,多谢。”   见对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苏桓朗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接着说道:“今日国公府有筵席,记得早些回来。”   苏眠月点点头,那苏桓朗也没说什么别的,就转身回去了。怜心在一旁见到这一幕还有些纳闷:“大少爷平日里虽不见踪影,但的确是比那刻薄的三少爷要好些,还会关心小姐呢。”   苏眠月打开那锦囊,见里头是各种不同形状的果子,还有那日自己在集市看到的巧果。她束紧锦囊,一把放在怜心手上让她帮忙拿着。   “这大哥哥哪里是关心你家小姐,恐怕是担心我礼数不周,出门在外给苏府丢人吧。”   一出门,苏眠月才真正感受到节日气氛。当地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还重视乞巧节,处处都是人,各个穿着崭新的衣服。街市上摊子也多了起来,来逛集市的人比平日了翻了翻倍,甚至有些拥挤起来。   苏眠月一身打扮也吸引了些目光。路上小姑娘不少,个个都妆容精致,在每一个摊档上好奇地看着。   一些是几个小女孩成群结队的,一些是家中兄长带着妹妹们,十分大方地花钱购置她们想要的物件。   “小姐,你看!”怜心拿着一个带着流苏的精巧发簪:“这簪子,在小姐头上肯定好看!”   周围太嘈杂,苏眠月没听到怜心后来又嘀咕些什么,看到那摊档上有一精巧镏珠发簪,便拿起来对着怜心比划了几下。   “这个适合你,买下吧。”   那怜心有些受宠若惊,她家小姐平日里虽也待她不薄,却甚少像现在这样,还特地给她挑发簪,当即就感动得泪汪汪地看着她。   苏眠月笑了笑,这怜心也算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了,自然什么也会照看着。这苏二姑娘看起来虽然不像是苛刻的人,但必然也不怎么贴心,不然怎么一个簪子就给这小丫头感动成这幅模样。   “磨喝乐!磨喝乐!”   苏眠月转头看去,便见一摆满泥人的摊上围着好些人,旁边还有些泥巴,许多小孩儿正玩着。   “那是什么?”她拉了拉怜心好奇问道。   怜心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那是磨喝乐,小泥塑,可多人稀罕了。不过我想国公府大概不缺这些,估计筵席后都备着呢!”   苏眠月自然也没见过这些东西,不过看大家的热衷程度,估计和现代对手办的追捧差不多。一个个泥人倒是精巧,各式各样的姿势,各式各样的人物应有尽有。一些泥塑身上还穿着精巧的小衣裳,看着煞是可爱。   她二话不说就挤到人群里,看到一木牌上写着磨喝乐大赛,小凳子上放着一个捏好的小泥像,底下一排好几个小孩坐着,手上拿着泥巴,正聚精会神边看边捏着。   “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的人见苏眠月想是第一次见,便愉快说道:“磨喝乐比赛,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捏得最像,赢了就可以获得那摆着得泥塑。”   苏眠月看着旁边摆着的预备用来比赛的好些个泥塑,精致可爱,还穿着绣花小褂,倒是可爱。   不过更吸引她的是另一个,长毛猫的泥塑。   那猫栩栩如生,看起来高贵优雅,最关键的是,几乎和她奶奶家那只猫一模一样!特别是额头那块小黑斑,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怜心。”苏眠月伸出右手,怜心一看就知她家小姐想做什么,犹豫着:“不要吧小姐,这泥巴弄脏衣裙可怎么办。”   苏眠月倒是不在乎:“小心一点就行了,脏了就洗,祖母不是送了好几件吗,大不了晚上换一套。”   怜心犹犹豫豫地,这捏泥塑大多是年纪小的孩童在玩。姑娘们怕衣裙脏了,都只在旁边看着不上前动手,更何况她家小姐衣着看着就华贵,在里面多格格不入。   苏眠月见她慢慢吞吞的,便一把拿出那钱袋子就给摊主报名参加下一轮捏猫泥塑的比赛。   价格颇有些昂贵,她对此地的钱没什么概念,只能靠一些吃食来衡量。这苏二姑娘虽看似没什么靠山,可兄长父母留给她的钱财数额巨大,自然是不怕花的。   于是等下一轮磨喝乐比赛开始,她便挽起袖子,在一堆孩童中聚精会神地比赛。   所以当荀元贞苏晓宛一行人看到人群中的苏眠月时,个个都睁大了眼。 第20章 磨喝乐大赛   在现代,她倒没有怎么去做过陶艺,可是和西点师傅学过捏面人。   所以即便她无法复刻得和那泥塑一模一样,也能像个六七分。最重要的是她手指灵活麻利,和一群小孩比自然不在话下。   除了,这泥塑摊主的女儿。   “小姐,快一点!!”   这怜心最开始还在劝苏眠月放弃比赛,到后面看实在劝不住了,才没办法只好小心着她家小姐的衣裙,在旁边看着。只是看着看着,自己倒也被这赛况吸引了,周围也是围观群众加油议论的声音。   前面她家小姐倒还好,手疾眼快的,只是到了后面,有一小姑娘似乎有赶超的趋势,倒是让她捏了把汗。   “这是哪家的小姐,倒是手快。”   “快是快,只是你看那旁边的丫头,这天天玩泥巴的,自然熟能生巧。”   “那小姐看起来也是闺中女子,想必平时做不出来粗活,一时贪玩自然比不上的。”   怜心在旁边听了,莫名有些生气,她家小姐心灵手巧,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和其他闺阁女子可不同。   然后好胜心起,便也放下劝她家小姐的念头,小心地给她挽好衣袖,拉大着嗓门高声打气:“小姐,再快点,第一一定是你的!!”   这边人声鼎沸热闹激烈,另一边却看得好生热闹。   “看来苏家二小姐落水之后,倒是性情大变。”齐家小姐与荀元贞一行人在旁边远远看着,语气中还带着嘲讽。他们几个高门大户的子女自然有交情,也多少了解苏眠月的性情。几个人也知道苏眠月脾气怪,苏府上下都不怎么待见她的。要是没有苏桓阳,这苏眠月区区一母家卑微的庶女,估计也只能穷清高。   “只是爱些脏活累活的习惯,我看倒是没变。”   几个小姐笑作一团,旁边的苏桓山也觉得丢人。苏晓宛看了只想翻白眼,却也知这苏眠月落水前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以前还能稍微顾及一些,现在她这庶姐基本上连话都不愿同她说更别说听劝了。   那荀元贞远远看着,苏眠月专注着手上的泥塑。虽然手沾污泥,脸却依旧洁净白皙,眼神投入,不仅压根没有留意到他们这行人这边,甚至对周围喧闹的人群都置若罔闻。   仿佛她手中把玩的是玉不是泥,她身所在也非闹市而是书斋,有种莫名的出世感。   “赢了!”周围群众一阵欢呼,最后一根胡须接上,苏眠月举着手上的泥塑笑着抬头对着摊主说道:“大哥来检查一下。”   那摊主自然也高兴,这小姐给他的摊子吸引了不少看客。他仔细看了几眼,那猫虽没到一模一样,但也神形兼备,模仿到了精髓,便点头露出赞许的眼神说道:“恭喜这位姑娘,这尊是你的了。”   怜心高兴得跳了起来,又得意洋洋地替她家小姐拿起那精致的猫泥塑。苏眠月手上还脏着,看着那只小猫,烧制得细腻平滑,连毛发都如此精致,一个精致的小毯子在下面垫着。虽在现代可能有更多比这精巧的,可在这个时代实属不易。   “来来来下一轮要开始咯!”   那摊子不知不觉来了许多人,那些原本还只在凑合热闹怕弄脏的小姑娘们见苏眠月如此也放下裙子弄脏的担忧跃跃欲试,四周的群众们又开始热烈围观着下一场比赛。   摊主一边打着水给她洗手一边笑着问苏眠月:“这位姑娘,要不要再来一回?”   光是捏这一个她感觉腰都酸了,哪里还想再折腾自己,便洗着手摇头婉拒了。   “苏二小姐。”   荀元贞一行人此时走到她跟前,苏眠月看着这伙人中好几个眼生的面孔,又看见苏桓山苏晓宛,便想着必然没什么好事。   中间那一女子让身边的婢女赠予怜心几个红果,怜心立马识相收起,也打开锦囊回礼。   那齐家小姐笑笑说道:“许久不见,不知二姑娘身体可还好?”   虽然不认识,但苏眠月还是礼貌点头:“还行,多谢关心。”   不知是哪家小姐,阴阳怪气接着话:“那自然是好的,身体抱恙,也做不出来在泥堆里玩泥巴这种事。”   几个小姐没忍住笑了起来,那苏桓山也在旁边指责道:“这种粗鄙之事旁人做做也便罢了,你是苏府小姐,怎么净做些不入流的事丢苏府的脸。”   苏眠月顿时无语,这苏晓宛和苏桓山不愧是亲兄妹,都跟小警察似的处处对她执法。   “我听闻…”那钱府小姐在旁边欲言又止,又看看旁边的荀元贞,似乎并没有维护之意,便继续说道:“国公府夫人属意二姑娘嫁入侯府,如今看来,想必夫人对二姑娘,知之甚少啊。”   提到这个苏晓宛瞬间神情就凝固住了,苏眠月只觉得好笑,这苏晓宛天天和什么小姐们来往甚密,如今看来也并没见多少姐妹情深,否则人家怎么会不知她喜欢那闻绪风当着自己的面就来揭伤疤。   “那国公府夫人估计也不曾想到,苏府养出宛儿这种淑女的高门大户能出一个野丫头。”   那荀元贞本就一直犹豫着要说什么,听到此言牵扯到他国公府,刚想开口,却听见“扑通”一声,苏眠月刚洗完手的那桶泥水倒在地上。脏水溅到了这几个小姐的裙角,引得她们下意识尖叫后退了几步。   苏眠月拿起旁边的干布擦了擦手,笑着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手滑。”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几个姑娘都是精心打扮后出门的,又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身上的衣着自然价值不菲。   苏眠月嘴上说着抱歉,可眼里都是戏谑:“看来这位姑娘倒对我知之甚多,我都做出泥堆里玩泥巴的事儿了,倒倒脏水不也情理之中?”   那几个小姐还想再回嘴什么,苏眠月却扬了扬手中的擦手布,水星子溅开,几个人又在叫着躲开。   荀元贞见状开口:“够了。”他看了看那几个狼狈的小姐和冷漠的苏晓宛,又看了看面带嫌弃的苏桓山,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感。   “我们一行人就不扰苏二小姐雅致了,告辞。”   说罢,那荀元贞就微微行礼转身走了。几个人见在苏眠月着也讨不到什么好,便也跟上那国公府公子的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苏眠月倒是意外这荀元贞还算有些识相,本以为他会同苏桓山一样对自己嘲讽两句。毕竟听怜心讲她同这荀元白的关系也与这苏桓山差不多,还年幼的时候就争执吵闹,想来这苏桓山这么厌恶他,荀元白必然不会对她抱有几分善意。   怜心看着那伙人离去的身影,颇有些解气:“这些人平日里就对小姐说三道四,今日可算是解气了。”   苏眠月洗完手就拿起那猫泥塑,越看越爱不释手,开口道:“幼稚死了,难怪你家小姐平日里不和这群人来往。”   “苏姑娘。”   正说着呢,突然一奴仆来到她面前,给她递上了湿软的白手帕。   苏眠月疑惑着,不想却看见不远处的闻绪风。   “我家侯爷见苏姑娘沾了些脏东西,让奴才给姑娘送帕子。”   “脏东西?”苏眠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有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那闻绪风走来,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右边下颌,苏眠月才反应过来拿帕子抹了一下,果然看到白色的帕子上沾了污泥。   闻绪风看着她的反应,语气颇为戏谑:“眠月姑娘倒是比原来更口齿伶俐了。”   苏眠月见对方不似上回如此冷漠,倒也回嘴:“眠月此前也从未听闻,闻小侯爷有听墙角的喜好。”   闻绪风倒没生气,也没离开,看着她手上的猫泥塑,开口问道:“这泥塑倒是精巧,眠月姑娘喜欢猫?”   苏眠月点点头:“猫多好,乖巧,不像狗一样爱叫。”   “倒也不见多乖巧,”闻绪风拿起她手上那只长毛猫泥塑,仔细端详着:“也有挠人的。”   苏眠月看对方一脸专注的英俊面容,莫名有些出神。一时间不知他是真的在讨论手上那只猫,还是话里有话。   这闻绪风对她也是时冷时热的,有时让她觉得两人关系也没这么远,有时对方又像是因为什么厌烦自己。整个人善变诡谲,倒是让她摸不透心思了。   看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苏眠月正准备说什么打冷场,却听见闻语鸢远远地叫着他们。   “风哥哥!眠月姑娘!”   闻语鸢带着华南烟,身边的婢女还拿着好些东西,火急火燎走来。   苏眠月见她这番架势,忍不住开口道:“闻小姐这是大采购去了。”   “大彩狗?什么彩狗?今日这街市可热闹着呢,我刚和南烟从城东来!”   闻绪风身边的奴仆非常自觉地去拿着闻小姐买的东西,那华南烟虽沉稳,但也比前些日子看起来兴奋些:“苏姑娘今晚可是要去国公府赴宴?”   她点点头,有开口问:“华小姐也去吗?”   “那是自然,城中公家小姐都去呢!”闻语鸢有些兴奋:“我听闻姑母年年都办得有声有色的,城中那些收到国公府邀约的,哪家不是觉得长脸,想必一定精彩。”   她来京城不久,也只听说过些盛况,却没亲自参与过,自然是期盼的。   国公府并没有女儿,但是那荀夫人是个好热闹的,可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性情稳重。   长子荀元白早早就从军为将,为国效力。那二儿子幼时还算好动调皮的,长大后性子也随那国公爷沉稳了下来,让荀夫人觉得好生寂寞。   因此她爱办些筵席,聚聚热闹,这乞巧节高门大摆宴席的日子,她自然也是要亲自操劳参与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市上更是热闹非凡。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国公府更是豪华气派,府上灯火通明,下人正四处忙碌着。府中一幢高楼张灯结彩,上面摆满了乞巧节日祥物。   看着这气派的装潢,她不由得感慨果然有钱有权在哪个时代都很重要。   “月丫头,来了就好,快快快,来。”   苏眠月今晚来前特地回府整理了衣妆,颇为别致地在额间点了花钿,头发也特意梳了飞天发髻,点缀着精致细碎的发饰煞是好看。   那荀夫人看着如嫦娥下凡的苏眠月煞是满意,赶紧招呼她入座。   在场的女眷大多精心打扮,在其他人的衬托下苏眠月这一身行头倒也不显突兀,只是不怎么与人交谈,静静坐在席上,颇有高岭之花之态。   然而表面不动声色,私下苏眠月却揉着肚子。   怎么她这姨妈亲戚,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第21章 月事难以承受之痛   苏眠月下午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没有不适,在怜心的帮助下垫了这个时代的用品,除了不方便行走,倒也没什么特别不能适应的。   只是落座后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实在是难以忍受了方才让怜心去侯府小厨房找人寻些汤药来。只是谁想到这丫头这么不靠谱,已经过去好久了,迟迟不见回来。   苏眠月看这宴席也没那么快开始,荀夫人也不在席上,周围都是在说话的大家闺秀们,她一个也不认识,便起身想去找找怜心。   这侯府她也只来过一次,自然不知小厨房在何处。只是府上的丫鬟奴仆倒是对她十分尊敬,随便寻一人问,都客客气气的要给她带路。她垫着异物,行动因为不习惯所以有些别扭,她自然不愿意其他人看出,便摆摆手谢绝好意了。她也不是什么路痴,自然能自己找到。   虽夜幕降临,可侯府灯火通明,处处人来人往。去往小厨房的路上有一小段竹林,竹林边上是长廊。长廊上多的是忙碌着的奴婢,苏眠月不想走在廊上给忙碌的人们添麻烦,便走着旁边的小路。   “苏二小姐。”   听到有人叫她,苏眠月条件反射回头。发现是两位妙龄女子,其中一位是今日白天和苏晓宛一起的小姐,另一位衣着更加华丽,看起来出身不凡。   齐家小姐自然意外在这见到苏眠月,她刚刚还在同黎柔儿讲着今日遇到苏眠月的插曲,没想到转头就看到当事人经过。   苏眠月知道对方必然来者不善,正身体不适,自然不想和她们多交流,便只点点头就想着匆忙离去。   “哎。”那齐小姐一把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还躲着了,今日在街市,苏二小姐可并非这等架势。”   那一旁身着华丽的女子倒是没说什么,只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她。   “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苏眠月没有多言,要放在平时她高低得阴阳两句。只是现在她身体不适,坠痛感如潮汐般一阵接着一阵,力气都被一丝一缕抽走了。   她看了一眼这个拦住她的女子,躲过她的手臂就打算走。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想放过她,又饶过身直接挡在她面前,还颇为不友善地用肩膀顶了一下,把苏眠月撞得一个踉跄后退。   齐家小姐笑了一下,说道:“苏家什么时候能如此摆谱了,当街如泼妇仆妇也就罢了,如今见到相府小姐也不行礼了,这就是苏府的礼仪规矩?”   苏眠月见自己不服软对方便不打算放过自己,虽然心里有些烦躁,但再多怒气在生理痛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那相府小姐行礼说道:“相府小姐好,我身体不舒服,可以走了吗?”   那黎柔儿见对方如此无礼态度冷淡,作为一向礼仪周全的高门小姐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加之刚刚听闻她同闻绪风的婚约,心中更是又妒又恨,脸上更是没有好脸色。   那齐家小姐刚想说什么,哪知苏眠月压根没打算等她们发话,转身就打算走了。她刚还想着当着这黎柔儿的面挖苦苏眠月,哪知对方分秒都不愿同她们多纠缠,她自然是不解气的,便跟上脚步拉住苏眠月。   “站住!”   “啊…”   齐家小姐刚上手拉住苏眠月的手臂,自己明明也并没用多大力气,可白日里还生龙活虎的苏眠月居然就在她的拉扯下狠狠摔了一跤。那黎柔儿看到对方摔倒,也有些愣住。   苏眠月肚子实在疼得不行,腿都开始站不住发软,被稍稍一推就摔在了地上。关键这地也是那种带了小石子的地儿,手掌撑地的时候更是疼得不行。   “你们在做什么!?”   荀元贞从远处快步流星走来,他看了看齐家小姐和那黎柔儿,又看了看摔倒在地上疼得抬不起头的苏眠月,二话不说就蹲下将她扶起。   只是他双手刚碰到对方的身上,隔着轻柔的布料他都能感觉苏眠月削瘦的身子正微微颤栗着。   “没事吧。”   苏眠月看到荀元贞有点意外。但是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只点点头说道:“可以扶我一下吗?”   对方一抬头荀元贞就见到她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被紧咬着。他小心地将苏眠月搀扶起来,看向另外两人时眼中尽是不满。   “今日良宵,二位不去入席在此地做什么?”   那齐家小姐正准备开口解释,荀元贞却接着说:“二位请去入席,荀某不送了。”说完,便扶着苏眠月转身离开了。   “这苏眠月,荀二公子之前还对她厌烦得不行,怎么今日突然突然待她如此客气。”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齐家小姐气得跳脚。正准备狠狠吐槽一番,谁知一转头却发现黎柔儿眼神更是憎恶,让她心中一惊。   黎柔儿向来看不起苏眠月,这种没有什么身份的女儿家更是没有机会高攀她宰相府。   不过国公府却都是她常来往的府邸,闻小侯爷更是她爱慕已久的心上人。   一想到此处,黎柔儿心中更是愤懑难平,看向苏眠月的背影又多了几分恨意。   苏眠月就近坐在了靠近厨房的后山凉亭,荀元贞命人拿了壶热茶,她轻轻抿着茶水,揉着肚子,倒是缓解了许多疼痛。   荀元贞见对方状态似乎比刚刚更好了些,便开口问道:“现在好多了吗?”   苏眠月点点头,说道:“多谢,刚刚多亏了荀公子相助。”   看着她心情似乎也并没有受影响,荀元贞也开口问道:“你刚刚,同她们二位是发生了什么吗?”   苏眠月摇摇头:“还能发生什么,看不惯我呗。今日在街市荀公子也在,其他人如何对我,你想必也知。”   见对方提起下午发生的事,荀元贞有些窘迫。今日她们用荀夫人调侃苏眠月,他于情于理多少都应该出言制止,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苏眠月当场就报复了回去。   苏眠月本来还以为这荀元贞会像苏桓山一样对自己厌恶至极,如今一看对方倒是也并非和其他人一样完全排斥。   又想到那日怜心所说这苏二姑娘和这荀元贞的关系,她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加上她日后要是嫁入侯府,必然少不了要同这荀家人打交道,便开口道:“想必荀公子也听闻,眠月因落水而失去了记忆。所以同荀公子有关的事情,我也都不记得了。从前的事不清楚,日后,还请荀公子多多担待。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您提点一下。”   荀元贞见对方突然对自己客气起来,莫名有些不适从。毕竟也勉强算一起长大,对方什么秉性她自然清楚。看着对方一副求和的模样,他小心翼翼问道:“从前所有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苏眠月摇摇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但是我会努力问人,所以大概也知道了些。从前或许因为什么私人原因闹出的乌龙,也望荀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乌龙?什么乌龙。”   她稍作思考了一番,开口道:“就什么和你告白之类的。听说小时候还有一些其他小孩子不懂事时打打闹闹…”   “够了。”   荀元贞突然面色不虞,打断了她的话。见对方突然冷了下来,苏眠月倒也颇感意外,当场就愣住了。   荀元贞看着对方真的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便也只说道:“既然你都忘了,倒也没什么可说的。过去也都是一些孩童蠢事,不足挂齿。”   苏眠月点点头,笑道:“那日后还请荀公子多担待了。”   许是刚刚在暗处并不分明,如今在灯火充足下,可见苏眠月脸上妆容依旧精致。那如月般温和清洁的五官面对他是从来都是冰冷与厌恶,甚少像现在几近柔情似水。恍惚间,荀元贞有些出神,突然觉得眼前的苏眠月是另一个人。   二人这边关系正缓和,不想怜心的声音却传来过来:“小姐!小姐!!”   苏眠月看着正带着人过来的怜心,起身责怪道:“你去哪儿了?让我好生好找!!”   怜心从身边人接过食盒,刚想和苏眠月说话,又看到旁边的荀元贞,有点愣在原地。   看到对面主仆二人似是有事要商量,荀元贞倒也识相,说道:“你们二人先聊,我去后厨看看。天黑路不好走,稍后我遣人送二位过去。”   “有劳荀公子了。”   荀元贞点点头,带着刚刚跟着怜心过来的奴婢转身而去,反倒是怜心满脸疑惑,好奇问道:“小姐,这荀二公子今日是撞邪了?怎么对小姐这么和颜悦色?”   苏眠月拿起她送来的甜汤和药汤,慢慢接着抿着:“那还不是靠你家小姐我。别说这些了,我刚刚都差点疼死了。”   看到苏眠月这幅模样,怜心才恍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将喝的送到她嘴里。   “唉,这侯府,实在是太大了。虽有人指路,但我也找了好久,多亏遇到了小侯爷,不然我指不定还在府上哪个角落找不着北呢!”   “小侯爷?”苏眠月喝到一半抬起头,问道:“闻绪风?”   怜心点点头:“正是。多亏了小侯爷,还让人备了上好的药,遣人熬药的时候奴婢还想回来找您的……”   “等等!”苏眠月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告诉了闻绪风,我姨妈疼!?”   怜心一脸茫然:“姨妈?什么姨妈?”正疑惑着,又想着今日她家小姐看到来癸水后也提到过这个词,便反应过来说笑着说道:“小姐是说癸水吗?当然说了,不说又怎么让小侯爷给小姐备药呢!”   苏眠月两眼一黑直接无语。   别的不说,痛经这回事,向任何一个男的讲都让她觉得无语至极。倒不是她有什么月事羞耻,只是至少偏偏不想要那闻绪风知道,就像被他发现牙齿上沾了菜叶一样,让她觉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我真是服了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多少人在追,前几日在赶小组作业,有点忙到不成人形了,耽误了更新。   这几天快结束新晋了,会努力多更几章,再尽量维持日更。   大纲早就写完了,不会坑。 第22章 稀罕的甜点   喝了些汤药,苏眠月也缓解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荀元贞并没有离开,经此一插曲二人的关系似乎改善了不少。   一路上不说聊得有多欢,至少能顺畅接着话茬。   花灯阁楼上筵席人已经越来越多,那闻语鸢同华南烟也都到了,更不用说苏晓宛一行人。   乞巧男女并不同食,男子在另一处设宴,也因而荀元贞出现后许多女子的目光就投向他。   京城贵子甚多,荀家公子个个正当婚娶年纪却无一人娶亲,倒是让许多名流贵女心有牵挂。   苏眠月哪能知道这些,只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周围探究的眼神。加上此地都是些贵族小姐,倒没看到什么公子,便说道:“荀公子送到这就可以,男子恐怕在另一处设宴。”   荀元贞看了一眼四周,人越来越多,想必也快开席了,便意犹未尽同苏眠月告辞。   哪知这荀元贞前脚刚走,那闻语鸢和华南烟就直接出现将她往旁边拉。   “这是?”   闻语鸢来京城不久,此前虽没有见过荀元贞同苏眠月有过什么矛盾,但是绝对也不是可以交谈的关系。特别是在此七夕之夜,二人这关系明显和之前大不相同。   怜心也着急着吃瓜,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二位小姐可得好好问问,奴婢也纳闷了,就离开这一会儿子功夫,那两只眼睛长在头顶的荀二公子居然还能同我家小姐侃侃而谈了。”   这苏眠月高冷又孤僻,其他人她不清楚,但是和国公府的人打好关系那是必须的,否则嫁过去不知道坐多少冷板凳。   “都说不知者无罪,曾经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这荀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了呗。”苏眠月说着,又想到竹林边遇到的插曲。她恰好眼神飘往远处,果然看到那齐家小姐同苏晓宛那一会儿人正坐在席上交谈着。   她头点向那处,说道:“也是多亏了几个嚣张跋扈的小姐。”   入席后,苏眠月身边坐了闻语鸢同华南烟,倒是有了可以说话的人。身边一些富家小姐也不都像苏晓宛那伙人一般让人厌烦生厌,打开了话匣子,这一顿倒也吃得挺欢。   席间倒也同那黎柔儿眼神对视过。她虽普通府邸出身,但有已逝劳苦功高的哥哥庇护,又是待嫁的侯府夫人,所以相府小姐再不愿,还是只能同她一块儿坐在荀夫人身边。   筵席过后便是乞巧活动,已婚的贵妇们只在亭台楼阁便闲话家常,留着一群年轻的姑娘小姐在游玩着。府上装饰精致的楼阁摆了许多应节的磨喝乐、花灯、织女像。还设了许多乞巧的小比赛,什么穿针引线,裁剪诗词,猜谜一类。   那闻语鸢自然是最兴奋的,刚开始还能带着她们两人四处看看,久了也在人群中找不着了。苏眠月自然好奇,但是靠近才发现这么多活动没有一样她感兴趣,反倒是楼台上的甜点吸引了她目光。   或许是席上都是年轻女眷,甜点也精致可口。除了巧果、豆糕这些常见甜点外,还有梅花甜饼、紫苏膏、冰酪等苏眠月来到此处后还没吃过的美食。   最关键的是,这国公府夫人还特地从八珍馆买了许多甜点,无意中替她小小带货了一把。   苏眠月一边在旁边吃着,一边听着周围人对这甜点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也适时听着这些小姐的建议。这些小姐们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吃东西倒也细致,给出的意见都更有参考价值。   “这甜陷饼味虽好,但太甜了,馅同这皮都入了糖。”   “我倒觉得正正好,或许要喝着这好茶配着。”   有两位姑娘明显也是爱吃的,苏眠月一边暗自点点头,一边心里给自己出主意。   看来之后可以分一下糖度,做些少糖款。   “这软软糯糯的小糯米球倒是不错。”   “嗯,吃着有点像软酪,里头的馅料搭配倒是挺新奇的。不过这道更新奇。”   二位端详着盘子里的一碟甜食。四周是如雪般洁白的果冻状物质,中间是浅绯的一块软膏状,还掺了一些半透明的颗粒。   “嗯!好吃!我从未尝过这种!”   “有牛乳香,但质地不像。”   两人交谈着,讨论着这道她们从未尝过的甜点。   苏眠月好奇着也从旁边拿了一碟,浅尝了几口,便大致能猜到这道甜点是何来头了。   “是牛乳没错。”苏眠月骤然开口,旁边的两人也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苏眠月又勺了一下,白色的啫喱状物质着散发甜腻的牛乳香,像极了牛奶布丁:“牛乳煮沸,加入了一种特殊的物质,让其凝结。”   能做成果冻状的吉利丁作为一种食品添加剂在现代很常见,但是明显在此处是不可能存在的。与之相近的还有琼脂粉和鱼胶粉。她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丝被处理隐藏得很好的腥味。   “鱼胶粉,鱼胶处理去腥,晒干细磨,粉末状时加入热牛乳,再放凉时牛乳自然凝固成型。”   那二位姑娘也跟着闻了闻,点了点头:“还真是,不细闻还闻不出。”   “那这绯色的软膏呢?”旁边似乎有人在听着,听了苏眠月的解释又问了一个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软膏苏眠月自然更熟悉了:“这也是牛乳中提出来的奶渣,同那酥油鲍螺相似,只不过中途加了樱桃酱,所以颜色更红了些。”   周围几个姑娘正听得欢,哪料那不适宜的声音又出现了。   “不愧是厨房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这种烹制之事做多了,知道的比我家厨娘还多。这些,我可不知如何做。”   她一回头,果然又见着下午那几个来着不善的小姑娘,正笑着看她。   苏眠月的确是做多了所以懂得多,但是此情此景,这话放在这倒是听出了些不怀好意来。   “还好,好东西吃的多了,见识自然多。”她把碟子放下继续说道:“这二位姑娘刚刚也懂很多,想必平日里就吃过不少稀罕东西。”   那二位姑娘听完她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三言两语倒让那群心思不纯的小姐们显得见识短浅了。   “既然苏姑娘如此见识多广,”齐家小姐微笑着走来,和颜悦色说道:“倒是说说看,这樱桃鲍螺的白色颗粒,是什么?”   周围人越来越多,这楼台亭阁的三楼并不大,所以好几个人聚过来,倒显得全场焦点集聚于此了。   苏眠月尝的时候就对这半透明乳白色的物质有疑虑。   口感软却脆,是椰果?但是在这个没有食品添加剂的年代,椰果显然无法被生产出来。   虽大家都不太清楚,但周围也并非所有人都不知,尤其是黎柔儿这种朝廷重臣之女,自然也是吃过且知道的。   那齐家小姐看出了她的犹豫,便笑了一下,说道:“苏姑娘若是能猜出来,我便将刚刚在夫人手中乞巧赢来的奖赏赠予你。若是猜不出…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也是些稀罕物。”   说罢,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着倒是贵重。   苏眠月才不稀罕,只是她的爱好在此,她自己也只是想琢磨清楚这是什么食材罢了。   “不过乡村野妇,倒也好意思班门弄斧。”   一时间周围已经开始有些嘲弄声。除了最开始那两位小姐,其他人吃过的在嘲笑着,没吃过的人也不敢不笑,否则不就暴露了自己没吃过见识短浅。   苏眠月又吃了一口,含完樱桃酱同牛乳的香气后,细细咀嚼着那不明物质。   “再吃下去,那整整一碟就快没了。”   四周有人已然没有了耐心,正催促着,谁料苏眠月却在此时开了口。   “银耳。”她细细挖出其中一小块,看向没来得及掩饰惊讶的齐家小姐:“银耳寄生于树上,本体白色,并无太多味道,单单烹煮便是脆爽口感。此处因为切得太细,分量不多,又加上糖渍烹煮过,所以口感和原本差别有些大,我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已。”   其他人都不敢吱声接话,那两位懂吃的小姐此时开口:“银耳价高珍贵,常被用作珍品上贡,市面上并不流通。看来荀夫人为了此次乞巧佳节费了不少心思。”   苏眠月见那几个人脸色愈发难看,心里莫名有些酸爽,便接着说道:“那银耳的甜品我倒是吃过不少,红枣银耳羹,花生牛乳银耳羹,冰糖银耳雪梨。烹制得好,其汤能出胶质,不知几位小姐,尝过几道?”   银耳在这个朝代是稀罕物,即便是奖赏有功之臣,也不过是一两朵或者几两干碎,哪能像她一个现代人一样吃到大量的银耳甜品。连国公府这种地方,以银耳制甜点都只能用一些碎屑。其他人别说吃这些,恐怕是听都没听过的。而那苏眠月侃侃而谈的模样,明显是真的吃过的。众人也只猜想,或许是那苏桓阳还在世时,这苏眠月便跟着哥哥见了不少世面。   看着那气焰嚣张的齐家小姐也闭嘴说不出什么,苏眠月便摊开掌心,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盒子:“愿赌服输。”   齐家小姐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出的话,也不好反悔,便不情不愿把盒子交给了苏眠月。   “多谢这位姑娘的馈赠了。”苏眠月接了东西,倒也懒得在此地多停留。周围人闲言碎语讨论着,好话难听话都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苏二姑娘的大智若愚。   原来有些人的话,真的不必听也不必在意。   坐在能一览美景的窗边栅栏位置,晚风习来,倒是让她舒坦了几分。   刚刚那二位姑娘也来同她致谢,见她肤白貌美身姿绰约,又见多识广不卑不亢的,多少有些好感。   “刚才真的多谢,听闻八珍馆也是苏姑娘家的,我曾吃过那里的糕点,味道堪比皇家御厨。”   另一位姑娘看着她手中的盒子,又说道:“那齐家的同钱家的,仗着家中有人在朝为官,又有些爵位在,平日里就气焰嚣张,态度颇为刻薄。”   “看出来了,”苏眠月轻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盒子说道:“不过是骄纵过头的小姑娘罢了,家教也不好。”   “苏姑娘快打开看看,我们也正好奇着,这国公府夫人送了她什么礼呢?”   苏眠月这才想到,她本就不是图这什么奖品,不过是看那齐家小姐吃瘪,颇为解气。   她倚着栏杆,认真看着和盒子的锁,拧了几下费了些精力,总算打开了。   只是一打开,苏眠月就看见正中间赫然趴着一黑色的蜘蛛。   “啊!”   她下意识地叫了出来,伸手就把那盒子往外一丢。却忘记了她此时身在三楼,盒子就这么砸了下去。   “怎么了??”两位姑娘关心地询问着,扶着惊魂未定的苏眠月。   她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探出身子往下看去,却见到了一个身如玉树,高挑倜傥的身影。   闻绪风拾起掉在他面前的盒子,一抬头就和苏眠月来了个对视。 第23章 七夕花灯   四周是喧闹的人群,只是闻绪风像一棵静立在崖壁的松,身形稳如钟,冷若冰霜的脸上面对变故也不见波澜。可对方眼神幽深,对上他那双眼苏眠月霎时脑袋空白。   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灯光柔和,照在她脸上如水中映月,皎洁明亮。那栏栅低,夜晚风大,风吹过衣袂,仿佛要将她吹走似的。   “眠月姑娘!”   “小姐!”   闻语鸢和怜心在旁边,看着苏眠月攀在栏杆上,担心地喊着:“快下来!”   苏眠月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位置多少有些危险,连忙起身躲了回去。刚下楼,就看到她们一行人都在下面。   “小姐,吓死奴婢了,奴婢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您怎么又这样不让人省心!”   怜心同其他丫鬟都只能在楼下待着,等着等着不曾想遇到了闻侯爷一行人。   “闻小侯爷。”   苏眠月老老实实行着礼,那闻绪风颔首,将捡到的匣子递给她:“本王倒是没想到,苏姑娘还有高空掷物的喜好。”   “不是不是!”苏眠月一边道歉,一边身子后退躲着那匣子:“实在是抱歉,我一时被吓到不小心掉下去,真的不是故意的!闻小侯爷没有伤着吧?”   闻绪风看着她一副慌乱的模样,莫名轻快起来。   “无妨。这匣子苏姑娘不收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匣子往苏眠月那边移。   “不要!”   苏眠月逃也似的往华南烟身后躲着。她自小最怕蜘蛛蟑螂蜈蚣这类东西,单是看看图片都起鸡皮疙瘩了,何况刚刚那蜘蛛差点都能扑她脸上了。   她伸手指着那盒子说道:“这盒子里有蜘蛛!”   “蜘蛛?”华南烟接过那匣子打开,里头经此一摔早已空空如也,仅依稀可见残破的蛛网:“没了没了,许是掉下来的时候跑掉了。应是喜蛛应巧,不过是乞巧的节俗。那喜蛛只结网,不伤人的。”   苏眠月愣住了,惊叹道:“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习俗!抓只蜘蛛看它结网?”   闻语鸢在一旁和贴身丫鬟同怜心笑个不停,直说第一次看到她吓得屁滚尿流。   “别笑了,”苏眠月气得不行:“别笑了!!”   闻语鸢一边笑着还一边模仿她刚刚慌张的模样,几个人就推搡着闹作一团,连那闻绪风都放下了冷脸,笑着看她们几个打打闹闹。   “小侯爷。”   苏晓宛过来同闻绪风行着礼,身后还跟着荀元贞苏桓山那群人。   苏眠月停下来,看着她们一行人,倒是不见今晚处处为难她的齐家小姐。   “眠月姑娘。”   荀元贞倒是如刚刚所见一般对她礼数周全,旁边的苏晓宛同苏桓山表情都古怪得很,想必也是看不惯荀元贞待她如此。   闻语鸢是个好热闹的,看到人这么多便也带着一伙人就往府外走。   “时间正好,该去放花灯了!”闻语鸢笑着说道:“听说今年声势浩大,把船都清放好了,就为了今晚的花灯呢!”   旁边的华南烟也兴致勃勃:“今年的花灯也做工精细,听闻所有花灯都在慈山寺供奉过,许愿更灵。”   四周的女眷们都陆续往府外走,他们也干脆结伴而行,就这么出发向湖边走去。苏晓宛在人多面前倒也还算健谈,说自己此前有去拜访慈山寺的方丈,了解了如何许愿能更加灵验,于是乎几个姑娘们就一同认认真真听着。   苏眠月走在后头,倒是对这些兴致缺缺。   那荀元贞不知何时走在了她身侧,略带关心问道:“姑娘身子如何?可还有不适?”   苏眠月点点头,笑着礼貌回答:“好多了,多谢荀公子关心。”   街道上挂满了繁灯。月色华灯下,苏眠月神采奕奕的面庞更显生机,顾盼生辉的模样,只看一眼便让那他心神荡漾。   想到今日所遇,苏眠月开口道:“今夜多亏了荀公子,若无公子相助,我恐怕还要遭些罪。”   荀元贞闻言自然心情舒畅,又展开话题同对方聊了下去。他同苏眠月也算了结了这么多年的矛盾,眼前人也不似从前般对他全是防备,处处冷眼相待。   “啊…”   突然,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苏眠月脚一滑,整个人差点往后仰倒。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腰间就被人有力地箍着,鼻尖也传来了若隐若现的木质香气。   她定睛看着,却又同闻绪风的双眸对视上。只是同刚刚幽深的眼神不同,虽是将她拦腰扶稳,可眼中却见不到一丝担忧。   “没事吧!”荀元贞正准备担心地扶着,岂料那闻绪风收紧臂膀,将苏眠月扶稳的时候顺势揽入怀中,只抬眼看了荀元贞一下,眼神中的冰冷就让对方僵持在原地。   苏眠月并没有在闻绪风怀中待多久,半秒不到便被闻绪风扶正了身子。   “抱歉!”   街市上比白天还要热闹,他们三人在后头动静并不大。   可苏眠月却莫名心虚。这闻绪风性格虽不讨喜,可确实有个好皮囊,身型高大,臂力感觉也惊人。   还有点好闻。   倒是让她突然少女心复苏了一下。   可谁料到对方并未多看她几眼,只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连带着荀元贞也悻悻然。   闻绪风同他哥交好,打小就不同他亲近。他也知道对方不喜欢与自己打交道,平日里倒也不过点头之交。   一行人来到河岸旁,花灯仪式早已开始。湖水上早就漂满了莲花灯,场面盛大,仿若辰星。   只不过那齐家小姐和黎柔儿又出现。   黎柔儿也不知为何,一改前些日子的高冷模样,在闻绪风面前倒是一副温柔似水的做派。   最费解的是闻绪风面对这黎柔儿倒没这么冰冷,二人还能交谈一二,看似平日里就有交集,让苏眠月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场气氛甚好,姑娘们兴致勃勃,那闻语鸢一口气甚至拿了好几个,说有好多愿望要许。苏眠月倒是突然迷茫起来,拿着手中的花灯,一时间竟不知该许什么愿。   她抬头看着天上高悬的弯月,又想起明玉新如旧的诗句,突然就有点思念另一个时空的亲人了。   手中点燃的花灯顺水而出,上百朵莲花灯漂散开。周围的喧闹似乎小了,在这座载满虔诚夙愿的湖上,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静静许着愿。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此地的人们始终是怀着敬畏心的,无论是对这片湖水,还是对七夕这个节日。这个略带神圣的场景让她理解为何古代如此多词人诗人,也让她懊恼为何以前不好好学习,面对此景此情她除了震撼说不出任何形容。   她扭头望去,这放花灯是男男女女都能做的,苏桓山荀元贞几个也跟着放了。可那闻绪风却不为所动,像是毫无夙愿似的,一个花灯也未拿。只静静站在岸边,离她们远远的,看着湖面若有所思。   真是个心思重的。   苏眠月看着,突然觉得自己该去了解一下闻绪风。毕竟是未来夫君,怎么说也打算好好攻略了,怎能对人家一无所知。虽然脾气臭,但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还是蛮欣赏对方沉稳的作风,让她觉得很是可靠。   对苏二姑娘来说,或许闻绪风就是最如意的郎君。   花灯放完,他们一行人也各自开始在湖畔的街市逛着。看到这浩浩荡荡的湖边摊,各个面前都站满了客人。苏眠月才后悔起来,自己怎么没来打听打听,今晚来这里摆摊肯定能赚不少。   “这是什么?”闻语鸢拿起一根竹签儿,签上满是如蛛丝般的网。   苏眠月只看一眼就轻易判断出了做法:“麦芽糖拉出来的糖丝,和在一起应该也是想要比拟成什么蛛网吧。”   闻语鸢点点头,又指了指旁边的吃食:“这个呢?”   “细碎蜜饯加上甜面儿摊出来的煎饼。”   “那这个呢?”   “玫瑰丸子,看它切开还有花瓣在里头。”   “那这个?”   “掺了菠萝果的鲍螺,本质上还是酥油鲍螺,换了种风味和颜色罢了”   闻语鸢夸张地看向苏眠月问道:“还有什么吃食是你不知道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眠月笑着,这些都是肉眼看一下就能认出来的。平日里集市上并不多见,只是吃多了自然认的食材也多,分辨一二并不困难。   “闻姑娘还想着吃,前几日都听说姑娘有龋齿之患了。”   “那一日不吃,岂非要她命也!”   “哈哈哈哈!!”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苏眠月听着倒也心情愉快了些。只是不经意地转头间,她却看到闻绪风一个人远去的身影。   身后不远处,还跟了个黎柔儿。   这是在干嘛?   苏眠月皱着眉头有点疑惑,突然好奇起这二人来。   她看着怜心正忘我地跟着闻语鸢的婢女讨论着,又看了看离她越来越远的那群人,便想一个人脱离大队伍,偷偷跟上闻绪风看看情况。   可街市人实在太多,她一路左躲右闪的,只能保持住闻绪风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却始终跟不上闻绪风的脚步。   经历一段十分拥挤的路段后,旁边的湖面花灯也不多,光线渐暗,人也逐渐减少,只有几个稀稀拉拉准备归家的小摊,倒是让苏眠月有点害怕起来。   那闻绪风不疾不徐,还在岸边走着,可苏眠月却突然发现那黎柔儿不见了。   什么情况?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再往前走就真的人很少了,她也有些害怕。本来也只是想知道他们二人是否有什么特殊关系,如今那黎柔儿都不在了,苏眠月倒也没有了跟下去的兴致。   她思虑再三,在“跟下去被发现”和“跟下去迷路”之间果断选择了转身打道回府。   岂料她刚转身,还没往回走多久,就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了如鬼魅般的质问声。   “怎么不继续跟了?”   苏眠月汗毛竖起,一个转身,岂料用力过猛,直接失重掉进了旁边的湖中。 第24章 落水意外   她和苏二姑娘不同, 并非完全的旱鸭子。相反,她在学生时代报过游泳班,事实上是会游泳的。   可这古代衣服落水后束缚手脚, 又是夜晚湖水冰凉, 倒是让她一时慌张,就这样扑腾着沉落水中。   只是还没等她挣扎多久, 便感受到有人下水拉了她一把。   苏眠月一把仰头,新鲜空气带着湖水吸入鼻腔,呛得她狂咳不止。   闻绪风水性似乎不错,力气也不小, 一如今日将她拦腰游往岸处。   刚上岸苏眠月就瘫坐在旁边,在水中匍匐早已耗费她不小体力, 晚上风大,凉风吹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好歹也是在湖水中泡过一遭, 一向光鲜体面的闻绪风此刻也略显狼狈。   苏眠月看着对方也一副浑身湿透的模样, 想到对方救了自己, 多少应该说句谢谢。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因为对方才落水,心里又难免有些埋怨,一边咳一边抱怨着:“你这人, 大晚上,吓什么人?”   闻绪风似乎看着对方反怪自己,反而气得有点想笑:“谁在吓人?谁跟在我后面鬼鬼祟祟?”   苏眠月自知理亏, 她看了看周围, 黑黢黢一片,四周还有虫鸣鸟叫, 多少有点害怕。   两人并未多言, 闻绪风不想在此处多逗留, 休息片刻便起身想走。回头又看到苏眠月浑身湿透,缩在原地瑟瑟发抖,本因天热穿得也不厚,湿透后白皙肤色隐约可见。   于是在苏眠月刚准备缓过来跟着闻绪风离开之际,对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拧了拧干,披在了她肩上,又牢牢系住。   虽衣服是湿的,但质地较厚,披在身上倒是将苏眠月遮得严严实实得。她倒是有点意外这闻绪风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愣了愣神开口道:“谢谢。”   脱下外衣的闻绪风在衣物打湿后更显肩宽。他并未靠太近,系稳后就马上转身在前面走着。   这条路和初来那条不一样,她自然是不认得的,赶紧快步跟上。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莫名的默契,前后两米距离,安安静静走着。远处还有乞巧节日的繁华,远远望去也能看到湖面花灯的余光。只是大多数人都在那边热闹着,于是他们这片就显得寂静,又诡异地相互沉默着,反而让四周的蛙声更加明显。   突然闻绪风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着,他一回头,见那苏眠月低着头,又缓缓抬起。   今日月色并不明亮,可透过依稀清澈的月光仍然能看见她湿漉漉的发梢垂在鬓边,皮肤雪白,嘴唇在被紧咬后更白。   苏眠月下腹坠痛,喝完药后她显然已经忘记自己还在经期。刚刚一落水,周身还贴着湿衣物吹冷风,身子多少承受不住。   “闻绪风…我肚子疼……”   闻绪风显然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他从苏眠月口中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又想到今夜遇到怜心,提及苏眠月今夜本就来癸水身体不适,才反应过来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苏眠月忽感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横抱起来。闻绪风收了收手臂,将苏眠月更稳地揽在怀中,脚步虽不慌乱,却也明显加快了速度。   苏眠月疼得都没什么知觉了,又加上浑身湿透本来就冷,一感受到旁边得热源就不自觉往上贴着。闻绪风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皱着眉头紧捂着腹部的人,嘴角紧抿,又加快了脚步。   苏府离此处并不近,苏眠月与他这个状态,就这么带回苏府恐怕也不合适,于是闻绪风便把人往侯爷府送去。   侯府人并不多,闻绪风选的也是侧门,很快就将人安置在了客房。   待到苏眠月清醒过来,身上早已换上了干爽的衣物,连身下都感觉舒服了许多。旁边的嬷嬷见她醒来,连忙让另一婢女去叫人。   “姑娘,总算醒了,来喝些药吧。”   苏眠月并不认得周遭是什么地方,但她最后的记忆是闻绪风将她带走的,因而莫名也有安全感,便老老实实听话喝下了旁边送来的药。   许是早已休息了片刻,又加上温热的汤药入口,身上的疼痛也削减了不少。只是腹中隐约还有些不适,却没这么折磨了。   待到苏眠月起身,闻绪风也来了,旁边的嬷嬷同婢女默默退出至房外。   闻绪风看她脸上恢复了血色,便问道:“好多了吗?”   苏眠月点点头:“好多了,多谢小侯爷。”   一趟折腾下来也不早了,苏眠月也想着赶快回去,免得让怜心她们好找,岂料闻绪风开口发问。   “所以为何跟踪我。”   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苏眠月那熟悉的心虚感又回来了。   “没什么啊,就看到你和相府小姐离开,一时好奇而已。”   闻绪风皱皱眉头,他何尝不知黎柔儿跟着他。侯府同相府颇有交情,两家来往也密切,他自然知道那黎柔儿对他有意。只是他向来只当对方和闻语鸢一样,不过是妹妹而已,便也避闪过好几次。今夜也是意识到对方在跟着自己,便想了些办法将对方甩开。   “我同黎姑娘并无其他关系,今夜也并未同她相约。”   苏眠月悻悻然,突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觉得自己有点像捉奸的原配,莫名尴尬起来。   闻绪风见她一脸羞愧的模样,开口问道:“所以苏姑娘,是觉得本王同他人有私情?”   “没有啊。”苏眠月语气躲闪,看了看窗外,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语鸢还未归家,不算晚。”闻绪风起身,看着她。苏眠月看着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眼神更加不自在起来,刚准备说什么,对方却只从旁边拿了一件披肩递给她:“我已让人备好车轿,上轿吧。”   两人走出房门,刚来到正门,就看见老侯爷进来。   苏眠月愣在原地,她从未见过闻老侯爷,但是看对方一身装扮,大约不过四十正值壮年,便也猜到是侯府的长辈。果然还未等她揣摩清对方身份,身后的闻绪风就开口:“父亲。”   她连忙弯腰行礼:“侯爷。”   那闻老侯爷见到二人的时候就愣在原地,手上还拿着刚从樊楼带来的吃食。   他并非没有见过苏眠月,只不过见得少,也从未对话过。何况在他的认知里,这月丫头一直对闻绪风不在意,两人不过是婚约在身,不见得有多少交情。如今此情此景,多少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今夜七夕,你们二人怎会在府上?”   苏眠月和闻绪风对视了一下,闻绪风刚想开口,就被苏眠月一个肘击打断:“刚好路过,偶遇了小侯爷就进来坐坐。”   闻锷闻言还是有些不信,不过看对面二人的模样,倒也没多问什么,只提了提手中的东西说道:“刚从樊楼带了风儿最爱的栗子糕,苏二姑娘可要一起来尝尝?”   苏眠月看了下老侯爷手中的甜品,又转身看了看欲言又止且隐约有点窘迫的闻绪风,忍着笑意说道:“原来,闻小侯爷喜欢吃栗子糕啊。”   闻绪风将双手背在身后,开口道:“时辰不早来,苏姑娘该回去了。”   “别啊,不是说语鸢还没回来时辰不算晚吗,唉唉……”   那闻绪风二话不说拉着苏眠月就往门外走,闻锷转身看着行径古怪的二人,觉得很是有趣。   “干嘛吃独食啊!”苏眠月一边踉踉跄跄往前走一边扭过头来对老侯爷喊道:“多谢侯爷!我下次再来!”   闻锷笑着应允,旁边的家仆也都被逗笑了,他们何曾见过自家少爷如此羞赧。   闻绪风一把将她拉到轿前,说道:“赶快回去。”   苏眠月好不容易站稳,又抬起了被他拉住的手,满脸委屈地看着对方。闻绪风见状连忙松手,又拂了拂衣袖,若无其事地站着。   苏眠月见对方恢复如常,便也不打算接着打趣,认真道:“还是多谢,今晚闻小侯爷帮了我不少。”   闻绪风点点头,就听见苏眠月又开口道:“今夜之事实在有点难堪,还望小侯爷……”   “我没有四处散播他人私事的爱好。”   苏眠月点头如捣蒜,那闻绪风向轿夫示意,她便乖乖上轿去了。   上轿后苏眠月从窗口伸出小脑袋,冲着他挥挥手。   笑得倒是开心,那闻绪风只如往常般稳稳站着,没过多久就转身进去了。   苏眠月将身子伸回轿撵,想着今日发生之事,又莫名有些羞赧。   女子在这个朝代来月事也太费劲了,这苏二姑娘平日里身体倒是不错,可经期明显体质虚弱。一想起每个月或许都要来这么一遭,苏眠月就头疼。   闻绪风刚踏回苏府,那嬷嬷就匆忙赶来。   “少爷,苏姑娘走了吗?”   那嬷嬷是闻绪风乳娘,闻绪风一向对她多敬爱几分:“怎么了吴嬷嬷?”   那吴嬷嬷拿一个包袱,说道:“刚刚老奴忘了,这苏姑娘的衣物还在这儿呢。”   “无碍,明日找人送去便可。”   “还有这个。”吴嬷嬷拿出一枚玉坠子,开口道:“老奴看这坠子颇为贵重,特地拿帕子包着,怕弄丢了。此等贵重之物,少爷还是亲自交还给苏姑娘吧。”   闻绪风接过坠子,只细看了几眼,原本还算松弛神情便渐渐冷峻了下来。   吴嬷嬷看着闻绪风长大,自然知道眼前人的情绪变化,便也不再多言告退了。   “风儿。”   闻锷看着站着发呆的闻绪风,将他带入了书房。下人刚把茶沏上,他便也直言不讳开口问道。   “你和那苏家二小姐究竟什么情况?” 第25章 香芒软枕   “和我说一下嘛。”   那闻语鸢双手搭在桌上撑着小脸蛋好奇地追问着, 苏眠月则在一旁看着八珍馆这些日子的账簿。   七夕那晚她们很快就发现苏眠月不在了,不过也只是以为她贪玩,一个人跑其他地方去了, 只叫怜心四处去找找, 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可哪知她回侯府,方才听闻那苏家的姑娘刚从侯府离开, 她这才晓得这苏眠月原来是和闻绪风一块离开了。   “都说了没有什么事,不过是路过了。”   “路过了还换衣服啊?”闻语鸢一脸八卦,又看了看四周,八珍馆生意不错, 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和风哥哥……”   苏眠月看她机灵鬼的模样一把账本就轻轻敲了下对方的小脑袋:“话不能乱说,真没有什么逾越之事, 不过是弄脏衣物换了一下。”   看着对方一脸探究的模样,苏眠月虽嘴上说着没有进展, 但心里自然清楚她同闻绪风关系有所缓和。只是那夜之事实在是有些羞耻, 便也没打算说给第三个人听。   还没等闻语鸢刨根问底, 那华南烟就来接她一同去城东游玩。   “你真的不去吗?”华南烟看着浑身简约大气打扮认认真真在看账本的苏眠月问道。   苏眠月摇摇头,转眼八珍馆也重开好久了,店里陆续也上了许多常规的甜点, 自己也是时候推点新品了。她本来就爱好在此,所以也不觉得疲倦。   “那我们给你捎点花蜜,城东有家蜜糖铺子可好吃了!”   她笑着点点头, 送走了两位小姐又继续埋头看着。   许其倒是走了过来, 让苏眠月去看看七夕后剩下的食材。   乞巧节他们生意不错,中间一度卖到供不应求。那时候苏眠月也不在, 给了他们极大的自主权, 所以在购入食材时一个没轻没重, 就剩了许多。芋头红豆那些倒还好说,主要是这菠萝果,容易坏,再多放几日恐怕就要长黑斑了。   “那多的桃我们都熬成了桃酱,用来做蜜桃冰茶倒也还合适。只是这菠萝果…我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也不知能否用去烹煮。”许其挠挠头,看着还剩一大篮子芒果,颇有些头疼。他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水果,不过卖的贩子不多,价格也并不算便宜。大多直接当吃食,并不频繁出现在甜点中。   苏眠月掂了掂那芒果,要做甜品消耗还不简单,她在现代的店里卖的就有好多种。   “菠萝果的处理思路与那桃子差不多。其质地更加细软,更容易捣烂成泥,适用之处更多。”苏眠月翻了翻,店内一向备货充充足,只是那牛乳与乳酪不能久存,他们也不敢多买,所以一旦生意好时常就会缺货。她看了看,今日牛乳应是够的,乳酪却所剩无几了,便吩咐道:“冬明,你去那吴家乳酪买些乳酪来,不用太多,一半就行。”   “好的掌柜!”   苏眠月绑起袖子,想了想又喊住了他:“等等,顺便再买些板栗与荸荠粉,不用太多,各自一小袋差不多半斗就好了。”   冬明点点头,推着采购的两轮小车就出门了。   苏眠月取了些糯米粉与淀粉,又往里加了些糖与牛乳,放入锅中蒸煮。   许其看了这一通操作,好奇问道:“小姐这是想做糯米糍?”   苏眠月愣了一下,这许其倒是观察细致:“嗯,只是我看外面卖的,与我想做的不一样。”   许其点点头,说道:“不过糯米糍一般是用熟糯米舂打而成,打好后分成小块,滚上些黄豆粉,花生碎,芝麻碎,倒是美味。看小姐直接用糯米粉去蒸,成品估计类似,却省了不少功夫。”   苏眠月开火炒了些熟糯米粉,又让他去剥些芒果:“那种我也吃过,我打算将这菠萝果包进去。这糯米糍提前加好了奶与糖,本身就有滋味,搭配新鲜水果口感更丰富。”   许其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苏眠月这些甜点制作的方式,这些日子跟着她自己倒也多了不少烹饪思路,学了不少东西。   糯米开盖出锅,奶香气也四溢,取出之后便拿出来不断拉伸对折再拉伸,待到质感弹软温度也放凉后便分成小剂子,将芒果块像包包子一样包进糯米糍。再在手心团一团,放在炒熟的糯米粉与糖粉上滚几圈,芒果糯米糍便做好了。   苏眠月自然没忍住,自己先试吃了一个。软糯香甜有韧性的糯米糍包裹着甜蜜多汁的芒果,让人爱不释手。   她原本打算做芒果班戟消耗这库存的,所以做的也不多,便让许其将这些当作赠品:“快送到外面去,今日凡是点了超过三份甜点的,送一个糯米糍。就当是提前预告了,下回我们再正式上架。”   许其愣了一下,三份甜点好说歹说也不便宜。八珍馆用料好,制作精妙,价格不说多高,但也比寻常糕点铺子略贵些,听到苏眠月这一售卖策略,心里暗暗叹了一句好头脑。   外面生意如火如荼,待到冬明回来她也开始忙碌着。   芒果班戟并不难做,糯米粉同淀粉一定比例混合后加入牛乳,边搅拌边加入打散的蛋液与少量的油,再小火拿去摊就好了。   听着倒是简单,做着其实也不难,就是移动着那口大锅的时候苏眠月累得浑身都是汗,心里想着一定要去定制一个平底锅来。   看了一遍操作许其倒也学会了,便自告奋勇上前帮忙。苏眠月伸了伸懒腰,虽然受设备限制摊出来的饼皮并非个个统一且完美,但也好歹达到了她预期,大多数都薄且嫩黄。   于是稍微放凉切一下,饼皮摊上加了糖的乳酪,再填入几块芒果块儿,将它们叠好包整齐,收口朝下,颇有卖相的芒果班戟就做好了。   上架的时候她特地取一块从中间切开,雪白的乳酪包裹着橙黄的芒果,外头还裹着一张颇有食欲的面皮,看着让人好不心动。   “小姐,这又是从你梦中学来的?”怜心吃着手中那块班戟,口中赞叹不已。   苏眠月一向把自己的创意归结于梦中所想,这回也并未否认。让邹谓取来餐牌,写下这款甜点的新名字。   芒果班戟是港式甜点,班戟二字也起源于西方的薄饼音译,直接拿来当名字,不仅让人难懂其意,她自己恐怕也难以解释清楚,便自己为它新命名。   “香芒软枕?倒是个好名字!”   几个人围着这道新甜点喋喋不休:“这看着都想小软枕头,一看就好吃。”   苏眠月又提醒他们记得存放保鲜,几个时辰没卖完的要记得下架扔了,否则大热天的容易变质。   遣散了他们各自去忙碌后,苏眠月也开始收拾眼前的板栗。   她一边蒸着栗子,一边想着那晚闻绪风爱吃栗子糕的事。她倒是从未看过这闻绪风吃甜食,多少也有些好奇对方对自己所做吃食的评价。   这栗子糕普通的直接去蒸便可,但她曾经吃过更特别的。   栗子蒸好加水碾碎过筛成细浆,再加入荸荠粉、糖桂花搅拌,混入煮熟的糖浆,倒入模具里去蒸,蒸完切块便可。   荸荠粉增加了弹性,让普通的栗子糕口感更靠近糯米糍,软弹可口,带着桂花清香,是她奶奶曾经教给她的做法。   做完后她小心地用铺过一层纸的小木匣食盒装着。刚想送去侯府,又想到那晚发生的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又开始反省自己如此频繁登门拜访侯府,是否太过主动。   在这个朝代女子毕竟该矜持些,即便是在现代,她也不会这样眼巴巴地三天两头往别人家里送东西。   还未来得及等她考虑清楚,怜心便进来了:“小姐,外面有人找,说要订许多甜点呢。”   苏眠月点点头,她收拾一番正准备出去,却又犹豫着,回头看着那食盒。   “怜心,帮我把这个送去侯府吧。”   怜心接过,点点头高兴笑到:“好的小姐,小姐待闻家小姐真好!”   “不是,”苏眠月突然有点尴尬起来,她的确有做闻语鸢的份,只是放在了另一个食盒:“和侯府的人说,这是给小侯爷的。”   她又从旁边拿出另一个食盒说道:“这个,给闻小姐。”   怜心有点迷惑地接过,看着手中的东西正好奇地想问什么,哪料她家小姐就转身离去了。   刚出去,苏眠月就看见吴家乳酪那老板娘,正带着另一位夫人品尝着甜点。   “吴夫人。”   那吴夫人见她来了,连忙起身笑着打招呼:“苏掌柜,来来,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嫂子,吕家的二夫人。”   那吕夫人看起来也是个眉目慈善的,颇为温柔地笑着同苏眠月行礼。   苏眠月也同她们聊了一会儿,才知是吕家的小少爷要过诞辰。其实各式的糖点果子都备了不少,只是这吕夫人还想再周全些。毕竟那小少爷是整个吕府的掌中宝,她多少想哄哄开心。   半个时辰下来几人交谈甚欢。   “届时,还望苏姑娘多费心。”那吕二夫人笑容温和,倒让苏眠月看着很是舒服。   “夫人放心,我必当精心准备。”   那吴家夫人也高兴,她一直欣赏苏眠月,自然也欣慰能撮合二位合作。   侯府下人收到怜心送来的食盒,分头匆匆送去闻绪风与闻语鸢房内。正巧那闻小侯爷准备出门,看到拿着食盒的下人,便问这是什么。   “回少爷,这是苏家二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少爷的。”   听到是苏眠月,闻绪风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头。   他打开食盒,又掀开里头的匣子,一股清香的栗子味扑鼻而来。   颜色幽黄,泛着光泽,栗子香气夹杂着牛乳桂花香,煞是诱人。   那闻绪风却毫无波澜,看着盒内摆放整齐的栗子糕,又将盒子盖上,转身走了。   边走边吩咐道:“拿去喂鱼。” 第26章 春日堂   自从八珍馆的经营步入正轨后苏眠月的日子仿佛也开始有规律了起来。   除了在府中问候老夫人, 一同用晚饭,其他时间基本都在那八珍馆。闻语鸢时不时还是会来寻她一同出去,拗不过她也总会一起, 就当是出去逛逛了解最新的市场和食材。   本想问问闻语鸢那闻绪风吃了栗子糕没, 感觉味道如何?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此事或许要当面问,只是不知为何如此不凑巧, 好几次她都扑了个空,后来便也打消了念头,想遇见再问问。   今日天气微凉,馆中生意倒也还算清闲, 苏眠月便收拾一番,打算同怜心出去走走。谁知刚踏出八珍馆的门, 就遇见了那老熟客。   “苏姑娘。”   陈知你倒是心情愉悦,前些日子南下, 倒是离开了京城几日。这几日不知为何, 反倒让他有些惦记起那八珍馆的吃食来了。不想才刚来, 就遇见迎面而出的苏眠月。   见到陈公子这种常客财神爷,苏眠月自然也是高兴的,便也浅叙个家常, 吩咐翠菱好好招待就打算离开。   那陈知你见她要走,连忙开口问道:“苏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儿?”   苏眠月看对方的模样,饶是再迟钝也大概能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有点意思, 便客套说道:“今日天气好, 我出去寻些好食材。”   那陈知你闻言颇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苏眠月这种商贾大户的小姐,即便是亲自当掌柜的, 也不过是一时新奇玩玩, 怎会如此亲力亲为:“寻食材这等繁杂琐事竟要掌柜的来, 交给下人就可以了。”   苏眠月笑了笑,并不打算多说便行礼准备离去。   “城东开了一家新店,也是卖的甜点。不过以甜汤为主,客多如云。不知苏姑娘能否赏脸一同前往?”   苏眠月转身看了看陈公子,那陈知年倒是态度坦荡诚恳,不像是有什么逾越的想法。京城很大,连那闻语鸢都不常去城东。城西同城中都已十分繁华,一直以来她也没有必须去的理由。   不过这陈公子倒是一定程度上拿捏了她的喜好,她在此处所见甜汤最多不过是汤圆、红枣蛋羹、莲子花生一类,种类不多,她也不爱吃。想起现代那些杨枝甘露、芋圆红豆冰,此刻她倒也有些嘴馋了,好奇这类甜品在这个朝代还能做到什么极致。   “那就有劳陈公子了。”   陈知年见佳人应允,有些喜出望外,便将苏眠月请上马车,当场就往城东而去。   路上行程说远倒也不远,只是一个多时辰的车程,马车颠簸,倒是让苏眠月难免有些犯恶心。那陈知年健谈归健谈,一直在兴致勃勃地将着自己南下所遇到的趣事,却没留意到苏眠月因为晕车话越来越少。   等到目的地一到,苏眠月就迫不及待下车了,那陈知年却以为她是等不及了,还颇有些高兴。   苏眠月抬头看着春日堂三个大字,倒是觉得着招牌看着端庄典雅,颇有气韵。店内外客源不断,倒是比八珍馆热闹几分。   那陈公子似乎也提前同这掌柜打过招呼,很快便能随着入内上座。   “小姐,你也不必难过。本来城东就热闹,不过是地段好而已。”怜心见苏眠月观察着人群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她因为店内人气落差有些沮丧。   苏眠月却只认真看着这装潢。店中陈设这花鸟虫兽的画,倒是让店面随这名字,多了些雅致。店中人虽多却不乱,大致是应为堂中设有高低地面,还用扶手相互隔开,犹如亭台搬入房内,品甜点的同时还与同行之人犹如在花园凉亭中一般畅聊。食客愿意来此地,不仅是因为甜点,恐怕这店面设计能让他们舒心,即便吃完也能意犹未尽聊着天,自然下次还会再来。   店小二将二位引至二楼,楼上也坐满了人。好在预留了位置,倒是让他们免去了等待的时间。   看着春日堂这么一番别致装潢,苏眠月还以为这的菜品名字恐怕比那云兮楼还要让人费解。可谁知那店小二报菜名倒是清晰简单得多。   最常见的紫苏膏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荔枝膏,杏片梅花露,绿豆甘草茶,白莲糯米羹等等。这些名字直接,食材也常见,只是搭配起来也让人能有食欲,光是听着看着就觉得味道必然不错。   苏眠月一看这些名字都多少有些兴趣,要是平日里就自己同怜心来,她恐怕会敞开了点。可今日陈知年在旁边,她倒也不太好意思吃太多,便点了应季的香瓜甜汤和杏片梅花露。   那陈公子显然比她放开多了,哐哐就开始报名字。   苏眠月见他这般,便连忙打断:“陈公子,差不多便可,我们吃不了太多。”   那陈知年却笑笑,让小二去备菜上菜,对苏眠月说道:“苏姑娘也是做甜品,多尝尝其他店铺,于你而言有益无害,或许还能替八珍馆寻些灵感,出些新品。”   这话一出倒是让苏眠月愣住了,她自然是为了八珍馆才来的此地,只是未曾料到那陈知年竟能替她思虑,让她生出了些意外同感激。   她看向陈知年,真诚说道:“真的感谢,陈公子对八珍馆的一片用心,苏某铭记于心。”   陈知年见对方突然认真起来,倒有些不好意思。正挠挠头准备说什么,却瞥见了同样坐在附近的熟人。   “荀公子?”   苏眠月顺着陈知年目光转身扭头看去,却见荀元贞正同一姑娘坐着。那荀元贞见到他们二人,特别是看见苏眠月扭头看向他,更是有些吃惊。   “眠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知年见状笑着接话:“听闻春日堂甜汤甚佳,我与苏姑娘便相约此处,一探佳肴。”   苏眠月点点头,又看向荀元贞身后的女子。那姑娘她并不认得,不过对方倒是长相清秀,温婉文静,一看便是乖巧端庄的大家闺秀。   本来一场偶遇也没什么,可那荀元贞却不知为何略有些窘迫,像是被抓包了什么似的。   那陈知年似乎是认出了身后的女子,那女子也笑了一笑,与对方行着礼。   “陈公子。”   “许久不见,卫小姐身体可还安康?”   卫芙蓉笑了笑,说话的声音也呢喃温和柔声细语的,这种淑女,倒是让苏眠月都不得不留意多看了几眼。   “既然有缘偶遇,不如我们共桌?人多也热闹些。不知苏姑娘是否介意?”陈知年是好热闹的,也是个热心肠。苏眠月点点头,拼桌这种常见的事她自然不在意,那卫小姐自然也是无异议的,反倒是那荀元贞,不知为何总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三人也算是原本就相识,所以聊起来也有话题。甜汤上得很快,苏眠月很快就从聆听者变成了甜品研究者,认真品尝端详着眼前的吃食。   在现代其实她并不怎么吃香瓜,超市和水果点其实卖得也不多,她对香瓜最深的记忆还是儿时在老家的时候。   那时候邻居的大娘种了香瓜,见她路过常常会直接摘下一个送给她拿去吃。   香瓜皮薄可食用,所以即使没有切开也能闻到其浓郁的香气。她常常洗了就直接拿在手上啃,吃完整个手上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甜汁能媲美哈密瓜。只是运气不好遇上还未熟透的,香瓜就带些苦味,苦得她常常要大喝好几口水。   香瓜甜汤其实就是捣碎的香瓜加了冰糖水,苏眠月认真抿了一口,那糖水融合了香瓜汁液,其中还有酸桔的味道,倒是中和了过于腻味的甜,又更凸显出了香瓜的清香。这样一碗说是甜汤,其实更像是香瓜果汁,虽然简单但是加了些小设计,让汁水不至于齁,瓜果清香也能流于齿间。   杏片梅花露看起来倒是特别一些。澄黄的杏片被裁印成梅花的形状,青梅汁碧绿清澈,几颗盐渍的青梅被切开浮在上方,光是看着就别有一番意境,饮入口中冰凉解暑,杏香梅香交融,甜中带酸,酸中带咸,口味层次分明,回甘也久。   荀元贞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聊着,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苏眠月。   他到从来没见过苏眠月这种如孩童探知万物一般对吃食抱着如此强烈好奇心的人。吃之前会勺起来停在鼻尖,不认真看并不知道她在轻嗅着,嗅完又缓缓送入口中,边细细吃着,边又认真看着碗中的吃食。   好像他们其他人在她心中根本就可有可无,他甚至感觉就算他们离开了,苏眠月估计也会过好一会儿才能察觉。   那陈知年本来就是为了让苏眠月好好来尝尝春日堂,见她如此专注便也没再打扰。刚好叙旧的过程中还偶遇了他们的另一旧识,于是便聊得更欢了。荀元贞看着旁边如火如荼,又见苏眠月似乎已然尝完两道吃食准备下一道,边趁机靠近问道:“眠月姑娘可曾尝出什么心得?”   苏眠月回头,见荀元贞这么认真问自己,自然也好好解答:“这春日堂倒是心思巧妙,时令鲜果搭配得当,讲究口味也讲究融合,确实值得一学。”   荀元贞又顺着几道吃食,一同和苏眠月聊了起来。他此前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倒也懂吃,不过止步于食客的角度,而苏眠月不仅能贴切地形容这饕餮食客的感受,甚至能摸索到制作之人的思路与构想,说话清晰有条理,娓娓道来间倒是不知不觉让他听得入迷。   待到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偶遇的旧友们又给他们几人留了些红糖福糕。苏眠月自然是吃不下的,看着他们吃着聊着。   “味道不错,想起当年荀国公诞辰那红白福糕,真的让我此生都难忘。”   “谁说不是,”那卫小姐笑着:“那日之后我年年生辰都惦记着希望能再吃上。只可惜,怎么让人做都做不出一样的味了。”   苏眠月在旁边听着,听着听着似乎想起来什么,愣了一下。   生日要吃的,不就是蛋糕?那吕家的小少爷要是真这么被宠着长大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自然是现代的玩意儿没吃过。   苏眠月突然起身,倒是吓了其他人一跳。   “实在抱歉,我可能要先回一步。”   陈知年点点头又看看天色,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回去吧?”说罢又看看卫芙蓉说道:“卫小姐就住在城东,陈某就不送了。”   说完又看向荀元贞,眼神示意,一看便知是要他送人家回去。   荀元贞看着他们,又看了一下已经起身找怜心的苏眠月。   “我送卫小姐回去吧。”   一行人下楼,陈知年顺其自然地上前结账,旁边的苏眠月却认真听着账单。   待到上马车时,见另外二人还在说着别的事,荀元贞便抓住时机,同苏眠月说道:“今日我与卫小姐不过是偶遇,我们之间…还望你不要误解。”   苏眠月正拿着怜心给自己的钱袋子数钱呢,听着对方佚?这么一说自己有点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嗯?没事,我没误解什么。”   荀元贞看着对方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知为何更加焦虑,刚想再说点什么,那陈知年就来让她上轿,他也只好作罢。   这一路上还是晃悠,那陈知年仿佛也是倦了,见苏眠月在想事情便也不加打扰。只是回去路上苏眠月却没觉得有多晕,心里还在盘算着在这个工具缺乏的地方怎么制作蛋糕。   马车一到八珍馆苏眠月便颇有活力跳了下去,转身感谢了陈知年今日带她走这一遭。能博得美人一笑那陈知年自然也是开心,二人正准备告辞,岂料苏眠月却往他手上放了一袋钱。   陈知年拿着那袋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那份钱,多的也不用找。陈公子今日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不能再让你破费了。”   陈知年有些愕然,他出门在外何曾让女子付过钱。   见对方要推脱,苏眠月连忙开口:“陈公子可别拒绝,这AA是我的原则。”   陈知年好奇问道:“AA又是什么?”   苏眠月只是笑了笑,没多说就行礼告辞了。   “唉…”陈知年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颇有些不舍,又低头看着这小巧的钱袋,莫名笑了一下。   那秦儒卿站在不远处,看着陈知年,颇有些气忿。   这陈大公子,果然对苏姑娘有非分之想。 第27章 蜂蜜蛋糕   秦儒卿风风火火来到侯府的时候, 闻绪风没见着,倒是看到了在一旁倒腾的闻语鸢。   她一边舀着花蜜一边好奇问道:“秦公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发生何事?”   秦儒卿想着着苏眠月与闻语鸢关系倒也不错, 便试探问道:“闻小姐可知侯爷和苏家姑娘的婚事?”   闻语鸢点点头:“那是自然, 听闻姑母已经选了眠月姑娘入侯府了。不过消息还未声张,不过是口头说着, 怎么秦公子也知?”   “那就对了!”秦儒卿其实一开始也知道两家婚约,不过以为是和苏晓宛。他倒是没见过几回苏晓宛,只不过觉着这苏眠月着实聪慧美丽,与闻绪风相配再好不过。   想到今日所闻, 秦儒卿又说道:“闻小姐可知那眠月姑娘是否有意中人?我今日瞧见那陈府公子与她同行而归,看似交情不浅。”   “意中人?”闻语鸢愣了一下, 许是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对方迟早会嫁给她堂哥,便也默认二人自然有意。如今看来, 她似乎从未意识过苏眠月是否喜欢这个问题。   她摇摇头:“我不知, 眠月从未同我提及过。不过你说的陈公子又是什么事?”   秦儒卿拍拍脑袋:“那可不得赶紧打探打探, 那陈知年早就对苏姑娘觊觎已久,之前就在凌云阁多次夸着。这婚事知道的人也不多,想必人家还觉得苏姑娘名花无主, 可劲献殷勤!”   一听有人要和她抢嫂子,这闻语鸢倒是突然来劲了。她赶忙放下手中的花蜜勺子,认真追问着:“什么什么?你再细说说?什么人觊觎眠月?他做什么了?”   那秦儒卿像打开了话匣子, 赶忙把前前后后听见遇见的事都和那闻语鸢说了。他们二人倒是能聊到一块去的, 也一直为石头一样的闻绪风操心着。虽闻绪风嘴上不说,但是苏眠月已然是他们心中的嫂子人选, 这婚约虽说十有八九就差聘礼上门提亲, 但这二人一日未成亲就一日有变数。更何况苏家还有个三姑娘, 那闻绪风未必就是板上钉钉只能娶苏眠月。   于是二人这回一商量合集,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要单单靠闻绪风这硬石头,那苏眠月最后指不定被谁娶走,他们可不得好好助力一番。   于是那闻家大小姐带着婢女,拿着一包裹,像那秦公子风风火火来到侯府一样,她风风火火便来到了八珍馆。   那苏眠月刚和冬青从市场里回来,正在院子后面倒腾着做打蛋器。   见闻语鸢兴致冲冲来找她,苏眠月并未放下手中的竹篾,只是奇怪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找我有急事?”   闻语鸢见她和下人们忙碌着,却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了,便只能迂回问道:“没事没事,你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多竹条子?”   “在做一种制糕点的工具,很快就好。”   苏眠月笑了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要做蛋糕,那必然少不了打蛋器。   好在手动打发这种事她也做得不少,市面上用来制茶的茶筅就极像打蛋器。她只需要多加改良,竹条更长,层次更多,手柄更长,摆动的时候能让更多的空气进入液体便可。   那闻语鸢虽然吃她许多甜点,却第一次见她做,便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又想起给她带了槐花蜜,便吩咐贴身婢女拿来。   “上次去城东我同南烟买了些新鲜的槐花蜜,你拿去尝尝,一些糕点或许也能用到。”   苏眠月看着那一坛子花蜜,还未开盖就能闻到香甜的气息,便开心说道:“那可真是及时雨了,我现下就能扆崋用到,你稍等等就能吃上!”   闻语鸢点点头,又好奇看着。   做纸杯蛋糕并不需要发酵粉,关键在于蛋白的打发。   酸桔汁代替柠檬汁加入蛋白,放入冰桶先降温。再在隔热水的盘中加入蛋黄、面粉、蜂蜜搅匀。   事实上蛋糕是需要低筋面粉的,只是她问了一圈,发现这个时代并没有高筋、低筋、中筋之分。中式面粉实质上就是中筋面粉,要像变成低筋倒也简单,大致以四比一的比例混合淀粉进去,整份面粉的筋度就会下去。   蛋白的打发倒也不费力,她认真教着许其,连带着旁边的闻语鸢都听得津津有味。   倾斜一定角度,手腕发力,速度要快且尽亮稍微拉大弧度让空气更好进入蛋液。苏眠月只慢悠悠说明了一下手法,打起来速度之快,但是让他们看得都直了。   “好快!”   她本就是专业选手,虽然都是做甜品,但是毕竟开的是主卖西点的店,这种做西点常用的手法对她来说反倒有些亲切感。   很快那透明的蛋清渐渐的就发白,逐渐变成轻飘飘的白色的细沫。用那竹条划拉一下,出现纹路即可,分三次加入刚刚已经拌好的面糊里,拌好之后倒入方形模具即可。   她本想着直接手动做些纸杯,只是突然忘记此地的纸张未必耐高温,便想着先用着之前打制的几个铁模具。只是纸杯蛋糕最大的卖点之一自然还是它那身纸杯,就计划着到时候去铁铺定制些蛋糕模,做完再用纸包着卖,虽过程有变,但殊途同归,倒也还算是纸杯蛋糕。   那土炉制的烤箱并不能控温,苏眠月便坐在旁边时不时看着,让其他人去忙。   闻语鸢却好奇,她一边吃着八珍馆的牛乳小方糕,一边和苏眠月分享着城东的所见所闻。   只是说着说着,闻语鸢突然反应过来,她此行可还带着目的。   于是便突然话锋一转,小心翼翼问道:“对了,你觉得风哥哥,怎么样?”   苏眠月愣了一下,说道:“闻小侯爷英姿飒爽,风流倜傥。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闻语鸢摇摇头,认真看着苏眠月:“我是说,如果当人夫君,怎么样?”   苏眠月顿时笑了出来,直言道:“那他娘子恐怕得要耐寒些。”   又看了看闻语鸢困惑的表情,想起自己之后要嫁给闻绪风,便只好找补道:“咳咳,自然也是如意郎君。”   “那你,喜欢风哥哥吗?”闻语鸢看着苏眠月表情愣了一下,好似在思考什么,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也谈不上不喜欢吧。”   这问题倒多少难倒她了。从一开始她知道要嫁给闻绪风,到后来想要努力和他多交流,她眼中好像就只有“搞好关系”四个字,自己倒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   反正这苏二姑娘想嫁,那必然是有些喜欢的。   这话听到闻语鸢耳中却变了味。   谈不上不喜欢,那就是没有不喜欢但是也没到喜欢,那就是既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讨厌,那不就是不在乎?   既然都不在乎了,那她的风哥哥在眠月姑娘眼中岂不是可有可无?   闻语鸢急了,她还以为至少苏眠月对她那玉树临风的堂哥有意思呢。毕竟从小到大,她的风哥哥就是被她身边女眷中意的对象,上到高门夫人下到比她还小的妹妹,哪个不中意她才貌双全卓尔不凡的哥哥。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苏眠月转身认真地用钳子在那烤炉里拉出刚刚的吃食。一出炉,阵阵香甜的气味就迷得她忘记刚刚所想。   “好香!!”   苏眠月认真观察着膨起来的蛋糕,颜色浅黄,色快均匀。蜂蜜的香气四溢,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想起那些在烘焙房做蛋糕的日子。   她转身喊道:“怜心,把刚刚炒好的芝麻拿来!”   “来啦来啦!!”   微焦的芝麻透着香气,撒在热腾腾的蛋糕上更有食欲。   她小心地用刀分切着蛋糕块儿,给闻语鸢也递了一块。   那蛋糕自然不如用现代工具制作的松软,但是好在用料上佳,烤制的火候和时间也到位。刚入口,如海绵般绵密的口感便刷新了闻语鸢的味蕾。   “好吃!真的好吃!我此前怎么从未吃过这种样式的糕点!”   苏眠月见她如此捧场便也笑了笑,自己拿起一小块吃了起来。   非常发挥正常的蜂蜜蛋糕,甜度适中,不用茶水单单吃着也足够。这样拿出去卖已经有卖相了,若要给那吕家小少爷当诞辰贺食,中间再加些花样,夹些鲜果和乳酪,估计也足够了。   她将蛋糕分了好几份,又让许其翠菱他们都尝了尝,一些纸打包好带回府上给老夫人吃些,另一些切成小块分给来店的客官们当试吃赠品。   店中的客人倒是不会拒绝免费的吃食,一个个也赞不绝口。三掌他们倒也把苏眠月爱用的一些营业方式铭记于心,在听客观的赞赏同意见时还会顺便再宣传一下即将推出的新糕点。那些客官们不管真心与否,至少当场是表示会再来,八珍馆的回头客也越来越多,让苏眠月很是欣慰。   她又认真装了几份,递给闻语鸢说道:“这个给你,留一些给南烟,再剩些,就全是你的!”   “真的吗?好吃!南烟一定会喜欢!”   苏眠月笑着看闻语鸢活泼欢快的模样,突然又想起那天自己做的栗子糕。想来也好几日不见闻绪风的踪影了,便好奇问道:“那日我送到侯府的甜点,不知侯爷吃了可有说什么?”   “甜点?”闻语鸢摇摇头说道:“风哥哥没吃啊。”   “没吃?”   “嗯,我就回来看到桌上有些甜食,管家嬷嬷说是八珍馆送来的。”闻语鸢闻言又好奇问道:“你还送了风哥哥吗?” 第28章 中元节   苏眠月只说自己多做了些, 便也送了些给闻绪风,倒也没特别的。   那闻语鸢自然是来了兴头探究个不停,苏眠月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   倒也不是苏眠月想刻意瞒着闻语鸢什么, 只是那闻语鸢天真烂漫, 一看就不是能保守秘密的。今日同她说了自己的心思,改日别说闻绪风了, 恐怕整个京城女眷皆知她对闻绪风有意。   七月半至,街边也逐渐弥漫着烧纸钱的气味。   苏府一片肃穆,正在府上供奉祭拜着祖宗先烈。   苏氏宗祠并不在京城,只是山高路远, 老夫人也禁不住一趟远行,便只得在府中祭拜。   城中家家户户较为富庶的府邸都会请来高僧作法, 以保已逝亲信泉下安息,佑其于地下长眠。苏家后辈们一同跪在案前, 认真听着寺庙方丈的作法。   老夫人一生信佛, 仪式结束后还寒暄着会去寺庙供奉。正当苏眠月看着全府上上下下忙碌完准备散场时, 哪知老夫人却叫住了她。   不知是否因中元节能让人想起逝去亲眷,老夫人今日始终带着些隐隐的忧伤。   “月丫头,跟着你二娘和朗儿, 去一趟岭屿山吧。”   苏眠月愣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看苏桓朗,对方只是恭敬地站着, 似乎早就知道突如其来的计划。   那苏二爷的夫人江氏倒是体贴入微看出了她的迷茫, 便也点头应允着:“老夫人放心,我同朗儿会好好带月儿去的。”   老夫人点点头, 面带些伤感, 便也被搀着回院里去了。   苏桓朗也转身而去, 并未多言。   “是去见你兄长,忠定将军。”江氏叹了一口气,又略带些心疼看着苏眠月:“今日是他忌日。岭屿山埋忠骨,只怕老夫人记挂着,阳儿生前最疼你。”   苏眠月愣住了,她的记忆里这个哥哥是完全空白的存在。可在其他人口中,苏桓阳不仅是战功显赫的少年将军,还是极其疼爱胞妹的哥哥。   在现代她是独生子女,倒是难以体会有哥哥会是什么体验。只是看其他人对她与对苏桓阳的态度便知,若她兄长还在,恐怕整个苏府会更加风光。   岭屿山在京城西北侧,路虽不好走,但也并没想象中远。一路颠簸苏眠月强忍着反胃,等到了岭屿山便着急着落地。岂料江氏以为她是思念亡兄,对她更加疼惜。   忠定将军墓在岭屿山坐北朝南一侧,半山腰处。因苏桓阳生前爱竹,因而墓后种了一片竹林。   苏眠月见到眼前的这片墓,虽杂草丛生,可墓碑高且伟岸,墓身半圆,后面的石碑修筑庄重,密密麻麻镌刻着苏桓阳生前的丰功伟绩。   她看着眼前“忠定将军苏桓阳之墓”几个字,莫名心里堵得难受。一旁的苏桓朗井井有条地让人处理这墓地周围的杂草,又布置着香烛纸钱,眼神示意着让她过来。   苏眠月被江氏带着跪在墓前点着香,一同前来的下人虽多,却丝毫未破坏此处的寂静。只是那江氏一边烧着纸,一边口中絮絮念到些家常,将苏府与苏眠月近期的现况都一一倾诉着。   她跪在一旁默默听着,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墓碑,几个字似千斤重。   短短几个字概括了多精彩的一生。她又瞧了瞧后边石碑的字,可惜笔走龙蛇,她认不太出多少。   江氏继续在旁边说:“月儿也要嫁人了,你莫要担心,那闻小侯爷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苏眠月闻言愣了一下,她抬眼看向苏桓阳的墓碑,突然更加明白老夫人为何要让她嫁入侯府。   “她记忆消失了,记不得你了。但是过得很好,闻绪风会好好待她,你安心吧。”   苏眠月抬头,竟见平日里不怎么亲近她的苏桓朗居然也如此心平气和,认真地倾诉着。   只是回头再看这墓碑,许是时间久远,斑驳的痕迹已然爬上石碑。只是依稀能窥见其中风光,可叹是时光流逝,如今也便只有至亲方能记得年年前来祭拜。   下山的时候江氏同她说着儿时的事,说着苏桓阳如何疼爱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父母请安后便是急匆匆来找妹妹。又说他的所有身家是如何全部留给苏眠月,可惜他未能看到苏眠月出嫁,便以身殉国。   只是他们刚下去,便看见有几人抬着财宝香烛过来,见了他们便请安问好。   苏桓朗见这几人眼熟,细看才发现是荀府的人。   “这是?”   那几个家仆恭敬回到:“小人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给忠定将军祭拜。”   “有劳,”苏桓朗说道:“是你家大公子吧。”   几个家仆鞠躬应是,再不多寒暄上山去了。   苏眠月倒是奇怪,没忍住问道:“大公子?”   “荀元白与二弟是同僚。”   苏桓朗边走边说着,又抬眼看了看天色,今日天气阴凉,倒是徒增悲戚:“他在塞北未归,怕是特地修书回府,命人来祭拜。”   苏眠月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位荀元白她不曾见过。但是在其他人口中她多少也能知,此人与苏桓阳情同手足,同她哥哥共过生死,想必也是天子骄子,如今又被朝廷重用,军功不菲。   回到城中,苏眠月照常去八珍馆一看。   今日她让冬青与翠菱将小推车推出去摆摊了,便想着去看看生意如何。   中元节,各家各户都在祭拜着,买来当祭品的人并不少,但是生意也不如往常多。   昨日芋头买得多,她特地将芋头做成芋泥,又熬了些牛乳白莲蓉,芋泥裹着莲蓉又被低粉面团薄薄一层包裹着,按压成正方体拿去煎,倒是十分顺利地出品了一份仙豆糕。   于是今日仙豆糕便出摊卖着,只可惜生意不好,苏眠月眼睁睁看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又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便吩咐着让二人收工直接打道回府罢了。   却不想收摊的时候遇见那荀元贞。   “荀公子?你怎么在这?”   荀元贞见她意外,便笑了笑道:“刚好路过,我同苏姑娘有缘。”   见她们收摊要走,便又买了几份仙豆糕,见苏眠月要走,便问道:“可是要回苏府?”   苏眠月点了点头,翠菱冬青将摊子收回八珍馆便可回去了。今日又是上山又是下山,自己也累了,想着和怜心直接回府。   “既如此,不如我送你?”   怜心闻言连忙点头:“那太好了!”   苏眠月皱了皱眉头看了怜心一眼,怜心悻悻道:“今日可是中元节,我…我害怕,小姐。”   怜心拉了拉苏眠月的衣袖,看了看四周开始昏暗的天色。街上人并不算少,只是因四处在烧纸,所以一直烟雾弥漫,空气中始终有焚烧的气味。加上隐隐约约念经文的声音,多少是有些渗人。   苏眠月见状也只好应允,替冬青翠菱稍微收拾好,便同荀元贞往苏府走去。   一路上苏眠月略有些心事重重,反倒是荀元贞似乎总有些话题。   只是走着走着,苏眠月总觉得怜心靠自己越来越近,都快黏在她身上了,便将她推了推说道:“怜心,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怜心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旁边的湖说道:“还不是因为今日冬青说了些民间传闻,我现在看到湖水就怕。”   “可是湖中女的传闻?”   “荀公子也听过!?”   荀元贞笑了笑道:“倒是听说了些奇异怪闻,不过都是杜撰之说。”   “那可未必!”怜心情绪激动说道:“奴婢听家中长者说过,中元鬼门大开,正是阴气最重之时。那湖又是极阴之地,藏着什么未可知。”   苏眠月看他们说得津津有味,自己倒渐渐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并不算胆小,可是也会跟着避讳一些东西。何况如今自己连魂魄穿越都体验过了,如何能坚定相信世上真无鬼怪。   “奴婢听闻那湖中女能忽然在岸边伸出手,抓住行人的脚踝将人拉下湖中……”   “噗通!”突然不知是否是鱼跳水亦或是有蛙跃入湖中,旁边的湖面响起一声波澜。   “啊!!”怜心被吓得紧紧抱住她家小姐,那苏眠月也神经紧绷,被吓得后背发凉。   “够了。”苏眠月连忙打断道:“这天也黑了,人还走在旁边说这些自己吓自己做什么。”   怜心瘪瘪嘴,又拉着苏眠月的手臂走着。   荀元贞看着苏眠月略有些慌乱又故作镇定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可爱,便想着逗逗她。   “听闻那湖中女也是个善良的女子,为救一只狸花猫落水。拉人入湖,也不过是为了喂猫。”   “荀公子!”苏眠月鸡皮疙瘩起来了,厉声喝止了他接着说下去。   荀元贞被她的反应乐得笑出了声:“想不到你还会怕这些鬼神之说,我以为苏家二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呢。”   看着对方嘲笑自己的样子,苏眠月倒是嘴硬:“我这是敬畏之心,不是害怕。”   “那你可知我还听说,那猫奴怀着怨念惨死湖中,相传其在夜里还能叫魂。若是听到……”   “荀元贞!别说了!”苏眠月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加快脚步,往远离湖水的方向靠着。   “小姐小姐,等等我。”怜心连忙小碎步赶上,那荀元贞见她被自己气恼了,倒越发觉得好玩起来。见她逃走,便喊着:“唉,苏姑娘,别走那么快!”   突然走着走着,迎面果真传来一声猫叫。   “喵。”   “啊!!”怜心又发出了哀嚎声,苏眠月感受到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也跟着被吓了一跳。   只是她定睛一看,空旷之处,月色之下,道路旁,竟看到多日未见的闻绪风正挠着路边的猫。   对方回过头,平静的眼神像一潭湖水,直直地看着苏眠月。   那荀元贞听见尖叫声就连忙向前跑去,看到闻绪风的瞬间身子就呆愣在原地。   “闻绪风?”   苏眠月惊魂未定,看着起身走近的闻绪风。   今日月光格外明亮,照到闻绪风高大的身影清晰地印在地上。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旁,都留下了阴影。   他低头看了一眼苏眠月,又瞥了一下一旁的荀元贞,低声道:“几日不见,猫还学会叫魂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 第29章 吕家少爷   苏眠月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闻绪风好奇问道:“侯爷怎会在此处?”   闻绪风平淡地看了一眼他们三人,开口道:“路过而已。”   不知为何,苏眠月看着闻绪风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起那日的栗子糕又不知如何开口, 仿佛就这么几日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同他相处了。   一时之间场面莫名尴尬, 此处灯火也算通明,加上月色之下更显明亮, 苏眠月方才的恐惧感倒是消除了不少,于是便想着赶紧溜之大吉。   “天色也不晚了,我先告辞了。”苏眠月快步走着,荀元贞见状抬腿正准备跟上, 哪知苏眠月一个转身制止了:“荀公子不必再送,到这里便可以了, 我能自己回去。”   说完她便向二位行了礼快步离去,怜心也连忙跟上, 只留下闻绪风与荀元贞在原地。   闻绪风与荀元贞素来并无交情, 也正打算转身而去。   “你为何选她。”荀元贞突然开口叫住了闻绪风, 对方停下了脚步。   荀元贞看着眼前人,闻绪风同他亲哥哥荀元白一样,自小才貌双全, 出类拔萃。荀元白与闻绪风的交情都比他这个亲弟弟深,若非碍于风宜公主只此一子,恐怕闻绪风也能远上北塞, 建功立业。   “娘亲虽然中意苏眠月, 但若你不想娶,根本没有人会强迫你。苏晓宛究竟是我娘不喜欢, 还是你不喜欢, 你心知肚明。”   闻绪风转过身, 看着荀元贞一脸认真,满是意难平。   “与你何干。”   荀元贞连忙开口:“当然有关。”他脑海里想起以前同苏眠月一起长大的场景,又想起这几日二人和好后关系也越来越亲近:“我娘既想苏眠月进门,那我同你,谁娶她都一样。”   闻绪风听他说完,面上并无波澜,只是看他的眼神还是让荀元贞一如既往感到不舒服。   那是猎鹰看其他普通鸟禽的眼神,仿佛他的存在在对方眼中不值一提。说再多,在他的眼里都如废话,甚至不值得入他耳。   可闻绪风却并未说任何话,只是转身走了,像他最开始准备离开时一样。   荀元贞见对方无视自己,又赶忙开口:“你别忘了,当年少女心事怀春,苏眠月她喜欢我!”   “那你就试试。”闻绪风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平静,说道:“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说罢,那闻绪风瞥了他一眼,转身决然离去,留下荀元贞一人在原地。   他不甘心,却也深知若是闻绪风不松口,他自然不可能娶苏眠月。何况当年苏眠月的表白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后来二人疏远,再见面时她也并未正眼瞧过自己。   直到最近冰释前嫌。   荀元贞看着闻绪风远去的身影,饶是不甘也无计可施。   这几日馆内生意还算兴隆,也有些茶会点心大订单,那吕府的蛋糕也送了过去。只是店中营业额倒是没什么大的提升,让苏眠月很是苦恼。   怜心给她家小姐端来点心,看到苏眠月又在对着一堆菜单沉思,便安抚道:“小姐歇会儿吧,你都盯着快一个时辰了,别累着眼睛。”   苏眠月随手拿起一块甜馅酥饼,边吃边喝着旁边的石榴果茶,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怎么这么甜!”   怜心见状说道:“怎么会,小姐平日里素来也爱这两样吃食。”   苏眠月苦笑着:“单独吃倒是可以,这吃一块去了可不甜上加甜。”说罢,她又想突然想到了什么呆愣住了。   既如此,她为何不干脆自己设计搭配,做些套餐一同卖出去。若是甜馅酥饼配这石榴果茶过于甜腻,那可以试试配清茶或是牛乳。而这石榴果茶,大可配饼或凤爪此类需要解渴共饮又没有那么甜腻的吃食。   苏眠月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简单的捆绑售卖营销方式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马上研究着,将馆中所售的吃食分类,又依次进行口感搭配。   只是看着看着她又发现了新问题。八珍馆内主要还是以甜品为主,饮品除了普通的泡茶就是果茶、冬瓜茶,能搭配的并不多。她细想想倒是的确好久没有出新饮品了,便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在现代喝过的各种饮品。   碳酸饮品基本在此地没希望复刻了,她也不大懂,但是奶茶花茶,果汁奶昔这些她倒是可以稍微试试。   此外上次吃过春日堂的甜汤,她倒也可以再考虑做一些。   复杂精细的自然是做不来,后厨也就三人。现代这种甜点也不少,芋圆刨冰,杨枝甘露,双皮奶等等诸如此类。倒是没这么难食材也好找,可以考虑陆续推出这方面的甜点。   正当她思路清晰正想得入迷之时,三掌神色慌张匆匆上来:“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   苏眠月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三掌顺了顺气:“那吕府派人来了,说是他们家少爷吃了八珍馆的糕点,如今那小公子浑身长红疹子倒床了,说让掌柜的去一趟!”   做餐饮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听到有人吃自己的东西吃出事的消息。   苏眠月面色凝重,却也未乱了阵脚,起身收拾一番便吩咐道:“将后厨还余下的几个纸杯糕点拿食盒装好,去让怜心同许其跟我过去一趟,三掌留下好好照看着。”   “是!”   她收好东西大大方方上了吕府的轿子。   一路上吕府的人无论怎么问都没细说什么,只说希望苏掌柜尽快到府上。而到了吕府,本应热闹的府衙内却冷清一片,吕府的家眷们都在吕府小少爷房外候着,看到苏眠月的到来都有些意外,许是惊讶这八珍馆的掌柜竟只是一个小姑娘。   一开房门,那些围在床榻旁边的吕家人便转过身来。   其中在一旁急得抹泪的吕家二夫人苏眠月自然是认得的,其他几位除了那吕老爷,都是年轻的面孔。   “老爷,八珍馆的掌柜来了。”   吕老爷坐在床旁,闻言起身看了苏眠月一眼,便遣散了一些闲杂人等,走了过去。   “苏掌柜请坐。”   见对方如此客套,苏眠月倒有些意外起来,点点头坐了下来。   “你这毒妇,最好交代清楚那糕点里掺了什么。”一个看似与她一般大的女子指着苏眠月厉声呵斥,眼里满是怨恨还有急出的眼泪。旁边站着另外几个姑娘和公子,看似是兄弟姐妹之类的,放完狠话便恨恨地剐了那二夫人一眼。   “慧儿,莫要失态。”吕老爷打断了那女子的怨怼,只是表情凝重也不见多好,便看着还愣在一旁的苏眠月,开门见山说道:“苏掌柜,我儿食了夫人从八珍馆带来的糕点没一会儿就急促倒地,浑身发红疹。我知苏府也是京城高门大户,老夫也不想张扬此事,可苏掌柜,请务必给我一个交代。”   听完这话苏眠月心就沉了下去。这是拿整个苏府来压她。若此事处理不好,名声毁的何止只是八珍馆。那吕老爷虽待人看似彬彬有礼,可话里话外都在兴师问罪。   她起身走向床榻,那吕家小公子似乎还未神智清醒,脸庞脖子处泛红,一块一块的煞是吓人。   “苏姑娘…”那吕二夫人已经吓得不知所措:“我可从未指使你往那吃食里下什么不该下的东西,你究竟放了什么?”   “放什么?”旁边又有人在还嘴,嘲讽道:“二娘莫要假惺惺了,自入门以来,麒儿就没有一日接纳过你,只怕你早就视麒儿为眼中钉了吧。”   “我……”   那吕二夫人有口难言,吕老爷续弦再娶,已逝的大夫人留下的子女众多,许多都不大愿意同她亲近,但也都在试着接受。唯有这最小的儿子,时常对她口无遮拦,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吕夫人的确没有让我往糕点里放什么不该放的,我也从未放过。”苏眠月语气坦荡坚定,虽只接触了一个下午,但是当日吕夫人的上心程度,还有对这吕家小公子喜好的关心程度,她多少是不太相信对方会做出害这小孩的事。   更何况哪个害人的会如此无脑,直接把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光明正大放在自己送的吃食上。   这不是实名投毒吗?   “既如此,老夫要苏掌柜的一个解释。为何我儿在吃了八珍馆的糕点后会如此。”   吕老爷神情严肃,语气也笃定,倒是让苏眠月也紧张起来。   她看了看那吕家小公子的情况,又看了看他吃剩下的糕点。   蜂蜜乳酪芒果蛋糕,嫩黄的果肉搭配雪白的牛乳,有卖相,有香味,有食欲,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苏眠月开口问道:“大夫来了吗,怎么说?”   “大夫早就来瞧了,只说是吃坏了东西发红癣,”旁边一男子说着,又看了一眼苏眠月:“”不知具体是何原由,但是,不排除被下了毒。”   “没有,我真的没有!”那吕二夫人颇为委屈地哭着,她拉着吕老爷说道:“老爷你信我,你也知我本性纯良,不可能做此等恶毒之事!”   吕老爷面色沉重,拍了拍吕二夫人,又看向苏眠月:“苏掌柜,怎么说。”   苏眠月本来还了无思绪在,一听连大夫都摸不清症状,又看那吕家小公子的状态,便心中有数。   “小公子,或许是食物过敏了。” 第30章 过敏之症   “过敏是何症?”   现场几乎无一人知道, 苏眠月见其他人的反应也有些愣住。   细细想来,过敏也是西医的说法,能治疗过敏的也都是西药。她突然头疼起来, 自己也不是医生, 该如何解释这种症结。   那刚刚还一直对她恶语相向的吕家的大小姐倒是冷哼一声:“大夫来瞧过都从未提到什么过敏,你休想随便扯掰个词胡诌。”   话刚说完, 门外大夫就带着下人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苏眠月看着几个人费心费力地给那吕家小少爷喂汤药,又看着那些吃剩的纸杯蛋糕,开口问道:“请问公子在吃这糕点前后,可有吃什么其他吃食?”   那吕老爷正关切地看着吕小少爷的情况, 转过头来看苏眠月时脸色并不太好:“吃了些饭菜,都是府上所烹, 其他人也吃了,并无大碍。只是在吃苏掌柜的糕点后不出片刻, 便生红癣, 气喘难咽。”   “那其他人吃了这糕点吗?”   “小弟都窒息倒地了, 谁还敢接着吃那带毒的吃食?”吕家的几个少爷小姐说话并不客气,三言两语便又开始冷嘲热讽。   “你!”怜心听闻此人一直恶意诋毁她家小姐,气得忍不下去了, 哪知苏眠心一把拦住了她。   此时她并无心争辩,说白了不找出这吕家小少爷的症结所在,无论如何她与八珍馆都难逃其咎。   “敢问吕老爷, 公子平日里的吃食可有何避讳之处。”   那吕家小姐又在顶嘴:“只要不是毒妇下手自然没有避讳之处。”   “慧儿!”吕老爷呵斥她闭嘴, 一旁的吕夫人知道对方又在对她明嘲暗讽,自然也心情低落着。那吕老爷同他那些尖酸刻薄的子女比, 倒显得宽容待人许多, 开口道:“吃食上并无太多忌讳, 府上口味一向清淡,甚少食过辛过油之物。”   苏眠月点点头,她看着那些剩下来还没吃过的纸杯蛋糕。吕夫人订了八个,除了这吕小少爷吃剩的乳酪芒果蛋糕,其他七个一点都没有动过。她观察着那些蛋糕,虽然已经不如刚送过去时那么有卖相和食欲,但是细嗅之下香甜的气味还是让人垂涎欲滴。   她细细盘算着蛋糕里的食材,鸡蛋面粉乳酪自不必说,这种常见的食材既然平日里都不忌讳,自然放在蛋糕里问题也不大。那剩下的便是水果与蜂蜜了。   “那菠萝果和蜂蜜,小少爷素日里也吃吗?”   “自然。”吕老爷一向疼爱小儿子,因公务繁忙盛少陪伴,发妻又在小儿年幼时而去,便更加怜爱这小儿,在这些吃食方面几乎有求必应:“菠萝果他一向是最爱的,所以第一口就拿的那菠萝果糕点。至于蜂蜜,他不喜欢吃,素日里便吃得少些。”   蜂蜜?苏眠月倒很少听说有人蜂蜜过敏,一般蜂蜜过敏无非就是因为其中掺入了花粉,花粉过敏导致了蜂蜜过敏。   见那吕家小公子神情倦怠精神不振,大夫还在喂药,苏眠月好奇问道:“那大夫现在喂给小公子的药是?”   “小少爷性子野时常会在外面折腾,蚊虫叮咬或是身上也会起疹,此药平日里他也常用。”   一旁的吕家小姐又打算开口:“我说…”   “我说你到底在不在乎你弟弟的死活?”苏眠月突然提高音量斩钉截铁打断那吕家小姐的话,对方看到她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犯怵,嘴边的话噎了进去。   那吕家小姐闭嘴后苏眠月舒服多了,又换上一张真诚求知的脸问道:“那小少爷可有出现过碰到花就长红癣的经历?”   大夫反而像被问倒了似的,那小少爷到处玩,皮得很,怎么会知道他去过何处。   她又看向吕老爷,那吕老爷公务繁忙,陪伴的日子都不多,更别说如此细节的缘由。   “有的,”一直在旁边不怎么开口吕夫人却开了口,小心翼翼说道:“麒儿有时在花花草草间玩闹,身上总是带着红疹,只是不知是否是花的缘故。”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安静,许是其他人也未料到吕夫人平日里如此有心。吕家的小公子大小就有小病小痛,身上蚊虫叮咬长些疹子也是家常便饭,根本没人把它当回事。   苏眠月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糕点中我加了槐花蜜,这槐花蜜是新鲜采下的,许是有花粉掺杂在其中。如若小少爷平日里食蜂蜜无恙的,那或许就是蜂蜜中的花粉,让他症结发作。”   那吕家小姐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只是还未等她开口,那吕老爷便发问了:“苏掌柜的意思是,麒儿的症结所在,归根结底就是花粉?”   苏眠月点点头,又问大夫:“不知大夫可有见过有些病患醉酒的经历,有些人喝了酒后,轻则浑身红癣,重则窒息难喘,当场毙命。”   那大夫立刻答道:“醉死之症,虽不多,但是我的确有所耳闻。”   “那便同此症是一个原理。”她的医学知识并不多,但是好在食品安全方面作为甜品师傅自然多少了解一些。   “过敏之症是体质决定的,有些人与生俱来便对某些物质有排斥反应。醉死之症是体内排斥酒,而吕小公子,体内排斥的或许就是花粉。日常一些花草接触虽也有过敏反应,但或许并不是他反应最敏感的品类。”   苏眠月拿起其中一个没有吃过的蛋糕,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在众人的诧异下直接塞在嘴里吃了起来。   乳酪已然没有最开始的硬度,软趴趴的,但是也并不甜腻。   “八珍馆的糕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吕小公子的体质。而自小到大似乎并无人发觉这吕小公子对花粉有排斥的体质。”   见她如此坦荡,这下那几个最开始对她就怀有敌意的人,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吕老爷本就一直觉得亏欠小儿子,如今一听,倒更是心生愧疚。   只是苏眠月吃着吃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季节的水果味道其实不错,果肉的甜味已然足够,又添了甜味乳酪,在做这吕家小公子的纸杯蛋糕时她就特地没有放多少那槐花蜜。本来蜂蜜中的花粉就不多,加上她做这批蛋糕的时候放的量也不大,这吕家小公子更是没吃几口。平日里其他花丛打打闹闹都症状不重的人,怎么会摄入如此少量的槐花蜜就过敏到呼吸困难呢?   可此时一旁的吕家少爷却开了口:“所以归根结底,麒儿还是因为八珍馆的吃食发作的病症。”   那怜心这下终究是忍无可忍,许其怎么拉也没拦住,愤愤不平说道:“我家小姐都亲自吃了这糕点,一点事都没有,怎么能诬陷到我家小姐头上!”   “正常的蜂蜜倒也没什么花粉,少爷吃了也没什么事,怎么就你家蜂蜜有事。”   几个吕家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怜心一直在顶嘴着:“若不是我家小姐,你们还不一定能知道这小公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呢!!”   现场略有些喧闹,只是那吕老爷并没有心情说话,苏眠月也疑虑着,吃完手上的蛋糕,便拿起了那小公子吃剩的半个蛋糕。   一切看似都没什么异常,只是她认真观察着,却突然发现本该橙黄白颜色的蛋糕,却沾了些浅浅的玫红色。   她眼神四处搜寻着,果然看见了桌上有一个瓷瓮。她伸手拿出打开一看,芬芳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   “是玫瑰酱。”   喧闹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下来,苏眠月拿起旁边吃得只剩一半的蛋糕,又勺起一勺玫瑰酱,颜色同糕点上沾染的玫瑰色一模一样。   “那槐花蜜的花粉并不多,用在糕点的量更少。仅仅只是小半个糕点,并不足以让吕小公子有如此强烈的症状。想必是勺了玫瑰酱,掺杂着糕点一起食用了。”   那瓷瓮里玫瑰酱剩余得并不多,或许不止那吕小公子一人吃过了,又或许是他一人就吃了许多。   吕老爷起身拿起了那玫瑰酱,又回头看了看吕家小姐。   那慧儿脸色难看极了,苏眠月一看便知这玫瑰酱必然是她买的。   “是我嘴馋了。”突然那一直精神不佳的吕家小公子开了口,想必刚刚一直在旁边听着。过敏症状是缓解了,只是还虚弱地被搀扶着:“不关姐姐的事,是我馋了,偷偷吃了好多。”   那吕家小公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说起话来倒是语气轻柔,丝毫没有他人口中形容得那么骄纵跋扈。   “麒儿…”那吕家小姐这会儿又没忍住,在他身旁蹲下抹了泪。   年幼丧母,爹爹忙碌。缺少爱护与关怀的日子,让他们兄弟姊妹的感情本就更深厚。   那吕家小公子又抬眼,看了看吕夫人。吕夫人看向他的时候眼中满是关怀,只是怕对方不高兴,又不敢靠近。   “多谢,娘亲。”   吕夫人愣住了,那吕老爷也同样诧异。   她抹着泪,激动地点头应着。   苏眠月看这吕家这幅混乱又带着点温馨的局面,莫名有些触动,便起身,转身走出房门。   她抬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   快下雨了啊。   这样想着,便也不自觉笑了。 第31章 湖心亭一见   没久留, 苏眠月一行人便从吕府离开了。   虽吕府的人后来倒也对她致歉,万分感激她发现那小少爷的病症所在,但一路上怜心还是滔滔不绝吐槽着, 旁边的许其也听得津津有味。   “看看那吕家人的礼数, 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要把小姐吃了呢!那吕府的小姐也是个毒舌刻薄的,看到她吃瘪可真有趣!”   许其笑了笑:“这啊还得亏我们掌柜的见多识广, 否则这口锅我们八珍馆不背也得背了!”   “就是!!要我说,这日后我们还得帮忙看病了,否则什么锅都往我们身上扣。”   苏眠月闻言说道:“此类情况并不多见,今日也是凑巧了, 那玫瑰酱不是什么常用食材,若非那吕小姐不知情下特地买来送给小公子, 恐怕今日也不会有这一出。”   只是这话倒是提醒了苏眠月,她赶忙提醒许其回去急得让邹谓稍微改良一下菜单子, 她到时候会整理一下过敏源, 在每道菜品下面写一下。   一行人刚回到八珍馆, 哪知就遇到秦儒卿在店内候着。   “苏姑娘,可算等着你了!”   秦儒卿看似有什么急事,苏眠月见他这番模样也好奇:“秦公子, 这是怎么了?”   对方答道:“语鸢姑娘正急着寻姑娘您呢!”   苏眠月还没反应过来,不等她收拾一番,那秦儒卿就催着她一同过去。   怜心后脚正准备跟着, 岂料那秦儒卿一把将她拦住了:“怜心就不用去了。”   怜心一脸茫然, 她自然是一步也不想离开她家小姐的,不甘心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语鸢姑娘特意吩咐的, 让眠月姑娘一人赶紧过去即可。”   怜心还想着抵抗一下, 苏眠月见对方这么着急,便也让怜心先回去帮忙打点一下八珍馆。这秦儒卿毕竟同闻绪风交情甚深,她自然相信对方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算盘。   那秦儒卿一路上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此行一番不像是去侯府,反而一路往湖边走。   苏眠月看这天色,时辰也不晚,却已然阴沉下来。刚想说要不然下次自己再亲自去拜访,岂料秦儒卿忽然站定。   “到了,苏姑娘,速速去吧。”   苏眠月好奇地绕过旁边生长得比她还高的芦苇丛,却看见岸边一条长长的桥,直通向湖心亭。   远远望去,那湖心亭倒是坐了一白色身影。   “秦公子…”   她刚想回头问秦儒卿,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苏眠月觉得有些蹊跷,但都好不容易来到此处了,倒也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便踏上那长桥,走向湖心亭。   闻绪风一言不发坐在亭上,面对着广阔的湖景,思绪已然不知飘往何处。刚听到后面有脚步,便转身回头,却看见苏眠月一脸惊讶地站自己身后不远处。   “闻小侯爷?你怎么会在此处?”   虽越走近她越是猜到此人是闻绪风,但是对方突然一回头还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闻绪风皱着眉头,缓缓开口:“应是我问你,你来此处做什么?”   此刻湖畔旁茂密的芦苇丛边上,闻语鸢同秦儒卿鬼鬼祟祟地看着湖上二人,正窃喜着。   “还好还好,时间来得及。”   秦儒卿大吐苦水:“你可知我在八珍馆等了多久!好在今日雨一直没下,否则此计哪能成。”   闻语鸢笑着拍了拍秦儒卿,说道:“还得感谢秦大公子了,等哥哥娶了眠月,我给秦府送上大礼!”   二人欣慰地看着远处湖上亭子的身影,男子身型修长,玉树临风;女子体态婀娜,轻盈婉转。光是远远看去都如此相配,他们越看越觉得二人天生一对。   而湖心亭这边却并非如此。   苏眠月老老实实交代道:“是秦公子带我来,说语鸢有急事找我。”   闻绪风一听便知闻语鸢又伙同那秦儒卿做一些无用之举,他看着亭中桌上的吃食,特殊的样式倒是能猜出是八珍馆的糕点。   不知那二人卖的是什么关子,只是此时此刻,现下四处无人,也就湖面远处有几条游船。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下,闻绪风眉头紧锁一副不悦的模样。   苏眠月见场面冰冷,气氛一度尴尬。刚想开口说什么,岂料细碎的雨声渐起,湖面被雨水砸出一个个圆圈。然后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雨越下越大。   “伞伞伞!”秦儒卿一边看着远处的二人,一边唤着闻语鸢。   “来了来了!!”闻语鸢自己打开了一把伞,又将手中的另一把递给秦儒卿。   他们一人撑着一把,又远远看着远处的二人,秦儒卿问道:“那边你留了伞吗?”   闻语鸢笑着答道:“那是自然,今日出门哥哥还让人拿着伞给我呢。他自然也是个未雨绸缪之人,在他带之前我就让人备好了。”   秦儒卿叹了一口气:“你留了伞,万一侯爷撑伞丢下眠月姑娘独自离开怎么办?”   “怎么会呢,风哥哥才不会做这种事。”   看着对方一脸自信的模样,秦儒卿摇摇头,看来这堂小姐还不如他了解这闻绪风。   “如果做了,那哥哥也别想全身而退。”   秦儒卿回头看了闻语鸢一眼,却见她一脸坏笑,打量观察着亭上的情况。   “下雨了。”   苏眠月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那桥面上都被雨水打得水花四溅。看这情况,二人是被困在这亭上了。   闻绪风四处寻找着,果然看见亭子旁留了一把伞。   他过去伸手拿起伞,转头看向苏眠月:“还不走?”   苏眠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撇了撇嘴:“这么大的雨,即便有伞,只怕我同侯爷都会被淋湿。”   闻绪风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把伞放了回去。看着亭外颇大的雨势,颇为面色不虞地坐在苏眠月对面。   苏眠月看着闻绪风一脸别扭的模样,反而觉得有点可爱,不由得笑了一下。   闻绪风看着对方莫名其妙就一个人发笑,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苏眠月摇摇头,她现下心情颇好,丝毫未受这大雨天气的影响。   想来或许是吕家那出闹剧,让她有些触动。或许是替吕夫人开心,又或许是替吕老爷和那几个公子小姐高兴。此番事件一过,那吕家小公子只怕也能一解心结,大概也会接纳那温婉体贴的吕夫人吧。   最重要的是,八珍馆有惊无险地避免了一场意外。   “你听说过,过敏吗?”   闻绪风愣了一下,苏眠月回头,看着他略微有些疑惑的眼神,又笑了笑,说道:“过敏就是接触了某些东西后,身体可能天生排斥它,从而触发防御机能,出现浑身长满红癣,或者呼吸困难,窒息难喘的情况。”   闻绪风看着苏眠月,听着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看着雨水飘洒微微打湿她的黑发,几缕发丝合并一起,颇为不乖巧地贴在她白皙的鬓边。   想伸手去抚开。   闻绪风莫名有些出神,脑海中突然出现这种想法时,自己都愣了一下。   苏眠月回头,第一次见一向心思不外露的闻绪风一副茫然模样,心情更是大好。刚想说什么调侃一下,却见闻绪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玉坠子。   “这是?”   闻绪风将玉坠放在桌上,推向苏眠月那边,说道:“那日你落在侯府的,还有些衣物,今日我会让语鸢给你送去。”   苏眠月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衣物一直还在侯府。只怕是前些日子闻绪风不在,贸然谴人从侯府将衣物送回苏府,若让些有心人知晓,传出去又不知会是怎样的流言蜚语。   她拿起坠子,开口道:“谢谢。”   闻绪风见对方看起来也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便开口说道:“这坠子倒是精细。”   苏眠月点点头:“我的很多东西都很精细。”刚说完,她又觉得哪里怪怪,又想找补说些什么,岂料那闻绪风又问道:“你不记得这是谁送给你的?”   这下苏眠月倒是愣住了,这苏二姑娘的衣服首饰不算少,想来在苏老爷去世前,包括苏桓阳离开后,她应该获得过不少疼爱。一些首饰她都只打开看过还没用过,更别说这一个玉坠子的由来了。   她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小侯爷也应该知道,我自落水后便留下了病根。”   闻绪风当然知道,只是这玉坠背面刻着荀家的图纹。   那纹路是不甚显眼的荀字,底纹原是一块祥云模样。只是此玉只有半片祥云,另一半应在其他人手上,二者拼凑一起,方才是完整的一块。   闻绪风在荀元白的身上见过完整的一块,荀家的子孙血脉都有。此物也算信物,荀家人甚少拿出来,除非有何重要约定或者需传重要信物。   又或者用作定情之物,一般不会随身携带。   只怕此玉一半在苏眠月身上,另一半在荀元贞那里。   闻绪风看苏眠月一无所知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便说道:“日后少戴这坠子出门。”   “为什么啊?”苏眠月一脸不解,她的日常衣物都是怜心帮忙安排的,她只挑喜欢或不喜欢,一个普通的挂饰其实对她来说倒是可有可无,只是好奇这一向目无他人的闻绪风居然还能想到管起自己的事来。   闻绪风看着她满脸好奇又疑惑不解的样子,心里的阴霾不知为何散去了些。   “没什么,太丑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今天双更~ 第32章 天造地设   苏眠月闻言拿起坠子细细观察着。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本来字形认起来也费劲,自然更是不会知道变形过的字。   那坠子的玉质地温润,雕刻曲线干净利落, 饶是她这种不懂玉的人都能感觉此物想必价格不菲。   “我觉得挺好看的, 不丑啊。”   闻绪风并未回话,只是看着雨幕下的湖景, 还颇有朦胧意境。   苏眠月抬眼看到对方又一副陷入自己世界的神情,又想到了上次送的栗子糕,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上次我送去侯府的栗子糕,不知侯爷尝过了吗?”   一听到问此事, 闻绪风表面上虽无动于衷,但心有些不自在起来。   “尚可。”   “尚可?”苏眠月疑惑地反问道:“什么叫尚可?”   倒不是她对闻绪风自己的口味有多在乎, 主要自己做好一个新品,总是好奇食客的意见。何况栗子糕同绿豆糕一样都是十分常见的糕点, 若是改进得好, 也能成为店内常驻的糕点。   加之闻绪风又是栗子糕爱好者, 他的意见于她而言自然十分重要。   闻绪风淡淡开口:“中规中矩,味道尚可。”   听到此话她倒是有些泄气了,在现代她做糕点都广受好评, 来到此处更是甚少有翻车事件发生。不说一口惊艳,但是夸好吃的那是不少。这栗子糕也并非寻常配方,闻绪风一句“中规中矩”在她听来可算不上什么好词。   看到苏眠月略微有些丧气的模样, 闻绪风虽面上了无波澜, 但是心里终归有些心虚。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仙豆糕,虽刚刚还没吃, 但闻起来有股牛乳莲蓉香, 颇让人食欲大增。便开口道:“这糕点倒是不错。”   这倒是苏眠月第一次见那闻绪风当着她的面吃她的甜点。   只见他缓缓将那仙豆糕放入口中, 轻咬了一口,哪知那仙豆糕皮薄,一下就拉出了麻薯丝。   闻绪风从未吃过这样的糕点,当场就看到拉出来的丝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眠月看他一副呆愣的模样,直勾勾看着那麻薯丝,看起来实在太滑稽。她没忍住,笑了出来,边笑边说道:“你这副样子,看起来实在太蠢了!”   闻绪风默默将那仙豆糕拉出来的麻薯丝放入嘴中咬断,一边咀嚼一边看着眼前人。   虽然外人面前苏眠月还能如其他小姐一般保持矜持,且自己也见过对方狼狈的模样。但是此刻对方笑得实在过于猖狂,让闻绪风莫名有种想伸手将对方嘴捂住的冲动。   苏眠月笑得下巴都有点酸了,见对方咬了一口并未停下,还继续吃着。便又颇为好奇地凑近问道:“味道如何?”   闻绪风见对方凑过来,颇为不自在,身子不动声色地略微后退了一下。   “外皮酥香,莲蓉松软,牛乳味醇。”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糯米糕细滑甜糯,口感独特。”   苏眠月笑着说:“里面那个叫麻薯!和糯米糕还是有些区别的!”   闻绪风觉得口中满是香甜的气息,又看着苏眠月像是真的十分高兴,津津有味地讲解着那叫麻薯的东西如何制成。   今日的苏眠月好像心情不错,他曾经过往的印象里,这张精致温婉的面容时常是冷漠怅然。   可这些时日,眼前人似乎像变了一个人,是另一个苏眠月,陌生又熟悉,让一向头脑清醒的他一时间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开始神智不清。   苏眠月见他听得有些入神,一时间分不清对方是听入迷了还是压根就在走神。又意识到自己在说到甜点的时候有些没刹住车,便轻咳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想必侯爷对糕点烹制没什么兴趣。”   闻绪风突然笑了一下,摇摇头。   苏眠月却有点看愣了,她倒不是没见过闻绪风笑。只是此情此景,朦胧湖景前,剑眉薄唇,目若明月,笑起来少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几分温润,倒是让她猝不及防。   她咳得更大声了,若无其事转头看向四周的湖面说道:“雨好像小了一点,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能走了。”   “嗯。”   对方话不多,场面又有些尴尬起来。苏眠月拿起桌上的糕点吃着:“再吃一些吧,你也尝尝其他的,吃着吃着雨说不定就停了呢。这一桌也不便宜,语鸢倒是费心了。”   闻绪风闻言默默伸手拿着糕点,苏眠月见他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些,便也想着聊点什么。   她看着桌上的糕点,后知后觉疑惑起来:“语鸢和秦公子今天这一出是为什么呢?”   如此拙劣的把戏闻绪风自然清楚。   “许是想要撮合你我二人。”   “咳咳咳!!!”   苏眠月听到对方说此话一时没忍住噎着了,闻绪风见状眼神搜寻着茶水,寻找无果后只能伸手轻拍着苏眠月的背。   感受到身后的触感她更觉得尴尬,努力顺着气,将喉中吃食咽下。   真是见了鬼了,一瞬间她还以为这闻绪风会读心术。这些时日她不也正是处心积虑,想着努力撮合一下自己和闻绪风吗。这闻语鸢和秦儒卿什么时候同她想到一块去了,还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们看出来自己的心思。   “没事了,多谢侯爷。”   她顺着气,看着旁边还是面容如常的闻绪风,一时间居然有些心虚。气氛尴尬又暧昧,她脑海里努力思索着该说什么,却见那闻绪风看着渐小的雨势,起身开口道:“雨小了,回去吧。”   苏眠月点点头,也起身跟在他身后。闻绪风拿起亭边的伞,刚一打开,就看见这一伞的破洞。   饶是这么远,秦儒卿也看到了那稀碎的伞,忍不住转头对坐在旁边撑着伞嗑着瓜子的闻语鸢说道:“你也是真的狠啊……”   闻语鸢得意地笑着,手上的瓜子也没停。   “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闻语鸢和秦儒卿双双回头,只见那黎柔儿身后跟着几位小姐和婢女,撑着伞疑惑地看着她们。   他们见对方似乎只是经过,并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亭上二人,便嬉笑着说没什么,打算雨后在此处钓鱼。   雨后湖水上涨,鱼群活跃,此处也是个绝佳钓鱼之处。她们此行,也是见雨势将停,想着来亭中垂钓,再吃茶赏景,消磨这午后。   “钓鱼?既是钓鱼那湖心亭不更是个好去处。”   说罢黎柔儿便带着人正准备抬脚往亭上走去。只是刚走到秦儒卿那处,她便透过高高芦苇的缝隙,见到远处亭中的那两人。   在那把破伞打开的一刻,苏眠月一个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破伞下的闻绪风脸色难堪,此时此刻便想着定要将那妹妹关个三天三夜。那秦儒卿也别想逃过此劫,他势必要收拾一番。   “笑死了!你到底哪里得罪了语鸢,怎么做得这么绝啊。”   闻绪风转身看着笑作一团的苏眠月,对方见他看着自己,便连忙收住笑意。只是看他那副破伞下滑稽的模样,又没能忍住,继续笑了起来。   “你倒是笑得出来,你不也一样没伞。”   苏眠月走过去拿起他手上的破伞,伸手接了接细如游丝的雨水,转头笑道:“就这细雨,撑着这把伞也无妨,就这样回去吧。”   微湿的风吹过湖面,抚过苏眠月的面庞。许是有些冷了,她的脸比平日里更加白皙,雨水沾衣欲湿打乱了发梢。闻绪风看着她,没说话,没过多久便收回了眼神,默默同她并肩走着。   二人的身影在细碎的雨幕下与这湖光山色融为一体,宛若一副朦胧山水图。   远处的秦儒卿和闻语鸢看着这情景,忍不住发出感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何时能尽快成亲!?”   一旁的黎柔儿却面色铁青,看着那对璧人一言不发,沉默数秒后转身离去。   “唉…”   那齐家小姐看着愤然离去的黎柔儿,又回首看了看雨中行走着的那二人,皱了皱眉头。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苏眠月如此有手段。那闻绪风平日里素来与苏家姑娘保持距离,虽听闻两家有婚约在身,不过看那闻绪风对苏晓宛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她还想着这小侯爷想必也是厌恶这婚嫁娶妻被束缚之事。如今看他们二人交情匪浅,倒是活活伤了那相府小姐的心。   雨到二人走到街市上时也停了,此处离,…………,八珍馆近些,便想着先去将苏眠月送回馆中。   苏眠月擦了擦身上濡湿的地方,又看了看闻绪风。虽并未被淋湿多少,但是比起平日里对方的模样多少是有点狼狈了。   二人刚来到八珍馆,那怜心就立马迎了上来。   她看到苏眠月被淋湿了一些,刚想发问,又看到旁边站着闻绪风,便咽了咽口水压低音量问苏眠月:“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淋湿了?还有那闻家的侯爷,怎么跟着小姐一起来了。”   苏眠月接过怜心手上的帕子,擦了擦下颌,又转头看着在大量四周的闻绪风,便吩咐冬青再去拿个干净的帕子来。   今日雨大,馆中客官并不多。   她带着闻绪风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便让人温了一壶果茶来。   “侯爷喝杯热茶先暖一下身子,待会儿回侯府换身衣裳,可别感染风寒了。”   闻绪风拿起手边的茶杯,温热的青茶入口,带着果味的香甜,味道颇为新奇,咽入腹中似有股暖意驱散雨水浸湿的冰凉。   一旁几个伙计躲在门后打量着这二人。   “这是闻府的那位公子?”   怜心点点头,小声说道:“是的,若无意外,小姐以后就要嫁给这位。”   翠菱看着不远处那英俊的面容,低声说道:“模样生得真好,和我们掌柜真配。”   闻绪风正耐心听着苏眠月给他讲着这果茶里放了什么,感受到炽热的目光,他侧目看了一眼躲着的那几个人。   接受到刺骨冰霜的眼神,一行人立马心虚,条件反射赶忙将身子缩了回去。   只是突然门外有马声响起,二人抬眼望去,一侍卫装扮的人下马进馆,看了一下四周后试探地问道:“苏掌柜在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审核了好久……睡前抓了几只虫 第33章 贵客喜好   送走了来人, 苏眠月还是有点恍然。   “那卫将军府也太气派了,怎会买这么多?”   饶是一向冷静理智的邹谓看到那卫府侍从捎来的订单还是忍不住感慨。   八珍馆平日里倒不是没收过大订单,无非就是生辰家宴, 聚会小酌, 一趟下来收入也十分可观。可这卫将军府财大气粗,此次购下的光是定金就几乎是他们半个来月的营收。   苏眠月也忍不住心里感慨着, 在她心里八珍馆还在小作坊阶段,竟已经能吸引到这么大的订单了吗。   她摇摇头,伸了个懒腰说道:“还好时间充裕,这些时日好好准备妥当些, 食材得提前先去定下。食盒装点也要好好再设计一番。许其,这些时日你也留心着, 多教着些给冬青冬明分担一下。”   店内几个人一刻不敢懈怠,都认真听着苏眠月的吩咐。闻绪风看着苏眠月, 此时的她又与平日里不同, 褪去了几分稚气, 多了几分伶俐睿智,聪慧又机敏。   一时间他也意识到自己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便先行告辞了。   “时日也不早了。”   苏眠月看着他身上还有些湿着, 便也不做挽留:“侯爷慢走,记得换些衣物,当心风寒。”   闻绪风见对方身上也没有多好, 点点头, 刚想开口说什么,看到八珍馆那几个人探究的眼神, 便又闭上了嘴, 转身告辞了。   雨停了店内也陆续开始来生意了, 苏眠月拿着单子在研究着。   此次因卫将军老夫人过七十大寿,府上不敢怠慢,想着大办。这将军府倒也不为难人,定的都是店里售过的吃食,还有一些常规如枣糕、桂花糕、团子一类的吃食。还详细写出了一些忌口的,不能做的食材。   只是这下面留了一行字,倒是让她很是想认真琢磨。   “馆阁更开新食,必另重谢。”   苏眠月转头问邹谓:“这是要我们另出新品的意思?”   那秀才点点头,说道:“这卫将军府应此前就派人买过八珍馆的吃食,几乎样样都列举了。只怕是尝过了还不尽兴,想让馆内再出现未曾售过的去府上。”   苏眠月看着那订单头疼起来,又要开始研究新品了。做新品并不难,不过她见都没见过那卫将军府的老夫人,摸不清喜好,又怎么有头绪。   于是到晚上回府进晚饭时,苏眠月还在认真琢磨这个。   突然她莫名想起那日在春日堂遇见的卫家小姐,这姓氏并不常见,或许就是将军府的人。   那荀元贞与陈知年看起来倒是同卫小姐关系不错,说不定可以问问。想到这里苏眠月倒是愁眉舒展,食欲也上来了些。   餐桌上那老夫人见苏眠月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说道:“月丫头,吃着吃着突然心情好了起来,这是发生何事了?”   苏晓宛闻言转头看了苏眠月一眼,见对方的确一副心情颇好的神情,心里略有些不快。   苏眠月倒是大方点头承认,笑着说:“祖母观察好细致,近日八珍馆生意不错,孙女高兴。”   那江氏笑笑道:“这八珍馆越来越有声有色了,月丫头倒是能干。”   桌面上说笑着,那苏桓山颇为不爽地应声道:“可别出去摆摊就行,丢苏家的脸面。”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敛,看向一旁的苏眠月,苦口婆心说道:“祖母怎么说的,不许你出去风吹日晒。”   苏眠月撇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苏桓山,点点头道:“孙女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现在八珍馆生意也逐渐好了,推车也是偶尔才会出摊,让其他人来倒也不是不行。   见她如此乖巧模样,老夫人也稍放下了心,开口道:“今日我也收到了卫将夫人的帖子,那老姐姐要办寿辰了。苏府虽同卫府交情不深,但那卫将军毕竟于阳儿有师恩,这点缘分也是珍贵的。”   一听到卫将军,苏眠月立马反应过来,认真听着。   “朗儿,那日你可要记得,公务繁忙,切勿忘了。”   “孙儿明白。”   作为苏府当家,苏桓朗必然不能缺席。若无意外他们几个小辈应也是要一同去的。   饭后,苏眠月就端着一碗杏仁茶来到老夫人的院里。   老夫人喝着手上醇香的杏仁茶,见苏眠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问道:“月丫头,这是有何事,怎么,不敢和祖母说?”   苏眠月摇摇头,说道:“今日八珍馆收到了卫将军府的单子,此次宴席,他们想要买八珍馆的糕点。”   “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碗勺,坐直了身子:“我们月儿这么能干?八珍馆已经能收到将军府的青睐了?”   她点点头,见老夫人并没有像她设想的,嫌弃她去给即将赴宴的门府做吃食,悬着的心便也放下了。   “但是祖母,我同那卫将军府的老夫人连面都没见过。将军府送来的单子,只说了避讳之食,未曾说喜好,不知祖母可知那老夫人的口味?”   听闻此言,老夫人却笑了笑,说道:“我同那老姐姐也只见过几回,并不了解她喜好。许是想吃些新奇的,只要不做忌口的便可。”   见苏眠月还是愁容难消,又开口安抚道:“那老夫人年岁高,不常出门。像祖母一样,只在家中,但凡要出门,无非也是些宴席或寺庙给孩儿们祈福。”她拍了拍苏眠月的手,慈祥地笑着:“只要是孩儿们用心准备的,我们这些老人,哪儿有不喜欢的道理。”   听闻此言,苏眠月略有些诧异。她倒是一直想着,一个名门将风下年事已高的老夫人,必然见多识广,对自己大寿的生辰应该很是重视,因此吃食恐怕也会挑剔些。   只是听祖母这么一说她倒反应过来,既年岁已长,子孙满堂,那有什么比得上子孙的孝敬更重要。   她看着面前祖母慈爱的笑容,突然想念起在另一个时空的爷爷奶奶来。   “祖母…”   “哎呦…”   苏眠月轻轻拥抱住老夫人,老夫人笑了笑,被抱了个满怀。   “多谢祖母,孙儿知道了。”   她笑着,起身正准备走,那老夫人又叫住了她:“今日你二娘去慈山寺带了些素饼下来,你带些去吃吧。”   苏眠月笑着摇摇头道:“多谢祖母!但是不用了,孙儿不饿!”   老夫人却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听闻,那老姐姐素爱吃慈山寺的斋食。”   听到此言,苏眠月愣住了脚步,读懂了老夫人的话外之音,高兴说道:“听祖母的话,我这就去拿些尝尝!”   说完便迈着轻快的脚步,拿着桌上的素饼回院了。   次日一早,苏眠月就起来了。连梳妆时对着镜子都神采奕奕地笑着,这模样倒是让怜心看了好奇起来。   “小姐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如此高兴。”   苏眠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那将军府的单子有思绪了,自然高兴。”   来到八珍馆,一行人在忙活着,店内还有些客人,门外也有些好奇的看客往里瞧。   苏眠月一脸疑惑,她拨开行人走进馆内,却看见馆中放了些篮子瓜果和几个匣子,那吕老爷带着夫人正在馆中。   三掌见苏眠月来了,连忙开口道:“掌柜的!我们掌柜的来了!”   馆中的人同站在门外的看客们都纷纷回头看向她,苏眠月面对眼前的场景,开口问道:“吕老爷,吕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那吕老爷今日看起来可比昨日心情大好许多,吕夫人也面带着笑意,一副幸福的模样。   “昨日,幸亏得苏掌柜一助,不仅断清我儿困扰多年的病症,更解开我府内多年未解的心结。”吕老爷和吕夫人相视一笑,又道:“昨日太过匆忙,礼数不周。今日我特携爱妻,前来致谢。”   苏眠月看那吕夫人满脸幸福,不免有些欣慰,心里自然也为她开心。   “不必太客气,小公子身体安康最重要,见吕夫人如此,我也很为她高兴。二位情比金坚,吕夫人温淑贤良,即便没有昨日风波,小公子的心结迟早也能解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二人心坎上,又连连道谢,说着还向四周的看官们推荐起这八珍馆的吃食来。   那些看客闻言,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也大致了解这八珍馆成就了一段佳话。送走了吕府的人,店中很快便又坐满了客人。   不知是否是错觉,此事一出,苏眠月感觉八珍馆似乎名声又响了些。这些日子客人多了,许多客官她都并不太熟悉,想来应是新客,便也盘算着把二楼也用上。   二楼虽不大,但让邹谓许其收拾一番搬到一楼院子后,空出的房间将木床木门拆一拆,也算空间大。加上二层又能看风景,客人也愿意待,她便遣人认真打扫了一番,倒是焕然一新,多了个载客之处。   今日天气甚好,苏眠月却无心出行。   她回味着那日吃的素饼,按照祖母的提醒,这卫将军府的老夫人想来应是爱吃慈山寺的素饼。   那素饼层次细密,软硬适中,既是素饼用的应该是素油。香而不腻不油,馅料虽是白莲蓉,却只留了丝滑的莲蓉香并未加太多糖。   “苏姑娘。”   苏眠月抬头,见那陈公子带着卫家小姐,站在门口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陈公子!卫小姐!”   昨日那陈知年来的时候,她特地拜托对方下回把那卫家小姐约出来。本想着是去找个环境清幽的茶楼吃吃茶浅聊一下,哪知这陈知年倒是直接就把卫芙蓉带到八珍馆来。   找了个好位置安顿好二位贵客,苏眠月便直奔主题,问起了卫芙蓉是否知晓将军府在八珍馆定吃食一事。   那卫姑娘却笑着摇摇头:“这事我还是听陈公子说的。府上所有大小事务,或许大姐姐知道,轮不到我。”   闻言苏眠月略有些愣住,她差点忘了昨日陈知年所说,这卫芙蓉不过是妾室所生,因生母去得早,又体弱多病,得老夫人养着。说来同自己倒有些像,自己也完全不了解苏府上下的事物。   她略微有些尴尬地抱歉,那卫姑娘却体贴地摇摇头,说道:“无妨。只是幼学之年过后,我便不同祖母共住在同院。祖母身子不好,要静养,吃食也简单。喜饮茶,特别是龙井。”   苏眠月认真点点头,记录着。   陈知年插嘴道:“卫府上下喜饮茶的倒不少,想来虽是将门之家,倒也落得清幽雅致。”   卫芙蓉点点头,卫家虽是将门之家,但娶妻多娶书香门第之女。因而其男子虽乐于奔赴沙场,女子除了最小的卫兰君,其他都养得如卫芙蓉这般温婉体贴,知书品茶,也算日常之举。   三人正津津有味谈论着,岂料那翠菱却敲门进来了。   “掌柜的,有人送东西来了。”   苏眠月一脸疑惑,接过翠菱手上的匣子。   打开一看,入眼的是上好的纸张,包裹着不知何物。   只是这匣子一开,气味便让人猜出是什么了。   那卫芙蓉上前一看,惊讶道:“西湖龙井?”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还有一更会晚一些。 第34章 龙井莲蓉酥饼   一大匣子的龙井, 饶是苏眠月不懂茶,光浅浅闻这茶香都能感受到这茶的贵重。   苏眠月愣在原地,连忙问道:“谁送来的?”   翠菱笑了笑, 答道:“是侯府的人送来的, 听说是闻侯爷准备的。”   听到此处三人皆是愕然。   苏眠月是没想到这闻绪风有将那日所听放在心上,更没想到他也了解自己的困境, 在这个时机给自己送来这些。   那陈知年和卫芙蓉自然是惊讶二人的关联,他们倒是意外,这闻侯爷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陈知年同他共饮过几回, 也只不过点头之交。他倒是有听过闻苏两家的婚约,只是一直觉得不过是口头之约, 闻府只有闻绪风一子,未必会为了口头之约牺牲其独子婚事。   何况即便两家要成亲, 那必然也该先娶嫡女苏晓宛。   陈知年没忍住, 问道:“苏姑娘何时同闻侯爷关系如此交好?”   苏眠月略有些尴尬地收起匣子, 开口答道:“倒也谈不上交好,前些日子承蒙侯爷相助,又因语鸢, 所以多了些交集。”   陈知年见她这番模样,便知详情肯定不止于此。刚想接着发问,又觉得刨根问底有失风度, 便也只好讪讪收住。   那卫芙蓉倒是没多想, 她笑了笑打趣道:“这闻侯爷倒是如有顺风耳了,怎会知我们正说着祖母好龙井之事。”   三人又稍微聊了些, 便打算分别。   苏眠月诚恳地向卫芙蓉表达谢意, 那卫家小姐却笑笑, 只道期待寿宴那日八珍馆的手艺。   陈知年倒还想再说什么,只是犹豫之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让苏眠月注意休息,自己告辞而去。   苏眠月回后厨,看着那一匣子龙井,心中其实已然有了主意。   那素饼她尝了,味道是比想象中好吃,但是做法还是十分简单的。   说是素饼,其实更像是酥饼,她之前也吃过类似的。   在她上下班的路上有一家专门卖烧饼的铺子,同样也是椭圆形状,有层次酥渣,表面上同样也撒了芝麻粒。只是她爱吃肉馅儿的,咬开层层酥香的饼衣,里头有香味四溢的胡椒肉饼,若是碰上新鲜出炉,里头还有肉汤汁水。   既然这老夫人爱吃素饼又好品龙井,那二者结合自然是最优解了。   龙井馅的甜点她也吃过,以前吃蛋黄酥的时候就吃过里头包着龙井莲蓉馅儿的,如今想来那味道还在脑海中,要复刻也并不难。   “许其,还有去芯白莲子吗?”   许其点点头,这白莲蓉是店内常用的食材,稍微少一些他就会及时去补。   苏眠月让怜心给自己系好衣袖就准备开工了。   这白莲蓉必然是要的,先用牛乳泡好蒸煮,加少量的糖后将其碾碎成蓉,慢火炒干水分,再加一些胡麻油增加其润泽度备用。   另一边她小心地打开那纸包好的龙井,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取到掌心放进干燥的小磨坊中,一回或许不够细,多重复几回,那茶叶就慢慢变成了茶粉。   看到怜心和许其在旁边默默看着,苏眠月笑了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那白莲蓉给我端来?”   “噢噢!!”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打着下手。这也不怪他俩,他家掌柜的总是有各种巧思,若无吩咐,他们都无从下手。   “许其,你去将我拿出来的那些面粉,素油还有一些糖与水混一起,揉好面团擀出个大面片来。”   许其点点头,问道:“小姐可是要做酥饼?”   “还挺聪明。”苏眠月笑了笑:“叠油酥成团你会吧?”   这下轮到许其笑了,做酥饼叠油酥,和苏眠月其他新奇的糕点相比,倒成了十分简单的工序了。无非就是擀薄,刷油酥,再叠在一起又擀薄。重复多几回,层层酥脆的饼皮也完成了。   “那是自然,交给我吧。”   苏眠月笑着,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教他们新式甜点,都差点忘了许其本身就是学传统糕点的。   那龙井茶粉加入白莲蓉里不断拌匀,很快,白色的莲蓉就被染成了茶绿色。   那磨坊并不能做到像现代一样处处都磨成细腻如尘埃的粉末,但留出来的一些细碎的茶粉却显得这绿色的龙井莲蓉更加真材实料了。   加入茶粉的过程中莲蓉馅儿会不断变干,因而适量的胡麻油增加其油润度很有必要。   胡麻油其实就同现代的芝麻油差不多,苏眠月一向不太喜欢用这种植物油做糕点。一是味道太突出,容易干扰原食材的口味;二是这个时代动物油实在是用得多,处理得也干净。虽然有不够健康的嫌疑,但不得不说猪油牛油,的确是取代黄油的最佳选择。   这边备好了龙井莲蓉馅儿,许其那边又等着忙碌了会儿,油酥团子便成型了。   她熟门熟路地拿起一个团子,拇指轻捻,将调好龙井莲蓉包了进去。包好后又按扁,略微擀薄成椭圆饼状,最后刷点水撒上芝麻后又用擀面杖压紧实,就可拿去热好的锅中去烙。   油酥面粉在高温下散发着香气,裹在里面的龙井莲蓉香味也被激发。烙得略带金黄后,中间绿色的莲蓉若隐若现,颇有食欲。和这酥香气味一起迸发而出的,是上好的龙井同醇厚的莲蓉香,原本糕饼和品茶应是两件同时相衬而为的事,可这龙井酥饼却仿佛兼顾二者,既有饼香,又有茶味。   “好香的茶味啊……”   怜心看着锅中的饼,口水都流在嘴角了。   这饼倒是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她拿起成品吹凉,浅尝一口。龙井莲蓉馅足,只一小口就能咬出馅料。这饼皮倒是同那慈山寺的素饼差不多,她吃着吃着,觉得馅料已然到了她所期望的效果,只是这饼皮在保留素饼原有的制作方法的同时还能再尝试改善一下。   “下回再试试,往调好的油酥里加一些龙井莲蓉,每层刷的时候试试把这绿色的馅料也刷进去。”   许其点点头,思忖了一下就恍然大悟了:“小姐是想这酥皮之中叠加龙井莲蓉?”   “正是。”苏眠月观察着那饼皮,又说道:“这素饼的皮下回还是得做,不是换一种皮,只是增加一种。我不过是觉得一口下去层层叠叠的龙井绿不仅好吃,看起来也好看。”   许其点点头,分析道:“许是这饼皮甜度不够,龙井莲蓉也不够甜,所以一起显得还欠缺些。”   苏眠月却摇摇头,开口说道:“甜度不能太高,我吃过慈山寺的素饼,和这个差不多。”   又想起了那个肉馅儿的烧饼,这饼皮加上胡椒肉馅儿,一定好吃。只可惜这个时代这个地方胡椒乃是珍品,不好买不说,价格还贵。自个儿做着吃吃还成,拿出来做买卖就有些不划算了。   不过是用来试试,所以做的成品并不多。她将几个分给店里其他人吃着,看着余下的陷入了沉思。   想到闻绪风给自己送来的这一匣子龙井,她不识货,不太知道值多少钱。但是那卫姑娘都说品质不凡,想必这一匣子价格不菲。   想到闻绪风那张冷冰冰的脸,湖心亭之后对方在她心里又好似生动许多,至少也会狼狈,也会有无所适从的一面。   莫非……   她稍微陷入了沉思。   莫非现在闻绪风对她有点意思?   她看着那匣子,莫名有些欣喜。不说喜欢了,至少她同闻绪风交情必然比之前要亲近一些。与之相对的,八珍馆也在蒸蒸日上,这苏二姑娘的两个愿望可谓是十分顺利地进行着。她自己也不排斥,就好像这两件事也是她所希望发生的一样。   念及此处,她便将剩余的几个龙井酥饼装好,又叫来翠菱。   “翠菱,辛苦跑一趟,替我将这食盒送去侯府。”   翠菱拿起食盒,刚准备走,又回头问道:“掌柜的,这是送给闻姑娘的吗?”   苏眠月摇摇头,回到:“你只说是感谢侯爷相助,那闻侯爷自然会将里头的吃食分给语鸢的。”   提到闻语鸢,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她来找自己。   她思忖片刻,自言自语道:“该不会真的被罚关起来了吧?”   另一边侯府院子里,闻语鸢的确被关着出不去。   她看着紧锁的院门,扭头吐着苦水:“吴嬷嬷,我到底要多久才能出门啊?”   吴嬷嬷笑着说道:“那得看侯爷怎么想了,谁让堂小姐调皮,非去惹着他呢。”   闻语鸢皱着眉毛,撅着小嘴。她已经被关在院中好几日了,那闻绪风还是不见让她出去的打算。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那风哥哥如此睚眦必报,她本意不还是为了他好吗?要是没有她和秦儒卿的撮合,她那风哥哥又怎么会有机会和苏眠月单独相处。   闻语鸢转念又想,难道闻绪风对苏眠月并无此意?   可是她姑母选定苏眠月的时候也没见她哥哥反抗啊。何止不反抗,平日里姑母来聊天,提起此事更是不见他反感。   “真是奇了个怪。”   身边的随从正替闻绪风整理着衣装,利落地替他系上披风。他身有职务,此刻要紧急出门见一重要人物。   哪知风尘仆仆刚走出自己的院门,就见府上的家仆手里又拿着个食盒进来。   这一来二回的,那侯府奴仆都认得这食盒是八珍馆送来的了。瞧见侯爷要出门,赶忙禀报着。   “侯爷,苏家二姑娘又送吃食来了。”   闻绪风看着眼前的食盒,抬手打开一看,几个中间透着茶绿的金黄酥饼被安放在盘中,只掀开盖就能闻到酥脆气息和香郁若兰的龙井味。   他愣了愣,门外的马却突然啼叫一声,似乎在催促他快点出门。   家仆拿不准他家少爷的想法,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今天这也要喂鱼吗?”   闻绪风没思考多久,扬了下身后的披风,又加快脚步,开口道:“给堂小姐送去吧。”   “是。”   那家仆看着自家少爷匆忙离去的身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苏二姑娘怎么又往侯府送吃食?   不过侯爷对妹妹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堂小姐嗜甜,平日里侯爷也常常会给堂小姐带些吃食。这苏二姑娘送来的吃食,说不定还是自家侯爷吩咐买下的。   那家仆心里想着:我们家侯爷真是好兄长。   另一边闻语鸢打了一个喷嚏,又在心里默默将自己的堂兄数落了一顿。 第35章 卫将军府   卫将军府府在城东, 离八珍馆并不算近。所幸卫府也算考虑妥帖,特地一大早就备了车马来运这甜点。   苏眠月今日也起了个早,和店里的伙计们一同整理, 帮忙一一同卫将军府的人清点着数量。   “庞管事, 可别走太颠簸的路,别颤坏了。”   那庞管事检查着车轮, 笑笑说道:“放心吧苏掌柜,即便是为了我自己,也一定完好无损送到。”   苏眠月客套笑着,叮嘱道:“里头的一些字条说明, 也劳烦庞掌事叮嘱府上人看看。”   因是为了祝寿,她在一些花了小心思的糕点中放了些吉祥语, 也是希望能讨个喜头,让老夫人这诞辰过得更喜庆些。   收到一大笔余款时, 她终于在此地体会到了赚钱的乐趣。   倒不是她多不爱财, 主要是在这里她对金钱的概念实在过于浅薄。   一来这苏二姑娘看似虽是孤苦无依庶女, 可她兄长和爹娘给她留了大笔财富,田产地契,也算是小小富婆了。   二来她实在头疼这里金钱往来的算术, 日常开销让怜心帮忙计着,店铺收支又让邹谓算着,她只是每几日大概对照一番。   如今崭新的银两银票放在面前, 颇有实感, 让她体会到努力事业的快感。   她吩咐邹谓适当给伙计们发些奖金,若生意不忙今日可以早点关门。自己也准备匆匆回府, 收拾一番同其他人一起去卫将军府赴宴。   既是寿宴, 那自然也不能穿过于暗沉颜色的服饰。   银绣群青长裙, 腰身束上缀了珠花的腰封更显纤细。锦雨香缎,薄纱细丝,倒是衬得她明艳了几分。   一袭青丝挽发髻,怜心别出心裁地用丝线玉簪点缀着,白玉步摇花钿缀了略施黛色的珠玉,又添有银丝细花,看起来更是精巧别致。缂丝银簪挂了碎玉流苏,走起来微微摇晃,倒是温婉端庄中留了一份俏皮。   怜心手上替苏眠月梳妆,嘴上也不停歇:“小姐真是忙坏了,奴婢都感觉小姐这发丝都不如从前柔顺了。”   苏眠月好奇地翻看着首饰盒,心中默默感叹这苏二姑娘虽然不爱精心打扮,但首饰也比自己在现代多多了。又不小心看见收在一旁的玉坠子,联想起闻绪风说这坠子丑的话,心想或许这闻绪风也没说错,侯府的好东西估计比苏府多多了,自己不过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罢了。   上一回苏府上下同行还是去国公府赴家宴,今日齐齐上马车赴寿宴,颇为声势浩大。   苏桓山今日见她也少见没有对她阴阳怪气,那苏晓宛今日明显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只是她身子不好,总有病态在身,倒有让人怜香惜玉之美了。   一到城东卫将军府,就可见门外都是赴宴的宾客。府上管事和家仆在迎接着,四处都是喜气的装潢,颇为隆重。   府上亭台楼阁都布置了来客坐处,苏老夫人和苏桓朗带着他们其他人往高堂内,同那卫老将军和夫人打着照面,客套几句长辈们便留下来话家常,反而让他们这些小辈先去外头,赏赏府上园景,或者去亭上品茶赋诗,等候正式宴席大开。   初来乍到,苏眠月便也只能跟着来到亭台边。   此处桌上还摆着今早从八珍馆送来的糕点,倒是让苏眠月莫名有些舒心。只是这公子小姐们正饮茶赋诗,玩着飞花令,这种事情她实在做不来,看着其他人诗性大发的模样只觉得无聊。   加之许多人她也都不认得,偶尔遇到眼神打量自己的,她都要自我怀疑一番是不是遇到了认识的人,只是自己忘记了。   好在整个卫将军府她至少还认得卫芙蓉,便试图眼神寻找她的身影。   一旁的苏晓宛见她东张西望的模样,没好气地靠近她低声说道:“今日不同在国公府,可别闯祸丢人。”   苏眠月看着苏晓宛一副对自己嫌弃的模样,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做什么丢苏家脸面的事情,笑着说道:“妹妹才要当心。”她望了望远处的湖面嘲弄着说道:“可别又跌下水了。”   “你……”   苏晓宛看她一副满不在乎转身就走的模样十分不快,旁边雨香也没好气吐槽着:“自落水后这二姑娘越来越没规矩了,小姐日后别理她。”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苏晓宛不知为何,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和从前差别更大。明明还是那人那张脸,怎么会给她换了个人的错觉。   离开了那片附庸风雅的地方苏眠月倒是自在多了,这府上人来来往往的倒也热闹,自己不妨随便逛逛。   只是绕着后面的院子没走几步,就见有一群人围在那儿看热闹。   “中了中了!!”   “又中了!!!”   怜心好奇地踮脚看着,兴奋地说:“小姐,那边在射箭!”   “射箭?”   比起刚刚另一处的诗词歌赋,她倒是对这种体育项目更感兴趣,便带着怜心开口道:“走,看看去。”   卫府是武将之家,将军府后院大,后头空旷处常做射箭练武之用。   她走到树荫下,看到十米开外放着好几个箭靶,而人群之中站着一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两脚踩在石台上,正拉满弓,瞄着远处的靶心。   现场在她认真瞄向靶心时非常有默契地保持缄默,待她一松手,弓上离弦的箭直直冲向红色靶心,人群也霎时发出欢呼声。那红衣少女自信地笑着,又伸手拿出另一支箭,果然又是正中红心,现场又沸腾起来。   苏眠月被这技术惊讶到,更重要的是那少女看似年龄不大,或许比自己还要再小些。可是那意气风发的姿态,以及高到吓人的精确率,着实让她心生佩服。   “这丫头,又在四处显摆了。”   苏眠月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端庄文雅的姑娘。对方看着远处的红衣少女,笑得宠溺又温柔。见苏眠月回头,便又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如沐春风,饶是她一个现代人,都能感受到面前女子的美貌,一颦一笑间温润如玉,皓齿蛾眉,书香气质,一看便知是高门贵女,大户人家的女儿。   只是眉眼间,和那卫芙蓉多少有些相似。   卫玉棠见苏眠月愣住了,便语气抱歉开口道:“我吓着姑娘了吗?”   苏眠月摇摇头,连忙道:“没有没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请问姑娘是?”   卫玉棠又笑了笑,这下苏眠月看出了,对方颊边还有酒窝,倒是端庄之下多了几分俏皮。   “姑娘若是喜欢,叫我玉棠便可。”说罢她又望向远处的红衣少女,说道:“那是我顽皮好动的妹妹,卫兰君。”   听闻此言苏眠月才反应过来眼前女子是卫家的小姐,连忙开口道:“原是卫小姐,小女姓苏,如不嫌弃,叫我眠月就好。”   “苏眠月?好名字。”卫玉棠笑了笑,说道:“苏姑娘或许是不记得了,你我二人有过一面之缘。我同忠定将军也见过几回。”   提到苏桓阳,卫玉棠脸上的笑容倒是换成了惋惜,又看了看苏眠月,见对方似乎真的对自己一无所知,便也没打算多说什么。   知道对方之前认识自己,苏眠月连忙解释:“玉棠姑娘不要误会,我的确是因失足落水失去了记忆,并非有意忘记姑娘的。”   卫玉棠笑笑,让她坐下休息。   苏眠月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女子颇有亲切感,像姐姐一般温婉体贴。   “兰儿那丫头,琴棋书画一样不沾,刀枪剑斧倒是一样不落。”   听着语气像是责怪,可是对方的眼神中装着的又分明是宠溺。苏眠月笑笑说道:“听闻卫府有一位精通骑射的小姐,不知是否就是眼前这位?”   “精通骑射?”卫玉棠笑了:“精通倒谈不上,反而是爱玩爱闹的,那马背上都不知摔了几回了,好胜好斗的。”   “那小姐看起来很是幸福。”苏眠月看着远处的卫兰君,多少有些羡慕有爹娘疼爱,兄长姐姐相护的卫兰君。   听到苏眠月这句话,卫玉棠回头,却看见苏眠月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见对方如此,她倒是认真打量起眼前人来。   苏府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这苏二姑娘处境不易,算是个可怜人。如今再看对方一副楚楚动人模样,开口就是对自己妹妹的羡慕之情,一时之间心中也莫名怜爱。   “玉棠小姐。”   二人回头,那相府黎小姐带着婢女,站在她们二人身旁。   刚看到来人苏眠月就皱着眉头。经上次乞巧节,她就感觉这相府小姐对她并无善意,如今见了她也直接无视,去和卫玉棠打招呼。   那卫玉棠拉着她的手,说道:“许久未见,柔儿如今更是出落得水灵大方了。”   黎柔儿笑得灿烂,倒是苏眠月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何必说这些,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两人看起来倒是旧相识,那黎柔儿一来,苏眠月站在旁边也只能干等着,听着她们聊天。   卫玉棠见苏眠月尴尬倒是给她抛了些话题,苏眠月能感受到对方的体贴与善意,只是她记忆全失,一问三不知,自然也难以融入。加上那黎柔儿话里话外都不大想与她聊天,苏眠月自然也知趣,知此地不宜久留,很快便告辞了。   “大姐姐!!”   卫兰君跑着冲向卫玉棠这边,身上还带着热气,跑得气喘吁吁。   卫玉棠温柔地笑着道:“慢一点,怎的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那卫兰君拔得头筹自然兴奋,和旁边的黎柔儿也笑着打了招呼。   她好奇地看着苏眠月离去的身影,问道:“刚刚那姑娘是哪位?”   “苏府的二姑娘,苏眠月。”卫玉棠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身材纤细体态婀娜,倒是赏心悦目。   旁边的黎柔儿却笑了:“是个有手段的,兰君姑娘可要小心着点。”   “有手段的?”卫兰君不解地回头,她远远看着,还觉得那女子生得不错,以为是她大姐姐的哪位闺阁密友。   黎柔儿看着苏眠月远去的身影,冷笑道:“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推下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旁边的卫玉棠见一向乖巧伶俐的黎柔儿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有些讶异,只是那卫兰君倒是没思虑那么多,感叹起来:“连亲妹妹都害?她图什么?”   “图什么?”黎柔儿看着远处的苏晓宛,开口道:“自然是图与侯府的婚约。”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还有一更会晚些 第36章 金玉满堂白玉福袋   “眠月!!”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苏眠月方才回头一看,果然瞧见那闻语鸢同华南烟正向她走来。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闻语鸢兴奋地拉着她,絮叨个不停:“这些日子没见, 可想你了!”   旁边的华南烟见她这模样当场拆穿:“是想眠月姑娘了还是想八珍馆的糕点了, 你啊,心中有数!”   怜心也在一旁附和着:“闻姑娘几日不见, 倒是消瘦许多。”   苏眠月回嘴道:“只怕这些日子被关了起来,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去买了。”   三人哄笑着,那闻语鸢想起这些日子的境遇倒是愤愤不平起来:“还不是怪闻绪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叫他哥哥了, 就叫他闻绪风!”   “不过……”那闻语鸢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苏眠月,说道:“那日你同风哥哥, 可有发生什么?”   一提到那日,苏眠月回想起来多少觉得有些暧昧, 大庭广众下她也不好说这些, 只能装傻:“不是说了不叫哥哥吗?”   闻语鸢一愣, 似乎又想起了前些日子闻绪风关她在院子里的事情,愤愤不平。   几人一番打闹说笑,苏眠月不见闻绪风, 便好奇问道:“侯爷可是也来了,人呢?”   闻语鸢看着苏眠月,又露出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在苏眠月面色坦荡仿佛只是不小心想起来随口一问。   “他和叔叔去找卫老将军去了, 他们大人之间讲的肯定又是枯燥乏味之事。”   苏眠月点点头,闻绪风身份与他们不同, 皇家血脉, 地位贵重, 卫府自然也当贵客看重。   今日卫将军府来的人很多,有地位显赫在朝为官的,也有寒门出身却与卫府沾亲带故的,更有他们这种略有交集在城中还算有点名气的。   府上亭台桌椅多,处处都设有瓜果同糕点。那糕点就出自八珍馆,苏眠月看着过往来宾吃着自己出品的吃食,心中那种熟悉的,属于烘焙人的满足感又出现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八珍馆的糕点风靡全城。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灵光一现。在现代都有网红牌子,颇有噱头,那一套营销策略不知放在古代是否奏效?   虽然她自己从前是排斥网红一词的,毕竟现代社会网络营销太盛,倒是让酒香不怕巷子深变成了天方夜谭。虽然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的甜品做得够好,但是在古代这何尝不是一种打响招牌,招揽生意的好手段。   于是直到开席时,苏眠月一直为“如何让八珍馆成为京城网红店”认真思考着。   将军府内大摆宴席,偌大的厅堂都摆不下那大圆桌,许多桌席都摆在了堂前。   每一位宾客的座位都是安排好的。厅堂内自然是卫将军府的至亲和些名公巨卿,苏府独占一桌,位置倒也靠近厅堂前。   苏桓朗早就将老祖母安顿好,又找来下人将他们几个一个个寻来,颇有当家哥哥的风范。   苏眠月坐在席上,她还兴致勃勃期待着这卫将军府的美食,岂料转头就看见苏晓宛看向厅堂的地方出神。   她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里头。虽堂内人多,但不得不说人群中闻绪风还是显眼。   许是厅堂那地面高些,闻绪风身材也修长,又或是身着白衣,一脸淡漠地坐在主桌中,微微侧着身子听着旁边的人说话。   主桌旁边坐着国公府同华将军府,荀元贞华南烟都在,那闻语鸢也坐到国公府夫人边上,在桌上谈笑风生。   苏眠月远远看向厅堂内的景象,突然觉得自己同那边是两个世界。忍不住感慨着,虽然也收到了请帖来参加宴席,但是门第有别,高低有异,苏府同那些权贵终究是不同的。   那闻绪风是公主之子,侯爷之后,若无老一辈机缘巧合下的约定,苏府同闻家自然也不应有往来的。念及此处苏眠月突然愣了一下,还有那逝去的苏桓阳。若无苏桓阳,或许这老一辈的口头之约也未必能实现。   虽往常她与闻语鸢华南烟此类人来往时并无什么阶级之分,但是每到这种时候,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身在古代,不可能没有门第观念。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心里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是苏晓宛自小生在这个时代,生在苏府,自然对阶级门第差异感受更深。   苏眠月感慨地摇摇头,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有点可怜。   像是感受到苏眠月的视线,苏晓宛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苏眠月尴尬地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等着上菜。   大寿寿宴自然豪华许多,虽来这这么些时日苏眠月自己已经觉得尝过许多名菜了,但看到桌子上的菜色还是食欲大增。   黄金鹅,鲈鱼羹,蕈油鸡,桂花醋排,龙井虾仁……   桌上每一样菜放在现代都炙手可热,何况还有些她从未吃过的。   虽然她是做甜品的,但是触类旁通,对待这些菜肴自然也兴致极高。一边认真尝着,一边又想着它可能的烹调方法,煞是有趣。   主桌上也热闹,卫老夫人心情不错,虽较于往常已经多吃了许多,但那龙井酥饼上来时她还是破天荒地好奇看着。   “这又是何物?”   卫老将军见家母今日兴致如此高,吃东西也尽兴,高兴回答道:“这是儿臣找人特地去做的,外头是您平日里最爱的素饼,里头据说是西湖龙井。”   “西湖龙井?”老夫人看着饼皮下若隐若现的绿色,又闻见龙井的香气,不免有些好奇。   身旁的下人见她似有食欲,便上前拿着酥饼,小心地喂到老夫人嘴边。   刚咬下,龙井的茶香就沁入舌中,萦绕在鼻尖。酥饼用的是素油,不腻不柴,面饼煎制的麦香与龙井白莲蓉混合,咀嚼入口清新醇香,颇有天作之合的滋味。   卫老夫人点点头,开口称赞道:“不错,味道比起那慈山寺的素饼甚至更上一层楼。”   见自己的老母亲满意这吃食,卫老将军同卫夫人倒也看着开心。桌上也分食着,个个赞不绝口。   闻绪风在看到龙井酥饼拿上来时,眼神就不自觉往门外看去。还以为那苏眠月会担心自己做的吃食合不合这卫老夫人口味,哪知那人却在认真对付着眼前的菜肴,口口细品,若有所思,明明只是在吃东旭,却认真得像在读什么四书五经,看得他颇为想笑。   “贤侄,请。”   那卫老将军笑脸盈盈看着闻绪风,对方得体地接过旁边的吃食。他对闻绪风颇为赏识,虽未同他几个儿子一样奔赴沙场,但他知这闻小侯爷文武兼备,自小便卓尔不凡。很早之前他就想着要将女儿许配给闻绪风,只可惜他已有婚约,倒是轮不上他家女儿了。   看着前几日刚在自己府上出现过的龙井酥饼,闻绪风心中莫名有些异样情绪。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一咬下去暗香浮动,唇齿留香。他看着层峦叠嶂的酥饼中绿色的莲蓉,颇为意外。虽知苏眠月擅长甜食,却还是惊讶于她的独出心裁。   见那老母亲吃完整整一个酥饼,卫老将军心情大好,又命人再将下一道吃食端上来。   只见一雕花精致的托盘上放着一个白色晶莹似口袋般的面皮儿,旁边好些个小碟,依次放着各种裁剪工整的细条,糖藕,菱粉条,红、绿、黄豆糕等,旁边还架着一双筷子。   那下人将东西最先端到了卫兰君手上,又小声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卫兰君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糖藕条放入了晶莹口袋中。   而后那碟东西就开始轮转在桌上,卫家的小辈们依次将各色细丝放入袋中,直到碟子最终到卫老将军手上。   他将那白玉福袋封口,又将其反了过来,只见背面凹凸不平赫然烙着金玉满堂四字。   卫老将军起身,望向四周热闹的宴席,开口道:   “今日乃在下慈母寿辰,多谢诸位赏脸前来。望今日诸位能尽兴,好好享用美酒佳肴。在此,甚怀恩之母,谢之数十年,感激涕零。”那卫将军拿起手边的酒,直接一杯下肚,四周也响起了浩大的掌声。   卫将军对着那老夫人说道:“在此,儿子也囊收儿孙之幸,铸就这金玉满堂福袋,愿母身体安康,寿比南山!”   四周又是众人杯盏相交,颇为盛大的祝福语。那卫将军端着白玉福袋,细细将其喂于老夫人嘴边。   见孙儿如此孝顺,那卫老夫人早已被感动得泪眼盈眶。   她看着那精致的福袋,刚刚她的子孙儿女夹了一圈,原是铸就一福袋吃食同她祝寿。她张开嘴,咬了一口这白玉福袋。白玉外皮是面粉同糯米粉一同做的水晶皮,无需多大牙口便可咬破。里头的馅料入口香甜细腻,百般滋味,只是此时她心中只怕仅留有满满感动,来不及细细品味了。   众人见此情此景,谁人能不被这孝心孝行感动,议论纷纷说着着老夫人好福气。   见到这一幕,华南烟低声同闻语鸢说道:“你说这金玉满堂福袋,是不是眠月的杰作?”   那闻语鸢看着老夫人嘴边的吃食,半透明白皙的玉袋隐约可见里头多彩的馅料,倒是把她看馋了。   “那是自然,除了眠月,我倒想不出还有谁能有如此巧思。”   众人举杯欢庆着,陆续有人前去主桌祝寿。   苏眠月远远看着那卫老夫人幸福圆满的表情,自己也欣慰得很。   想来,最大的祝寿礼,若是由卫老夫人疼爱的子孙儿女们来完成,自然比她做的要来得有意义。   她想起远在现代的外婆素来爱吃北京烤鸭,同样也是寿辰,她同妈妈坐在旁边,轮流给外婆拿面皮包着烤鸭。那一次外婆狠狠过瘾了一次,直叹道:“要是我老到连筷子都拿不动了,还有你们俩给我喂食,我这老人家可就真的全天下最幸福。”   她不知此处有没有北京烤鸭,大概率是没有的。   但是这片孝心,由古至今,应也如高悬天际的明月,永恒不变。   苏眠月不自觉微笑着,看到有人吃了自己的甜点而幸福,她自然也是幸福的。只是看着看着,她像是感受到什么,眼神又移到旁边,果然见到那闻绪风正看着她,二人突然就这么对视上。   隔着好几桌宴席,又隔着好些人。周围是喧闹的人群,是杯盏交接磕碰声。   只是他们二人就像是瞬间有什么默契一般,静静看着对方,仿佛时间已然凝结。 第37章 针锋相对   宴席上一片其乐融融, 苏老夫人见那场面,自然也猜到那心思巧妙的甜点必然出自苏眠月之手,颇为感慨道:“三娘虽手巧, 却不及周青娘子心思妙。月儿倒是二者合一了, 手巧不说,心思也妙。”   席上苏老夫人同江氏对她一顿夸赞, 倒是让苏眠月难为情起来。   其他宴客议论纷纷,只道这卫府家风孝义感人,那卫将军为给老母亲祝寿花了颇多心思。这席上的糕点甜品倒也议论其中,已有不少人知出自八珍馆之手。   八珍馆的名号这些日子越传越响, 邹谓此前也同她讲过收益见长的事情,如今她也越来越有实感。   宴席后是宾客祝寿游乐的时间, 卫将军府大,各处都设了游乐的场所。   除了好些个谈笑风生闲聊之处, 投壶, 赋诗, 作画,甚至斗蛐蛐,一些夫人和年老的长辈聚在一同喝茶闲聊, 年轻人们则在各处游玩着,一派祥和安乐之相。   “过来过来!”闻语鸢宴席一结束便拉着苏眠月四处寻找着什么。   “我们这是去哪?”苏眠月哭笑不得地看着拉着她的闻语鸢,只觉得对方像自己淘气的妹妹。可怜那怜心还想跟着她一同去, 没几下又被支走了。   闻语鸢一边快步走着, 一边东张西望像在找些什么。苏眠月不是傻子,她一看便知这闻小姐又想着撮合她和闻绪风。   只是她也没拒绝, 原本她的目的之一也是靠近闻绪风, 如今天降神助攻倒也算间接帮了她一把。   “闻姑娘。”   闻语鸢一回头, 见是她在老家的玩伴王姑娘,忍不住惊喜叫道:“桦儿!你怎么在这里!!”   那姑娘身边还有好些个人,看起来同闻语鸢多少都有些交情。许是太久未见,几人兴奋地聊着。   苏眠月见她们自成一个圈子,也看似许久未见,便识趣等着她们聊天,自己在旁边看着几个小孩儿斗蛐蛐。   还未等她看明白,一回头再看,那闻语鸢和几位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苏眠月叹了一口气,四周颇为热闹,都是一些她不认得的公子小姐,实在是无趣。本想着直接回八珍馆去,又念在祖母还未回去,怕自己先走了惹她不高兴。   她望向周围,想着寻一清净之处,小憩一番打个盹儿也好。   就在她寻得一凉亭正准备坐下时,不想却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似有两个身影。   这个季节紫薇花已然盛开,粉嫩的紫薇盛开着,花团锦簇装点着纤细的枝桠,随风而来扶摇在空中。   苏眠月眯着眼,看着远处身影绰约的二人,心里还在暗叹着这两人倒也会选地方。四周虽也有人在,但若不仔细打量倒也难发现远处他们二人的身影。   只是看着看着,看到他们二人的脸时她突然有些愣神。   那男子面容依旧冷峻,只是低头同身旁女子说话时面露出难得的柔软。不知听了什么,那紫衣女子依旧笑容温婉,似乎在对男子说些着什么。   “配吧。”   苏眠月回头,见那黎柔儿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旁,眼睛也望着远处的二人。   苏眠月又顺着对方的目光回到那两人身上。闻绪风很高,约莫一米八五,放在现代也是很优越。就这么高的闻绪风,平日里腰直得像劲松,她第一次见他耐心低着头听人说话。   那黎柔儿见苏眠月看着远处二人若有所思,便继续开口道:“侯爷与玉棠小姐自小便相识,玉棠小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侯爷文武双全,秉节持重。二人从很小的时侯,便被称作金童玉女。”   苏眠月看着远处的二人,不知那卫玉棠说了什么,闻绪风原本还覆着薄冰的脸色开始有所动容,面露柔和之色。   她有些五味杂陈,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说是吃醋,她倒也没有觉得自己对闻绪风有喜爱到看到他与另一女子单独待在一块儿就能争风吃醋的地步。   但是若说是什么别的情绪,一时之间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黎柔儿说到一半,见那苏眠月陷入沉思,便知晓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一半了,继续开口:“两人天生一对,佳偶天成。若非苏家仗着当年随口许下之约,硬是要闻府娶苏家的姑娘,玉棠小姐如今也不会准备另嫁他人。他们二人现在也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此话一出,苏眠月心里难免生出些许内疚。她的确从未了解过闻绪风的过去,不曾知晓他是否有意中人。这玉棠小姐她虽只见过一回,但不知为何对方身上的娴静优雅,就足以让她心生好感。   苏眠月将注意力从远处的二人拉回来,她回头看向黎柔儿,那人眼中的鄙夷同恶意着实刺眼。话里话外像在惋惜那对被拆散的鸳鸯,可看到对方的眼神,更多的分明就是对她的厌恶。   原本心还在远处二人的苏眠月此时不知为何突然头脑很是冷静,开口道:“黎小姐何出此言,两家的婚约是两家一同定下的。苏家不过区区商贾之家,有何能耐能逼得了权势滔天的侯府。”   黎柔儿像是没料到她会回嘴,笑了一下又冷言道:“侯爷如何待你,又是如何待玉棠,你不知其中参差?”   “他待谁如何关我何事,又关你何事?你是他俩的媒婆,他们二人婚事不成你少一笔收成?”   苏眠月实在是觉得好笑,她好歹也是小半个未婚妻,自己都没说什么,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来提醒她自己的未婚夫婿待自己如何。   “你……”   她看着那黎柔儿气急的模样,心里解恨多了,刚才心里的一些烦闷也瞬间消散。   闻绪风待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原本他就是不喜欢这苏二姑娘的。   此前好几回黎柔儿都未正面同苏眠月发生过冲突,今日相见只觉得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想,厚颜无耻,浅薄无礼。她冷笑道:“若非侯爷性子宽厚,怎得有你今日的嚣张。如此无礼毫无规矩,根本不配入侯府的门。”   听到对方说闻绪风性子宽厚,苏眠月皱着眉头,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还在远处的二人,看着远处那高大的身影,十分疑惑这黎柔儿同她说的闻绪风是否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闻绪风。   闻绪风这种睚眦必报的人都能称得上宽厚,那她剃个头进慈山寺都能当师太了。   她看了看黎柔儿,这人对闻绪风滤镜这么厚,又想到七夕那丽嘉晚对方跟在闻绪风身后,开口道:“黎小姐该不会是喜欢闻绪风吧?”   终归还是十几岁的姑娘,喜怒哀乐尽写在脸上。苏眠月看见黎柔儿瞬间错愕的表情,猜也猜中对方的心思了。   “无礼!你怎会如此不知廉耻不懂得害臊,像你这种人难登大雅之堂。”   苏眠月笑了,说道:“真替你可惜啊黎小姐。”她转身,状似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开口道:“反正不管他待其他人如何,最后也会娶苏家女。”   “不对,”苏眠月看着黎柔儿越发难看的表情,笑了一下:“应该说,最后也会娶我。”   听闻此言黎柔儿脸色铁青,这是她最不甘心之处,她一向瞧不起苏家,更瞧不起苏眠月这个庶女。可她最仰慕的闻绪风却不得不娶对方。   此时,一直站在假山后的苏晓宛听闻此言,心也似被狠狠碾过一番。   与侯府的婚约,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   因而在少女情窦初开时她便将闻绪风当作自己的未来夫婿,芳心暗许。   虽然闻绪风的确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可她也知对方是自己高攀不起的。若起初她就知这婚约并非不属于她,她也断不会对闻绪风多加在意,更不会有觊觎之心。   苏晓宛莫名心生悲凉。   “小门小户果真小家子气。”   突然传来一声颇为中气十足的声音,苏眠月与黎柔儿都纷纷回头,只见那卫兰君还穿着那颇为飒爽的红衣,就站在她们身后。   卫兰君并未听到她们先前在说什么,只是看到背影就认出此人是早上黎柔儿说的那个苏家小姐。恰好也听到了对方态度颇为嚣张地对黎柔儿宣示自己同闻府的婚约,于是对眼前人印象更差。   她走近二人,看了一下苏眠月,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确样貌出众,可惜心肠蛇蝎,人面蛇心。   “不过是与闻家有婚约罢了,何必摆出一副鸡犬得道的模样。”   苏眠月稍作打量了一番,经先前一见,她倒是知眼前人是卫将军府最小的千金。看先前卫玉棠那副溺爱的模样,相比这位小姐也算集宠爱于一身,恐怕难免娇纵傲气。   只是她也不知为何对方初次见自己,就充满了敌意。   “兰君姑娘。”   那黎柔儿看到来人,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几分,听起来楚楚可怜,倒像方才苏眠月真的狠狠欺负了她似的。   卫兰君走到黎柔儿身边,又看了看苏眠月,眼神鄙夷说道:“无才无德,苏府就是这样教女儿?即便进了侯府,日后也是被休的命。”   苏眠月见那卫兰君一看便是同黎柔儿一伙的,此处又是卫将军府,是人家自己家。若有什么大的冲突,吃亏的终究是自己,所以即便对方说话难听,她也不想和卫兰君拉扯太久,转身就打算走。   看到苏眠月见了卫兰君就没了刚刚继续同她斗嘴的气焰,那黎柔儿见势开口道:“苏姑娘,刚刚多有得罪。虽苏府似乎礼数有所缺失,未教过你如何以礼待人,但我的确不该对你出言训诫,实在是我的错。”   卫兰君一听,眉毛更是皱了起来。她与黎柔儿也算从小认识,倒是极少看到对方这般委曲求全模样,于是看向苏眠月更生厌恶。   苏眠月本来都转身打算走了,听闻此言颇为无语转过身。只见那黎柔儿一脸柔弱相,这一通绵里藏针的话术倒是低级得很。只是她看着那卫兰君,果然越是没什么心眼越是容易听信这些茶言茶语。   卫兰君看向她的时候本就不甚友好,开口说的话更是带了几分嘲弄:“苏府本来也没资格来祖母的寿宴,若非同闻荀两家攀上关系,你们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家子也没资格踏入我将军府半步。”   若是只羞辱她一人,苏眠月自然觉得无所谓,可带上老祖母带上其他人,她心里自然不爽。   苏眠月眉头紧锁,眼如冰霜看着卫兰君说道:“卫小姐若是对我有成见,对我如何出言不逊都无所谓,何必带上我家中祖母。”   “我原也以为卫府乃大家,想必扶老携幼,敬老尊贤,也是府上礼数吧。”   卫兰君见对方抓住了自己的话柄,颇为生气,开口道:“不过是只会做菜的厨子,牙齿倒是伶俐,即便来我将军府也只配进后厨。”   苏眠月此时心情也不大好,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其实颇为清冷,看起来并不如她笑着和善,回嘴道:“卫小姐又会什么手艺?拉着弓箭街头卖艺未必比我一个厨子强。”   “你!!”   那黎柔儿都有些惊讶这苏眠月口出此狂言,卫兰君更是被气得不行,恨恨说道:“弯弓射箭是兵家之术,你懂什么?只怕你连弓都拉不满。”   黎柔儿也嗤笑道:“稍后的射箭赛术,卫老夫人还会亲自出场看。苏姑娘,你口中这种街头卖艺,你又有多少机会看到?自己又能参加几分?”   听到等会儿的射箭赛,卫兰君舒畅了几分,她看着苏眠月轻视着说道:“你倒是上场看看,若是胜过我,我自然高看你几分。”   苏眠月看着眼前二人一副颇为趾高气扬的样子有点无语,刚想说怎么不下厨房和她一同比做菜,岂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口中的话。   “好啊。”   假山后的苏晓宛站了出来,她定定地看着三人,开口道:“那就比比看。”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会更 第38章 绝技在手   “苏晓宛你疯了吧?”   苏眠月看着替她应战的苏晓宛, 觉得莫名其妙。   她凭什么要听她们的话,去参加一些幼稚的比赛。   苏晓宛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反对,看着卫兰君和黎柔儿, 开口道:“若是苏眠月赢了, 请卫小姐和黎小姐,给我们家老祖母奉一盏请安茶。”   听闻此言黎柔儿颇为不悦, 那卫兰君却挑挑眉道:“若是输了呢?”   苏晓宛面不改色:“若输了,苏眠月向你们道歉。”   苏眠月扭头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忍不住开口:“凭什么啊?”这苏晓宛凭什么拿自己去作赌注还要让自己去比赛,她自己倒好什么损失也没有。   “好, 就这么说定了!”   卫兰君掸了掸自己的衣裙,与苏眠月擦肩而过时靠近她耳边说道:“那本小姐就等着苏姑娘的道歉了。”   苏眠月神色难看, 她转头看向卫黎二人,却只见她们扬长而去的背影。   根本就还未等苏眠月反抗, 那三人就已经替她约好了待会儿的射箭赛术。   她看向苏晓宛, 略微有些恼怒:“你究竟什么意思?平日里为难我便罢, 这回那二人羞辱的是整个苏府,你也要合着她们一同给我难堪?”   苏晓宛却哼笑了一下,转身认真看着她:“苏眠月,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苏眠月一脸茫然,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她完全不理解,气笑道:“我装什么?我怎么失去记忆的你心里没数吗?”   二人对视一番, 那苏晓宛见她那姐姐眼中的确坦荡地透露着无辜, 便也只得深呼一口气,说道:“那卫兰君虽爱舞刀弄剑, 但是艺精在刀剑, 射箭不过稍比普通人强些。当初二哥哥教了你多少, 十五丈开外你能射中一枚柿子,忘了吗。”   这下轮到苏眠月愣住了,带着一脸清澈的无知:“一丈是多远?”   苏晓宛翻了个白眼,她开始转身往后走,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一丈。”   苏眠月有些震撼地看了看她们之间的距离,惊讶道:“一丈这么远!?我能从十五丈远射中一个柿子??”   苏晓宛点点头,神色略微有些缓和:“纵然失忆,可你的技能未必也缺失,否则你怎么会糕点烹制一样不落。”   这下轮到苏眠月懵了,她之所以会做那些糕点,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甜品师,和这苏二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更是不知道这苏二姑娘身上会做的事情,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   苏晓宛见她还是面带愁容,便善解人意开导说道:“我知你也许久未练骑射了,但稍微熟悉手感,将所学的回想出个七八分来,同那卫兰君相比也绰绰有余。”想到方才那二人满脸鄙夷嘲弄的模样,苏晓宛抿住了嘴角。   事实上羞辱苏眠月,她本来就可以不在乎。但是羞辱苏眠月的份上带上整个苏家,她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事已至此,苏眠月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不是没想过探究这个问题,印象里她觉得这个身躯与自己原来的身体,最明显差异的是柔韧度。   换做是从前,她那硬的筋骨,是绝不可能直接下腰或者抬腿一字马的。可这苏二姑娘的身子却不同,好几次她松动筋骨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身躯柔软,随随便便劈个叉都不在话下。   这么一想,她尝试着发挥一下苏二姑娘的箭术,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正想着,二人决定先寻射箭处练练熟悉手感,岂料刚准备走,方才聊得兴起的二人却找了上来。   “两位姑娘。”   苏眠月和苏晓宛回头,看见闻绪风和那卫玉棠并肩站在一起。   卫玉棠看着这对姐妹,一个如出水芙蓉,一个如露中水仙,颇为赏心悦目。只是不知为何,她们二人表情却并不轻松,卫玉棠疑惑开口问道:“二位在聊些什么,为何脸色如此凝重?”   那闻绪风看见苏眠月锁着自己那眉头,也颇有些好奇。岂料那苏眠月都没看自己一眼,只专注回卫玉棠的话。   “多谢玉棠小姐关心。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就先向玉棠小姐告辞了。”   苏眠月带着她那病秧子妹妹行着礼,撇了一眼那闻绪风,便直接同他擦肩而过了。   闻绪风略微有些错愕,他微侧过身子,看着苏眠月愤愤离去的背影,少见地有些茫然。   这女子又作何事,怎突然又对自己一副不闻不问还带着些刻意忽视的模样。   对与闻绪风与那卫玉棠的关系事实上她并不在意,何况那黎柔儿的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也不知。   她只觉得晦气,若不是遇见那闻绪风,若不是那黎柔儿对闻绪风有意,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掉入什么赌约。   想来这闻绪风也不是带给她第一次麻烦了,前有那齐家小姐刁难,后有这黎柔儿,莫名其妙地就将自己当作假想敌针对一番。   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又转身看向那苏晓宛。后者像是没有反应过来面前人突然停住脚步,吓了一跳,无语道:“你做什么?”   苏眠月好奇问道:“方才遇见那闻绪风,怎么不见你似平时那般对他百般殷勤?”   苏晓宛神色自若,淡定地说道:“什么百般殷勤,我对侯爷可从来没有过什么逾越之举。”   苏眠月略带探究地打量着苏晓宛,见对方的确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便作罢继续转身走着,倒是让苏晓宛松了口气。   事实上在直到同侯府的婚约已经落在苏眠月头上时,苏晓宛就知自己同侯爷已然没有缘分。只是她仍不甘心,不甘心原本理应属于她这个嫡女的婚约,白白落在了苏眠月头上。   时到今日她依旧很难说自己已然平息那念头,只是眼下,她更恨有人拿着这个婚约去羞辱包括她在内的整个苏家。   她们二人来到射箭场地,如今这个时间还有些人在拿着弓箭练着,她们倒是破费心思,才寻到了角落位置。许是对之后的比赛十分自信,场上并不见卫兰君与黎柔儿这两人。   “小姐!!”   怜心一看到苏眠月就连忙气吁吁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荀元贞。   “小姐,语鸢姑娘把您带去哪儿了,可让奴婢好找。”怜心喘着气,看到身边的苏晓宛有些惊讶。这二人平日里可谁也不待见谁,巴不得里对方远远的,如今怎么还站一块儿去了呢。   这疑问怜心自然不敢开口,那荀元贞却开口道:“二位今日怎么在一块?”   苏眠月和苏晓宛对视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拿起手中的弓箭研究着。   “我下午要参加射箭赛术。”   “什么!??”   怜心惊讶地高声反问,引得四周不时投来了探究的目光,连荀元贞都有些讶异,丝毫不掩藏脸上的震惊。   苏眠月以为怜心又要说她闯祸,刚想说什么挽回一下面子,岂料那怜心下一妙突然摆出一副兴奋的表情。   “那太好了!!以小姐的箭术,拿下第一还不是绰绰有余!!”   看着面前人高兴的模样,苏眠月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苏二姑娘真如此有能耐?她到底身怀多少技能。   怜心笑着说道:“平日里小姐就是太不露锋芒了,处处都不想出风头。我们家二公子可是当朝受封的将军,小姐又从二公子身上学过骑射,那箭术,不说上阵杀敌用,只说街头卖艺露两手,只怕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苏眠月与苏晓宛面面相觑,倒讪讪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荀元贞见她们还真是要动真格参加,便也问道:“怎么想着突然参加这些,是发生何事了?”   苏眠月摆摆手,直言道:“说来话长,总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让我练一下,迅速恢复以前的水平。”   虽然那苏晓宛也说卫兰君箭术比不上她,可是今日她看见对方射中十米开外的靶子也不假。虽然这个比赛也不算什么,但自己的确也拉不下脸去道什么歉,反之,倒是挺想让那两位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去给祖母端茶递水的,光是想想都觉得痛快。   怜心一看就是陪练的老手了,她从旁边地上扶起一个靶子,放在离苏眠月大概十米远的地方。   “小姐!试试!”   苏眠月点点头,她看着身旁那些正拉弓练射的人,有模有样摆着姿势。   右手向后拉弓,左手架着箭。苏眠月半眯着眼睛,眼神直指靶心,表情颇为认真。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手同眼睛不知为何都有着一致的配合度,眼睛看向的靶心逐渐清晰,身上的力也汇聚在手上。于是在她的还未反应过来时,手中的箭就犹如听从自己心中的号角,直直地朝自己眼神所定的方向射去。   “嗖!”   那白羽飞箭稳稳地直插在靶心。   “中了!”   苏晓宛和荀元贞都有些激动,反倒是那怜心脸上更多的是得意洋洋的表情,像是早就知晓她家小姐肯定会中一般。   反而是苏眠月觉得震惊到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怎么会如此,刚刚那种射箭的感觉是她意识上十分陌生,可身体上却十分熟悉的。她在现代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如此跳脱的体验,明明自己的意识还在,身体也在,可就是在拉开弓箭的那一刻二者仿佛分离了。   “天……”   还未等苏眠月反应过来,那怜心已经开始将那靶子又朝外挪了一段距离。   “小姐!再来!”   苏眠月看着远处的靶子,又拿起一根箭。   果然,这回又中了。   她只需要做好动作,跟随身体熟悉的伸展运力,那箭和靶子就像有磁力一般,自然而然地就合在一起。   她还是难以摆脱震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其实再仔细观察,会发现这苏二姑娘左手手掌关节和右手拇指都有薄薄的茧子。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烹饪制作所致,如今看来恐怕之前这弓箭练得不少。   这种奇异感让她很是上头,仿佛那武打片中被偶然打通神督二脉的主角,突然就开窍了。   苏眠月抬头,兴奋地对身旁的怜心问道:“怜心,快告诉我,我还有什么绝技在身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努努力试试能不能双更 第39章 射箭赛术   射箭赛术本来也是为了助兴, 那卫将军府的老夫人年轻时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嫁给了逝去的卫老后反倒也跟着舞刀弄枪了起来。也因而此次寿宴,特地设席, 刚好今日天气也好, 虽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陪着丈夫儿子们去围场,却也能看看小辈们射箭图一乐。   因是在府内, 场地不大,一轮也就设了六个位置,每个位置大约三四十米远的地方放置了靶子,红色的靶心在中央, 很是显眼。   弯弓射箭本就是为男子准备的,所以一开始, 场上大多是男子在。只是还有几个女眷,或许也都是来自将士之家, 个个倒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日光充足, 高处篷下摆放着桌椅, 坐着包括那卫将军府老夫人在内的长辈们。   下面就是射箭场地,插在旁边的旗子迎风飘扬。可毕竟是只是助助兴,派场气氛虽足, 规模却不大。   苏眠月一行人坐在角落,她扭了扭手腕,看着远处已然准备开始的射箭赛术, 颇有些紧张。   荀元贞看她一直揉着手腕子, 没忍住问道:“手还好吗?”   “还好,只是有点紧张。”   方才他们拿着箭练习的功夫, 已经让她稍微摸索到了射箭的精髓   ——跟着感觉走。   没有技巧, 她脑海里也根本没有什么理论知识, 只是聚精会神,手中运力,箭自然而然就直入靶上。   但是这苏二姑娘也并非百发百中,刚刚也有过失误的情况。想来她穿越到这副身躯之前,这苏二姑娘恐怕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练习射箭了,一时间不够有准头也正常。   怕就怕等会儿真上场的时候,自己心态不行,也影响发挥。   “你担心什么。”苏眠月看着靶场上援弓缴射的人们,开口道:“这场子还是小场子,连那弓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弓,对你来说也不过瓮中捉鳖。”   苏眠月扭头看着今日反常夸她的苏晓宛,怎么今日她这个妹妹同平时如此不同。要不是练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箭术还行,她都要怀疑这苏晓宛是不是故意联同那二人给她设的局,撺掇她参加这什么比赛去。   一旁的怜心也开口道:“小姐你就像平日里练习那样来便可,这场子比起以前二公子带您去的靶场,可小着呢!”   苏眠月苦笑着,目光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卫兰君。   那卫兰君似是并未发现她,正兴致勃勃地同身旁另一男子聊天,那男子拿着弓箭,似乎在叮嘱卫兰君什么。   她眯着眼,那男子身材高大,皮肤略黑却五官端正,满脸正气,颇有少年将军之范。她隐约记得在刚刚的宴席,此人坐在主桌,想必也是卫家子孙。   苏晓宛似乎也看到了那幕,嗤笑道:“看似胸有成竹,还不是要找自己的兄长帮忙。”   苏眠月疑惑地回头问:“兄长?”   荀元贞适时开了口:“那是卫府第三子卫空青,擅骑射,也是位猛将。”   她回头又转过头看着,只见那卫兰君在卫空青的指导下不断调整着姿势,那卫空青一直在对她说些什么,表情一会宠溺,一会又有些佯装恼怒,倒是一副和谐的景象。   反让苏眠月突然好奇,当年那苏桓阳又是如何教导自己的妹妹,才让这苏二姑娘连脑子都换了,身体还记着射箭的技术。   今日天气好,微风吹来倒是有林丛沙沙作响。   因是卫老夫人七十大寿,因而每人射七支箭。一轮六人,每轮只留第一二名去下一轮。   场上宴请来的年轻男子不少,文臣武将之后也多,愿意上场的却没预想的多。虽只为祝寿,可射艺不精之人终究不愿上台给人做陪衬。因而虽一场不过六人,可看人数,男子四轮就能直接到决胜局。   射击的位置后方设了许多空地,站着许多预备上台射箭的公子们,身旁还带着奴仆或谈笑的友人,倒也气氛热闹融洽。左侧有坐有站,不乏一些看热闹的年轻夫人小姐;右方便是搭起来略高的篷,坐着的正是卫老夫人等一行人。   苏眠月刻意选了一个十分角落的位置,愿意上场射箭的女子并不多林林总总凑下来也就六人。她抬头看了看右方坐着的祖母,虽苏府名声地位不如各个高门贵族,但那卫家并没有招待不周。眼下那老祖母和身旁的一位老妇人不知正聊着何事,也让那卫老夫人在旁边听得笑意连连。   随着擂台声响,射箭赛术拉开帷幕,第一轮男子上场,几箭下来已经有人拔得头筹。   “这一回也算倒霉,怎会刚上来就碰到卫家的公子。”   “想来也是为了祝寿,输赢又如何?”   “是不如何,只是若能赢到最后,总是好的。”   苏眠月听着身旁的人闲言碎语,又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她们这个方向只能看见射箭之人背影,那得分最高的身影,便是方才她们所议论的,卫兰君的哥哥卫空青。   对于卫空青这种常年待在沙场的人而言,即便场内所设之弓不如兵营,但区区十几丈的距离,要想射中也不过轻而易举。   他一袭暗红色窄袖,弯弓拔箭间都透露着同旁人不同的干净利落。虽为提高难度箭靶已然缩小,可他还是几乎支支射入靶心。   一场结束,四周传来了欢呼同掌声,那远处座上的老夫人听着周围人对卫空青的夸赞笑得口不拢嘴,连在射箭场上候场的人们都惊叹着。   “不过如此。”   闻言苏眠月好奇地转过头,却见那苏晓宛看着刚结束完射箭的卫空青,轻声开口道:“和二哥哥比起来。”   苏眠月怔住了,她颇为出神地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想来若是她那亲哥哥还在,只怕英姿更甚。   只可惜她没有机会见到。   突然怜心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指着远方略有些惊讶开口道:“那不是侯爷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闻绪风立在人群的确显眼。许是刚刚他坐在人群,因而他们并未发现他的身影,那卫空青结束一轮从那台上下来,闻绪风才站起同他说些什么。   苏眠月有些疑惑开口道:“闻绪风还会射箭?”   苏晓宛白了她一眼,眼神又看向他那处:“那是自然。侯爷自小习武,剑术箭术都了得。文采也佳……”   “知道了知道了……”苏眠月见对方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就知再不打断她这个花痴妹妹不知还要说多少。   “我刚刚还以为你已经对闻绪风无感了,怎么还是对他滤镜这么重。”   苏晓宛反驳道:“滤镜是什么?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在你眼里闻绪风就无可挑剔,打个喷嚏都是天籁。”   “何谓在我眼里,侯爷本来就十全十美。”   苏眠月懒得和她继续斗嘴,反倒是一旁的荀元贞看着她们姐妹相争颇有意思,笑道:“我怎么感觉你们姊妹二人同从前不同了。”   “才没有!”   “才没有!”   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又看了眼对方,颇为不悦地转过头去。   怜心和荀元贞面面相觑,都不知这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远处新一轮的比赛又开始,闻绪风换了席上宽袖的衣袍,重着一袭轻便的白衣持弓站上台。他本就高,一往上站更是夺人眼。   与那卫空青不同,即便他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站在上面,让人联想到的也不是什么少年将军,反而更像随性的江湖侠客,不过持弓把玩。   号令响起,闻绪风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许是手长腿长,他弯弓射箭的模样和周围人比起来并不显力,似乎只是随意往后一拨,再轻巧松手,那箭就如脱缰驯马,飞驰靶心。   四周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这支箭太有准头,稳稳直插靶心的最中央。   苏眠月只看这一箭便有些惊讶,纵使刚才卫空青箭术精妙,也未能射出如此正中红心的箭来。她身旁的苏晓宛更是目光灼灼望向闻绪风的方向。   另一边高篷上的卫老夫人笑着,和对旁边的国公府荀夫人说道:“风儿这箭术,我看空儿恐怕都未必能及,只怕我卫家也只有年轻的光儿和重儿能与之相较高下。”   卫玉棠在旁笑着,四周都是些奉承的话,荀夫人难掩喜悦说道:“哪儿的话!我这侄儿也就运气好些,平日里就爱往那沙场跑,如何能和空青比!”   旁边的卫夫人开口笑道:“哪来的话,风儿可是同重儿一同出师,空儿比不上啊也合情合理。”   荀夫人一边谦虚嗔怪,一边又不掩笑意接受着其他人对闻绪风的赞许声。   她虽已有两个儿子,但一个常年在边疆甚少归家,一个成日里和他爹一样是半个闷葫芦只爱诗书。闻绪风幼年丧母,她一向把她哥哥这唯一的儿子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虽身份特殊,难成高官大将,但文韬武略却一样不落,让她这个姨妈颇为欣慰。   几支箭下来,不等结束,本轮第一是谁众人心中已然有答案。   闻绪风射完最后一箭,举重若轻地转身走下,眼皮一掀,像是朝苏眠月她们的方向看去。   苏眠月看着对方朝这边撇来,心中暮然一惊。但很快她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她们前头还有一片人群,怎么可能随眼一瞧就能看到角落的她来。   之后的几轮都没什么眼熟的人,反倒是旁边的荀元贞在向她介绍着。里头有些人是她失忆前就在其他场所就打过照面的,还有些是只听过本家没见过的,只是更多的是同她从未有过交集的名门贵子。   几人正低声闲聊着,岂料那闻语鸢突然找了过来。   “眠月!你真的在这里!?”   苏眠月转头看去,见那闻语鸢满脸惊喜带着华南烟走了过来。   几人匆匆打了招呼,那闻语鸢直接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哎都怪我,被她们拉着都忘记你在身边了!”   苏眠月笑笑:“不碍事。”   那闻语鸢见她们几个人在这射箭候座,旁边还站着个荀元贞,便好奇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元贞哥哥要去射箭?”   “是我要去。”苏眠月脸上略带一丝苦笑。   “什么!?”   闻语鸢颇为惊讶,别的不说她来京城时间并不久,此前同苏眠月交集更是少,自然不知对方有此技。   一旁的怜心开口道:“我家小姐虽许久未练,但箭术可不一般!”   “确实,我曾听闻过。”华南烟笑笑,说道:“家中的兄长还夸过,只说苏将军的妹妹颇有天资,一教就会。”   闻语鸢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连忙开口道:“方才你可有看到风哥哥射箭!英姿焕发,气宇不凡,真令人怦然心动!”她怎么会放过这机会,纵使刚刚未能成功撮合他俩见面,但闻绪风场上之姿她也当然想让苏眠月看到。   旁边的荀元贞表情并不太好,苏眠月却点点头。虽然看闻绪风有些不顺眼,但客观来说刚刚的确容易让人动心,看看旁边始终对他念念不忘的苏晓宛就知道了。   “苏姑娘。”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回头。见那卫兰君仍着那一袭红衣,只是换了一身更轻巧的些,笑着朝她们走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还有一更晚一些 第40章 上台比试   卫兰君看起来心情不错, 荀元贞同华南烟与她相识,三人颔首就当是打了招呼。   那黎柔儿就站在身旁,看向苏眠月时眼中不掩轻视。   见苏眠月身旁站了好些个人, 卫兰君笑了笑并未过久停留, 只是经过苏眠月时靠近她耳边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苏眠月扭头看了一眼对方自信的笑,这卫兰君俨然就是十几岁的中二少女。她顿时觉得很好笑, 更好笑的是她居然还真的在陪这中二少女们比这什么射箭赛。   “我记着。也请卫小姐记得给我们家祖母奉茶。”   卫兰君笑了,头也没回地同她擦肩而过。   闻语鸢荀元贞几人看出了她们之间的不对劲,几番追问下,她才说了今日打赌的事。   华南烟摇摇头道:“这卫兰君还是同以前一样, 争强好胜。”   “那眠月可不能输,”闻语鸢颇为不服气:“可这是卫府, 她家自己的地方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些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眼下既已立下约定, 她当然要完成。   正说着呢, 突然四周一阵躁动,许多在后方坐着的人都站起来朝前拥去。   她们几个也好奇地站起来凑过去,发现原是所有男子第一轮已经结束, 眼下正是最后一轮决胜局。   一轮过后留下了八人,可正在站着射箭的六人苏眠月并不认识。她目光一转,却见闻绪风正同那卫空青聊着什么, 二人看起来也颇有交情。   这场子也就这么大, 所以为了提升难度,只缩小了靶心的尺寸。这六人的箭术其实并不差, 只是那靶心实在是太小, 一轮下来几乎没人能正中靶心。   等到最后闻绪风和卫空青上场时, 四周明显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猜猜,哪位能赢?”   “这卫公子常年在沙场,自然更胜一筹。”   “那可未必,我听说闻侯爷当年可是和卫重台一起学的箭术。那卫重台继承的可是老将军的衣钵。”   苏眠月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着,又顺着场上人的眼光朝前望去。   二人虽然相熟,可许是两人都身材高挑,所以通通往上一站,便有说不出来的剑拔弩张。   擂声又响起,两人弯弓射之。   许是那靶心实在太小,闻绪风和卫空青竟然都没射中红心。但是二人的箭都十分靠近中心,因而分数也相同。   闻语鸢看着远处那小小的红点,感叹道:“这么小的靶心,不仅考验箭术,更考验眼力,这也也太难中了吧。”   “中不中无妨,只要比分能胜便可。”   闻语鸢憋憋嘴,她自然希望闻绪风胜,只是更希望闻绪风能赢得更彻底。   闻绪风弯腰取下另一只箭。或许是为了射箭,他身上着的是另一件收紧更显腰身的衣物,腰窄肩宽,姿态挺拔,颇为养眼。   闻绪风如松站立着,纤细修长的手指拉箭在弦上,只是这一回他瞄准的时间明显比第一回 长些。   “嗖!”   这一回,他正中靶心,而那卫空青却同上一轮一样,略有偏倚。   “厉害!!”   四周响起了热烈掌声,闻语鸢和苏晓宛更是不掩激动的表情。耳边是闻语鸢略微有些聒噪的炫耀声,苏眠月见状也后知后觉跟着鼓掌。   这红心就算再近个十米她都未必能射中,真真是考验人功夫了,想来这闻绪风在箭术上一定下了不少心力。   接下来几回,两人的得分都远超先前的六人。二人一路追逐有优有劣,不分上下,闻绪风始终以一定的优势赢着卫空青。   那卫空青看似也不如先前轻松,脸上颇为认真。许是太阳高照的确热些,额头上也沁着细密的汗珠。   很快二人就来到最后一发,闻语鸢和苏晓宛看着比任何人都紧张。苏眠月一边觉得输赢对他们来说应也无所谓,一边又没忍住跟着其他人一块儿看着起来。   那卫空青她不认识,闻绪风虽偶尔讨人厌,但毕竟也是她未婚夫婿,所以自然也希望他能赢。   高篷上的夫人们也津津有味聊着,虽然输赢无妨,但这热闹还是好看的。   台上两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两家又交集颇多,自然有看点。   最后一箭,那卫空青虽靠近中心,却仍然未射中靶心。   闻绪风依旧弯腰取箭,架上,拉弦。或许是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回他瞄准的时间并不长。   四周都安静地等待着结果,忽然嗖的一声,箭落靶上。   就在众人以为闻绪风应该赢的时候,最后一箭居然射偏了。   虽也在靶上,但是偏离中心几寸,是这七支箭中得分最低的一箭。   卫空青以微弱的优势赢了闻绪风,他笑着,似是放松了下来,同闻绪风说着话。四周适时响起了掌声,座上的卫老夫人喜不自胜,那荀夫人也连连夸赞,直说卫家子孙果真个个非同凡响。   “看看我怎么说,还得是空青,真得他兄长和父亲真传!”   “哎呀,许是今日老母亲寿辰,我们空儿沾上了喜气!”   “何必谦虚,这空青将来啊必成大器!”   荀夫人笑着,旁边的卫夫人也都受感染,和那老夫人一同接受着其他人的恭贺。   “怎么输了呀……”   闻语鸢颇有些不甘,连同那苏晓宛,也是一脸惋惜的模样。   苏眠月远远看着闻绪风嘴角带着微笑的脸,虽然先前她的确是希望闻绪风赢,但是输了她倒一点也不可惜。   “也不算输了。”   “嗯?”   她看着远处正高兴地笑着的卫老夫人。   这场射箭赛术本就是为了祝寿,此地又是卫家自己的场地,过于出风头未免有些喧宾夺主,无论什么结果,能让那老夫人开心自然是最好。   看闻绪风那运筹帷幄的模样,最后一箭分明是故意射偏的。从第二箭正中红心起,后面的起起落落未必就是偶然,这闻绪风一直在把控着比分,直到最后一箭,给人这卫空青胜之不易,箭术沉稳精湛之感。   苏眠月看着远处那人高大的身影,那人卸下了些平日里的冷峻,正一脸温和地同那老夫人说着话,颇有些对他刮目相看。   旁边的荀元贞看着苏眠月望向闻绪风陷入了沉思,想同她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知苏眠月自小跟着苏桓阳学了一些兵家之术,可自己一向对这些没兴趣,荀元白说要教他时他都次次回绝。如今见苏眠月看向闻绪风的眼神,竟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自己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很快她们就没有什么时间惋惜了。   “小姐,一定要记住,集中精力!”   苏眠月站在台下,看着四周的人群,刚结束的那场精彩的射箭赛并未让大家热情退却,反而更是高涨,都等着看这最后一场。   苏眠月看着乌泱泱人群,喃喃道:“这怎么让人不紧张啊……”   旁边的闻语鸢华南烟甚至那苏晓宛都在一直宽慰她放松,她只不言语,手心已然出了汗。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另一边的卫兰君,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正松弛地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   场上的靶子换成了更简单的,距离也没那么远。   擂声响起,苏眠月起身。她伸了伸四肢,转头看向担心她的朋友们,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尽力而为,不用替我担心。”   她上前,阳光照射下转头看向高篷下,祖母和江氏正一脸欣慰地看着她。想起今日卫兰君和黎柔儿的姿态,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可没有闻绪风的自信和操纵力,更不能输。即便是为了这卫老夫人祝寿而设的,这一回她也不得不赢。   于是苏眠月和其他五位一起站上台上,持弓取箭,挺腰直背,拔弦而起。   箭架在弦上,右手往后拉,眼睛专注盯着靶心那一刻,苏眠月就感受到了手感。于是没有多加犹豫,手指一松,那箭穿风而过,一如先前她练习过的一样,直插入靶心。   四周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轮六人,三人直中红心,苏眠月和卫兰君就在其中。   卫兰君看了一眼苏眠月的靶子,颇有些意外,回过头,却恰巧碰上对方的视线。看到对方眼中冷漠,卫兰君倒有些愣了一下,而后又露出了她常有的,自信,肆意的笑容。   苏眠月回过头,这靶子比她想象中更容易。   许是以为女子射箭不会太精进,同方才男子射箭的箭靶和距离相比,难度大大降低。但是这苏二姑娘的箭术恐怕寻常男子都未必能赢,所以她执箭射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第二箭苏眠月还是和刚才一样,取箭,架箭,瞄准,拉弓,松手,正中红心,一气呵成。   几箭下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误,唯有她和卫兰君,几乎从未离开过靶心。   卫兰君看着自己的最后一箭,十分完美地收官入红心。可她却不如想象中喜悦,因为那个她一直瞧不起的苏眠月,最后一箭竟然也和她一样,直中靶心。   最后一箭射完苏眠月站直身子,看着又正中红心的箭靶,眼神坚定而淡漠。   微风吹过,她乌黑长发略微飘起,衣袖裙摆也随风轻拂着。她本就身材纤细,如今挺拔站着,比起平常多了一分难得的英气。日光沐浴中白皙的肌肤更显眼,精致面容下整个人都笼罩着清冷疏离的气息,颇有风华绝代之态。   闻绪风看着远处那人的模样,嘴角扬起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那位是?”   旁边的卫空青没忍住发问,转头看到闻绪风嘴角含笑,不免有些意外。   “苏府的二小姐,苏眠月。”   闻绪风没说话,旁边的卫玉棠却开了口。她笑着看着远处自己的妹妹和刚认识的苏眠月,说道:“如何,是不是能治治那丫头。”   卫空青看着风中伫立那佳人,脸上也露出了赏识的表情。   “是不错,这回倒能狠狠挫挫兰儿的锐气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 第41章 靶场意外   一场下来, 卫兰君同苏眠月打了个平局。   心高气傲的卫兰君自然是不情愿的,连同在旁边看着的黎柔儿都皱起了眉心。   第二场本应留三人继续,但第三人是卫家的一支旁系血亲, 自知比不过二人, 便笑着谢绝了。   卫兰君回头看那苏眠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打了个平局本就在她得意料之中, 心中更是不满。她随口叫来一人,让对方传达远处搬弄箭靶的人,将靶子换成方才男子射箭的规格。   场上一看换靶,四周一片哗然。   原本射箭台上就只剩两人, 打个平局也算圆满,决不决胜负都无所谓。即便是要一决高下, 再射一轮便可。谁知还如此动真格,连箭靶都换了。   “这卫兰君欺人太甚, 这靶子她绝对平日里就在将军府练过。”苏晓宛愤愤不平, 方才她和苏眠月可没用过这靶子, 连闻绪风都输在这靶子上,她心中自然不安。   闻语鸢见状也难免激愤起来,她同这卫家的人几乎没交情, 自然也不知对方是和深浅。但看刚刚对方和苏眠月一同七连全中,自然不简单,难免替她担心。   远处的卫空青看了这一出, 忍俊不禁道:“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 方才就缠着我,这场比试究竟有多要紧。”   一旁的闻绪风自然也是不知道她们的赌约的, 但是按照苏眠月的性子, 这种风头除非迫不得已, 否则她是不会出的。不然这么多年她箭术精湛,为何无几人知晓。无非就是回回低调,尽避锋芒。   恍惚间他的记忆回到很多年前,苏眠月还是个连弓都难拿稳的小女孩,在苏桓阳的手把手下,笨手笨脚地拨动着弓弦。   他也不过没大几岁,刚学会些皮毛,便和卫重台荀元白等人有模有样在一旁,像老师一样看着小小的她缠着苏桓阳,手指破了,也锲而不舍地练箭。   然而转眼间,他们都已长大,一些人也不在了。   望着远处的靶子,苏眠月自然没有表面上看得轻松。至少前个靶子她还提前练习过找了找手感,这个靶子她看闻绪风射的时候就望而却步,如今往上一摆,她压力自然大。   二人射箭的靶子在一起,射箭的位置自然也近。   卫兰君靠近她,用仅她们二人方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开口道:“别以为和我打成平手就了不得了,运气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苏眠月见她眼中的敌意不假,本以为不过是一场简单的比试,如今看来卫兰君的重视程度却远超她的预期,便也开口道:“不过是一场无关轻重的比试,卫小姐何必这副输不起的模样。”   “我输不起?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赢了我吗?”   “输不起并非是指结果。赢就是赢,平局就是平局。运气二字,不过是强者的谦词,弱者的借口,卫小姐这番看来并不像前者。”   “你!!”   见苏眠月一副清高的模样卫兰君气急,她打小就不爱咬文嚼字,论口舌之争自然比不上苏眠月。便只哼气一声,转身回自己台前。   台上气氛一触即发,台下各处都在看着热闹。   苏眠月拿起弓箭,神情专注,一如既往瞄准拉弓。   远处的红心已经不像是一个圆了,就是一个点,一个隐约可见的红色光点。   靶心虽小,但这赛道其实并不长,和方才男子那射程相比也短些。按照怜心的说法,这苏二姑娘连上百米的射程都练过,卫府这区区小小练习场,自然不能限制她的发挥。   于是她屏住呼吸,抛开四周的杂音,眼睛搜寻着终点,手跟着感觉发力。   箭飞速离弦,嗖一声,直入靶上。   喧闹声又响起,她颇为紧张地看着远处,自己的箭靶,一根箭稳稳地插在那红色的点上。   “中了!!”   顿时掌声雷动,虽还是有些紧张,但看到结果苏眠月还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那卫兰君成绩也并不差,只是确实也并未射中靶心。她看着苏眠月的靶子,表情颇为难看,却并没有挫败,拿起一支新箭就准备射第二轮。   远处的苏晓宛一行人见这幕松了一口气,又兴奋地替她欢呼着。苏晓宛也清楚,如果苏眠月能射中,那其他几箭自然问题不大。   第二支如期而发,苏眠月虽不如第一支有准头,但也并未偏倚太多,二人打了个平手。   卫兰君并不满意,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赢苏眠月。并非是那种简单的赢,而是彻底的,压倒性的,让对方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嚣张的赢。   她拿出第三支箭,认真地搭在弓上,瞄的时间比前两次都长。   苏眠月面上虽然看似冷静,但心中也在打鼓。   她心里也知第一支箭的确和运气沾点边,否则这靶她一次没射过,缘何一发就中。   可是第三支箭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像是要实力证明这苏二姑娘的箭术一般,又稳稳地落在靶心。   “好!”   那卫老夫人见如此精彩的一幕也没忍住赞许一声,四周都是议论的声音,都在问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箭术如此精湛,倒是头一回看见卫兰君与同龄女子相比落于下风。   卫老夫人问着旁边的卫夫人:“这是哪家的姑娘?这箭术,恐怕远在我们兰儿之上。”   那荀夫人闻言,笑着说道:“这是苏府的二姑娘,忠定将军的胞妹,老姐姐可还记得?”   卫老夫人听闻此言似是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了欣赏的表情说道:“原来是忠定将军遗妹,难怪如此与旁人不同,不仅相貌出众,身上还多了几分沉静笃定。”   她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尔后看见了远处坐着,也正欣赏着赛事的苏老夫人,便笑着同旁人说道:“替我去给苏府的老夫人送上一壶上好的龙井,代我多谢她带这二姑娘送来的寿礼。”   “是,奴婢这就去办。”   周围的夫人们都看出了卫老夫人对苏眠月的欣赏。明明是自家孙女暂落后于别人,可这老夫人却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反倒像是因有人胜于卫兰君,而格外高兴。   几轮下来,苏眠月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   虽然她同那卫兰君的比分并没拉开太多,但她已经逐渐掌握了手感。如今这战况,倒是颇像方才闻绪风和卫空青,只不过她每一箭都有尽力做好,必然也不会像闻绪风一样,将这第一拱手让人。   场上微风吹过,旁边的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   台上群青红衣,二位女子颇有英姿,衣衫随风起,青丝凌空扬,倒是一派颇为赏心悦目的景象。   很快两人就来到最后一箭,事实上苏眠月要赢几乎是结局。她的每一箭都很稳,虽也有不中红心的时候,但相较于仅中了一次红心的卫兰君,这种成绩已经占了极大的优势。   擂声又响起,台下苏晓宛荀元贞等人都略有些担心,另一边闻绪风卫空青一行人也饶有兴趣地等着结果。四周一时寂静,大家也在屏住呼吸,认真观看等待着结果。   苏眠月搭起弓,架上箭,右手往后拉满弓弦。   又一阵风吹过,许是风大,不知何处靶场上吹来了一张纸。   “我的画!!”   稚嫩的声音响起,然后左边人群中一个六七岁小孩从旁边跑了出来直奔靶场而去。   “智儿!!”   众人一片哗然,那二人正当放箭之际,视野中突然跑来一人。苏眠月心中暮然一惊,可她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许是担忧那孩童的安危,最后时刻她感觉手上箭方向已然改变。   “嗖!”   卫兰君的箭稳稳落在靶上。   她眼神坚定,表情冷漠,仿佛刚刚经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苏眠月射完就知道这一发必然失误了,果然那箭只插在箭靶的边缘,几乎都要脱靶了。   见射箭结束,旁边跑来了一个妇人和几个奴仆,急冲冲地将被吓在原地的小孩抱走。四周议论声起,对这最后的结果有颇多意见。   卫兰君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转头看到苏眠月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颇有些得意。   “如何,走到最后,方知谁才是赢家。苏姑娘,待会儿,等着给我道歉吧。”   苏眠月还未从余惊中缓过来。刚才那小孩从左边穿过,跑过卫兰君的箭靶,又往她这边跑来,实在是危险。说实话,她相信自己的箭术能够直直插入十分靠近中心的地方,但同时她也害怕。   她是可控的,那离弦的箭也是可控的,可是那小孩不可控。   “卫兰君,刚刚跑过去的是一个人。”   “是,又如何?”卫兰君轻松地将弓放回架上,走下台,回头看着还在台上发愣的苏眠月说道:“愿赌服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别想着找借口重新比试,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苏眠月紧抿嘴角,在风中的背影略显不甘。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不甘心,她是真的害怕。   她毕竟不是真的苏眠月,对箭也没有十足把控的自信。   刀枪无眼,如果为了区区一个比赛伤害到一个孩子性命,属实不值得。她不觉得自己的迟疑是错,只是震惊于卫兰君的无所谓。   远处的闻绪风看着苏眠月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这局应该重开。”卫空青惋惜地摇摇头说道:“那苏姑娘的箭术绝对能赢兰丫头,真是可惜。”   一旁的卫玉棠也开口:“刀剑无眼,那兰丫头不知轻重,只怕是苏姑娘担心智儿安危,才一时间乱了心神。”   闻绪风没说话,只是像认可对方的话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远处那惊魂未定的妇孺。   那小孩他认得,是卫家一远房亲戚,家中也算显赫,在朝有官职。方才在画阁,就瞧见这小儿,年龄虽小,却喜爱作画。   只是无缘无故,这画又怎会在如此巧妙的时机,飞入靶场。   他眼神微收,尽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虽卫兰君赢了比赛,但是高篷之下却没有刚刚卫空青赢了时的喜悦,虽也有人在旁边赞许卫兰君不愧是将门之后,但那卫老夫人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赛场上缓缓走下的二人,轻声用只有周围人听得见的音量,意味深长道:“这局是苏家的二姑娘赢了。”   卫夫人和荀夫人略微有些惊讶,很快那卫老夫人又吩咐人去看看那闯入靶场的孩童是否无碍,又露出爽朗的笑问道:“这苏二姑娘叫什么?”   荀夫人笑了笑:“我们都叫她月丫头,全名苏眠月。”   “眠月?倒是个好名字。”那老夫人看着远处群青色的身影,容貌如水中月色,杨柳细腰,亭亭玉立,倒也名如其人。虽箭术好,却不似卫兰君那般热烈如火,张扬肆意,反倒沉稳,像静池莲株,沁人心脾。   她笑了笑,开玩笑道:“这眠月姑娘身上犹存忠定将军的英姿。举止间大气得体,兰丫头是得好好学的。我看啊,和我们空青甚是相配!”   此时闻绪风卫空青一行人正走来,迎面就听上这么一句做媒的话。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晚些发 第42章 愿赌服输   卫空青有些尴尬,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闻绪风,却见他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走着。   他的确到了嫁娶的年纪,只是他也听闻闻绪风同苏家的婚约, 虽不知他想娶哪位, 可看刚才闻绪风看苏眠月的表情,说没有一点意思,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言一出,四周都颇有些尴尬。   尤其那卫夫人,脸色更是难看。   许多人都知她钟意的是余家的小姐,早已替卫空青做好了打算。卫老夫人此言一出, 倒也顺带表明了自己对那余家小姐并不十分满意。   一旁的荀夫人见此状也略有些为难,余光瞥见闻绪风朝此处走来, 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老夫人您可来晚了一步,这眠月姑娘, 恐怕要同我们侯府结亲了。”   “哦?”卫老夫人倒有些意外, 开口问道:“我怎么记得忠定将军并非嫡出, 那闻家的小侯爷娶的不是嫡女?”   荀夫人笑了笑,开口道:“庶出嫡出又何妨,重要的是品行端正, 性情温和。那月丫头容貌秀丽,身子也好,还心灵手巧。”她靠近卫老夫人, 细声道:“老姐姐您宴席上那些别出心裁的糕点, 包括那白玉福袋,可都是出自这月丫头之手。”   卫老夫人颇有些惊讶, 虽然她并不太喜欢大家闺秀做这些烹制粗活, 但还是夸赞她秀外慧中。卫夫人在旁听得并不是滋味, 好在这荀夫人也已提出这苏眠月名花有主,自然也了无危机。   卫空青带着闻绪风几人到来,那卫老夫人见了他就饶有兴趣开口:“小侯爷,好福气啊。”   闻绪风只是笑笑,一旁的卫玉棠也眉开眼笑:“那苏姑娘倒是和小侯爷才子佳人,一对良配。”   周围人都打趣笑了起来,那荀夫人尤其高兴。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在边疆不愿娶妻,一个非说还能再等个一两年,也就只有这闻绪风到了适婚之时。   风宜公主临逝时既将闻绪风托付给了她,她自然是想着好好替闻绪风谋划。她看着闻绪风长大,自然也知道他的秉性。那苏眠月身上有一种坚韧,是与闻绪风非常相配的品质,她自然希望自己能成就一段佳话,也是给九泉之下的嫂嫂一个交代。   另一边,苏眠月从台上下来时就有些心情沉重,闻语鸢带着其他人赶紧来接她。   荀元贞看着她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细声问道:“眠月,可还好?”   苏眠月点点头,颇有些艰难地露出笑容:“真的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算了,”苏晓宛叹了口气:“但凡有些恻隐之心,都会被影响的。”   几人对着苏眠月一通安慰,说白了,只看过程都知这苏眠月的箭术绝对不在卫兰君之下。只不过这是比赛,看的是结果。输了便是结局,过程无人问津。   “方才真是吓坏我了。”闻语鸢看着不远处的卫兰君,愤愤不平道:“也就是那小儿闯了过来,否则第一肯定是你了。”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传到卫兰君的耳朵里。   面带略微得意的笑,走近苏眠月几人身边,笑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苏姑娘,这是在找人,寻弱者的借口吗?”   闻语鸢见她态度嚣张,颇有些生气说道:“最后一发本就应该重来,有本事再比一局。”   “再比可以,只不过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和本小姐一比高下。”卫兰君笑着,靠近苏眠月说道:“下一回,不知苏姑娘还想拿什么当赌约?”   苏眠月看着她的嘴脸,淡淡开口道:“愿赌服输,我会履行诺言。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跑过,卫小姐也能岿然不动狠下心,这点我的确做不到。”   她看着卫小姐颇为不屑的表情,知道自己心情沉重,并非是因为输了比赛。而是在刚刚那场比赛,似乎人命并不攸关,他人的生死在卫兰君这种高门贵族的眼中可有可无。而自己在射箭时瞬间仿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现代人,所以松手那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苏眠月,也因而肢体也跟着意识凌乱了。   “我输你并非输在箭术,你我之间谁高谁低,我们心中有数。我输在不够你狠,置他人生死于赌约之下,卫小姐是胜了比赛,只是也给了机会让全场见识到了你我箭术的高低之分。看了比赛的人都心有明镜,你是胜了,只是未免让人觉得胜之不武罢了。”   卫兰君脸色难看,她是胜负欲重的人,但不算无情之人。苏眠月口中的道理她并非不知,只是胜负欲凌驾于她的理智之上,而她也不是控制情绪的好手。   “既然输了,那就履行赌约,道歉吧。”   黎柔儿不知从何处走来,看着她们提醒道:“苏姑娘应该不是什么言而无信之人吧?”   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若旁人不知,只会觉得她像在说什么恭喜的话。   只是苏眠月并未如她预期那般难堪,反倒格外坦荡,刚准备开口,岂料被苏晓宛打断道:“小女多有得罪,是我冒犯二位小姐了。”   苏眠月有些惊讶地看了苏晓宛。见了鬼了,她这妹妹今日是撞邪了吧,怎么三番两次站在她这边。   苏晓宛弯腰曲背,她见到一向冷漠清高的苏眠月对着那趾高气扬的两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就颇为不爽。原本这约定她也胜券在握,若无那小孩误事,本来也不会输。   卫兰君面色并不好看,她要的结果本来就不是这个,她不过想打击一番这爱慕虚荣的女子。何况她先前听闻这苏眠月为了嫁入侯府不惜推妹妹入水,可如今这苏晓宛都能主动替苏眠月道歉,倒是让她疑心起之前对苏眠月的认知来。   黎柔儿见此状并没打算放过她,嘲弄着开口:“打赌前就说了是苏眠月道歉,宛儿姑娘这是做什么?不会以为你卑躬屈膝了,你姐姐就可以背信弃义吧。”   “你……”闻语鸢在旁边看着气得不行,荀元贞也忍不住开口:“黎小姐,适可而止吧。”   黎柔儿嘲讽荀元贞:“荀公子何必在此多管闲事,这么替苏眠月担心,逾越了吧?”“你……”   “寿辰这种大喜之日,黎姑娘,可别做扫兴之事。”   忽然有声音打断了黎柔儿的话。几人回头,只见闻绪风带着卫空青卫玉棠二人走了过来。   闻绪风脸上并无波澜,倒是比往日似乎更蒙了层冰霜,走近后看着略有些惊慌失措的黎柔儿开口道:“黎姑娘,见好就收。”   黎柔儿抬头看向闻绪风,对方眼中晦暗难辨,似是能洞晓她的心思。言多必失,见此她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兰儿,方才可是你做得不对了。”卫空青略带些责备开口道。   卫兰君却有些不开心了,本来就赢得憋屈,如今自家哥哥还帮着外人。   “怎么不对,我想赢有错吗?”   卫玉棠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抚道:“想赢没有错,只是当时你也要考虑,那智儿就在你箭下穿过,万一有什么闪失,祖母的寿辰变……那该如何是好。”   卫兰君颇为委屈:“那也该怪场子没人看守好,本来就不应该能让人进去的。”   “不过是临时的场子,只为助兴用。身旁又有人看着,本来是不会有人进去的。只是万事皆有意外,总之最后,没事自然是最好的。”   卫兰君见自己的哥哥姐姐没一个向着自己,心情更加郁闷烦躁,便转头狠狠瞪了苏眠月一眼,转身就走了。   黎柔儿见状,也知自己留下来只有尴尬,便也剐了苏眠月她们一眼,转身去追那卫兰君。   “眠月姑娘,久仰大名。”   卫兰君略有些黝黑的脸,笑起来还挺阳光。   苏眠月点点头,也低腰行礼。   “卫公子。”   卫玉棠同她相视一笑,二人也相互打着招呼。   直到闻绪风,他正等着苏眠月对他行礼,岂料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直接就略过了他。   闻绪风倒是一头雾水起来,不知这女子为何又莫名其妙如此对自己。   “刚刚的比试真是精彩,想必苏姑娘花了不少心力练箭。”   苏眠月有些心虚,再努力也是这苏二姑娘努力,她倒是什么也没做。   几人倒闲聊了一番,只是闻绪风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所以也没怎么说话。   可有些话题特地将他带了进来,那苏眠月又总爱刻意无视他,一来二去,闻绪风也觉察到了些异样。   他颇有些不悦,又心有不甘。   这小女子,究竟在想什么? 第43章 玲珑玉骰   射箭赛术后, 宴席也快到了尾声。   苏眠月和其他人一同进了内堂,才总算看到了迟迟未见的卫芙蓉。   “芙蓉姑娘!”苏眠月笑着道:“我还正疑惑呢,怎么没能见着你。”   卫芙蓉笑着, 同人行了礼, 才柔声细语道:“母亲身子不适,今日也不宜出席。我照看她去了。”   “夫人现在可好些?”   “好多了, 刚刚又睡下了。我这不趁着空隙,给祖母问安来。”   几个人聊着,很快那老夫人就被人搀扶着坐在堂中高椅。   卫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小辈们,眼中颇多宠爱。只是四处望望, 却不见平日里爱黏着她撒娇的卫兰君。   “兰丫头呢?怎么这会子赢了比赛,反倒不见人影了?”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看刚刚卫兰君气急而去,估计这会儿不知在何处生着闷气。   一旁的卫夫人只在旁开玩笑道:“许是赢了赛事, 不知在何处炫耀去了”   卫老夫人没说什么, 又说了些方才赛术的精彩时刻, 不忘对闻绪风同苏眠月夸奖。   “方才那场赛事,倒是让我想起当年出巡猎射的日子。转眼间,你们一个两个也大了。”   她颇为慈眉善目地看着小辈们, 旁边的几位夫人又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反倒是苏眠月觉得颇有些想离开,眼前这些贵族夫人都和自己, 和苏府没什么关系, 说的一些事,自己更是没记忆, 便想着待会儿看时机找个理由离场去找苏府的人一同回去。   “说来, 棠儿的婚事也将近了。待棠儿出嫁, 老夫人可就得操心那兰儿和芙儿的终生大事了。”   几个夫人说笑着,那卫玉棠听到聊到自己的事,也微笑着,端庄大方,甚是得体。   苏眠月突然有些愣住,她悄悄偏过头看着那闻绪风。明明听着的,是自己曾经的眷侣的婚事,可他的表情却一如既往淡如薄冰。   这冰山男,怎么无论何时都注重着掩饰情绪。   “说到这,空青也是时候该嫁娶了。”   卫空青闻言慌忙说道:“孙儿不急,那荀大哥和华大哥都还未婚嫁呢!”   “你同他们比作甚!他们在北疆自然晚成家,你看看小侯爷,都有婚约在身了,你啊可得抓紧!”   夫人们说笑着,那荀夫人更是在旁煽风点火,弄得卫空青好好一个阳光小伙都有些害羞了起来。   苏眠月心里暗叹一口气,正想着十几岁的年龄就要考虑婚姻大事,着实是有些早。要是这些夫人知道她在现代都开始奔三了还没考虑过结婚,不知作何感想。   正胡思乱想时,她却瞥见一直面带微笑端庄得体的卫玉棠脸色略微难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愁思缠绕眉间发着呆。   苏眠月一愣,方才又想起那黎柔儿的话。   难道真的是她和闻绪风的婚约,让卫玉棠不得不同闻绪风相离,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直接嫁了。   正当她看着卫玉棠深思之际,对方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过神了看了她一眼,对着她舒展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苏眠月看着对方那如春风般和沐的笑,更是有些心虚愧疚。   不知为何她就是看这卫玉棠很有眼缘,只从今日刚认识起她就直觉这女子是个好人。   特别是同那齐家小姐甚至是相府千金黎柔儿相比,身上始终带着温婉如玉的气质。那种气质也不似伪装而来,言语间真诚恳切,让人觉得定是个好相处的。   所以如果真的是自己和闻绪风的婚约,让这么一个女子失去一桩美好的姻缘,她多少心中有愧。   准备临别时卫老夫人叫住苏眠月和闻绪风。   她笑着,让身边的人给端来她提前准备好的赠礼。   苏眠月有些意外,她有些茫然地看这闻绪风,可见对方也并不知这卫老夫人会有赠礼。   卫老夫人看着眼前两人。   男子长身玉立,孤清俊朗。   女子身姿窈窕,楚楚可人。   倒也不失为一对佳偶。   只见那卫老夫人从旁边的锦盘上拿起两个坠子,放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这是一对玲珑玉骰,上好的红白玉所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二人与这玲珑玉骰,最相配不过。”   苏眠月看着眼前的坠子,银白的穗子穿着一剔透净白的方形玉块。六面的玉块如骰子一般,只是点数镂空,透着里头的红色玉珠,银穗在玉下微晃,乍一看那白玉红珠仿佛还泛着柔光。   几乎是条件反射,苏眠月开口拒绝道:“如此贵重之物,我怎能受得起。还请老夫人收回。”   一旁的闻绪风也说道:“多谢老夫人,此物不凡,受之有愧。”   旁边他们几个见状也都有些惊讶,这卫老夫人素日里爱玉,这对玲珑玉骰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荀元贞更是面色难不虞。   闻绪风同苏府的婚约是许多人皆知,但是他要娶苏眠月却并无多少人知晓。不知为何今日寿宴,已有不少人知这二人的婚约。本就是还未彻底定下来的婚事,如今往外一说,仿若板上钉钉,让他倍感不快。   看着眼前颇有默契拒绝的二人,卫老夫人却越看越是喜欢。   “今日射箭赛术,拔得头筹的兰儿同空儿自然也有赏。那当然你们二位也该赏。”她笑着说道:“这坠子成双成对,寄相思入玉,敛情意于珠,只适赠予璧人。二位既在方才的比试上获得佳绩,又是一对佳偶,自然最适合这对玲珑玉骰。”   听闻此言,二人皆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见闻绪风接过那坠子致谢,苏眠月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她看着手心那温润的玉,心中暗自感叹古代精妙绝伦的工艺。想来这些时日她已经见识不少,可没见到一个新物件都免不了讶异。何况这玉不仅外表看来精妙,置于掌心更觉质地温和,有散发着暖意的错觉。   苏晓宛看着眼前此番景象,心中并不是一番滋味。   她也逐渐明白,虽很难言述,但闻绪风与苏眠月的确更相配。若苏眠月是嫡女,哪怕自己的哥哥是苏桓阳,她也未必能够嫁给闻绪风。   天色不早,许多宾客在府中找着各自的亲眷,与那卫家人告别而归。   卫玉棠姐弟几人还要一同送客,便也先离开了。   没了卫家人在身边,闻语鸢方才忍不住感慨道:“这卫老夫人真是大方,虽不懂玉石,但看着成色,这对玲珑玉骰必然不是寻常货色。”   怜心也开口道:“这卫老夫人必然也看出了小姐箭术高超,分明比她那孙女强。今日所胜本来就该是我们小姐。”   苏眠月似乎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听,只默默点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闻绪风见她今日一副冷淡的模样,刚想开口,却见一小儿拦住了他们几人的去路。   苏眠月一愣,她看着眼前站着的,正是方才射箭时误入靶场的小孩。   那小孩已经全然没有刚刚的慌乱,脸上反倒挂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手中紧紧攥着什么,抬头专注地看着苏眠月。   “这是?”   那小孩抬手,将手中的画卷伸向苏眠月,开口道:“给你。”   苏眠月一脸疑惑,她蹲下身子,接过那画卷,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是害你输了比赛的补偿。”   她有点惊讶,倒是意外这小孩还知道自己乱入靶场干扰了比赛。   打开画卷,只见白纸所绘,正是她方才射箭的模样。   青衣银线,长弓箭镞。   临风而立,持弓远望。   画中女子风姿绰约,乌黑发丝同衣袂飘扬风中。虽未画出具体样貌,但意境犹在,颇有超逸脱俗遗世绝尘之姿。   苏眠月有些意外,按照现代,这小孩看起来也不二三年级,甚至更小,怎么画功这么厉害。她都觉得这幅画美化了,她自己哪有这么好看。   “你也太厉害了!这都是你画的吗?”   卫智点点头,说道:“可以当作补偿吗?”   “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卫智。”   闻语鸢和其他几人也凑了上来,那幅画倒是有意境,不像是小孩所作。   苏眠月笑了笑,开玩笑道:“只是这画太美了,我哪有这么好看。”   “有。”   那小孩突然满脸认真,直直看着她:“当然有。”   见对方如此真挚直白,苏眠月愣了一下,反倒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闻绪风低头看着这二人,又抬眼看不远处正在四处张望着寻人的妇人,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娘在找你。”   卫智抬头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闻绪风,感觉的对方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颇有些迟疑。又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远处的娘亲,只好回头对苏眠月说道:“今日之事,我会一直记着的。”   苏眠月看对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道:“没什么好记的,以后记得注意安全。画哪儿有命重要,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   卫智点点头,又和其他人告别,就跑回娘亲那处。   苏眠月站起身,认真端详着那幅画,越看越喜欢。   她展开那画举着放在自己身旁,转身笑着问道:“像吗?”   闻语鸢连忙点头:“像!虽画得不够精细,但神韵真的像!”   荀元贞也点头认可,甚至连那苏晓宛都承认她射箭时的确姿势仪态同画中人别无二致。   苏眠月颇有些怀疑,她有审美,知道这苏二姑娘好看,可这画中人的形象多少有点美化了,想来是那小孩多少也加了些滤镜上去。   “像。”   突然一冷峻声音打乱了苏眠月的思绪。   她抬头,见那闻绪风面色如常,可双眼却如洞中烛火,明灭晦暗,望着她。   “一模一样。” 第44章 白玉月饼   苏眠月有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祖母的。   闻绪风的眼神让她的脸像点着了一般烧了起来。   她无法直视闻绪风那个表情, 觉得难为情,又有些羞赧,只生硬且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然后火急火燎地找借口, 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   虽然按照现代年龄算苏眠月自诩比闻绪风大好几岁,但是闻绪风表现出来的模样丝毫没有给予她年下的感觉, 反而觉得此人心思缜密,处事沉稳,在对方面前时常有被偷窥心事的错觉。   她暗自咬了下牙关,怎么自己这么没志气, 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撩到。   更重要的是明明他也没做什么。   苏眠月握着掌心的玲珑玉骰,只想着苏二姑娘这副身躯或许原本就是对闻绪风有意思, 所以对他颇有些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还没忙完,中秋就要来了。   这种传统节日她自然要抓紧机会, 于是弄好了二楼的装潢, 她便火急火燎准备月饼。   此处的月饼同广式月饼较为相似, 连里头的白莲蓉加咸蛋黄都如此一致,以至于让她有一种穿越感。此外还有类似酥饼的千层月饼,又同苏式月饼, 用料制作也极为相似。   既然要逢迎节日,自然这些传统的样式也要做的。她曾尝试着在家做过流心奶黄和广式月饼。难倒是不难,只是颇费功夫。好在中式糕点这块是许其的拿手活, 她也当了一把学徒, 看着许其如何展露手脚。   这些日子八珍馆也逐渐打出了些新名声,前段时日她同怜心去逛集市, 竟在其他店铺中看到了南瓜派的身影。不过店家倒是会变通, 用芋头替代了南瓜, 同样也是买得有声有色的。   不过此地倒没有什么专利一说,所以八珍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倒是买的人都知道,这甜馅松酥饼是八珍馆所创,倒也让苏眠月欣慰不少。   不是说生意不重要,而是此时对苏眠月来说,自然是把八珍馆的名声打响更重要。   中秋将至街上也多了许多节日气氛,她谴冬青去之前联络过的匠人,做了一些精致的匣子。   卖月饼自然不稀奇,但卖礼盒那就不一样了。   刻着花好月圆的四个月饼,油油润润,其中一枚还有不单独出售的流心双黄款。整齐妥当地放在匣子里,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虽月饼礼盒做工繁琐些,但量不多,价也不过赚个成本。只是物以稀为贵,卖礼盒的牌子刚摆上去,就被预定一空,倒有饥饿营销那味了。   邹秀才在一旁算着帐,一边看着还在清点的苏眠月感叹道:“这中秋还未至,就已经卖了不少了。”   “现在城中谁不知八珍馆的糕点好,我还以为这种带着盒子的也卖不出去多少呢,岂料这么快就售罄了。”   苏眠月摇摇头,摆摆手说道:“还得亏这些日子八珍馆生意好了起来。再加个噱头,哪有不好卖的。”   一旁的翠菱笑着道:“是呀,这几天总有客官同我说,以前中秋,就爱买东海堂的。可现在,好多人都在等着八珍馆的月饼!”   只可惜对于月饼,她并不擅长。不过好在她尝过的倒是可以复刻一番,特别是那冰皮月饼,想来这个时代也是没有的。   冰皮月饼的做法和雪媚娘倒是异曲同工,只是皮更硬一些,里头的馅也要从乳酪换成莲蓉一类。   做出来的时候雪白如霜,虽不完全同现代的冰皮月饼一模一样,但也初具雏形,还挺有卖相。   许其颇为受教地感叹道:“这样白色的,倒是更像圆盘,更符合花好月圆了。”   冬青见那月饼,倒和那礼盒呼应,便也附和:“或许这白玉月饼也可以放在那盒子里?”   苏眠月将那冰皮月饼一个个整理好,转身说道:“那可不行,这月饼的存放要放在冰凉处,同那烤制的月饼不宜放在一起。”   翠菱刚好走来换碟子,听闻此言笑道:“那四个饼跟一家人似的,怎么好加个白色的进去。”   “倒也是。”   冬青笑了笑挠挠头,苏眠月看他们这几人关系越来越好,做事也越来越有默契,倒是生出些欣慰来。   晚上用完晚饭后,她特地捎带了几个白玉月饼,祖母倒是吃着高兴。   老人家牙口不好,吃这种软糯的月饼最合适不过。   反倒是后来看到的苏晓宛,自将军府一行回来后恢复了常态,对她讲话也越发不端着了,吐槽道:“这糕点,都不像月饼了,怎会有人买。”   看着她一脸嫌弃,苏眠月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她做的吃食,这个妹妹向来不买单。只是她却没想到,这冰皮月饼卖得还真没她预料的好。   看着连放在架上都被买走的传统月饼,还有与之相比卖得并不多的冰皮月饼,苏眠月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那月饼,喃喃自语道:“还真是。”   一旁的怜心看到苏眠月苦恼的模样,也有些不忍。   自她家小姐身体恢复重开八珍馆以来,就没有见过她做的吃食有过滞销的情况。   “小姐要不要切几块放外面让人试吃一些?许是吃了那些客官觉得美味就买了呢?”之前的新品苏眠月也用过这招,见效也挺快。   苏眠月摇摇头,叹气道:“试过了,收效甚微。”   最近是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在置办着。卖得最好的当然就是月饼,八珍馆生意也并非不好,只是兴冲冲做的新品没有得到理想的效果,苏眠月始终会有挫败感。   旁边的三掌见她这么苦恼倒是开解道:“中秋月饼大多按旧俗买,这样吃起来才有节日的味儿。所以新品难推,倒也是情有可原,掌柜的不必自责。”   怜心在一帮也说道:“是呀,加上这白玉月饼和之前的雪媚娘长得像极了。想必大家也觉得像糕点不像月饼了。”   苏眠月点点头,虽然道理她也理解,但是始终觉得有些郁闷。   想来在这个地方一路经营,虽也遇到过意外,却也的确没有怎么遇到过食客不买账的情况,她心情难免受影响。   好在许其的月饼的确不错,虽没有太多创新的地方,但用料讲究,客人买的也多,也算凑上了这节日热闹。   虽这样安抚着自己,但她依旧心情有些不明媚。直到中秋当日,苏府聚在一起用着晚饭,她始终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今日中秋夜,城中热闹。老祖母看她这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游说着让他们几个小辈出去逛逛。   苏眠月本不想去,吃饱了懒洋洋躺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赏月也舒舒服服的。   可是旁边的苏晓宛却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睥睨道:“不会真的月饼没卖出去,在忧郁惆怅吧?”   苏眠月一愣,对上苏晓宛那有些不屑的眼神,颇有些不爽。   想来不过是一个吃食,她的确也不必如此烦心。一直以来她都用现代的思维来经营这八珍馆,觉得自己穿越而来自然有更多见识与创新,不过她也清楚这不意味着她一定回回都成功。只是放在现代新品推出卖不出去她都会难过,在这个时代她难免也没法改过这种心态。   最后在怜心的陪同下她还是出来了。   白天街上就挂满了花灯,只不过到了晚上,这些花灯的存在感更强。   中秋夜家家户户团聚,八珍馆也特地休息一夜,给他们放了个假。   今日闻语鸢和华南烟也各自在府上,她也没同她们相约,所以只好跟着怜心漫无目的地逛着。   街市上人不少,来来往往有男有女还有一家子出来散步赏月的,颇为热闹。桥边不乏一些摊档,也卖着吃食首饰等一些好物。   怜心好奇地拉着苏眠月东走西逛的,虽然还是提不太起兴趣,但是在繁杂的人群里她很快就没有心思苦恼些别的事情。   她们二人还没逛多久,一股浓郁香甜的杏仁味就吸引了注意,于是二人便坐到到那杏仁豆腐摊旁,打算尝尝。   “小姐可还记得,这杏仁豆腐,你也能做呢。”   苏眠月有些茫然,她平日里不怎么吃这类甜食,倒是类似的甜豆花她还算是尝过,只是没什么兴趣,谈不上喜欢。   雪白的杏仁豆腐块儿上面淋上了一层缀着碎花的桂花蜜,华灯下晶莹的蜜汁缓慢流动,配上这中秋佳节相得益彰。   她勺了一小块沾了点桂花蜜放入口,四溢的桂花香顷刻间弥漫舌尖。杏仁醇厚如潺潺流水,在桂花芬芳褫夺舌腔前,便凸显了其馥雅浓郁。   味道比甜豆花厚重,且留香时间长,完全不是可以拿来比的。   “好吃!”   方才略微有些阴郁的心情仿佛扫去了许多,怜心看着苏眠月逐渐明媚的笑容,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小姐还是那么爱吃杏仁豆腐。”   苏眠月边吃边好奇问道:“我记不得了,以前我还爱吃什么?”   怜心夸张地笑着说:“那可多着呢!只不过小姐不馋,只是爱摸索做法,所以喜爱吃的也许多。”   这习惯倒是同她一致了。她以前就爱探店,不说嘴馋与否,她尝完就几乎能复刻可谓是她的天赋。自从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天资过人后,她自然更是爱吃了。   二人正吃着呢,岂料身后桌的谈话声吸引了她们注意。   “你买了八珍馆那月饼了吗?”   “买了,怎么了?”   听到八珍馆,苏眠月和怜心都纷纷愣住了,听着身后的人继续说着。   “前段日子我隔壁那户,买了那八珍馆的白玉月饼,吃了闹肚子了!”   苏眠月一听,神色凝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上星期赶ddl有点忙   这周继续,明天也更 第45章 三斋画舫   “的确。那白玉月饼是凉的, 同老式的不一样,吃多了总会不适的。”   “唉,谁知道呢, 那糯米皮, 吃着的确容易噎。”   “传统月饼倒还行,不过八珍馆嘛, 现在风头正劲的。”   “是啊,和国公府和将军府都沾上边了。”那人放低了音量,嘀咕道:“就算吃坏了肚子,也没人敢上门讨说法不是。”   “那确实。”   那二人又七七八八扯了几句就走了。   苏眠月皱紧了眉头, 一直以来八珍馆的确没收到什么负面的评价。虽然她偶尔问店内的客官意见也能得到反馈,但渐渐的, 似乎赞扬声多过了实质性的建议。   她原以为是一切都安稳上了适合的轨道,却不想这高门府邸也无形中给了她保护伞。   “小姐…”怜心看着苏眠月好不容易愁容消散, 现在又忧愁了起来。   “怜心, 明日替我约个时间, 馆中要好好再规范一下饮食存放。”   怜心点点头,又看苏眠月神情凝重的模样,说道:“那白玉月饼我们一直存得好好的, 应该是那些人买了没好好放,才吃坏了肚子。”   苏眠月自然也知不无可能。   所有需要冷藏存放的她都非常小心,卖的时候也会提醒。   而且那白玉月饼其实比雪媚娘更耐存放, 因为里头没有乳酪, 更没有什么容易融化的。只不过那些人口中的八珍馆像什么恶霸店铺一般,让人敢怒不敢言, 听着让她觉得刺耳。   二人吃完杏仁豆腐后, 便在河边的街市上逛了起来。只是有了这个插曲, 苏眠月刚来的兴致也扫了大半。   “苏姑娘!”   听到自己名字,苏眠月转身,就看到那陈知年惊喜的脸庞。   他不紧不慢走来,旁边还跟了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   “真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你。”陈知年笑着,他前段日子虽听闻了对方与侯府的婚事,但他对苏眠月一直是欣赏多过僭越,所以除了觉得惋惜了些,到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想法。   “陈公子?”   陈知年有些庆幸自己提前从凌云阁出来,意识到旁边还有人,便热络介绍道:“这位是孙公子。”   旁边那男子身材纤细,看起来文质彬彬,颇为客套地笑道:“久仰苏姑娘大名,在下孙和玉。”   苏眠月礼貌地点点头自我介绍了一番。她今日心情不佳,又看到眼前二人兴致勃勃,便想着打了招呼就走。   “苏姑娘且慢。”   那陈知年一如既往摆着豪爽的笑容,说道:“今日三斋画舫来京,不知苏姑娘可否赏脸一同前去?”   “三斋画舫是?”   “闻名江南的船上餐馆,漂泊无定常在各处出没。三只画舫只在特殊时节合为一体,今日恰逢中秋佳节,又巧至京城,实在是好机遇。”   陈知年一直是八珍馆的常客,这些日子以来苏眠月也同他熟络了不少,发现二人在美食方面倒是有类似的热忱。这陈知年也和现代的她一样热爱探店,所以苏眠月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可交的朋友。   听到这个苏眠月自然也有些心动,只是她今日兴致不高,现在时间也不算早了,便婉拒道:“多谢陈公子盛情邀约,只是我已用过晚饭,暂时没有胃口,下次再约吧。”   “除了正餐也有其他吃食,”陈知年见她的确想走,实在有些惋惜,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听闻从前八珍馆的刘厨,现在就在三斋画舫当肆厨。”   苏眠月愣了一下,旁边的怜心也拉了拉她的衣袖似是心有所动。   她隐约记得,之前许其有提过,刘厨子以前是八珍馆的主厨。只是后来八珍馆关了,他也跟着周青姨妈离开了京城。眼下,怎会又在这三斋画舫。   一直以来其实她都有点想和自己的姨妈见面,毕竟按照她的认知,此人是这苏二姑娘关系密切且来往较深的亲人。   “远吗?”   “不远,就停在定波湖边。”   苏眠月点点头,便跟着他们二人去了。   这中秋盛宴还偏偏越到后面越热闹,许多人在家欢度团圆后,方才出街赏月逛花灯。   热闹的京城灯火通明,高低峦叠的楼宇都点满了花灯。暮色灯辉身携光晕,晕染夜中让整座繁华京城都泛着如月色般澄黄又皎洁的柔光。   穿过人潮涌动的望月桥再多行一段路,远远便看到湖边灯火通明,三只两层画舫华灯叠嶂,船上人影憧憧。   湖面微波倒映着碎光,远远望去天际还有向上漂浮的孔明灯,明月之下,恍如梦中楼,让人如痴如醉,也美得让她言语骤失。   上船需要走过一条类似码头的长道,道口还有人守着。此船也非普通人能进,除了所需钱财,后续权势人脉更是重要。   那孙和玉只简单掏出身上一块玉牌,又阔绰地拿出了一袋钱,那本就面带殷勤的码头掌事便换上了更殷勤的笑容将他们迎了进去。   还未到船口,船上的丝竹之乐便传入耳中。   “之前我在甬城也遇到过三斋画舫,尝过舫上佳肴。不过听闻这舫上所出时常有变,所以回回都似第一次。”   “孙兄倒是好雅致,此地我也只陪家父来过一回。”   二人说笑着,又把话题引到苏眠月身上。   她虽然自诩不算是个健谈的人,但是接话不让气氛尴尬倒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几人正聊着,走到入口却遇到了熟人。   “苏眠月?”   苏眠月抬眼看去,见那齐家小姐正皱着眉头略带讶异地看着她。   鉴于前几回和这齐家小姐的见面并不愉快,苏眠月并不愿与对方有过多的交流,瞥了她一眼便擦肩而过了。   “你……”   齐家小姐见对方无视自己,难免有些恼羞成怒。只是她正要出来,苏眠月那行人刚好要进去,此处又人多,她倒不想在这里失了面子。   “苏姑娘,方才那是?”   “不知道,不认识。”   见对方这幅模样,陈知年也不打算深问下去,只带着几人穿梭在食肆间。   三只画舫相通相连,除了最外面那只是有厢房的包间,其他都是摆着各色不同吃食的小食肆。   煎炸烹炒,酸甜咸鲜,种类丰富。桌上人也不少,乐声在觥筹交错间穿插着。   他们几人就近寻了个空桌,旁边是荡漾的湖水,一眼便能看到窗外城中光景。   那孙如玉如常客般遣人点了几道菜。此处没有菜单,只能寻人问。   不出片刻,便有人端着菜而来。   孙如玉笑道:“既来之,那必然要试试松江鲈鱼。这三斋舫从松江捕鱼养鱼至京城,要是寻常日子也就只能在吴兴一带能吃上了。”   苏眠月看着刚端上来的清蒸鲈鱼,倒觉得有些像粤菜馆中的清蒸鱼。   她在陈知年的招呼下也浅夹了一口,鱼肉白嫩顺滑,带着咸鲜的汤汁包裹着鲜甜的鱼肉,瞬间便让苏眠月有了兴致。   “曾听闻,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如今一试方才知是何滋味。”   苏眠月眼中又恢复了光彩,见她心情舒畅许多,陈知年也笑了。   “下江南时我也尝过,那味道足够惦记好些年了。”   几人又就鱼开始聊了起来,那孙和玉虽一副书卷气,但是见识倒不少。特别是关于美食方面,苏眠月听得津津有味。   吃了两三道菜后他们就继续循着船身往前走,中间卖着各种甜点。   重阳糕梅子姜阳春饼这些她大多都在探店的时候见过了,许多没怎么见过的吃食她偶然问起旁边的店小二或者陈知年和孙和玉也能答疑解惑。   他们逛着逛着,忽然苏眠月眼神一怔,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吃食。   黄色的薄皮一层叠一层,中间是如白雪的奶油,虽然没有靠近但是只看着都能想象出它散发出来的奶香。   千层蛋糕?   苏眠月瞬间有种穿回去的错觉,可她正准备靠近一探究竟的时候舫上不知何处却发出了争吵。   “南烟你看!”   闻语鸢提着一只玉兔花灯,正欣喜地展示着。   华南烟笑了,她手中也提了一只灯,二人出门就去了苏府又去了八珍馆,却始终没找到苏眠月。   “真可惜,如果眠月在一定也很喜欢。”   “今日都不知怎么了,风哥哥也不在。”闻语鸢撇撇嘴说道:“这么好的节日,多适合撮合撮合。”   华南烟自然也知道她的计划,刚想安慰一下,抬眼却看到了闻绪风。   “侯爷怎么来了?”她定睛一看,身后还跟着一人:“崇影?”   闻绪风一身墨色,似是刚从何处忙完,身后跟着的竟是此前已和她兄长华北啸同赴北塞的侍从崇影。   “风哥哥!你怎么来了!”闻语鸢有些兴奋,可是看闻绪风这一身,却又不像是来逛街的。   华南烟也好奇对着崇影问道:“你何时回的京城?”   崇影低头行礼恭敬答道:“昨日刚回。”   见到她俩闻绪风倒称不上惊讶,只看了看她们周围,提醒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别贪玩,早些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闻语鸢听不下他说教,见闻绪风似乎的确有事要忙的模样便听了几句唠叨就准备拉着华南烟逃离。   刚准备走,却不小心听到有人在叫闻绪风。   “闻侯爷?”   几人回头,竟是那黎柔儿和齐家小姐,身边还有好些女眷。   黎柔儿见闻绪风似乎有事要走的模样,连忙开口问道:“侯爷这是要去何处?”   闻绪风颔首道:“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了。”   见他一副要急着寻人的模样,黎柔儿心中不知为何,就是以为他要找苏眠月,便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侯爷不会是要去找苏姑娘吧?”   听到她说这话,闻绪风止住了脚步。   “听闻她同那陈府公子交情不浅。那陈知年流连花丛,唯独对苏眠月念念不忘时常到八珍馆探视。”   一旁的闻语鸢听不下去了,愤愤开口道:“少胡言乱语,眠月和其他人根本不像你说的这样。”   齐家小姐想起苏眠月那副无视她的模样,讥讽道:“就方才,我还瞧见她跟着陈公子进三斋画舫。中秋月圆画舫赏月,此交情的确与他人不同。”   听到三斋画舫,闻绪风骤然转过身,眉头紧锁,表情也比平日里更冰冷许多。   “你说什么?” 第46章 走水   那争吵从第三只船传来, 苏眠月没什么看热闹的习惯,本身也不在意,只是这孙和玉似有所动。   “盛琛?”   陈知年好奇问道:“盛公子?莫不是……”   “嗯, 我先去看看, 二位稍等。”   看着孙和玉赶去的背影,陈知年欲言又止, 似乎是想一同过去。   “陈公子想去就去吧,”苏眠月看出了他的踟蹰,想来这位盛公子是他们的熟人,便笑道:“我在这边等你们就好。”   见苏眠月如此, 陈知年也点点头:“那就劳烦苏姑娘在此地等候,我们很快就回来。”   苏眠月温和笑笑, 让他安心去。   她注意力还在不远处的千层蛋糕上,于是也靠近橱架, 认真看着。   那嫩黄的薄片, 奶香四溢, 中间还夹了菠萝果,除了没有应有的榴莲味,分明就是现代蛋糕芒果千层。   旁边的店小二热络问道:“客官可是看上了这糕点?要不要来一份?”   苏眠月点点头, 还未开口那小二又开始热情介绍:“这糕点可不简单,是我们掌厨师傅做的,在别处可吃不成!”   “你们掌厨师傅是?”   “我们此次的掌厨可是刘大厨, 在江南餐饮, 响当当的名号。”   “刘大厨?”   “嗯,姑娘也算是有口福了!刘大厨也有些年事了, 过几年就不做了。喏, 在那儿呢。”   苏眠月顺着对方所指, 看到旁边船舶的二楼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大约五十多左右,的确有大厨的风范。。   她这才反应过来此人就是她想见的人,她转头,却看到刚刚还在身后的怜心此时不知到又去哪里疯玩去了。   “唉,姑娘还买吗?”   苏眠月正准备起身往刘大厨子的方向走,闻言开口道:“多谢,且帮我留着,我离开时会买下带走的。”   她朝第三个船舱走着,刚刚发生争执的人群不知为何越来越多。四周嘈杂,乍一看她也没见着陈知年同孙和玉,便想着先上二楼找那刘厨子。   岂料二层竟比一层还要嘈杂,船上来往的人们脚步加快,似乎都在躲避什么。一处酒壶砸碎声起几声尖叫,场面就开始乱了起来。   船身略有些摇晃,几个花灯熄灭,全靠它处灯火和明月相照。   有人慌慌张张从二楼向下走,拐了几个弯后往外走下楼的人越来越多,苏眠月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她拉着从身边慌乱离去的一位姑娘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里厢有人打闹,听说见血了!!”   “见血!?”   那姑娘慌忙拉回了自己的衣袖,话也没多说就跑了。   苏眠月看着不断拥挤逃离的人群,也逐渐开始有些惧怕。   打架斗殴,刀剑无眼她可不想碰到什么意外。   她匆匆转头,这只船的格局和方才两只不同,过道多且厢房门也多。此时人流已疏散,灯光也不如方才明亮,她穿过一个个门却只发现到了另一个房间而非出口。   突然灯光更暗,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了尖叫声。   苏眠月这才开始害怕起来,四周漆黑模糊,二楼显然人已经不多,可她却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像夜晚丛林中猎食的猛兽,让她不由得心惊胆战。   附近实在太暗,有些晃动的船身更是让她失去判断力,以至于根本不知自己到底在船的什么位置。   正当她扶住旁边的门框又踏过另一个地方时,手中微热黏糊的触感却让她不由得脊背发凉。   她缓缓抬起右手,鼻尖的血腥味让她瞳孔紧缩。   正当她被惊吓愣在原地时,刚才那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她走来。   “唔!”   电光火石间一个异常大力的手将她的嘴捂住,一把将她拉下。   苏眠月鸡皮疙瘩骤起,她惊恐地看着身边的人,才发现她刚刚进这房间时根本没有留意,帷帐下竟躲了两个人!   “想要活命,就闭嘴。”   那即便是气音,可在她耳边响起时还是犹如鬼魅,顷刻间她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抓着她的男子手臂上似乎有伤,她隐隐感觉到对方的伤口还在渗出血,温热的液体染湿了她的肩头。   而旁边躲着的另一人更是一言不发。   只是虽不说话,苏眠月也感觉的他四周可怖的气场。哪怕坐在地上,她都能感受到此人肩宽高大,气质不凡,恐怕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待到那窸窣的脚步声经过又远去,身后的人才似力气被抽去,喘着气将捂在她嘴上的手收了回去。   苏眠月克制住略微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可以放了我吧。”   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后面二人的样貌,她也不想掺和到奇怪的事情中去。只是眼下她更害怕的,是自己被这两人杀人灭口。   身后的人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另一个人发号施令。   旁边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不怒自威:“他们没走远,你身上现在沾上了血,一出去必然被那群人抓着审问。”   苏眠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头,本就是白色的衣裙,如今鲜艳的红染在上头格外刺眼,衣袖也稀稀疏疏沾染血渍。   她深呼一口气,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你们想怎样。”   身边那人终于支撑不住差点昏倒在一旁,苏眠月转身望去,即便灯火微弱,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着那人如夜中洞火的双眼。那双眼说不上凶恶,却让人不寒而栗。   从二人衣着来看,想必也非富即贵。而这躺下喘气的人恐怕是另一人的侍从心腹。   见他们没有作答,又没有打算放她走的意思,她指了指地上的人,开口道:“再不救治,他恐怕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那深沉的男子看向地面那人,终于面有所动。   他下颌如刀削,眉头间戾气未减,薄唇微启:“走。”   闻绪风实在走得太快,一路上又像在找些什么。闻语鸢和华南烟一路追着,跑得气喘吁吁。   “哥哥,等等我!!”   她喘着气,又大步跟上。很快一行人就来到定波湖旁,往来人议论纷纷似是在吵闹些什么。   闻绪风看着乱作一团的三斋画舫,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同邵王虽无太深交集,却也不算毫无往来。只是近期朝堂有变,风声鹤唳。他虽不愿参与两王相争,却也难以独善其身,只能随机应变,视情况而定。   “走水了走水了!!”   换乱的求救声传来,画舫的一角已经冒起了浓烟。   “侯爷!”身旁的崇影面色并不好看,船上已经有人陆续逃出来,有人慌不择路,掉入水中也在尝试着努力游上岸。   眼前一幕略微有些震撼,闻语鸢瞪大了双眼。   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大声疾呼:“怜心!!!!!”   不远处的怜心脸上还挂着泪,转头看到闻绪风一行人,赶紧跑来。   “侯爷!!侯爷!!!求求你去救救小姐!!!”   怜心身上也有些乱,明显是被人推搡挤过。   闻语鸢着急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闻绪风皱着眉头,看向她身后,陈知年也跑了过来。   “闻侯!!”   闻绪风眼神如霜冰冷,压抑着怒火问道:“苏眠月呢?”   陈知年似是被眼前人隐而不发的怒气震慑住,一时之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怜心就急忙说道:“小姐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在里面找不到我原以为她已经出来了,怕走散还叮嘱过她下船了就在这糖葫芦摊旁等着,可现在,现在……”   “是我的错!我原以为只消一小会儿……”   “崇影,”闻绪风打断了他说话,语气漠然:“你先带语鸢和华小姐回府。”   陈知年暗暗打量着闻绪风的脸色,不知为何就不敢继续接着往下说了。   闻绪风在他眼中本就是冷漠至极的人,如今更是面覆冰霜,方才睥睨了他一眼,他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排山的恨意,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侯爷…”崇影似乎想说什么,他回头转身对华南烟说道:“大小姐,您先带着闻小姐回将军府吧。此地不宜久留,莫让夫人忧心。”   华南烟看了一眼崇影,又看了看已经开始有蔓延趋势的火势,只能点点头。   “侯爷……”怜心还在哭着,看起来情况更差。   闻绪风见状开口道:“你先同二位回去,我自会寻得你家小姐。”   怜心刚想反驳留下来,可听闻绪风语气笃定,不容拒绝,便也只能委屈点点头。   说完闻绪风便同那陈知年擦身而过,逆着人流同崇影疾步走向画舫。   崇影快步流星跟上去。他们自小一同习武,其默契自然不言而喻。   “侯爷,邵王自有脱身之计,您何必如此犯险。”   闻绪风一言不发,他个子高大,在人流中格外显眼。   “为了苏姑娘真的值得吗?侯爷此番一去就是同邵王在一条船上了!!”   “崇影,邵王若有恙侯府不可能独善其身。”   崇影闻言有些微愣,似是想起什么面带愧色。   闻绪风脚步却从未停顿过,眼神也从未停止搜寻。他几步作上,很快就跃过人群来到第三舫。   火势已然蔓延,船身晃动,许多人连站都没站位跌倒在地。   刀剑声传来,闻绪风一上楼就迎面一剑。好在他反应极快,身如游龙斡旋躲藏,紧随其后的崇影拔刀而起,将挥剑的黑衣人压制在地。   □□划破的声音传来,一路上他已然见到许多或受伤的或昏迷横躺在地不知死活的人,只是万幸的是这些人中并没有苏眠月。   几个黑衣人蹿出,闻绪风左右回防,拔起腰上的佩剑,在晦暗的船舱内同几人过手。   刀剑相接的声音刺耳,来者气势汹汹刀刀用力,闻绪风自幼学剑,应付几个杀手自然毫无问题。加上崇影也常在沙场,功夫不减。二人很快便将冲上来的几人打倒在地。   只是这边还未消停,就又有一波人前来。闻绪风刚准备奋起反击,却突然看着月色下的地面两眼一震。   头目似乎认出了他,开口道:“闻侯爷,何必如此。天色不早,不如早日回去,莫让老侯爷操心了。”   闻绪风恍若未闻,双眼死死看着那船板。   月色下,深棕的船板也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纱。   一个方形的玉坠子正安静地躺在上面。温润的玉在月色中似乎散发着柔光,只是此刻它却像被人丢弃了一般,被扔在地上。 第47章 逃出   苏眠月一边扶着那受了重伤的男子, 一边紧紧跟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这三斋画舫说大也不算多大,但是格局实在过于复杂。在没有灯船身还摇晃的情况下,苏眠月感觉自己一个人想要走出去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苏眠月一个不小心脚没站稳, 旁边被她搀扶着的人受伤的手臂猛地撞上了一旁的柱子。   “呃……”   一声闷哼传来, 苏眠月慌张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道完歉她心里又一阵嘀咕。真是无语至极,如果不是碰到这两人, 她也不会这么倒霉。   她小心翼翼地越过脚边的障碍物,一下又觉得不对劲。   脚下这倒下的分明是人!!   四周隐约还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即使听得不分明,苏眠月也意识到了这架势是真刀真枪。   前方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慌, 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再不走快点,倒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苏眠月咬咬牙, 她忍住胃里的恶心,继续抬腿跟上前。   那人虽然看似高大无外伤, 可似乎何处有隐疾, 连扶这个侍从的力气都没有, 还得她来代劳。   三人似乎从暗道到了一楼隐蔽的船舱,旁边就是偌大的湖面,这画舫附近本就有一些小舟供白日吃酒游湖, 如今却各个要么被烧要么被破坏漏水沉入水底。   苏眠月有些无措,着急道:“这怎么走?”   邵王看了一眼,却突然拔剑, 尝试劈断船板。   那船板似乎本来也不紧实, 一番拆卸下竟然松动了,打开来一看, 底下居然还藏了一只完好的小舟。   “拿出来。”   他们将小船提起, 放入水中, 费劲地准备将那侍从抬上去。   那侍从已然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他咬咬牙,低声说道:“殿下…你先走,别带上我了……”   邵王皱着眉头,冷言道:“别说话。”   苏眠月一听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大人物。   她苦笑着,听说闻绪风他娘是公主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算来闻绪风还是个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而眼前这个人还是什么“殿下”,什么身份她也大概能猜着了。   反正是能把她弄死的身份。   小舟不算大,但是正常来说应该也能容下三四人。可那两人身型高大,他们刚坐上去船位置就差不多满了。   苏眠月看这情况,正犹豫着要不要上船,岂料那“殿下”又开口:“还不上来?”   苏眠月苦笑道:“我现在总可以走了吧,这船上也没位置啊。”   邵王眼神阴仄,语气更谈不上和颜悦色:“现在画舫上我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你这个模样以为能独善其身?”   苏眠月反驳道:“我说被你们威胁也可以吧,然后说个反方向让他们去找,你们也能跑啊。”   一瞬间苏眠月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微怔,然后竟看到了一丝窘迫。   “我不会划船。”   ……   苏眠月深吸一口气,她第无数次感慨,今晚她就不该出门。   那受伤的侍从缓缓开口:“恳请姑娘施以援手,在下一定感激不尽,余生尽全力报答姑娘。”   见那人再拖下去,恐怕性命真的保不住。她虽然不算什么热心肠,但是更不愿意见死不救。   于是苏眠月脱下略有些繁琐的外衫,跑到船的另一头,将沾满了血渍的衣物放在另一边。身上没有那么重,她动作轻巧地上了船。   邵王见状,也有些意外此女心思缜密。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催促道:“快点,往西北方向。”   “知道了,也不看看你俩有多沉。”   她费力地划着小舟,很快就发现那三斋画舫正在燃起大火。   苏眠月皱着眉头,怜心那丫头还在呢,不知道有没有见情况不妙先离开。她心里有些忐忑,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路子。   那侍从像是看到了什么,定睛说道:“官兵来了。”   苏眠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果然见船上不知来了一队什么人马,个个手上拿着火把,正张罗着什么。   邵王见此,哑然一笑。   “他还是来了。”   那个手上的侍从也似是心有所动,说道:“闻府那边……”   “不管他今日来与否,我都安排了人。”   那侍从似乎安心了许多,放松下来闭目养神。   苏眠月听闻此言,有些愣住。她隐约觉得此事与闻绪风有关,便没忍住开口问道:“闻绪风?”   邵王眉头一挑,看了苏眠月一眼。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闻绪风现在在那船上?”   “你认识?”   苏眠月点点头,又追问道:“他在上面安全吗?”   “你是谁。”   听到这话苏眠月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该怎么说,闻绪风未婚妻?她愣了愣,犹豫之下回答道:“父辈有些交情,之前在国公府见过。”   邵王冷笑一声,戳穿道:“同闻老侯爷有些交情的我都知,苏姑娘,何必隐瞒。”   被当面戳穿的苏眠月有些窘迫,又有些恼怒,停住手中的桨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邵王略微抬起下颌,示意她接着划。   看他这幅模样苏眠月忍住怒气,手还是乖乖划着船。毕竟现在他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眼下自然保命要紧。   “看到你身上的玲珑玉骰了,我见闻绪风带过一样的。碰巧,二位在卫将军府的风采我前些日子听过。”   邵王声线低沉,说起话来漫不经心,没有方才那么冰冷,倒是多了几分戏谑。   苏眠月听到这句话,才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腰,发现原本佩戴在身上的坠子现在已经不见了。   “被我扯下扔船上了。”   “你!!!”   苏眠月气得跳脚,要不是现在他们所在的船小,眼前人又一副“我很尊贵你惹不起”的模样,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   邵王开口道:“放心,闻绪风自会帮你找回来。他都把坠子挂在身上,自然也在意你。”   听闻此言苏眠月又愣住了。   她倒是没想到,闻绪风还能把那个玉骰随身携带。他那种人,冷漠,孤僻,佩戴这种东西实在显得有些儿女情长,反而不符合她认识的闻绪风了。   虽然自己也带在身上,但是,但是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刚好配自己一身赏心悦目而已。   苏眠月努力回想那天在卫府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怀疑过,闻绪风会不会喜欢她。   “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在船上,没事吧……”   “是什么人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你放心,官府有我的人。既然闻绪风敢通知官府,他就不会有事。”   苏眠月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始终担心闻绪风有事。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一直以来都在安居乐业的生活,虽然也遇到过一些不愉快,但是也没见过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如今想来此人和闻绪风都不是普通人,在这封建王朝,恐怕难免会扯上朝堂之上的斗争。   她紧抿唇角,即便是带了人上来,按照那群黑衣人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儿,闻绪风未免真的性命无忧。何况怜心,怜心未必下船了,万一也遇到那些歹人……   邵王又扶了扶几乎要昏迷的侍从,开口催促道:“尽量快点,西北湖面庭角有人接应,莫让人等太久。”   “知道了。”苏眠月叹了一口气,她手已经开始酸痛了,只是怕有意外,片刻也不敢怠慢。   官府的人来得比闻绪风想象的快。   他挥剑同那黑衣头目纠缠时那头目并未打算同他交手,许是后来逼急了,才打上头。   待到官府的人来时,许多黑衣人都水遁而逃,倒是那头目,被闻绪风纠缠着才失去了逃跑良机,被抓个正着。   闻绪风喘着粗气,纵使武功再高,几十人纠缠之下不可能一直体力不减。饶是旁边的崇影常年在沙场,也难免挨了几根暗箭。   一个带头的官兵看到闻绪风的状态。有些担忧,这闻侯爷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行人指不定要陪葬。   他搀扶着闻绪风,殷勤道:“侯爷可还好?”   闻绪风冷眼看着旁边的官兵,那些还未来得及跑的黑衣人虽然抓了,可是水遁而逃的却不见他们有继续追的意图。   他也知道官府必然也有留一手,不想两边得罪,放一边抓一边,两边都能交代。只是今夜太过明目张胆,金家必定难逃一查。   他压抑着戾气开口道:“还不快救火搜船!”   那官兵见他这幅模样也有些生怵,赶紧指挥着人灭火寻找船上是否还有人。   崇影起身,刚想扶闻绪风一把,岂料对方自己站了起来,一把拿过旁边人的灯,跟着四处搜寻起来。   闻绪风正低头翻着,岂料有个官兵经过时,悄悄给他塞了一条密信。   他自然知是谁送的,只是他现在没心情看。   “这搜到了一件血衣!!!”   闻绪风瞳孔放大,紧跟着声音快步走了过去。   “侯爷……”崇影连忙起身跟上,那闻绪风却如其名像风一般快得让他跟不上。   那件白色的长衫一看就是女子的衣物,衣衫上的血渍红得刺眼,像妖冶的花,吞噬着本应纯白无垢的白衣。   这衣服苏眠月也穿过,闻绪风甚至只一眼就猜到了衣服的主人。   他双眼尽是难以掩盖的杀戮,狂躁的,暴戾的。崇影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闻绪风。   闻绪风比他想象中还要在意那苏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邵王不会和女主有太多瓜葛,这本我也不会展开太多朝堂剧情   他是我另一部想写的男主,如果有人感兴趣我会先写个预收   没有的话我只能随缘看时间了www 第48章 担忧   “启禀侯爷, 并没有百姓伤亡,倒下的都是些杀手死侍。”   那官兵头目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看这闻绪风的脸色, 他多少还有些胆战心惊。   “湖中搜了吗?”   “湖上没有浮尸, 那些人水性好,已经溜之大吉了。这大晚上的, 定波湖这么大,这…”   知再问这群官兵估计也说不出什么。闻绪风面无表情打开密信,只看了几眼,便转身要离去。   “侯爷……”   崇影连忙跟上, 旁边几个官兵还想跟上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还跟着做什么, 这船上的烂摊子有你们好收拾。”   那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在那官兵头目的默许下止住了脚步。   苏眠月感觉此生的臂力都快用光了, 要不是这凉风习习还能给她一种船有被吹动的幻觉, 她真的觉得自己根本纹丝不动。   待到隐约看到岸边有灯火时, 她已经觉得手快脱臼了。   “在那!”   几人远远地套着绳索,苏眠月接过来利落地绑在船上。刚被拉动,她就气喘吁吁地将桨扔在船上。   一上岸, 她就瘫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眼看着那伙人费心费力将船上那两个高大的男子抬上来,她实在怀疑自己方才是怎么帮助这两人扶进船的。   “殿下!!可有受伤??”   邵王松松筋骨,下颌朝那人一点:“本王没事, 看看修裴。”   那伙人手脚利索, 也像是练家子的,将那受伤的侍从抬起就要走。   邵王被人左右恭敬着, 回头看了一眼苏眠月开口道:“走吧, 还愣着做什么?”   苏眠月瘫坐在地上, 裙摆都湿了,气还没缓过来,手还是酸的。   “去哪儿?”   邵王看了她一眼,戏谑道:“你未来夫家。”   闻绪风匆匆赶回侯府时,老侯爷还在国公府没回来。   府中下人见他急匆匆赶来,还有些疑惑。   “侯爷?侯爷今夜怎么没同老侯爷一起回来?”   闻绪风只匆匆将系在肩上的披风褂子随手丢给了一旁的家仆,直直就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崇影一边跟上一边叮嘱道:“去,让人把大门锁上。”   那几个家仆有些懵,但也不敢怠慢连忙关上。手上接着那褂子的家仆似是发现了有何不妥,伸手一看这黑色的褂子竟然沾了血。   “侯爷……”   闻绪风见屋里灯亮着,直接推开了门,果然见到一伙人正在他房间。   邵王坐在那桌椅旁,手里还拿着刚沏好的茶,抬头看了向闻绪风。   “这么快?”   闻绪风见他安然无恙坐在那里,多少也松了一口气。   他一句话也不想同对方多说,直接无视他往房内走。   只是刚转身就看到床边上还围着几个人。   一股不详的预感如浪潮涌来,闻绪风走上前,一把将旁边的人拉开。   “唉……”   旁边的人被这阵仗吓到。   他低头,却见床上躺着的不是苏眠月。   崇影赶来看到床上的人,惊奇道:“修裴?”   闻绪风转过头,尽力压着怒气,如冰刀尖锐的眼神看着邵王。   “苏眠月呢。”   “什么苏眠月?”   邵王笑了一下,刚准备开口,闻绪风直接拔剑抬起对方的下巴。   “殿下!!”   对方似乎完全没料到闻绪风能直接拔剑而起,四周的侍从们也突然紧张起来。   只是就这安静的几秒,门外却传来了一个轻柔声音。   “闻绪风?”   屋内人通通回头,闻绪风也愣住了,有些呆滞地看着门外的苏眠月。   月色踟蹰,她就直直地站在院子里。月光下她白衣右肩的猩红更是扎眼,一大片从肩角一直晕染到胸口,煞是骇人。   “你们这是在……”   苏眠月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风吹来,一个极其用力的拥抱将她牢牢铐住。   那力道犹如铁钳,她刚刚划船感觉自己肱二头肌都要长出来了,痛得要命,如今被人钳制住,更感觉双手被卸了力气。   意识到闻绪风紧紧抱着她,苏眠月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脸有些发热,讲话都开始结巴了。   “这…这是怎么…什么情况……”   苏眠月也是刚来,陪着一群人看那修裴好像不用死,没什么生命危险了,自己才稍微安下心来。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可不想自己累死累活拉回来的人最后居然还治不成。   吴嬷嬷似乎是认识那邵王,见他们一行人从后门而来略有些惊讶,只是很快又安排妥帖,刚刚还想着给她找件闻语鸢的衣服先换着。   只是听家仆说闻绪风回来了,她想着先来看看这边是何情况,岂料一进来就看见如此剑拔弩张的一幕。   闻绪风松开她,见苏眠月除了脸上沾了些血渍,发丝略有些凌乱,似乎并无异常。   苏眠月感觉闻绪风的眼神挪到了自己的右肩,她低头,见自己的肩膀的确有些吓人,连忙解释道:“啊这个,这是别人的血,我没受伤。”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闻绪风,若她没看错,方才对方眼中的确是着急与担忧。   她并非没见过闻绪风失态的模样,只是刚刚那副担心她的样子,她的确从未见过,更没见过平日里心冷得像石头的闻绪风能如此慌乱。   邵王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闻兄这是做什么。方才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对我下毒手了。”   闻绪风转头望向邵王,方才盛满的担忧已经消散不少。   “殿下还是少开这种玩笑,闻某剑比心快,下回可未必能及时收回。”   邵王眉毛一挑,一旁还抱着换洗衣物的吴嬷嬷倒是打断了二人。   “苏姑娘该去换身衣服了,这衣服沾了水,穿久了怕是要得风寒。”   苏眠月点点头,又看了看闻绪风还紧紧抓着自己臂膀的手。   闻绪风这才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   “侯爷!!侯爷!!!”   那抱着披风褂子的家仆跑了进来,看到眼前场景略有些怯懦。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家仆有些犹豫又带着担忧,焦急道:“侯爷,这褂子怎么…怎么沾了血……”   苏眠月有些愣住,她转头,才发现闻绪风一身黑看不太出,只是现下灯光多,她才隐约注意到。   “你的腰……”   他今夜身着利落,一身黑衣,腰带紧系。只是应约可以看见腰旁被刺穿,湿润的衣物反着微光。   苏眠月直接伸手摸去,说不上是痛的还是别的原因,闻绪风不动神色地躲闪了一下。   “是血!!你受伤了???”   崇影见状连忙上前查看,伤口不大也就一寸多宽,只是应该下手够重,伤口深,稍用力就有血液渗出。   他没忍住恶狠狠破口大骂道:“这帮畜生!!”   吴嬷嬷更是惊慌,连忙吩咐下人去找大夫。   邵王略有些惊讶,他让人把修裴抬到客房,收拾一番让闻绪风养伤。   闻绪风并没感觉有何大碍,他忍耐力一向极强,这点刀剑小伤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   看着几个人正慌乱着给闻绪风检查伤口,苏眠月想着在此地也没什么用,便先去换衣服了。等回来时,好些人都已安顿好了。   闻绪风似乎在和邵王说些什么,气氛虽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却也不见轻松。   苏眠月头一次看到闻绪风这么衣衫不整,大夫正仔细地替他包扎伤口。精瘦的腰间缠了几层白色纱布,即便是披了件衣服也隐约能看到他宽阔结实的肩,薄薄的肌肉附在手臂,衣物下若隐若现的还有……   “苏姑娘。”   邵王的话打断了苏眠月的思绪,她轻咳了几声假装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苏府我已经遣人去报平安了,你的婢女也好好的,不用担心。”   苏眠月点点头,躲闪着视线别过身子背对着床坐在桌椅旁。   应是方才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眼下伤口坠痛感更明显些,闻绪风暗暗咬紧牙关,任由大夫摆弄。   “侯爷,老侯爷回来了。”   还未等家仆把话说完,闻锷就急匆匆赶进房内。第一眼看到苏眠月在颇有些意外,苏眠月也略有些尴尬,可对方很快又反应过来,把视线放在房里受伤的闻绪风。   “这是发生何事?”他眉头紧促,闻绪风的眉心有些像他,一皱就严肃得不行。   一旁的邵王站起身,让苏眠月惊讶的是即使是她眼中颇有些威严的闻锷,面对邵王居然还要行礼。   见他们似乎有要事商量,她直觉自己还是离开房间待在院子的好,于是起身正准备走,岂料她感觉有双眼睛绊住了她的脚步。   苏眠月回头,看见闻绪风略带探究的眼神,紧缚着她,虽什么也没说,却止住了她的脚步。   “呃,我去外面透口气,很快就回来。”   闻绪风没回话,只像默许了一般点点头。   一旁的闻锷面带困惑看着他们两人,苏眠月再不敢多留,连忙逃离此地。   来到院子,看到在庭院休息的几个人,她才慢慢缓过来。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略有些后怕。   虽说她也算是死过一遭,但毕竟刚来这个地方几个月,她还是想把大好的人生过完的。即便是要死,也想安安乐乐老死,不想成为炮灰就这么稀里糊涂走了。   最重要的是她在此处的事业还没完成,她还有好多想做的甜品没在八珍馆做完。   正当她在还在沉思的时候,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眠月!”   苏眠月回头,见闻语鸢眼泪鼻涕糊一脸,平日里精致的模样荡然无存。   对方一个飞奔差点把她扑倒。   “呜呜呜呜……”   苏眠月听着她口齿不清说些什么,有些呆滞。   恍惚间她只有一个念头:这两兄妹,怎么力气都这么大。 第49章 两家相见   被带到华将军府上时她还在胆战心惊, 那华南烟寻人去打听,听说是发生了什么打斗,都闹出了人命。   她和怜心急得都无法思考了, 只能焦虑地踱来踱去。   要不是最后有人过来传话, 她的想象力已经开始在脑补闻绪风如何同苏眠月一起葬身火海了。   苏眠月又说了几句好话安抚她,那闻语鸢还担心着闻绪风。怕她被闻绪风腰上的伤吓着, 苏眠月只好说屋内几个人在议事,她们不方便进去。   闻语鸢抽抽嗒嗒的,见苏眠月身上没有外伤,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像是刚换下的, 不免也安心了许多。   只是思及今日在华府所闻,她还是有些不安心。   “我偷偷听到说, 这次这件事不一般。眠月,风哥哥平日里是不掺和这些朝堂之争的, 他不会出事吧……”   苏眠月愣了愣:“不会的, 就是个意外。”她其实心里忐忑不安, 只那个什么“殿下”估计就是一个麻烦的角色,这件事必然没有她想象的简单。可是眼下闻语鸢看起来倒是脆弱又害怕,她只能先将她安抚好。   闻语鸢半信半疑, 又有些像自言自语似的:“最好是意外,最近还是不要去这些地方了,太吓人了。”   “麻烦若是找上门, 自然怎么避都避不掉的。”   “也是。”闻语鸢呼了一口气, 二人又聊了几句,没多久就见那房门打开了。   院子里邵王的人见状也连忙起身, 时间不早了, 几个人在安排下也在侯府歇下了。闻绪风被大夫灌了些安神汤药, 闻锷明令禁止他下床。   反倒是这苏眠月,他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安置。   邵王开口道:“本王提前派人去和苏府报了平安,夜已深了,苏姑娘回去不安全。今夜还是留下来妥当。”   侯府他早就派了人在四周看着,何况饶是他们再大胆,也不可能真的在侯府下手。闻锷和闻绪风在朝堂虽无滔天权势,但也无人敢来冒犯。得罪闻府并不会有什么益处,反而麻烦不断。   闻锷有些欲言又止,苏眠月还未考虑清楚,一家仆就连忙跑来传话了。   “侯爷,苏府派人来了。说无论如何今夜都要接苏姑娘回去。”   “回去吧。”   闻绪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对着邵王说道:“派几个人看着就行。他们没理由对她做什么。”   邵王看着他,表情略带探究。也不多说什么,吩咐了几个身手还算了得的部下跟着苏眠月过去。   今晚的确经历了太多,苏眠月也实在是累了。不作推辞与多想,便乖乖听话跟着人去门口了。   见人走了,邵王也笑着道:“闻兄对这苏家姑娘倒是挺上心。”   他起初想把苏眠月留在侯府,除了顾及到她的安全,更多的不过是为了省却他的麻烦。   要是没人知晓也就罢了。一个姑娘家,在闹得沸沸扬扬不太平的夜晚,在人人都知她失踪的夜晚,夜宿在男子家,终归是不太合适的事情。虽然这男子是她未来夫家,可传出去总归是会被人拿来当谈资。   他倒是没有多在乎这一层,毕竟闻绪风看起来铁打了是要娶苏眠月,在侯府过夜又何妨。只是他这表兄弟倒好,还算考虑周全。   闻绪风没有多言,看了邵王一眼:“今夜所说之事,我会再考虑,殿下先歇息吧。”   邵王眼色微敛,也知短时间内没办法逼闻绪风做什么,只好作罢。   苏眠月一出门口,就看到怜心焦急地等着她,等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像看到了救星。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眼见怜心说着说着,哭腔又要开始出来。   这一天下来苏眠月已经疲惫不堪,早就没有什么精力应付她,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人赶紧将她们送回府。   回到府后还没停歇,这个时辰本该早已入睡的老夫人硬是撑着等她回来,连带着几个小辈都不敢睡。   看到她回来老夫人松了口气,苏桓朗装模作样地教育了她几句,一旁的老夫人就一直帮着她说话。苏晓宛和苏桓山虽平日里不怎么待见她,但是还是一直陪老夫人守在一旁。所以即便苏眠月没听到这俩人说什么好话,见他们为了自己熬了个黑眼也还是略感欣慰的。   府中上上下下忙碌了一把,很快苏眠月便直接上床歇息去了。   或许真的是昨晚太过劳累,老夫人又命任何人都不许去打扰她,所以第二日她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只是她睁眼醒来时,手臂传来的酸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呃啊……”   苏眠月只要稍稍一抬起手臂,那如锥般的酸痛就直接汹涌而来,两只手臂像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动。   她哭丧着脸,还是觉得昨日遇见那两人简直倒霉。   怜心见状赶紧过来将她扶起。   “小姐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苏眠月摇摇头,她寻思那邵王让她将昨晚的事保密,她不知其中水有多深,自然能不提就不提了。   “想必是昨夜撞着了,有些酸痛。”   怜心左看右看都没看到伤口,想着可能伤着筋骨了,懊恼道:“奴婢该死,早知道昨夜先给小姐检查一番!”   苏眠月没多说,只任由对方将自己好好倒腾一番。   今日她可哪儿都不想去了,就想好好歇息几日。八珍馆那边她还烦心着,想着赶明儿再去看看。   正想着好好在房里躺一天呢,岂料老祖母房里的丫鬟来了。   “小姐,有客到。老夫人让我来请您过去。”   苏眠月点点头,也不做他想稍作收拾就去了堂前。   岂料刚进去,就对上闻绪风的眼神。   对方脸色尚可,虽然受了伤但是一身下来倒也看不出,除了面色略有些苍白其他都看不大出。   “眠月来了!”   一旁的荀夫人看上去心情倒是舒畅,苏眠月连忙行礼。   堂前早就坐了好些人,荀夫人带着闻绪风闻语鸢一同来了,连带着荀元贞也坐在一旁略带担忧地望着她。   苏府除了苏桓山更是上上下下都在,倒让苏眠月突然为自己的晚起不好意思了起来。   “今早知道昨夜的事,就马上想着来看看。我瞧着风儿没事,就想来看看月丫头。”   苏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荀夫人能亲自上门,还带着一群小辈,可以说是给足了苏府面子。   昨夜三斋画舫着火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对外只敢说是匪徒劫持,自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而其中内幕,自然也只有朝堂之上能知晓。   昨日他们一伙人在里面寻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听说苏家的二姑娘在里头了。才过去几个时辰,苏眠月死里逃生的消息便像整个三斋画舫起火事件中重要的配角,传遍了。   也自然,闻绪风不顾自身危险冲入船上,二人婚约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莫名其妙的,二人从父母之约变成了两情相悦,越传越是神乎了。   而这些苏眠月自然还是不知道的。   两家人又说了些体己话,话题说着说着,就逐渐说到了二人婚事上。   场上几人各怀心思,苏晓宛和荀元贞虽没表现得多不愉快,但脸上的失落却也没掩饰好。而闻语鸢自然是高兴的,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附和着那荀夫人出说些撮合二人的话。   虽然这婚约也算是苏眠月想努力替这苏二姑娘达成的,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今日不知第几回,她又不小心对闻绪风那双眼。   闻绪风眉眼长得好,平日里了无波澜时像一潭湖,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对视,深怕掉进去了似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苏眠月总觉得那湖中有涟漪,看着怪不习惯的。   她只愣愣同他对视了一小会儿,便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了。   “想来这婚事,本来年底就能定了的,谁知……”荀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闻绪风一眼。   “忙正事好,侯爷有自己的想法。体谅也是该的。”   苏老夫人自然也是希望这门亲事能全。按照苏眠月的年岁,再等一年不是问题。   她也略微有些了解这闻绪风的品性,若是决定了什么,自然谁都劝不回来的。若是他执意不娶,没人能逼他;可若是他反悔,也没人能左右。   只是按照她对这闻绪风品性的了解,她更信任对方不会做违背诺言之事。   “今年朝堂略有动荡,小辈的确不宜成婚。实在多谢老夫人体谅。”   看着对方一副略有些乖巧顺从的模样,苏老夫人似是没料到闻绪风会突然搭话,微愕之下又客套了几句。   两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苏眠月并未说太多话,只是感觉他们来这一趟,两家似乎更加亲近了些。   临走的时候荀元贞似乎有话想对她说,可犹豫之下终究没有开口。   苏眠月倒一直没留意过他的心理变化,只觉得闻绪风对自己不知为何就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休息几日后,祖母终于同意了她去八珍馆忙活。   一来到馆里,一群人就围着她,像她得了什么病刚治好似的。她本就没什么事儿,只是那些关切的眼神倒让她像真受了伤一样。   “行了行了,真的没事,忙去吧。我倒要看看这几日我不在,你们有没有偷懒!”   店里的伙计们见她还是精神焕发的模样,自然也安心了些。   苏眠月不痛不痒地训斥着,拿着账本正准备看呢,谁料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抬头,看到对方脸上没有了之前豪迈放肆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内疚和苍白。   “陈公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早有点忙,可能停更一日 第50章 黄金蛋塔   不过几日未见, 陈知年看起来就同前些日子相去甚远,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   苏眠月将他请上二楼,还没开口就见陈知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姑娘, 那晚真是…在下愧对姑娘。”   苏眠月笑了, “陈公子在说什么,那晚的意外根本不怪你。”   “可你险些丧命!若非我带你去画舫……”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何况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她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怪在陈知年身上。反而, 她一直很感激对方始终有意无意地帮助自己。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陈知年或许对自己有些喜欢,但是一直以来对方从未逾矩,倒是像朋友一样给了她许多支持。   “无论是去春日堂还是去三斋画舫,其实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帮我。”苏眠月看着陈知年, 认真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把陈公子当作十分重要的朋友,八珍馆走到今日, 陈公子也有很大功劳。我一直心存感激。”   陈知年看着苏眠月,眼前人还是如他初见时那般, 面容清丽, 眉眼如月。   良久, 他叹了一口气。   见对方终于释然,苏眠月也放松了下来。想到那夜去画舫的目的,她开口问道:“对了, 那晚发生意外,刘大厨还好吗?”   她听说船上死了人,不过死的是一些匪徒, 无辜百姓不过受了些伤, 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应该是无恙的,听闻舫主颇为痛心疾首, 整个三斋画舫损毁严重, 不过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刘大厨恐怕已经随着他们一行人回江南了。”   陈知年见苏眠月颇有些遗憾的模样, 犹豫着问道:“那夜,苏姑娘是如何逃离火海的?”   苏眠月愣了愣,她虽将陈知年当作朋友了,但是有些话不该说的她也不敢多说。   “慌乱之下跳到了舫边的小舟,自己划走了。”   陈知年点点头,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没什么立场刨根究底。   “那日我看到闻侯也去了,那场意外并不简单。”他看了看苏眠月暗自叹了一口气。   “苏姑娘,我知你同闻侯的婚约。让闻侯爷尽量少掺和此事,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闻府是无人敢动,但是我担心的是你。”   苏府根底浅,若苏桓阳没死还好说,只靠苏桓朗在朝那一官半职,恐怕难抵这腥风血雨。   苏眠月苦笑,她虽不想苏府的其他人被卷入这些政治纷争中,但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能左右。   “多谢陈公子,这些我会记得的。”   二人又稍微聊了一些,总算放下心结。   陈知年倒也没觉得多遗憾,这苏眠月仅仅只是作为与他有着同好的朋友他都知足。   一直以来他红颜知己不少,但像苏眠月这样懂吃且真的认真对待美食的的确难得。   苏眠月下楼送陈知年时,恰好遇上了闻绪风带着闻语鸢来店里。   闻语鸢一副兴奋活泼样,只是见到陈知年表情就不大自然。   她哥哥也不例外。   闻绪风眉头微蹙,显然也是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访并不欢迎。   陈知年略有些尴尬地看着闻氏兄妹,自知不便在此过多停留,便匆忙与苏眠月告别后离去了。   闻语鸢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恶狠狠说道:“要不是他,你和风哥哥也不会遭此一劫。”她也一直听闻这陈知年对苏眠月心存不轨,还害得她被人嚼舌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眠月见他们兄妹二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颇有些哭笑不得。   “真不关陈公子的事,他一直帮了我很多。”   “比如将你送上三斋画舫?”   闻绪风不动声色,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眼下生意不算差,四周都有人。他长相本就招眼,个子又高,在这一层属实有些招眼了。   恐怕在此处他们无论说什么都会为人所好奇。   “上二楼吧。翠菱,端些新的糕点上来。”   楼上冷清些,苏眠月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安排他们坐了下楼。   “这几日侯爷的身子可好了些?”   闻绪风还没开口,闻语鸢就夸张道:“风哥哥这身子可好了,第二日就和往常一般,骑马射箭都可以,根本看不出来腰上有伤!”   闻绪风在她眼中无所不能,连受伤也会比普通人好得快一些。这点也的确如此,她也是想向苏眠月表明她哥身体健康,可靠又有男子气概。   只是她这一通话说完感觉又有些浮夸了,闻绪风看了她一眼,她就连忙闭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还是有些没好全的,得需要人照顾,眠月多来看看哥哥嘛。”   苏眠月本来就知道是闻语鸢日常嘴贫,可是听到后面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按照其他人的说法,怎么说闻绪风也是为了去救她受的伤,她去多看一下也是应该的。   “是我疏忽了。”   “不用,你先管好自己,好好养几日吧。”   她抬眼看了一下闻绪风,他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她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情绪。   苏眠月愣了愣,好像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翠菱和三掌端了许多东西来,自从知道了这闻侯爷可能是掌柜未来的夫家后,他们都对这人好奇许多。   桌上是八珍馆近期上的新糕点,苏眠月不在时许其也在研究新点子,红糖糯米卷,杏仁花生酥,还有一些日常卖得不错的花糕豆乳酥。可以说在苏眠月休息这几日,许其也没闲着。   苏眠月一一介绍着,那闻语鸢看得两眼都亮了。   她拿起一个黄黄的糕点,里头好似还有鸡蛋羹。   “这是什么?”   苏眠月看着她手中的蛋挞,笑了笑:“黄金蛋塔。”   这蛋挞是她在家休养的时候在小厨房做的,没有黄油她只能尝试用猪油来发酥,倒腾半天倒是勉强做了个平替蛋挞皮。虽然没有黄油做的香,但是之前做花酥也试过,蓬松酥脆的效果并不难。   烤完之后再倒入自制的蛋挞液。   没有淡奶油她直接用牛乳替代,加砂糖蛋黄搅拌,放上去烤出来也初具雏形,尝起来味道和普通的蛋挞还真没什么两样。   见效果不错,所以回八珍馆前她就遣人去打制了十几个蛋挞形状的铁制模具,有了模具之后,做出来的就和现代普通的蛋挞更像了。   闻语鸢有些好奇地咬下了第一口,酥脆的外皮还尚能发出声响,中间奶香醇厚的挞心更是柔软细腻,二者结合,让她产生了奇异的味觉体验。   “唔唔…”   “慢点,小心烫。”苏眠月拿起帕子仔细给她擦着嘴。   闻语鸢吃得唔唔唧唧的,烫倒是不烫,只是觉得好吃。   “真香!!”   见自己的妹妹吃得毫无矜持可言,闻绪风无奈地叹了叹气。他拿过旁边的茶,放在闻语鸢手边。   “喝点水,吃个东西像什么样子。”   苏眠月笑颜盈盈地看着她,闻语鸢很像她在现代的店里,一个忠诚的学生顾客,也是十几岁,每次来吃她的新品总是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让她好生欣慰,也很是喜欢。   闻语鸢边吃边夸,见这二人一前一后“伺候”着自己,打趣道:“你们俩吃呀,别光顾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我爹爹娘亲呢!呜呜呜……”   闻绪风二话不说拿起一个糕点就堵住了这喋喋不休的小嘴,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侯爷也尝尝吧。”   苏眠月将那碟蛋挞挪到了对方面前,不知为何她倒是好奇起闻绪风的评价来。   想来八珍馆重开了这么久,看闻绪风吃自己做的吃食的机会却并不多。   闻绪风看了看苏眠月,她眼底的笑意如清风,倒是让他舒坦许多。   于是他伸出手,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风哥哥,怎么样,是不是好吃?”闻语鸢嘴里还嚼着吃食,手却没闲着已经准备拿另一块。   蛋黄的香气虽牛乳迸发,酥香的脆皮也完美地与之融合。   他从小锦衣玉食,什么糕点都尝过,只是从未吃过这种糕点,不过若是苏眠月所制倒是情理之中了。   他知她总有让他意外的巧思。   蛋羹和酥皮点心他都吃过,只是不知苏眠月哪来的想法,居然能将二者相结合。那蛋羹也不似普通的蛋羹,其中烤制后迸发的牛乳香气,更是萦绕唇舌间,让人久难忘怀。   只是吃着吃着,闻绪风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眼手中咬了一半的蛋挞,澄黄的挞心竟有一抹黑。   苏眠月见他脸色微变,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闻绪风欲言又止,反倒有些无措起来。   苏眠月这个角度看不见他手中的蛋挞,闻语鸢好奇凑近去看了看。   “嗯?这黑黑的是什么?”   苏眠月伸手,将闻绪风的手腕扭了过来。   她手指白皙纤细,触碰到他的时候还带着微凉。   闻绪风莫名心惊,抬眼看着她。却见苏眠月丝毫没有其他想法,只是真的好奇地想看看他手中的蛋挞。   她莞尔一笑,说道:“侯爷这是中奖了,这批烤制的蛋塔我也就做了三个带了黑芝麻的。”   “黑芝麻?”闻语鸢愣了愣尔后笑到:“哈哈哈风哥哥,你可真是鸿运当头,只有三个都被你吃到了!!”   闻绪风默默放下手中的蛋挞,拿起茶杯喝着水。   见这两兄妹的模样,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闻绪风轻咳一声,闷声道:“本王素来不爱吃芝麻。”   “何止是不爱,简直厌恶至极!!”闻语鸢还在笑着,苏眠月第一次见闻绪风像个挑食的孩童模样,难免觉得有趣。   “喜欢栗子,讨厌黑芝麻。”   闻语鸢还在一旁笑着:“眠月下次试试往栗子糕里加黑芝麻馅儿!”   “哈哈哈我下次一定试试!!”   见两人笑得如此,闻绪风莫名心情舒畅。若是放在平日里,他必然会回嘴几句。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许是二楼的风舒坦,又许是这茶的确香。   他心中总有说不出来的惬意。   像被猫挠了掌心一般。   作者有话说:   激动,真男二终于快出场。   感觉自己写得好慢,唉愁人 第51章 画中女子   天气逐渐凉了, 馆内一些较冰凉的吃食也开始没这么好卖了。   好在这些日子她跟着许其学做了些核桃酥,自己也尝试着烤制一些饼干类的食材。   前段日子她同怜心去逛市集,买了不少果脯干果之类的。   她原本想做曲奇, 只是没有黄油, 始终会缺少些奶香酥松。   于是她想着,往里头加点干果, 做成类似蔓越莓饼干那种类型的小零食也不错。   于是八珍馆就新上了一批饼干,澄黄的饼干散发着奶香,里头掺了各色干果粒儿,所以又混合些果香。菠萝果、樱桃、杏儿这类都是卖得好的。   她也不一块儿一块儿卖, 放在纸袋子里,用粗制的小麻绳儿扎个蝴蝶结, 再往上面挂上一些写了吉祥话的小纸条儿,往那架子上一摆, 顺手买走的人比散装着卖快多了。   她看着人来人往的客官, 煞是满意。   “三掌, 这箱子清过没有?”   苏眠月正准备出门,路过她准备的小木箱,颇有些好奇。   前段日子她就想着要收集些食客建议, 可又真的碍于有人真的会为了侯府和国公府忌惮她,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在门口放个匿名意见箱了。旁边有备一些纸笔, 不管有没有用吧, 反正噱头是有了,路过的都还挺好奇。   “清过了, 这些日子好些个纸条呢!”   苏眠月安心了些, 一些客人的建议她也不是非听不可, 只是她习惯性想听听食客意见,虽然见面交流最好,但是有些话嘛既然听不到那就稍微指望一下能看到了。   “小姐你看看!!”   苏眠月顺着怜心的声音看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雕刻好的冬瓜。   “姑娘真是识货,这冬瓜盅取去煲汤,滋味甚好!”   那摊主手上也没闲着,正接着雕呢。这冬瓜纯卖倒不稀奇,周围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好几个卖瓜果的。只是摆着摊闲着也是闲着,雕了一下价格也没加多少,倒是卖得更好了。   她虽不知此地此时是哪个朝代,但就她来这么些日子的观察,百姓的生活质量还是极高的。像这种精致虽然没什么用的,却还是不少人买单。   思及至此苏眠月也想着冬瓜茶是时候出热饮了,拿些雕花的冬瓜盅当噱头也挺好,便低头挑了起来。   “苏姑娘?”   听到有人叫自己,苏眠月茫然抬头,却见一有些眼熟的妇人。   本来还以为不认识,可是一看她手边的小男孩,她就反应过来了。   “卫智?”   不苟言笑的小男孩此时却冲她笑了笑,那妇人是他娘亲,身后还跟了两个婢女,也像是来逛的。   “卫夫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那卫姓的夫人自上一回苏眠月因为她儿子进靶场输了比赛一直内疚着,她也想不到比起本姓家的姑娘,一个外姓的姑娘反而更关心她小儿的安危。   “是呀,上次宴席过后,我就想着一直要来找找姑娘。只是我们住在禹城,太远一直没来,却不想在此处碰见了。”   “我和卫夫人有缘。”   那卫夫人是个自来熟的,又同她多聊了几句。   卫智在旁边,两个圆圆的眼睛直轱辘地盯着她,苏眠月同他对视上后还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卫智摇摇头,只道:“你好看。”   这么直白的夸赞她好久没有听到了,苏眠月心情大好,蹲下来摸着他的小脑袋:“嘴真甜。”   “这孩子。”卫夫人笑了笑,说道:“快,先去买你的糖葫芦,为娘要同苏姑娘叙叙旧。”   卫智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见苏眠月在一旁看着也笑道:“快去吧,怜心,你带卫家的小公子去福升堂看看,买些好吃的。”   怜心这些日子跟着苏眠月探店,吃到了不少好东西。便笑着笑逗弄这那小公子,陪着卫府的婢女领着他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苏眠月站起身,随口问道:“夫人怎会突然来城西,可是有什么事?”   夫人笑容有些收敛,叹了一口气。   “原本这些时日来京城,是来喝喜酒的,谁知……”   “喜酒?”   “是啊,将军府的玉棠小姐,和那黎府的小公子。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的,只可惜不知发生了何时,好好地良辰吉日,说改就改了,我们这些外地的亲友都白跑一趟。”   那卫夫人颇为遗憾,也有些许不满。她这种远房亲戚也不方便问什么内幕,不过来一趟京城再回去,也是有些折腾人,所以也就干脆住几日。   “这些日子老夫人脸色都不好看了,也不知那相府发了什么疯,要不是夫人和玉棠小姐劝着,那老夫人直接就气得说要取消同黎府这门亲事了。”   苏眠月闻言却有些愣住了。   她想起那日见到的卫玉棠,端庄大方,贤良稳重,实打实的大家闺秀。临时修改婚期这种事情,放在现代高低也会被人嘴几句,更何况是古代。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舍得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闻绪风与卫玉棠的关系,她心里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那玉棠小姐呢?她现在如何?”   “她一向都是娴静淑良的,也没说什么,只说静候佳音。许是那黎府的公子遇着了什么,反正已经离开了京城,有要事去办。不过…… ”那卫夫人明显是个话匣子,也是个爱说事儿的。遇到苏眠月也算是投缘,打开话题就停不下来了。   她靠近苏眠月,低声说道:“不过听说玉棠小姐此前有心上人,那黎府的公子一直耿耿于怀,二人为了此事发生过一些隔阂。”   苏眠月五味杂陈,想起那日黎柔儿说的话来。这心上人是谁她猜也能猜着。   她看了看那卫夫人,没忍住开口问道:“玉棠小姐的心上人,可是闻侯爷?”   卫夫人听闻此言愣了一下,略有些惊讶道:“苏姑娘何出此言,闻侯爷可是姑娘的未来夫婿。”   苏眠月讪笑了一下,颇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发问。   “是谁我也不知,但应该不是闻侯爷,苏姑娘可别多想。”卫夫人知道苏眠月和闻绪风有婚约在身,所以听闻此言颇有些意外。   对方都这样说了,苏眠月也知对方口中恐怕也问不来什么了,便扯了其他话题就这样搪塞过去。   回去之后她心里始终有些郁闷。   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想弄清楚闻绪风和卫玉棠二人的情意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又或许是否如卫夫人所言,两人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她有些苦恼,又不知自己在烦躁不安些什么。   “掌柜的,包好了。”三掌拿来了一个精致的食盒,里头放了她最近出的一些新品。   苏眠月点点头,带着怜心拿上东西就往侯府去。   怜心一路上还有些兴奋,今日出门前还给她家小姐好好打扮了一番,配饰首饰都认真搭配打理。眼见着她家小姐同闻绪风关系越来越好,她自然高兴。   前段日子闻绪风受伤,闻语鸢非缠着她多去侯府看看,一来二回,这条路她都熟了。她本是顾及到一个女孩子家常常出入侯府是否不好,可是她也是为了找闻语鸢并非闻绪风。况且那闻绪风后来不知发什么疯,上门造访苏府的频次也高了,一来一往,反而正常了。   “哟,苏姑娘来了!”闻府最常见到的家仆是来景,来景如今看到苏眠月就跟见到自己亲姐似的,每次见她到访都狗腿得不行。   这也不怪他,这些日子里凡是苏姑娘来,他家少爷心情就比平日里要好些。这苏姑娘心灵手巧,带来的吃食也多,他们这些下人有时候还有口福尝尝,一来二去,都巴不得苏眠月直接在侯府住下。   苏眠月点点头,来福就直接让人将怜心手上的食盒接过了。   “苏姑娘这次怎么不提前说,我们侯爷今日不在,就堂小姐在院里头呢。”   “今日忘了。”   “不碍事不碍事,您先去坐着,我们少爷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眠月点点头,走进了闻语鸢院子里,刚进去就见她一直在翻找些什么。   “眠月你来啦?唉,等等我,我找个东西。”   苏眠月笑了笑:“你又丢三落四些什么了?”   闻语鸢瘪了瘪嘴:“我馋了,之前在江南买个一盒水晶糖皂,可好吃了。方才突然嘴馋了,却不知放哪儿去了,云绣找半天都没帮我找着。”   见她找得额头都冒汗了,一副小孩儿模样,苏眠月颇有些宠溺笑道:“别找了,吃点点心吧。”   闻语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郁闷坐下。   “我本来想着也让你尝尝呢。”   她刚坐下,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站了起来。   “肯定在哥哥那里!!他见不得我吃糖,老爱藏我的东西!!”   闻语鸢二话不说,拉着苏眠月就往她哥的院子里跑。   闻绪风的院子够大,上回夜里她也来过,只是白天一去,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新奇。   院子种了几棵树还有些花花草草,房间里头寝室和书房连通,采光十足,家具精致古朴,样样看起来都不简单。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眠月,帮我一起找找,大概这么大,琉璃瓦一样的盒子。”   苏眠月苦笑,她原本站在闻绪风房外,见此也不得不踏入房间跟着一起看看。   想起这房间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惊险的那晚,如今进来不知为何她还有些脸颊发烫。   闻语鸢手就没停过,回味着那糖皂的滋味,想着一定要让苏眠月尝尝。   她熟练地翻着闻绪风的架子,只是这房间大,虽东西不多,但也没法细翻,只粗略翻了一下,见没有,便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就不信我找不着……”说着说着,便又往院后放旧书杂物的小房间找着。   闻语鸢像风一样溜走,苏眠月哪儿敢乱翻别人的东西,只是在房间左看看右看看,好好打量了一番她那夜没来得及细看的房间   房里不知点过什么香,闻着让人很舒坦。书房书架书也多,却没有一点儿霉味,只有墨香,想来必定常常命人整理晒书。   想到这她不禁有点好奇闻绪风日常都看些什么书,于是她靠近书架,一本本努力辨认着。   只是看着看着,忽然她的视线被桌上的画吸引了。   画中是一女子,看起来年龄甚小。青丝长而顺直,头上并无太多首饰,只简单簪了一下。身披玄色披帛,边缘缝着白色的狐毛。那女子稳稳地站在雪中,踮着脚,手上还拿着枝头的梅花细嗅。   画已然有些泛黄,想来此画也不是什么新物件了。   苏眠月正看得入神,谁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在做什么?”   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好听得让她再熟悉不过。   苏眠月抬起头,便见闻绪风站在门口看着她。 第52章 慈山寺   闻绪风上前, 看到桌上的画,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苏眠月见他将画卷收起,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明明不过是简单的一幅画, 她却像偷看了别人的日记一般, 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   闻绪风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她摸不准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他房里。   “那个, 我只是陪语鸢进来找东西。”   闻绪风没说什么,眼睛又瞥向她的腰间。   苏眠月见他望向自己,便顺着对方的眼神看着。   那祥云玉牌白皙剔透,倒是同她这身装扮很是相衬, 像是本就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本王不是说过,不要再带这块玉牌。”   闻绪风声音骤然降温, 苏眠月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有些反应不及。   “这些都是怜心帮我配的。”   “取下来。”   苏眠月有些愕然,她第一次听闻绪风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一时之间也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闻绪风的眼睛, 幽幽开口道:“闻侯爷, 我想我还有穿什么戴什么的自由。”   一时之间二人气氛有些微妙。   闻绪风见苏眠月脸上凝结了一层冰霜,也不多说什么,或许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沉默着没有接着说话。   “终于找到了!!居然真的放在亭后阁里。”闻语鸢适时闯来,刚踏进房里,就觉察到了这两人气氛不对。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这是……”   苏眠月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我先走了。”   “唉……”   苏眠月在闻绪风房里多待一秒都觉得莫名压抑。   她走得飞快, 衣袖像天际的云似的抓都抓不住。   闻语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又转头看看脸色并不太好的闻绪风,问道:“究竟怎么了?”   闻绪风不语, 将手中的东西塞回架子上, 转身离去。路过闻语鸢的时候又伸手将她辛辛苦苦找着的琉璃瓦糖盒拿走。   “唉…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闻语鸢上赶着追回着要, 闻绪风却连头都没回开口道:“这几日你都别想再吃糖了。”   闻语鸢气急败坏,冲着闻绪风离去的背影大声道:“真是无理取闹!哥哥你这臭脾气,难怪眠月都被你气走了!!”   闻绪风恍若未闻,脚步都没停。   他刚从国公府回来,无意中撞见他姑姑和荀元贞的争执。   他那一向看不上的堂弟,虽一事无成且无建树,但平日里却听话乖巧甚少有忤逆之举。可是今日却为了苏眠月同他娘亲大吵了一架。   言辞激烈,字字句句充斥着对苏眠月的爱意。   不说他那一向希望苏眠月做自己侄媳的姑姑了,连他听了也颇为意外。   荀元贞比他想象中更在意苏眠月。   闻绪风也曾听闻苏眠月同荀元贞表白过,只是听说荀元贞并没有接受,而他也更不相信一向心高气傲的苏眠月能看上荀元贞。   可看到那玉牌时他无法全然不在意。   若是苏眠月真的心属荀元贞呢,若是他们真的情投意合呢?   如刀削的下颌收紧,闻绪风眼中暗藏隐忍,一言不发地离府而去。   “小姐,等等我……”   苏眠月感觉心里堵得慌,刚刚闻绪风那语气那态度,让她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   那画她是不该看的,说不定是人家心上人呢。想必闻绪风恼羞成怒,气她偷看了自己的少男心事。   而且他凭什么管自己身上带什么?在苏府连苏桓朗都不管,在现代她爸妈更是不会插手,他闻绪风凭什么?凭什么拿那种语气命令自己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   “小姐,你怎么走这么快!!”怜心喘着气,看苏眠月一股脑的也不知冲去哪儿。   苏眠月深呼几口气,心情才平复下来。   她低头看自己腰间的玉牌,祥云图案,细腻圆润,的确精致。实在想不通为何闻绪风三番四次对着这玉牌发脾气。   “怜心,我这玉牌是哪来的?”   “啊?”怜心一时没有跟上苏眠月跳跃的话题,反应得有些迟缓:“我也不知,这玉牌小姐好久好久以前就有了,有段时间小姐很是喜欢。后来不知为何不怎么带了,也就前段时间整理的时候给翻了出来。”   之前她嫌这苏二姑娘太多深色的衣服,上身看起来整个人闷闷的,所以让怜心整理了一番将那些深色的衣物放箱子里,添了些或浅或亮丽的颜色。想来这怜心连同着首饰配饰一同整理了,才翻出了许多物件儿。这段时日她也深刻感受到了这苏二姑娘的家底殷实,价格不菲的首饰搁现代够她摆摊的,所以一两个什么玉佩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她还是奇怪这闻绪风为何对这玉牌反应如此之大。她感到有些蹊跷,虽不愿听闻绪风的话,但她也担心这块玉牌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便想着找个日子寻人问问。   怜心见苏眠月对着那玉牌发呆,想到今日见到闻绪风回府,小心翼翼问道:“莫不是闻侯爷看到小姐身上没带着那玉骰,所以不高兴?”   苏眠月疑惑道:“难道闻绪风就带了吗?”   “带了呀。”   她愣住了,方才她压根都没留意对方身上有什么。天气凉了,穿得也多了,更不会注意别人身上有带些什么小配饰。   苏眠月对闻绪风的不满突然就消散了些。   闻绪风莫非,或许,是因为吃醋?   她连忙打住了自己的猜想,想起那幅画,又想起卫玉棠。她自诩不是什么自恋的人,但是也实在不想去猜。若时机合适,她必定要问个清楚。   接下来几日苏眠月都没有见到闻绪风,闻语鸢倒是几乎日日都来八珍馆,只是她暂时是不愿意再踏入侯府的门,她还不知该怎么面对闻绪风。   初一,老夫人想去一趟慈山寺。   老人家好不容易想出一次门,苏府上下小辈们自然是要陪着一起去的。   她来到此地倒也从来没去过,想起之前还参考了慈山寺的素饼,心里也对这个地方有些好奇。   慈山寺在城北,巨大的菩萨雕像矗立在一座山前,东西两边就是寺庙。   苏眠月跟着老夫人身后,去寺庙的路长,踏上石阶,远远就仰望着这菩萨像,颇有些感慨这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寺庙香火鼎盛,烟雾缭绕让整个寺庙和后山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许是初一,香客络绎不绝,一路上苏眠月就跟着老夫人和各种人打招呼。她没几个认识的,所以也不参与闲聊,只是其他人在聊天的时候自己在旁边放空。   “苏老夫人。”   他们一行人停下脚步回头,苏眠月本又以为是什么她不认识的亲戚,岂料一转身,就看到了闻绪风。   荀夫人笑着,身边还跟着荀元贞。不知为何闻语鸢没有跟着一块儿,反而是闻绪风站在后面。他身型高大,气质突出,存在感实在太强。   自从那日过后她便再也没有同闻绪风再见,所以多少有点别扭,有意无意地眼神躲闪着。   “荀夫人,这么巧?”   长辈们见面总是有许多客套话要说,说着说着便走一块儿去了。   小辈们跟在后头,荀元贞本想着找苏眠月说话,可苏桓山似乎没有揣度出他的心思,反而津津有味地同他聊着其他事情。   苏桓朗同闻绪风也无太多交集,那苏晓宛也同从前完全不同了,不黏着闻绪风说些有的没的。一时间他们几人默默走着,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苏晓宛看出两人颇有些异常,没忍住好奇,靠近苏眠月小声问道:“你和侯爷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装什么,刚刚开始你就没看过他一眼。”   “那张脸有什么好看的。”   一想到闻绪风在身后,她就周身不自在起来,脚步也加快了。   “啊…”   “当心!”   她脚下一滑差点从石阶上摔下来,旁边的荀元贞一把扶住她。   其实即便没有扶住她,只是稍微那么滑一下靠一些平衡力她都不至于摔到。可荀元贞反应太快,那声叫唤反而让前面的老夫人和荀夫人都回了头。   “月丫头,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苏眠月站稳身子,不留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荀元贞手中抽出。   闻绪风在后面看着二人,神色黯了黯,隐忍压抑着心头的不快。   “你这丫头,今日总是魂不守舍的,可当心着点。”   苏老夫人嘴上嗔怪着,眼中却是溺爱和担忧。一旁的荀夫人见到这幅场景,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自从那日知道荀元贞对苏眠月有意后,她始终觉得头疼。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小儿子也对苏眠月有情愫,二人以前小的时候还像个仇人似的,如今长大了,那感情却变了。她第一次见荀元贞这么喜欢一个人,若是旁人她必然会为之争取一番,可那人是苏眠月,她自然不能同意。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寺庙,主持似是同几位长辈相识,说了些颇有禅意的话。   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没去过几回寺庙,来到此处才发现人人虔诚,对待佛门净地敬重有加。慈山寺背靠青山,如今金秋已至,满山头红枫如火,倒是禅意之下更升意境。而她跟着几个长辈一同上香礼佛的时候,也似是被气氛感染,心境莫名平静安宁。   几位长辈还要去庙内拜访几位高僧,临近内堂,遇着看到有人求签,便有人提议去求一卦。   苏眠月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是自己身上也发生过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所以便也跟着一试。   “慈山寺求姻缘是格外的灵,我看呀眠月和风儿倒是可以求一求。”荀夫人笑着,就要将二人撮合到一块。   苏眠月表面不说什么,可终归心里还有有些尴尬。可那闻绪风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替她递过签筒,尔后又像其他香客一般,虔诚地摇着竹签。   苏眠月在一旁看着她,一副有样学样的模样。其实场面有些滑稽,但是荀夫人他们怎么看都觉得二人相配,做什么都登对。   于是当一旁的僧侣说二人都是上上签的时候,一旁的荀元贞多少有些吃味,那荀夫人却觉得命中注定。   苏眠月拿着那签,又看了看闻绪风。却见闻绪风刚好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说不上来,全然没有了那日的冰冷,反而像一条被抛弃又装作无所谓的小狗,无辜又茫然,倒是让苏眠月突然觉得这几日自己才是欺负对方的人。   “呃,真巧啊。”   她讪笑着,说出了这几日冷战以来同闻绪风的第一次对话。 第53章 国公府长子   不知是否是苏眠月的错觉, 她感觉闻绪风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下来。他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岂料身旁的一位大师略有些惊讶道:“二位竟还是一样的灵签,真是缘分不浅。”   旁边的荀夫人和苏老夫人都笑了。   “大师, 如何求解?”   “真心应物, 不生分别。逐世所偿,合来同缘。”   荀夫人又追问了几句, 那大师回的话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故弄玄虚。苏眠月听不懂,她侧头一看,那闻绪风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起身后其他人也开始摇签,却无一人像他们二人这般幸运。   看着年龄那么大的老祖母也在虔诚祈愿, 她不由得感慨世道万千,佛若真渡人, 为何又让她来到此处。   苏眠月身子略微向后靠去,又悄悄倾向左边的闻绪风, 小声开口。   “方才那位大师所说是何意?”   闻绪风眉毛微挑, 眼神飘向下方, 说道:“你没听懂?”   “我听懂了怎会问你?”   “不告诉你。”   苏眠月回头,见闻绪风正微笑着看着那两位老人家在同方丈解签,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得意。   她有些无语, 压低音量愤愤道:“不说算了,我问其他人去。”她抬脚正准备找苏晓宛问问,岂料那荀元贞就在苏晓宛旁边, 闻绪风以为她奔着他过去, 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温热触感上来的时候,苏眠月感觉自己心跳莫名有些乱了序。明明只是被牵个手, 她却心虚地看了看其他人, 又看向闻绪风, 低声道:“你做什么?”   闻绪风松开手,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   “不是想知道吗?”他扭头,看向旁边静坐的佛祖。   “佛祖说,你我二人情深缘重,几重俗世也难阻隔。”他又露出了那狐狸似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同她第一次在黄昏街市见他时那般。   苏眠月收回手,喃喃道:“我才不信。”   闻绪风心情舒畅,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苏眠月同之前相比甚是可爱。   没了几分理性疏远,倒像是真正如十几岁少女般娇憨。   几位夫人还要再拜见一下住持大师,便让几位小辈在外候着,同几位大师诵经礼佛抄起经文来。苏眠月自然是不愿的,她这狗爬的书法,可不想给这苏二姑娘丢人,便借口说自己腰酸,去附近找个地儿歇息歇息。   天气转凉,秋气催叶黄。这慈山寺后山种满了枫,石柱台阶向下望去,连下山路旁都是夺目的红,她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色心情也舒畅许多。   倏然,眼下不远处是一僻静的石板空地,只是中间栽了一颗又大又壮的枫树,树根将那石板地顶得凹凸起伏不平,枝叶上除了有红似火的叶,还被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祈愿的红布条。   枫树本该没有这么多低枝,可是许是年岁高的缘故,那树比普通枫树粗壮,又因长久被人压低枝干,整棵树都看起来低一些,倒像是榕树一般枝繁叶茂。   许是此地较偏,又或许刚好是大师们诵经,寺门口发素饼,所以此地竟没有一人。   “怜心,扶我一把。”   怜心见她家小姐正挽着袖子准备从石台跳过去,颇有些担忧。   “小姐,这危险……”   “快点,这能摔着什么,我又不是瓷做的。”   怜心一边担忧,一边又不得不听她家小姐的话,伸手扶了一把,苏眠月动作干净利落,问问落地踩在石板上。   “来!”苏眠月伸手,想要把怜心拉过来。   怜心看着这好几尺的台阶,四周还枯枝杂草丛生,颇有些害怕。   “奴婢就在这等您。”   “行吧你就在那待着。”   此地也不大,右边有间了无人烟的庙堂,还有香火烟雾缭绕,倒是显得此地更加有意境。   她穿过略有些硌脚的地,来到那巨大的枫树下。秋风吹过,枝叶飒飒作响,几片红枫叶似是尘缘已尽般从树上飘落,红布条随着风摆动起伏,颇有禅意。   她吹着这秋风,一个个细细看着红布条上世人所愿。   她想起以前去重庆,长江旁又一个建在江边山上的游乐园,临江巨大的摩天轮下种了一棵巨大的榕树。那榕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内容所述,同今日并无太大区别。   有愿父母安康的,也有愿仕途顺遂的,更有痴男怨女愿长厢厮守,又愿一别两宽。   抬眼望去,她看到那树的高处,一个布条上倒也没写字,反像是画了一幅画。   她有些好奇,踩上凸起粗壮的树根,踮着脚,右手扶着树枝,正准备一探究竟。岂料一阵山风猛然吹过,她脚下一滑,手一个没扶稳,就要掉下去。   就在这须臾间,一个精劲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拦腰扶起。苏眠月被吓得惊慌,可那阵山风实在太大,吹得不知什么细碎的东西进她眼中。   她站稳身子,面前睁开眼,却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对方同闻绪风差不多高,只是看起来身材更加坚实强壮,黑色的腰身紧塑,肩膀宽大壮实,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容貌英气硬朗,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看起来颇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只是那人眉眼间看向她却带笑温柔,甚至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宠爱二字,委实有些猝不及防。   她有些愣住,看着他呆呆开口道:“谢谢。”   那人还是面带笑意看着她,语气温和又笃定:“多年未见,月儿,你还是这般调皮。”   苏眠月这下是彻底愣住了,她越看眼前这人,越是觉得熟悉。如今看来像是这苏二姑娘的旧相识了。   “我……”   “元白。”   听到闻绪风的声音,苏眠月回头望去,见怜心那丫头不知何时已经从那石台消失,反倒是闻绪风站在那里。   一阵风吹过,白色衣袂起,倒是把他那清冷气质衬得有如遗世独立。   闻绪风像是练过轻功,身姿轻盈地落地。   苏眠月见自己的手还扶着那人,便也条件反射地松手后退了一步。这小举动倒是让那男子略有些意外。   见着旧友本就是件喜事,只是方才从上俯视远远看着树下的二人。   红枫如雨,一白一黑,秋风萧瑟起,倒有些江湖儿女情长,般配得让他心头一紧。   荀元白笑着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许久未见,你身手倒是没退步。”   闻绪风笑道:“多年未练,恐怕早就不及你了。”   苏眠月见二人这般熟稔,特别是这个石头一样的闻绪风,笑得倒是比这枫叶还红,心里升起疑惑。   荀元白和闻绪风只闲聊了几句,便看向站在树下,还一脸茫然不知的苏眠月,开口道:“月儿也长大了,现在都到我肩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颇有些谨慎道:“请问你是?”   荀元白这下没有掩住诧异,他望向闻绪风,似乎在无声问他。   闻绪风对着荀元白说话,视线却未从苏眠月身上离开。   “她受伤了,记忆全无。”   “受伤了?”荀元白问道:“伤着哪儿了?”   见对方真的在担心自己,苏眠月乖巧答道:“其他地方无恙,只是失去记忆。”   她看着荀元白,开口问道:“你是谁?”   荀元白苦笑着,摇了摇头:“真的连我都忘了。”   “荀元白,我姑姑的长子。”闻绪风说道。   苏眠月颇有些意外,难怪此人眼熟,如今看来于荀元贞的确有些相似。只是眼前人明显比荀元贞成熟稳重,看起来更有大哥哥的作派。早前她就听闻此人常年在北塞驻守,征战沙场甚少归家,如今一看此人的确能对得上。   荀元白笑笑,说道:“走吧,去找我娘亲。我听师傅说,她们还在玄容大师那处。”   “一回京城怎么就直奔你师父那儿去。”   “我昨夜就回来了,今儿一大早来的,提前来上柱早香。”   那二人正聊着,边聊边放慢脚步,站着等苏眠月。见二人像在等着自己,苏眠月连忙小跑上去跟上脚步,那步履蹒跚的模样倒是让荀元白看着笑了,连带着闻绪风心情也似大好。   苏眠月还在在愣着,她看着眼前这两人,骤生熟悉感。   不知这苏二姑娘此前同这荀元白又是何种交集,就方才看来,只是是比荀元贞要熟稔得多。   几人见面果真分外热闹,虽昨晚就见着儿子,但今日那荀夫人还是高兴极了。荀元贞也是喜上眉梢,可见兄弟二人情谊也深。甚至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苏桓朗也能同他聊上几句,可见此人倒是个豁达大方,热情能处的。   一番撺掇之下,荀元白也求了支签。   那签虽与苏眠月闻绪风二人不同,却同样也是上上好签。   两家人颇有些融洽,只是闻绪风始终不知心中何来的闷闷不乐,看着苏眠月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荀元白,颇有些不爽快。   天凉了,八珍馆适时推出了当季的新品。   这时节山药和桂花都是最好的,她让许其特地去挑了许多当季的山药,加了些糯米粉直接蒸熟捣成泥,中间包点蜜桂花,揉成球放那山花模具里,倒出再在上头撒些桂花碎淋上些澄黄晶莹蜂蜜,怎么看怎么有卖相。   苏眠月正同怜心一起在那架子上拿着碟子和桂枝,正摆置着新品呢,旁边的闻语鸢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邹谓写新菜牌。   “请问眠月姑娘在吗?”   苏眠月好奇地回头,见有个人手上正拿着食盒找她。   “是我。”   她正琢磨着以为是哪户人家又派人来买糕点,岂料那人笑了笑,端起手上精致的餐盒说道:“我们家少爷让我来给姑娘送点心来了。”   苏眠月纳闷,新品需要反馈,也当是孝敬长辈的,一直以来倒是她往别的府上送东西,到没见过有人给她送什么点心。   周围的闻语鸢怜心等人也好奇围过来。   “你家少爷是谁?”   “我家少爷刚回来,是大将军,国公爷的长子!”   “荀元白?”   苏眠月疑惑着,摸不清荀元白这是哪儿出。只是手上的盒子一打开,一股枣香袭来,倒是让她有些馋。   “我家少爷特地吩咐人去买这枣泥糕,说是姑娘打小就喜欢的。”   怜心看看,笑道:“彦膳斋的枣泥糕?我家小姐的确好久没吃了。”   苏眠月看着那红白相间的糕点,她其实不爱红枣,却对着这道糕点有着莫名的食欲。   仿佛就像是这家仆说的,自己从小就爱吃一般。   作者有话说:   下周开始两个pre,期末真难受呀 第54章 妒意   那枣泥糕口感绵密软糯, 红枣与红糖的香气交织。与其他清甜的糕点相比,它的味道显得厚重。   “里面加了核桃粉?”   怜心笑着点点头:“小姐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也没有忘记枣泥糕。早知如此奴婢应当早些给您买些。”   说是这么说, 但彦膳坊的糕点闻名遐迩, 甚至供入皇宫,时常供不应求。只是它开在城东, 路程远,要买不仅要费财还要费力,单靠怜心一人还是难办的。   和这苏二姑娘相反,这枣泥糕虽好吃, 但她却也没有那么爱。吃得出核桃也不过是她的天赋,并不觉得是身体的记忆。   闻语鸢好奇问道:“大哥哥和你以前关系很好吗?”她打小不在京城长大, 自然也没见过这个哥哥几次面。   苏眠月哪儿知道,她一脸迷茫地看着怜心, 怜心果然有默契地开始说着。   “那荀家的大公子打小就同我们家二公子关系好着呢。小姐尚且年幼时, 时常跟着二公子去练兵场, 看几位公子练武。”   怜心见苏眠月如今这样多少有些唏嘘,当年她家小姐最崇拜的便是苏桓阳,其次就是荀元白。如今二公子已然走了, 荀元白同他共赴沙场也鲜少归家。她家小姐失忆前,这荀元白也偶尔回来过几回,每每她家小姐都是高兴得当日就要去看的。   “那荀家的大公子待我们小姐可不比二公子差, 小姐以前也常常叫他哥哥的。以前有大公子在, 那荀二公子可不敢欺负您。”   “我小时候还被人欺负?”   “夫人不在了,二公子又走了, 他们就老爱欺负您。”怜心似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的义愤填膺, 又看了看苏眠月现在的模样, 似是有些释然:“不过小姐现在也过得很好,他们也不敢对您如何了。”   苏眠月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那苏二姑娘对此是否释怀。只是儿时的小打小闹如今用大人的目光看,自然不如亲身经历那般深刻。没有那份记忆她难以感同身受,只是更同情,也更想替她过好接下来的人生。   几人正闹着,店里来了几位取糕点的人。那山药糕卖得甚好,想来城中大多都是些茯苓糕、桂花糕一类,山药大多用于烹制做菜,所以这道糕点倒也算有新意。   闻语鸢看着来往的客人,兴奋道:“不如我们带点糕点去国公府吧?我顺便也去给姑姑请安。”   说起来刚开始她想好好做好同这未来夫家的关系,也偶尔会送些吃食过去。不过国公府没什么女眷,她也不方便时常进出,所以来往并不密切。   今日既收了荀元白的礼,她自然也想着回的,若闻语鸢在她自然乐意一同去一趟国公府。   于是她便让怜心挑了个精致的食盒,放了些新制的山药糕。想起荀夫人同她祖母都爱吃绿豆糕,于是又加了些牛乳绿豆糕进去。   平日里她并不来国公府,上一次来还是七夕的时候。   “苏姑娘,也来了?”   国公府的人对她倒是热情,只是几人进了府内,才发现国公爷和荀夫人都不在,荀元贞更是不知人在何处,反倒是闻绪风同那卫玉棠来了。   苏眠月一抬头看到左边坐着黑色的高大身影,右边一白一紫   荀元白正在堂前和那二人饮茶畅谈着,见苏眠月来了很是惊讶。   “月儿?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闻绪风今日似乎心情也不错,脸上尚且挂着还未褪去的笑意,倒是看得苏眠月心头微颤,只是旁边的卫玉棠倒是笑得更是开心。   “眠月姑娘,真是巧。”   苏眠月笑着点点头,眼神不自觉又飘向闻绪风,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睛。   闻绪风脸上的笑意微敛,见他表情细微变化,苏眠月心中略感不快。   方才还笑眼盈盈,怎么见她来就耷拉着脸,倒像是她来打断人家和乐融融似的。   也不知他们三人刚才聊了什么,待到她们二人落座,许是因为这五人没有太多共同话题,气氛不知为何就有些尴尬。   荀元白笑着说道:“我本想去找你,岂料你反倒来了。”   “我和语鸢一起来给荀夫人请安。”   闻语鸢开口道:“没想到今日风哥哥也在。”   闻绪风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又停留在苏眠月身上。她身旁放着紫檀食盒,那规制他再熟悉不过。他原以为苏眠月是心中有他,方才次次都想着送糕点入侯府,不想人家国公府也不缺此礼,更不缺人上门请安。   “我倒是不知,苏姑娘这么有心,原来平日里还会来国公府请安。”   闻绪风的语气谈不上友善,似是戏谑,又像带了些冷嘲热讽,让旁边的卫玉棠和荀元白都听出了异样。   此话一出,苏眠月更是皱紧了眉头。   “荀夫人平日待我不薄,不过礼数而已。”   “真是礼数周全,苏府教养有方。”   “嗯,相较之下,老侯爷可是公务繁忙?”   周围的几人都隐约感觉到一些针锋相对的气焰,苏眠月也摆着一副笑脸看着闻绪风,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了也毫无暖意。   二人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闻绪风见苏眠月被激怒,便闭嘴收敛了些。   “来喝些茶,我向祖母讨了些上好的龙井。”卫玉棠有些尴尬地打着圆场,吩咐下人倒着手边的茶。   闻语鸢见那二人不对劲,也连忙附和起卫玉棠来:“对对,我们还带了些糕点来,与这茶定是绝配。”   盒子一打开,牛乳山药的香气就扑鼻而来。除了牛乳糕,还有些花酥蛋塔一类,香气扑鼻瞬间让人食指大动。   卫玉棠拿起一块花酥,酥脆芳香,倒是不输那日在将军府所吃。   “苏姑娘这手艺,真的难怪娘亲当初选八珍馆做寿宴的糕点。”   荀元白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山药糕,也跟着赞许道:“想不到月儿的技艺已经这么好了,小时候你还爱用泥巴玩儿,没想到如今,恐怕彦膳坊的师傅都得来取经。”   想到方才吃的枣泥糕,苏眠月笑道:“差点忘记,多谢荀公子遣人送来的枣泥糕。”   闻绪风手上举起的茶杯顿了顿,才回来多久,荀元白就已然开始送礼上门。   见她还有些拘谨,荀元白说道:“怎么还叫我荀公子?不叫我白哥哥了?”   对方笑容俊朗,倒是坦荡豁达,苏眠月看着看着,竟也觉出几分亲切来。只是“白哥哥”三字对她来说实在有些羞耻,只得点点头,开口道:“白哥…”   剩下一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荀元白笑着调侃:“是我忘记了,你长大了,恐怕也不想这样叫哥哥了。”   闻语鸢接话道:“我行我行,风哥哥,白哥哥!”   “你自然是行的,听荀夫人说,从小到大,撒娇你最在行。”   闻语鸢被逗的,惹得众人说笑起来。闻绪风看着对自己和对荀元白完全不同的苏眠月,心头有些不爽快,可又不知该如何,只得闷头喝茶。   卫玉棠笑着拿起一块蛋塔,岂料刚上手,就被闻绪风拦住了。   “等一下。”   众人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他将那圆形的蛋塔掰开,看了一眼,才放下。   其他人都有些意外,苏眠月和卫玉棠更是一头雾水。   “没事,可以吃。”   卫玉棠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闻绪风气闷闷开口道:“之前我吃到过芝麻。”   苏眠月见此情此景,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憋屈。   “卫小姐不爱吃芝麻?”   卫玉棠笑道:“嗯,我也不知为何,吃了芝麻总是会吐。”   苏眠月有些难受,怎么这卫小姐也同闻绪风一样,也忌口着黑芝麻。她勉强笑了笑,遗憾道:“那吃些山药糕吧。”   一旁的闻绪风接着开口:“山药糕也不行。”   “那这绿豆糕…”   “绿豆糕也不行,里面也有牛乳。”   卫玉棠像见了鬼一般看着闻绪风,此人今日怎么如此反常,还这么认真关心起自己来。   苏眠月语塞,她看了一眼卫玉棠上手的花酥,眼神瞪向闻绪风,压抑着怒火,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那卫小姐多吃些花酥,没有牛乳,也没有芝麻。”   闻绪风见她难掩怒气的眼神,不言语。   他们中间还隔着个卫玉棠,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活脱脱一对活冤家。   旁人见他们二人这样剑拔弩张,都有些意外。   “你们这是?吵架了?”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一旁的闻语鸢和卫玉棠都不太敢说话,气氛微妙,荀元白只好出来打圆场。   “你们怎么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几句出口就快要吵起来?”他看向面色不虞的二人,叹了口气道:“绪风,即便是玉棠有忌口,你也不该如此待月儿。”   苏眠月忍了口气看了一眼他手边的糕点,倒是真的一口都没碰,净光顾着喝茶了。   她倒是不解,她做的东西是有多难吃。   闻绪风知方才自己失礼,又见苏眠月真的生气了,刚冷静下来想说什么,岂料苏眠月直接起身。   “对不起,今日我身子有些不适,还是先回府休息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给荀公子请罪。”   她看见卫玉棠有些欲言又止,眼神又越过她望向闻绪风,见对方还想说什么,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她实在不想再听这个人嘴上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闻语鸢着急地站了起来:“眠月……”她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又转头对闻绪风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啊!”   闻绪风从未有过追女子的经历,方才自己那番无礼的模样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异常,他不知追上了苏眠月,又该说些什么。   只是还未多加思考,身子便先行一步跟了上去。 第55章 未尝不可   苏眠月越走脚步越快, 怜心要连走带跑才能追得上她。   “小姐,等等!!”   她心里愤愤不平,心里暗骂闻绪风五百回合。另一方面又实在是郁闷, 不知自己的思绪为何总是被他牵着走。   最让她委屈的还是方才对方那副全面武装的模样, 知道的以为她做的东西难吃,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她要给卫玉棠下毒。   苏眠月越来越忘记她当初往侯府里送吃的是为什么了, 她现在只想往里头送芝麻糕芝麻卷芝麻糊,气死他。   “小姐,慢点。”怜心终于追上了她,苏眠月停下脚步, 闷闷说道:“往后再不要往那侯府送吃食了。”   “那闻小姐…”   “语鸢若是想吃自会来八珍馆的,不差跑这一趟。”   “那……侯爷那边……”   苏眠月缄默了一会儿, 转身边走边说道:“人家才瞧不上这些小糕点,往后还是留着, 自个儿吃吧。城南路边的乞丐也可以发一发, 当是给你家小姐我积德了。”   怜心听得有些愣住了, 又连忙跟上脚步:“那也好,小姐这些年来总是走霉运……”   主仆二人又说着什么,闻绪风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甚至能见着几分洒脱。   他心头有说不上来的沉郁,为何苏眠月明明离自己那么近,他却总是难以触碰。   即便就在眼前, 他们二人依旧会生嫌隙。   他不知为何就是想掌控她的情绪。看着苏眠月为自己皱眉甚至为自己动怒, 他心有快感,甚至觉着踏实。可偏偏越是如此, 苏眠月却越是离自己更远。   望着已然离去不见的身影, 闻绪风抿了抿嘴角, 转身离去。   回到苏府,苏眠月恰巧见大夫人在送一位不知什么来头的人出府邸。   那人一副中年模样,只是大半得倒是喜庆,望了苏眠月一眼,对着江氏问道:“这就是你们家二小姐吧?这模样还真是精致。”   江氏笑道:“是呀,我们家二丫头倒是不必急,她呀,早早就许配给侯府了。”   “那是那是。侯府这种皇亲国戚,那闻小侯爷又英俊倜傥,多好的亲事!”   苏眠月有些尴尬地笑了,她敷衍地问了问好,就飞快地进府了。刚踏入大堂,就见那苏晓宛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我没猜错的话门外那是媒婆?”   “是啊。”   “给你说亲事的?”   苏晓宛抬头瞥了她一眼:“不然?还能是谁。”   苏眠月看着苏晓宛,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模样,若是生在现代,恐怕还在读书,根本无需为自己的亲事烦心。   一想到此处,她居然还对这个妹妹升起些同情来。   “你还这么小,根本也不着急成亲。”   苏晓宛哼了一口气:“不算小,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那那个媒婆找的人你认识吗?”   “听过,但是不认识。”苏晓宛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莫名有些恼火:“你在这儿替我着急些什么,你自己的亲事都定了自然不必操心。”   苏眠月不语,她倒也不是操心苏晓宛的未来夫君。她是苏府的嫡女,别说是老祖母了,她亲哥哥们自然也会千挑万选给她找个良人。她只是感叹此处这么小年龄的少女就要早早完婚。   想来自己是成年人,所以在苏眠月身上时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年龄小,所以对成亲结婚此类事觉得并不遥远。但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不知为何总会心生感慨。   苏晓宛见对方一副沉默无言的模样,没好气地说:“若是过意不去,你大可把侯爷让给我,让我去嫁入侯府。”   “也未尝不可。”   苏晓宛愣住了,她一脸难以置信打量着苏眠月,绕着她四周打量着。   苏眠月感到了一份不自在,她看了看苏晓宛,莫名其妙地说:“你做什么?”   她上下看着,最后眼神落在苏眠月那张无辜的脸上,疑惑道:“你同侯爷吵架了?”   苏眠月无语道:“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少蒙我。”苏晓宛翻了个白眼:“怜心,你说说。”   “啊……”方才还在门口和雨香大眼瞪小眼的怜心突然被点名,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从何时起,苏眠月发现自己身边都是闻绪风。如今连苏晓宛都看得出来自己的心思,她暗自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些疲惫。   “我先回院了。”   “站住,说清楚再走。”苏晓宛颇有些气愤:“侯爷待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能同他争吵?”   “他对我好?”苏眠月无语,她来此地次次心情不爽快都是源于闻绪风,这煞星,她怎么没觉得他对自己好。   她看着苏晓宛这一副迷妹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可曾听说,闻绪风以前有心上人?”   苏晓宛眉头一皱:“心上人?”   “……算了。”   “当然没有。”苏晓宛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她:“侯爷幼时练武,学堂还上课,样样用功样样不怠慢,身边就没多少女子,哪来的心上人。”   “可是我听闻卫将军府的玉棠姑娘与他是旧相识。”   “那是自然,卫将军府同闻老侯爷可是旧相识,他自然也认得卫玉棠。”苏晓宛顿了顿,语气颇为玩味:“你莫不是吃醋?”   苏眠月觉得自己问苏晓宛就是个错误,她对闻绪风的滤镜太厚,和她认识的并非一人。   她转身就要走,岂料苏晓宛骤然开口:“侯爷以前没有意中人,你大可不必多加猜疑。”   她虽不愿承认,奈何从小到大,只要闻绪风在,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无论是七夕夜还是诞辰宴,闻绪风看苏眠月的眼神终究是不同的。   苏晓宛开口道:“卫玉棠同华北啸才有儿女私情,也正如此,她与那黎家的公子才会闹得如此难堪。”她看向苏眠月,继续说:“至于侯爷,他一直与华将军交好。若是与卫玉棠有何往来,多半也不过是为了华北啸罢了。”   “你若真决定了要同侯爷成婚,这些为何不亲自问他。你若问,他未必不说。”   苏眠月这才停住了脚步,她看向苏晓宛,却见对方眼中没有平日里的不屑,反倒认真坚定,像是真诚给她建议一般。   于是接下来几日,怜心明显感觉苏眠月心不在焉的。   这些日子天气也渐冷了,原先冰冰凉凉的糕点也不好卖了。馆中出了些常见的糕点,苏眠月一边为与闻绪风的事犯嘀咕,一边又想着出新吃食。   只是连着这几日,她却没再见着闻绪风。闻语鸢虽来过几回,却也支支吾吾,爬苏眠月心情不好,便不敢提及她那不懂事的哥哥。   今日下着雨,生意冷清。   苏眠月找了个位置,一边看着淅沥的雨水放空,一边脑子里还在思考要做什么新糕点。   闻绪风的事情时常还让她分神,她觉得自己是该找个好时机同他谈一谈。毕竟最初也是她决心履行同侯府的婚约,这也是这苏二姑娘的愿望,总不能一直就和他不相往来。   店里还是坐了几桌人的,其中一桌坐着附近住的夫人们,细碎的说话声,不知在聊些什么。   “唉,苏掌柜的。”其中一位衣着暗红的夫人突然叫住了她,此人她也认得,时常来八珍馆光顾,听闻府中的老爷是做药材生意的,因而家底丰厚,每回来也出手阔绰,已然是馆中常客。   “怎么了朱夫人?”苏眠月笑着,起身走到了她们那桌儿。   那朱夫人和旁边其他三位夫人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来来,坐这儿。”   苏眠月觉得有些蹊跷,她老实坐下,认真听着。   那朱夫人是个热心肠的,见苏眠月坐下,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虽然说开铺子就是为了做生意,钱这东西难挣,但是苏府应该也不缺钱。别怪我这老骨头多管闲事,即便是姑娘要挣,也真的不必同那些窑子做买卖,这多毁名声。”   苏眠月皱眉:“窑子?我们何曾同他们做过买卖?”   那朱夫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那满春院,这些日子的糕点可都是你们八珍馆的菜色!前些日子也就是城东老靳家的,跑去窑子里抓自家相公去了。听说是时常捎带了些糕点,不过说是八珍馆的,那老靳家的也没怀疑,岂料不知她哪日闲来无事认真打量了一番那食盒,才发现那底下刻着满春院这明晃晃的三个的字!”   苏眠月没忍住打断问道:“朱夫人的意思,是觉得八珍馆同那满春院做了买卖,给他们供了糕点?”   “听闻那楼里的糕点吃食,许多都同八珍馆相似。如今八珍馆的也越来越有名气了,哪些官家夫人们也爱。但是你说这,这事儿一出,谁愿意同那下九流的青楼同食啊这。”   朱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自然也是这馆中的忠实食客,自然不愿有此类事情发生。   不想苏眠月却皱着眉头,火速思考。   “多谢朱夫人的关怀,我苏眠月可以起誓,从未做过这种生意。夫人放心,眠月自会认真去查清楚。”   那朱夫人见她如此坦诚便也安慰道:“我知我知,我也猜过许是那些人偷八珍馆的配方做的。只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话,实在是厚颜无耻。”   苏眠月又听她说了几句,突然明白最近生意少了许多大订单是为何。   想来她倒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便叫来了店里的其他人短暂地开了个小会。   冬青颇有些不解:“可是他们怎么能知道怎么做?”   “糕点的工序其实并不复杂,经验丰富一些多研究个几日,平日来店里随口聊聊,一些细节还是能套出来的。”   苏眠月思考了片刻认真说道:“以后一些制作工序,还是少同客官交流为妙。”   原本这些交流只是为了让食客们对八珍馆的吃食更感兴趣,也同客官更亲近些,谁知无意中混进了多少有心人。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事儿,官府也不管啊。”   几个人左思右想,一时间竟然还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苏眠月沉思片刻,说道:“那不如就亲自去看一看。” 第56章 满春院   怜心略有些忐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打扮成土头土脸的小家奴模样。   “小姐…这不太好吧……”   苏眠月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衣冠,褪去了胭脂水粉, 白皙的面庞却不改清容。她仔细地贴着那小胡子, 发现怎么贴看起来都别扭。   “你快帮我看看,我这怎么弄才好。”   怜心看着正认真装扮成男人的自家小姐, 知道自己难以劝阻,颇有些无奈。   苏眠月倒也并非完全没有私心,她想弄清楚什么情况,自然, 更想的还是去青楼看看。   来到京城这么久她除了皇宫,几乎什么地方都去过了, 唯独这青楼。她对青楼的了解也仅限于电视剧,虽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总挡不住好奇心。   重要的是八珍馆的糕点并非普通人能复刻, 若是真能仿个八九分像, 那这个后厨她甚至都想挖过来。   于是她换下绫罗绸缎,从裁缝铺里整来了一套略有文雅气质的银线锦袍。虽无粉黛装饰,但她清秀面容自是难变, 那胡子更是颇有自欺欺人的意味,一看就知是假,她索性拿起个扇子稍做遮掩。   担心被人认出, 二人特地挑了个夜晚。一来到满春院, 就见那楼阁华灯初上,其貌之繁华, 同京城一些远近闻名的大酒楼相比繁华得不分上下。   “小…公子……答应我, 我们就吃个东西就走, 成吗?”怜心咽了咽口水,她可从来不进这种烟花之地,按理说她家小姐也不能。   苏眠月扬起手中的折扇,衣袖划出好看的弧度,还真有那么翩翩公子的风范:“知道,你一会儿不许开口说话,你一张嘴就露馅。”   怜心叹了一口气,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一进门,苏眠月就感受到了这满春院同其他酒楼不同的地方。   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见有美人在席中作陪。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擂台,此时台上正有一女子弹着古筝,乍一看她根本没反应过来此地乃青楼,反而更像有美人作陪的酒楼而已。   二人站在门口只那么一会儿,就有店小二殷勤来招呼。   “这位公子,可有约人儿?”   苏眠月轻咳了一声,不自觉地用折扇遮掩了一下面容。   “没。给我开一间包房吧,我还未用晚饭。”   那小二眼神飞快打量,眼前这男子衣着得体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公子。说话声音还细,只怕年龄不大,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   他热情招呼道:“好好,那小的这就去请间好的包房。”他转身向几个其他说了几句,便又赔笑着说道:“今晚包房都满了,您看看楼上栏边的隔间可好?”   苏眠月抬头,那擂台上方是空的,几层楼栏杆围叠,倒像是现代设计的商场,能通过栏杆看到下面的表演。   “也行,为我们安排吧。”   “好嘞。”那小二殷勤领着那她们二人上楼,楼梯上她们遇到好几个左拥右抱的醉鬼。   苏眠月蹙着眉头,忍住扑面而来的酒味同脂粉气。   “哟,这是刚来的公子?”   她抬头,一位风情万种,浓妆艳抹的女子就站在楼梯口。   那女子半露酥肩,看上去成熟风韵,眉间更是妩媚动人,倒是个美人模样。   “金枝姑娘怎么出来了?”   那金枝叹了一口气,冷哼道:“那公子忙着先走了。还剩一位,被你们离霜姑娘照顾得服服帖帖的,哪儿有我的事儿。”   她目光投向了苏眠月,那眼神犀利,仿佛能认出她来一般。苏眠月心头一紧,便匆匆低头加快脚步。   那小二没招呼几句,便领着苏眠月去楼上隔间了。   说是隔间,不过是几个桌间隔了几个屏风,隔音效果几乎为零。   不过苏眠月倒也不大在意,选了个视野颇为广阔的位置坐下,便兴致勃勃地点起了菜。   她认真听着菜名,草草点了两三个菜,便认真点起了甜点。   “还有这个南瓜甜馅松酥饼,蜜桃乳酪雪媚娘,还有……”   看着苏眠月这幅滔滔不绝的模样,那小二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位公子,您点的有些多了,要不就这些吧?再给您来壶酒?”   苏眠月愣了愣,后知后觉点点头:“行,那就这些吧。”   “好嘞,公子稍等等!”那店小二笑得灿烂,刚转身离开,方才那位金枝姑娘就上来了。他们二人对了对眼神,便颇有深意地笑了。   “公子。”那金枝姑娘妆容浓艳,身上香气也浓郁扑鼻,身旁还跟着两个打扮得也颇为精致的姑娘。   苏眠月有些神经紧绷,饶是她再不经人事,见此情此景也知她们来意。   那金枝姑娘身子柔若无骨,直接坐在苏眠月身旁。   “小女子名唤醉金枝,不知公子贵姓?”   对方声音娇俏慵懒,倒是比她的妆容听起来要跟年轻一些。   苏眠月虽有些无所适从,但也故作镇定,开口道:“免贵姓方。”   “方公子。”醉金枝笑了笑,眼神示意让另外两个姑娘落座。   “方公子,今夜如此良宵美景,独自用餐岂不寂寞?不如,就让这两位姑娘留下来作陪。”   来此处若是太老实,未免也遭人怀疑。只是若旁边要真坐了那两人,像楼下的食客一样左拥右抱,想想她就觉得食不下咽。   “不急,待我用完晚饭,再叫人来吧。”   “哎呀公子,这美酒佳肴少了美人作伴岂不浪费?”她笑了笑靠近苏眠月,对方不动神色地默默后退了一下。   “不浪费,我吃东西喜欢安静。”   醉金枝看着这方公子皮肤白皙,细皮嫩肉的模样,饶有兴趣开口:“公子第一次来吧?”   苏眠月对那炽热的目光视而不见,点点头道:“是。”   醉金枝看着她微蹙的眉头,这小公子倒是容貌精致的,只可惜男生女相,看起来初生牛犊,她倒是好久没见这种客人了。   “既然公子不喜欢这二位姑娘,那不如……”她右手抚上对方的衣襟,又见他眉头皱得更紧,觉得煞是有趣。   “不如今晚,就让我来陪公子,如何?”   那声音在她耳边犹如毒蛇吐信,饶是她这么一个女子,面对这种温声细语,也难免心跳加速。   苏眠月强作镇定,挪开椅子后退了一步,开口道:“我真不想留姑娘下来作陪,先让我吃个饭,可以吗?”   醉金枝僵在半空的手愣住了,她略有些意外地看着苏眠月。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十分的自信,即便是真的对她并不上心的男子,面对她这种邀请,也断然不会如此直接拒绝。   这男子看起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个性倒是比这幅清秀的容貌难对付。可既来此处,再矜持也不该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除非……   醉金枝起身,像是恍然大悟般笑了笑道:“那好,那小女就先不打扰公子了。”   苏眠月倒是意外她就这么起身离开,看对方这模样,还以为会痴缠几分。   她点点头,便看着对方离去了。   怜心迫不及待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我怎么说的,这地方你就不该来!你看方才那女子,这种人你怎么对付得来嘛!”   苏眠月喝着手中的茶,眼神又飘到楼下,这个视野能看到一楼的许多桌客人,也能看见这擂台上抚着琴的女子。   “这不是对付过去了嘛,别想太多。”   菜肴很快就上来了,她俩儿本来也是空着肚子来的,此时倒也可大快朵颐一番。   这满春院的后厨倒是不敷衍,蹄膀鳜鱼,糖醋里脊,倒是样样和她胃口。虽比起云兮楼那些大酒楼或许还次些,但是味道仍是不赖。   “香芒软枕,芙蓉花酥。”   苏眠月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几道甜品,那品相,和八珍馆别说像个四五分了,这相似度,只怕得有八九分。   怜心略有些感叹小声说道:“难怪那些夫人们会弄混,若非亲自来,我还以为这就是从八珍馆带来的。”   苏眠月拿着勺子,挖了一口软枕。   这个季节芒果已经不甜了,但还有果香在,那厨师用糖弥补了果甜的缺失;乳酪虽没有八珍馆做得细腻,但味道也差别不大。若非说有何不足,便是这糯米皮儿韧性不够,想来应是没有注意低温保存的细节。   她拿起花酥咬了一口,这花酥不算什么她独家特制的,但是这形状与八珍馆却别无二致。   只是这皮不够酥,颜色也太浅,乍一看同八珍馆还是有区别的。   上来的又几个甜品她都一一尝了下,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合格的仿冒品。只是一些细节不到位,与八珍馆的点心相比始终有些瑕疵。不过瑕不掩瑜,对于不会吃的人或者没有这么心细的人来说,要吃出差别的确有些难度。   苏眠月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了,她还以为这种仿冒也不过是仿个形,却不想人家倒是处处都在学。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啊。”怜心也颇有些意外,她忧虑地看着这些点心,想来也同她家小姐一样,不知该拿这种公然剽窃的行为如何是好。   苏眠月叹了一口气,今日也就探个情况,想必什么也做不了。   她伸了伸腰板,刚准备说收拾一番回去再做打算,岂料眼神一瞥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闻绪风身着玄色常服,腰际佩剑,从一包房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   他还是冷着一张脸,只是不知为何贴着一个小胡子,反而像是在乔装打扮什么。   闻绪风刚转身就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望向苏眠月那边儿。   她表情一愣,他神情愕然,二人就这样突然对视着,都摆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如无意外会日更或双更 第57章 逢场作戏   闻绪风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不远处一身男装的苏眠月,甚至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柳离霜挽上了他的手臂。   “大人,怎么了?”   柳离霜语气轻柔, 带着勾人的妩媚, 疑惑地看着突然怔住的闻绪风。   苏眠月看着闻绪风美人在侧的这幅风流模样,一时之间也反应不及。   还未等她开口, 那闻绪风就抽出自己的手臂,踱步上前低声问道:“你怎么在此地?”   苏眠月的男装伪装得很用心,只是乌黑鬓角下肌肤雪白细腻,眉眼又精致, 怎么看都比普通男子多一分柔美。   “还问我?你怎么在这儿??”   那柳离霜以为这大人遇到了什么熟人,便也踱步挪到他们这边。纤细的双手犹如缠绵的藤蔓, 在苏眠月的目光下肆无忌惮地攀上了闻绪风的臂膀。   “石大人,这位是?”   闻绪风脸上瞬间染上了不自然的情绪, 身子不自觉地同那女子拉开了距离。   苏眠月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捉奸在床的愤恨, 她眉毛一挑, 玩味道:“石大人?”   她冷笑了一下开口道:“也挺合适的,倒也是没想到你这块石头还会来这种风流之地。”   “并非你所想,我今日有要事在身。”   苏眠月边喝着杯中的酒边点点头:“嗯, 要事就是来青楼喝花酒。”   闻绪风见她那副生闷气的模样心头一紧,转身低头对那女子说道:“你先进去等我。”   好不容易从几个姿色不凡的姑娘中抢到了这位大人,她怎么愿意自己就这么孤零零回去惹人说笑。柳如霜愣了一下, 一脸无辜问道:“怎么了大人?”   “先进去。”   对方语气骤然降温, 倒是让她害怕起来。   苏眠月见状笑道:“别啊,怎么都来此地了还学不会怜香惜玉啊?石大人。”   “我…”闻绪风忽觉脑袋钝痛, 那柳如霜也是会看眼色的, 略有些担心害怕地往回走着。只是没进包厢, 远远地在门口守着。   “本王今日真是有公务在身方来此处,绝非为了饮酒作乐。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回去。”   闻绪风突然靠近,低下头小声劝说。苏眠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英俊的面容即便是粘了胡子,也难掩仪表堂堂风流潇洒的脸。   她不知为何,没能控制住自己,伸手按了按那小胡子翘起的边缘。   闻绪风忽感痒意,略带惊愕地看着苏眠月,心中犹如巨石投湖,泛起涟漪。   “我也有任务在身,劳烦闻侯爷勿扰。”苏眠月说完,纤细的手上往闻绪风的肩膀用力一推。   “好好享受你的一夜春宵,那佳人还在旁边等着你。”   “你…… ”   闻绪风略有些慌乱,可突然间他又像在苏眠月恼怒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心里升起莫名的欣喜。   “你吃醋了?”   “什么?”苏眠月无语道:“我吃什么醋。”   “那你为何如此愤怒?”   “别说笑了,谁看到自己的未来夫君逛青楼会不愤怒?”   “你若不在意我,又怎会在乎我是否来这烟花之地。”   苏眠月被这逻辑气得不轻:“你来这地方还好意思同我说这些?”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闻绪风,却看到他嘴角含着笑意,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笑什么笑!”她觉得自己气得脸都泛红了,双眼恶狠狠地剜了那张可恨的脸。   “不守男德。”   闻绪风压根没在意她说什么,看着苏眠月气得如蒸屉里的包子,平日里如月色的双眸此刻激荡如潮水,白皙的脸颊染上蟠桃绯色,怎么看觉得怎么可爱。   他抓住对方纤细如削葱根的手,声音低沉道:“本王真是为了公务而来,那女子不过在他人面前逢场作戏,本王没碰过她一根寒毛。”   苏眠月看着他颇有深意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闻绪风眉眼间也有了笑意,声音低沉喑哑:“你看这髭须便知,今日若非有要事在身,本王绝不会来此处。”   面对突然正经的闻绪风,苏眠月方才那气焰倒是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发。旁边的怜心看着气氛暧昧的二人,更是气都不敢大声喘一口。   就在苏眠月半启唇角刚准备打破这颇为诡异的气氛时,一道高昂的声音传来。   “哟,石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那醉金枝笑得肆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二人。   闻绪风站直了身子,不动神色地收回了眼神。   那醉金枝身后带了两个男子,一个肤白胜雪,明明是男子的模样,却略带些娇俏;另一个身材魁梧些,模样倒是英气潇洒。   苏眠月有些迷茫地看着这几个人,眼中尽是疑惑。   “二位这是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二人截然不同的答案倒是让醉金枝突然迷茫起来,苏眠月看着闻绪风掩藏笑意的模样,巴不得站起身给他一拳。   “哎呀不管认不认得,来这里就都是朋友了。”那醉金枝笑得倒是豪爽,她拉着旁边的两人,凑近苏眠月跟前说道:“方公子,可是吃好了?怕公子寂寞,小女特意给公子选了这二位来作陪。”   醉金枝语气暧昧,苏眠月几乎是瞬间就懂了她什么意思。   闻绪风闻言更是直接呆若木鸡,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人。   “你说什么?”   醉金枝笑了笑,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方公子既不放心姑娘们伺候,那小女就斗胆,让这二位来给您解解闷。”她笑容意味深长,语气里含糊不清的意味让人浮想联翩。   苏眠月脸上一红,眼神不自觉飘到了那两个男子身上。   她倒是没想到这满春院业务这么广泛,怎么还有男色服务。这醉金枝看她对美女不感兴趣,敢情是把她当作了好男色之徒?   不过事实上她好像也是好男色没错。   闻绪风听完此话脸色阴沉,他望向苏眠月,却见她羞红着脸,还真的正打量着那两人。   “方公子?”闻绪风冷笑着,语气低哑:“方公子兴致真高,还得两个人方能把你伺候妥了。”   苏眠月转头看着愠怒如困兽得闻绪风,不知为何觉得解气。   她打开手中的折扇,语气轻快道:“姑娘倒是考虑得周全,这二人就留下吧。”   她使了使眼色,怜心便犹犹豫豫地从袖中掏出一袋钱,递给了醉金枝。   “让他们坐下吧。”   醉金枝看着手中分量不轻的锦织钱袋,笑得荡漾,心里暗自佩服起自己的眼力价。   她寒暄着起身抬头,不想却对上闻绪风暗潮汹涌的双眸,对方脸色铁黑,看向她的目光如两把冰锥利刃,让她忽感后背发凉。   “多谢姑娘好意,小小心意,收下吧。”   醉金枝一边点头道谢着,一边感到气氛不太妙,便找借口离开了。   苏眠月看着闻绪风阴沉摆着一张臭脸,伸手示意那二人坐下:“正好,来陪本公子尝些点心。”   那二人虽觉得气氛不妙,但还是听话坐了下来。只是忌惮闻绪风在旁边略带凶恶的眼神,并不敢更近一步。   苏眠月眼神看了看那碟绿豆糕,又看了看其中那位比较清秀的男子,对方充分展现了其察言观色的本领,立马听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她唇边。   苏眠月缓缓张开小嘴,颇为惬意地吃了进去。   闻绪风的脸更黑了,他猛地过去,一把将那男子推到旁边。   “啊!”   本就是练武之躯,力气极大,那男子一个踉跄倒地,摔得不轻。   “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眠月皱眉,连忙起身去扶他。她本就是女子,力气不大,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吃力。   闻绪风看到他们二人这幅模样,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煞气:“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你不是还有要事在身?”苏眠月气恼地看了看还在包房门口可怜兮兮等着的柳离霜,冷嘲热讽道:“你的小美人还在那等着你,还不快去?”   闻绪风一把拉过苏眠月,手如巨钳下手没轻重,她吃痛地被拉起身,对上一双晦暗如深海的眼眸。   他看着苏眠月气喘吁吁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要事?我现在的要事就是你。”   苏眠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闻绪风一把拉着往外走去。怜心这些真的慌了,赶紧起身:“唉,公子……”   “放开我!!”苏眠月奋力甩了甩闻绪风紧紧握着她的手,可那手就像焊在她身上一样,无论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本来就是屏风隔着的隔间,隔音效果并不大。二人这一番吵闹,已然引来了一些探究的目光。   柳如霜看眼前场景觉得不大对劲,刚准备说话,岂料那包间门被骤然打开了。   “石大人?”   苏眠月一回头,便见包厢里出来一位男子。   那男子看起俩倒是与闻绪风年龄相仿,只是身上衣着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这是发生何事?”   对方默不作声将身后的门关上,颇为疑惑地看着眼前拉着一个秀气男子的闻绪风。   闻绪风看到来人,脑海中的理智才逐渐回笼。   他放下紧拉着苏眠月的手,掌心却没松开。苏眠月抽了抽,却发现徒劳无功。   闻绪风眼神瞥了一眼那两个还愣在原地的“男色”,又低头看了看颇有些气愤的苏眠月,暗哑开口。   “家事。” 第58章 院中遇刺   “你放开!”   苏眠月奋力地甩着那死死钳着自己的手, 四周已然有人好奇地望向此处。   一个稍有些年长的女子颇有些忙乱地从楼梯上来,带着谄媚的赔笑问道:“二位爷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   苏眠月看到那女子就知引来了什么老鸨级的人物,她本就因女扮男装有些心虚, 如今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她怕是巴不得往地缝里钻。   那方才开门出来的公子只看了一会儿他们二人,就意识到了什么,轻笑了一下。   “石大人,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他看着闻绪风隐忍着怒火的模样, 靠近他耳边低声道:“有什么你们回家再算,别耽误了今晚的事。”   闻绪风并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他也不是第一次为了这个小女子而做出出格之举了。   眼看想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他只能抑制心中的暗潮汹涌, 放开了手。   力道一卸下,苏眠月立马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整理着身上的衣物,恶狠狠地瞪了闻绪风一眼。   闻绪风却无视她, 对着那老鸨说道:“方才同我的朋友发生了一些争执,失礼了。”   “没事没事,一定是误会, 好好坐下谈谈, 有什么事是来我们满春院解决不了的不是?”   苏眠月刚准备反驳些什么,岂料那闻绪风比她先开口。   “还得劳烦备个包间, 将我这位仁兄安顿在房里。”   苏眠月愕然, 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   “回去?”闻绪风冷笑了一下,低下头凑近她耳边道:“晚点同我一起回去。”他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倒要听听我待娶的娘子,今夜为何而来。”   苏眠月愣住了,耳边吞吐的气息让她觉得发毛。她抬头看到闻绪风颇有压迫感的眼神,不自觉地咽了口气。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她来青楼只是为了吃甜品,闻绪风这个旁边搂着美人还被她抓包的,哪来的立场质问她。怎么弄得像做坏事的是她一样,真是令人窝火。   “好,那我也倒要听听,我未来夫君,来这做什么。”   未来夫君?   这话听得闻绪风还怪舒坦的。   苏眠月瞪着闻绪风,对方却熟视无睹,眼神示意老鸨带人离开。   现在这个点儿哪儿还有包间,只是为了尽快结束二人的纷争,那老鸨还是赔笑着领苏眠月下楼。   苏眠月颇有声势地甩开衣袖,路过闻绪风身边时,右脚一用力,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闻绪风一个没意料,身子踉跄,险些摔了一跤。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苏眠月,却之间对方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噗…”   那几个姑娘看到这一幕也都有些愣住,唯独门边的男子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神。   他拍了拍闻绪风的肩,低声笑道:“你这位仁兄还真是性格奇特,如此一看你们二人倒是挺相衬。就该有人治治你这块石头。”   闻绪风虽还是臭着张脸,但是心情却并不糟糕。他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襟,转身回去。   苏眠月跟着那老鸨下楼,一路上一直听她说些谄媚讨好的话。她不大愿意回,只怕自己说多了反而漏马脚。   突然那擂台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方才只有一女子在抚琴的地方,不知何时起多了几个舞姬。   那老鸨看了看擂台,又看向正好奇望向擂台的苏眠月,示意人在擂台附近收拾出一张干净的桌椅,便让苏眠月坐了下来。   “公子,您看这个时间也没有空闲的客房了。现在刚好正是我们满春院献上歌舞的好时间,不如您看,要不然在此处稍作歇息?”   四周灯暗了下来,唯有这擂台周边点满了蜡烛。人多了起来,倒是颇有气氛。   看着这有声有色的歌舞,苏眠月倒是来了兴趣,她点了点头,那老鸨就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人照顾着。   “不必了,我就同我的随从在此坐着便可,不用叫人来了。”   这更省事儿了,那老鸨笑笑,寒暄了几句便退下了。   苏眠月看着那擂台,如今已然入秋好些日子,天气也渐冷了,可那几个女子衣着倒是清凉。如脂玉的细腰与手臂系着几个细碎的铃铛,每走一个舞步,那铃声就如梦中之音,让人听着思绪飘飞。   而擂台靠近苏眠月的地方,那个方才还在抚琴的女子已然换成了另一人,旁边几个击缶吹笛的乐手,更是入迷。那乐声离她还算近,听着听着,她倒是开始享受了起来。   乐声倏忽急降,吊顶的的灯笼逐渐变暗,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出现。   那女子妆容清丽,钿花如火,身型宛如游龙,舞着长剑而来。   四周的看客都不自觉地鼓起了掌来,苏眠月一看便知此人同方才弹琴的女子分明是同一人,只是妆容服饰一换,整个人却截然不同。想不到此人不仅通音律,舞技也不在话下。   “好美……”那怜心看了看舞台,她何尝见过这种歌舞,方才还想着劝她家小姐回去,如今自己也想留下看完。   那女子双手柔若无骨,可挥剑的力道却恰如其分。   长袖同长剑齐挥,灰暗夜色下更是妖娆冶艳。突然她将剑刺向台下一个桌前,那桌上的人颇为惊异,却见那细长的剑尖竟刺起了一朵芙蓉花酥。   她将那花酥掠过唇边,殷红的小嘴张开轻咬了一下,神态妩媚,如饮凝台仙露,艳绝人寰。   台下不知传来了多少惊叹声,连苏眠月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突然间,那女子又挥手,顷刻间那擂台下四周的烛光一一被斩灭,连擂台上灯笼的火光也更暗了。   突入其来的漆黑引起了周围人的躁动,那女子朦胧的身影已然看不太清晰。   “怎么回事这是?”   “倒是把灯点起来啊!”   “太暗了,这看什么?”   苏眠月也皱起了眉头,这人群杂乱漆黑一片的,让人心慌。   忽然不知何处打碎了酒坛,几声尖叫声传来,人群开始慌乱拥挤起来。   苏眠月莫名感觉有些不妙,刚准备伸手拉着怜心,岂料颈上一阵闷痛,她还未来得及思考,便昏死了过去。   包房内,闻绪风食指来回触摸这杯沿,旁边的柳离霜经方才的事,已然不敢攀他的臂膀。   “石大人这事,我可担待不得。大人你也知,我们这本来就是卖命的活儿,岂敢再往脑袋上放把刀。”   一旁的人笑道:“胡镖头此言差矣,这怎会是刀,只怕是送上门来的美事罢了。”   那胡镖头勉强扯出一丝笑,他胸无大志,眼中只有钱财同美色。手上本就不干不净给自己埋下了刀子,自然不愿再多添几把火。   这胡镖头身边几人也拿不定主意,他们爱财如命,本就是拿命搏的这一身行当。原本就用惯了鬼蜮伎俩,自然也不在乎是否多这一桩,不过全听领头大哥话事罢了。   于是在这安静的间隙,房外的吵闹声倒显得异常清晰起来。   “外面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喧闹?”   一伴酒的女子开口道:“大人们不必在意,这个时辰,正是院里歌舞欢盛的时候,许是正看着表演呢。”   “哦,什么表演?”   几人又聊了起来,闻绪风却皱着眉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方才他明明让那老鸨将苏眠月送去包房,可对方却领着她往楼下走去。   楼下要么是起舞的擂台,要么是酒桌,何来的包房?   他猛地站起身子,道:“我先下去一趟,马上回来。”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如风一般,刚准备出门,却不了一支箭穿门而过,稳稳地插在了酒桌中间。   “谁!!”   桌上所有人都乱了,几个姑娘更是吓得尖叫连连。   突然有人破窗而入,挥剑直指胡镖头。   那胡镖头有些身手,但是反应不及还是被划伤了右臂。   “有刺客!!!”   又几支暗箭如雨般飞来,闻绪风拔剑而起同,扫开箭镞便利落地挥向那不速之客。   那黑衣人身手矫健,一看便非普通杀手。窗外又来了几人,房内一阵搏斗,乱作一团。   闻绪风终归剑术精湛,三两下便将那刺客击倒在地。   同他一起前来那位公子虽功夫一般,可那刺客却也没有伤他的打算,招招留手,目标只有一个。   胡镖头。   闻绪风扶起那公子,便见一人大手一挥,长剑直下,朝那胡镖头砍来。   他心头一紧,此人若是一死,他们的线索也会断。于是他转身将胡镖头拉到自己身旁,右手臂膀却难抵一剑,堪堪划破了一道口子。   玄色的衣衫沾了血后颜色更深。   他眼神酝酿着杀气,一个着力将手中的剑刺向那黑衣人。   猩红的热血四溅,那人当场口吐鲜血立地毙命,四周打斗不休,场面颇为血腥。   那胡镖头瞳孔放大,满是震惊。闻绪风阴狠地看着他,语气冷如三尺寒冰:“来者何人,胡镖头,不需要我提醒,你也能猜到吧。”   胡镖头自然心如明镜,只是眼前这几人的身份,他越发感到蹊跷疑惑。不过眼下他也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们走。   几个刺客已然被制服,只是有一两个已脱窗逃出。   “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   那公子对闻绪风说道:“赶紧,带着他们走!”   “你们先走,沿着江边往城西走,崇影会接你们。”闻绪风起身,捡起了地上的剑。   “你要去哪??”   他眉心紧锁,脑海里又想起方才苏眠月潇洒离开的身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   “找人。” 第59章 被掳   苏眠月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断了。   她试图动了动手, 才发现双手被绑在后面,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布。   窗边一女子正擦拭着手中的剑,见苏眠月醒了, 冰冷开口道:说吧, 你是谁。”   苏眠月愣了一下,她有些错愕, 她现在是遭绑架了?   手腕的麻绳系得紧,没挣扎几下就生疼,她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又是谁?为何绑我?”   秦绯云看着被她捆着放在角落的那人, 越看越是有趣。   “你是女儿身,为何女扮男装来满春院?”她起身靠近, 伸出手中长剑抬了抬苏眠月的下巴:“你同那石大人,是何关系?”   下巴接触到冰冷的剑尖那一刻, 苏眠月感觉自己周身都出了层冷汗。   她克制内心的不安, 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又想到与她一同前来的怜心, 着急问道:“我身边的随从呢?”   秦绯云低头看着眼前蒙着布条的人。虽是男子打扮,但是皮肤细腻白皙,发丝乌黑柔顺。她目光向下看去, 也没有喉结。   她将那簪着发髻的玉簪子拔出,又将那发冠取下。如泼墨的青丝散落,如此一看倒像个女子了。   秦绯云哼声道:“果然是女子。现在是我问你, 你老实回答便可。”   苏眠月能感觉那人靠近自己, 那人身上除了一些胭脂味,还有一股熟悉的清甜的味道。   芙蓉花酥?   她愣了愣, 那女子, 也是擅舞剑。她虽不知方才贴在自己下巴的兵器是何物, 但那花酥的味道她自然是记得的。   只是方才看那人舞剑的姿态,必然身手不凡。且身在青楼,怎么想都不是普通角色。   思及此处,苏眠月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各种古装剧情节了。   秦绯云看到对方一副闭口不谈的模样,心情颇为恼怒。   “我耐心可不高,你若是将那线人同排兵图给我,那小命还能保。”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线人?我什么都不知。”   秦绯云呲笑一声,她摸了摸苏眠月鬓边一缕散开的发丝:“那石大人,就是闻绪风吧。”   苏眠月心中一惊。   “闻绪风身边的女子,有谁呢?”即便对方看不见,秦绯云也皱着眉头,一副假装思考的模样。   “听闻前些日子他不顾人阻拦,闯入着火的三斋画舫,只为救一人。”   秦绯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看着苏眠月紧抿的嘴角,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是谁呢?好像是,他要娶的未来夫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苏眠月明白此人必然同那日那帮人有关,只是这事她也一直知是朝堂之争,她不便涉入,更不敢涉入。   秦绯云笑道:“我听闻那日你还在同其他男子夜游,倒是挺潇洒风流。”   苏眠月不知此人从何处听来这些,更不知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只是眼下,她不敢轻举妄动。   明哲保身命要紧是一回事,闻绪风那边如何是另一回事。她不想自己身涉险境,也不想破坏闻绪风的谋划。   即便她至今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我去三斋画舫,不过是为了拜见刘大厨子,本就是饕客尝新,没……”   “你去拜见谁?”   苏眠月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语气转变。   她咽了口气,开口:“刘大厨子,听闻他闻名江南…”   “刘大厨子,刘呈邦?”   秦绯云有些讶异,望向苏眠月的眼神也变复杂了。   苏眠月一听,便知对方必然与那刘大厨子相识,追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刘大厨子?”   “与你何干?你又去找他做什么?带着几个男人去找一个厨子?你们目的何在?”   “我带不带男人都与你无关,那刘厨子曾在我家馆子做过主事,我去拜见故人需要什么目的?”   秦绯云打量着苏眠月:“你是八珍馆的人?”   苏眠月眼睛被长时间缠着有些不舒服,加上手脚被捆,耐心也逐渐售罄。   “关你何事?还不快将我放了?”她尝试着挣脱手上的麻绳,开口道:“你们与闻绪风的纷扰我一概不知,你抓我没用问不出我什么。”   “放了你?你今夜来满春院究竟是为了什么?特地乔装打扮,只怕别有目的吧。”   秦绯云摸了摸她的下巴:“今夜是谁同你们接应?又是谁,给你们的图?”   “先把我眼睛这块布摘了。”   “你先回答我问题。”   苏眠月挣了挣,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擂台上舞剑的杂技戏班子,是你吧。”   “你!!!”   秦绯云怒不可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的剑术是杂技戏子。   “你如何认出来的?”   即便被蒙住了双眼,苏眠月依旧没忍住翻了翻白眼:“芙蓉花酥。”   “你狗鼻子?这都闻得到??”   苏眠月皱了皱眉头:“快把我放了,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秦绯云左右打量,怎么看也不觉得眼前人无辜,但是又好像的确一无所知的模样。   正当她还在犹豫时,窗外却跳来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型彪悍,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   “事情办妥了吗?”   听到来了同伙,苏眠月瞬间噤声。   秦绯云摇摇头:“什么都没问出来。”   那人狠狠吐了一口气:“这点事都没办好?”他看了看门,外面隐约有闪烁走动的人影。   “此地不宜久留,先带着这小子走。”   听到要被转移,苏眠月瞬间惊慌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那大汉表情怪异地看了看秦绯云,见对方表情也转变得有些复杂。   “你是女子?”   他蹲下,用手狠狠地捏住了苏眠月的下巴,细腻的触感证实了他的猜想。即便男装在身被蒙住了眼,还是能看到柔软殷红的嘴与高挺小巧的鼻子。   苏眠月只觉得下巴被捏的生疼,此人指腹有厚茧,想必也是练箭习武之人。   “有趣。”那人起身,笑着靠近秦绯云,上下打量对方的身段。   那眼神实在是让人不适,秦绯云无可避免地皱了皱眉头。   “想不到你竟还想着送我如此大礼,那我就带走了。”   感受到对方的靠近,苏眠月连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秦绯云也没忍住开口:“我还有事情要问她,你别乱动我的人。”   那人一把将苏眠月扛在肩上,突然起来的失重感让她感到天旋地转,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   她从未经历过这类事情,无论在何处,即便此地不是什么法治社会,她始终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实在没有遇到过这种荒唐之事。   对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半湿润的帕子,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口鼻。还没挣扎几下,她就在对方肩头失去了意识。   秦绯云一把将他拦住,不悦道:“此人我还要审问,你将她迷晕做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等你要审到何时?闻绪风他们已经发觉,要么留下与他周旋,要么和我走。”   说罢,那人扛着肩上的苏眠月,一跃而下夺窗而出。   秦绯云紧咬着嘴唇,那莽夫是个疯子,苏眠月落在他手中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她不知为何始终觉得惴惴不安,于是未过多犹豫,便急匆匆跟着离去。   另一边,几个店小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跑着找着。那满春院的老鸨和几个姑娘站在一旁,心惊胆战地低头站在气压极低的闻绪风旁。   “小的…小的真的没找到……”   怜心已经哭得涕泗横流,来回踱步看着闻绪风。   接应完那几人,崇影留下了一些人马替闻绪风驻守院内外。   闻绪风双眼如蛇,不见一丝温度。   “我让你把人带去包房,你为何把她带去一楼大堂。”   声音嘶哑,暗压的怒意还未爆发,就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那位公子…那公子许是觉得累了,先回去了也未可知呀……”那老鸨有些胆怯地劝慰着:“让下人们再找找……”   苏眠月无论去哪,都不可能抛下怜心。更何况按怜心所说,苏眠月几乎是不知不觉消失在身边。今夜本就不是寻常夜晚,他不信苏眠月的失踪有这么简单。   他转身,脸上已然没有刚才来时一副温和公子的做派,面若阎王看着那行人:“若找不到人,你们就等着遣人去城南墙头替自己收尸。”   此话一出他们腿都软了,不管这个石大人是什么来头,光是见此人气势,都被震慑得不敢不信。那柳离霜方才还喜滋滋依靠在这位大人旁,此刻却只觉得眼前人凶恶如地下鬼魅,让人望而生畏。   “我们再找找!一定找找!!”   满春院客人仍在欢饮,只是那院中上下早已暗潮涌动。   闻绪风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吩咐照顾好怜心,便只身进了一间包房。   “出来吧。”   一妖娆的白衣女子从帘边走出。   闻绪风头都没转,开口道:“是谁。”   “我猜,秦绯云。她今夜在楼下舞剑,方才也不在此处。”她伸出双手,递出了一把扇子:“我刚去她房中,人也不在,在角落找到了这个。”   闻绪风低头,一眼就认出来这扇子正是今晚苏眠月手上所用。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语气越发嘶哑。   “什么来头。”   “村野出身,孤儿。”   “孤儿?”   闻绪风冷笑了一下,嘲讽道:“孤儿会舞剑。如此可疑之人你竟到今日才发现。”   “是我失职了……”   闻绪风看着手中的扇子,她今夜本要先回去的,是自己,不知为何发了昏,失了判断,硬生生将她留了下来。   如果自己看到她就放她回去,或许就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汹涌的懊悔排山倒海,骤然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60章 折磨   秦绯云拆开布条, 看着苏眠月的脸。   那面容她已经全然不识,只是同对方有关的记忆却还未消失。   她本就是从死人堆被刘大厨子捡来的。   他当年还不及如今有名气,死了老婆, 膝下无儿无女, 所以待她视如己出。   她什么都不会,八珍馆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人手, 岂能容下她一个连杀鸡都害怕的小孩。   那刘大厨子单靠自己倒也能养得起她,所以也不曾动过让她去后厨受苦的念头。于是她成日也只能在街头逛着,看着那些戏班子街头变脸耍剑卖艺打发日子。   不过那些年她也去过几回八珍馆,那八珍馆换过掌柜, 听说是一对颇有姿势的姐妹。其中一位后来嫁给了一户好人家,生了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   有一年隆冬大雪, 她在八珍馆门口堆着雪人。   “你在做什么?”   秦绯云抬头,却看到一个双颊冻得通红的玉娃娃。   那人同她差不多大小, 不过梳着漂亮的发髻, 头上还装扮了精致可爱的首饰。雪白的狐毛衬托得她更像一块瓷白的玉, 只是那如乌珠晶莹的双瞳,闪耀着流光的色泽,散发着莫名的生命力。   “堆雪人。”   “雪人?”对方小心翼翼地蹲下, 那袄子雪白的毛边挨到了雪地,粉嫩的袖口伸出了一个小手。   她指着那不成型的雪人,冲她笑着道:“这分明是在堆门边的石狮子呀。”   记忆远去, 秦绯云看着开门进来的大汉, 起身坐在一旁闷闷地喝着酒。   “人我已经盘问过了,确实一无所知。”   “问不问得出东西有什么重要。”那人俯下身子, 捏起苏眠月还在昏睡中的脸。   “这模样, 在你们满春院也能顶个头牌。难怪能让相府那小姐恨得牙痒痒。”   那玩味的语气让秦绯云升起不详的预感:“我警告你别乱动她, 此人与闻绪风有婚约在身,不是你能惹的。”   大汉转身玩味地看着她道:“闻绪风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说得轻巧,这块绊脚石砸死你我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看着秦绯云略微有些反常的谨慎,那人笑道:“你今日倒是不寻常,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还以为天王老子都降不了你。”   秦绯云侧过身子,脸上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苏眠月意识逐渐回笼,手腕的刺痛让她微微皱眉,虽手脚仍被捆绑,但她能感受到眼前的黑布条已被解开,耳边也是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了自己,身子僵硬,眼睛都不敢睁开。   “哼,还摆上架子?放心,这人并非动不得。”那彪汉靠近秦绯云,伸出手玩弄着她的发梢。   “苏府两位小姐,这位不过是庶出,即便不娶这位,还有另一位等着这有福气的小子,用不着你担心。”   秦绯云直接将那人推开,一脸厌弃。   “如此算来这人还和周青那毒妇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秦绯云看着那张丑恶得让她反胃的嘴脸,闷声道:“不管和谁有关,你别对她轻举妄动。我还有话要问清楚。”   “你们和周青是什么关系。”   二人回头,见苏眠月已经清醒,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那大汉见到睁开眼的苏眠月,愣住了一下,尔后冷笑一声,慢步走了上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扫在了苏眠月脸上,她只感觉脸上传来火辣的疼痛,脑袋磕到身后的墙,疼得耳边嗡嗡作响直发晕。   “你干什么?”秦绯云上前拉住了他,那大汉却一把将她推开,伸手扯住了苏眠月的头发。头顶的疼痛感传来,苏眠月脸上也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那人声音如蛇蝎,靠在苏眠月耳边道:“方才没发现,你这模样倒是和周青那毒妇有几分相似,一样令人作呕。”   说罢又将她的脑袋朝那墙壁用力一磕,钝痛感让她没忍住惊呼,额角火辣的刺痛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   秦绯云拔出了手中的剑,一把拉住了他高声道:“我说了,这是我的人,如何处置要由我来!”   苏眠月感觉自己的思考能力正在减退,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二人,手臂暗暗发力。被粗糙麻绳所捆的手腕早已磨出了血,她试图用那痛感强迫自己清醒。   “你着急什么?看到这张脸没忍住罢了。”   “别忘了上面怎么吩咐,等下就要走了,别节外生枝。”   苏眠月能感觉到秦绯云同他并非完全一路,她深呼一口气:“可以先绑我把手解开吗。”   秦绯云瞥了一眼她的手腕,鲜红的血痕格外显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匕首,替她割着绳。   那人下手实在重,苏眠月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即便手上的绳子割开也跑不了。   苏眠月缓了缓气,冷静开口道:“我不知你们是何人,但是我什么都没做过,与你们毫无关系。把我放了吧,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更不会去报官。”   那大汉嗤笑一声:“少说梦话。”他看了秦绯云一眼,开口道:“未按时辰到,你知道什么后果。”   双手松开的瞬间苏眠月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脱臼了,眼眶的泪水被逼出,她被疼得深吸了一口气。   秦绯云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人的确不该被卷入,只是自己至今还未从她口中知道对方今夜来满春院的目的,难免有些烦躁。   “快走吧。”那大汉伸了伸身子骨打了个哈欠:“再不走,我就亲自去了。”   秦绯云起身,苏眠月似乎预料到她要离开,条件反射地拉住了对方的裙边。   秦绯云低头,看到苏眠月睁大双眼,眼中是没有来得及藏住的恐惧。方才还算整齐的秀发正凌乱,脸上红肿挂着刮痕血迹。   她有些犹豫,只是又想到什么,只能咬咬牙狠心转身。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此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都会体无完肤。”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快去快回,这贱妇我也不想多看几眼。”   苏眠月慌忙开口:“别走!先把我放了,你们要问什么我知道的我会说!”   “哼。”那莽夫蹲下,瞥了她一眼,轻蔑道:“我们想知道闻绪风和邵王的计谋和藏着的线人在哪里,你知道?”   苏眠月紧抿嘴角。   “既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不放我走。”   那大汉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对着秦绯云吼道:“还不快走,这贱妇废话连篇,浪费时间。”   秦绯云不语,看着无力靠在墙边的苏眠月转身离去了。   苏眠月将手伸到后面,紧紧地握住方才偷偷藏着的匕首,神经紧绷地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大汉给自己倒着酒,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嘴边还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   苏眠月偷偷将手中的匕首伸向脚边的绳索。   可惜今日穿的并非女装,衣摆并不宽,所以她动作也不敢太大,只能以细微的幅度,慢慢磨着那麻绳。   那大汉骂着骂着,吐了一口口水。他回头,看见苏眠月低着头,眉眼间一副泫然欲泣的忧愁模样。脸上的伤痕在白皙的肌肤下更显得楚楚可怜,洁白的贝齿正咬着下唇,一副隐忍的模样,倒是勾人魂魄。   他呼吸滞了一下,慢悠悠起身。   感受到有人靠近,苏眠月骤然抬起头,一脸戒备地看着居高临下的人,   见对方眼神如伺机而动的豺狼,苏眠月心中的恐惧又席卷而来。   “你做什么?”   “方才没仔细看,现在再瞧,你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他蹲下身子,粗糙的手捏住苏眠月的下巴。   苏眠月有些躲避地捏了捏头,对方却加大了力度,疼得她差点以为下巴脱臼。   “倒是比周青那贱妇多几分姿色。”   那人笑着,手正准备往她颈项摸去。   苏眠月深吸一口气,使尽全身力气,一脚朝那人□□踹去。   “呲……”   见对方倒在一旁,苏眠月立马起身,几乎是用她生平最快的反应速度冲出到门口。   他捂住下半身,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一出,恼羞成怒地起身一把将她拦腰抓住。   “放开我!”   苏眠月喘着粗气奋力挣扎,亮出匕首:“别过来!!”   那人见到刀光也有些愣住了,突然他阴仄地笑了一下,步步逼近。   她后退了一步,此时她也知身上无力,正准备拼死一搏将匕首刺入对方右肩,岂料那男子毫不畏惧,直接伸手捂住了她。   有了方才的经验,苏眠月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岂料那人手上拿的不知是何物,灼烧的刺痛感让她几乎险些惊呼出声。   “你在做什么!!!?”   秦绯云一把将那大汉推开,抬手揽住了苏眠月。却见对方面色透出不正常的潮红,意识已然模糊。   “你才是做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还回来!??”   秦绯云沉默不语,她刚才离开路上就觉得惴惴不安。这人是个□□熏心行事莽撞的粗汉,放苏眠月一个人在实在良心不安。   她周身一摸,忽然反应过来匕首忘在了原处。若无信物她难以进去,才折返回去。   “我说了她有个万一你我都会遭殃!!”   “她能有什么万一。”那人脸上露出龌龊的邪笑:“不过是玩玩,让她舒坦舒坦罢了。”   秦绯云有不详的预感,她将苏眠月小心放在地上,刚准备低头检查。   那大汉一把将她推开抱起苏眠月:“别多管闲事,做你的正事。”   秦绯云刚想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身巨响,门被人一脚踹翻,门板飞裂的碎块划破了了她的手臂。   房内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深色身影闯入房间,还未等那大汉反应过来,一把利剑就直插入右肩。   凄厉的声音传来,秦绯云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见对方一把将苏眠月从那人怀中抱走。   他左手接过对方怀中的人,常年习武臂力惊人,力气不小。苏眠月意识模糊,只觉得有人将她生生拥入怀中,她的脸只得埋入那温热的胸怀。   锋利的剑刃从肩膀划至手肘,伴随着惨叫声,血液淋漓四溅,染红了拔剑人的袖口。   闻绪风面色阴沉,双眼煞气腾腾满是杀戮血光。 第61章 美人梦   方才还魁梧粗壮的八尺大汉眼下却如丧家之犬, 捂着手臂倒在血泊之中。   划破的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翻开的皮肉深可见骨。   秦绯云惊愕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场景,刚准备转身破窗而逃, 就被相继进来的四个死侍护卫拿下。   苏眠月在闻绪风怀中几乎失去了意识, 但是体内强烈的不适感让她难以忍受,只能迷迷糊糊挪动着身子抗争着。   闻绪风收起手中的剑, 低头看了一眼额头满是汗珠的苏眠月。她身上的衣衫已然凌乱不堪,原本白皙无暇的面容此时更是狼狈,右边脸颊微微肿起,额角布满了肆虐的伤痕。   闻绪风只感觉自己血液凝固, 如隆冬腊月被人临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冰寒彻骨。   他用手轻轻拍打着怀中人的脸颊, 声音忍不住颤抖:“眠月,眠月……”   苏眠月闭着眼, 只小声嘤咛着, 一副梦魇模样。   “侯爷, 此人如何处置。”   闻绪风看着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人,幽幽道:“送去邵王府,当是我送给邵王的礼了。”   “那这个人呢?”   他转身瞥了秦绯云一眼, 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仄凶狠,看得那护卫心头一惊。   “交给崇影。”只一眼,秦绯云就觉自己如入冰窖。   “用完, 直接杖杀。”   秦绯云瞳孔放大,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如阎王般凶恶的人,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几个死侍护卫不敢怠慢, 带着秦绯云就往外押送。   房中顷刻只剩下他们二人和浓重的血腥味。   “放开……放开我……”   闻绪风低头看着怀中嘤咛低语却昏迷不醒的苏眠月, 对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终于让他觉出蹊跷。   顾念莺不知从什么角落现身, 她看着那怀中人绯红的面颊,惊讶道:“美人梦?”   闻绪风皱着眉:“那是何物。”   顾念莺拂开苏眠月因汗水浸湿贴在额边的秀发,又翻开了她紧闭的双眼看了一下。   “美人梦是幻象散,吸入者肢体发软,浑身潮红炽热难忍。意识也会模糊进入幻象,只想……”   她顿了顿,看了闻绪风一眼:“满春院常用此物以降服忠烈难驯之人……”   闻绪风瞬间理解此药用途,感觉浑身血液都冲入闹脑中,恨不得将方才那畜生大卸八块。   “解药呢??”   顾念莺愣了一下:“或许那老鸨知道。”   “速度去取。”   闻绪风颇为烦躁,他将苏眠月放在床上,刚准备起身,不了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衣袖。   苏眠月脸比方才更红,额头大汗淋漓,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闻绪风只看一眼都觉心神震荡,他坐在床上,一把将浑身滚烫的人拥入怀里,红着眼转头对顾念莺吼道:“还不快去!!!”   顾念莺进退两难,此地离满春院路程并不算近,一个来回怎么算也要一个半时辰。   “恐怕来不及,侯爷,这姑娘是您未来夫人,您何不……”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顾念莺看着紧拥着怀中人的闻绪风,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飞速离去。   闻绪风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喘息和呜咽,身上人火热柔软的触感在他腹中点燃了一股无名火。他控制住自己愈加不安稳的呼吸,手臂力度不自觉地收紧。   苏眠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残存的记忆让她丝毫不敢放下戒备。   她隐约记得有人破门而来救她于水火,可她已然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幻觉。   “啊……”   闻绪风的怀抱过于用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听见对方发出痛苦的声音,闻绪风松开了怀抱,低头。   苏眠月眼神迷离,只是双眼无神不知看向何处,表情挣扎又委屈。   闻绪风心头一紧,他抚摸着对方的脸颊,额头与她相抵,轻声问道:“好多了吗?”   苏眠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身体如在油锅上来回翻滚,炽热难受。   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覆在她脸上的手,手腕上磨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   闻绪风看到那伤痕心疼不已,两眼凶光乍现,却又被怜惜取代。   正当他刚想再抱住眼前人时,岂料苏眠月却紧紧拉着他的手拥入怀中。   掌心传来如软玉的温热触感,几乎是瞬间闻绪风就觉得噬骨蚁虫上身,如火般灼烧难耐。   他低头看着苏眠月狼狈凌乱的模样,许是那美人散实在令她痛苦,那双眼也噙满了泪水。   “救我……”   她紧紧抓住闻绪风的手,像只陷入情蛊的猫一般,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掌心。   “帮我……”   闻绪风噤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上了他生平最大的毅力,将手从对方焦热的掌心中抽出。   “再忍一忍,很快…”   苏眠月摇头,她的手又像是不受控制般往下伸去,泪水越流越多,很快就浸湿面容。   闻绪风见苏眠月旁若无人地躁动着,痛苦的呜咽声分不清是否藏了几分欢愉。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出现的竟是她平日里那副孤傲凄清,如高岭之花的端庄姿态来。而再看眼下这幅沉湎放纵的模样,更觉情动难忍。   他听着苏眠月娇声娇气的喘息声,终是没忍住伸出手按住了怀中人,覆上了他垂涎已久的皓齿朱唇。   柔软湿热的触感传来,苏眠月只觉得脑袋一空,什么油锅什么炽热顷刻间都被驱散,只懂得抬首迎合。   闻绪风吮吸着,竟从那唇齿之间尝出了甜腻的滋味。他不自觉用力,趁着吃痛之下怀中人朱唇亲启,便得寸进尺深入扫荡,细尝这各中滋味。   二人难解难分缠绵着,喘息声愈发沉重。不知过了多久,闻绪风渐感怀中人几乎要昏了过去,才恋恋不舍离开纠缠的唇舌。   这吻耗费了他们许多气力,闻绪风喘着粗气,看着因缺氧而迷糊的苏眠月,又低头抵上前,轻吻着她的鬓发。   他一边细吻着,一边靠在她耳边,低哑开口:“听闻美人梦能让人入幻境。月儿,你幻象中的人,是谁?”   苏眠月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灼热,那种如潮水般的煎熬感又骤然上身,刚刚短暂驱散的不适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挣扎,手又开始不加控制,发出暧昧的嘤咛。   闻绪风见她一副痛苦挣扎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开口,不知为何心有不甘。   他覆上了她不安分的手,低声道:“告诉我,是谁?是谁在月儿的幻象里?”   苏眠月被折磨得哭得愈加厉害,她靠近了闻绪风的唇,自觉地吻了上去,想要像方才那样靠亲吻分散注意力。   哪知闻绪风将脸一侧,躲开了她的唇。   “告诉我,是谁?”   苏眠月呜咽着,发出了低沉的悲鸣。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颤抖着开口道:“是你,是你……”   “闻绪风……”   脑海中预设了好几个答案的闻绪风,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却荡魂摄魄般滞住了。   他不知为何心头发酸,眼中也晕染水雾,低头细密地亲吻着怀中人沾满泪水的双眼。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他双手捧着苏眠月满是泪水与伤痕的脸,再一次,覆上了那殷红的唇。   那年也是隆冬,他因剑术不达师傅所期,被发站立雪中。   即便周围人平日里都因他小侯爷的身份对他敬重有加,可到底是孩童,只有自己一人被罚,终归心有不甘,始终觉得四周人的眼神里是满满的鄙夷。   与他年龄相仿的其他人虽剑不如他,只是师傅对他们的评价标准却不同,仿佛是更偏爱那位爱徒一般,始终给他更为严苛的训练。   肆虐的风雪将他睫毛都染上了霜色,正当他在神游之际,岂料有人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只绣球。   那绣球被金丝银线精心缝制,海棠花图案煞是可爱。许是中间放了线笼炭火,整个球暖烘烘的。   “这样会没那么冷。”   他抖了抖睫毛上的雪霜,看到了一个粉嫩精致瓷白如玉的人。   那人笑着,额头细碎的发丝沾上了成了形的雪花,点缀着她如皎洁月色的双眼,明眸皓齿间,几乎是瞬间就让他寂静得只剩茫茫白雪的寒冬飞来了漫天春花。   他的脸瞬间红了。   那小瓷白玉人看了看院内,踮起脚凑上他耳边,声如细铃:“侯爷哥哥再等等,我等下跌倒,武叔叔手忙脚乱的时候你就悄悄进来。”   侯爷哥哥耳朵也开始红了。   他低头看着,那人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像长冬藏在皑皑白雪中的一轮明月,永生永世他都难以忘怀。   苏将军的妹妹,时常来看他们习武的妹妹。   没比他小几岁,小小年纪却也爱弯弓射箭。他师傅对她尤为宠爱,甚至亲手为她制作适身的长弓箭镞,让她也在一旁跟着练习箭术。   他本不在意,只是偶尔也会被吸引目光。   不过她眼神始终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还有同她亲哥哥玩得最好的荀元白。   像瓷玉一样的人,像明月一样的人,不知何时也是他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说:   阿晋别锁了,我真的啥也没写啊。闻小侯爷都像戒过毒一样了你还想怎么样T T 第62章 苏醒   苏眠月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又是永无终止的隆冬大雪, 飘散的雪花和白茫茫的雪地好像要把她淹没。   她是南方人,见过雪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每每梦到雪她都觉得陌生又奇异。   甚至分不清梦里究竟是她, 还是真正的苏眠月。   “小姐?小姐??”   “老夫人, 小姐醒了!”   听到耳边细碎的嘈杂声,苏眠月迷糊地睁开了眼。   她感觉额间好像缠了东西, 有些不大舒服。   苏老夫人连忙低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急切道:“月丫头?醒了?”   苏眠月眼神聚焦,刚睁开就看见了老夫人那张着急又慈爱的面庞。   她意识逐渐清醒,慢慢坐起身。只是不知躺了多久, 脑袋的钝痛感让她难以忍受。   “慢点慢点。”   苏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她,旁边的江氏也命人在身后垫上软枕。   她看着周围担心的眼神, 不知为何还有些感动。只是刚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喑哑低沉得可怕。   “我……”   老夫人连忙让人拿来药来, 仔细地喂着她:“先乖乖把药吃了。可怜的孩子, 你都躺了三日了, 有什么话养好身子再说。”   “你可知这几日你病着的模样,真将老夫人吓得不轻。”   苏眠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有气无力乖巧地喝着药。那药有安神的功效, 喝完没多久,她又渐渐睡了过去。   旁边的老夫人看了也是疼惜怜爱。   “改日,改日我再去慈安寺一趟。”   江氏扶起老夫人, 又转头看了眼苏眠月, 说道:“还是多休息,您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我这副老身子骨算什么。”老夫人没忍住, 已然年老浑浊的双眼也蒙上了水雾:“若月丫头有个三长两短, 我有何颜面……又如何面对阳儿…”   江氏见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也难免悲从中来。只不断安抚慰藉,宽慰着老人家。   房外的苏眠月静静听着,她仍记得闻绪风将苏眠月抱回苏府的那夜。   那个在她眼中高不可攀凛若冰霜的闻绪风,竟也能如此失魂落魄,像被人夺了半条性命一般。   她知闻绪风对苏眠月倾注了她从来不敢奢望的感情,只是未曾想过他居然也能情深至此,倒是让她彻底断了念想。   不过还好,人没事。   若是真去了,她只怕闻绪风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闻绪风。   虽然现在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苏眠月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躺了那么多日,她只觉得再不起来那脑袋就要睡成木头了。   怜心见床上有了动静,连忙起身。   “小姐!小姐终于起了!我去叫老夫人!”   “别……”苏眠月拉住了她:“不用了,给我喝口水吧。”   她还记得白天苏老夫人那张担忧的脸,老祖母年纪大了,这大晚上也不知睡了没,不想让她再担心下去,更是不忍见她那满是心疼怜惜的脸。   怜心点点头,连忙去倒了一盏温茶。   苏眠月小口小口地喝着,也渐渐精神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的记忆断了片,只隐约记得后来有人闯进来救了她,有人拥抱着她。   记得热切的亲吻,记得那人是闻绪风……   她看着怜心,这丫头这三日像是完全没睡觉一般,双眼爬着红血丝,黑眼圈也重得不行。   “我是怎么回来的?”   怜心看着面前脆弱如琉璃玉瓦般易碎的人,有些哽咽道:“是侯爷送小姐回来的,那晚可把奴婢吓坏。呜呜小姐,下次可听我的话,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   果然是他。苏眠月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好了,别哭了。”   她伸手擦着怜心的眼泪,那丫头像是收到了什么鼓励一般,哭得更放肆了。   “小姐被抱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血,脸颊还是肿的。侯爷不知从哪找来的衣裳,帮小姐换上的女装,不然奴婢真的不知该如何同老夫人交待了。”   “换了衣裳?”苏眠月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又想隐约想到了那晚的场景,整个人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她突然翻开被褥,一把拉起了自己的衣裳。   怜心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愣,眼泪都忘记流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   苏眠月低头看着,她身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痕迹,只是手腕上那骇人的印记还在。她有些疑惑,伸手就要把自己的裤子给扒了。   一旁的怜心连忙制止了她:“小姐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可别着凉!”   除去这副少女的身子,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准确地说成年了好些年了,倒是不可能一点常识也没有。   身下并无异常,除了身子酸痛些好似也没其他不对的地方。   她红着脸,难以控制地联想。那夜她同闻绪风发生了什么,到了哪一步,她竟真的直接断片想都想不起来了。   “闻绪风怎么同祖母说的?”   “侯爷只说他们遇到刺客,连累了小姐。”怜心想到那晚还有些胆战心惊:“奴婢还从来未见过侯爷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奴婢看侯爷那样子,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苏眠月哑口无言,想起那夜的经历,她还是觉得有些恐惧。   “那夜你后来去哪儿了?那夜的事你还知道多少?祖母那边又知道多少?”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怎的一回头小姐就不见了。还以为小姐您去哪儿逛了,奴婢上上下下找着,岂料看着侯爷不知何时带着一批人马,说掘地三尺也要把小姐找出来。”   “后来奴婢才知道,小姐许是被奸人所掳。侯爷二话不说就带人去追了,还找人将奴婢安顿了下来。”   怜心越说越委屈,她拉着苏眠月的手,低声道:“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被吓得不轻。小姐昏迷的时候侯爷也来过几次,不过好像有要事在身,没待多久就急匆匆走了。”   “小姐…这次如果没有侯爷,我们……”   苏眠月看她一副又要哭的模样,只好轻拍着她安抚。   “知道了,别哭了,我还没哭呢。”   “小姐每次都这样…”   苏眠月叹了一口气,想到那夜的事情开口道:“这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歹人,只怕同闻绪风那边也有些关系。”   她倒是想起来自己从未问过闻绪风在朝堂之事,只觉得如今看来他也并非十足安全。   “对了,怜心,你可知道关于我姨母的事?”   “周青娘子?”   苏眠月点点头:“那日掳走我的歹人,我在他口中听到了这名字。”   怜心脸上变得疑惑起来:“周青娘子已经离开京城好些年了,听说近年来只在夫家府中安安稳稳过着普通的日子,奴婢并未听说什么其他传言。”   苏眠月努力思索着那日那歹人的话,始终觉得那人同她姨母可能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改日,替我将一封书信寄到姨母那吧。”   怜心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些话,不一会儿那丫头就抵不住困意打着哈欠。苏眠月见她这几日必然也心力交瘁操心着,便让她先去睡了。   她心里始终还隐约记得那日闻绪风的怀抱,还有模糊不清的亲吻。   一想到那朦胧的场面她就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   她对闻绪风不知何时起也似与从前不同,莫名其妙的心跳声让她不停地试图去回想那夜的场景。   只可惜她实在记不得了,更不知二人最后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她认认真真思考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同闻绪风是需要一个坦诚相待,认真讲清楚的机会。   平心而论,她认为自己对闻绪风必然有喜欢在里面。但是闻绪风她不明白,那人深不可测,她也自认没有猜透的本事。   于是她闭上了眼,迷迷糊糊间还在想着。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苏二姑娘,她都要知道闻绪风内心真实的想法。   邵王府上,闻绪风正坐在堂前饮茶。   “你倒是比本王想象中来得更快。”   他看着满面春风的邵王,冷淡道:“如何。”   邵王长相颇有些痞气,笑起来也带着些戏谑:“人是用完了,看那伤口,风兄可是气得不轻。”   “你打算如何处置。”   “瞧你这脾气,自然是要拿他命了。”   邵王随手拿起一盏茶,慢悠悠道:“不过那女子本王还有用,暂时还不了你,也暂时不能要她的命。”   闻绪风看了对方一眼,冷笑道:“倒是不知你好这口。”   “别胡说八道。”邵王一脸无语:“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这女子还有其他用处,不过用完我会还给风兄,任你处置。”   闻绪风不言语,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邵王看他这幅样子,知道他这表兄弟到底是在意那苏家姑娘。   “不过我倒也审到有意思的事情,同那苏家姑娘有关。”   闻绪风眉毛微蹙,眼神直勾勾望着邵王。   “我听说,这苏二姑娘得罪了相府千金。那人从前在丞相府待过。”邵王停顿了一下,笑着看向闻绪风:“你猜,他有没有受过什么指点?”   闻绪风握着杯盏的手收紧,面若冰霜。   邵王继续说道:“那黎靖知是个识相的,他已退了同卫家的婚约,卫玉棠和他不会有瓜葛了。”   他知闻荀两家因这桩婚事,多少有些担忧卫将军府会受牵连。   “无论你我,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闻绪风看着对方深沉的眼神,自然也听出了此话的言外之意。   突然闻绪风的随从进来禀报。   “侯爷,苏家的二小姐,此时正在府中等您。”   “嗯?”   邵王笑了一下,他看着闻绪风略微有些放松的神情,觉着有趣。   “既然风兄有约,就快回去吧。可别让佳人久等了。”   闻绪风瞥了他一眼,脸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却脚下生风,走得比谁都快。 第63章 交心   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进侯府了,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她的心情就是有些不一般。   天气渐冷了,苏眠月坐在堂上,手捧着一杯热茶暖着。身上倒无大碍, 只是额角的纺布还未拆, 脸色看起来也病怏怏的。   “苏姑娘,我们侯爷很快就回来, 您再稍候片刻。”   “没事没事。”苏眠月见侯府那些家仆们对自己格外恭敬的模样颇有些不自在:“我再等等就好了,他或许比较忙。”   那家仆和气地点点头,看着苏眠月这幅善解人意的模样颇有些欢慰。又想着前段日子送上府中的糕点,虽说后来他家那阴晴不定的小侯爷也有过恼怒命他们丢弃的时候, 可更多时候是神色愉悦的模样,想来这苏家的小姐必然在他家侯爷心中位置不低。   “眠月!!!”   一个惊呼声传来, 苏眠月转头看去,果然见闻语鸢一脸欣喜地朝她走来。   “你病好了!?”她拉起苏眠月上上下下看着:“哥哥说你这几日生病了, 还让我别去叨扰。”   苏眠月愣了愣, 点点头。想来连闻语鸢都不知, 恐怕闻绪风也并未声张此事。   “嗯,好多了。”   “那就好,这几日哥哥也忙得成日不见踪影, 让我好一顿担心。”突然她好奇地看着对方额头的伤口,伸手问道:“嗯?你头上是怎么回事?”   苏眠月笑着将她的手拉下:“没事,就是前些日子磕到了。”   闻语鸢看着她憔悴的面容, 脸上其他地方细看还有些细碎的伤口, 便知对方有事相瞒。   她皱着眉头,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又抽出手挽起苏眠月的鬓发, 果然又看到几个瘀痕。正当她准备开口问时, 她那整日消失不见的哥哥却光天白日地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   闻绪风一把抓住了她还在乱摸的手,闻语鸢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闻绪风略有些无奈,他转头看向苏眠月,却见对方也似未料到他会突然出现,颇有些呆楞地看着他。   对视的瞬间苏眠月不知为何心口跳得厉害。他眼神向下,白皙的脖颈儿有着几道刺眼的瘀青,眼神又暗了几分。   “侯…… ”   “跟我来。”   还未等苏眠月反应过来,闻绪风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二话不说地往自己的院内走去。   “哎,哥哥你要做什么?”   闻语鸢不明所以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刚想去看个究竟,走在院口又停住了脚步。   她认真思考着,突然发觉不知何时起这两人总像是瞒着她什么似的。二人这番情景,这时候她进去岂非坏了二人的好事?   闻语鸢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亢奋,她连忙快步流星出门。   这种好事自然也要叫秦儒卿一起来瞧瞧。   苏眠月第三次踏入闻绪风的房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房间又有些不一样了。   她不敢乱动,只老老实实站着,看着闻绪风俯身像在翻找些什么。   他起身,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又拉来了一张椅子,对她道:“坐下。”   “啊?哦,好。”   苏眠月一愣一愣的,乖乖坐了上去。   闻绪风一打开那瓷瓶,她就闻到了浓重的药草味。   那味道有些难闻,苏眠月无可避免地皱了皱眉。   闻绪风留意到了她的小表情,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他将她耳后的秀发挽起,还未等他开口,苏眠月就像知他要说什么似的,默契地扶住了那缕发。   冰凉的触感传来,带着温热的掌心,慢慢摩挲在她颈上。   苏眠月脸逐渐发烫,觉得脖颈处又冰又热,着实别扭。再加上闻绪风靠得有些近了,呼吸喷薄她都能感觉得到,神情又专注,倒是让她觉得自己一人在胡思乱想起来。   “还是我来吧。”   她按住了闻绪风骨节分明的手,闻绪风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他面不改色,编起谎话来毫不心虚:“这药膏味重,你若亲自上手恐怕接下来几日都不能碰糕点了。”   “……那好吧,谢谢。”   苏眠月微怔,只好作罢。   闻绪风见她眼神躲避,又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口,轻声问道:“额角还疼吗?”   苏眠月点点头,思考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还好,碰到的时候会疼。”   “抱歉,是我的错。”   听到突入其来的道歉,苏眠月略有些愕然。   她转过头,却恰好同闻绪风鼻尖交错。过分靠近的距离让她不由得睁大双眼,刚好也对视上对方诧异的眼神。   闻绪风呼吸停滞,方才还准备好说出口的话语此刻却像卡在了瓶颈。   二人谁也没敢动一下,这个距离连对方眼中的睫毛都根根分明,气氛显得愈加暧昧。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两人都有些默契地后退了一些。   闻绪风站起身,脸上也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   “那日若非我将你留下,你本不用受此劫难。”闻绪风声音低沉,表情也没方才自在。   “他们是为我而来,以为捉到你可以逼问出什么。”   “我也有错。”回想到那日的场景,她仍心有余悸:“我该听怜心的,不该贸然踏入那种风花雪月之地。”   闻绪风看着她低头沉思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疼。想来那晚对她来说必然受惊不轻,刚准备安抚她,谁料对方却突然抬头问道:“所以你去青楼做什么?”   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闻绪风竟有被抓包的窘迫。   “有公务在身。”   “所以是什么公务,要在青楼做?”   “那人是好色之徒,满春院是他常来的去处。”   “哦…所以你也入乡随俗了?”   “我什么也没做,只吃了饭。那女子除了挽过我手臂,其他的我没有碰过。”   闻绪风感觉自己百口莫辩,看着苏眠月这模样,不像是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他颇有些焦躁。   “场上其他人可作证,下回可让他来侯府…”   “嗯,我知道。”   苏眠月看着他略有些慌乱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那些人看起来绝非善类,似乎连你也未必能自我周全。”   闻绪风见她一副认真担心她的模样,本想着不让她知晓朝堂之事好保全自身,只是她已被拖累其中,若一字不说相比苏眠月必然心存芥蒂。   “朝中有奸臣乱党干政,邵王安插了细作眼线收来情报,有人联通镖局私运兵器。”   苏眠月愕然。饶是她不懂当朝政事,光是听这句话都知此事有多骇人听闻。   “那日在满春院的镖头就是涉事的镖局之一,他常游走于西域边境,今年开始反常北上南下。”闻绪风表情也不自觉沉重起来:“若擒住此人,就能牵制住领头的镖局,套出主犯。”   “听起来很危险。”苏眠月皱着眉头:“那其他人为了保全自身,这人岂不是…危在旦夕?”   “所以他不能死。”   闻绪风低头,看向苏眠月的神情又柔和了几分:“那日他也遇刺了,情况实在危急。否则我能更快找到你。”   见对方眼中的愧疚,苏眠月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感动。   “那你呢,你有受伤吗?”   闻绪风一愣,他看着苏眠月,不知为何眼神又被另一东西吸引。   她今日着了一身浅色衣裙,方才他还未察觉到。   那盈盈一握的腰间别着一个挂坠,洁白剔透的玲珑挂坠,外面是剔透水润的白玉,里头镶嵌着色泽滋润的红珠。   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是他们二人被赠予的,被视作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的见证。   忽然他紧紧上前拥抱着苏眠月,闭着眼睛,细嗅对方身上馨香的气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苏眠月有些诧异。她呆呆地任对方抱着,好半天才犹豫着,伸出了双手。   感受到后面的被人回抱着,闻绪风无声笑了。   “那你还记得吗?”   虽未细说,但几乎是立刻苏眠月就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她脸还是有些红,可毕竟也真不是什么十来岁害羞纯情的少女了,只佯装道:“啊?什么?”   “那天晚上。”   “不记得了。”   闻绪风收紧手臂,苏眠月只感觉身上人力气又大了几分。   “…真的不太记得了…”   闻绪风低哑道:“你这失忆症结看来还有加重的趋势。”   想到那些模糊的记忆,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闷声道:“所以除了亲吻,我们做到了哪一步?”   听到这么直白的叙述,闻绪风倒是脑子一热,脑海里想的全是那晚颇为香艳的场面。   “你自己好好想。”   “我那晚神智不清了怎么会记得?”   她刚准备抬起身子,却又被眼前人用力箍在了怀中。   那人同她耳鬓厮磨,轻声道:“不记得就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   苏眠月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不知何故竟觉出几分安全感来,双手也回抱着眼前人。   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姿态,闻绪风觉得此时正是好时机,刚准备开口表明心迹,岂料不速之客来临。   “月儿?”   那两人一愣,放开了对方朝院门口望去,却见荀元白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二人。 第64章 旧书藏秘   荀元白有些后知后觉, 像是意识到什么之后他轻咳了几声,尴尬道:“咳,是我疏忽大意了, 你们继续。”   “没事!我马上就要走。”   苏眠月感觉自己耳根子都在冒火, 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了。   闻绪风看着如逃似的背影,衣袖离开时扫过他指间, 让他莫名想牢牢抓住。   “月儿今日怎么也来了?”荀元白有些疑惑地看着闻绪风。   闻绪风领他入院内角亭,吩咐下人备起茶来。   荀元白略有些探究地打量着他。   他许多年未归家,也不大知道二人如今是何种关系。想到方才那幕忍不住发问:“你同月儿有男女之情?”   如此直白的提问,倒是让闻绪风不知如何作答合适, 只得别扭地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荀元白挑眉道:“那看来同苏府的婚事, 也是同月儿了?”   见闻绪风一副默认的模样,荀元白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也好, 你们倒也算一同长大。”他思忖片刻, 又没忍住好奇问道:“只是我从前见你们一直以来都是以礼相待甚少往来, 怎么就两情相悦了呢?”   闻绪风看着荀元白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面不改色道:“缘分使然。”   荀元白微愣,倒是意外闻绪风还能讲出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来。他所认识的闻绪风, 想来人如其名来无影去无踪无牵无挂。   即便是钟情于人,或许也是他从不认识的女子,倒是不知他所属意的会是苏眠月。   “也好。”   荀元白若有所思。   他同苏桓阳交情最深, 也知对方最放不下的必然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闻绪风见他这幅沉默不语的模样, 不知为何总觉对方挂念着苏眠月,心里也暗潮汹涌:“你比我年长, 是时候成家了。”   “时局刚稳, 我如何抽身。”   闻绪风深知其意, 心中难免怅然。   他是风宜公主独子,皇帝虽同风宜公主并不亲近,却也怜悯闻锷膝下只此一子。出于怜爱,下令禁止其上兵戎战场。   闻锷虽一向主张万事由闻绪风自己做主,却在此事格外固执。   卫国安邦是他所不能及,只能空有一身本事,在京城袭承勋侯,守着安稳的官职做富贵的侯爷。   荀元白看对方这幅沉思神游的模样,也明白对方的思绪,后知后觉转移起话题:“前些日子听闻皇上特许北啸回京了。”   “他要回京?”想起这些日子朝堂的纷扰,闻绪风难免多想:“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   “朝堂如何你自然是该比我清楚的,”荀元白笑道:“这些年西北也安分了不少,他离家比我还久,回来几日也是应该的。”   “那是他自找的。”   闻绪风脸上虽无显露太多情绪,荀元白却知其意。   “玉棠近来可好?”   “前些日子见过,她倒是担心那黎靖知。”   荀元白皱眉道:“为何?”   他一向不爱黎府的作派,自然也不待见黎家的公子。   想起前些日子所见,闻绪风也哑然失笑。   “一切不过是北啸咎由自取。”   二人不再多谈此事,却已了然于心。   刚踏进府内,苏眠月就见来来回回的人正忙碌着。   怜心看着也有些好奇,寻人问了才知是苏二老爷的二夫人生了,再过些日子就会一同搬来京城。   河东老家有得子清扫旧屋的习俗。老夫人一高兴,人还有好段时日才来呢,今天就开始让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府邸几处闲置的房屋也吩咐了人改日修整,还添了几个红灯笼沾沾喜气。   苏眠月看着怜心也兴奋地在院子忙里忙外,忍不住好奇问道:“我这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爷?”   怜心一遍替她铺着新床褥一遍思索着:“没见过几回,不过和老爷一样,都是仁义宽厚之人。”   “不过身子骨不大好,时常去清幽之地养病,府中常常都是二爷家中的大公子照料的。想必这回也是想大夫人和老夫人了才来京城。”   “他年纪和我爹一样大?”   “倒是比老爷小几岁。”   想来苏桓朗年龄也不小了,她爹必然也不年轻,那她这二叔估摸着也四十来岁。   身子久病缠身还能携妾室老来得子,想到尽心尽力照料着老夫人的江氏,她就觉得这个尚未谋面的二叔一言难尽。   怜心收拾完床铺就开始整理那书柜,看着架子上开始积灰的书籍,她有些犯了难。   “小姐,不如今日将您这些书晒了吧?原本乞巧那日就该晒的。”   苏眠月正无所事事吃着糕点想着新菜品呢,看着那满目的书籍,想来这苏二姑娘也是个爱阅读的,这书也的确应该替人好好照顾着。   “行,我和你一起吧。”   今日正好暖阳当头,想来晒书她也是头一回,以前在影视剧看到古代的人们为了防蛀一本一本晒书的模样还颇有些新奇诗意。   不过自己亲身经历,倒不见得这么有趣了。   “我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书啊!”   她伸着懒腰,看着铺着大半个院子的书颇有些头疼。   怜心笑道:“小姐如果累了就进去歇着吧,奴婢来就可以了。”   苏眠月摇摇头,随手翻开了手头的书:“那怎么行,我的东西我来收拾理所应当。”   听闻此言怜心有些愣住,她看着正低头翻书的苏眠月,不知为何又感觉此人不像自家小姐了。   “小姐这段日子过得比生病前要开心许多,奴婢真为小姐高兴。”   苏眠月心头一震,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要忘了自己并非苏眠月。   “以前不在小厨房的时候小姐就爱捧著书看,也不怎么笑。”   怜心一边说着一边像在回忆什么:“如果生这个病能让小姐一直这样,那奴婢希望小姐的病永远不会好。”   刚说完,她就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看向沉默的苏眠月道:“不是不是,奴婢还是希望小姐的病能好起来……”   “怜心,你当初说老家也遇到过像我这样得失忆症的人,她们最后真的好了吗?”   怜心看着正沉思着的苏眠月,自己也陷入了回忆。   “其实奴婢也不太记得是否是一样的症结,不过小姐昏迷那段时日大公子也找人去问了,说是的确有失忆痊愈的,不过也有一直想不起来的。”   “一直想不起来是指一辈子都缺失了那段记忆?”   “嗯,好似也是有的。”   听到这里,苏眠月自己都开始恍惚了。   一直以来她所认为此处诊断的莫名其妙的失忆,或许就是同她一样误打误撞穿越的人。   而既然有人可以恢复记忆,代表来到这里的现代人或许最终都能回去。   可既然有人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会不会也证明她也未必能穿回去。   更重要的是她还忽视了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有没有可能那些人和自己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种情况。   她突然有些迷茫了,看来真正的解决方法还是要去找与她“同病相怜”的人。   正思考着,她发现自己手中这本书有些不大一样。   她奇怪地低下头,看见手上这本看似平平无奇的书,中间却被挖空,放着另一本更小的书。   “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拿出镶嵌在里面的小本子,四处打量着。   怜心见状也来看着,摸不着头脑:“这是?奴婢也没见过。”   苏眠月好奇地翻开,却发现并不是书,而是像自己写的什么杂记。   “不知第几日,挂念。”   “今大雪,霜重且寒,玉难生暖。”   她一面翻着一面好奇,不识字的怜心在旁边一头雾水地看着。   “这……”   她颇有些意外。   “这是我以前的日记?”   “日记?”   这苏二姑娘字倒是端正,比一些书的字还好认。   “嗯,”苏眠月边翻边说道:“就是撰写记录日常的文字。”   怜心点点头认同道:“小姐以前是爱写写画画。”她转头又满铱嬅脸问号:“不过为什么小姐要特地挖空心思将这日记藏在这个隐蔽的地方呢?”   这被掏空的书一向放在那书柜的最最上头和里头,平日里要看还得费点功夫取来。   苏眠月摇摇头,她自然是不知的。   “那小姐现在看赶紧看看,说不定看了以前记录的一些事情,记忆就慢慢恢复了呢?”   这日记本倒是看起来略有些旧了,一些纸页还泛了黄。   “小姐,这本也有!”   怜心就着那样式又找了几本,果然翻出了几本日记来。   苏眠月拿着那几本日记,进了屋:“我先去看看,怜心你看情况先歇会儿,我一会儿再来同你一起。”   怜心刚想说自己一个人可以,就看见她家小姐起身飞快进了房里。   仅仅只是在外面翻了几面,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雪又至,玉暖也难眠。”   “燕已归,何日来。”   “北塞可有此明月?”   “……”   许多句子虽短,但是不难读懂。   字字句句都是思念与哀切。   这苏二姑娘有心上人,也一直在等心上人。   那人是谁?   她不知为何有种窥探秘密的感觉,隐约之中,更有猜测的人选。   她一页页翻着,几乎都是类似的话语。像是闲来无事突发之感,重复了无数遍,却都只有一个意思。   看到本子的后面几乎都是空白了,只是最后一页右下角还有一排小字。   “寻来不知缘,唯此梦中白。”   她愕然,答案呼之欲出。 第65章 联名   她有点越来越不明白了。   倘若这苏二姑娘真的苦等荀元白, 那为何又突然反悔答应同闻绪风的婚事。   她无牵无挂,即便是有老祖母在,从怜心口中也可知此前祖母一直在河东老家交集并不多。   莫非是得知荀元白另有佳人自己苦等无望?   还是有什么她并未发现的难言之隐?   而且眼下自己也开始迷茫起来, 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去, 这才是她最头疼的地方。   “小姐?小姐?”   “嗯,怎么。”   怜心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忧心道:“奴婢都唤了小姐好几遍了,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在想问题罢了。怎么了?”   “奴婢说最近天气冷了,小姐屋里的暖炉要不要生起来?虽还未到更冷的天, 但小姐身子弱,又加上之前落水生了病, 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苏眠月点点头:“你看着办就好。”   她神情有些恍惚,根本无心考虑这些。   二人一路行至八珍馆, 苏眠月才发现馆内冷冷清清的, 生意冷淡。   铺里的伙计们一看她来, 都打起了精神。   “掌柜的,您可来了,这几日可还好?”   苏眠月点点头道:“只是生了场病, 耽误了几日,不碍事。这几日店里还好?”   “并无太多不同。许是天冷了,客人也不如从前多了。”   苏眠月看了看那柜台的吃食, 虽撤走了些冰凉的食物, 但是也好久未出新品了。   “干活去吧。多出些温热的吃食,冰凉的不要再做了。”   许其看着她略有些苍白无力的面庞有些担心:“掌柜的近日身子可还行?”   苏眠月摆摆手:“不碍事。”   她看着对方全身一副正干活的模样, 后知后觉闻到了店里浓郁的芝麻儿味。   后厨的磨坊时常会磨一些糯米和黄豆。她在中式糖水方面不算很专业, 知道的也不算多, 所以也很少用到这个磨坊。   “这是在做芝麻糊?”   许其笑道:“是的。我看最近八珍馆生意不好,就想着卖些热甜羹试试。之前在师傅那儿的时候冬日里就卖些芝麻杏仁糊还有些花生藕粉羹一类的,客官也都爱。”   看着对方一副认真为八珍馆费心费力的模样,苏眠月难免心有感动。   “是我近日疏忽了,这几日我试试能否出几样新品。”   “再过些日子就立冬了,馆内不妨多几样热甜羹,再上些如重阳糕、江米蜜糕一类,”许其愣了一下,看着苏眠月笑道:“若是掌柜的能再出几样有新意的吃食就更好了。”   看着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后厨,苏眠月深呼吸了口气感叹道:“这几日辛苦了。”   许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话,周青娘子让我来的时候就千叮万嘱过,让小的一定要好好替掌柜的照看好这八珍馆,我岂能有负所托。”   提到她姨母,苏眠月突然好奇道:“你之前在我姨母手下做事?她在做什么?”   “之前在师傅那学东西,后来师傅老了说是不做了回老家,所以就跟着周青娘子了。”   “周青娘子的夫家之前在江南有食肆,我就在那儿干了一段时间,后来搬走了遣散了不少人。周娘子看我能干,所以又进府做了段时日。”   许其又看着苏眠月,笑道:“周娘子很是顾念您,让我务必好生替掌柜的打理好。”   “那我姨母平日里可有和一些奇怪的人接触?”   “奇怪的人?”许其满脸疑惑:“什么人才算是奇怪的人呢?”   想起那日所见之人,既然同一些朝堂政党斗争有关,那那歹人必然也非普通人。只是眼下她也不知该不该问这些,不知是否会牵扯出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苏眠月刚陷入沉思,就听许其高兴道:“对了掌柜的,前些日子您找人制的铁烙子到了,您来看看。”   “到了?我看看。”   有了之前满春院的事,苏眠月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疏忽大意了,竟没有想到要先设计标识。   只靠口碑和线下店铺实在太过原始,加上之前出了剽窃糕点的事情,她不得不想想办法再塑造一下品牌。   那标识设计也不算复杂,她认认真真端端正正尝试写的“八珍馆”三个字,上头又画了个花酥的剪影。虽不复杂,却胜在好记,认真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翠菱一行人看着眼前这些印章印片铁烙好奇问道:“掌柜的,这些怎么用呢?”   苏眠月一边检查一边说道:“你们有时间就多拿这铁片将这八珍馆的标识拓印在包糕点的油纸上。”   “那糕点能印东西的,烙一下。日后这桌子招牌,碗,筷,碟,会陆续加上这标识记号。”   邹秀才有些摸不着头脑:“掌柜的这是为了防那些仿冒品吗?”   “倒也不全是,若是想仿,区区一个标识拦不住。”苏眠月抚摸着那凹凸不平的铁印:“但是打上记号总是能更加方便日后八珍馆的名气推广。日后若要同其他店铺合作,标识联名就是了。”   话刚说到一半,苏眠月就见眼前人包括许其在内都带着一脸迷茫的神情。   她叹了口气笑道:“算了,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店里生意虽比夏秋时节少了,但还是陆续有人,便让他们几个忙去了。   苏眠月披上挡风的披肩,叮嘱道:“冬青,随我去一趟吴家乳酪,取些牛乳来。”   “怜心你就待在这里给许其打打下手。”   “好的掌柜。”   “好的小姐。”   虽然热的甜点她涉猎并不算多,但是没见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热的甜品,像许其说的芝麻糊杏仁糊是一类,那相对的,热的香芋牛乳莲子羹,牛奶糯米红黑豆等这类她曾经吃过的糖水也不是不可。   糕点内除了重阳糕这种中式的蒸糕点,桂花红糖热麻薯和热的蛋挞也都可以以新品的形式上架。   她向来是爱做西式甜点的,如今想来牛乳倒是个需求极大的原材料了。   一进那吴家乳酪,扑鼻而来的奶香味就让她颇有些心旷神怡。   这乳制品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极受欢迎的,即便是临近冬日,吴家乳酪生意却也不见有误,还是人来人往的。   “苏掌柜来了?”   那吴夫人见苏眠月亲自来,也甚是高兴来迎接。   “这段日子牛乳乳酪可买的不多,许久未见苏掌柜了。”   苏眠月笑笑:“最近天渐冷了,一些用牛乳做的冰凉吃食也少了。”   她看着拿着热牛乳走的客人,虽然这吴家乳酪主卖牛乳乳酪,相关的副产品并不多。但物以稀为贵,这种乳酪店生意一般也不会差。像吴家乳酪这种已经小有名气的,若无一些官府人脉,想必也不好开着。   “吴夫人,我有事想与您商量一下。”   吴夫人见她突然认真正经的模样,开口道:“当然可以,里头坐吧。”   其实她也知道,平日里有些买茶卖酒的店铺,时常也会来八珍馆买大量的吃食拿去转头在自家店里卖。   但是这些店铺也是她认识的,偶尔做些和她有些相似的她倒是不反感。   如今看来既如此,她何不直接同一些稍有名气或人气的铺子合作,做做联名。   再在八珍馆做一个联名墙,凡是合作过的、正经使用八珍馆糕点的铺子都列墙上。   如此一来不在联名墙上的店铺若卖八珍馆的糕点,那些食客也能知非八珍馆出品了。   “苏掌柜的想法甚是新颖,八珍馆也算是我们吴家乳酪的熟客了,我回去和我们家老爷再商量一下。”   苏眠月笑笑:“甚好,吴夫人好好考虑。这段日子八珍馆也要陆续上牛乳相关的新品,能在此之前就确认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好,会尽快的。”吴夫人笑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之前的吕府不知苏掌柜是否还记得。前段时日见着那吕夫人,说是过几日想要买些八珍馆的糕点,苏掌柜可稍作留意。”   “好,还得多些吴夫人从中搭桥牵线了。”   来此地这么就,苏眠月也同当地的许多商贩打过交道。   这吴夫人倒是真帮过自己不少忙,许多有头有脸的客人也由她介绍过不少,苏眠月一直很是感激,节日里也时常送些应景的吃食过去。   二人客套一番后她便离去了,冬青推着那桶牛乳颇有些好奇。   “需要耗费牛乳的糕点已经不做了,掌柜的怎么还买这么多牛乳?”   苏眠月笑笑:“自然是要做新的了。”   “那我们岂不是又有口福了!”   每次做新品他们这些伙计都是第一批试吃的人,一说要出新的他们几个比她还兴致勃勃。   苏眠月忍俊不禁:“就知道你们想着吃。”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呢,岂料远处湖畔一熟悉的身影倒是吸引了她注意。   华南烟?   她倒是好久没有见着她了。   “你先回去吧,好好护送着别撒了。”   “好的掌柜,掌柜的这是要去?”   “遇到熟人了,我去打个招呼。”   “好咧。”   今天天气好,虽微寒料峭,但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也因而湖畔有许多琳琅满目的摊子。   她看着站在湖畔的华南烟,刚准备走去看看,就见一男子靠近,正同对方亲昵地并肩笑着。   苏眠月愣住了。   “苏小姐。”   她一回头,就见那许久不见的齐家小姐,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看着她。 第66章 荀大公子   “多日不见, 近来可好?”   齐家小姐心情看似不错,身边还站着一男子。   苏眠月看着齐家小姐这副模样,莫名想到“笑面虎”三字。   “还好, 多谢关心。”   近些日子她倒是听过不少风言风语, 总之这苏眠月若无意外,是必然会嫁入侯府了, 她自然一改从前太多不愿得罪。   “这是我兄长。”   旁边那男子倒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对方不露声色打量了一下苏眠月。   许是冬日身子还弱,倒是一副弱柳扶风的病西施模样,让人怪怜爱的。   “苏姑娘。”   见对方一副还算有礼貌的份上, 苏眠月也点头回礼:“齐公子。”   “听闻你与闻侯婚事已板上钉钉,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了。”   不知为何, 她看着这齐小姐的模样总是觉得对方笑里藏刀。   “谢谢,我还有事, 先失陪了。”   “是去找华南烟?”   苏眠月一怔, 她望向远处, 仍能看到华南烟在同那男子说笑。   齐家小姐轻笑一声:“冬天到了,有些人却开春了。”   语气并不友善,苏眠月皱着眉头开口道:“何必这样阴阳怪气。”   “不过是意外, 华府千金竟如此不洁身自好。”   “不过是逛逛湖畔摊贩,何来不洁身自好一说。”苏眠月瞥了一眼齐家小姐:“齐小姐讲话未免刻薄。”   那齐小姐还未开口,她一旁的兄长倒是先说话了:“恐怕苏小姐不认得那男子吧。”   苏眠月一愣, 她的确不认得。   齐公子见她这副模样, 也能猜出她一无所知。   “那男子是从娼妓堆里出来的,其母是妓, 其父不详。”齐公子看着远处那两人, 脸上也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不过是靠一身蛮力上了几趟北疆沙场, 即便是跟着那几个将军沾了点光,依旧改不了卑贱的出身。”   看着他们兄妹俩这副鄙夷的神情,不知为何苏眠月心头有些发闷。   远处的华南烟笑得倒是灿烂,那男子高大魁梧,看起来也沉稳可靠。   若是此地没有门第之别,又怎会有人觉得他们不算一对良配?   “我不认识那男子,但是英雄不问出处,既是保家卫国侠肝义胆的忠士,齐公子何必用出身贵贱来评断他人。”   那齐氏兄妹略有些愕然地看着她,苏眠月表情认真,望向那对佳人的神情满是欣慰。   “出身高贵也有贪官污吏,厚颜无耻之徒。何必以出身判断一人。南烟性子直率光明磊落,那人若是她所钟爱之人必然也不会差。”   她转头看那脸色称不上好的两兄妹,心情反倒莫名有些舒畅:“二位若既只知出身,倒是不好评判了。”   齐公子是个沉得住气的,虽有些难堪,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个通情达理的。”齐小姐呲笑道:“想来我到差点忘了,以苏小姐的出身,能替那匹夫说话,倒也合情合理。”   “我也能替你说话,只不过不想而已。”   “你…”   “月儿。”   苏眠月惊讶地看着走来的荀元白。   “元白哥?”   荀元白倒是一脸心情不错的模样,虽名字里带白,但总归常年在塞外,所以反而略微有些黝黑一些。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苏眠月开口道:“你怎么也在此处。”   齐家两兄妹自然是认得眼前人的。   那齐公子更是比方才还恭敬:“荀公子,回京后一切可好?”   荀元白只笑着看了他一眼,便伸手替苏眠月拢了拢披风,倒是一副亲近的模样。   “怎么穿这么少在这风大的地方站着。”   苏眠月同那齐家兄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人替她整理着披风,柔声细语说着话,她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看着他。   整理妥帖后荀元白便转身看向那兄妹二人。   他虽常年练兵习武,可身上总有一股如松儒雅气质。   “打扰二位了,我还有事同月儿说,不知可否方便?”   齐公子见二人关系不寻常,便也识相道:“当然。那我和舍妹就不打扰了。”   荀元白点点头:“前日进宫面见圣上,倒是让我想起当年圣上也甚是挂念桓阳的遗妹。想来即便忠定将军逝世多年,应当也无人敢欺月儿吧。你说呢,齐公子?”   对方虽面带笑容,但那眼中缺不乏寒意,其话中意他们自然也能听明白。   齐公子躬身道:“荀将军说的是,是在下唐突了。”   那齐家小姐脸色并不好看,可也知这荀国公府的长子不仅身份尊贵,还是北疆重将,自然是惹不起的。   苏眠月抬头看着荀元白收紧的下颌,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翻出来的日记。   需要等的,在北疆的。   寻来不知缘,唯此梦中白。   这分明就是在说荀元白。   打发了那二人,荀元白便带着苏眠月去湖畔的茶房,围炉煮茶赏湖景,倒也落得清幽。   苏眠月看着面前如大哥哥一般的人,感激道:“今日还得谢谢元白哥替我出气。”   荀元白拿着手中的热茶,看着眼前方才还满脸苍白的苏眠月面色终于红润了些,有些欣慰起来。   “即便我不开口,你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是吗。”   苏眠月点点头:“不过一时口头之快,倒也谈不上委屈不委屈的。”   她见荀元白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莫名感觉有些别扭。   就像在通过看着她,而去努力找另一个人的样子。   “你似乎变了好多。”   荀元白笑着:“也说不上和从前哪里不同了,就是变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眠月倒突然有些心虚起来。   她想起那日记,试探开口问道:“之前落水后失去了记忆,现在还没想起来。”   “嗯,听说了。难免可惜啊。”荀元白叹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怅然。   “毕竟你连桓阳也忘了。”   见对方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苏眠月难免于心不忍。   “那么从前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荀元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小大人,总爱跟着我们这些男子舞刀弄枪的。小时候不知闹过多少笑话,机灵古怪的。”   “我还记得有一回你同元贞非要来练兵场看人打兔子。也不知怎的,平日里看着只小虫子便怕得不的人,居然敢直接用手拿着那血淋淋的野兔。元贞看着当场就被吓到了,你却手里沾着血,揪着那只兔子就追着元贞跑。”   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荀元白脸上也不知不觉覆上了温和的笑意。   “后来元贞被吓得直哭,还是绪风将你拦住了,才让他逃过一劫。”   他笑着摇摇头:“现在想想,那时候你还那么小,现在都到了出嫁的年纪。”   苏眠月听着,虽没经历过,可也能想象那画面。   “还有一回,你趁着桓阳睡着了,拿着笔墨就在他脸上涂涂画画,醒来之后那些平日里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的将士们可憋笑了许久。”   “那他们这么不提醒呢?”   “无人敢开口。都猜许是苏将军又出了什么新奇的点子,磨砺他们这些将士。”   封尘的回忆又再度清晰了过来,苏眠月看着对方剑眉星目的模样,仿佛也能想象到自己那哥哥是怎样的英姿飒爽。   只是听对方的描述,这苏二姑娘后来变得寡言少语,或许她兄长离世父母双亡给了她不小的刺激。   莫名的她就又有些怜悯起这个女子。   “那,我和元白哥呢?”   荀元白微怔,有些疑惑地看着苏眠月。   “我以前和你,又是怎么相处的?”   荀元白笑了:“从前倒是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同桓阳,总是爱在旁看着我们习武练剑。后来出兵战场,见面的时机也不多了。”   “再后来,桓阳走了,你性子也不似以前活脱明朗了。”他神色又有些伤感:“总是草草见面,没聊几句便离去了。”   苏眠月心里暗自点头。   想来是越长大,少女心事越重,便也就越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说些什么了。   那看来这荀元白,还真是这苏二姑娘的心上人?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竟出现了闻绪风,她有些心跳加速,没忍住开口问道:“那我和闻绪风呢?”   荀元白一愣,而后莞尔一笑。   “你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放下手中玩弄的茶盏,看着苏眠月认真说道:“你是从何时起,对绪风芳心暗许的?”   对方的眼神晦涩难懂,苏眠月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身份被识破,正在接受什么盘问。   “我不过是问问,什么芳心暗许……”   荀元白轻笑:“我已经听绪风说了,你们两情相悦,又有婚约在身,倒不失为一段金玉良缘。”   “是闻绪风说的?”苏眠月愕然,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从他人口中听到闻绪风对自己的心意。   荀元白看着她比方才更通红的脸,莫名觉着可爱。   “你们二人若是能成一对,想来桓阳泉下有知也会安心。”   听着对方说的话,她却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日记。   “不过倒也是奇怪,你们幼时倒也没说过多少话。”   她抬眼看着荀元白思索着吐槽的模样,忽然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荀元白对这苏二姑娘根本不像有儿女私情的模样,反倒是比苏桓朗苏桓山更像一个哥哥。   所以这苏二姑娘,一直在单恋?   想到此处,她对这小姑娘又多了几分怜悯。   作者有话说:   这几日会保持日更或双更 第67章 猝不及防   与荀元白聊完后, 苏眠月反倒心情开阔许多。   对方对自己的那份如兄长般宽厚温柔的神情始终让她觉得遗憾。   若是这苏二姑娘也能亲眼见到就好了,她所等之人,依旧视她若珍宝。   只可惜, 那种感情或许并非男女之情。   不过从荀元白口中她倒是可以窥探出这苏二姑娘的曾经, 或许下一回可以再多聊聊,她不知为何也爱听这些。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郁闷, 那现在她该如何处理自己与闻绪风的关系。虽这苏二姑娘当初也答应了婚事,但倘若她还爱慕着荀元白,回来的时候又该如何面对闻绪风呢?   那若是,她回不来了呢?   苏眠月一愣, 被心里那个声音吓了一跳。   有一瞬间她居然想过留在这里。   “在想什么?”   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转头, 就见闻绪风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看着面前这张眉眼如星五官深邃的面容,苏眠月没由来心跳加速:“怎么来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 也不找人说一声, 吓我一跳。”   闻绪风笑着坐在她旁边, 心情愉悦道:“我看他们在忙,就没让他们叫你。”   自她买了牛乳后,便让给出了几个配方让许其试试。   牛乳红豆粥, 牛乳板栗泥,牛乳糯米丸子……   热气腾腾奶香四溢,一时之间人倒也吸引了不少客人。   闻绪风见她的脸有些红, 以为是冻的, 便伸手将她的披风拢了拢。   指节分明的手替她认真绑着披风,苏眠月抬头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 没由来的又觉得有些心动。   “咳咳, 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绪风轻声道:“我已经让人去解决满春院的事了, 从今日起,他们不会再用八珍馆的点心。”   听闻此言苏眠月有些惊讶:“其实不用,我已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下次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冒险。”闻绪风看着她,好似几日不见,头发又长了。   “实在想去,我可以陪你。”   听着这些话,苏眠月甚至不太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看着闻绪风的下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线条流畅又完美,怎么以前好像没注意过似的。   怎么感觉现在看着对方,好似处处都比从前顺眼了。   “关于那日掳走你的女贼,也盘问出了一些东西。”   苏眠月一愣,抬眼问道:“问出了什么。”   闻绪风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想起来冬日里丛林中不知危险来临的鹿,倒是挺勾人的。   他缓缓开口道:“她儿时也曾待过八珍馆,不过是后来被人拐走,去学了点功夫当了他人爪牙。”   苏眠月觉得有些奇怪:“她待过八珍馆?”   细想那日,自己提及刘大厨子的时候对方也是一副好似认识的样子。加上她的同党,那个大汉也认识她姨母,所以这人必然也同八珍馆也有些关系。   “嗯。她是刘大厨捡来的孤儿,养育过一段时间。”   “她是刘大厨的女儿??”   苏眠月有些震惊,难怪那日提及刘大厨子此人反应如此不寻常。   闻绪风神情柔和,轻声道:“那日你去三斋画舫,是不是也是为了去见刘大厨?”   苏眠月点点头,那日若不是为了见此人,自己也不会那么晚了还去什么画舫。   “只差一点,我在楼下看见了身影,再上去就…”   “不是为了陈知年?”   见对方一脸认真的模样,苏眠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闻绪风摇摇头:“没事。”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那么晚了还去和别人约会吧?”   闻绪风没说话,但光看对方的表情苏眠月就知道他肯定是这么想。   她哑然失笑道:“我倒是不知,闻小侯爷还有这么计较的时候。”   对方一脸正气的模样,好似没听着这挖苦似的。   苏眠月看他这副样子,没好气道:“就算是约会,那陈知年没娶我也没嫁,去吃个饭又如何,更何况还有第三……”   “呜呜呜呜……”   苏眠月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近得不能再近的人,唇齿间湿热的触感让她猝不及防。   闻绪风忽然吻住了她,二人此时意识清醒思路清晰,瞳孔中倒映着对方的脸庞,交换着对方的温热。   她一动都不敢动,只默默地承受着。恍惚间还觉得挺舒服,一时之间想推开的手也没了力气。   不知怀中人此前吃了什么甜食,闻绪风只觉得她口中满是愈尝愈香甜的气味,那双眼睛在对视之下也忽然紧闭着,修长扑扇的睫毛,让他忍不住想去亲一亲。   于是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也这么做了。   离开了嫣红柔软的唇,吻住了怀中人紧闭的眼。   苏眠月身子一愣,感受到眼睛覆上来亲吻,不知为何竟不敢睁开眼。   “你可以,自然可以。只是可不可以以后不可以。”   闻绪风紧抱着怀中人,低声道:“你可知那晚我快疯了。”   “你明明是我的了…”   感受到对方逐渐收紧的臂膀,苏眠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她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炽烈直接的爱意。   联想起初见时的闻绪风,她忽然很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所以若是她没有理解错,闻绪风现在,是喜欢她?   忽然她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了那晚的画面,她流着泪,哭着一张脸,被闻绪风搂在怀里热切地亲吻着。   对方替自己安抚着那燥热,但最终并未对自己做什么。   苏眠月的脸唰一下像被人浇了油又点了火,烧得要把她烤熟似的。   她一把推开闻绪风拉开距离,别扭地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这样亲了我。”   闻绪风一怔,而后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隐隐约约吧。”她轻咳一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看院门外低声道:“下次别突然这样,万一被人看到不嫌害臊?”   “不嫌,不怕。”   “你不嫌我嫌。”苏眠月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她一个现代人都害怕被人撞见拥吻,怎么他一个古代人还百无禁忌的样子。   闻绪风看着对方皱着眉毛的样子,白皙的小脸满是嫌弃,在他眼中更多的却是娇羞。   他心里的柔软说不清道不明,怎么会有人如此惹人喜爱,真是娇俏可爱又勾人。   正当二人间旖旎的气氛缠绕时,怜心提着一个食篮进来了。   “小姐,有人送鳜鱼羹来了!”   看着闻绪风在,怜心也躬身行着礼,闻绪风见状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点点头。   苏眠月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开口问道:“谁?”   怜心笑容灿烂:“是国公府家的大公子,他说今日有事不能赴约,送上鳜鱼羹给小姐请罪,下回再亲自来给小姐致歉。”   “元白?”闻绪风皱着眉头,方才还春风得意的脸庞此刻消除殆尽。   苏眠月点点头:“替我传话谢过元白哥。”   怜心笑着说道:“是,小姐。奴婢先把这鳜鱼羹拿去后厨热热。”   “你们二人何时开始变得如此熟稔了?”   苏眠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小时候开始就很熟悉吗?”   闻绪风哑然,可你不是已经失去记忆了吗?   他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即便她再也想不起当初,再也无法回忆起曾经往事,他们二人终究会回到从前那样亲昵的模样。   苏眠月看着对方不自然的神情,试探地开口问道:“莫非你在吃醋?”   闻绪风没回话,只是脸上藏不住心思,苏眠月一看便知对方眼中在想什么。   她心里暗笑,没错,这才是年下。   平日里一副冰冷的模样,其实心思都藏不住呢。   她笑着,刚准备说什么,岂料就听到外头闻语鸢风风火火的声音。   闻绪风转身,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苏眠月点点头,觉得对方还在吃醋,又感觉他这副样子像可怜巴巴的小狗,还挺可爱的。   “眠月!!”   闻语鸢看着他俩出来,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怎么哥哥也在?”   “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闻语鸢象征性地朝一旁的华南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离去了。   苏眠月看着这兴奋的两人,心情都变得舒畅了:“有阵子没见南烟了,怎么感觉最近脸上也长肉了。”   华南烟笑道:“这都被发现了!最近胃口好,吃得也多。”   闻语鸢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再过几日北啸哥哥回来了,华将军府又要摆宴席,到时候啊又不知有什么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宴席?”   之前苏眠月也不是没有听过华南烟有个哥哥,不过好像也是在边关驻守的将军。   怎么感觉好似忽然之间,这些在塞外的高门子弟都个个回来了。   华南烟点点头,笑道:“我此次前来,就是听到府中要购置糕点。除了皇宫御厨的点心,或许还要在八珍馆这边买一些。”   听闻此言苏眠月不由得有些惊讶,她还没吃过什么皇宫御厨,没想到华府倒是如此抬爱,竟能将八珍馆同它摆在一起。   “真的吗?那可真是多谢华府对八珍馆的信任了。”   闻语鸢笑道:“那时候会有好多人来宴席呢,眠月,你或许也要去的。”   “我?”苏眠月疑问道:“我为何?”   华南烟开口道:“娘亲早就听闻你的大名,当年忠定将军与华将军府有交情在,自然也会请苏府来的。”   果然还是因为她的哥哥。   她已经不知第几次感慨,若是她那个英明神武的哥哥还在,不知现在该是怎样一番情景。   “嗯,我会为了这个宴席,提前想好新的糕点。”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中也在提醒着自己。   可别忘了,八珍馆的复兴之路还未结束。 第68章 铜锣烧   “卢氏?”   闻绪风蹙眉问道:“可是范阳卢氏之后?”   “是。虽非嫡亲血脉, 却也算是富庶人家。周青不过是普通出身的女子,能去卢氏一脉当正房夫人,那卢老爷还不纳美妾, 着实让人意外。”   闻绪风手上纸笔不停, 眼神也没瞥向对面人一眼:“情深至坚,只取一人有何难。”   那人微怔, 低头颔首道:“侯爷说的是。不过还有一点,那周青娘子似乎此前同黎丞相有过纠葛。”   “纠葛?”   “说是情感上略有纠纷,不过无疾而终,那周青同卢老爷后来情投意合, 婚后也琴瑟和鸣,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闻绪风听闻此言倒是意外。他一想到黎经那张脸, 很难想象此人还有如此一段纠缠□□。   宫廷内,紫炉生烟, 园内茶香四溢, 三三两两站着几排宫人。   “经年不见, 你们二人也都长大了。”   闻绪风颔首低眉,不言语。一旁的华北啸也愈发稳重,笑着回禀:“多年未见, 皇上依旧气宇轩昂,末将着实有幸能近祥龙仙气。”   “哈哈哈。”老皇帝笑容满面,感慨道:“还是这样能说会道。风儿, 这点你倒是不如他。”   闻绪风笑了一下, 应声道:“是,微臣铭记于心。”   皇帝看着眼前二人, 颇为欣慰:“既说了是想看看你们二人, 就不必当拘谨, 只当家宴小聚。”   既是帝王家,自然不可能做到君臣不分。二人应声附和,却依旧摆脱不了拘谨礼数。   接下来所聊也不外乎一些朝堂政论,边疆正事,闻绪风对他这个皇帝舅舅向来有所保留。自己虽是闲散闲王,却同邵王有所关联,自然是不敢节外生枝,平生是非。   “说来,你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皇上看着自己这个风华正茂的外甥,笑着开口道:“特别是风儿,闻锷只此你一子,还不快些成家。”   闻绪风神色微动,只低头应和,一旁的华北啸生怕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更是话都不敢说。   “听闻黎相的千金同你差不多大,”皇上笑着,此刻倒更像是和蔼的长辈:“依我看你们二人倒是相配,不失为一段金玉良缘。”   闻绪风忽感寒意上身,他抬首,眼中的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   “谢皇上抬爱。只是微臣同苏府二小姐苏眠月有婚约在身,恐怕有负黎相所托。”   “苏府?”皇上一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旁的华北啸见状连忙开口应道:“可是忠定将军那遗妹?末将儿时曾见过,比侯爷小几岁,以前也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倒是天作之合。”   那皇上这才像想起来什么,感叹道:“苏将军的妹妹,寡人还记得。”   他神态忽然惋惜遗憾起来,幽幽开口道:“可惜,真是可惜啊…那丫头我未见过,不过既是苏将军之妹,也必然非凡人之姿。”   闻绪风脸色平静如水,眼神中却暗潮涌动,满是刺骨寒意。   这话茬很快便被其他话题引去,几人只闲聊不过小会儿,皇上便只得回殿修养。   宫外,马车上二人共乘一舆,正被护送回府邸。   华北啸一上马车,便压低音量神伤道:“皇上龙体越发虚弱了。”   闻绪风开口:“年事已高,在所难免。”   “难怪朝堂纷乱东宫尤盛,依我看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华北啸看着闻绪风略有些难看的脸色,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方才所说的黎相之女,你不喜欢?”   闻绪风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喜欢可以去请皇上赐婚。”   “说什么呢!”华北啸气急,揶揄道:“我看请皇上赐婚我同那苏家的二小姐还差不多。”   闻绪风无语,看着华北啸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莫名就有种看逆子的心情。   “不过,皇上怎会无缘无故谈及你的嫁娶。”华北啸神情陡然严肃,沉声道:“只怕是受人之托。”   闻绪风点头。   既断了同卫府的姻缘,自然也不忘物色下一家。   如今能够牵制住邵王的无非就几家,儿子不行便用女儿。狡兔三窟,黎经这老狐狸倒是如脱兔会给自己留后路。   他紧握拳头,虽他已然涉及其中,但黎相所作所为无非火上浇油。   华北啸看他一副阴沉模样有些发怵,只得转移话题。他拉开旁边的帘子,看着窗外热热闹闹的市集道:“唉,好久没回来了,让我来看看京城是否变了样。”   “嗯?”他忽然定睛仔细看了看,拍了拍闻绪风着急道:“哎哎哎,看,那是元白?”   闻绪风心情不佳,神色却也放松了下来。他顺着华北啸的指引看去,只见远处湖畔茶馆旁的确坐着荀元白。   “他身旁的女子是谁?”华北啸眯着眼认真打量着:“倒是明眸善睐气质出众的,元白什么时候结识的?也不给我们引荐一番……”   他一扭头,却看到闻绪风的脸色好像比刚才还差,一副黑云压城的模样煞是吓人。   “绪风…”华北啸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心中也感不妙。   闻绪风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两个身影,指节捏得发白也不自知。   苏眠月点点头:“所以我之所以箭术高超根本不是天赋,是我自小练习的缘故?”   荀元白摇摇头笑道:“你也是有天分。若非天赋异禀,又岂会如此轻易精进至此。”   “当年师傅可是将你视如己出,当作自己手上的掌上明珠。”想到以前的事,荀元白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不过也是,他一直也当桓阳是自己的儿子。”   苏眠月看着他,总觉得从荀元白身上能感受到兄长的宽厚温柔,娓娓道来的语气让她安心。   “那师傅现在在哪儿呢?”   荀元白神色黯然,忽然伤感:“北疆过山关,他的坟在那。”   苏眠月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抱歉。”   荀元白笑了笑:“他也不孤独,当年一起的师叔师伯,其他将士,不少也留在那。”   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青山绿水,与旁边的热闹街市相衬,倒也是河清海晏的模样是他毕生所求。   苏眠月看着他这副模样,才真正意识到眼前人是一位保家卫国的将。即便他只字不提,只看他端详这大好河山的神情便知其抱负与胸怀。   华北啸回京没多久就被圣上召入宫问候,加上军功卓越,殊荣加身,华府自然是要设宴操办一番。   临近宴席,苏眠月也在抓紧设计着自己的菜谱。只是眼下她心里只飘满了几个大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酵母也没有小苏打,没有黄油没有芝士也没有高筋面粉,她一个西点师傅能发挥的地方实在有限。   苏眠月就差抱着脑袋抓狂了。   “掌柜的,你看这个可以吗?”   冬青脱下身上的斗笠,拿回来两个平底的铁锅。   苏眠月接过,哪知分量还挺重,倒像是煎牛排的铸铁锅。   “嗯,可以。”她看着这光滑的底面,虽然同现代工艺比肯定免不了粗糙些,但是也算平滑,够她用的了。   她系上襻膊,对着后厨问道:“许其,火生好了吗?”   “好了好了!!”   她起身,拎着这俩铁锅就进去了。   既是请得动御厨的高门贵族,那那些中式甜点在他们面前自然难以出众。   更何况和她放在一起的可是皇家御厨,御厨!   苏眠月甚至感觉八珍馆的档次都上去了。   若要比中式糕点她自然是拿不准的,毕竟老祖宗的智慧她一时也难以参透,但既然她穿越而来,自然也要利用好自己的优势。   原本她是打算试试做蛋糕的,只可惜没有酵母,光凭自然发酵肯定难达她的期望,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   “铜锣烧!?”   许其冬明冬青怜心四个人异口同声,一脸懵地看着她。   “没错,不过我觉得叫黄金饼或许会更好一些。”苏眠月搅合着手上的浆料,对着旁边拿着自制打蛋器的冬明说道:“别停别停,继续打。”   “噢噢好的。”   许其满脸疑问道:“小的倒是从未听过,这该怎么做呢?”   苏眠月笑而不答。   铜锣烧不用发酵也无需用乳酪,怎么想都是简单容错率高的一道甜品。   “这道甜点还是一位双手圆润的师傅交给我的。”苏眠月微笑着,手上搅合着调好的牛乳面粉浆。   “师傅?小姐什么时候有师傅了?”怜心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苏眠月摆摆手:“也就是街边偶尔遇到的,只是我叫他师傅。”   “那师傅各自不高,手也不灵活,脑袋和手一样都是圆圆的。虽自己难以下厨,却十分爱吃这黄金饼。”   许其摇摇头头:“那还不如我师傅,至少师傅想吃的他都会做。”   “哈哈哈哈。”苏眠月脑海里想着机器猫的形象,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这黄金饼也不难做,在牛乳面糊中掺入打发细腻的蛋糊,勺适量去煎就好了。”   铁锅温热,她便小心翼翼地用铁勺剜了半勺加了蛋糊的面浆摊在铁锅上。   刚下锅的铜锣烧散发着牛乳和面粉的香气,火候必须控制得很小。   “待到这表面上冒出气孔,就可以反面。”   这手打的鸡蛋终究还是粗糙些,不过还好瑕不掩瑜,若是没吃过细腻的铜锣烧,自然是不会觉得这个铜锣烧是低配版。   她拿起木铲子,小心翼翼地将饼铲起。啪嗒一下,另一面棕黄的饼皮面就呈现在面前。   “心里默默数十个数,就可以将它铲起来了。”   她勺了一点冷水到煎锅里,又将水倒了出来。   “煎下一个饼的时候要加冷水过一遍,若是不过,锅底太热,等一下煎的饼可就不如方才金黄好看了。”   这四人一愣一愣地看着苏眠月这通操作,满脸写着恍然大悟四个字。   “待到这个饼也煎好,两面中间夹上红豆馅料,黄金饼就成了。”   他们看着那成了型的铜锣烧点点头,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些步骤也不难,可为何他们掌柜就是能做出自己闻所未闻也见所未见的吃食。   苏眠月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笑道:“来尝尝,看看值不值得我那位师傅对这道糕点如此入迷。” 第69章 秋栗香梨膏   “怎么样?”   苏眠月看着他们几人, 颇有些期待。   铜锣烧虽简单,但工具有限,面糊并不能达到十全十的细腻,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 奶香松软,好吃。”怜心笑着赞许, 她的口味也一向如她本人一样站在她家小姐那边。突然她皱着眉头:“就是太烫了,这蜜豆馅儿又是凉的。”   苏眠月笑笑:“这次匆忙,下次可将蜜豆馅稍微温热一下。”   “比胡饼软,比蒸糕细腻。也吃过外头的豆沙包子, 但是这样的蜜豆夹饼倒是从未尝试过。”许其吃着吃着,突然感悟道:“是那蛋糊的缘故?”   苏眠月看着其他三个光顾着吃的, 又看着这个在认真思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孺子可教。”   她对着其他三人假装呵责道:“看看你们几个, 何时能像许其一样边吃边琢磨琢磨。”   三人知苏眠月并非真的生气, 便一边讪笑一边手上嘴上还不停。许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多了掌柜的做法, 也能估摸着其中一二了。”   她起身,将旁边提前写好的配方交给他:“明日开始就尝试开卖,让邹谓今天写好牌子。”   他点点头, 双手接下问道:“那该如何定价?”   “老规矩,你们看着成本算吧。馅料方面,你可以帮忙多想几个。”   几人点点头, 便饶有兴趣地打算接着摊几个。   苏眠月看着这几个馋猫似的, 笑道:“行了,赶紧的该忙忙着去, 待会外头人手不够了。”   几人连忙起身, 苏眠月想起近日老祖母总咳嗽, 吩咐道:“冬明替我去一趟果摊,买点橙回来。不用太多,一斤就够。”   冬明点点头,拿起旁边的篮子就准备出门去。   “掌柜的。”   苏眠月回头,见翠菱笑着提了一食盒进来:“有人给掌柜的送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苏眠月解开襻膊,点点头道:“是元白哥送的吧,先放着我待会去看看。”   翠菱笑着摇摇头:“是侯爷派人送来的。”   闻绪风?   她一愣,倒是意外。   “我看看。”   她接过食盒,一掀开盖儿,清新馥郁的桂花香就弥漫开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好奇起身,打量着篮里的吃食。   许其看了一眼,便道:“是桂花马蹄糕。”   那糕点被精心装点在白瓷碟子上,澄黄晶莹若水晶,细碎的桂花粒镶嵌在弹软的糕体中。面上浇了细腻浓稠的蜂蜜,看上去倒是不像糕点,更像几块琥珀,凝固时间封印着逾千年的金桂。   苏眠月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口感弹软不粘牙,刚入口就感受到桂花的浓郁清香。细细咀嚼,还能感受到桂花的清甜,同那淋于面上的蜂蜜,倒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契合。   怜心看着这品相,也略有些惊讶道:“奴婢以前也吃过桂花马蹄糕,倒是没有见过如此精巧的,怕不是什么御厨点心。”   许其笑道,指了指那瓷碟的花纹:“恐怕还真是。看那纹刻,正是御芳阁。”   苏眠月一脸疑问:“御芳阁?”   他点点头:“在皇宫附近,城中南角。以前我和师傅去过,认得这盘丝花纹。”   想来到这里这么久,她倒是从未想过去皇宫附近走走。   一是宫廷方圆数百上千米守卫森严,二来这京城实在大,即便是坐着轿撵来来回回一趟也得费好些时间。所以这宫廷脚下的什么御芳阁,她没听过,更没去过。   “奴婢也曾听说,这御芳阁是皇上赐名,已有好些年头了,世世代代传承着。听说那宫廷的御膳局里还有这御芳阁的师傅呢。”   苏眠月看着那精致的花纹若有所思,什么时候这八珍馆也能有此待遇,被奉进宫中。只怕到了那时候,这八珍馆的名号恐怕就不止响彻京城了。   一回到府中,她就去小厨房拿盐蒸起了橙子,刚蒸好准备端去老祖母院里,却见她正认真同苏桓朗吩咐着什么。   “月丫头来了?”   老夫人看到苏眠月,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见她手上端着东西,笑问道:“咳咳,可是给祖母做了什么好吃食?”   苏眠月笑着将那蒸橙子放在她旁边,笑道:“这几日总听祖母咳嗽,孙女特地去打听来几个治疗膳方,您尝尝。”   苏桓朗看了她一眼,他们兄妹二人向来无交集,只是他始终觉得这个妹妹变化有些大,以至于数月过去那种别扭感迟迟难消。   老夫人笑道:“老毛病,治不好,多喝几副药就成。”   说罢,便又转头叮嘱起苏桓朗:“那桂花酿年份也好,到时也替我给将军府送去。”   “是,祖母。孙儿知道了。”   苏眠月略有些好奇问道:“可是送去华府?”   “正是。我这身子咳咳,这些日子就安心养在府中不出去了。”   苏眠月顺着轻拍老祖母的背,那老夫人一脸欣慰道:“听闻华老将军和夫人爱桂花,恰好我从河东带了些桂花酿,最是适合作礼送去。”   苏眠月一听,恍惚间明白为何闻绪风会给自己送来桂花马蹄糕。   原来华府的长辈们甚爱桂花。   她正愁要给华府做些什么,怎么就没想起来去问南烟?   刚巧这个时节秋日将去,还能赶上最后一批金秋玉桂。   想来闻绪风突然给她送来桂花糕点,或许就是在给她暗示什么。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初的龙井,心中有说不上来的触动。   他什么也没说,却好似又什么都告诉了她。   二人总有莫名的默契,不动声色间就已然明了对方的心思。   于是接下来几日,城中路过八珍馆的人多少都能闻到桂花飘香。   城中时常有专门贩卖桂花的摊贩,山头桂花虽香,可种类却未必是一样的。   “小姐!我同冬明又买来了些!”   “放那。”   苏眠月认真筛选着桂花,风风火火地做着新吃食。   “许其,这几个簸箕的都可以。”   “好嘞!”   许其右手和着马蹄生浆,左边还看着火候,煞是忙碌:“冬青,蜜豆馅儿可以起锅儿了。”   “好!这盐渍的梅子也好了!”   堂后忙得热火朝天,堂前也正风风火火买着新出的黄金饼。   除了常规的红豆馅儿,还特地迎合当地口味,做了梅子,枣泥口味,刚出炉摆在外头,就吸引了不少客人。   侯府内,闻绪风正见着不速之客。   “不过侯爷大可安心,这都与您无关。”   闻绪风抬眼看着眼前人,幽幽道:“邵王倒是煞费苦心,不过他若真想掩人耳目,日后少派人来我府上。”   他看了看这邵王的贴身护卫,冷哼道:“还特地派你来。”   那护卫笑了笑:“是,小的会同王爷转述侯爷所言。”   闻绪风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是邵王故意为之。   邵王动什么手脚他的确都未助力,但对方这作派,却偏又给人的确有他的原因。   送走了邵王的人,闻锷也感叹道:“这邵王倒是有野心,日后恐怕是甩不掉了。”   他看着闻绪风,想起近来传闻,开口道:“最近处处不太平,朝廷也风雨欲来的模样。你能避则避,别被牵扯进去。”   闻绪风神色严肃,看着他父亲那苍苍白发,宽慰道:“孩儿明白。”   闻锷看着他这副模样,自然知道即便他不参与,也难免被牵扯。起初能让他远离战场已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倒是疏忽大意,忘记这朝堂风云诡谲,同样血雨腥风。   “你同苏家的婚事也应尽快办了。”   闻锷这段时日也算看出自己这儿子与苏府的女儿也算有情。若成家了,日后朝堂处事自然也会有所顾忌。   闻绪风听闻此言,神情倒有些松动。   忽然门外传来了家奴的声音,一奴仆捧着精致的食盒,脸上也洋溢着欣喜的表情。   “少爷,八珍馆送东西来了。”   闻绪风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逐渐明朗,一旁的闻锷和家仆看到这副景象多少也有些心知肚明。   那家仆更是高兴。   八珍馆已经好久未送东西来了,他家少爷虽情绪极少外露,可见着这八珍馆的吃食明显心情舒畅。   “哦?拿来看看。”   闻锷吩咐着,让人打开食盒。   刚掀开盖,香甜的气息就四散开来。   小碗精巧别致,上面一层约半寸厚的浅褐色凝膏,晶莹剔透,可直接透过这层,得见下层如油脂般细腻的栗泥。   那家仆兴致勃勃道:“送来的人说这是苏姑娘精心制的秋栗香梨膏,说是天气越发冷了,要侯爷注意身子。”   闻绪风看着面前那精巧的甜点,越看越是入神。   什么山珍海味珍馐饕餮他没吃过,只是苏眠月总能有许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点子,让他念念不忘,又想一探究竟。   他拿起勺,挖了一口至嘴边。   顺滑的香梨膏和细腻绵软的栗泥融合恰当,梨香与栗香缠绵,倒是真真锁住金秋入此一碗中。   闻锷看着闻绪风吃得惬意的模样,心中也涌动着一股暖意。   看来这苏家姑娘,是必入他侯府了。 第70章 御芳阁   “小姐, 还差什么吗?”   热闹的集市上,怜心和冬明跟在苏眠月后面,手边的小推车已然装得七七八八了。   苏眠月心里还在盘算着。   就桂花而言, 桂花糕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不过如此常见的糕点, 想必华将军府所请的那御厨,自然也是会出的。   所以她倒不如另辟蹊径, 尝试做做桂花千层糕。   那千层糕倒也不难,一层普通的马蹄糕层,再添一层椰浆,层层累叠便是。   只不过她还尚未在此处见过椰子, 许其也说椰子这吃食京城甚少,便只得以牛乳替代。   再加些桂花绿豆糕, 桂花红糖麻薯,金桂酥, 将这些糕点做成金秋月桂主题的系列, 倒也算别有特色了。   “去蜜煎局寻些果子来, 可以做些细碎的蜜饯果子馅儿。”   她想起初来乍到做的桂花藕粉丸子,后来陆陆续续她也做了几回。只是都只在府上做着吃,倒也没有想过卖。   毕竟这小丸子做起来费神费力, 那蜜饯果子馅儿也着实不算什么便宜的食材,若当买卖做卖出去实在有些不合算。   不过若只是一两次用来做这种订做的大单生意,倒也是合适的。   该说不说, 这华将军府出手之阔绰, 远超乎她想象。   看着这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苏眠月再次感叹到了这贫富差距。   她回头看着推着车艰难走在人流里的冬明, 和气道:“冬明先回去吧, 这么多够了。这蜜饯也买不了多少, 我和怜心自己拿好便是。”   冬明看着面前的这些瓶瓶罐罐袋袋的玩意儿,只得点头回去了。   “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嗯。”苏眠月看着不远处的蜜煎局,热热闹闹排满了人,自己倒也来了凑热闹的兴致。   城中卖蜜饯的店家并不少,但这蜜煎局出了名的,既有专供官府所出又有专供大户人家的,偶尔也能与普通老百姓买卖。只是这价格自然是不低的,所以依旧是有钱人家的选择。   可今日不知怎的人比平常多得多。   见这井然有序的队伍,苏眠月也站了过去,问了问前面排队的人:“请问为何今日蜜煎局人如此多?”   那人一看便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管事,见苏眠月浑身上下穿着富贵,便也恭敬有礼回起话来。   “听闻前些日子蜜煎局出了新制的果子,叫什么,檀香蜜橄榄。”   另一人听闻,也凑近来说:“我们府上也是为此而来。”   “听闻此物酸甜又回甘,所用橄榄皆是岭南所来,做前还在佛堂供奉过。”   “是沾染了些佛气的,之前因工序繁琐,价格更高。”   “是啊,听说这回量也是有限的,错过了又要再等几日。”   苏眠月看着他们有一话没一话地开始讨论起来,自己也陷入了深思。   在现代蜜饯她本就吃的少,仅有的回忆也大多停留在孩童时期。   至于此地的上等佳品,她只能靠联想,倒也是没尝过。   忽然,几个人颇有架势地走进店内,外面还排着队呢,他们几人倒是直接进柜台插上队了。   蜜煎局的几个主事从里头出来,恭敬地将他们迎进了店内。   苏眠月见状蹙着眉问道:“那几人是谁?怎么他们不用排队?”   “姑娘不知道?”   “那些人是御芳阁的,人家来蜜煎局,哪用同我们这些老百姓一起等。”   不久才知道这御芳阁,岂料眼下就碰上了。   怜心小声地凑到苏眠月耳边说道:“奴婢听闻那华将军府请的御厨里,负责糕点的就是御芳阁。”   苏眠月一愣,见方才那几人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不大舒服。   许是插队在她的认知里就是低素质,又或者从心底里对这些隐约有着特权之分的行为感到不快。   她看着面前冗长的队伍,还不知要排到何时。   要是放在以前她必然嫌麻烦就走了,只是眼下她已经排了一会儿了,身后也跟着许多人。这檀香蜜橄榄她也不想错过,便只好放下离开的念头老老实实接着排。   没过多久,那几个人就从蜜煎局出来了。   出来时还有人客客气气送着,俨然一副尊贵宾客的模样。   其中领头的一男子倒是看起来年轻有为,一看便是在御芳阁有些地位的。   苏眠月只当热闹看,谁知那人扫了一眼这长长的队伍,竟同她对视上了。   那男子低头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也看了苏眠月一眼便进去了。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岂料那男子走出蜜煎局,直朝她这儿来。   “苏掌柜。”   那男子彬彬有礼地同苏眠月打着招呼。   周围人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苏眠月只觉得奇怪,微微躬身点了点头。   那男子此时看起来倒不像方才远远望去那么高傲,热切道:“在下宋炎,久闻苏掌柜大名。”   苏眠月回道:“宋公子。”   “宋公子认得我?”   “在卫将军府有幸窥得姑娘芳容。”宋炎笑笑,继续道:“苏掌柜可是正打算买檀香蜜橄榄?”   苏眠月点点头,看着周围略有些探究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眼神感到有些不适。   宋炎笑笑:“在下已安排人替苏掌柜备好,苏掌柜直接去店内取便是,不必亲自排这队伍。”   苏眠月一愣,只刚见面,对方就给自己做这些顺手人情。她方才还在心里暗暗谴责唾弃,眼下自己倒同他一样了。   “多谢宋公子好意,我在此也是为了等人,不耽误事。”   宋炎眼角微挑,略有些意外。   “此处人多口杂,宋公子应还有要事在身,我不便打扰了。”   苏眠月默默低头,颇有些放低姿态的模样。   宋炎见状也不便多说,只是意外苏眠月与他想象中不同。   那日在卫将军府,对方倒是给他一种心灵手巧温婉娴淑的模样。如今看来,倒有些傲气在。   着实有趣。   宋炎笑容温和,倒是有翩翩公子的气范。   “那宋某就不打扰了。”   他看了一眼队伍,又扫视了四周的人群,靠近苏眠月低声说道:“那宋某就期待,八珍馆在华府的糕点了。”   苏眠月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人。   宋炎笑了一下,点头便带着身后的人告辞了。   看着离去的那行人,苏眠月颇有些反感。   这宋炎虽一副和善的模样,却给她笑面虎的感觉,那句话更是让她莫名觉得附有敌意。   次日在八珍馆,华南烟和闻语鸢刚来,她就没忍住向对方打听御芳阁的事。   “你确定见到的是宋炎?”   苏眠月点点头。   华南烟思忖道:“御芳阁本就是宋家所开,这宋炎是他家最小的公子。”   “不是奴仆?”   “嗯,不过宋老爷娶了好几房夫人,女儿儿子也不少,我也不知是否记错。”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那男子的确不像普通仆人,在其他人面前还颇有压迫感。   “不过。”华南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我前些日子听二娘说,这次让八珍馆也一同过来,是为了日后更好地引荐新糕点入宫。”   “入宫?”苏眠月有些惊讶:“怎么又和入宫有关系?”   “我也听过。”闻语鸢附和道:“我听闻嘉成公主将到及笄之年,她极爱甜食,宫中的甜食虽好,可即便换着花样,吃多了也难免乏味。”   华南烟点点头:“陛下也开始搜寻民间美食入宫,前些日子八珍馆的甜馅松酥饼风靡京城,宫中也有所尝试,那嘉成公主很是喜欢。”   闻言苏眠月有些激动,八珍馆的吃食的确时常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过,虽然并非一模一样,但是一些模仿的痕迹她还是能看到的。   当时她也有苦恼过是否会被人复制而影响八珍馆的生意,可后来她也考虑到这或许也是八珍馆逐渐走红的征兆,也没想太多,不曾想竟也传入了宫中。   “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此次八珍馆不负所望,华府会将八珍馆举荐进宫?”   华南烟点点头。   “太好了!”   华南烟看着苏眠月脸上的喜悦,刚想开口,却又收住了。   其实即便不是这次,按照她娘亲对苏眠月手艺的喜好程度,怎么说也会引荐一番。   怜心也替苏眠月高兴,嘟囔道:“难怪那宋公子对我们家小姐这样阴阳怪气的,原是担心我们家小姐抢了他们的风头。”   苏眠月看着堂内来来往往的客人,心中汹涌澎湃。   看来她初定的桂花菜谱,还要再继续添几分新意。   她看着来来往往这么多甜点,却始终人气旺盛,不受季节影响的甜馅松酥饼。   放凉后是夏日佳品,刚出炉又变成了秋冬的香饽饽。   之前天气凉外面陆续多了许多卖烤香芋糖炒栗子的摊贩,她便让许其将蜜桃换成香芋,热乎乎的,反倒比南瓜味的还要招人喜欢。   “华府可有何忌口?”   华南烟稍作思索,摇头道:“糕点的话没有,不过我爹娘偏爱酒,也爱桂花和松仁蜜饯一类。”   苏眠月看着外头热气腾腾的甜酒酿,心头已然有了新主意。 第71章 华将军府   刚下轿撵, 府中就有人迎来。   苏眠月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忽然觉得这场面同在卫将军府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华将军府同卫将军府相比倒是多了几分书卷气,书香墨宝不少, 比起卫府的弓箭兵器, 华府倒是多了些花草古董。   只是华家这次宴席阵仗倒没那么大,大多宾客也是京城内的人家, 有一些她也多多少少打过照面,便也比之前放松了些。   华老将军和夫人正在高堂,华南烟也在旁边陪着长辈。按照此地的礼仪规矩,她得跟着苏桓朗去客主家中问好。   于是苏眠月和苏晓宛并肩, 跟在两个哥哥身后。   苏桓朗毕竟是长子,倒也有当家风范。   “华将军, 华夫人。”   “苏大人。”   两位长辈刚接待完其他宴客,转身便热情招待起来。   苏桓朗和苏桓山身在官场的缘故倒也同华老将军打过几回照面, 二人相见也能说上几句。   苏眠月和苏晓宛乖巧地在身后, 华夫人见状便将她们二人拉在另一旁坐着, 华南烟也兴奋地同她打着招呼。   她们二人今日看起来倒更像姐妹了些,皆是一副素雅装扮。   华夫人看着苏晓宛,笑道:“三姑娘, 身子可好些?”   苏晓宛本就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体弱多病也是许多人皆知的。   “多谢夫人关心,晓宛身子好多了。”   华夫人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看向苏眠月的时候笑意更深:“许久未见, 二姑娘,别来无恙?”   苏眠月愣了愣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华夫人, 眉眼间可见华南烟的影子。只是她昨日特地问了怜心同这华夫人的关系, 她同华府并无太多交集。   “一切都好,谢夫人关爱。”   华夫人的面容总是给人高深莫测之感:“你们姐妹二人倒是秀丽端庄的,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不像我们南烟……”   华南烟在一旁佯怒道:“娘!”   “为娘可没冤枉你。”华夫人感叹道:“哪有女孩子家这么大了还总爱吃,日日不知琴棋书画,也不跟着哥哥们舞刀弄剑,就知道吃。”   苏眠月听闻此言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看了看华南烟,果然见对方也瞧着自己。   她们二人和闻语鸢,可还真是天天就知道吃。   “你看着二姑娘做什么,人家会糕点手艺还要嫁入侯府,你呢?”华夫人气势汹汹的,倒有真有嗔怒在其中。   苏眠月看着华南烟躲闪的眼神,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日偶遇她同另一男子的事,突然之间也有些感慨。   不知她们这种高门贵女,自己的婚事是否能作主。   正说着,外头就来了人。   华夫人笑意盈盈地看向外头:“啸儿,来。侯爷也来了?”   她们几人转身望去,只见一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体格健壮,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笑容和煦地朝他们走来,旁边还有几日未见的闻绪风。   苏眠月一抬眼,就莫名同闻绪风对视上,只一眼她便心跳加速,飞快转移视线低下头来。   闻绪风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暗潮澎湃,颇有些五味杂陈。   “娘,为何又在训斥妹妹。”   华南烟见状赶紧躲到自个儿亲哥哥身后。   华夫人只得摇摇头苦笑道:“也就仗着你哥哥好不容易回来这么一回,否则你今日免不了要挨一顿训。”   “若等娘亲训完,女儿今日也该饱了。”   “你这丫头,这几日就该同我去礼佛修心。”   华南烟满脸不情愿,一副可爱的模样,倒是逗得其他人发笑。   华北啸这才认真看着旁边的苏眠月,觉着有些眼熟,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看了闻绪风一眼。   却见闻绪风眼神只朝着一个方向看着,眼神说不出多缱绻暧昧,却像是在专注什么,认真得让人好奇。   华北啸顺着他的眼神,才发现那目光所到之处,是那女子。   想起前些日子的偶遇,他突然愣了愣神,终于理解为何那日闻绪风这般反常。   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这些小辈便也在外面设好的亭台,谈天说地地候着。   华南烟走不开,闻语鸢便陪着她逛这华府。逛着逛着,便见到在树旁正同秦儒卿相谈的闻绪风。   闻语鸢见状,叹了一口气,不由分说拉着苏眠月过去。   秦儒卿见到许久未见的苏眠月刚想打声招呼,岂料还未开口,气势汹汹赶来的闻语鸢便拉着他:“风哥哥,秦儒卿我先借走了,你们俩聊。”   其他三人还未反应过来,秦儒卿就被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唉……”   这一出苏眠月倒是始料未及,她看着那风风火火退场的两人,转过头,却看见闻绪风认真地打量着自己。   那眼神不再似往日里她所认识的深邃湖面,是另一种她说不上来的。   像要将她吞没一般。   闻绪风也不知自己为何一见到苏眠月心口总是有说不上来的柔软。   “今日……”   “那天……”   二人异口同声,有些怔住看着对方。   闻绪风先反应过来,笑了一下。   看了对方的笑容,苏眠月也没忍住。   她笑了一下,开口道:“你要说什么。”   闻绪风看着她,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今日的糕点准备得如何?”   苏眠月挑了挑眉,略有些惊讶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关注这些吃食了。”   “倒也不是关注吃食。”他嘴角带着笑意,看着面前人额角被微风扬起的发丝,莫名想伸手去挽住。   “那日多谢你的提醒。”苏眠月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桂花马蹄糕真好吃。”   她今日额间钿花也没贴,鬓发整齐挽着,妆容说得上素净。不过在这萧索秋日却有茶花淡雅,虽比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模样少了些机灵古怪,却也的确端庄大方,让人难免心动。   闻绪风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脸上是何种神情,只像是忘记了前些日子的纠结与嫉妒,眼前人又只属于他一人。   苏眠月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心慌:“咳,今日你也尽可尝尝。”她飞快看了闻绪风那张英俊得让人心跳失常的脸,眼神躲闪道:“每一道都没有芝麻,你大可放心。”   闻绪风见她这副模样,方才还忍住的手终究伸了出去。   冰凉的直接划过鬓间,苏眠月瞬间抬起头,便见到他那深邃幽长的眼神。   她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这个天气风有些凉,树上的叶几乎都要掉光了,可她还是觉得好热。   闻绪风指尖划过的地方好热。   “眠月。”   突如其来的声音破坏了两人暧昧的气氛,二人转头望去,才发现是消失了许久的荀元贞。   “荀二公子?”   苏眠月笑了笑,荀元贞心情却不似有多愉悦。   他信步走来,对着闻绪风点头示意,便只看着苏眠月。   闻绪风脸上的好心情也瞬间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张一如既往冷漠的神情,面对荀元贞似有非无的招呼,也不过瞥了一眼权当看到了。   荀元贞看着苏眠月,微笑问道:“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苏眠月笑笑:“一切都好,倒是二公子,这些日子怎么都不见你?”   荀元贞看了闻绪风一眼,开口道:“忽有事要外出,所以离京了几日。”   不知为何他爹突然让他多学管事,让他跟着府上几位年长的,离开京城去看田宅坊庄。   他兄长是武官,他又无心朝堂,生意也不做,若是只知享乐自家府上都不会打理,日后不知有何出路。   原本国公爷倒是不会逼他去学去做这些的,可是不知为何从他兄长回来开始,他就莫名被他爹拎出来东学西学,像是被谁吹了耳边风一般,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件事同闻绪风有关。   他看着心情颇好的苏眠月,刚准备带她离开此地见见其他人,岂料他那兄长又适时出现了。   “三人在此处作甚?”   荀元白满面春风,一看今日心情就舒畅。   苏眠月惊喜地看着他:“元白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不过转念一想,那可是国公府,既荀元贞在此处,荀元白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她颇有些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说了蠢话。   一旁的闻绪风倒是对眼前这几人的会见并不太意外:“见过北啸了?”   荀元白点点头,笑道:“数年未见,他倒是愈发强壮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荀元贞,调侃道:“爹又在找你了,再不去,恐怕明日就送你离京。”   荀元贞颇为无奈:“长兄是不是又在爹爹面前告状了。”   “什么话,你本就是时候要好好学这些了。”荀元白佯装生气训诫着,他一向疼爱弟弟,只是这回也顺着父亲觉得是时候让他掌握家中事务。   “前些日子媒婆上门……”   “够了长兄!”荀元贞一把止住对方即将说下去的话,颇为心虚地看了苏眠月一眼。   苏眠月看着这两兄弟只觉得疑惑,猜不透他们在做什么。闻绪风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让荀元贞自个儿尴尬起来。   荀元白笑笑,转而又看向苏眠月和闻绪风,开口道:“好久没来华府了,你们可还记得小时候在这府上的事?”   苏眠月颇为感兴趣,笑问道:“什么事?”   闻绪风看着苏眠月急切了解着过去的模样,心中说不出来的不畅快。   “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在院中生活烤芋艿,险些把那后院烧了。”   苏眠月笑了笑:“谁啊。”   荀元白看向闻绪风,表情一目了然。   苏眠月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见闻绪风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反而脸色如坚冰难破。   “时辰差不多了,先准备入座吧。”   他语气冷淡,全然没有说笑的氛围,连荀元白都有些意外。   苏眠月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转身而去,却见闻绪风走了几步后转身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就写着:还不快跟上?   她和闻绪风像是拥有了什么默契一般,马上就领悟到是何意,便和荀家两兄弟说道:“我们走吧?”   那二人点点头,也跟着抬步而去。只是他们几人心中都略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何闻绪风的情绪转化。   只有闻绪风知道,他自己有多厌恶任何试图让苏眠月想起从前回忆的人。   他不愿也不想,更不敢再看到,那个眼里只有荀元白的苏眠月。 第72章 席后围谈   华将军府这顿饭倒是吃得放松, 苏府桌上的其他几人都是京城内和他们家颇有交情的。   同上一顿宴席相比,这回苏眠月倒是难免紧张许多。   她心头始终记挂着送过去的糕点,自然也食之无味。   那日看到甜酒酿, 她就生得一计。   既然南瓜派这类甜点如此受欢迎, 她何不直接在此基础上改良。   于是她便将南瓜换成了芋头,酥松的挞皮上铺一层芋泥, 再铺一层温热的甜酒酿。最后面儿上铺满小小的珍珠丸子,撒上桂花蜜。   即便还未尝,但看卖相都知味道差不了。   甜酒酿带着酒气,这个冷天吃下最是暖身子。那珍珠丸子若不是她工具有限, 时间也不多,否则她还想挨个灌点儿咸蛋黄馅进去。   其他的, 桂花千层糕,桂花红糖麻薯, 枸杞桂花糕等等此类, 虽说多少受了许其的影响, 更偏向中式点心些。但她也或多或少加了自己的巧思,   这桌上的餐宴还未完全结束,就有下人端走收拾着, 陆续上着糕点。   苏眠月略有些紧张地候着,可上桌的却不是八珍馆的点心。   除了一些她没怎么见过吃过的,其他如枣泥酥饼, 松子百合酥, 佛手酥,琥珀白果……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桂花糕, 大多都是市面上常用来当噱头的宫廷糕点。   糕点一端上来, 香甜的气息就逐渐掩盖住了方才饭菜的味道。   苏眠月还未入口, 光看品相就知这御芳阁的确比外面那些打着幌子冒充皇家御用的店家要更专业精致些。   就这卖相而言,各个都像是机器标准化生产的糕点,做工精巧别致,品控把握一流。   她之前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说法,说是越基础简单的点心,越能看出甜点人的功力。于是看着桌上形形色色的点心,她最后夹了一块再日常不过的桂花糕。   刚入口,粉糯细腻的口感就让她略感意外。   桂花糕本就是松软油润的吃食,但再松松软软,糕体也会有颗粒粉状。   可口中这道却粉状细腻,入口即化,米香油香裹挟着桂花香。再拿起手中的糕点一看,松软的糕体雪白细腻,两层糕点之间夹着晶莹软糯的桂花蜜饴。   苏眠月皱皱眉头,在其他人看来这桂花蜜饴或许算是点睛之笔,不过以她的口味,如此精心烹制的绵软糕体,中间夹杂着黏牙的饴糖,多少突兀了些。倒是让入口前的细腻成了衬托。   “如何?”   苏眠月转头,竟见苏晓宛破天荒地关心起自己。   苏晓宛看着她,开口道:“方才我听其他人说,这次是八珍馆和御芳阁的糕点,你手中那块不是八珍馆的吧,如何?”   苏眠月见她如此好奇,一时间也没在意她为何转性。   “糕体洁白松软,如初冬寒酥。甜味始终,不腻不油,不齁不柴,的确出色,还好我没做。否则我没把握能做得比他们好。”   “只不过这内馅略显多余,若换成软花蜜或许会更好些。”   苏晓宛点点头,尔后又突然笑了一下道:“这桌上都是御芳阁的吃食,华府倒是个会安排的,全都吃饱喝足,谁又会吃八珍馆的糕点。”   苏眠月一听,也有些愣住了。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也没听说什么。”苏晓宛喝着手中的杏仁乳酪,若无其事道:“不过只听说人家动了点小手脚。”   苏晓宛平日里就好交际,今日一来也同三两小姐聊着。岂料说着说着,便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往院后走去,她一时好奇,才跟过去听到宋家人的对话。   苏眠月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糕点,顿时心如明镜。   这御芳阁,不敢得罪华将军府,也怕露出马脚被查处端倪,自然不会在她的吃食上动手脚。   但是收买人心更换糕点上台次序却不难,眼下主桌宴客并不像他们这般吃得快,已经有许多宾客正在尝甜点,要等华夫人发现其他人早就大快朵颐,再换也来不及了。   苏眠月看着那些细致考究的糕点,瞬间就没有了再试下去的食欲。   她颇有些着急,连忙四周回头打量着,却发现院后戏台子已经有戏子在候着。   想来这华府爱听戏,宴席过后,便是吃茶赏戏,品鉴糕点的环节。   苏眠月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她千算万算,倒是未想过御芳阁还能如此算计她。   想来那日见宋公子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她还一直以为御芳阁根本就没有将八珍馆放在眼里。如今再看,对方对她倒是忌惮得很。   正当她手足无措时,忽然华夫人就吩咐下人安排宾客,暂离此地稍作休息,片刻后戏台将开唱。   这话无疑让苏眠月松了一口气。   原本吃饱喝足的宾客就想着离席走走,华夫人此言一出,不少宾客就开始散落府中各处,烤着香炉消消食。   她连忙起身,刚想去同华夫人稍作解释,岂料身旁的奴仆正端着她所出的酒酿桂花挞。   苏眠月有些愣了愣,继而才发现这些闲散着落座的宾客身边都摆放着八珍馆的甜点。   “苏姑娘,我们夫人请您去一趟。”   苏眠月转身,见一女使正恭敬地对她行着礼。   她点点头,便跟着那人,一路来到了庭院。   虽然卫将军府邸也大,但那种大是给人可以直接在院后练习射箭的那种宽阔。可华府庭院格局复杂,让人如进仙林,也如步入迷宫。   刚踏进这庭院,苏眠月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菊。   庭院中倒是不乏赏菊人,华夫人一行人就坐在院中的亭台内。   苏眠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上前。   “华夫人。”她抬头,竟也看到了荀夫人:“荀夫人。”   除了这两位夫人,桌上还坐着另外两位妇人。只是那二人她并不认得,便只能默默低首下腰行礼。   “不愧是国公府夫人挑中的人选,瞧这眉眼如画的模样,恰如出水芙蓉,的确同闻小侯爷相配。”   旁边其中一个夫人开了口,另外几人便说笑着,气氛一时间还有些融洽。   苏眠月有些迷茫,她微笑着,只谦虚道谬赞,反倒让这群夫人们更加热切。   “来这儿,坐这儿。”   荀夫人一如既往待她如自家女儿,招呼她往身边坐。   苏眠月一坐下,才留意到桌上摆着的,正是八珍馆这次出的几道糕点。   华夫人笑道:“荀夫人自不必介绍了。这位是李夫人,这位,你叫茗姑姑便可。”   苏眠月乖巧地叫着两位夫人,那二人也微笑着点头,很是一副和气模样。   “恰好我们几人在此处赏菊,看着端上来的糕点,煞是好奇。苏姑娘,不介意同我们几个说道说道吧?”   苏眠月还未开口,荀夫人就笑道:“正是,怎的说得如此官方官面儿客套的。”华夫人哑然失笑,说着便又调侃起来,倒是一副熟稔的模样。反倒是一旁两位夫人,始终微笑着,却未多言。   “月丫头,你只管随便说说,这糕点倒是别致的,若能听其中巧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苏眠月点点头,便从自己手边的糕点开始说起:“这道是桂花柿饼豌豆糕。豌豆糕软糯清香,柿饼又正当季。二者都是香软弹牙的吃食,两两结合好事成双,取好事发生之意。”   那豌豆糕嫩黄如鹅毛,柿饼又橙红透亮,泛着晶莹的光泽。   切块的豌豆糕上覆着一层柿饼,面上又刷了一层点缀着桂花的蜜酱,煞是红火喜庆。   四位夫人品尝着,华夫人和荀夫人脸上自然是欣慰的神情,另外二位夫人倒是情绪不外露,只默默点了点头。   “这道,是枸杞桂花水晶糕。枸杞味甘性平,滋润养目。小女听闻华公子常年驻守于西北,而枸杞又是西北名产,同金秋桂花相衬,取红火富贵之意。”   这水晶糕也费了她不少功夫。   原以为按马蹄糕的方式制作便可,岂料马蹄糕始终有浊色,难至“水晶”这一程度。于是她便寻遍了京城,总算找到了木薯粉。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寻找比例调和,才做出了剔透的质地。   糖渍好的桂花和枸杞掺进调好的生浆内,蒸制出来时就像天然镶嵌在其中的琥珀一般。枸杞的红更加油润鲜艳,桂花的香,也恰如其分妆点着甜糕的香气。   这枸杞桂花水晶糕光是卖相就实在精巧别致,更别提入口的甜蜜桂花香和带着回甘的枸杞,可谓色味双绝。   苏眠月看那四位夫人的神情,那一直不露声色的二人脸上终于有所松动,她自己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道她介绍的时候倒是更加自如了,几位夫人也会边听边问,倒是真给她一种自己在办什么品鉴大会的错觉。   几道下来那两位夫人脸上也终于露出欣慰的神情。   她心里始终提醒吊胆,隐隐觉得这出并不简单,整得有如入职面试一般,让她不得不斟酌用词。本是无心之举,也能稍作修饰赋予深意,再重新传达出别样意境来。   “不过我倒是好奇。”华夫人问道:“这几个糕点,为何都与桂花有关?”   苏眠月一愣,投其所好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不过选桂花,她也的确别有考量。   “小女听闻,华将军与夫人甚爱桂花。如今又是桂花尤在的季节,便想着以桂花为题,专为华府做一轮金桂佳肴。”   她笑了笑,看着满园的菊花,说道:“自古秋来盛赞菊,却常忘秋桂之美。菊能忍夏败之苦,桂又何尝不能?比起菊的淡雅,桂志更高远。不甘其蕊小,便以香取胜,溢之千里。丹桂飘香,蟾宫折桂。在此秋日华公子载誉而归,若能以桂花相迎,表其德,颂其功,再合适不过了。”   此话一出,几位夫人皆有些讶异。   连在一旁角落默默听着许久的宋炎,神色也不如方才自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发得匆忙,有错别字见谅,欢迎捉虫 第73章 儿时玩笑   一巡茶过去, 苏眠月也从赏菊亭退了下来,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忐忑不安。   怜心正四处寻着她家小姐,看着刚巧出来的苏眠月, 脸上瞬间笑了开来。   “小姐!!”怜心赶紧踱步到她身边:“小姐去哪儿了, 让奴婢一顿好找!”   苏眠月还未完全回过神,看着怜心, 眼神都有些发愣。   怜心越看越担心,急忙问道:“小姐?发生何事了?别吓奴婢。”   苏眠月摇摇头,她看着怜心,开口道:“怜心, 我方才好像过了一场很重要的考核。”   “考核?”怜心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苏眠月想到方才那四位夫人的模样, 越想越觉得不简单。   荀夫人在听完她的一通桂与菊的论调后,直接扭头同华夫人对视了一番。   其实她一直不难发现, 荀夫人疼爱她是没错, 这华夫人却也不知为何一直对她抱着一种欣赏的姿态。   她深知如今的许多善意其实是苏桓阳带来的, 可也知时过境迁,这逝去已久的兄长不可能依旧能事事给她庇佑。   那两位她不认识的夫人,也不知是何来头, 能同将军府夫人与国公府夫人同席而坐。   “眠月!!”   苏眠月正恍惚着,谁料华南烟已经带着闻语鸢找了她好一会儿了。   二人这脸上的笑容,倒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似的。   “我方才一路过来, 听到不少人称赞桌上的糕点!”闻语鸢兴奋道:“那些都是八珍馆的吧, 我记得前段日子,你身上都是桂花的香气!”   华南烟也笑意盈盈道:“我方才浅尝了一块带着珍珠丸子的酒酿甜馅饼, 味道着实惊艳!口感别致奇特, 我从未见过, 便猜一定出自八珍馆了。”   苏眠月看着不远处几个人手中还拿着八珍馆所出的甜点,整个后院也似有似无地弥漫着桂花香气。   想到方才的场景,苏眠月好奇开口道:“南烟,我方才同华夫人和荀夫人见了两位夫人。你可曾听说过李夫人,和一个叫茗姑姑的?”   华南烟愣了一下,摇摇头,问道:“怎么了?”   苏眠月看着对方略有些迷茫的表情说道:“她们不知为何,围坐在一起同我说起八珍馆今日的糕点来。虽只说随便听听,可我总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   闻语鸢心情倒是不错,看着这二人一副茫然的样子,开心道:“不知道就别猜了,南烟,快,把方才的东西,带给眠月去试试!”   华南烟像是突然被人点醒了一般,笑着说道:“对!来来来,我们给你看点好东西!!”   苏眠月还未反应过来,这二人就簇拥着拉着她不知往哪个偏院走去了。   赏菊亭内,热茶还煮着,宋炎站在一旁。   华夫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轻声道:“方才,宋公子也听到了吧。”   “嗯,晚辈听着了。”   宋炎眼神飘向了桌上的几道糕点,用料都是些再日常不过的,可做出来不知为何就是新颖别致。其中慧心巧思,倒是他从未见过的。   华夫人心中是有些不满的。   本就为了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她提前吩咐宴后可将御芳阁与八珍馆的糕点混着放。   若非知内情之人,未必能知这糕点悉数分别出自谁之手。   可闻绪风和荀元白却不知为何看出了端倪,和她说了这宴后糕点的蹊跷之处。她倒是意外,将军府内竟还有人敢联合外人,打这种小算盘。   “这次的宴席,不会对御芳阁有何损伤,若是不愿大可婉拒,何必如此坏我华府规矩。”   听到话语中的不悦,宋炎连忙道:“晚辈绝无此意。”   一旁的茗姑姑看着他开口道:“皇上好御芳阁的核桃酥,即便是引八珍馆入宫,也万不会舍弃御芳阁。你何必如此,既是高看了八珍馆,更是低看了御芳阁。”   宋炎闻言,着急解释道:“晚辈不知此事,想来是阁中其他人同八珍馆有旧怨才会作出这等事。”   “你最好是不知。宋府不只有御芳阁,也不只有你一个子孙。”   华夫人看着他,眼神虽平静,却出奇冰冷。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自家奴仆被外人收买人心,这事实在是让华夫人感到不快。为人臣子,特别是这种边关武将重臣之家,忠字当头,自然也希望自家奴婢也各个忠心。发生这种事影响虽不大,可却让人膈应,难以介怀。   宋炎听到此话,更是大气不敢出,抿着唇低着头。   今日也算是个良辰吉日,华夫人也不想扫其他几位的兴致,便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对方下去了。   宋炎如鲠在喉,便也不多言,默默退下。   荀夫人看她如此动气,也在一旁劝着。   华夫人摇摇头道:“今日若非小侯爷和荀将军同我说,我还不知有人竟将算盘打到我府上了。”   荀夫人宽慰道:“他们两人平日里估摸着也吃了不少八珍馆的糕点,今日倒是发挥出用处了。”   她看着旁边的李夫人同茗姑姑,开口道:“二位今日听过了也尝过了,如何?”   对面两人看了看对方,脸上带着笑意。   看着面前人的神情,荀夫人也心知肚明,不知觉的也笑了起来。   “娘。”   几人回头,便见华北啸带着闻绪风走了过来。   他和闻绪风四处打量着,像在找些什么。   “听闻苏姑娘被娘亲和几位夫人留在赏菊亭品茶了,人呢?”   看着二人这副模样,华夫人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人我放走好一阵子了。”   李夫人看着这二人,笑道:“有段时日未见了,小将军,如今倒是成大将军了。”   说罢又看了看闻绪风道:“连我们小侯爷,如今也是侯爷了。现在人人都开始叫闻锷大人老侯爷了。”   “哈哈哈哈哈。”   几位夫人二话不说就留下他们两人坐下聊天,闻绪风本想离去,可是看着桌上的糕点又抬眼看到了一旁的茗姑姑,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这几位倒也算看着他们长大,所以聊起天来倒也自如。   闻绪风一向寡言少语,只恭敬回几句,更多的还是几位夫人在热聊着。   而和年轻人谈天说地,聊着聊着,自然又到了婚娶的话题。   “说来转眼侯爷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李夫人笑着,看着荀夫人说道:“你也是会挑的,苏府虽先前是小门小户,但教子育女确有奇招。如今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了。”   荀夫人倒是笑着摆摆手:“那哪儿是我会挑啊,这同苏家的婚事,还不是老一辈先前约好的。”   “我看方才那苏二姑娘的谈吐,倒像是读过书有见解的。茗姑姑,如何?”   闻绪风拿起手边的茶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人。   茗姑姑是宫廷的老人,又是公主的乳母,见人识人自然也广。   她笑了笑,点头道:“确实。”   她伸手,又拿起了一块桂花柿饼豌豆糕,眼神中隐约带着欣赏。   闻绪风见她如此,心中也像是尘埃落定般,松了口气。   “说到婚约,孩子们一些大大小小口头上的还真不少。”   “不过是些玩笑话,和闻苏两家那种婚约差别可大着呢。”   “那玩笑话可不少。”   华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道:“说道这苏府的婚约,我还记得当年,元白同这苏二姑娘还差点定了亲。”   听到此言,闻绪风顿了顿。   荀夫人脸上神情瞬间有些不自然,只尴尬笑道:“真是,胡说什么呢。”   华夫人以为也不过是些玩笑话,继续说道:“当初元白同这苏姑娘还是多小的孩子,就说笑着要成亲呢。”   闻绪风微愣,看着华夫人开口问道:“成亲?”   华夫人看着他的眼神,以为他当真了,连忙笑道:“不过是小时候打闹,兴致上头说的玩笑话罢了。苏姑娘那时候那么小小个的,恐怕连成亲是何意都不懂得。”   “说来以前忠定将军还在的时候,孩子们还总爱凑一块儿玩。”   “忠定将军的妹妹就是这苏二姑娘吧,小时候也是水灵的。”   几位夫人又热火朝天接着聊,唯有闻绪风,心中远不如面上风平浪静。   荀夫人看着闻绪风,心中有说不出的为难。   她一直知闻绪风待苏眠月自然是有不寻常的地方,从还是孩童时期她便看出。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小时候他身边没有多少女眷,所以对苏桓阳身边的这个妹妹多为关注。可时日久了,眼神总是不一样的,她很快就能感受到一向性子冷淡的闻绪风,看向苏眠月时总是不一样的。   那眼神与他看向闻语鸢和苏晓宛完全不同。   像是眷恋,又忌惮眷恋。   带着几分警觉与漠然,却撇不开那几分不清白。   也因此,她先自作主张,替他定下了与苏眠月的婚事。   只是她未曾想到,一年的七夕夜,竟意外撞见苏眠月正同荀元白倾表情意。   苏眠月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兄长离世,性子也越来越冷淡。   可那晚,不知是否是饮酒了带着醉意,在荀元白面前大胆倾吐爱意,让她倍感意外。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只记得荀元白如兄长般宽慰着她,却不见他答应逾越半分。   也是那夜她追问着荀元白,从他口中得知,自己这儿子对苏眠月完全是兄妹之情。   她至今仍记得那夜荀元白的表情,摇了摇头,像是在专注回忆着什么。   “她喜欢的不是我。”   深邃的眼神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涌动着。   荀夫人才反应过来,这个眼神在闻绪风眼中她也曾见过。 第74章 醉意   她们二人将她带到了一个偏院, 此处倒是落得清静,外头宴客们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   “看。”   华南烟神神秘秘地,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三个琉璃杯。   苏眠月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做工精细近似现代产物的杯子, 一时间有奇异的穿越感。   “这玻璃杯哪儿来的?”   闻语鸢笑容倒是灿烂, 得意道:“这是前些日子从西域贩子手中买的琉璃杯盏!”   华南烟点点头:“这琉璃杯盏可穿透杯身看见杯中酒水。”她弯腰又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壶酒,满面春风道:“和这葡萄酿最是相配。”   看着面前的葡萄酒玻璃杯似的杯盏, 苏眠月不免想起了现代的配置。   来到此地她也算喝过许多酒了,除了高度白酒和黄酒,其他如什么桃花酒桂花酿她也尝了不少,倒是好奇起这葡萄酿来。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也是西域贩子?”   “是有人送上来给哥哥的。”华南烟笑道:“我看有好几壶, 就拿了一壶出来。”   “我以前就听过葡萄酿,说是波斯传来的圣品。一直以来只听过, 还未喝过呢!”   这不就是现代的红酒吗?苏眠月看着面前这两个好奇心极盛的少女,忽然也想起自己刚上大学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来了。   “敢情是你们两人找到好酒了, 想邀我共饮。”   三人相视一笑, 倒也心领神会。   酒入杯中的瞬间, 一股醇厚的葡萄酒香就逐渐弥漫开了。   澄清透亮的紫红色琥珀荡漾在杯中,轻抿一口醇厚的酒液悠然划过舌尖。   香醇的酒味让她颇有些惊喜,其他二人也是一副沉醉的模样, 三人就这样就着手中的杯盏在这偏院边喝边聊起来。   另一边闻绪风还未听完那几位夫人的谈话便找借口离场了。   华北啸见他似不高兴的模样,也连忙跟了上去。   “我之前就想说,虽然小时候也见过, 但是长大了还真不认得。”他想了想今日所见, 又联想了那日见到的场景,疑惑道:“不过元白同苏家的二姑娘自小就比我们亲密些。”   不说倒还好, 一说闻绪风瞥了他一眼, 表情说不上愉悦。   华北啸悻悻然, 刚准备再说什么,谁知遇上了不速之客。   “二位留步。”   一转身,就见那邵王正笑着看着他们。   闻绪风皱着眉头,感觉对方别有目的,果然就听见对方开口。   “本王有事,想要同闻侯单独聊聊。”   ——————   “所以说,还有冒泡儿的酒?”   苏眠月点点头:“冒气泡,上面还有一层泡沫的,那个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她们三个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苏眠月正努力会想着酒的名字,明显赶紧自己的脑子都转不动了。   那两人看她半天憋不出话来,着急道:“叫什么??”   苏眠月脑袋放空,眼神涣散,她就是想不起来那个词儿了。   她摇摇头,嘟嘟囔囔道:“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另外两人一副小醉猫的样子略有些不满,苏眠月皱着眉头,也感觉自己脑袋发晕,需要洗脸清醒清醒。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洗把脸。”   华南烟和闻语鸢点点头,还在往杯里倒着酒。   那壶葡萄酿早就喝光了,她们后来有悄悄拿了些来,眼下都不知喝了几壶了。   苏眠月原本白皙得脸此时都泛着红晕,脑袋也晕晕沉沉得不清醒,站起身子走起路都慢吞吞的,稍微走快一些就天旋地转。   眼下许多人都在那大戏台子下听着戏,四周除了几个来来往往的奴仆就没什么人了。   她七拐八拐的,也不知自己拐进了哪个庭院,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苏眠月刚想上千问路,岂料刚走进,就忽然看清楚了那二人的长相。   这不是卫玉棠吗?   她的醉意消散了一般,那两人一副相熟模样,像是在说写什么。   而另一男子,正是这府上她刚见过的华北啸。   苏眠月好奇地远远看着,眼下四周无人,虽听不清,可始终感觉到对方在争吵不休些什么。   她倒是意外卫玉棠这么温婉的大家闺秀还能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   这边她还惊讶着,对面说着说着,便突然间肢体接触,拥抱起来。   此情此景,再迟钝也能看出二人关系不简单。   苏眠月忽然生出一种窥探他人私情的感觉,于是匆忙转身,逃离现场。   可她毕竟喝了酒,刚拐出院子走上长廊,便不下心撞倒了一个家仆。   “哎呦!”   手中的茶壶杯盏碎落一地,那热茶也破湿了她的衣裳。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苏眠月见满地的碎瓷片,有些慌张地帮对方收着。   那家仆一看对方这身打扮就知对方是今日的宴客,也慌忙蹲下收拾。   “无妨无妨,小的来收就好!”   苏眠月手正笨拙地帮忙收着,捡着捡着,不小心被锋利的碎瓷片刮伤了手。   “当心!”   她喝了酒,反应也有些慢,只感觉手指传来了一阵酥麻,便后知后觉伸回手,才发现鲜红的血液正缓缓流出。   那家仆见状颇有些担心:“小的去给小姐寻些药来了,您先在此稍等片刻。”   “发生何事?”   荀元白适时出现,他看着蹲在地上的苏眠月还有满地狼藉,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怎会这样?”   苏眠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道:“元白哥?”   荀元白靠近了才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他苦笑责备道:“你呀,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别处喝酒去了。”   苏眠月没回答,摇摇头,又点点头。   见她这副模样荀元白叹了一口气,将她一把拉起,转身对那家仆说道:“去让人备点金创药来。”   那家仆着急忙慌的,也怕得罪这些贵客,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先去寻药了。   收拾完伤口荀元白才发现她手上的口子还不小,纵然他手法娴熟,还是疼得她时不时哼几声。   苏眠月只觉得又晕又困,哪怕手上伤口刺痛也没法让她完全清醒,只半闭着双眼将下巴搭在另一只手臂上。   荀元白刚包扎好,抬眼便看见苏眠月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像要昏睡在桌上似的。   他哑然失笑,看着那通红迷糊的模样,开口道:“无论多大,你始终都是小孩儿模样。”   苏眠月手上伤口包扎好就没那么疼了,那酒后劲大,她此刻晕晕沉沉只想打盹儿,压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荀元白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为何就飘到了许多年前。   无论人长多大,始终怀念过往时光。   看着对方几乎要酣睡过去的模样,他叹了口气。   以他的身份要将她带走终归是不方便的,便起身,正准备叫醒她。   “你们在做什么?”   荀元白一回头,便见闻绪风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笑道:“你来得正好。”他下巴点了点还在熟睡中的苏眠月,轻声道:“这丫头不知在何处偷酒喝,睡着了,你看着她,我去找苏家的人来。”   闻绪风看了看趴在桌上正睡得香的苏眠月,看到了对方手上的伤,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喝醉了撞到了人,捡瓷片的时候伤着了。”   闻绪风走了上来,认真查看着苏眠月手上的伤。荀元白看着他这幅模样,口中的话突然就停在嘴边不知该如何说。   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苏眠月已然睡了过去,闻绪风看着她手上的伤,还是没忍住心疼起来。   只是就如此放任她睡在此地也不是办法,便想着先将她叫醒,醒醒神。   “起来了,苏眠月。”   底下人只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   闻绪风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蛋,莫名觉得可爱,伸手就捏了捏。   “还不起来?别待会儿让人看到你这副模样。”   手上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外边天气冷,她的脸蛋却暖呼呼的,手感极佳。   苏眠月感受到脸上的痛觉终于有醒来的迹象。   她摆摆手,正打算将脑袋埋在自己臂弯下,岂料手臂一放空差点摔了下来。好在闻绪风一个手疾眼快,坐在她旁边将她揽在怀中。   若是她此刻清醒,说不定能听到此刻对方的心跳声。   闻绪风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低头小声对着怀中温软如玉的人说道:“快醒来,不然你清醒之后会后悔。”   怀中人没有清醒的趋势,倒是嘴上嘟嘟囔囔的,说话都不清楚。   “嗯,让我再睡一会儿。”   闻绪风看着怀中人,嘴角都扬了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此刻他的神情是多么柔软,任凭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他能露出来的表情。   这姿势实在不舒服,苏眠月又将手搭在了桌子上,嘴上也呢喃着。   “让我睡会儿。”   “元白哥。”   听清对方所说后,闻绪风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他缓缓将那人拉起,闷声道:“你叫我什么?”   苏眠月像是没听到一样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对方太用力,一不小心拉扯到了她的伤口。   “疼……”   苏眠月低叫了一声,闻绪风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她的手。   他看着身下的人,一时间五味陈杂,心中翻腾的潮水像是瞬间结成了冰。   他不明白,为何不论何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他。 第75章 回忆   城北慈山寺后方有小平山头, 山涧种满了梅花。   相传前朝之时此地住了一对痴情眷侣。那女子甚爱梅,因而常在院门前栽梅。男子常陪她相伴坐于门前,二人便在这一年年梅花盛开的季节相厮相守。   直到有一年那女子病逝, 男子痛心疾首, 将其葬于梅花下。而后在这漫山遍野种满了梅,不久便遁入空门。   山脚下是兵家常用与练武之地, 苏眠月时常跟着她兄长来此处。   她一直很乖巧,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着就能看一日,像是看不腻一般。   只是今日她来到演武场才发现,自己的哥哥并不在。   演武场今日并不在此练习, 只留下了一些人在射箭场。   苏眠月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从苏府来此处并不算近, 白跑一趟总是让人有几分沮丧。   “月儿?”   她抬头,看到来人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元白哥哥!!”   荀元白笑着, 一把抱住了朝他奔来的小白团子。   苏眠月靠在荀元白身上, 对方身上所著和她兄长一样, 连怀抱都有有几分相似。   “今日你怎么来了?桓阳没说么,今日他要同师傅去别处。”   她摇摇头,瘪瘪嘴道:“哥哥没说。来一趟好累, 我不想回去。”   荀元白笑笑,将她放下,弯下身子宠溺地看着她道:“那今日陪我们去后山摘梅花好不好?”   冻得通红的脸瞬间又笑了起来, 她猛地点点头, 小小的手就被荀元白包入掌中,牵着走进了射箭场。   射箭场是他们几个最爱待的地方。   她一进来, 原本还拉着弓的闻绪风就立马看见了。   一向爱穿粉嫩衣裳的苏眠月今日却披了一件深色披帛, 面上用银针绣着花纹, 边缘缝着雪白的狐毛,更衬得她皮肤雪白细腻,粉雕玉琢似的。   荀元白拍拍手:“可以走了,师叔,带着月儿一块儿吧。”   今日不练习,本就是休息的时日,练习场除了几个只能驻留在远处的将士,几个师叔都不在。他们听闻师娘要来此地,得知她爱梅,一行人便准备去后山走走猎猎冬,再摘些梅花来。   那一同练习的哥哥们平日里就欣赏苏桓阳,苏眠月也讨喜,所以大家也对她疼爱。   一旁的荀元贞倒是不乐意了,嘟囔道:“她去做什么,慢慢吞吞的只会耽误事儿。”   他也不是来训练的,只是和苏眠月一样,会来看看着演武场。只是来得不如苏眠月频繁。   “元贞,怎么说话。”   苏眠月看着在一旁泼着冷水的荀元贞,对方和自己一样大,却老是拆自己台。   “我怎么耽误事,我可比你强多了。”   “你怎么比我强多了?这么大了走路还要人牵着呢!”   “你不被人牵?没人想牵你而已。”   荀元贞的确讨厌自己的哥哥老是放下他去宠着苏眠月,愤愤道:“你去了能做什么?只会缠着长兄。”   苏眠月一边手上拉着荀元白的衣角,一边对着荀元贞哼哼道:“我射箭可比你好多了,真丢脸,十支箭一支也射不到红心。”   “你……”   荀元贞气得抓狂,一旁的几个兄长看这两小儿斗嘴倒是笑得打滚。   “元贞啊,这点你确实要承认,的确技不如人。”   “哈哈哈哈哈哈……”   闻绪风比几个兄长小,又比他们俩人大,却成熟许多,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荀元白笑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那后山路虽多,但不险峻。平日里走多了他们也熟悉了,便想着几人一人带着一个小一点的弟弟,分开前行,山鞍上见。   荀元贞看着荀元白又要拉着苏眠月,不甘心道:“长兄刚刚答应了要同我一起的!”   他好不容易能趁着荀元白不用训练来一趟和长兄玩,自然不甘心自己被抛给别人。   荀元白看着自家弟弟赌气愤怒的模样,苏眠月还没哭呢,他眼里就开始揣满了泪水。   他颇有些头疼,自己一向也是当苏桓阳的妹妹为自己的妹妹,觉得照顾她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可荀元贞也是他亲弟弟,自己这段时日太过忙碌,也的确没有好好陪他。   虽平日里她总是和荀元贞斗嘴,可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模样,小小的苏眠月也有些心软了。   “我来带着妹妹吧。”   荀元白一愣,转身发现闻绪风定定地看着他。   “绪风你自己都要人带着……”   “我不用。原本这次我就没打算让师兄们带我。”闻绪风本就比同龄人高,虽比他小,但是成熟稳重,反倒不像弟弟,更像他们这些哥哥。   荀元白看着,他们这几个人刚好每人带着一个小辈,本来也够。若是苏眠月一来,连带着闻绪风的话难免有人要一带三了。   只是闻绪风的确有能力独行,今日雪停得早,后山路虽多但是也好走,地形地势他们也再熟悉不过。   “那绪风,这回你就试试带着眠月,最大那条路留给你们走。”   苏眠月见状,有些不高兴,她看了看闻绪风,又看了看荀元白,委委屈屈嘀咕道:“可是我也想和元白哥哥一块儿…”   闻绪风看她的小手悄悄使劲抓着荀元白的衣角,心中说不上的酸涩。   荀元贞看着自己的哥哥因为苏眠月这话有些动摇,便哭得更是大声了。   见他这副模样,荀元白叹了一口气,俯身对苏眠月道:“月儿乖,这回先跟着绪风哥哥,他射箭可厉害了,肯定能猎到小兔子。哥哥手前些日子伤着了,恐怕不能拉弓。”   苏眠月闻言,颇为担心地看着他。荀元白抚了抚她的额发,轻声道:“好吗?”   她转头看向闻绪风,对视上的一瞬间闻绪风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那好,我跟着侯爷哥哥。”说罢她又看了一眼荀元贞哭着皱着的小脸,便朝闻绪风走去。   闻绪风看着她松开荀元白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踱步到自己身边。   今天不知为何是要冷一些,她鼻尖和脸颊都有些红红的。   可她皮肤白皙胜雪,那双眼睛圆骨碌的,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很是可爱。   她笑了笑,好像作出了决定后就忘记了方才的踟蹰,殷红的小嘴轻启。   “侯爷哥哥。”   他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眼神不知为何似是不愿对视一般有些躲闪。   好在天气冷,他的脸本就冻得有些通红。   于是几人就这样走上了后山。   这后山是他们常用来散心的地方,闻绪风自然再熟悉不过。   即便是让他带着一个苏眠月,走在宽敞的大路上依旧没有什么阻碍。   苏眠月右手拿着一个篮子,左手还背着为她特制的小弓箭。   闻绪风本就沉默寡言,苏眠月也像是知道他的性子一般,只安安静静走在他旁边。   只是她还是挨不住无聊,总爱往一些大石头上踏去。   忽然她脚边一滑,差点摔倒。   “小心。”   闻绪风稳稳地护住了她:“别走石头,好好走路。”   苏眠月抬头看着他,颇有些乖巧地点点头。尔后手又十分顺其自然地牵住了对方。   感受到掌心的温热,闻绪风觉得指尖隐隐有些酥麻感。他紧紧握着钻在他手心里的小手,明显感觉身边人看起来也放松不少。   “侯爷哥哥的弓箭也是师傅做的吗?”   “那天哥哥吃了师傅打得野兔吗?”   “我听说这山头有好多梅花,怎么我们现在还没见着?”   “走到山鞍要多久?哥哥之前来过吗?”   闻绪风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平日里若是其他人在,他大概也是懒得开口的。但今日他倒是有耐性,一个个给她解答着。   苏眠月看闻绪风也没有自己想的这么高冷,便越说越带劲,好奇道:“那侯府只有侯爷哥哥一个小辈,哥哥不会感到孤独吗?”   闻绪风闻言愣了愣。   孤独?   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好像确实,除了在演武场,他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人。   忽然身边的人抽出了自己的手,指了指不远处惊呼道:“是寒莓!”   闻绪风闻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几株残存的灌木丛林顽强地生长在雪中,枝叶上长着红红艳艳的果子,煞是显眼。   不过那位置在大崖石旁,下面是干涸的溪石。虽不高,但是对他们这种小孩儿来说也算危险。   “我好久没吃了,感觉上一次吃是好久好久以前,哥哥摘给我的!”   苏眠月笑着,这红彤彤的寒莓倒是蕴藏了她温暖的回忆。   闻绪风看着她脸上的欣喜,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喜悦。便又转头看着那寒莓,抬脚走去。   “侯爷哥哥?侯爷哥哥别去。”苏眠月拉着他的衣角,对方立马回头看着她。   “那个地方不好,会摔下来的。”   看着对方担心的模样,闻绪风不知为何有莫名的满足。   他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柔和了下来,笑笑道:“无妨,不碍事。”   苏眠月见他还是要上前,便连忙跟了上去。   闻绪风手脚利索,三两下便爬到那崖石旁。   终归是雪天,连石头也冻得像冰块一样。   他一脚踏上旁边的土坡,右手使劲往那寒莓伸去,刚好能够着。   苏眠月一边担心地看着他,一边看到采到手的寒莓兴奋不已:“摘到了摘到了!真厉害!”   胸口贴着崖石,冷得有些发疼。闻绪风咬咬牙,又伸手抓住了一株,将那红彤彤的果子薅了下来。   待到手能够着的地方摘得差不多了,他回头,正对上满脸兴奋的苏眠月,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苏眠月抬头,看到面前人的笑容,有些出了神。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日里严肃得像小大人的哥哥也能有如此温柔的笑容。   忽然间,可慢慢下来的闻绪风却一个脚滑,重重地摔到了她的脚边。 第76章 回忆(二)   “要不然, 我们歇一会儿?”   苏眠月右手扶着浑身上下略有些狼狈的闻绪风,小心翼翼问道,左手还那这他摘的红彤彤的果子。   闻绪风不言语, 脚腕上的钝痛像在提醒他方才的鲁莽。   他觉得有些燥得慌, 闷闷道:“我没事,可以走。”   看着苏眠月担心的小表情, 闻绪风害怕自己稍微表现得软弱些,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特别是被拿去和那英明神武的荀元白苏桓朗一行人对比。   苏眠月虽小小年纪天真单纯,可也心思细腻, 自然看出了对方的窘迫。   她四周看着,忽然看到了一处适合坐下歇息的的大石。   她捶了捶腰, 小声道:“可是我累了。”   闻绪风看着她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顿了顿开口道:“那我们坐下歇息会儿。”   她瞬间笑了起来, 高兴地点了点头, 二人便靠着旁边的大石头坐下休息了起来。   苏眠月低头认真看着闻绪风的脚踝, 一脱鞋袜就发现那处肿得厉害。   她内疚地看着手中的果子,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闻绪风,便伸手将那红软的果子放到了他嘴边。   “给, 尝尝。”   闻绪风愣了一下,他看着嘴边的红果子,又望向苏眠月。   她笑笑, 又将那果子靠近, 说道:“你好不容易摘来的。”   他看着对方的笑容,低头张口。   那果子看似虽红, 可是味道却有些酸, 他没忍住被酸得皱起了眉。   苏眠月看到他的反应一愣:“很酸吗?”   还未等对方来得及反应, 便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唔唔唔!!”   闻绪风看她被酸得皱起的小脸,没忍住笑道:“我刚准备说。”   那酸乎劲儿太大,她酸得眼角都泛红,眼泪差点都出来了,看着闻绪风说道:“我之前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手中的酸果子又看了看闻绪风的腿,内疚道:“都怪我,竟为了这酸果儿害你受伤。”   闻绪风看着她,方才还整齐的鬓发现在已经稍有些凌乱,只是那张小脸还是白白净净的,倒是多了几分脆弱神色。   他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眼神,余光却看到了不远处的梅花。   他抬了抬下巴,开口道:“看。”   苏眠月有些疑惑地回头,竟看到后头有一株开得盛大的白梅。   “是梅花!”   她欣喜地起身,还没忘记此行还要摘梅,刚准备过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转身想要将闻绪风扶起。   “不用管我。”闻绪风看着她,眼神尽是柔和之色:“你去吧。”   苏眠月微怔,尔后又笑道:“好,那你在此处等我。”   她脚步明显欢快了起来,玄色的狐毛缎子抖落了几段雪屑,便亦步亦趋往那株白梅走去。   那梅花枝头开得正旺,崎岖的枝干被雪压得低低的,在银装素裹的山前像纸上随手画出来的一般,颇有意境。   她的身影越靠越近,最终小小的身子站在梅花下,及腰的青丝在这白雪间格外显眼。她踮起脚尖,伸手触及一低垂的枝桠,俯首细嗅那雪梅芬芳。   尔后,天边飘起了小雪,稀稀落落的雪花轻如鹅毛,洋洋洒洒飘散在山间。   一粒成型的雪花飘在了她捻着梅枝的手上,苏眠月颇为惊喜地朝闻绪风笑着,惊喜道:“下雪了!”   闻绪风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脚腕上的疼痛让他面色苍白,可看向她的眼神仍旧不经意流露出柔和之色。   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此刻,此番情景,他日后定会怀念。   回府后他难免修养了几日。   这几日雪大地滑,闻锷也明令禁止他踏出府门半步,只让他安心养着。   他百无聊赖地在院中看著书,忽然听下人来报有人登门造访。   他倒也不甚在意,这几日来看他的人并不少。   “谁?”   “说是苏府家的二姑娘。”   他还在翻著书页的手停顿在空中,顷刻便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   “唉,小侯爷!当心脚!”   今日雪也不小,白花花的鹅毛大雪飞扬着,他脚上的伤虽疼却不至于让他连走动都做不到。   于是他刚进堂间,便看见苏眠月一脸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他。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白绒绒的狐毛缎帛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皙粉嫩的脸蛋露出讶异之色,圆圆的两只大眼睛满轱辘轱辘地看着他。   “侯爷哥哥这是好了吗?”   闻绪风听闻此言只得站直了身子,就近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轻咳一声,故作正经道:“尚好,这几日恢复了许多。”   苏眠月也没多想,只一把从椅子上下来,从旁边的桌子上端着一碟糕点。   她还小,那碟子端起来略有些费劲,走到闻绪风身旁还未来得及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今日姨母做了栗子糕,我在旁边看着,也帮忙捏了几个。”   她笑着,眼中尽是期待,看着闻绪风说道:“你尝尝。”   闻绪风一愣,他低头看着手中白瓷碟盘上放着的几块糕点。   淡淡的栗香飘散着,浅褐色的糕点被砌成了梅花状。   他抬头,却看见苏眠月正笑着看他。   那是让人很难忘记的笑容。   他不记得那日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只记得她话很多,说着怎么做栗子糕。又记得她问他疼不疼,说会再来看他。   再后来雪下大了,苏府很快便寻人将她接走了。   他盯着那白瓷盘中的梅花栗子糕,不知不觉就看了好久。   -----   “你这丫头,真是人我不省心。”   苏眠月低着头,老老实实接受着祖母的训斥。   她已经不大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不过是葡萄酒,她怎么能想到后劲如此之大。   可她后来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能喝酒的是她在现代的身子,可不是苏二姑娘。   她颇有些懊恼,甚是觉得丢人。   “也多亏是你哥哥悄悄将你送回来的,若是让其他人看见,可不知会怎么笑话你。”   苏老夫人看着她这副认错的模样,不忍说话太重,可又怕说太重让她觉得委屈,便说着说着,语气就软了下来。   苏眠月听出祖母态度缓和了下来,便蹲下身子,握住祖母的手,认错撒娇。   “是孙女错了,孙女再也不敢了。那葡萄酿酒味不重,我们以为同香饮子差不多,便多喝了些。”   她拉着祖母的手,低头蹭了几下,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老夫人,轻声道:“下次真的不会了。”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间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叹了一口气。   “都快嫁人了,还像小孩儿一样。”   见对方像是原谅了自己,苏眠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埋在她膝间笑得更是开心。   “在祖母面前,我一直都是小孩。”   老夫人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小时候在江东老家没怎么看你,不曾想这么快,你就要嫁出门了。”   苏眠月安安静静听着,不知为何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人,鼻头有些发酸。   “前些日子国公府夫人也找过我。如今那小侯爷也是时候成家稳下来了,一年半年的,差别不大。”她看着苏眠月乖巧的模样,轻声道:“那小侯爷这些日子你也常见,可是我们月儿的如意郎君?”   苏眠月闷着脑袋,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脸热,只小声道:“还成。”   老夫人看她这模样,便像是读出了她的心思,爽朗地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也有人陆续上来给宛儿说亲,你们姐妹两要是有好归属,去得好人家,我也放心了。”   苏眠月安安静静听着,心里不知为何五味陈杂。   不知道她现代的父母现在如何,真正的苏眠月又在何处。若是祖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苏眠月,她会怎么想?   她忽觉心头有难以消散的愁云,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在暗潮汹涌着。。   回院子的路上她遇见了苏晓宛,她看似倒是和平常无异,只是同刚来时遇见的她相比,明显病体消除许多。   二人间的隔阂也消除许多。   苏晓宛看了她一眼,眼神还是和往日一样有几分赌气。   可苏眠月却没有了同她斗嘴大眼瞪小眼的心思,开口问道:“听说最近有人来给你说亲事,可有遇到什么心仪之人。”   苏晓宛愣了一下,看了看苏眠月,说道:“不用在我面前装作一副姐姐的模样。”   “倒也不是装作姐姐的模样。”苏眠月见她这副样子,若无其事道:“不过随口问问,你不说也无妨。”   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和侯爷呢,准备何日成婚。”   “或许是明年吧。”   苏眠月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好奇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却一直想不起来。那日落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晓宛看着她,对方坦荡的模样的确挑不出任何错处。   她顿了顿,缓缓开口:“不管你现在失去的记忆还会不会想起,但是那日我的确是被你推入水中。”   苏眠月皱了皱眉头,看着她。   对方倒毫不心虚,对视着说道:“你言而无信在先,我气急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是想抓你一把,谁知你顺手将我推入了水中。”   她抿了抿唇,无语道:“不过你也算是有良心的,还知跳下来救我。”   “若非被他人发现,你我恐怕都要溺亡于湖边了。”   苏眠月看着她颇有一些意外:“或许,我当时是真的不小心。”   苏晓宛不可置否,她当然知道苏眠月并无害她之心。不是喜欢她在意她,反倒是根本不在乎,所以也不屑于害她。   “可是你当时说了,你喜欢侯爷。”   苏眠月心头一震,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晓宛苦笑着,像是回到了那日午后,苏眠月焦急的模样还在她面前。   “你说你后悔了。”   “你喜欢他。” 第77章 碰瓷   想起那日苏晓宛所言, 她时常陷入沉思。   “我第一次见你如此失态,说不想放弃同侯府的婚约。”   “之前你和我说不会嫁入侯府我就将信将疑,当时你踟蹰难安的模样我就知你必定出尔反尔。”   “我本不该信你的, 是我一时糊涂才抱有希望, 听进了你的戏言。”   苏眠月来来回回翻着手中的那几本日记,泛黄的纸页已然有些脆弱, 日记也在好几年前戛然而止了,她琢磨不透这苏二姑娘。   若是喜欢荀元白,怎么在苏晓宛口中又那么急切想要挽留同闻绪风的婚约呢。   怜心正替她整理着被褥,一转头便看见她在出神。   “小姐, 您在想什么呢?”   看着她手边还留着一盏温酒,怜心嗔怪道:“小姐这些日子啊还是少喝酒, 酒虽暖身,可也误事。”   苏眠月点点头, 好奇道:“怜心, 那日在华府是谁将我送来的?”   “自然是大公子了, 发现小姐喝醉了便悄悄让人送上了马车先回府了。”   怜心想着那日的场景,苦笑道:“许是怕苏府面上挂不去,那华夫人说她家小姐和侯府的堂小姐也醉了。小姐, 是真的吗?”   苏眠月尴尬点点头,想来自己醉成这副模样,她们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是得去看看。   她愣了愣, 又想起那日迷迷糊糊记得撞见卫玉棠同那男子的私会。   若非她喝醉了出现幻觉,那男子应是华北啸无疑。   想起苏晓宛此前所言, 莫非真是她误会。闻绪风和卫玉棠或许的确没有其他暧昧的关系。   细想一番那段时日她的确对闻绪风动了心。   动了心, 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闻绪风和华北啸倒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或许当初连和卫玉棠私下所谈的内容都是华北啸。   她点点头像是理顺了什么一般,心中有大石放下。   一旁的怜心替她换上了热茶,看着她手边泛黄的日记说道:“这簿子看起来有些年日了,也不知小姐何时写的。”   “嗯,倒像是有些年头了。”   “不知道上面写的小姐还记不记得。这么些年过去了,小姐性子也不似从前了,记忆也不知何时能找回…”   听闻此言她有些愣了愣神,总觉得有什么要想清楚了,可是偏偏她硬是偏偏想不通顺。   华府一宴过后八珍馆果然更声名鹊起,生意越发好了起来。连之前还迟迟未定的吴家乳酪,这下也二话不说便确定联名美食。   于是馆中风风火火地开售了一批牛乳类的甜点,一时间人气甚旺。   汤汤水水的如桂花炖奶、乳香鸡蛋醪糟;随手拈来的如牛乳小方、牛乳红豆糯米糕……八珍馆也越来越有巧思倍出的名头,结结实实添了一波知名度。   想到那日喝醉酒的模样,苏眠月便想着去看看那二人。于是便让怜心装了一些新鲜吃食来了一趟华府。   那次喝醉后她也不知后来她们是如何收场的。   “我可被训斥了一同,再也不敢了。”   华南烟哀嚎着,她完全不知那酒会越喝越上头,不知不觉便饮下了许多。   她低头喝着苏眠月带来的牛乳鸡蛋醪糟,笑着道:“依我看,这鸡蛋醪糟的酒香就很是馋人。不过那晚的葡萄酿,味道也真不错。”   苏眠月笑了笑:“酒虽好,贪杯便误事了。我还以为语鸢在你这呢,她如何了?”   华南烟点点头,又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听说她昨夜不甚落水了,眼下该是生病了。”   “落水?”   苏眠月有些担心道:“怎会落水呢?”   对方摇摇头,神色里也是担忧:“看来以后这酒可是再也不能喝了。”   苏眠月有些不解,即便是喝醉了,闻绪风也不可能照顾不好闻语鸢。   于是二人便收拾一番,打算直接去侯府探望探望。谁知刚要途径大堂,就听到堂内有人在谈话。   “这黎经也是个实打实会打算盘的,我看这回他女儿的嫁娶恐怕是有着落了。”   “只可惜了,侯爷的婚事……”   “身在其中,在所难免。”   听闻此言她隐约觉察有些不对劲,只是堂前正说着话的华夫人发现了她,便立马噤声转移话题,笑着同她打着招呼。   “苏姑娘来了?”   苏眠月点点头:“华夫人安好。”   对方看着华南烟,笑道:“又去找语鸢?可早些回来。”   华南烟点点头:“女儿明白。”   去侯府的路上她心头始终在琢磨方才听到的一席话,心中总觉得惴惴难安。   想来这段时日她也不知前段时日的朝堂变故是否结束,闻绪风是否还身处险境。   谁知快到侯府门口时,她们便看见黎柔儿从侯府出来的身影。   “黎柔儿?”华南烟颇有些疑惑道:“她来侯府做什么?”   苏眠月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马,更觉疑云重重。   “苏小姐来了!”那家仆已然熟络,和怜心也都熟悉地打着招呼:“华小姐也来了?里面请。”   她们一进侯府,便看到闻绪风在堂前,一身便服装扮,像是要出门。   “侯爷。”   “侯爷。”   闻绪风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苏眠月同他对视上时被对方眼中的淡漠震得一愣。   “侯爷这是要出去?”   闻绪风点点头,开口道:“语鸢身体不适,待客不周,二位请自便,本王便不长留了。”   苏眠月见他态度冷淡,全然与这段时日不同,便条件反射拉住他转身而去的衣角。   “等等…”   闻绪风止住脚步,转身回头。   苏眠月看着他,眼中尽是关心和疑惑,说道:“可是发生了何事?语鸢怎会落水?”   华南烟也奇怪道:“是呀,按理说即便是醉酒,府上肯定也有人找看着,语鸢怎么会落水呢?”   闻绪风心口发紧,他扯了扯衣角,看向苏眠月这副模样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时日语鸢会被送回老家,去她爹娘身边。她在京城这段时日,有劳二位照顾了。”   “怎么这么突然?”   华南烟有些惊讶,即便是要回去,闻语鸢也断不会不同她商量。   况且她们曾经相约在京城过新元,元宵花灯还约了一起看,怎的突然就要走了。   闻绪风并未多言,只让她们好生探望,便准备离开。   不知为何苏眠月看他的表情总觉得这几日必然发生了什么,便一时着急喊住了他:“闻绪风。”   她看着闻绪风不知何时又恢复成深邃湖面的双眼,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怔,只摇摇头。   “无事发生,不必多想。”   苏眠月看着对方平静如水的神情,知对方若是不愿说,自己再怎么逼问也不可能从对方口中撬出半个字。   因闻语鸢生病昏昏沉沉睡着,她和华南烟也不愿打扰将她叫醒,倒是很快便从侯府出来了。   这几日她始终觉得隐隐不安,可八珍馆近来实在太过忙碌,她也无暇顾及其他。   天越发冷了起来,冬至来临,八珍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二楼也常常座无虚席。他们这几日还在商议着,想要多找几个人来招呼着。   “掌柜的在吗!?这是人能吃的!?”   苏眠月正在后厨和许其商讨新样式,哪知大堂内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她皱着眉,放下手中的纸笔就走了出去。   刚到大堂,便见一坐在门边的男子,指着碗中的东西吵吵嚷嚷的,旁边的翠菱和三掌在一旁安抚着。   “重上就完事?这么大的馆子就这点能耐?”   四周已经慢慢开始聚集了看热闹的人,他坐在门边,连外头的人都被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苏眠月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对着那客官轻声问道:“我是掌柜,这是怎么了?”   那客官看了她一眼有些愣了愣,尔后便指着桌上的桂花麻薯大声说道:“这麻薯里头怎么还混着苍蝇?这让人怎么吃?八珍馆后厨是有多脏,才会让这么大的苍蝇混杂在麻薯里?”   一时之间四周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原本在一旁排队打算买吃食的人也驻足围观着。   她走进桌边端起那碗麻薯认真看着。   雪白的麻薯被桂花蜜浸染得颇有食欲,可中间夹着的那硕大的苍蝇,确实让人瞬间食欲全无。   她摆了摆手,让许其过来看。   许其只看了几眼,苏眠月就知道他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麻薯需要慢慢捶打,捶打好分装进碗中也一直都是白花花的模样,哪怕浇了桂花蜜酱若是上头出现什么苍蝇蚂蚁一类很快便会发觉。这黄豆大的苍蝇万不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夹杂在其中他们还没发现。   对方一上来也是直直攻击着整个八珍馆,倒是让苏眠月不免多警觉了几分。   “实在是抱歉,馆中会为您提供一碗新的。这位公子,八珍馆的厨房一直都干净整洁,这么大的苍蝇的确不可能出现。”   那客官倒是一脸怒气冲冲,嚷嚷道:“那这苍蝇你如何解释?厨房不脏哪来的苍蝇!?”   苏眠月笑笑:“这点我也很是疑惑。”   她拿起那碗,将夹杂着苍蝇的那块麻薯夹了出来。   “八珍馆的麻薯,为追求口感,都是用蒸熟的糯米一下一下打出来的。碗底瓷白,糯米洁白,若是出现这么大的苍蝇,必然也会被发现。”   她靠近端详着那苍蝇,倒是完完整整肢体健全的模样。   “要是在后厨就进去了,这苍蝇早被锤打得浑身稀烂。即便是打上来装好了飞进来的,也应是在面上,而不是夹存在麻薯中。”   她抬头,看向那已经有点心虚的客官。   “可它却如此完整,像是刚钻进去一般。” 第78章 化险为夷   “你!!”   那客官有些恼羞成怒, 四周围观的民众们无不觉得苏眠月这一说法有道理。   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不知何时来了几个衙门的人。   带头的官兵一同巡视,看着他们这边高声问道:“都围在门口做什么?”   几位官爷疏通着人流, 他们一行人不来倒好, 一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发生何事?”   他们来的这时机倒是巧, 刚好她正愁如何找个第三方来解决矛盾。   苏眠月瞥眼,见那客官眼神躲闪的模样,便知此人绝对来者不善,于是先发制人坦荡说道:“官爷来得正好, 这位客官说我馆中吃食有污糟之物,现您来了, 刚好可以帮忙辨别一番主持公道。”   那官爷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那个客官。   “吃出了什么?”   许是那官爷的确是有些威严, 那人讲话气焰都没先前嚣张了   “苍蝇。”   “苍蝇?”   那官爷低头看了看那碗桂花麻薯, 其中一块被单独夹出来的有一只豆儿大的苍蝇。虽然平日里苍蝇自然是有的, 只是这大冬天,这么大的苍蝇出现在吃食中确实恶心。   苏眠月见状,便只好又如方才那般解释了一番。   那闹事的客官闻言脸都长得通红, 责怪道:“你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谁在外面吃饭要带苍蝇,休想将错怪于我身上!!”   苏眠月看他仍然一副不折不挠的模样, 一时间也有些头疼。   那官爷倒也是个通情理的, 说道:“既你说的的确确是从这碗中吃来的,那你如何解释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对方听闻此言也一时语塞, 局面竟又悄然僵持了下来。   “我可以作证。”   众人回头, 只见一摊贩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八珍馆这边也算热闹, 平日里街边来来往往的摊档也多。她有时间或者好奇的时候也会逛逛买买,而这人是最近在八珍馆门口卖烤芋头的,她光顾过一两回,倒也算眼熟。   那摊贩指着那个客官,说道:“就在他腰便的钱袋儿里,我看到他掏出了一小包东西,鬼鬼祟祟地混在了碗中。”   众人哗然,大家的眼神一时间都聚集在了他腰间的锦囊上。   苏眠月也转头看着他,只见那客官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随后逃也似的想直接从栏杆旁跃出去。   “站住!抓住他!!!!”   现场人多,官兵们身手也算矫健,那人根本跑不了多远就被抓住了。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不早了。好在事情解决得快,在场的人也多,倒也没给八珍馆带来多大麻烦。   苏眠月给方才带头的官爷们都倒了盏热乳茶,诚恳地谢道:“真的多亏官爷及时出现了,否则遇上这种情况,我还真不知最后该如何解决。”   那官爷摆摆手:“这些也都是我们该做的。年关在即,总有人动歪心思。”   苏眠月笑笑,又将手中热茶递给了那摊贩:“这次真的多谢您了,若非您亲眼目睹,恐怕八珍馆一时间也难以自证清白。”   那摊贩颇为腼腆地笑笑:“不用不用,只是方才没有官爷我也不敢贸然上前,所以略有些耽误了。”   “不耽误不耽误。还是得多亏您站了出来。”   那带头的官爷四处看了看八珍馆的周遭环境,装潢倒是开阔大气的,来客也不少。   “不过苏掌柜,还是得找些看起来魁梧的人帮忙看看店。虽我信城中无人敢放肆,但终究有备无患。”   苏眠月笑笑点了点头。   他们最近还讨论着多找些人,如今看来是必须要找了。   那官爷喝着手中的热茶,随口道:“我有几个弟兄,虽不是什么官兵,但干过苦力活,身材魁梧,眼下也正寻些差事。若苏掌柜不嫌弃,可以给他们赏口饭吃。”   苏眠月一听,欣喜道:“那自然是好的!我们这几日也正想着,生意越来越好,终归是要多找些人的。若是官爷介绍的人,我自然再放心不过。”   于是二人又聊了一番,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次日她来店里同其他人提起了此事,大家都一致赞成。   不过许其倒是不解,他颇有些奇怪道:“说来昨日那回也蹊跷,原本就有许多人忌惮八珍馆同侯府国公府的交情而不敢得罪,怎么会有人光天化日下来这一出呢。”   “听昨日那人的口音,许是外地的,刚来不了解吧。”   “若非那几个官爷,还不知要扯皮拉筋多久呢。”   苏眠月叹了口气,今日的突发状况倒是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她刚想将新的糕点送去闻语鸢那儿,忽然又想起她已经离开京城。   太过突然,自己还未来得及再送送她,再去侯府时便被告知已经回了老家。   来到此处她也没多少朋友,闻语鸢算是难得又爱吃会吃和她能聊一块儿去的。她一走,只怕她和华南烟两人都失了许多趣味。   又想起那日闻绪风的模样,她心里始终生着一股闷气。   明明前些日子二人关系已经如此亲密,莫名其妙忽然又像回到了原点,真是阴晴不定。   正当她郁闷时,忽然视野中出现了一熟悉的物件。   一桌带着孩童的客人,其稚子手中正拿着一吃食。   浑圆的轮廓,镂空的的圆心。黄色的表面上方沾满了一层晶莹蜜糖,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她颇有些震惊。   “客官叨扰一下。”她颇有些礼貌地上前,指着那小孩手中的甜甜圈问道:“请问这是在何处买的呢?”   那客人倒也是个随和的,笑道:“这啊,是御芳阁新出的糕点。”   苏眠月一愣,最近刚和御芳阁有过过节,她自然不会忘。   这甜甜圈,她其实也有想过要做,只是她还没开始,却不想已经有人做了出来。   许其看了看,颇为感叹道:“这御芳阁也是的确心思巧妙,那糕点乍一看还猜不出是如何做的呢。”   “我之前提过的。”苏眠月眼神颇为沉重,轻声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许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苏眠月的确说过很多新的样式,只是他并未一一记下。   “不过这御芳阁的确有点东西。若是能和它联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苏眠月摇摇头苦笑道:“人家可看不上咱们,指望我们倒霉倒差不多。”   她此前的确不太了解御芳阁,不过经华府一事她对其再无好感。   不过虽然一直知道他们糕点做得好,可按照之前的认知,做的不过也是一些传统糕点。   这些日子城中也一直流传着“吃新八珍馆,尝旧御芳阁”的说辞,虽让八珍馆之并肩多少有些抬爱,可这也恰恰道出了两家店的特色。   一家新颖巧思,一家精巧传统。   所以这甜甜圈的出现,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于是这件事始终让她耿耿于怀,以至于怜心叫她,她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小姐?”   “嗯?怎么了?”   怜心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姐这几日实在是太过操劳,最近每日醒来都魂不守舍的。”   苏眠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倒也不是面色不好,就是略显疲态,的确是操劳了些。   怜心看着她这样,就认认真真给她梳了个看起来精神些的发髻。   在给苏眠月整理腰身的时候,更是感叹:“这些日子小姐的腰也细了,恐怕又瘦了不少。”   苏眠月低头,看着她往自己身上系着坠子。   那坠子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和闻绪风都有的玲珑玉骰。   看着这坠子,她心里又想起那日同闻绪风相见,再后来仿佛好久没看见他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想来是时候再去找他认真谈一谈。可想起那日他那副漠然的神情,又多少有些介怀。   “等等。”   苏眠月叫住了怜心,拿起了她手中匣子中的玉坠子。   那坠子闻绪风倒是三番几次说过不喜欢,这玉看起来也不似什么普通物件,此前也想过了解清楚,便想着拿去找苏晓宛问问。   苏府高堂内,苏晓宛看着那坠子,颇有些疑惑。   “不认得,这是你自己的物件,怎么会来问我。”   苏眠月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失去了记忆,所以才来看看你是否知道。”   苏晓宛看那云坠子倒也不像普通物件,只是多少觉着有些眼熟。   “两姐妹,在一块做什么呢?”   她们一转身,便看着老夫人正被人扶着慢慢走过来。   “祖母。”   “祖母。”   她们二人一同将她扶到座上,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俩孙女,心头也是高兴。   今日没下雪,倒是出了暖阳,天气怪好的。   “没做什么,只是孙女手上有一块玉佩,不知出自何处,便来问问妹妹。”   老夫人笑道:“你们姐妹倒是关系好的,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们二人甚是不合。如今也看,也算是姐妹情深了。”   苏眠月和苏晓宛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尴尬。   她们虽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要到姐妹情深,恐怕可远着呢。   “什么玉佩,让祖母看看?”   “嗯。”   苏眠月闻言连忙递出手中的玉坠子。老夫人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忽然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惊异。   “你从哪儿得来的?”   苏眠月愣了愣,茫然地摇了摇头。   “祖母可知其来历?”   老夫人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她,眼神意味深长。   “这是国公府的玉佩,只有荀氏之后方能佩戴。” 第79章 白玉往事   这几日未下雪, 可是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眠月心头压着一口气,她脚步飞快,身上早就换上了厚厚的披帛。只是再是保暖的衣物也捂不暖她此刻浑身寒意。   “荀氏子孙, 同苏府谈得上交情的也只有国公府。”   “按理说, 此玉应是元白将军或是元贞公子所收,是他们赠予你?”   “此玉有如信物, 下聘定情所用,若让人知你收下此礼,恐为外人道也。”   这些日子同荀元白的相处之下,她知道了不少儿时之事, 也愈发了解苏二姑娘的为人。甚至自诩清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她十余年短短的人生。   看着那几本泛黄的簿子, 也不过是以为少女单恋,怀春念旧罢了。   可若是荀元白骗了她, 她自然是要弄清楚。   替自己弄清楚, 也替苏二姑娘弄清楚, 既二人定情,为何又留她一人甘作他人妇。   “苏姑娘?”   国公府的人一看是她连忙将她迎了过来。   这一路她走得急,发梢也凌乱了些, 因而荀夫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颇有些诧异。   “荀夫人安好。”   “咳咳……”   她尽力压着心中的急切,方才一路走得太急,天气又冷难免岔了几分气。   荀夫人见她这副反常的模样, 便叹了一口气, 似是一下便知对方来意一般。   她命人给她倒了杯热茶,又轻拍了她后背。看着对方一副急迫的模样, 语重心长开口道:“未曾想消息传得如此之快。”   “我也和风儿说了, 既已延迟一回, 再延迟怕是遭人非议实在是不妥。”   苏眠月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荀夫人便接着叹道:“你们二人这婚事,越是往后延,越是变数多。原本闻府就这一个独子……”   “您是说,延迟婚事?”   荀夫人一怔:“你不是来说这事儿?”   看着苏眠月眼中疑惑的模样,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像是一不小心多说了些什么。   苏眠月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她不知为何闻绪风总是让他琢磨不透,常做些让她莫名其妙的事。   不是她多想嫁给闻绪风,是她不明白,为何他想延期便能延期想成亲便能成亲。明明是两个人的亲事,她却始终像个附属品一般任由闻绪风摆弄。她算什么呢,为何连共同商议的机会都没有。   “夫人,闻绪风为何延期?”   荀夫人看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一时间不知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   苏眠月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日在华将军府的听闻,轻声道:“是否和丞相府有关?”   听到对方这话,荀夫人脸色大变。苏眠月看此情景,一猜便知自己没说错。   朝堂政事她从不敢多问,她不愿自寻烦恼。她虽非这个时代的人,可也深知无论哪朝哪代政台之事皆非小事。若是一步错,便步步错,到时害的不仅是自己,还会连累整个苏府。   她自诩不能替闻绪风分担任何,只想着老老实实用自己的手艺和天赋将八珍馆做好便好,可也不愿自己受任何牵连。   “你无需忧心,这桩婚事定会履行。他只说延后并未提及其他,应是没有要悔婚的意愿……”   苏眠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苦笑着摇摇头:“荀夫人不必多言,我都懂。”   她怎么不懂,若要有所牺牲,那人只能是她。   想到那日祖母在她耳边苦口婆心的话,她知这桩婚事是祖母的寄托,希望她一个庶出的女儿也能嫁入好人家为人正室。在此地,女子漂泊如浮萍,连她娘亲一个如此独立而有能耐的人都甘为他人妾室。无父无母的苏二姑娘,又如何抵得住这风雨飘摇。   可说到底,她终究不是苏眠月。   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对方行了个礼。神色坚定不移,倒是看得荀夫人颇为忧心。   “月丫头……”   “晚辈有事,先行一步。打扰夫人了。”   说罢,便转身如她方才来时那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荀夫人看着她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闻绪风发生何事,但也听闻黎经曾向皇上赐婚,望其女能嫁入侯府。虽之后并无诏书,但近来也听闻他同丞相府有诸多理不清的关联。   只怕一日不平息,他的确一日无宁日。   忽然她余光里像是瞥见了什么东西,那物件缀着流苏煞是显眼,便往下腰拾起一看。   玉质紧密细腻,白皙润泽,竟是她府上所出的玉佩。   荀元白还未到门口,便看见苏眠月从国公府走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对方就只给他留下了匆匆离去的身影。   他心有疑虑,却也没多想,哪知一进门就看见他娘亲正站在高堂上不知拿着什么物件发愣。   “娘,方才我看见月儿刚从府上出去…”   “元白。”荀夫人拿起手中的玉佩,转身看向他。   “这玉佩你曾和我说过,弄丢了。这块是你的吧。”   荀元白看着眼前这旧物件愣了愣,尔后又伸手在身上寻找着,果真找出了一块几乎同它一模一样的玉佩。   “元贞那玉一直在,和你也稍有不同,我一直都记着。”   荀夫人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为何此玉会在月儿身上?”   她看着对方直愣愣地注视着那坠子的模样,颇为无奈道:“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对她绝无兄妹之外的情意吗。”   “孩儿的确没有。”荀元白接下了对方手中的玉,两眼间竟还带着些怅然。   “至少如今没有。”   北疆几年金戈铁马,他早已将儿时所留的几分依恋都扬沙飘散。那些固然放不下的,也不过换了一种方式重新留了下来。   荀元白看着眼前这块玉,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那年春日涧关,闻绪风不小心弄湿了衣裳,他刚好身上穿着猎衫,便将换下的常服给他穿着。   闻绪风虽比他小,却生长得极快,二人身型相差无几。那衣服很是合身,也不过几个时辰,便将就着。   而后他们一行人狩猎一轮归来,竟发现闻绪风不知为何又将衣裳弄湿了。   “今日究竟是何日子,怎的你还能落水两次?”   荀元白苦笑着看着面前略有些狼狈的人,摇着头又吩咐人四处替他寻衣。   对方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而后又轻笑了一声。   “方才我下水救人。”   “有人落水?”荀元白颇有些意外,连忙问道:“何人?可救上来了?”   闻绪风点点头,笑道:“一只想摘青枣的兔子。”   人就是人,哪儿来的兔子?   荀元白听着对方这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他落水一趟恐怕是神志也不甚清醒,便摇摇头只当说胡话。   再后来,那玉佩便不见了。   他本就不随身带在身上,那日不过偶然,发现之时已经北上塞外,思来想去也想着或许是路上丢了,又许是荀元白下水救人时弄丢了,虽惋惜,却也别无他法。   再回来时同国公爷说了此事,虽又得新玉,可免不了还是被荀夫人呵责了一顿。   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之后的七夕乞巧夜,苏眠月竟以酒壮胆,直直地来寻他。   她也不过十来岁,看起来便已然初具绝尘之姿。他看着夜色下,面露羞红的苏眠月,心口莫名跳得直快。   然而对方开口所倾诉的,竟是那日在湖畔旁的救命之恩。   春日台,涧关处,他又何曾救过落水的苏眠月。   看着对方手中死死攥住的熟悉佩玉,他顷刻间便猜出了来龙去脉。   她口中所述种种,不过是苏桓阳离去后无处寄托的兄妹之情。然而说着说着开始转变的,便是那年春水池畔的相遇。   少女春心萌动之际,不过是将那日所遇当作依托,此后对他的种种情愫,皆建立在上,层层累叠。他无需费一字一句,也无需多做任何,情窦初开的她便能轻易构思出一份风花雪月的爱恋。   苏眠月手上所执白玉,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心系北疆难以成家。即便将错就错,横竖也是误她。   他怅然若失,心中却仍有不甘。便将此玉留予她,全当圆了自己的念想。   “倒是说说,为何会在月儿手上。”   荀夫人看着他这副沉思的模样,颇为不耐。   荀元贞前些日子日日缠着要将那婚事揽在自己身上,闻语鸢莫名其妙落水被送离京城,连闻绪风都不知作何打算便要延后早就该办的喜事。   现在连这荀元白,也让她急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唉,你们几个兄弟姊妹,就是要气坏我这把旧骨头。拖延婚事的拖延婚事,不愿成亲的不愿成亲,倒是要把我操心坏。”   “拖延婚事?”荀元白颇为奇怪地问道:“谁拖延婚事?”   “风儿。说是暂不愿同苏姑娘成亲,想着再往后延些…”   荀元白听闻此言急忙问道:“不是听说早已延后过一回吗?”   荀夫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岂是我能猜透的…唉,元白,你要去何处?”   荀元白摆摆手没回话,只疾步离去。   他已然放手便不会后悔。   但他不想让别人后悔。   荀元白深知,闻绪风定会后悔。 第80章 决绝对峙   他今日本就刚和闻绪风见完面, 知对方眼下应是在邵王府邸,便轻车熟路,往邵王府而去。   闻绪风和邵王正在谈婚正事, 看着风风火火突然上门的荀元白, 二人脸上都挂着诧异。   荀元白喘着气,看了一眼邵王, 又将视线放在了闻绪风身上。   “绪风,我有事要问你。”   他表情颇为凝重不满,闻绪风一看便知对方为何如此。邵王看到二人这副模样,倒是颇为知趣, 留二人单独相谈。   二人一路来到后院,此地倒是清幽, 同他们心中情绪背道而驰。   荀元白看着闻绪风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忍住心中的怒意开口问道:“你同月儿的婚事为何延迟?”   “本王当下暂不宜成亲。”   “胡说。”荀元白皱着眉头看着他:“你们又不是立马完婚, 来年年中或年末都无妨, 何来当下不宜?”   闻绪风并未立即回话, 他静默半晌,荀元白以为他仍要继续沉默,便开口道:“如今你的婚事京城高门大户几人不知。若是对她无意, 当初便不该将你同她的婚事四处宣扬。”   “眼下你和相府恩怨纷纷,若再延期,他人只会认为传言为真, 你让月儿如何面对城中流言蜚语?”   “本王并没有撤除婚事。”   荀元白看着他的背影, 见他孤身而立在这冬日残景中,倒生几分悲凉来。他苦笑道:“现在延期, 同取消有何区别?”   “她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女子, 如何抵得过这些闲言碎语……”   闻绪风转身,脸上却依旧满脸淡漠像是丝毫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不过是延期。”   “不过是延期?”   赶在这种时机延期,他人还会以为是因为黎柔儿才延期。像是在告诉他人苏眠月只是个能被一而再再而三顺延的女子,这桩婚事侯府也并不重视,   荀元白见他这副模样,忽觉眼前人陌生了起来。   他认真看着闻绪风淡漠的模样,试图从中窥探些什么。至少也该看出刚回京城时所见的爱惜与关切。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若是你不愿意,我愿代劳同苏府的婚约。”   闻绪风一愣,他皱着眉头,看向荀元白的眼神复杂而不悦。   “如此一来,纵使有闲言碎语,也不敢多说什么……”   “荀元白。”   听到对方颇为冰冷的语气,荀元白有些惊讶地抬眼望去,却见闻绪风看向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暴戾。   闻绪风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不过在荀元白面前倒是一向少了几许冰冷,童年挚交让他能以更柔和温存之色待之。只是他古怪脾气下,并非不藏着凶狠残暴一面,譬如现在。   他看向荀元白的双眼像汇聚了几把刀子,泛着凌迟的凶光,直入眼底。   闻绪风薄唇轻启,语气却冰冷无比:“从头到尾与你无关。苏眠月和我,也与你无关。”   他看着荀元白,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意,背在身后的手暗自发力紧握着:“若有人从中作梗,我定不会放过。”   “你也不例外。”   荀元白看着面前略有些失态的闻绪风,忽觉在他身上看到了时刻准备将他撕碎的戾气。他也算儿时同他一块长大,却从未见他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终究是荀元白先叹了口气。   “究竟有什么苦衷,连我都不能说?”   闻绪风看着他,也像是逐渐理智回笼,眼神也恢复平静。   “同国公府无关。”   “是不是黎经。”荀元白看着他,继续说道:“突然将语鸢送回去,也是因为他?”   闻绪风神色自若,眼中又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平静之下隐藏的是更多的暗潮汹涌。   苏眠月在侯府等了好几个时辰,天色都黑了。   府中没了闻语鸢,也像是失去了不少生机。听闻近来老侯爷也不在京城,整个侯府冷冷清清。   怜心没有跟着她来,即便是她一个人,府中上下也丝毫不敢怠慢。   吴嬷嬷怕她冻着,让人点了炭笼在一旁给她暖着身子。她试探着想问出苏眠月的来意,岂料对方只摇摇头,似是非要等闻绪风回来才开口说。她见此状,想起那日闻绪风待这苏姑娘的特别模样,也莫名担心起来。   闻绪风一回府,就见坐在椅子上的苏眠月蹭地站起身,远远注视着他。   二人不知为何都没有开口,只是一个站着盯着眼前人,一个旁若无人的模样准备进自己的院子。   “闻绪风。”   苏眠月深吸了一口气,叫住了他:“解释一下延期之事。”   吴嬷嬷看到二人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便默默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自己也屏退一旁。   闻绪风顿住了脚步,看着对方颇为隐忍的表情,忽然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公务忙碌,不便成婚。”   “不便成婚?”苏眠月感到荒唐,莫名笑了一下。她看着闻绪风缓缓开口道:“是不是因为丞相府。”   虽是问句,可语气中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一般,丝毫没有疑问的口吻。   闻绪风皱着眉头,并不愿正面回答她的话。   看着对方一副不打算解释的模样,她不知为何忽觉今夜冬日寒意刺骨。   “原是闻侯爷心怀凌云志,日日公务繁忙,却因一纸可笑婚事被束缚左右。”她怔怔笑了一下:“横竖几次延期,不过在提醒苏府知难而退。”   听到此话,闻绪风才觉察出对方的异常。他看着苏眠月,却见她眼中竟有几分悲凉。   “本王并无此意,也不会悔婚。”   “凭什么你我二人的婚事,只能你一人左右。”   苏眠月看着他,心口不知为何竟开始绞痛。   “延期也好,悔婚也罢,你从来都有自己的苦衷。连婚事都不过是你们政局斗争的一步棋,我从未参局,你也甚至从未想过同我解释半分。”   她知道苏家不应被牵连其中,因而闻绪风甚少同她说任何同朝堂相关之事,她也从不主动问一句。   只是其他便罢,事关自身,她凭什么不能知道,他又凭什么不主动同她讲。   “若是我妨碍了你口中的公务,我是否会是你第一个舍弃的人。”   京城中早已流传起他和黎柔儿的婚事,自己不过是庶出女儿,即便闻绪风为了那婚约要娶她,同丞相女儿相比,自己还未必能当正室。   不能当正室倒是其次,更重要的事她居然一直以来还没想过——日后若是嫁作他人妇,她该如何面对这个时代丈夫的三妻四妾。   是她太蠢,她竟只想着帮苏眠月完成心愿,却从未想过万一她回不去了,万一她就真的此生被困在此地,她该如何是好。   万一闻绪风只是为了婚约并不爱她,尔后再娶,她又有什么立场劝阻,又如何面对和她从小到大价值观截然不同的未来。   闻绪风见她这副心灰意冷失望的模样,不知为何忽觉心里发堵,像是有人在望他敞开的心扉上一下一下砸着。   他慌了,衣角一摆连忙跨步上前。   “别过来!”   苏眠月却往后一退,只这样一步,她竟感觉有泪水从眼中溅出,再抬头时,两道泪痕便像寻到了生来的轨迹,瞬间往下流淌着。   这一下不仅闻绪风愣住了,苏眠月自己也被惊住了。   闻绪风听话站住了脚步,只在石阶下抬头看着她。夜色愈重,灯光下的苏眠月有些模糊不清,可那两道泪痕却格外刺眼。   他暗自握紧拳头,开口道:“本王没说不娶你,更不会舍弃你。延期婚事并非反悔…”   “我反悔。”   听闻此言闻绪风一愣,他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眠月,却见对方神情淡然,倒是不见方才几分悲伤。   苏眠月木然伸手擦干了脸上多余的泪痕,缓缓开口:“是我反悔。闻侯爷不必娶我,婚约之事我会同祖母商议。还祝福闻侯爷能找到命定之人。”   “你在说什么玩笑话?”   闻绪风神色一震始料不及,他看着对方眼中的几分决绝,竟莫名觉得苏眠月此时所说并非玩笑话。   有一瞬间苏眠月在自省。她看着眼前的闻绪风,不知为何觉得初次见面的感觉已然离开很久了。   从何时起,眼前这个人竟能左右她的喜怒哀乐,让她患得患失,变得猜疑妒忌。若非真心对他,又怎会让自己如此陌生,竟能因那些流言蜚语就生出了不甘。   她知是自己爱他,不是苏二姑娘,也不是苏眠月,那个现代真实的自己的确将那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心捧给了他。   “既然侯爷有资格延期,我也有资格取消。”   “你不能!”   闻绪风怒意横生,颇有些气急败坏。他呼吸起伏波动,满脸怨怼地看着她。   “凭什么?”苏眠月看着他:“苏府并非我一人,除了舍妹苏晓宛,苏府府邸还有其他待嫁佳人,侯爷若是怕悔婚折了侯府面子,大可重新寻找心仪之人。”   她看着闻绪风,又像是回到那日初见,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小女不配。” 第81章 她与他   苏眠月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府的, 只记得浑浑噩噩进了房,又迷迷糊糊躺上了床,再醒时便有大夫在旁边说是染上了风寒。   江氏颇为担忧地看着她, 一边谢过大夫, 一边吩咐人给她熬药。   她感觉头晕脑胀,虽外面寒气不减, 可自己身上却热得慌。   江氏见她睁开眼,便连忙吩咐怜心将她扶起。   “可感觉好些?大夫说了,你这是受寒温病,等热气褪去身子自然就好了。”   她一边替苏眠月掖着被褥, 一边宽慰着她。   “谢…”   苏眠月看着对方担忧的模样,轻声开口,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江氏见状连忙让人给她递来温茶:“先好生歇着,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好, 今早还是也来看你了。唉, 大冷的日子怎么能穿如此单薄就出府。”   她怔了一下, 开口问道:“祖母身子如何?”   “每到冬日总会有些风湿疼痛,已让大夫去看着了,这几日怕是不便走动。”   她又看了看怜心, 略有些呵责道:“日后记得照顾好你家小姐,本就有疾在身还未痊愈,怎能又让她病着。”   怜心在一旁默默点头, 连忙应声赔罪。   江氏又吩咐了一些, 往她床上又放了暖身的汤婆子,便遣散了下人让她静养。   怜心不敢打扰她休息, 刚想将她放下再躺会儿, 岂料苏眠月叫住了她。   “怜心, 扶我起身吧。”   “小姐,还是在床上再歇会儿吧。”   苏眠月摇摇头,她觉得身子没那么不适,只是嗓子难受些,躺久了反倒是浑身乏力。   怜心虽担心,但还是依她所言将她扶稳下床,坐在一旁。   “都怪奴婢不好,没看住小姐。让小姐穿这么少就出去了。”   “今日祖母那边是否有说什么?”   怜心一脸疑问:“嗯?老夫人没说什么呀。”   苏眠月愣了一下,想来国公府和侯府那边还未来得及将此事说予祖母听。   不过两家如此重视这个诺言,只怕一时之间他们也还未斟酌好说辞罢了。不过祖母近来身子也不好,她也不便提前多说什么惹祖母忧心。   如她所料身子的不适很快便消散了,她也一直缄默着没提闻绪风的事。只是老夫人担心她又生病,所以这些日子只准她静养在府内,不许她去八珍馆。   她是个闲不住的,可是也不愿忤逆祖母的话,便老老实实只在院里待着。好在翠菱可以替她来回忙碌,倒是同她说了不少八珍馆的近况。   “蜜煎局的人也找来了?”   翠菱笑着点点头:“许是听闻八珍馆有被钦点入宫的糕点,加之吴家乳酪同八珍馆联名后生意越来越好,可多店家跃跃欲试想着同八珍馆一起联手呢。”   苏眠月手里正拿着温茶,颇有些意外。那蜜煎局也有进贡王宫的果子,平日里卖什么新吃食都不乏食客,更是端着架子。如今肯亲自来同八珍馆谈联名,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怜心听闻倒是开心:“若是真的那日后我们去买果子蜜饯岂不是方便许多?上回我们小姐去,还要排着队呢。”   “你啊。”苏眠月笑了笑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去买东西排队再正常不过了,也不是多累的事,你都说了好几回了。”   怜心撇撇嘴:“本来就是嘛,多麻烦呀,下回小姐可别亲自去了。”   “嗯,下回我不去,你一人去就行了。”   “让冬青去!”   说笑间这段时日原本阴沉的院子倒也多了几分欢快。   只是翠菱皱着眉头,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只是看到苏眠月这般模样便欲言又止。   苏眠月说笑间,看到翠菱似是仍有话想说,刚想开口问,谁料有下人来报,还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儿。”   她抬头,看着站在门外的荀元白,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翠菱,你先回去。我改日就回店里。”   翠菱点点头,便识相地退下了。   “荀将军,有何贵干?”   荀元白见她对自己有些冷淡,也难免心中无奈。   “怎么几日不见,你甚至不愿叫我的名字。”   想到那日去国公府的目的,苏眠月才想起来还有事要问荀元白。   刚想着那白玉坠子自己这几日也不知放哪儿了,岂料对方从身上拿了出来。   荀元白将那玉佩放在桌上,又坐在她对面,苦笑道:“你应是有事要问我才对。”   苏眠月见状倒也不躲藏,开口道:“想必你也知我找不回自己的记忆了。我忘了多少,忘了什么,或许你比我还清楚得多。”   荀元白自然知,他点点头像是知道接下来苏眠月想说什么。   “既如此,为何不告诉我这玉佩的事情。一边说着要助我恢复记忆知无不言,一边又刻意瞒了我多少?”   “你根本没有一定要告诉我所有事情的义务,但既要有所保留,又何必慷慨承诺。”   苏眠月看着眼前人,荀元白的确是怜心以外,最短时间内获取到她信任的人。   如今再看,或许自己也被对方身上莫名的兄长气质所迷惑。她也不知为何看到他,心中就有亲切感。或许不是他的原因,是苏二姑娘,这副身子的原主,对荀元白就有天然的信任。   就像对她亲兄长苏桓阳一样。   荀元白看着苏眠月的模样,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很小的时候那段时日。   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心怀天下子民的将军气魄。否则为何即便走遍北疆关山,在许多个夜晚他最怀念的却依旧是在京城的日子。   “这玉佩不是我给你的。”   听闻此言苏眠月一愣。   荀元白笑了笑,摇摇头:“有一回落水,是绪风救了你。那日他身上所著所佩,都是我的物件,或许是那日阴差阳错到你手上的。”   他看着苏眠月颇为不解的表情,越长越大,她倒是同苏桓阳越来越像了。   “绪风也不知,你既忘了,便也该不知。我已有了新玉,便也不在意当初丢失的那块。”   这下苏眠月倒是忽然摸不清头脑了:“那你和我曾经可有任何儿女私情?”   “自然没有。”荀元白温和地笑了:“我一直待你如妹妹。”   苏眠月愣了愣,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种解脱感。那簿子里那些相思和憧憬,多少日日夜夜的挂念的思念,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那…那我以前对你……”   “以前你还小,不过是将桓阳的依赖转移到我身。”荀元白脸上的笑意始终未褪:“还记得一年你同元贞表白之事,其实我也清楚,那时你不过是以为我在屏风后面。”   “所以我当时并不是喜欢荀元贞,也是喜欢你?”   荀元白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减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生动的神情,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担忧也消去不少。   “也不是喜欢我。月儿,你只是太想桓阳了。”   他看着苏眠月,不知为何思绪又回到了苏桓阳离开前。   ……   “月儿,以后哥哥不在,在外面你就跟着元白哥哥,好好听他的话。”   “为何,哥哥怎会不在?哥哥何时归家?”   “会回来的,在回来之前答应哥哥,好好听元白哥哥的话。”   “嗯,哥哥不在,我一定把元白哥哥当作亲哥哥……”   ……   荀元白看着苏眠月一副在思索的神情,眉眼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也不知不觉,那个一直跟着他跑,眼神一直看向他的苏眠月,本就不属于他一人。   或许更该说,若无苏桓阳,苏眠月未必会待他如此亲近。   小女孩母亲早逝,兄长离去,父亲繁忙。   她对他是何等纯粹的兄长依赖,哪怕只是苏桓阳的替代。而自己在还是那么小的时候,就曾对她有过逾矩的情愫。   他是如此的不堪。   可一旁的苏眠月所纠结的却同他恰恰相反。   这荀元白怎么看对苏二姑娘都是兄妹之情,多纯粹的亲情。   但从苏二姑娘的那些日记簿子来看,显然这小姑娘在少女怀春的年月里错当对方的温柔为男女间的情爱。   关键是文字里那些思念读来都让她难免感叹一句痴情,只是她毕竟还小,正是年幼无知爱幻想的年纪,分不清亲情与爱情。恐怕对荀元白的憧憬远远超过现实中荀元白给过她的温情。   虽然将荀元白视作心上人的并不是她,可如今面对他,苏眠月却忽然觉得实在尴尬。   “你和绪风,其实小时候就已经交情不浅。”   听到闻绪风的名字,苏眠月愣了下来。   荀元白看着她的模样,接着道:“即便如今你仍未失忆,恐怕也不自知,绪风是除我和桓阳外你最信任的人。”   “你射箭一直颇有天赋,甚至于与你年龄相仿的男子都比不过你。我曾不止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过对你不加掩饰的欣赏。”他轻笑了一下,摇摇头:“或许你自己也不知,绪风弯弓射箭超过你的那回,你脸上并没有看其他人的紧张与不甘,而是赏识的笑意。”   荀元白看着苏眠月,开口道:“那时如此好胜的你,却甘愿输给他。”   苏眠月一愣,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日在将军府射箭。   她能看出闻绪风水平不低,甚至远在其他人之上。   而自己即便换了灵魂,身子在举起弓箭的那刻却仍记得该如何瞄准发力。若是苏二姑娘还在这副躯体内,论箭术想必也不会比闻绪风差。这看似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二人,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建立了莫名的默契。   那是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不曾参与过的,或许也是这身子原主没有意识到的。   她和闻绪风从来都不只是被婚约绑在一起的关系。 第82章 抄袭传闻   荀元白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苏眠月的性情变化。   特别是在其他人面前, 在苏桓阳走后她性子也逐渐冷了下来。即便是对自己也带着不如从前亲近的疏离。   他也并不能如苏桓阳所愿一直照看着她,北上疆场不仅是他职责所在,更是他由小到大毕生所愿。北疆有需他不可能推辞更不可能躲。   同闻绪风相比他倒算得偿所愿, 只是世间本就世事两难全, 与苏眠月渐行渐远,全然是他意料之中。   荀元白看着面前的苏眠月, 想到那日的闻绪风,也不忍不住道:“你是否也听说了婚约延期之事,绪风他也自有苦衷…”   “你知他有什么苦衷?”   他一愣,看着神色又沉了下来的苏眠月, 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也根本管不上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一同瞒着自己, 脸上表情谈不上愉快。   荀元白看着她,脸上又露出温和的笑意:“无论如何, 你先保重身子。”   苏眠月点点头,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待到老夫人允许她出府, 她一脚踏出门便直奔八珍馆而去。   虽几日不在,但在府中她也不曾闲着,始终让怜心将自己想好的新甜点样式拿给许其。   之前的铜锣烧一直卖得不错, 中间除了夹着经典的红豆馅儿外她还特地吩咐许其多想了几种。果不其然,温热的馅料加上黄金饼的名号,食客一下便来了兴趣。   “这几日我不在, 大家辛苦了!”   几位店里的伙计见苏眠月身子也似无碍的模样, 都为她高兴。   三掌也情绪高涨,兴奋道:“掌柜这些日子倒是错过不少热闹。”   “什么热闹, 是你上错菜还是叫错人?”   “哈哈哈哈…”   三掌虽机灵手脚也麻利, 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有些脸盲, 被调侃便只低头笑笑:“这些日子生意红火,偶有出错也在所难免嘛…掌柜的,别听他们胡说,我只上错过一回,就一回。”   苏眠月摇摇头:“知道了,三掌一个人都可以顶两个人了,偶然犯些小错误可以理解,但下回可不许了。”   对方点点头,几个人又开始说些近日的情况。   苏眠月看着在堂中忙碌的另外两个新来的小二,笑道:“不知二位做得可顺手?”   那两位新来的是那日官爷介绍的,看起来身板倒是比三掌魁梧得多,手脚也利索,在生意忙碌的这些时日帮了不少忙。   两人面对苏眠月的关心颇有些意外,尔后又有些羞赧地笑着点头道:“都很好,也很顺手。”   眼看着馆中的营业额也上来了,苏眠月给他们几个涨了不少薪酬。这二位又是官兵介绍的,苏眠月自然也重视,便也连带着一起涨了。   “近年关恐有许多麻烦,生意也红火些,还得辛苦各位了。”   他们一伙人倒是习惯了苏眠月作为掌柜的,却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姿态。那两个新来的却有些意外,连忙也弯腰道谢着。   短暂地小聚后馆中又渐渐开始忙碌起来,翠菱看着正在低头认真写着什么的苏眠月,终是没忍住开口说了出来。   “掌柜的这几日养病在府许是没听说,近来京城流传了一些关于八珍馆的流言蜚语。”   苏眠月一愣,问道:“什么流言蜚语?”   翠菱靠近苏眠月低声道:“八珍馆这些时日出的新糕点,御芳阁总是会出同我们类似的。有时候甚至比我们还早,时机和样式太过巧合和相似,所以流传说…”   说到此处,翠菱突然就停顿了一下。苏眠月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流传什么?”   “说是…八珍馆找了细作,盗取了御芳阁的配方……”   “胡说八道。”   苏眠月感觉自己听了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这些方子都是我在府中想好的,何来盗取一说?”   想来最近给许其的菜谱配方大多都是现代甜品改编,麻薯、钵仔糕、烤布丁…这些都是此地从来不曾出现的吃食,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美食思路,怎么可能有盗取一说。   翠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和许其哥也知,只是时机太过巧合,御芳阁几乎每一回都是比我们早一日出新糕点。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做好,所需食材也买了,要不做也来不及。”   “更何况本就是我们自己的方子,怎能就因他人出了,我们就不做。”   苏眠月问道:“他们所出同我们一模一样吗?”   “尚未达一模一样的程度,只是有七八分相似。眼下来看也只撞了三样,不过这种情况太过蹊跷,所以还是想先同掌柜的说一说此事。”   饶是只有个七八分,苏眠月也根本不相信御芳阁能凭空和她的心思相撞。   她十分确定甚至肯定,定是御芳阁找人来提前盗取了她的配方。   “我每日所给的方子你们都有谁看过?”   “店内每个人都看过。因为掌柜的之前也说过,像我和三掌甚至是邹秀才这种需要同客官交谈的位置都要知道些,所以我们也看了。”   “新来的那两个小二呢?”   翠菱摇摇头:“他们没有,听说是不识字,所以从未给过他们。遇到客官来问也是我和三掌在解释着。”   苏眠月一时间头疼了起来,她不大愿意去相信馆内有细作,不过配方被偷的确是让人头疼的事。   更何况八珍馆也一直以创新巧思出名,出现这种传言终究对她们不利。   “我知道了,后面几日我都会只和许其说。你也留心一点来往的客官。”   “是,掌柜。”   现在想起那日在八珍馆寻衅滋事的,八珍馆的名号在京城如今也算响当当,即便是为了钱财之物要碰瓷,也不该找八珍馆这种几乎众人皆知背后有高门大户庇护的店铺。   何况那人一开口就不像是要补偿,倒像是为了抹黑八珍馆的名声一般。如今看来或许是受人指使,而那人也必然不是普通人家,平日里更是将八珍馆看作眼中钉。   莫非就是御芳阁所为?   她没有证据,只是猜想,可越想越觉得这个逻辑很是合理。   这几日她也留意着馆中的食客,不得不说那官爷介绍的两个伙计倒是真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干活都是兢兢业业的,也十分听从安排。重要的是看起来是练过武有身手的,所以那些惹事的也再也没出现过。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听到侯府那边传来过什么话,也没有听说自己被延期婚事的传闻。   从那次相见后,闻绪风也没再找过自己。   每每想起那晚对方大发雷霆的模样,她都觉得解气。可心口却始终烦闷,像是有个麻烦迟迟未解决,总是让人不畅快。   冬日天总是暗得快,老夫人一直记挂着让她早些回来。路上湿滑,担心她看不清路摔着。   这些日子苏眠月也就白日里同冬青来逛逛市集买些食材,倒也不算忙碌。只是今日她想着新年将至,设计装潢一下门店总是好的,便在馆中待的时间长一些,再出来时天已然黑了。   怜心一边打着灯笼一边提醒道:“小姐当心,方才刚下过雨呢,这地滑。”   苏眠月拢了拢身上的披帛,天冷了之后她才开始怀念起现代的暖气来。   也不知是否因今日下过大雨,街边的许多店铺都提前关了门,路上零零散散就几个人,摊贩更是少见。走在冷冷清清的湖边,还真有些吓人。   果不其然,走着走着苏眠月就感觉怜心一直在往自己身上靠着。苏眠月不用想就知她脑海里一定又在想那些可怕的东西。   “怜心,好好走路。”   怜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贴着小姐实在太近了,可是也不敢离太开。   “小姐,下次我们还是天亮前回去吧。这黑灯瞎火的,实在是渗人……”   “嗯,知道了。”   她胆子并不算大,但是毕竟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也就没有怜心这样战战兢兢的。   只是走着走着,苏眠月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还未干的地上有些泥泞,不知是否是幻觉,声音虽小,可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忽然她听见耳后传来了一阵越来越近疾驰的脚步声,顷刻间她手臂被人狠狠钳住,整个身子被人拖了出去。   “小姐!!!!”   怜心大声惊呼,只见不知何处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扛起了苏眠月就打算跑。   “你们是何人!!放开我家小姐!!!”   苏眠月只觉得对方力气太大,几乎要将她手臂捏碎。整个身子忽然失重,像是被人扛在肩上。   “放开我!!你们是谁!!”   那几个黑衣人并未说话,只是目标很明确,直直奔着她而来。动作利索不拖泥带水,三两下就打算将她掳走。   变故来得太快,苏眠月身上甚至没有挣开的力气,任凭她怎么挣扎牵制她的人都不为所动。正当她手足无措时,却不知为何忽然又出现了另外几个黑衣人。   看着面前这群一身黑的人她冷汗都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是谁为了绑架自己做出这么大阵仗,找来这么多人。   可还未等她再细思,刚来的几人却拔起了手中的刀,伸向了方才正准备掳走她的那几个人。   “放下手中的人。” 第83章 来生   苏眠月还没反应过来, 面前人就开始打成一片。   扛着她的那人死活不撒手,来回躲闪着差点将她颠吐了。   她不明白这两拨都是何人,只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头晕目眩。   刀剑相接下刺耳的兵器声让她听得心慌, 夜色下银色的刀刃晃得她眼花缭乱。既然是要将自己掳走, 那必然不大可能现在就伤自己性命。只是眼下情况混乱刀剑无眼,她看着那气势汹汹的兵器都担心这几人打着打着误伤她。   终于扛着她的那人忍不住了, 对着另一伙人大声呼道:“来者何人,少来多管闲事!”   对面有人像是冷哼了一声,不甘示弱回应着。   “休管我何人,将你手中的人放下, 我就饶你一命。”   这声音中气十足,苏眠月听着总觉得耳熟。可眼下天色太暗, 双方又都蒙了半张脸,她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后双方只稍作僵持, 便不知为何又打了起来。   苏眠月忍着胃中翻滚, 心中飙过不少念头。又想着这苏二姑娘是不是以前惹过什么了不得的人, 如今人家来寻仇了。只是不一会儿扛着她的人忽然一声闷哼,天旋地转下,她感觉自己陡然从什么地方掉了下来, 直直地落入了旁边冰冷的湖中。   “小姐!!!”   落水的声音巨大,落水前苏眠月隐约听到了怜心的呼喊声,只是没一会儿整个身子便坠入了寒冷刺骨的湖水中。   因前段日子自己受寒大病了一场, 怜心这段时日十分注意她所著是否足够保暖御寒。所以衣物一浸了水, 她便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她如何挣扎往上, 身子都只能直直地往下沉。   耳边是几乎寂静的世界, 冰冷的湖水和眼前无尽的黑暗让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她的双手慢慢失去力气, 身子逐渐放弃挣扎。只觉得自己越坠越深,像是有什么神力将她拖拽到湖底。   苏眠月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四肢都无法动弹。可是顷刻间,她忽然感觉自己紧闭的眼外有刺眼的光,于是不知为何身在湖中的她竟毫无阻碍地睁开了眼。   她看着面前的场景有一瞬间感觉这是她的来生。   画面中是繁华现代的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而其中一隅,便是她打拼几年攒下的店铺,和那父母都在的温暖小家。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长期离开过这个城市,所有的记忆都如奔腾的江水齐齐向涌向她。几乎是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自己对亲人的思念之心压垮。   可奇怪的是,画面里分明有她。   那个颇有天赋的甜品师,在那店中正认真的做着糕点。那店铺不知为何从简约的装修变成了颇具古风色彩的模样,店面也像扩张了一般,比以前更加大了。   而画面中的自己在做的也不是一直以来店中主打的西式甜点,反而是一些,她在此地常见的中式糕点。   和店里的员工一齐将一盘糕点送进烤箱时,画面中的自己满意地解下围裙。   “辛苦了,我可能要早点回家。”   “嗯,老板您去吧,这儿交给我们就行。”   里头的她笑得很温柔,外头的她看着面前自己这个笑容不知为何觉得十分陌生。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明明那张脸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可是现在配上那副表情,她却总觉得这人其实并不是自己。   像是要赴什么约一样,她走得很急很赶。换好衣服走出店门时,有一男子在外接着她。   那男子她看不清长相,二人很亲昵,男子体贴地牵着她的手,低头像是说了什么,只见依偎在一旁的自己对他笑得很开心。   那笑容是谈得上幸福的笑,曾经有爸妈相陪,爷爷奶奶作伴时她也必定有过那种笑。   而此时在那人脸上,明明是自己,可她却觉得羡慕。   再然后便是那男子带着“自己”四处买东西,最后回家的画面。   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父母出现在画面中时,她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明明才不过半年,却总觉得眼前的父母又苍老了些。   他们热情地将那头的自己与那男子迎了进门,她听不太清他们在聊些什么,只依稀听见颇为欢快的语气。   她明明没回去,不知那头是谁替代了自己的位置。好像自己消失了,现代世界的那边却丝毫不受影响地运转着。穿到古代不过是个梦,自己还在过着现代人的生活,日日做着自己喜欢的甜品,为自己的事业打拼着。身体疲乏之际,还有港湾般的家可以给她依靠。她从小信任依赖的父母,也无时无刻在给她最完整的爱。   只是为何,如今的她却只能像旁观者一样看着画面中的自己。   那个巧笑倩兮看似幸福的自己,像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痛苦一般,正安然无恙地享受着美满的人生。   她不知为何陡然生出欣慰,像是看到了一直期盼的故事终于迎来了好结局一般,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这便是她的人生,多好。   “月儿,月儿!!”   “醒了吗??先叫大夫!!”   嘈杂的声音让她再也无法安心闭眼,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看看到的竟是那熟悉的寝帐。   老夫人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苏眠月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去,却像时光倒流一般回到她来这儿的第一天。   许多人都在床边看着她。苏桓朗苏晓宛甚至于苏桓山都在,还多了个老夫人和江氏。   “祖母……”   老夫人见她开口说话,眼眶中的泪像盛不住了一般,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唉,祖母在这,祖母在这儿……”老人家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地朝她方才还冰冷的手上呼着热气。   “祖母……”   她不知为何觉得悲从中来,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慢慢地,竟然哭出了声。   “祖母……”   她压抑的哭声犹如幼小动物的悲鸣,听得让人揪心又难受。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心疼得不得了,也顾不上自己腿脚的疼痛,抱着她,手边轻轻拍打着像哄稚子入睡一般小声安抚着。   “祖母在,月儿是做噩梦了,什么事儿也没有……”   纵使苏桓朗这几个其他兄妹平日里对她并无太深感情,可终究血脉至亲,见此情此景也难免怅然。苏晓宛看着平日里对她精神气十足的苏眠月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难过。   江氏看面前的场景心里也难受得慌,没忍住抹着泪,默默让其他几人退出房门。   接下来几日,她都缠绵在病榻上。   怜心时常会看着看着她便抹泪,总觉得这次意外对她家小姐来说是一次不小的创伤。毕竟前次落水便失了记忆,这回不知又会给她家小姐带来什么伤害。   苏眠月倒是浑浑噩噩,没留意怜心的难过。   她只是感觉自己好像被剥离了什么,突然想家了。想她那过去二十多年的日子,也想她的父母,她的其他亲人。   一趟落水并没能让她回到现代,她还是留在了这里。   巨大的无力感让她忽然感到悲凉,可她也知道,她已经完全无法从这个时代抽身而退了。   “那日我为何落水,可有查明?”   怜心愣了一下,这是几日来苏眠月第一次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语。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尔后又忍住泪水,点点头:“查了,侯府和国公府,还有大少爷都找人查了。”   “那群人是受人指使的,想要掳走小姐。”   苏眠月轻声开口:“谁指使?”   怜心看着她,又看了看四周,才低声说道:“丞相府。”   “丞相府?”   苏眠月颇有些意外,她同丞相府素来毫无恩怨,不过见了黎柔儿几回,也没有过多大的矛盾,怎会对自己出此毒手。   除非,是为了她和闻绪风的婚事。   “难道只因我挡了黎柔儿嫁入侯府的路?”她忽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怎么还会因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东西差点丢了性命。   “奴婢也不知其他内情。”   怜心看着苏眠月惊愕的神情,开口道:“此事确实同侯爷有关。小姐落水那日他彻夜未眠,在府中一直守在小姐左右。”   听闻此言苏眠月有些发怔,闻绪风有什么理由守着自己,出于喜欢?   还是出于愧疚?   “一连来了好几日大夫,始终不见小姐醒来。最后侯府和国公府一同找来了御医,知道小姐无性命之虞,侯爷才离去。”怜心看着苏眠月面色平静的模样,叹息道:“小姐,侯爷是真的对您有意。无论有何误解,你们二人心有彼此,这是确确实实的。”   苏眠月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病了几日,所以现在思绪也无比混乱。   怜心看着她家小姐憔悴的模样也心疼得紧,忽然有人敲门,江氏推门而入。   看着苏眠月坐在床上一副清醒的模样,江氏脸上倒也放心了许多。   “叔母。”   “来,拿个汤婆子在旁边捂着。”江氏让旁边的人替她整着床褥,一边又小心翼翼端着药,准备亲自喂她。   苏眠月连忙伸出手道:“我自己来…”   谁知江氏却躲过她的手说道:“你这丫头,还病着呢,我来便好。”   苏眠月看着她一副不容反抗的模样,便只老老实实,任她喂着。   那汤药着实苦,只是眼下她也只皱了皱眉头,默默听话喝着药。   江氏见她一副乖巧的模样,越看越是心疼。她也有个女儿,不过早些年嫁作人妇,难得才有机会再见。如今看着苏眠月,她倒是多生出几分慈爱来。   “这些日子多养好身子,老夫人说了,日后八珍馆你只需白天待,几个时辰就得回来。”   她看着苏眠月愣了一下,像是不太愿意老夫人的安排,便又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打算不开这八珍馆了,不让你操心这心。可老夫人也担心你不高兴,我们几人劝说,才让准许这八珍馆开下去,也准许你再去店里。”   苏眠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月儿明白,多谢叔母。”   江氏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前些日子侯府那边也传话了,说与苏府的婚约暂时先往后延…”   “朝堂最近不太平…侯爷也公务繁忙……”   “月儿明白。”   江氏看着苏眠月心平气和的模样颇有些意外,仿佛她方才说的不是对方的婚事,而是什么其他,无关紧要琐事   苏眠月低眉颔首,像是早已知道一般。   “若是可以,月儿有一事相求。”   眼下即便是天上的星星,若是苏眠月想,恐怕老夫人也会想尽办法替她去抓。江氏点点头,开口道:“你只管说。”   “我想取消和闻绪风的婚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意外的话可能还是双更 第84章 小偷   看着老夫人苍老的面庞, 苏眠月心中五味杂陈。   她倒没有苏眠月意料中的反对或者劝阻,只是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让她先养病, 此事之后在商议。   许是近年关, 府中上上下下都颇为忙碌,但从来来往往进府的人来看就不难窥出城中是如何热闹。   只可惜这回她的身子没有她想象中恢复得快, 老夫人便不许她出府,只能在府中静养。   八珍馆的生意也随着新年的临近越来越好,只是这种过节的大好时机,自然是要好好出些新花样。   即便是在自己的院中, 她也没闲着,看着外边不知何时挂起的红灯笼她便想着以红色主题为元素出一系列糕点。   “山药红豆糕、红豆八宝粥这类传统的甜品是一定得要的。此外就像我方才说的, 大红枣里塞奶香糯米团,这个红枣开口笑你可记着?”   许其点点头, 他记东西向来就是强项。   苏眠月又问道:“我见前几日府上还有樱桃煎, 这个时节还有樱桃这种水果?”   “有的, 有错季温棚樱桃树,只是贵一些。不过樱桃酱倒是相对划算些。”   苏眠月看着自己手中计划的菜谱面露难色。   “甜馅松酥饼做个樱桃口的,红彤彤的上头铺一层樱桃果酱试试。”   “是。”   她看着自己和许其商议下列的一系列新春特典, 看着看着自己都想跟着做了。   本就是新年,各家各户都会多备些吃食,也会串门送礼。   礼盒的售卖方式她已然尝试过, 中秋那回赚得不少, 这回她便也想着做一回红色新春礼盒。   先当然是最常规的山药红豆糕、豆沙花卷一类,新式的便是红枣开口笑同那樱桃派。这两个不仅颜色外形讨喜, 吃来也新奇, 做起来更是不难。   再难一些的便是红心曲奇和石榴烧果子。   曲奇是她一直想做的, 只可惜此地没有黄油,她便只得做无黄油版。虽没那么香,但好在酥脆。蛋同牛乳、糖、盐一类加入调好的面粉拌匀,再小心挤出一个一个圆圈模样放入盘中,烤好后往中间缀些红色樱桃酱便可。   至于石榴烧果子就难多了。   说来也巧,她以前就爱看一些手艺人做花馍馍的视频。特别是一些仿蔬果的花馍,剥了外层的皮,里头竟还能完整地展现果肉。她即便不怎么吃,都十分爱看。   所以看到此地冬日竟还有石榴卖时她便萌生过做这个的念头。   “咳咳…… ”   怜心端着汤药进来。,这汤药她如今都习惯了,只当是加浓的黑咖啡直接吞便是。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尽快好起来,闷在院里反而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她皱眉:“这药怎么有点凉了?”   “凉了?”怜心颇有些意外,摸了摸,似是的确比之前冷了些。   “奴婢再去热一热送来。”   “不用了,就先这样吧。”   许其见苏眠月还是一副憔悴的模样,连忙道:“小人都记住了,掌柜的您还是先歇着吧。”   苏眠月摆摆手,叮嘱道:“记得提前挂起新年礼匣的宣告板子,提前预告一下。其他具体的细节先别放。”   “是,小人明白。”   “先回去吧。”   自出了抄袭传闻一事,她如今都尽量事事直接同许其商议。这些日子八珍馆没出什么特别的新品,那御芳阁也似安分了不少。   因自己这场大病,老夫人也替她操心不少,身子也有些不利索。   期间华南烟同荀元白荀元贞都来过几趟苏府,唯有闻绪风她一直见不着。加之不许离府,她现在甚至不知闻绪风如今是否在京城。   不过其他人也像是有默契一般,一概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连怜心都十分贴心地悄悄将玲珑玉骰收了起来,好像一切可以联想起闻绪风的物件都凭空消失在世间,连带着他这个人。   新年到来时府上热热闹闹的,连带着老夫人也精神矍铄许多。   苏眠月听着外头热闹的鞭炮声,不知自己这病一回错过了多少事。她从来没有离开父母过春节,可现在她竟然对苏府也有了归属感。安安静静陪老祖母坐在房里画花灯,身边是江氏嫂嫂还有苏晓宛等人,倒也难得心绪平静。   终于在雪停冬阳出现的一日,她大病初愈的身子总算能出府走动。   八珍馆果然如她所愿布置得甚是喜庆,门旁也贴上了红色的对联,正门的货架上放着显眼的礼盒,几枚精巧的石榴烧果子摆在上头,来往的食客即便不买礼盒,也会想着买一两个烧果子。   今日天气好,来往的食客也多。   苏眠月穿着一身浅色银线绒裙,外头裹着狐毛锦帛。虽生了一场大病瘦了些,可看起来还是精神许多。   “掌柜的?”   翠菱最先发现了苏眠月,兴奋地叫住了她。其他伙计甚至一些熟客见了她,也熟络地同她打着招呼。苏眠月笑了笑,一一轻声感谢。   这些日子她离开太久,也好久没看账簿了,便寻了个安静的角落默默看着。   那账簿她不在的这几个月不知为何连字迹都有些潦草,苏眠月好些字认不出,便想着找邹谓认真问清楚。岂料一抬头便见对方在低头发怔,像想到了什么痴痴笑着。   “邹秀才。”   叫了一声没反应,苏眠月皱了皱眉头又开口道:“邹谓?”   听到呼唤邹谓才反应过来,而后收起脸上的笑问道:“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苏眠月拿起账本圈出了几个字:“这几个字是什么?怎么这些日子账簿变得如此潦草。”   邹谓看着那簿子上的颇为恣意的字迹,难免不好意思起来。来这儿第一日苏眠月就提醒过他账本要写得工整一些,自己这些时日的字迹,倒有点趁她不在故意懈怠的意味。   “是我的过错。”   苏眠月看着他一个个认真修正的模样,默默叹了一口气,又想许是新年期间人手不够的确忙碌,便也没多想。   “苏掌柜。”   她转身,竟看到了那日帮她的官爷。   “周官爷?您今日怎得空来了。”苏眠月笑着,连忙让人给他们倒着热茶。   那周官爷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对着两个在这当店小二的昔日兄弟们也热络地打着招呼。   “今日凑巧来到此处,看见苏掌柜在店里还意外了些。这些时日不见,身子可好些?”   苏眠月笑了笑:“好多了,所以就立马来了。”   她坐下,给对方上了一盘石榴烧果子,感激道:“多谢您介绍的两位伙计,有他们在,我们倒省了不少事。听说近来整条街来找事的人都变少了。”   人都喜欢听奉承话,那官爷也不例外。听她此言变笑着慷慨地喝着手中的茶。   “也不全然少了,一些小偷小摸的总是抓不完的。”   二人热络地聊了几句,尔后对方低声同苏眠月说道:“苏掌柜近来可有听说关于御芳阁的传闻?”   听到御芳阁的名字苏眠月莫名感觉有些不祥的预感。   “没有,官爷可有话说?”   那周官爷看了她一眼,见对方双眼坦荡,倒是不像有所隐瞒的模样:“听闻有人在传八珍馆同御芳阁要联名。这便罢了,也不算什么坏事。不过听说近来八珍馆频频同御芳阁出类似的吃食,并非巧合,而是因为……”   “八珍馆的掌柜要同他们未来的当家主事结亲。”   苏眠月皱了皱眉头,不可置信道:“离谱,我何时有过这种约定。”   看到苏眠月一副立马否认的模样,那官爷便像是送了一口气一般,说道:“既如此,那些可都是谣言?”   “当然是谣言,联名也不过是传言,我甚至不知御芳阁的未来当家主事是谁。”   她愣了一下,开口道:“为何忽然会传我和其他人结亲,我和闻绪风亲事延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周官爷点了点头:“城中都猜此次延期同卫将军府和丞相府的延期一般,最后这婚事应是不了了之了,所以才会流传起你同其他人的婚事。”   苏眠月心中颇有些苦闷,一边觉得自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传言,另一边又烦躁同闻绪风之间的关系。   此事果然还是声张出去了,一想到自己和苏家会成为城中其他人口中喝茶吃酒时的话柄,她心中难免苦闷。   周官爷不放心还是叮嘱道:“总之近来苏掌柜还是小心些,流言蜚语无异于利刃,有时也可伤人。”   苏眠月点点头,忽然眼神瞥向那官爷身后,见一人鬼鬼祟祟地,似乎在看些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对方盯着的,正是一客官的腰间。   虽她也卖平价吃食,可来八珍馆的的多数客人还是出手阔绰的。若非她和这周官爷坐在靠内角落的位置没有被看见,恐怕那人也不敢觊觎客人的钱袋。   她一看便知对方的意图,低声道:“周官爷,麻烦你帮我抓个人。”   周官爷见她的眼神,便顺着向后看去,碰巧见到那人一把顺走了栏杆内一人的钱袋。   “站住!!!”   周官爷毕竟是练武术的,呵斥声严厉,立马起身,便一跃而上朝那人奔去。   苏眠月愣了一下。   她没有惊讶于对方矫健的身手,只觉得什么记忆像是被唤醒。   这声音,同那夜她落水前所听到的其中一方分明是同一个人。 第85章 庇护   这贼倒也倒霉, 光天化日之下铤而走险,又未看见里头的官爷,没几下就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被偷的客官正感谢着, 四周也有些看客拍手叫好, 一场不大的案子还没完全开始就已经了结。   插曲很快便过去,热闹的街头又恢复往日常态。周官爷听着身旁百姓们的赞许颇有些高兴, 转身却看见苏眠月正用颇为复杂的表情在看着自己。   “苏掌柜,怎么,可还丢了什么东西?”   苏眠月只定定站着,心里已然百转千回不知想了多少。   “没, 许是前些日子落下什么病根了,腿脚不知怎的时常如刀割般疼痛。”   周官爷没多想, 颇为关心地扶着她坐下:“那可得注意。本就天寒刺骨的,过了水可不是小事, 只喝汤药是远不够了, 得空还需找找大夫外敷针灸。”   苏眠月看着他, 轻声道:“官爷如何知我这病是落水而来的。”   周官爷一愣,看着苏眠月一脸认真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府只对外说我不过风寒温病, 连八珍馆的几个伙计都不知我因何患疾。”她的双眼像是有难以躲避的洞察力,让人难以直视,也让周官爷语塞。   苏眠月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答案。   “那夜的另一群黑衣人, 其中一个是你吧。”   周官爷这下更是直接愣在原地。   她一开始也以为一切都是巧合, 包括介绍什么店小二。只是看着那两个在店中忙碌的身影,她怎么观察怎么都觉得蹊跷。   那二人虽乍一看便是常干粗活的人, 可认真看他们的手, 却能看出一些位置奇怪的茧子。   那茧子不像干活而得, 反倒像练习什么兵器留下的。八珍馆的小二虽对比起京城已算酬劳颇丰,可这二人哪怕是去镖局或者去其他地方所得所获轻轻松松便能更多,有什么理由如此安分留在八珍馆呢。   倒像是受谁之命特地留下保护她似的。   “是不是闻绪风。”   还未等对方回答,看着他的表情苏眠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是闻绪风派你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天遇到讹诈开始?”   周官爷见苏眠月心中已然有了定夺,便知自己再作何解释都于事无补。   他苦笑了一下,默默点头:“苏掌柜果然聪慧过人,侯爷没看错。”   她皱着眉头问道:“他为何让你过来,究竟发生何事?”   想到闻绪风离开前对她的嘱托,又看着眼前人颇为坚定的眼神。几番斟酌下,他还是开了口:“侯爷吩咐我盯紧八珍馆,莫让有心人伤及八珍馆。特别是保护好你,别让你有任何三长两短。”   “从何时起。”   “冬至前几日。”   冬至前,倒是她去侯府找闻绪风之前。   她忽然失语,闻绪风这是早早便知自己的险境,已然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护卫。   周官爷看着低声说道:“侯爷是担心你,丞相府一直以来便视苏府为眼中钉,你同侯爷更是有婚约在身。想必苏姑娘也曾听说,近来朝堂动荡,朝前明争暗斗东宫易主。黎经狗急跳墙,耐不住性子方才想着对你下手压制侯爷。”   他说着说着,看着苏眠月逐渐深沉的表情,不知自己是否多言。   苏眠月沉默不语,思绪万千,忽然想到了闻语鸢落水。   她怎么会落水呢,明明坐马车回去的,是谁让她落水。   闻绪风是从何时起开始恢复之前的冷脸,明明他们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怎又忽然间变得如此疏离。   黎柔儿她也好久未见,照理说将军府设宴京城有头有脸的的人多少都去了,她连一个小小的乞巧宴都会出现,那么大的宴会她怎么会不去。   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隐情,而这么多事情里,闻绪风竟一件都没和自己坦白。   “闻绪风现在人在哪?”   周官爷沉默片刻,说道:“禹城。”   “你的真实身份不是普通官吏吧。”   周官爷一愣,看着苏眠月。   她轻声道:“此地衙吏我大多都是见过的,没你这么身手矫健。”   对方叹了口气,笑道:“在下佩服。”   “他还交代了你什么。”   周官爷摇摇头:“也便只有保姑娘左右。”   苏眠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只护我左右,那周官爷又为何打探京城中我的传闻是真是假?”   周官爷这下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幸好这个角落没什么人,否则他此生语塞次数最多的一日将让他丢尽脸面。   苏眠月猜也能猜到,想必闻绪风还交代了一些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一边要将自己同他的婚约延期,一边又担心其他人对自己有意上门提亲。倒是事事考虑周到,人虽不在,却想着方方面面绑着自己。   还真是城府颇深。   “传闻的确是假的,但你不必和他禀报了。”   周官爷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可是…”   “你的正职应该是做其他事情吧。”她喝了口手中已然凉了的茶水,轻声道:“这些职务之外的事情,不必如此面面俱到,只说其中一二便可,他不会将你如何。”   “我也有事相求予你,这应该才是闻绪风所托吧。”   他看着眼前人的神情,至少比他想象中平静,即便已知隐情也不像是会和侯爷决裂的模样,因而也放下心来。   “苏姑娘可是遇着了什么事,周某必当尽全力帮忙。”   苏眠月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帮我,找一个细作。”   禹城一隅,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几个护卫抓着一小吏模样的人,正压在邵王面前审问着。   “说,这簪子哪儿来的!”   被压着的那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看着面前颇为阴森的气氛吓得屁滚尿流。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啊!!! ”   旁边面无表情的护卫直接抬脚狠狠踩住了他的手,还用力地碾了碾。   邵王撇了一眼那人,表情阴沉得若阎王再世。他薄唇轻启,语气比这大雪天冰冷刺骨更盛。   “这嘴既无用,便缝了。”   那人听到这句如梦魇般的话语吓得浑身哆嗦,谁料旁边竟还真有人拿着一根粗长的银针,针头穿着线,像是早就准备好就等候着吩咐照做。   他立刻吓得磕头求饶:“小的真的不知道,这簪子是一女子给我的,说是想换点钱,多少都行!!”   “什么样的女子?”   “小的只记得她长得极漂亮,身上穿得单薄,看起来孤苦伶仃的模样…对,对,眼角,眼角有颗红痣!!”   几人愣了一愣,齐齐看向了邵王。   却见那座上的人面色比方才还要阴沉,像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   闻绪风在楼阁栏杆上站了许久。   近些日子都是大雪,整个禹城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苍凉又凄美,倒是让他思绪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邵王从屋里出来,并肩站在他身旁,脸色比方才进屋前更难看。   闻绪风并未回头看他,只开口道:“如何。”   邵王看着远处的景,像是要透过这些看另一个地方。   “去药王谷。”   “你不用去,我去。”   “不,本王要亲自去。”   闻绪风这才转头,只见对方脸色阴霾密布,只怕无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二人就这样静默了良久,然后邵王开了口。   “我听闻那日黎家小姐从你府里哭着出来了。”   闻绪风冷笑一声,开口道:“王爷的眼线何时能从我侯府撤走。”   邵王像是没听到他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怎么,你说了什么拒绝了那女子。我可是听闻她钟情你许久。”说道这里他笑了一下:“以至于任何挡她路的女子,都被她算计过。”   闻绪风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虽黎经是此计主谋,可若不是她,卫玉棠又怎么会被算计许给黎靖知。   从那日射箭赛术起,他便留意让人去查当时都有何人在左侧场。   一一核查后发现了一个不该在的人——丞相府的婢女。   黎柔儿对他的心意他并非不知,但碍着黎经在,他倒对她倒也算疏离有别。   只是自己虽一直对她不理不睬,对方却好似不懂收敛。忌惮着这黎经他自然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让人隐晦警告了黎柔儿。   只可惜,此女似乎不大听劝。   “本王听说你左一句从未动心,右一句此生不见,将黎柔儿伤得梨花带雨。”   “王爷的眼线消息如此灵通,方才也不必多次一问了。”   邵王摆摆手道:“这便罢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转身打量着闻绪风:“你怎能如此绝情,让黎经将她许配给赵先这无能小儿?”   闻绪风神色自若不为所动:“我不过是给他指了条明路,他自己的女儿嫁给谁和我有何干系。”   邵王看着对方,甚至闻绪风和自己是一路人,便也只一笑而过。   “所以你去药王谷做什么,天高路远的,放心得下你的心上人?”   闻绪风眼神看着又开始纷纷扬扬的大雪,缓缓开口。   “我要找一味药。”   “什么药?”   他看着空中的雪花,觉得这场雪和那年山涧下的雪像是同一场。   “能让人恢复记忆的药。” 第86章 迷云初解   这些时日苏眠月身子好了许多, 反倒是这老夫人,腿脚顽疾似是不见好转,成日唉声叹气, 倒让他们几个小辈操心不少。   晚饭过后, 苏眠月看着江氏扶着老夫人回院的背影,颇有些心疼。   一旁的嫂嫂叹了口气:“也不知二爷何时能来京城, 只怕祖母心里记挂着了。”   苏眠月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本就说好要回京城团圆的苏二爷一直都没来。当初知道一些消息老夫人都高兴得全府上下收拾了一番,如今忽然就杳无音讯了。   她问道:“那为何二叔还不来京城呢?”   对方摇摇头:“听闻近来京城边外不太平。”   苏眠月不知为何想起了闻绪风。   那人这些日子都不在,前些天她才从华南烟口中知道他早已离开京城。   风风火火过完年后八珍馆的也一直越开越顺畅, 只是和御芳阁的传言始终让她耿耿于怀。于是今日在蜜煎局旁看到宋炎时,她叫住了他。   “宋公子。”   宋炎转过身, 看到苏眠月颇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隐去愕然的神情:“苏姑娘。”   近些日子御芳阁也算风光, 即便在将军府被八珍馆夺了些风头, 也动摇不了这么多年它在京城糕点铺的地位。何况新春元日, 许多人家即便要尝新也必然会备上许多传统糕点。   可看宋炎这幅模样,神情怅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倒是出乎她意料。   苏眠月问道:“宋公子脸色为何如此,可是发生了何事?”   原本两家就因近来的传闻而颇有些引人遐想,所以两人便也颇有默契地移步至人少之处。   苏眠月看着宋炎的模样, 想开口问, 又不知是否妥当。   可宋炎竟是个爽快人,看出了她的犹豫便先开口:“听闻苏姑娘前些日子还病着, 如今身子可还好些。”   苏眠月说道:“尚好, 多谢宋公子关心了。”   经上回将军府一事, 她特地去了解御芳阁的情况。   御芳阁的当家老爷在去年便离世了,如今一直是宋老爷的几个儿子一同打理。宋府并非只有御芳阁一门生意,但御芳阁是名气最盛的,除了已有布庄生意的宋家大公子和开着药坊的二公子,余下几人都想着当御芳阁的当家主事。   特别是宋炎,他躬身付出最多,也最受看好。   宋炎看了一眼苏眠月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对方所惑,便说道:“上回在将军府,是我的人动的手脚。无论如何,宋某都该和苏姑娘赔礼道歉。”   “只是此事宋某的确不知,不过是我负责那日将军府的吃食,忠仆一时糊涂犯错,还请苏姑娘谅解。”   苏眠月倒是意外对方如此坦诚,不过几分真几分假她倒并不在意。   “宋公子倒是个坦荡人,只是此事险些害得八珍馆失去进宫的时机,只怕宋公子几句嘴上的抱歉难以补偿。”   宋炎一愣,看向一旁正风轻云淡喝着茶的苏眠月。此人看起来虽是个仁慈大度的高府小姐,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卑不亢的,倒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苏眠月看着他,问道:“近来的传闻不知宋公子是否有所耳闻?”   “略有耳闻,是说你我两家相似的事情?”   宋炎像是在谈论别家的事一般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苏眠月看着他这态度莫名有些烦躁。   “宋公子应该心知肚明,八珍馆从未和御芳阁有过任何联系。”   “世间巧合毕竟那么多。”   “宋炎。”   宋炎一愣,看向苏眠月这才发现对方脸上早已换上认真的神情。   苏眠月语气颇为冰冷:“御芳阁不在乎名声,我八珍馆在乎。御芳阁也非什么小门小户,请自重。”   对方语气敌意明显,宋炎定定地看着她大病初愈略显生气的模样,静默了片刻后竟轻笑了一声。   看着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苏眠月皱着眉头,觉得同此人也没什么说下去的必要了。   她正准备起身,对方却开了口:“我如今已经暂停在御芳阁中的事务了。”   她微愣,定住了身子看向对方。   “什么意思?”   “我说了,将军府一事并非我指使。后来我也受罚,如今我无权管理御芳阁任何重要事宜。”   宋炎看着苏眠月,缓缓开口道:“至于那些传闻,何人在传,有何目的,这些我恐怕也不知。”   “但是苏姑娘,你应是知道的。”   苏眠月一愣,她看着对方高深莫测的模样总觉得对方依旧瞒着些什么。只是她也知恐怕今日再怎么问,他都不会告诉自己了。   那掌控流言的人倒是会把控力度的,两家的谣言不清不楚隐隐约约,有让人议论的空间,又有让人否定的空间,只是目的究竟为何她始终想不明白。   她正在二楼品着茶,看到身边的人过来便开口问道:“如何?”   周官爷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并未发现什么蹊跷之人,馆中的几个伙计小二也一切如常。”   “可前些日子我们又同御芳阁售了类似的糕点,也说不上谁先谁后,这等巧合,若是无人操控我实在不信。”   苏眠月算是摸透些规律来了,这御芳阁近来也出了许多新的糕点,倒也有不和她们撞的。可却也隔三差五同自己撞上那么一两个,倒给人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来。   周官爷叹了口气,又像想到了,试探问道:“姑娘真的没留意到蹊跷的地方?或许你的那几个伙计,有无奇怪的地方?”   对方这么一问,苏眠月才想起这段时间十分偶然的能看到邹谓在发怔。   可干活时分心倒是常事,她也不能断言对方这个行为就和细作有什么关系。   “我会再留意,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周官爷见她这么说连忙道:“姑娘不必如此,不过是卑职职责所在。”   忽然苏眠月的目光看向楼下一个提着东西从八珍馆出来的小厮,无声地笑了一下,用下巴点点了那人的方向道:“周官爷可眼熟那绿衣小厮?”   他顺着苏眠月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小厮手上提着好几样刚从八珍馆买来的东西,正朝远处走去。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瞬间便眼神躲闪了起来。   苏眠月转头见他这幅表情便知自己心中猜想果然没错。   “让闻绪风别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了。语鸢和老侯爷都不在,他也不在京城,别再日日谴人来了。”   周官爷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苏眠月,又想起那闻绪风那向来如冰如霜的人在提及此人时脸上是何等的柔和之色。   “侯爷只是挂念姑娘。”   “周官爷,你该是不懂的。”苏眠月看着他,笑了笑:“我并没有怪闻绪风什么。我只是费解,为何他有些事宁愿让许多外人知道都不愿意同我多说几分。”   她沉思着,总算知道为何自己同闻绪风看似关系亲密,可又委实陌生的原因。   她没有曾经的记忆,可闻绪风竟一次都未同她讲以前的事。为何不说呢?她同闻绪风,应该不只是和荀元贞苏桓朗那种关系。哪怕为了更加知道对方的过去,更加走进对方的心也好,可他却一字未提。   后来遇到了事情,无论是延期婚约也好,偷偷找人保护自己也罢,也只知将自己的打算单方面加在自己身上。他的确是为她好,也的确是为她考虑,可万一她没这么聪明,也没这么敏锐,更没这么执着呢?   万一她真的心灰意冷就此结束呢?   闻绪风好像永远不担心她逃离他,可她说结束一切的时候他又一副不甘的表情。   倒像是自己在耍性子一样。   周官爷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开口道:“侯爷他必然有苦衷,近来朝堂动荡,只怕侯爷那边也不太平,姑娘也要更加小心。”   苏眠月刚想问闻绪风人在何处,又看着眼前人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不知苏姑娘可有听说,黎府的小姐被退婚了。”   她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直直看着周官爷。   那周官爷见她这探究的眼神,知道自己若今日不讲个明白恐怕她也会去别处问清楚,便说道:“是同叶府的婚约。”   “叶府?”苏眠月颇有些吃惊:“不是和闻绪风吗?”   周官爷一愣,像是反应慢了半拍,连忙道:“怎么会是和侯爷呢?黎家小姐一直都是和叶府的婚约。”   苏眠月愣在原地,她一下便混乱了起来:“闻绪风不是和黎相要结亲吗,同我的婚事延迟,难道不是为了黎柔儿。”   “自然不是!!”   周官爷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了什么症结所在,连忙解释道:“同苏姑娘的婚事延迟,是因为黎府以为侯爷对姑娘情深似海,牵制住苏府便能牵制住他。侯爷为了不让黎经对苏府下手,方才一延再延,让他们以为他不过是为了婚约才勉强同意这门亲事。”   苏眠月就这么怔怔地坐在那儿,她想起那日在华府听见的传言,又回想自己同荀夫人的对话。   好像的确,无论哪一回,都没有说过黎柔儿要加入侯府。反倒是民间传言四处流窜,先不说皇上是否有过赐婚意图,丞相府和侯府门当户对,的确也是能生出传言的两户人家。   只是民间传言有多离谱她这段时日再清楚不过了。   苏眠月深吸了一口气,一旁的周官爷默默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第87章 蹊跷   邵王在药王谷一行后便同闻绪风分开行走。闻绪风知对方有其他事情未了结, 便也没多问,带着一拨人马先行回京。   路上他时常看着手上的瓷白药罐出神。   药王谷出了名药材众多,山间偶然有羌医游走其中。他们略懂蛊术, 更能解奇难之症。只是山路崎岖, 若贸然前去只怕有去无回。   不过既有邵王在左右,他自然能轻而易举些。   闻绪风眼神晦暗不明, 他明白苏眠月曾经的记忆时刻都能苏醒。若是到那日他们已成夫妻,他难以想象二人的关系会走到何种地步。   既如此,倒不如先让她想起。那羌医对此药倒有九成把握,若是这些时日的相伴相知能敌得过过去, 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不能,他眼中陡然覆上一层暗影。   忽然外面传来了几番喧闹声, 闻绪风皱眉看向不远处的城镇。明明该安宁的地方却不知为何总有喧哗声。   崇影看了看远处,摇摇头说道:“听闻禹城外兵变, 百姓流亡。虽那叛兵惨败, 但慌忙逃窜惨失家园的百姓并不少。”   “是皇上平定的?”   “是。听闻用的还是叶家的人。”   叶府同邵王府一直来往密切, 如今来看只怕皇上心中的东宫之位已无悬念。   闻绪风一直深知邵王运筹帷幄的能力,可对方这些时日正同自己在一快,却还能分出心思决胜千里之外, 倒是让他意外。   “过去看看吧,今夜也不宜赶路了。”   “是。”   几人随意找了间客栈便打算留宿,只是这夜间像是突然涌来许多逃难的人, 一时间客栈人手倒是不够了。   闻绪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场面, 恐怕待到店家安排完房自己这帮人也无处可去了,便打算离开换另一家。   他刚同下属吩咐完, 放下手中早已凉了的杯盏, 正准备起身往外走, 岂料迎面竟碰见了荀元贞。   对方看到他也一脸愕然:“闻绪风?”   安顿完各自人马后,二人倒是能好好休息一番。   荀元贞看着许久未见的闻绪风,他近些日子也听闻一些风言风语,也因而看向他的眼神复杂许多。   “这些日子母亲挂念着你。”   荀元贞这些时日一直在外忙着商户农田。如今他的确也到了不得不承担这些的年纪,荀元白武将出身日后自然是不会再多管这些细碎家务。虽如今国公府也用不着他主持当家,但是偶然出来管理城外事务对他而言还是必要之事。   闻绪风难得和他平静地单独坐在下来,他点点头,看了一眼荀元贞这副模样,倒像是一路奔波劳碌。   “你若早这番模样,姑母倒也不必多操心了。”   荀元贞就知此人对自己并不会说什么好话,便也冷哼一声:“如今让我母亲操心不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他看着闻绪风:“如今黎府上下已被抄家,叛乱流寇也开始陆续平定,你这下总该回京了吧。”   闻绪风未多言,只是颔首点头。荀元贞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也放下心来,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试探道:“和眠月的婚事,你如何打算?”   他默默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却见闻绪风不言语,像是丝毫没有告诉自己的打算。   荀元贞一时有些恼怒:“你若是真被这婚约束缚,不想娶她,便只管放手。国公府与侯府也算一家,想必苏家老夫人也不会介意,我…… ”   “你想顶替本王娶苏眠月。”   被戳中心事的荀元贞脸色微红,他看着闻绪风,却见对方眼神深沉,尽是化不开的夜色。   “是你三番两次反悔,害得她落人口实,既如此何必耽误她。”   “本王会娶她。”   荀元贞一愣,见对方眼不眨地注视着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篝火。   闻绪风面色平静,声音嘶哑:“与任何约定无关。”   -   “如何?”   苏眠月照旧在二楼看着馆中的账簿,一旁的周官爷早就成了她打探消息的得力助手,每隔几日便会老老实实地馆中同她汇报些消息。   “在下查清楚了,眼下在宋府吃食商铺手握实权的,是宋家三公子宋正。”   “宋正?此前未听过他的名字。”   “宋正虽是宋老爷正室所生,可素来不插手宋府生意之事。听闻他体弱多病,打小送去药庄养病,即便如今回京也不过老实养在家中。前段日子不知为何忽然关心起御芳阁的事务来,他出身比那三夫人生的宋炎好些,学东西也快,很快便能经手许多事情来。”   “那宋炎在宋老爷还在世时,便时常在御芳阁打理琐事。虽无人说,但众人也知他迟早是未来御芳阁的主事。可那宋老爷走得太过突然,连遗言都未留下一句。这宋炎是个庶出,若无宋老爷交代,恐怕也不能直接取这御芳阁了”   苏眠月想起那日宋炎那副略有些颓丧的模样,想来对方虽手脚称不上干净,但就亲自去采办食材来看,对糕点的热忱想必也是真的。   他既真心热爱御芳阁的事业,自然也不能接受一个出身本就比自己高贵的兄长忽然抢走一直以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喃喃道:“可即便是散播这种谣言,无论是对宋正还是宋炎,都并无益处。”   周官爷也摸不着头脑:“是啊,虽八珍馆陷入抄袭传闻,可那御芳阁也有好几样新品晚出,他们也有不少抄袭八珍馆的传闻。这一来一回来来往往的,到最后两家都没落下个什么丑闻,反倒是八珍馆,在议论声中名气越来越响。”   苏眠月认真思考着,总觉得这一出有些熟悉。其实说白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炒作吗?   一方新兴力量同另一方传统名牌有关联,风风雨雨的传闻里两家越绑越紧,较新的那一家自然而然的便会名气大涨。如今八珍馆的名声也的确是越来越响了,怎么看都是八珍馆为了自身利益想出来的招数。   可是她在这件事中也的的确确从未参与过,怎么想都蹊跷。   周官爷问道:“姑娘这边呢?可有做何应对?”   苏眠月点点头。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店铺中的几个人里有人在告密。   怜心自不必说,自小陪自己长大的人她也不必去查。   周官爷介绍的那两人是他的部下,知根知底的,周官爷也打了包票绝对不可能泄密半分。   翠菱是老夫人找来的人,她前些日子也让人偷偷跟着了。许其和冬青冬明也是一家,他们是最直接在后厨做事的人,专门让周官爷盯紧了好些日子,都是毫无头绪。   至于她最怀疑的邹谓,这短时间也竟没有蹊跷之处。可这段时间对方的确时常发怔分心,像在想些。自己上去问时,对方也时常岔开转移话题。   “我已告知他们几日后会卖的新品。”   她特地和店里其他人说过几天会卖麻薯,也吩咐过这回只要她自己一人做便可。   此前八珍馆也卖过麻薯,无非就是用鲜奶糯米粉打出来的那种软糯麻薯。可她这回想出的却是糯米团烤制的空心麻薯。   她这回倒是假装无意之间分别和其他几人聊过这次的麻薯。只是和几个人所说的配方都不一样,这回倒是要看看,那御芳阁最后用的是谁的配方。   他们二人一下楼,便见邹谓起身准备离开:“那掌柜的,今日我就先走了。”   苏眠月点点头:“去吧,这里交给翠菱便可。”   对方笑笑了,没多说什么便离去了。   邹谓前些日子就同自己告过假,这段时日翠菱也跟着学了不少算账的事,他不在时做做记录还是足够的。   周官爷见对方离去的背影,和苏眠月对视了一下。   她低声道:“你去忙吧,即便是临时的官职,也得敬业,总不好一直为我效力。”   “那那人…”   “我去。”   苏眠月眼神看向邹谓离去的身影,邹谓向来不会主动请假,这回她倒是要去一探究竟。   如今虽然过了年,可还在冬日,时不时还会下点小雪。苏眠月悄悄跟着他,却见他这一路的方向并不是她先前替他们安置过的家中走去,而走了另一个方向。   苏眠月这下确认邹谓确实有事瞒着自己,心中疑虑也越来越多。便也加快脚步,更加紧密地跟了过去。   拐了好几段路后,她见对方进了一个看似老旧的客栈。   这客栈里头还有些吃食,眼下仍有几个食客在。苏眠月低着头,便跟着几个人混着进去了,谁知一进便见邹谓坐在一角,旁边还有一女子和孩子。   苏眠月一愣,她低首找了个位置,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如何,现在可好些?”   “好多了。官人,一直呆在京城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你,娘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去。”   “我知道,只是这酬劳已经比许多地方多了……”   “官人难道忘记了仕途壮志?怎能甘心就在商铺当一账房先生?”   “…那掌柜待我不薄,这一时之间叫我如何开口……”   ……   苏眠月默默听着,大概也知前因后果。想来当初招到邹谓的时候他便说自己是同亲人走散了,如今四处叛军安定,各地也逐渐恢复往日太平,回老家或者来京城的都有许多。   不过也的确是她疏忽大意了,无论是账房先生还是后厨主厨,她都没给他们安排一个长远的职业规划,更没给自己好好培养能接替的员工。   苏眠月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也莫名替邹谓高兴。若他要归乡,她自然是会让他如愿的。听着二人的对话,苏眠月知这趟便也如此了,遂起身准备回去。   可刚起身结账出了客栈门,她就看到门口一眼熟的身影。   那人束着一头青丝,虽一袭粗布麻衣,可人干净清爽,看起来倒是秀气。   她蹙眉,像是恍然想起了对方是何人。   “这位姑娘。”   那人漫不经心转身,看到苏眠月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果然是你!”   苏眠月当然不会忘记这张脸。   那日掳走她的青楼女子。 第88章 宋正   苏眠月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深怕她三两下就挣脱逃走。   秦绯云也确实意外,愣在原地看着她。   想到那晚的经历苏眠月还觉得心惊肉跳,可她依照她的了解, 这人不该就如此安然无恙放出来。她颇有些疑惑:“你怎会被放出来?”   眼前这人没了那晚的浓妆艳抹, 看起来倒是像换了个人,多了几分青涩。   秦绯云看着她忽然也觉得没有必要躲着:“找个地方细说吧。”   于是二人便在旁边的一家茶坊坐了下来。   “我本难保一命, 不过临时倒戈,得以自保。”   “所以那日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秦绯云摇摇头:“无人指使。只是我将你错认为满春院接应的细作,才将你带走了。”   苏眠月想起近日的风言风语,问道:“你那时为黎相卖命?”   秦绯云一愣, 点了点头:“我不过也是被人胁迫拿钱办事,如今黎经也被捕入狱, 我倒是落得自由。”   “那日之事,是我亏欠你的, 对不起。”   苏眠月看着对方, 见她也同自己差不多大小, 可看上去却更坎坷。对比起那日在青楼的娇俏模样,如今一副利索干净的少女姿态倒是看起来更生机些。   “不过说起来,你和刘大厨子什么关系?”苏眠月想起那日提起刘大厨子秦绯云便不一样的情绪, 颇有些好奇:“那日我可感觉出你认得他。”   秦绯云倒是比她想象中坦荡得多,她点点了头:“这回也是闻绪风看在刘大厨子的面子上才放了我。”   “我是他的义女。”   “义女?”苏眠月颇有些惊讶。   秦绯云认真端详着她,像要从她脸上窥探出什么。她轻声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苏眠月愣了一下, 尔后开口道:“我因病丢失了从前的记忆, 以前许多事许多人都不认得了。”   秦绯云沉默良久:“难怪。不过即便记忆仍在,不认得我倒也是情理之中。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嗯, 我以前常去八珍馆, 偶尔会遇到你, 小时候能说上几句话。”   她看着苏眠月说道:“其实我也见过闻绪风,他以前也去八珍馆。”   听到闻绪风的名字苏眠月颇为不自然。   秦绯云摇摇头:“他找人查了我,知道了这个渊源罢了。也知道我和你或许小时候有交情,这才放了我。我早早地就离开了义父,一个人只身去武行拜师学艺。你们后来不记得我,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苏眠月见她这幅模样,忽然觉得对方也应是吃了不少苦头:“那现在你还和刘大厨子有往来吗?”   秦绯云一愣,摇头道:“起初是不敢,我还记得义父对我失望的模样。不过现在,我也算解脱。”秦绯云眼中有难掩的愧疚:“我想找他,也当是尽孝道。”   “只是我现在…一时之间还不敢见他,想看看他如今身在何处,他日择良机再相见。”   苏眠月点点头:“我也想找他。”   看着秦绯云一脸疑惑的神情,她说道:“我失了记忆,想问问他以前关于八珍馆的一些事。若你找到他,也请替我引荐。”   “我前些日子就在此地见过他。”   “什么?”   秦绯云点点头,伸手一指:“就在…义父?”   苏眠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满头白发的老人真慢慢悠悠地朝远处走去。   “跟上。”   二人动作倒也利索,三两下就跟上了脚步。那刘大厨子虽两鬓斑白,可身子健朗,看上去倒是精神气十足的模样。   她们在人群中悄悄跟着,苏眠月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总在做跟踪人的事情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   “直接叫住他便可,怎么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别别别…”秦绯云一把拉住了苏眠月的衣袖,颇有些别扭:“我现在还不敢和义父说话…”   苏眠月见她这副模样,想到近乡情怯,便也不做多言。只是她们跟着跟着,却觉得有些蹊跷。   这刘大厨子,竟然入了一个府邸的后门?   两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消失在门中的身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哪家的府邸?”   “方才看了一眼,上头写着宋府。”   “宋府?”   苏眠月惊讶地看着那高墙大院,这京城颇有些富庶宋府,也便只有御芳阁的宋府了。   “二位姑娘,可有何事?”   两人被后面忽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时只见一身边带着随从的温文尔雅公子,正笑着看向她们二人。   苏眠月睁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看着倒显得无辜。   应对这等情形秦绯云要有经验的多,她故作镇定道:“你是谁?”   那公子笑了一下,颇为有礼道:“在下正是这府邸的人,方才看二位踟蹰在此,便好奇问问。”   说罢,还看了一眼苏眠月,笑道:“这位可是八珍馆的苏掌柜?幸会。”   此情此景,显然不是什么互相介绍的好地方。可对方竟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倒是让苏眠月生出了几分窘迫。   她微微低身行礼:“幸会。”   还未等她开口问,那人便爽朗笑道:“在下宋正,目前暂管御芳阁事务。以前有幸吃到过姑娘做到糕点,着实敬佩。”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苏眠月这才反应过来此人便是前些日子周官爷同她讲的宋正。对方看起来的确如他人所说就是一派书生模样,可就是这样的人,轻而易举便拿到了御芳阁的所有事务掌控的实权,想来此人并不简单。   “多谢公子褒奖。”   她摸不清对方的意图,也怕说错什么话,便只能少说。一旁的秦绯云也颇有些警觉,更是一字不说。   可对方却像是没有看到二人这副戒备的模样,依旧摆着笑容。   “二位既来到此处,不如去府中作客?”   “不用了!”   秦绯云直言拒绝,倒是终于让眼前这人愣了一下。   苏眠月看着秦绯云略有些抗拒的眼神,便道:“谢宋公子邀约了。只是今日怕是不便,或许改日我们可以再约。”   宋正方才愣住的脸这下也挂着笑容,和气道:“今日的确是宋某唐突了。不如改日我们相约湖边沁亭?”   “宋某对八珍馆的糕点一向喜爱,正想同苏掌柜一同探讨,可好?”   对方都讲话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她倒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点头答应了。   那宋正见她应允了,便又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告辞离去了。   秦绯云看着这几人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此人不知为何总让我感觉虚伪。”   苏眠月看了看方才刘大厨子进的门,又看了看宋正的背影。这刘厨子怎会进出宋府?这几日的传闻莫非和他们有关?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现在…她转身看着默默跟着自己的秦绯云,疑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秦绯云眼神躲闪,开口道:“怎么不给跟,这路也不是你一人的。”   苏眠月见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竟联想起叛逆嘴硬的堂妹来。她说道:“你若是无处可去,可暂时来我这。”   对方眼神马上就露出了欣喜的光来,而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可我之前在青楼当过一段时间细作,只怕去了影响八珍馆的清誉…”   “你这幅模样不细看连我都认不出和青楼的你是一个人。”苏眠月看着面前人,说道:“你身手这么好,其实最好的归宿应该是镖局。不过在和刘大厨子相认之前,你可先去八珍馆待着干活学些东西。”   秦绯云听完愣了愣,连忙点头。苏眠月笑了笑,感觉稀里糊涂的自己便收了一个学徒。   “我会干活,我以前也做过这些杂活,动作也利落。”   “识字吗?”   “不太多,简单的还是会。”   ……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回到八珍馆,刚进去怜心就颇为兴奋地迎接起来:“小姐终于回来了!荀将军在二楼等许久了。”   她笑得倒是开心,只是看到苏眠月身后的秦绯云时愣住了。   苏眠月见状便将秦绯云拉在身旁,笑道:“这是我新聘的学徒,她什么都能做,到时候商量一下分工一个位置。”   秦绯云笑了笑,她长得本就俏皮一些,笑起来倒是亲和力十足:“姑娘好。”   怜心看着她,脸上表情还是有些呆愣,尔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嗯,那先去后厨看看许其哥有没有需要帮的吧。随我来。”   “好!”   苏眠月颇为欣慰地看着怜心领着秦绯云进去,便转身走向二楼,一上去便见荀元白正笑着看向自己。   “几日不见,看起来倒是精神许多。”   苏眠月习惯性地倒着茶,尔后又看了看对方:“病都好了有些时日了。”   荀元白看着她,总觉得二人回不到他刚回来时的那段日子了。   “绪风要回来了。”   听闻此言苏眠月的手一顿,而后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继续喝着手中的茶。   “你莫要怪绪风,他也是怕你和苏府受牵连,才不愿让你知。上回延迟婚约也是,那黎柔儿铁了心要嫁他,黎经也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舅舅尚能自保,可苏府上下和你不能,他只能出此下策。”   荀元白看着窗外颇为热闹安稳的街道,轻声道:“此次叛军平乱,他也算立了大功。只是这些时日难为母亲替他忧心了。”   苏眠月淡淡道:“他去平定叛军了?”   荀元白点点头,笑道:“边疆沙场上不去便来这出,想必皇上也心中有怨。”   “他…可还安全。”   “性命之忧倒是没有的,不过受没受伤,便不知了。”   苏眠月想着那日闻绪风的模样,对方不闻不问便一走了之去如此凶险之地。即便有何难言之隐,如此事事瞒着她始终让她心有芥蒂。   荀元白看着苏眠月皱着眉头一副担心的模样,心中也了然。   “月儿。”   苏眠月略显迷茫地转眼看着他。   他笑笑:“我要走了。” 第89章 吃醋   “我本就不能久留, 能待到元日之后,已然是陛下开恩。”   荀元白看着有些愕然的苏眠月,心中莫名被触动, 一如既往温和地笑着:“不过此番回来, 我倒也算了解了一桩心事。”   苏眠月不知为何心中始终有种难以言述的情绪,如层层叠叠沉云压空, 似难过又遗憾。   “那下回,你何时回来?”   “不知。”他看了看外头纷纷扰扰的人群,说道:“总是山高路远,轻易不能。”   荀元白说道:“我也同母亲叮嘱了, 让她多加照顾你。即便八珍馆忙碌,也记得保重身子。”   苏眠月愣了一下, 沉默良久。虽二人之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这段时日对方同自己所述, 足够让她勾绘出那段美好又遥远的日子。   她缓缓道:“这些日子谢谢你。在我心里你胜似亲兄长。”   苏眠月见荀元白望着她, 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对方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眼神, 即便什么也不说看起来也像告别。她忽然有些遗憾未能让真正的苏二姑娘看到此情此景,即便曾经的爱慕或许是场阴差阳错,可字里行间的情愫却不作假。   她心口有说不上来的沉重, 因而这几日也一直郁郁寡欢。   “苏姑娘?”   苏眠月回过神,抬眼看着正疑惑看着他的宋正。   “…抱歉,宋公子方才说什么?”   宋正莞尔一笑:“在下问苏姑娘为何有如此多的巧思。”   她一愣, 说道:“不过是无心插柳, 试得多了,总有能拿得出手称作巧思的。”   这话倒是敷衍更多, 不过那宋正看起来倒丝毫不介意。他颇为细心地替苏眠月斟满见底的茶, 笑道:“无心插柳若要成荫也要凭本事, 苏姑娘有才有貌却如此谦逊,在下真心佩服。”   二人谈论了一些客套话,却迟迟说不到苏眠月想听的点。她还没着急,旁边装扮成她婢女的秦绯云倒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悄悄捅了捅苏眠月,苏眠月自然明白她何意。   “宋公子,想必前些日子御芳阁和八珍馆的传闻你也听说了。”   宋正点点头:“有所耳闻。”   苏眠月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这传闻来得蹊跷,想必宋公子也知八珍馆同御芳阁绝无关系,却三番两次雷同。更有甚者还谣传两家结亲,难道宋公子不好奇此事是何人所为?有何目的? ”   对方并未接话,似乎仍然在等她问出真正想问的。苏眠月见他这副模样,便开口道:“那日我看见八珍馆曾经的掌厨进出贵府,不知……”   “是我做的。”   苏眠月一愣,她看着坦荡承认的宋正一时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对方便放下手中的杯盏,眼含笑意定定地看着她:“是我,对外传御芳阁的掌事会和姑娘你结亲。”   湖边沁亭原本栽满了杨柳,如今只剩干枯枝头。只是配上这灰蒙细雪,静谧的湖面此可如蒙尘银镜,倒是别有意境。   闻绪风便在湖边另一楼亭,远远看着这二人。即便是冬阳残雪,可那两人还是一副才子佳人的模样,倒是碍他眼。   他表情难看,背在身后的手也握紧了几分。   崇影看了看远处的二人,又看了看闻绪风,不由自主轻咳了两声:“咳咳,微臣看那宋正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看他们也不过相对而坐,并未有何接触。”   刚说着,便见远处苏眠月似是要起身,可那宋正却一把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崇影一愣,感觉身边那人气压更低,脸色更是阴沉得很。   “这…那狂徒,这是自作多情对苏姑娘心怀不轨。你看那苏姑娘都不正眼瞧他正打算走呢!”   话音还未落,谁料那头的苏眠月却在定了一会儿后坐回了原位。   “这……”   崇影这下什么也不敢多言了,他看了看正隐忍怒火的闻绪风,又看了看身边跟着护卫。那护卫也是一副心惊之色,只和崇影无声却有默契地对视着。   闻绪风看着那两人,心中平添几分愤懑之气。他紧咬后牙槽,额间青筋暴露,眼中尽是低云压山之色。   他本就觉得那传闻有蹊跷之处,如今黎经也不在了,他分不清是何人设此一局。   起初他还以为有人打上了八珍馆的主意试图污蔑剽窃。可后来的传言却越来越可疑,若只是为了八珍馆,怎传着传着还能传出她同别人的婚事来。   另一边宋正倒是坦荡:“姑娘莫急,在下也的确并非只爱慕姑娘。不知姑娘可有想过两家联名?”   苏眠月一愣,开口道:“两家联名?贵府在将军府给八珍馆使的绊子我不至于现在就忘了。”   “那是府上不懂事的庶弟所为,如今御芳阁在我手中,自然不会让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她看着面前的人,对方倒是一副从容诚恳的模样。她转身坐了下来,看向宋正的眼神丝毫不掩戒备之色。   宋正看着她这惊弓之鸟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还真觉得眼前这女子着实可爱。   一旁的秦绯云不甘地问道:“别的先暂且不说,为何刘大厨子进出宋府。”   “在下的母亲十分喜爱刘大厨的手艺,出于孝心在下出重金聘请刘大厨入府,教府上家厨做事。”   苏眠月问:“我听闻此前刘大厨子任命于三斋画舫,如何能安然入宋府?”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大概是被在下的一份孝心感动。”   苏眠月皱了皱眉头,她看着眼前的宋正,这理由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对方一副有问必答,答来又合情合理的模样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正见她犹豫踟蹰,便开口道:“苏姑娘相貌出众,冰雪聪明,宋某此前早有耳闻,在将军府一见更是对姑娘倾心许久。只是羞于开口,便只能以此吸引姑娘注意,还望姑娘原谅在下。”   苏眠月看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始终觉得对方所言并不坦诚。若是喜欢,上门提亲便可,何必绕如此大一圈整出这些风言风语。更何况御芳阁的未来主事尚未完全定下,他这么做倒不如直接上门提亲。   “宋公子,你方才所说几分真几分假想必心里也清楚。”   宋正听对方口出此言也有些意外,愣了一下。   苏眠月说道:“若是相助八珍馆打响名声,本人感激不尽,但是也大可不必。八珍馆凭借精巧出众的糕点,扬名四海不过是时间问题。”   “若是为了你口中的儿女情长,那我只能劝你,若是真心实意喜欢,不如直接上门提亲。这样更直接也更真诚些,若我心属于你自然会答应。若对你毫无他想,你传成千上万个谣言我也不会答应你。”   苏眠月看着宋正那张怔住的脸,起身行礼,躬身告别道:“今日聊了许多,多谢宋公子款待。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至于方才宋公子的心意,小女婉拒了。不过公子也只是说辞而已,大概不会难过。”   宋正看着她一副清明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留住对方,便见她转身离去。   他愣了愣,良久才终于像反应过来一样,笑了几声。   这苏眠月倒和那人说的一样,着实有趣。   回八珍馆的路上秦绯云嘴巴倒是不停:“那宋正到底几句真几句假?我义父即便要做事也该是为苏府做事,跑去宋府做什么?”   苏眠月摇摇头:“不过他倒是坦荡,承认刘大厨就在宋府。那日后我们要去找人倒也可以直接去了。”   秦绯云忽然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她。   “你做什么?”   “那宋正说喜欢你,倒也并无道理。凭你这姿色那些纨绔子弟对你倾倒也不无理由。”   苏眠月颇为无语:“你没听出来他那是借口托辞?一定另有隐情未同我们阐明。”   “我当然听出来了,只不过他说喜欢你倒也不无可能。”   二人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八珍馆,怜心见了连忙去迎着她,只是见了秦绯云还是有些戒备,苏眠月只当她这几日在吃味罢了。   “小姐回来了!”   怜心接过秦绯云手上提着的物件,打开看了看。那是方才宋正给她带的御芳阁新品麻薯,她还正想尝尝对方做得如何。   “小姐怎么还去那么远买这些,八珍馆不是又要上麻薯了吗?”   苏眠月摆摆手让她拿个盘子来,又说道:“不是买的,别人送的。八珍馆要卖的麻薯我还没做呢”   刚说完,她便愣了愣。怜心依她所言听话去拿盘子,苏眠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陷入了上门沉思。   一旁的秦绯云见问道:“怎么了?”   苏眠月安静了一会儿,摇摇头。   自八珍馆出了桂花牛乳麻薯以来,周边一些店铺也买上了各色麻薯。这白色软糕状的甜点一时间街边随处可见,只是每家做的味道或许稍有不同。   为何怜心方才只看一眼,便断定她这麻薯是从很远的地方买的。   即便她知道自己去了湖边沁亭,那地方也离八珍馆不远啊。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时,那许久未来的绿衣侯府小厮又出现了。   “给我来几份糕点拼盒!” 第90章 再相逢   苏眠月看着那小厮和素日里比起来要更眉笑颜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旁的翠菱倒是懂招呼的, 热络地同他聊了起来:“好几日没见了,做什么去了?”   那小厮笑得倒是灿烂:“就那样,也没什么。不过最近我家公子回来了, 我自然是高兴!”   “哦?一直还未问过呢, 府上是?”   “嘿嘿这就不说了,我们家公子不让张扬。”   苏眠月在一旁听着, 心中分明。这闻绪风离开时未留下一字一句,回来也不敢来见自己,着实可恨。   她笑了笑,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走过去道:“那今日倒也真是好日子呢, 我再给贵府赠些其他吃食,就当是感谢你前些日子常来光顾了。”   那小厮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苏眠月笑意盈盈的模样脸都有些红了,只略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苏眠月笑着接过那食盒, 转身便往那厨房去。一踏进厨房她便看见许其正兴致勃勃地教怜心如何制作糕点, 她看着这两人认真投入的模样, 忽然反应过来怜心才是知道最多的人,可是自己却从未怀疑过她。   但她可是她来到这个地方最信任的人,既从小一起长大, 她又有什么理由骗她。苏眠月看着怜心认真的模样,暗自摇了摇头。   “侯爷!八珍馆的糕点买来了!”   侯府近日来难得热闹,不仅是闻绪风回来了, 连同那闻锷也从老家回京。   闻绪风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小厮, 手中拿的正是八珍馆的食盒,幽幽道:“放那儿吧。”   那小厮虽刚来不久, 却也是个会看眼色的。   他手脚利落地打开食盒, 将各个糕点都端了出来。八珍馆这段时间果然出了许多他不曾见过的吃食, 闻绪风看着那些糕点脑海里想的确实苏眠月纤细的身姿立在厨房里认真捏着糕点的模样。   “这个是新出的鹿梨浆饼,红豆栗子酥,还有金桔团子。那掌柜的还大方得很,多给了这些。这几样小的倒是没见过的,许是新品。”   闻绪风一首拿起旁边做得像白梅的糯米团子颇有些好奇。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那掌柜赠予的。没想到那苏掌柜不仅人美,心还善。”   他抬手拿起一块白梅状的糕点,放入口中咬下的瞬间软弹的外皮如咬下了一口筋道韧性的云,甜软可口,却又化在唇舌。   可很快他便觉察出不对。几乎是瞬间他感觉口中传来了让他作呕的味道,鼻尖也闻到了他避之不及的芝麻香气。   那小厮见他这副模样愣住了,一旁守着的家仆更是惊讶,连忙给他倒了一盏茶。   那家仆看着闻绪风手中白色的糕点,那白梅糕中间夹放着的是白色的软馅儿。他略靠近一闻,颇为惊讶道:“不是叮嘱过你不许买任何带芝麻的吃食吗?怎么办事的?”   绿衣小厮见此状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连忙跪下请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这几样是那掌柜的送的,小的确实不知啊!”   闻绪风在喝了第二盏茶后方才感觉口中那芝麻味被压了下去。他摆摆手,看着那几个附赠的别致糕点,伸手过去一个个掰开。   白芝麻,白芝麻,黑芝麻……   闻绪风挑了挑眉,果然每一样里面都是芝麻馅儿,还是咬开内馅儿方能吃着的那种。想来特意集合凑齐这几样倒也是费了些心思。   苏眠月或许已经知道他回来了,还知道派上门的小厮出自侯府。   他看着那对芝麻口味的糕点,不知为何方才还阴郁的心情竟好了些。   “侯爷。”   崇影和周官爷适时赶到,哪知一进府里就看这闻绪风对着这堆糕点发怔。   周官爷见状说道:“这不是八珍馆的吃食吗?侯爷不喜欢?”   崇影瞧了瞧,像是悟到了什么,笑笑说:“只怕是,睹物思人罢了。”   闻绪风并未多言:“这些时日如何。”   周官爷道:“可疑之人倒是没怎么见,只是那传闻倒是愈演愈烈,下官已经在多处听了些传闻。”   “什么?”   周官爷怔了怔,像在考虑什么,又开口道:“传闻,此事无关乎两家京城糕点之争,只是…只是那御芳阁,欲与八珍馆结亲……”   “不过只说是宋府一厢情愿,那苏府下官还从未见苏姑娘有和那宋家的人见过。”   此话说完周官爷就感觉到闻绪风方才还算和煦的心情即刻降到了冰点。   一旁的崇影略微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摇摇头。这傻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绪风一想到那两人在湖边的画面,总觉头疼。他沉声道:“继续查,严查她身边任何人,看究竟是谁里应外合连同宋府算计。”   他眼中晦暗不明:“宋府,找人查宋正。”   “是。”   一连几日,秦绯云都颇有些心情沮丧。苏眠月见她这副模样也颇有些无奈。   “要不然,你直接去宋府找义父?”   对方摇摇头:“我…我有点害怕。”   她当初因为口角是非便抛下义父一人出走,离开时义父也未曾看她一眼。可她同义父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知对方一定在担心自己。只是当年跟着戏班子出走,一走便回不来了。   “若是能再看看也好。”   苏眠月见她这副模样,便叹了一口气:“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去哪儿?”   “你又不肯去宋府,自然是去能蹲到他的地方。”   秦绯云犹豫了一下,便又点点头。   二人正要起身,谁知怜心叫住了她们:“小姐,你们要去何处?”   苏眠月看了看怜心,刚想说什么,又顿了顿,笑道:“我让绯云同我去集市逛逛。”   怜心愣了愣,说道:“那我也……”   “不必了。”苏眠月看了看周围的客人说道:“你先留下帮其他人看看店铺吧。”   见对方点点头,苏眠月便二话不说带着秦绯云出去了。   秦绯云边走边转头看了眼怜心,走去宋府的路上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觉不觉得那怜心姑娘看我总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见你时还小,身边好像没有一样大的婢女。”   “嗯,怜心是后来才进苏府的。”   “我成日跟着你,她会不会以为我想替代她的位置。”   苏眠月笑了笑:“你想多了,恐怕怜心只是不放心你一直跟着我。”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会害你!”   “那可未必……”   “…上回不算……”   二人就这样躲着坐在宋府附近的茶坊里。这个时辰街头人并不多,进出宋府的人也少,这一坐就坐了一个下午。   苏眠月看着最开始还精神抖擞的秦绯云逐渐变得无精打采,叹道:“要不然先回去?刘大厨也未必日日都出府。”   秦绯云看着宋府那大门,像是有些遗憾什么,黯然点了点头。   可两人起身正准备离去时,苏眠月却一眼看到了宋正,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略年长些的女子。她定了定身子,颇有些疑惑地望向远处。   秦绯云见她不动,便顺着对方的眼神望去,哪知看到远处那人后反倒比苏眠月还惊讶。   “兰姑?”   “兰姑是谁?”   秦绯云指了指宋正身旁的女子,二人正说着什么,一同踏入了宋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宋正身旁那位正是兰姑。兰姑是周青娘子的贴身婢女。”   苏眠月一愣,转头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秦绯云摇摇头:“以前兰姑也很照顾我,义父同他相熟,我绝不会认错。”那人老是老了些,但是样貌总是变化不大的。   苏眠月见状总觉得宋府有重要的人等着自己去见,便拉着秦绯云就打算直奔宋府。岂料两人刚走几步,苏眠月的手腕就被人一把从背后拉起。   慢慢悠悠的马车从她身前驶过,许是方才她太过专注,甚至于没认真看这路上车马。她转身看向拉住她的人,正准备道谢,却见到闻绪风那张颇有些久违的脸。   二人好几个月未见,如今如此靠近对视,竟让苏眠月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来。闻绪风看着这如镜花水月的面庞,不知是他多少个日日夜夜所思念之人,于是也忘乎情理,抬起另一只手挽着她鬓边青丝。   苏眠月愣了一下,而后甩开对方的手便打算直朝宋府走去。可牵制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像是被死死焊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甩了几次无果后,苏眠月转身看了看秦绯云,还想让对方帮把手。岂料经上回后,秦绯云看着闻绪风这张脸就觉得害怕,更别说要帮她甩开对方的牵制了。   “放开我。”   闻绪风依旧拉着她:“你去宋府做什么?”   “与你无关。”   她用力将手腕抽出,不料对方握太紧,她难免吃痛轻呼。   听到她的吸气声,闻绪风骤然放开了对方的手腕,苏眠月趁机连忙将手抽出。   苏眠月看他这副模样,没好气道:“闻侯爷如此公务繁忙,回京多日也不见人影,真是国家栋梁,能者多劳。”   闻绪风只当没听到对方口中的挖苦,见她还愿意对自己说些埋汰的话,便知也非全然不在意自己。   “最近是繁忙了些。”   “那侯爷还在此地浪费时间做什么?请回吧,小女还有要事就不耽误侯爷了。”   她象征性地行了行礼,刚转身,谁料又被身后的人拉住。   苏眠月觉得自己耐心售罄。她看着一眼不眨看着自己的闻绪风,刚想说些什么,岂料对方一把用力将她拉近,踉跄间便于他近在咫尺。   闻绪风看着她扑哧的睫毛,眉下是如月色般温和的眼眸。   他俯下身子,低沉的声音如蛊入耳。   “忙着纳采择礼,上门提亲。” 第91章 难缠   过了良久, 苏眠月才反应过来二人这是在大街上,便立马将他拽至一旁,蹙眉道:“你方才是何意?”   闻绪风笑了笑:“本王已向苏府下了婚书, 不出几日, 此消息便会传遍京城。”   苏眠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愕然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无须你答应。”闻绪风看着她, 轻声道:“不过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罢了。”   “若是我不答应岂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闻侯爷被拒婚。”   “无妨,是本王欠你的。”   苏眠月一愣,看着对方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觉得此人甚是狡猾, 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圆过去。   她收起衣袖,眼神望向宋府, 说道:“我今日还有事,侯爷没事便请回吧。”说罢便拉着秦绯云往宋府走。   闻绪风抬手, 又稳稳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八珍馆和宋府的事, 本王来查。你不用去。”   “我的事不必劳烦你。”   “我来。”   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力度又大了几分。苏眠月看着闻绪风颇为认真的神情, 不知为何竟也生出了此人可以信任的想法。她如今毫无头绪,的确只能上门直问,若问不到便也没辙。   思量至此, 她只得放下念头。   闻绪风见她如此,便宽慰道:“这些事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你同宋家的人不必再有往来。”   “闻绪风, 你何必再管我的事。”   他一愣, 却见对方叹了口气带着秦绯云便打算离开。   “有关。”他对着苏眠月的背影轻声开口。   “但凡关乎你,都与本王有关。”   苏眠月站定了一下, 而后便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 城中果然又开始流传起她和闻绪风的婚事。苏府收到了侯府的婚书, 那媒婆便再也不敢往她那踏过一步,连与御芳阁的流言都少了不少,这倒也算是替苏眠月解决了一个麻烦。   不过眼前还有另一个麻烦。   八珍馆的其他伙计们乍一看都在认真干着活,可又都默默注视着那角落。苏眠月看着一连好几天都赖在八珍馆的闻绪风,故作疑问道:“侯爷这是被革职了?”   闻绪风一怔,才悟到对方在暗讽自己清闲。他轻咳了几声,没得到苏眠月的关心,旁边的随从却打开了手边的锦囊开口道:“侯爷,含些甘草膏片吧。”   苏眠月看着他顺从地服下身边人送到嘴边的药片,颇为不自在问道:“你病了?”   “咳咳…”闻绪风摆了摆手:“只是患了咳疾,不碍事。”   这闻绪风平日里就是练剑习武的身材,怎还会有生病疲乏的时候。苏眠月不知为何心里闷得慌,便想着眼不见为净,转身便打算进后厨。   “苏姑娘在吗?”   馆外来了一人,那人一副跑腿小厮模样,像是来送什么东西。   闻绪风眼底夹杂着打量的意味看着那外面的人,见苏眠月迎了上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什么。   “小的是宋府派来的,说要给姑娘送些东西。”   怜心替苏眠月提着手中颇重的篮子,看了一眼道:“越王头?”   苏眠月看着篮子里的椰子颇为惊讶,前些日子与宋正相见时对方聊过越王头,椰浆茶,自己才随口提了一句椰肉刨碎打浆能做许多别致的甜品。哪知对方竟还真给自己送来了椰子。   闻绪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那篮子里的椰子,心中暗自不爽快。   这越王头只在南越有,要寻来且路途遥远运过来势必得费一番功夫。这宋正倒是会挖空心思讨好人的。   闻绪风看了一眼苏眠月,却见对方看着那越王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道:“你若喜欢,本王也可以让人快马加鞭从南越给你寻来。”   苏眠月此刻看着那篮子里的椰子只觉得有穿越感。这感觉十分奇妙,她已然适应了此地的一切,却依旧会在看到新的不曾期许的物品时,再一次得到与这个时代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时常会给她带来现代的记忆,以至于让她短暂忘记自己就是苏眠月   “嗯。”   这忽如其来的应答让闻绪风一愣,他低头,却见苏眠月眼尾揣着笑意,像是见着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他眼神掠过一缕难以言述的情绪,一旁的怜心却适时开了口:“小姐,我把这些先送到后厨?”   苏眠月笑笑:“嗯,先放过去吧。”   怜心点点头,捧着那椰子时不小心和闻绪风对视了一眼,却被对方眼中冰冷的眼刃吓得一激灵,手没个准头整个篮子翻了下来。   “当心!”   闻绪风手疾眼快,在那一篮椰子砸下来前一把将苏眠月搂到了身边。   一骨碌,好几个巴掌大的椰子滚到了周围客官的腿脚旁。   “怎么做事的?”   四周一些客人颇为不满,怜心和几个伙计都在一旁弯腰致歉。苏眠月也弯腰赔礼道歉,刚准备默默挣开闻绪风的手,对方却捂住了口轻声咳嗽着。   苏眠月看向他,见他咳得脸都泛红了,便恻隐心起叹了一口气道:“我那还有些秋梨膏,你捎些回去吧。”   闻绪风点点头,可手上的力道却不见小。即便是冬日二人穿得不少,肌肤的接触却着实滚烫。苏眠月使了使劲,徒劳无果后见他始终不愿放开自己,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还不放开?这里这么多人,我还有事要忙。”   她不知这闻绪风何时转性了,之前倒也没这么黏人。   闻绪风见她逐渐生红的耳,不露声色笑了一下默默松开了力道。   “明日来侯府一趟。”闻绪风瞥了一眼还在和其他人蹲着捡椰子的怜心,轻声道:“宋府的事,已查出了一些端倪。”   苏眠月颇为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瞪了闻绪风一眼。   闻绪风倒是此话声音不大,但有心人仔细听还是能听见。怜心还弯着腰的身子似是怔了一下,然很快便恢复如常。   次日,她带着怜心来到侯府。   今日天气甚好,雪已化了好几日了。她站在侯府门前,心境与几个月前差别甚远。   “苏姑娘来了?”   门口的家仆认出了她,便热情地将她迎入府中,岂料刚踏进侯府,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华南烟。   “眠月!”   “南烟?”   苏眠月笑着,华南烟看上去整个人都轻松欢快许多,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只一眼辨认出来此人就是那日在湖畔同华南烟同行之人。此人身形魁梧,想必也是武将。   “我方才听说你要来,特意等了你一会儿。”她兴奋地看着苏眠月,而后又拉着身边的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崇影,之前随着荀将军北上的,你许是还未见过。”   崇影笑了笑,对着苏眠月点了点头:“苏姑娘,久闻大名。”   苏眠月暗自打量着他,虽看上去像个粗人,但相貌倒是一副正直正义模样,便也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华南烟道:“对了,你可知语鸢过不久又要来京了!原本她就不愿回乡下,侯爷也不过是暂时将她送回去。”   崇影笑笑:“她再不回来,只怕华兄都要被你念叨乏了。”   “本来就是,她原本就不应这么早回去,反正也近。”   苏眠月看着眼前二人相互斗嘴念叨着。即便不认得这位,她也依稀能觉察出对方和侯府将军府间熟络的关系。既知根知底,又相处和谐,反倒是最般配不过的。   “你们二人怎么还没走。”   他们转身,却见闻绪风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眉眼间尽是不满。   “正准备告辞,哪知遇到了眠月姑娘呢。”   闻绪风走近,还未等苏眠月开口,便伸出宽大的手将她握住。方才站在外头好一会儿,她的手已然冻得没什么暖意,可闻绪风的手却像刚捂了暖炉一般,暖和又有力。   “走吧。”   他声音低哑,像是有何蛊惑之力,苏眠月只感觉心中骤然涌上一股暖意,便跟上他的脚步进了内院。   二人就在华南烟和崇影略有些诧异的眼神下消失了身影。   一直到点了火笼的院内房间,闻绪风才放下了她的手。手中触感消失的一瞬,她始终还能感受到方才的温度。她看着这四周的环境,这房间她以前也来过,不过记忆都不算太美好。   怜心在一旁候着,闻绪风见了便开口道:“你先去外边堂上候着吧。”   怜心一愣,眼下就他们三人在,自己的确显得多余了。可要只留苏眠月同他单独相处,她又有些不放心,便看了看她家小姐。   “先去吧。”苏眠月看了一眼闻绪风,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怜心点点头,便关门退下了。   她一走,整个屋内便只有他们二人,原是冬日本就宁静,如今更是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苏眠月看了看他说道:“你查到了什么,现在可以同我说。”   闻绪风却不疾不徐,默默走向自己身后的书柜。   一副画卷在他手中被展开,画中那清秀的女子再次出现,苏眠月只浅看了一眼便认出此画就是那日她所见。   闻绪风修长手指划过尘封的画卷,看着那画的眼神出奇地温柔:“这画中人,你是否还记得。”   她一愣,看着那画中的女子,高低不过十岁出头,稚嫩的模样乖巧伶俐,身后的梅花更是衬得她清丽脱俗。   她心中渐渐升起一种预感,试探道:“这人,该不会是我吧?” 第92章 周青娘子   闻绪风看着她, 虽不作声,可苏眠月只看他眼神便知画中人确实是她。   “语鸢之前曾同本王说,你以为画中女子是玉棠。”   他将苏眠月牵至那画前, 又对上她那双和画中女子如出一辙的眼眸。苏眠月看着他烈日卷浓云般的眼神, 心里也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闻绪风看着她,低声道:“即便你已全然忘记, 本王却忘不了。”   他的眼神浓烈得让她想躲,可这赤忱的爱意太过蛊惑,即便溺入水中也甘之如饴。   她望向那幅画作,细看下眉眼间的确有苏眠月的模样, 泛黄的纸张暗示着岁月悠长,似乎在倾诉着画主人这么多年来的思念。   苏眠月没由来开口:“那么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 还是如今的我。”   闻绪风知道她自失去记忆后便与从前大相径庭,这个问题在好几个夜晚也曾折磨着他。   “你便是你, 没有如今曾经。”闻绪风看着她, 轻声道:“即便你如今成了另一人, 换了另一张脸,本王钟意的也是你。”   苏眠月望着那双眼眸,却莫名心慌。闻绪风太会伪装, 他这么多年苦苦爱恋,却依旧能在最初的时候装作对自己毫不在意。即便她在现代比他年长,却依然觉得对方比她更深沉。哪怕只是倾诉爱意, 她也几乎要抵不过这般直白热切。   虽四下无人, 可毕竟是被人告白,苏眠月总觉得难为情:“既如此, 为何最初待我犹如路人。”   “倒也没有如路人, 只是你一向性子冷淡, 本王也不过是同以前一样待你。”   “那你为何忽然转了性子。”   “本王何曾转了性子。”闻绪风双眼深邃,轻声道:“只是怕握不住。”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那晚。   苏眠月轻咳了两声,忽然又像意识到什么,问道:“你的咳疾好了?”   闻绪风一愣,才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道:“先谈正事吧。”   她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生病。”   对方恍若未闻,随手不知写下什么字条,说道:“是也不是。待字迹干了,将它送去给怜心,只说是宋府相关,要先送去苏府。”   苏眠月看着桌上那字条,字迹过于潦草,连她自己也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她看向闻绪风问道:“你怀疑怜心?”   “你不疑?”   苏眠月对上他那双略带些笑意的眼神,便知对方早已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她静默良久,开口道:“试试吧。”   闻绪风以要留苏眠月细谈为由让怜心单独回府,怜心接到字条微微一愣。她是不识字的,自然也看不懂字条上写了何事。只是传话的人神色颇为凝重,她自然不敢怠慢,便立马起身即刻离开了侯府。   苏府离侯府并不算远,可是怜心此行倒也的确不是先回苏府。   宋府路途更远,她行色匆匆脚步加快,很快便越过了苏府朝宋府的方向而去。   “若真是怜心,她图什么呢?她自小便是我的贴身婢女。”   苏眠月不理解,她来到此地第一个认识的人便是怜心,也是她第一个信赖的朋友。据她所知早在几年前怜心便跟着这苏二姑娘,从二人的相处来看她也早就成了苏眠月的心腹了,怎会还有异心。   闻绪风看着她不解的模样,莫名觉得对方蹙眉的样子也煞是好看,像夜色湖面泛着涟漪的月。于是乎像是怕惊扰了这片月色,他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或许,她也是为了你好。”   苏眠月还是不解:“联合外人瞒着我看我这段期间如此困扰忧愁,这便是好?”   “也或许,指使她的人也是她的主子呢。”   “她的主子?”   苏眠月一愣,她抬眼看着闻绪风,却见对方沉吟道:“你的姨母。”   闻绪风开口:“她本就是周青替你寻来的婢女,按理说,她最开始的主子应是周青,再才是你。”   苏眠月忽然想起那日在宋府看到的周青婢女,说道:“你是说我姨母现在在京城?她指使了这些?”   “八珍馆这些时日名气大增,她所为功不可没。”   周青和苏眠月的娘亲周兰亲自开的八珍馆,这八珍馆更是周青的心血,她自然是不可能让它没落的。如此一来即便是谣言四起,也顾着维护八珍馆的名声,若是她所为倒是合情合理了些。   可闻绪风介怀的,是苏眠月那流言四起的婚事。周青所作所为,分明是想撮合苏眠月与宋正。   苏眠月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曾让怜心替自己给这位姨母修书一封,可之后便没了下文,她也忘了关注信是否送到了,又是否有回音。   门外有人赶来,闻绪风摆摆手,对方便行礼进门。   “侯爷,在宋府等到人了。”   “现在人呢。”   “正在门外。”   闻绪风回头,见苏眠月还愣在原地,便主动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好像一直都这么冷捂不热一般,闻绪风稍稍用了力气,那暖意便直抵她掌心。苏眠月看着二人双手交叠之处,也没想过放开,便任由他握住,并肩跟上他的脚步。   侯府堂内,怜心正苦着张脸。一看到苏眠月时,表情更是委屈。   “小姐……”   堂上四处都是侯府的人,苏眠月让闻绪风屏退了其他人后便看着怜心。   “怜心,莫要骗我。”   怜心看着她,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想着…”   “我何时需要你联合其他人做那些,哪怕是姨母,你都不必如此费尽,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够了。”   “小姐……”   听闻此言怜心眼泪终是没止住,她看着苏眠月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心中更是如陷泥涝。   感受到身旁人情绪的波动,闻绪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她心头五味杂陈,朋友的背叛感始终让她感到不适。许多时候她分明没有将怜心当作奴婢,自己如此诚心实意待她,想必对方也一定知道自己是如何信任她。   怜心哽咽着,刚想说什么,岂料有下人上来传报。   “侯爷,有人在府外求见。”   闻绪风眼眸一沉:“何人。”   “说是宋府的人,旁边还跟着一位夫人。”   听闻此言苏眠月一愣,她转头看向闻绪风,见对方神情便知他们二人想必是猜到一块儿去了。   “请人上来吧。”   “是。”   怜心看着他们二人,小心翼翼道:“小姐…”   苏眠月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之后再了结你这事。”   下人很快便领着几人进了府内,苏眠月远远便看到了宋正的身影。他身边除了两个随从一个婢女,还有一位穿着绿衣的夫人。   苏眠月与周青对视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激荡。她看着周青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才真切意识到这世上她仍有亲人,而此人如今正朝自己走来。   宋府毕竟是富庶之家,宋正倒也是一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的模样,笑着同他们二人问候着。   周青脸上带着笑意,像是早已同她见过千万遍一般,二人不过是旧友再相逢,毫无芥蒂。   “闻侯。”   闻绪风点了点头,她低身行礼,而后看着似乎还尚未反应过来的苏眠月,笑着道:“多年不见,月儿该不会连姨母的脸都忘记了。”   苏眠月一愣,抿了抿嘴角,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月儿生病受了伤,失了记忆,想必卢夫人应该知道。”   闻绪风伸手将苏眠月拢了拢,二人俨然一副关系亲密的模样,周青看在眼中,眼角也更添笑意。   “是知道,不过亲自来见还是不敢确定。”   她坦然同闻绪风对视着,又看了看怜心,说道:“你们也莫怪怜心,她也不过是受我指使,被我逼迫。”   “周青娘子…… ”怜心欲言又止,这话分明就是为了维护她罢了。   苏眠月见状,便直说:“那姨母,为何做这些事?”   周青笑了笑:“这么多年没见,你果然如他们所说变了许多。”   即便已有些年岁,可同京城其他夫人相比看起来依旧年轻许多。她叹了口气:“以前你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而后看向她的眼神颇为犀利:“不知是失忆了,还是换了一个人。”   苏眠月浑身一震,她自然能敏锐地觉察出对方话里有话。闻绪风感受到她的异常,低头目光关切地看着她。   周青脸上始终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开口道:“闻侯爷,可否借一步,让我和月儿二人单独说话。”   闻绪风一愣,看了看苏眠月。对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点了点头。   “卢夫人,偏堂请。”   周青笑了笑,便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苏眠月倚在闻绪风身旁,见伸来的手,未犹豫多久便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任她牵了去。   二人就这样放着堂上的几人,默默进了偏堂。按照苏眠月对这苏二姑娘和周青关系的了解,这二人比起姨母和外甥女,恐怕更似朋友。可对方方才的眼神与压迫感却让她一阵心惊,那神情像是识别出她并非真正的苏眠月一般,让她莫名心绪不宁。   不对,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知道自己不是苏眠月。   “你不是真正的苏眠月吧。”   苏眠月一愣,睁大了眼。   那周青转身看着她笑了笑,像是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看来我猜对了。” 第93章 唯一亲人   “近来听闻侯府给苏家下了婚书, 不知苏姑娘可有答应?”   听到宋正颇为玩味的语气,身边侯府的家仆都皱了皱眉头,闻绪风脸上却毫无波澜。   “我们两家之事, 恐怕也轮不到宋公子指点。”   “听说苏二姑娘早就有心上人。”宋正看了看闻绪风, 对方看起来并不愿同他多言。他脸上的笑容并未因对方的不理睬而收敛:“不知那心上人可是闻侯爷?”   闻绪风听闻此言倒也不动怒,不过眼神撇了他一眼。   宋正见状便也笑道:“前些日子听起家中老夫人提起过, 这苏眠月儿时便倾慕国公府长子荀元白。当年几家长辈也曾调侃过二人,让荀元白娶她入门,即便是童言无忌,苏姑娘倒也不是没答应。”   他看着闻绪风算不上好看的脸色, 静默良久后笑道:“不过,人都是会变的, 或许这苏姑娘如今心中所想,早非荀将军了。”   话音刚落, 宋正方才还悠哉悠哉看着闻绪风的表情就忽地一震。对方的眼神犹如两道利刃, 直直地向他刺来。饶是颇有定力的宋正见到这个眼神都未能压住心惊。   “听闻陈府近来陷入勾结乱臣贼子的丑闻, 即便自证清白也难以全然脱身。不知宋夫人此时此刻是否还在为母家安危提心吊胆。”   宋正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都变了。他看着闻绪风一副冷笑的模样,一时间也神情肃然。   平定此次叛乱的最大功臣是如今的东宫太子司寇廷, 舅舅的全家生死不过是司寇廷的一念之间。而他们自然也知,闻绪风和司寇廷一直往来密切,说白了也不过是闻绪风一句话的事。   思及此处, 宋正紧抿了嘴角。   另一边偏堂内, 沉默良久后苏眠月看着周青:“我听不懂你此话是何意。”   周青坐在椅上笑了笑:“若说落水后失忆,性情和习惯变化倒也不无道理。只是从内到外都像生生住了另一个人, 那便不寻常了。”   苏眠月眼底划过惊异, 却也没说什么, 只看着那人。   “是我一直托怜心好好照顾你,有何异常,务必转述让人修书给我。她说你落水刚清醒那段时日,甚至不将自己当作苏眠月,所言也时常以旁人自居。”她看了看那张熟悉的脸,这脸上原就是因她性子冷,所以时常都面无表情。可在自己跟前却不一样,只是不会是如今这般,多加警惕。   “那些稀奇的糕点,说是巧思,倒不如说是一开始你就会的。听怜心说你出新品极少出现有差池的情况,想来对糕点的把控,不仅全然不输给原来的苏眠月,甚至于或许更甚于她。”   “对闻绪风和其他人的姿态也是。往日里你一直都旁若无人,又怎会做出制作糕点后送往其他府上联络情谊的举动。即便是为了日后的婚事,按照你此前的性子,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   听闻此言苏眠月皱了皱眉头目光看向她,眼中倒也没有畏惧,只是觉得对方实在心思过于缜密。即便是有怜心在背后替她观察着,也不至于推理得如此细致。   周青看着她,目光透露着让人难以探究的情绪。   “所谓的甜馅饼,蛋塔,雪媚娘…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苏眠月心头大震,不自觉脱口而出:“你是谁?”   周青笑了笑:“你是从现代来的吧。”   这下她直接愣在原地。   周青见她这副模样,脸上又露出了那颇有深意的笑容:“你做的这些,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包括打蛋的工具,平底的煎锅,甚至于店面菜品栏板的设定。”   “你是穿越到眠月身上的现代人吧。”   苏眠月目瞪口呆,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狂跳,看着周青这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直白道:“你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周青不意外对方知道真相:“嗯?怎么说。”   “知道现代的糕点是一点。懂得利用舆论,用炒作的手法提高八珍馆的知名度,选的还是绯闻题材。”   苏眠月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怎么说。”   “哈哈哈哈哈。”周青忽然笑着起身,走到苏眠月面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果然啊。不仅是个现代人,还是个现代聪明人。听怜心说你对烹饪的热爱不比真正的苏眠月少,怎么,你在现代是个西点师傅?”   苏眠月一愣,见对方丝毫没有敌意的模样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月儿落水之前,她就已觉察到我非她真正的姨母。”周青眼中略带忧伤:“我也是担心在她面前我终会藏不住,才选择离开这个地方。不过另一方面,也是我的确对烹饪毫无兴趣,这点也的确是我对不住周娘子。”   “正因如此,思虑之下我还是决定将八珍馆交到月儿手中。即便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打理一家馆子或许会辛苦许多,但我仍想要她自己来做这个决定。”她看着苏眠月,颇为唏嘘道:“不曾想收到信时,她也不是她了。”   听到这里,苏眠月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来到此地的?”   “六七年前。”   “怜心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知道。不过这丫头是我救下来的,自然会替我守口如瓶。”   周青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中途我也回去过,然而现代的我过得倒还不如在此地。原来的那个周青,也不愿再回来。”   “我不懂,那我还能再回去吗?”   “许是不能了吧。”   周青笑道:“你可曾见过她?”   苏眠月微怔,她算是见过这真正的苏二姑娘吗?那个真实的梦,平行空间的自己似乎在过着另一种生活,那个难道不是她,是真正的苏眠月吗?   “或许算见过。”   “她过得如何?”   “…应该谈得上幸福二字。”   “那即便你想回,恐怕也回不了了。能不能回去不是你我决定的,而是这个身子的原主人。”周青看着她,又没忍住叹了口气感叹道:“不过我看你在此地倒也过得风生水起,八珍馆也做起来了,未婚夫也挺优秀。倒是比我好多了,穿到了一个比我十来岁的人身上。”   听到这话苏眠月愣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周青,见此人的确略半老徐娘了些,只是又透露这一股年轻劲儿。   “我曾在别人口中听过你的名字,你在此地和黎经那帮人有过纠葛?”   “这就说来话长了。”周青一脸嫌弃的表情,像是苏眠月提了什么晦气的话题:“我来此地的事多得很,要同你说也是不知要说到何时去。”   她带着戏谑的表情,打趣道:“我们就先说说你眼下的婚事,如何?”   苏眠月说道:“所以你传出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为了增加八珍馆的人气?”   “当然不止于此。”周青看着她,眼前这小女孩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心里暗自遗憾,怎么她就没有穿到这么一个肤白貌美气质如兰的原主身上。   “我对月儿是有感情的,即便知道她灵魂或许换了另一个人,可她依旧是我在这时代唯一的亲人。”她眼中带着柔情,看向苏眠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忧伤:“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在此地过上美满的生活。”   看着对方突如其来的怜爱,苏眠月愣在原地,一时间心中感觉微妙。   “所以,你和宋府联合来这一出,是为了逼闻绪风早日给我下婚书?”   “那也不一定是。”周青一想到闻绪风,便气不打一处来:“此人倒是个扭捏寡断的,一个婚事拖拖拉拉拖了这么久,直接娶了便是净整些七七八八的。宋府的宋正是我替你选的好夫婿,家世富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知根知底。虽读书多,却善解人意,君子做派。但是……”   她看着苏眠月,颇为感慨:“我听怜心说,你心中始终还是挂念着闻绪风。我看那闻绪风对你也上心得很,既然是一对有情人,我又怎好再拆散。高低不过是略施小计,让他急一急罢了。”   苏眠月听完这话,才明白这个姨母的良苦用心。   想来闻绪风延期婚事时,城中早已对自己议论纷纷,不用去想都知道是一些刺耳的话。这个绯闻虽是假的,可也让其他人知道即便闻绪风不娶自己,京城中高门大户富庶子弟,也愿意为她屈尊降贵,讨她欢心。只是那宋正虽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自己也的确对他毫无感觉。   思来想去,也或许,她现在心里的确只有闻绪风。   “好了,我想我们也该出去了。”   周青笑着,而后伸了伸懒腰,叹了口气道:“我也好长时间未和人说这些事了,想来如今你我也算是同盟了。此事记得保密。”   苏眠月点点头:“我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你我回来到这个地方呢?”她一愣,又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车祸。”   “车祸?这个方法倒是有够电视剧的。”   “那你呢?”   “……”   苏眠月想起自己来这儿的起因,不禁保持了沉默。   周青看着她,见她略带着些窘迫的神情,想必那方法必然也是让人啼笑皆非,便没忍住笑了笑。   “不过既来到此地,必然有其原因。”   苏眠月转头,见周青眼神望向屋外灰蒙的天际,喃喃道:“或许,她们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我们不过是被随机选中的救人者。”   “可这世事,终究不是你我能改变的。”周青看着她笑道:“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在此地也照样能过好,不是吗?”   苏眠月愣愣地看着她,她来到这里除了做甜品开八珍馆,倒好像没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之处。可是看着周青,她却觉得对方或许和自己不同。也许各人有各人的使命,而她的使命恰好也是她自己也最爱的甜品。   “嗯。”   “我们也是时候该出去了。”周青笑着:“只怕外头那闻绪风,现在心情未必好受。”   苏眠月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有些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第94章 誓言   二人这一进去就是大半个时辰, 这段期间里最着急的不是闻绪风也不是宋正,反而是那怜心。   “小姐…… ”   苏眠月一出来便见怜心正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周青看着她笑道:“放心,你家小姐善解人意, 不会将你如何。”   苏眠月自然知道她的难处, 在其位谋其职,她横在自己与周青之间自然不好做。只是自己被对方瞒了这么久, 对方也眼睁睁对着自己一些反常的行为装聋作哑,她心里着实有些不自在。   一入堂内,便见那闻绪风同宋正一言不发地各坐一端。闻绪风倒是一如往常神情漠然,可宋正却也撇去了一如既往温和如玉的笑容颇为严肃。两人方才刚见面还能做最基本的寒暄, 眼下只怕像半个仇人。   “苏姑娘,卢夫人。”   “二位方才在聊些什么?怎么气氛如此…”   周青一眼就瞧出了这两人方才必定生了嫌隙。只是她不过让宋正气气这闻绪风, 为何眼下倒像是反着来了。   苏眠月一出来便对上了闻绪风的双眸。对方看向她时倒是少了几分寒意,脸色也没这么冷漠。只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对方眼中带着几分不甘, 不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样, 生生多了几分委屈。   她一时疑惑,怎么这闻绪风还能被宋正欺负不成。   宋正摇了摇头,生硬道:“无妨, 闻侯不过是同晚辈说了些家事。”   “宋公子倒是说了些让人不爱听的话。”   周青看着闻绪风这模样,也猜许是宋正触到了他的逆鳞。只是别人口中的闻绪风在她听来恐怕要更岿然不动些,如今看来不过是尚未碰到同苏眠月有关的事罢了。   “闻侯爷此言差矣, 宋公子平日里便温文尔雅, 待人接物也体贴有礼些,怎会让侯爷不爱听呢。”她笑了笑, 看向旁边的苏眠月道:“说到这, 我方才还同月儿说着, 这宋公子和是我为她择的好夫婿。”   “我早先就有听说闻苏两家的婚约,只是这闻府是皇亲国戚之脉,高门大户,恐怕是不会娶我们月儿这样一个庶出女儿的。”   周青说着说着,脸上一副忧愁模样,语气都带了些许怜惜。   在场几人脸色各异,苏眠月面上不说,其实心中多少也有此考量。只是原先她初来乍到,还不知荀夫人对自己的喜爱和苏桓阳对自己的庇护,所以也没觉得门第嫡庶之间有何差异。何况她毕竟是现代人,自然不会以此作为标尺来衡量自己与闻绪风的关系。   “月儿同本王的婚事已由两家长辈定夺,卢夫人大可放心。”闻绪风看着她,眼中也多了几分戒备:“夫人时隔多年重回旧地,又连同宋府上演这一出。与其拐弯抹角,不如有话直说。”   周青面色如常,笑道:“仗着两家之约还有忠定将军的薄面,如今当然不敢薄待她。只是时日长久,难免有人妄议。万一之后侯爷再娶个什么美妾入门,月儿又是庶出,难立家威,到时你们又如何保证她不受那些闲言碎语所害?”   听到这话苏眠月其实心有非议,她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些嫡庶之分的闲话。但是周青考虑得比她全面得多,她差点忘了,在此地三妻四妾才是人间常事。想来周青与她同是现代人,自然也同她一样,不可能不介意这些。   她走近宋正身旁,眼神甚是欣慰:“若是嫁入宋府,凭八珍馆如今的名气,与御芳阁更似强强联合。虽月儿是庶女,可二人结合在这京城只会成为一段佳话。宋府对着苏府,自然也是不敢薄待的。你闻家也大可寻了三姑娘去。”   闻绪风方才还静如湖面的脸上终于起了些波澜,眼底掠过一丝怒意,开口却镇定:“卢夫人所言臆断过多。”   “本王只会娶她入门。得此一人,便如夜取一月,昼出一日。三妻四妾本王未曾想过,本王此生不会纳妾,也只会有一个妻子。”他对上苏眠月的眼神,眼中还是她熟悉的那潭水,只是如今虽暗潮汹涌,却有如磐石在侧,坚不可摧。   “她也只会是我的妻。”   苏眠月心头一震,尔后心跳得极快。无论在现代还是在此地,这种如漫山雪原顷刻间融化的感觉实在屈指可数。而每一回恰恰都是闻绪风带给她的。   周青在一旁看着,见他如此言之凿凿立下誓言,心中自然欣慰。那宋正更不必说,见方才对着自己还如阎王般阴沉的闻绪风,此刻对着苏眠月表露真心的模样,着实出乎他意料。   周青哑然失笑:“我曾听说闻锷对其妻深情不渝,看来侯爷亦得令尊专情之长。”   闻绪风转眼看着她,眼中得警惕一览无遗:“本王知卢夫人于月儿而言是血脉至亲,只是我同她早已心意相通,只怕容不下卢夫人再乱点鸳鸯谱。”   “哦?她当真只钟情于你?”   闻绪风听到对方得反问,便下意识地望向苏眠月。   他眼神炽热,虽还是一副镇静的模样,可苏眠月看着那双眼,感觉自己若说一个“不”字,只怕对方所有戒备都将分崩离析。   可惜她说不出“不”,也不愿意看他期望落空。   “嗯。”   苏眠月浅吸了口气,心中释然,露出了明媚的笑意:“我喜欢闻绪风。”   周青一愣,她虽已知此人早已不是那十岁的孩子,也知灵魂深处已然是另一人,可这张向来带着些惆怅忧伤的面庞露出这种笑容,她还是为之一震。   闻绪风看着苏眠月,像是看到了什么撼人的景色,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久久未开口。   而后起身,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将她拥入怀中。   “啊……”   苏眠月一个踉跄险些未承受得住对方着突如其来的一抱。闻绪风紧紧搂着她,力气之大,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用这温软的躯体,填补经年累月横亘在二人之间错过的时间间隙。   这些时日所经历不过是他人生中的短短数月,可这几个月的苏眠月却弥补了这些年他们错过的成百上千个日夜。他越来越难以自持,如今的苏眠月似乎比以前更能轻易将他的心揉圆搓扁,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喜怒哀乐。   闻绪风太过高大,苏眠月就这样闷在他怀里,怀中暖热的馨香让她心绪安宁,只是对方力气太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行了行了,你要闷死我外甥女是不是。”   周青和其他人硬是白白看着这腻歪的两人抱在一起好一阵子,直到她感觉苏眠月都快被搂得腿软腰酥了,她才忍不住打断。   闻绪风默默地放开了眼前人,果然见苏眠月方才还面色白皙的小脸被他闷得发红,鬓边发丝也略有些凌乱。   “咳咳…”   周青看着面前二人,心中自是欣慰,却也正色道:“那我就将闻侯爷的话听进去了。此生只娶苏眠月一人,以她一人为妻,不纳妾。这些话我希望侯爷能够再去苏老夫人和国公府夫人,甚至于闻老侯爷前头再说一遍。既许诺,我自然得替月儿作主,你也务必要实现诺言。”   闻绪风转眼看着她,眼中的戒备倒是未完全消除:“当然。即便卢夫人不提,本王也自会告知家父。”他低头,看着此时在他怀中略显瘦弱的苏眠月:“只留她一人,不再另娶。”   看着对方眼中凿凿火光,苏眠月感觉自己似乎要被这炽热焰火燃烧殆尽,火势从脸颊开始,一路蔓延到脖颈。   周青看着眼前人,眼中掠过一丝精明。她这下倒是完全愿意相信这闻绪风对苏眠月付出了真心。   “听闻侯此言,我也安心了。”   她看着苏眠月,对着她温柔笑道:“既如此,你也要得偿所愿。千万要和她一样幸福,若非如此她在另一个地方恐怕也不会安宁。”   其他人听周青说着这些话,虽云里雾里,却只当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亲密嘱托。只有苏眠月晓得这番话中有话是在说什么。   她不知若未和那苏二姑娘交换灵魂,她们如今的人生轨迹会是怎样。   两个时代下未曾相见的二人,都尚不知对方过的是否是真正满意的人生。可苏眠月知道,如果骨子里那个苏二姑娘穿去的是她在现代的身份,她便再也不是那孤孤单单的人。她会有体贴的父母,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时时挂念她的外公外婆。有仗义的朋友,也有得力的员工助手,还有那一方已然小有名气的店铺。或许在那个遥远的时空,她也能更安然地去追寻自己的理想。   只是于八珍馆于闻绪风,她是否会午夜梦回抱憾入眠,又是否会记挂着这边的亲人,她都再难知晓。   此刻她倒真的更愿意相信周青那句话,在现代的苏二姑娘过得更得偿所愿,这边的她才更难以回去。   苏眠月抬头望着闻绪风,却见对方看向周青的神情里还是带着几分不满的。只是仿佛注意到了怀中人目光的注视,他默默低下头。接触到她眼中缱绻又柔和的目光,他微怔,而后那脸上的不满瞬时烟消云散,像是从未有过阴霾也从未有过不甘,全然被另一个笑容覆盖着。   苏眠月看着他的笑容愣了,她知此刻开始,他在自己面前才是真正的闻绪风。   不是闻府小侯爷,也不是哪个公主的儿子。   一个交付真心的男子而已。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明天可以正文完结   完结后会全文免费两天,第三天可能就会倒v啦   感谢追到这里的读者友友们,哪怕只有几个人看我也超感谢!! 第95章 执念(终章)   隆冬过后, 雪消冰释。先前还白茫茫一片的山头也渐显山色。   新春伊始,贩夫走卒,引车贩浆, 城中好不热闹。   几小儿在八珍馆门前兴奋地拆着手上刚买的物件儿。   “你的是什么?”   “别急, 我在开着呢。”   “快点,哎, 真慢!”   “要不我来!”   “别催他,越催越慢!”   那个正被催促的小孩儿面上是不着急,只是手上动作慌乱,好好的细绳儿愣是越解越紧。   翠菱在旁看了, 叹了一口气,从那小展柜台后方出来, 蹲在他们面前:“让我来帮你?”   那小孩儿急得大冬天的额头都沁了汗丝,看着她点了点头。   翠菱伸手接过那小细棍。   竹制的小细棍另一段被人用纸精致地包裹着, 下方系着漂亮的红色结绳儿。她顺着那细绳系稳的方向抽出, 三两下那绳儿便被解开。   打开外面那层纸的瞬间, 旁边的几个稚童都满怀期望地注视着。纸一掀开,一条盘旋的龙活灵活现出现在这竹棍的另一段。琥珀色的糖体晶莹剔透,龙身惟妙惟肖, 作势像要飞离出这竹棍的束缚,煞是精致。   “是龙!!!!”   “你开出了龙来!!!”   “我和你换,我用两个和你换!!”   翠菱看着那群手里拿着琥珀饴的小孩儿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这些日子上门来找八珍馆做联名生意的不在少数, 不仅是一些同样卖吃食的, 其他的工艺店铺他们也会参与联名。   那小孩儿手上拿的正是前些日子和木雕堂的联名。他们给八珍馆雕了整整十二生肖的模子,还在每一根小小的竹棍前头留着一端, 雕出糖身的大致本体。   她家掌柜的也不知是何处想来的招数, 将不同的饴糖调成不同的颜色, 又塑成不同的形状,最后却包着一模一样的纸绳儿一起卖。   她起初还以为只是掌柜的嫌麻烦,就这么胡乱摆放着卖了。岂料这小小的琥珀饴糖竟惹起一阵风潮,那些来买的也不仅为了吃糖,更是为了集齐那十二个不同的生肖竹棍。一时间京城四处都能见着有叼着竹棍儿的孩童们,外来人无一不感疑惑。   “翠菱!”   听到有人唤她,她起身叹了口气,火速走到后厨。   冬青冬明都外出采办去了,只留下了许其和秦绯云二人。可虽只有这二人,后厨看着眼前却比平日里三四人在时还要乱。   许其双手都沾着面糊,对着门外的翠菱道:“赶紧将她带到邹秀才那儿去,别让她来帮忙,让她去学算账!”   秦绯云脸上不知何时摸了几指黑灰,满脸委屈:“我不要,我就是不想学算账才来后厨帮忙。”   “这里不需要,你简直是帮倒忙!”   “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怎么能是倒忙呢?”   “……快出去,学算账,在外面别说我是你师父!”   “要不是我义父不得操劳,我才不向你学。”   “你还敢提我师父,师父哪儿来如此笨手笨脚的义女,你出去也别提你是他义女。”   “你……”   翠菱笑着,看着这二人来来往往斗嘴摇摇头回去了。自秦绯云过来,八珍馆就更热闹了,只是她似乎除了身手了得,其他做什么都要人教得更耐心些,否则始终是半袋子。   她一回正门展柜旁,便见那华将军府的小姐正带着一男子过来。   华南烟似是心情舒畅,看着她打招呼也欢快许多:“翠菱你家小姐呢?怎的苏府不见她,店里也不在?”   翠菱笑道:“今儿一早,侯爷就来找小姐了。”   华南烟叹了一口气:“这闻绪风怎的越来越缠人了,哪有一大早便来抢人的。”   “华小姐有何吩咐?奴婢会替您传达。”   对方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过是在国公府听说语鸢不出几日便能到京城了。既闻绪风在她身旁,他自然会提及此事。”   翠菱想起今早闻绪风来寻苏眠月那热乎劲儿,也没忍住笑着点了点头。   湖畔凌云阁,一缕檀香正缓缓随风而出。   苏眠月看着下面这浩瀚湖景,冬阳近落,湖面尽是波光粼粼,感叹道:“我还不知此地竟有如此景色。”   闻绪风看着她的背影,似与这高楼烟湖融合成一幅画。他行至她身旁:“此地可览城中繁华光景,夜晚更是撼动人心。”   “望月桥在那儿,这样一看离得好近。”   闻绪风忽然联想起之前在此地看到在桥上摆摊儿叫卖的苏眠月,忍俊不禁。   可惜苏眠月被眼下的场景吸引,未曾留意到。她看着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景物如今都像缩小了许多尺寸,心中甚是奇异。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她像是习惯了一般,顺其自然地回握着对方的手。   “月儿。”   “嗯?”   苏眠月回头,见闻绪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小瓷白药罐。   “这是什么?”   闻绪风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黯然:“可以让你恢复记忆的药。”   苏眠月一愣,看着那小瓷白药罐一时反应不及。   “之前随邵王去药王谷寻来的。那羌医能治奇难杂症,此药或许能替你寻来失去的记忆。”   此药闻绪风早已在手上数月,只是迟迟不敢拿出。   他生性淡漠,惧怕之事少之又少,连闻锷都不知他软肋。可他也会胆怯,会害怕想起了从前记忆的苏眠月,待他再不如现在。   过去他们二人的交集少于许多人,无论是荀元白还是荀元贞,轻松就能排在他面前。   如今的苏眠月却不同。   像是上天怜惜,忽有一日于心不忍,在他这蒙尘蔽世堪堪十余载画卷上赐了几笔颜色。   灰暗,晦涩,苍白无趣的,从此变得灵动,热烈,直白生动。   他怕手中这小小的瓶子会像一把大火,将他刚被赋予生命的画卷烧成灰烬。   苏眠月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其实依照周青所言,此药并不可能生效。   “闻绪风,如果你失去前十几年的记忆,再见到如今的我。”她看着他,眼中平静得像一面镜:“没有了之前的记忆,这样的我,你还会再爱上吗?”   闻绪风看着她格外认真的神情,不作犹豫,很快便点了头,语气坚定而郑重:“会。”   “可我不如以前那样,知道我们之间曾经的来往细节。”   “会。”   “我也不如以前那般心灵手巧,写字好看…”   “会。”   “而且我也没有那么……”   “会。”闻绪风拉下她无处安放的另一只手,轻声道:“本王爱上的不是曾经的记忆,是眼下真实的你。”   她看着对方满是爱慕的眼神,缓缓开口:“那我也不需要这药。”   苏眠月笑了,日光照射下,像是将下面的湖光山色都映入了她眼里。   闻绪风没由来开口道:“那万一,万一你想起了从前发现心中所挂念之人并不是本王…”   “是你。”   苏眠月看着他,像是在注视一个珍藏了好久的人:“无论是否丢失记忆,我心中所属一直都是你。”   她不知闻绪风知不知道,即便是之前的苏眠月,到最后也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思念的,所爱的,一直都是他。该患得患失害怕的是她,她才真的害怕他喜欢的是那个苏眠月是原本的苏二姑娘。   可闻绪风刚刚肯定的语气太过笃定,看她的眼神太过庄重,她心中的理智失了秩序,情与爱她分不清。   只是眼下,她无法松开他温暖又热烈的掌心。   就像冬雪遇着初春的日出会忍不住化开,她面对闻绪风也忍不住将高悬于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心递给他。   二人就如此相互依偎在这落日余晖下,漫长的岁月像是凝结在此刻。唇齿间缠绵悱恻,闻绪风微微喘着粗气,将怀中人细碎的嘤咛吞入喉舌。怀里的苏眠月犹如被摄去了气息,身子软弱无骨,若非他将她拥在怀中,只怕眼下她难以站稳。两人就在这和煦的日光下安静地享受着这漫长的亲吻。   直到身后传来敲门声。   “小姐,府上来传话,说是苏二爷带着其余亲眷回府了!老夫人正高兴呢,寻人来让小姐回家!!”   怜心话语中满是掩不住的喜悦,她这二叔从去年便说着要回京城一家团聚,如今新年刚到,总算尘埃落定。   苏眠月理智回笼,没忍住伸出了自己尚存力气的手,推了推对面人的肩。   闻绪风像是极其不愿同她分开,可眼中的餍足却让他看起来心情大好。   苏眠月轻咳几声,眼神羞于看向闻绪风,喃喃道:“这下家里可热闹了。”   闻绪风见她羞赧模样,笑道:“只可惜,你很快就会搬出苏府了。”   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闻绪风此话何意,听明白后哑然失笑,横了他几眼。   “不过说起来,你是何时对我有这些想法的?”   她看着那人一副端正的做派,又想起很久之前刚见面时对方仍旧对自己冷冰冰的模样,便猜想至少在她穿过来之前,闻绪风和她的关系应该还是十分疏远。   闻绪风看着她,笑而不语。   “想知道?”   “嗯。”   “本王才不告诉你。”   “……”   闻绪风如愿看到苏眠月娇嗔恼怒的模样,嘴角扬了扬,眼中全是诉不尽的柔情。   “行了,走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他笑着拉住了苏眠月的手,对方却撇了他一眼,虽一副没好气的模样,可还是依着他,回握牵着他的手。   闻绪风看着身旁的苏眠月,又想起了好久之前。   那日也是如此,金纱残阳绕长街,烟柳画桥遇佳人。   他在楼上向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两个小乞丐前的苏眠月。   若是细论,也算得上几分青梅竹马。只是从那日起苏眠月仿佛是另一人,他年少绮梦不知何时起又多了几份执念。   只是那执念却不同年幼时的思念,好似梦终归真,十余年来他第一次确定此人一定要牢牢同他绑在一起。   光有人不行,光有婚约不行,光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行。   他要她的心。   他那执念被她亲手养大,仅仅数月便有如日久年深。   他自己了结不了,唯有苏眠月可解。   幸好…   闻绪风看着身旁认真听着怜心说话的苏眠月,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逗得她像是燃起了什么兴致,脸上神情也生动了几分。连闻绪风都没意识到,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柔情似水。   幸好,她心甘情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后续可能会写婚后,其他人物补充和没交代完的,番外会出。   平行时空的苏二姑娘,如果有时间我也顺上去。   感谢在其他地方安利我的姐妹,所以本文正文完结的两天内会先免费哦。   感觉每次发文都很匆忙,所以会有一些错字或者bug,如果不是剧情铺垫有读者捉了我会慢慢去改,感谢大家,谢谢大家包容我这个新手咕!   希望花了这么长时间看到这里的读者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再次感谢(鞠躬)!   难以置信我真的写完了三十多万字的小说,有种年少的梦想实现了的感觉hhh   新文开《我在侯府当细作》,希望有缘我们可以在新故事再见。   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96章 外传(一)   卫将军府今日热闹非凡, 几个府邸的夫人家眷也被邀请在府中作客。   自从嫁入侯府,苏眠月免不了入乡随俗,总是会随荀夫人一同参与这些高门客宴。   不知是否是她本就不算社恐的缘故, 比起原来的苏二小姐, 她倒也乐意参加这些宴席。   来这些宴会除了一些礼仪要注意,略显繁琐了些, 其他并没有其他让她觉着不适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些将门贵族时常有些外边儿难买着的吃食,那些地方若非来参加宴席,否则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些玩意儿。所以她每每参与也不怎么社交,只当来探店。   眼下外头正热闹, 她同几个小姑娘在凉亭中看着桌上的吃食。   桌上摆着一个大圆盘儿,外边缀满了荷花瓣儿, 中间是用冰渣子和白色牛乳酥堆砌出了的一座小山。   晶莹的碎冰几乎都被半凝固的奶油酥覆盖着,乍一看像一座小小的雪山, 散发着醇香浓郁的牛乳酥香。   不知是否是苏眠月错觉, 她总觉着这一年夏日尤为热辣。   之前穿着着长袖长裙不觉有何不妥, 可今年暑气蒸腾,让她热得想撩裙褥。因而看着眼前这似刨冰的物件,她倒是和四周的小孩儿一样, 发馋。   “这酥山可不是普通的酥山。”只见桌旁一小儿笑得自信,小手拿起一小壶,缓缓倒着。   那壶里装的是温热的花蜜, 方才还白雪皑皑的“山头”在花蜜的点缀下略有些消融, 露出了里头粉色的刨冰。花蜜晶莹剔透,里头还带着不知名的小花碎, 山体从纯白逐渐被粉红同碎花蜜点缀, 倒像是冬雪未消春花便开了。   “哇……”   “好看!!”   苏眠月和周围的小姑娘一样都颇为新奇地看着眼前着酥山。其实说白了就是刨冰, 她在现代都不知吃过多少回了。只是在此地看到还是会觉得奇妙,被这些制冰巧匠的奇思妙想惊喜到。   “外头是普通的牛乳酥油,里面,是蜜桃杏花雪。”   “是桃味儿的冰酥?”   那小儿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苏眠月身旁的一个姑娘兴奋道:“快分来尝尝!!”   “我也要!!”   那小儿如小大人一般,旁白的下人正拿着碗要帮他分,他倒是直接拒绝,自个儿上起手来。   “这是我爹爹特地寻人做了让我带来的,都不许动,我亲自来分。”   这小男孩也是卫府的家眷,府上也是高官贵族,不仅自家疼得紧,卫夫人也极其喜欢。   那男孩略微有些笨拙,但还是坚持自己来。虽手脚不麻利,却还是三两下便分出了好些个小块儿。   苏眠月同身边几个小姑娘一起在旁边等着。   她是也想尝,只是她是这群姑娘里算是年数稍大的,自然不大好先开口同这些妹妹们争。   “喏,第一块。”那小男孩分着,却直接将第一块递给了她。   苏眠月一愣:“给我?”   那男孩点点头:“当然,我听娘亲说夫人箭术高超,吃了这酥山,等会儿记得教我射箭!”   她看着那不过八九岁大的小孩儿,觉得自己应是做不来这项教学工作的。刚想拒绝,岂料手边冰凉的温度传来。这炎炎夏日自己手上这块儿便是最好的解暑利器,想到这里苏眠月又将方才差点说出口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行,那就谢谢弟弟的慷慨了。”   那小男孩见状笑了笑,又接着低头努力给大家分着这“雪山”。   苏眠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雪白中透着粉红,散发着沁凉香甜气的刨冰,拿起手边的勺儿便挖了一口。   牛乳醇香同蜜桃的清香在冰酥的清凉中显得越发香甜可口,一口下去身上的暑气便像被烛光驱逐的暗屋一般,不留暗影,也不留热气,通体舒畅。   在工具和技术如此匮乏的时代,居然还能做出同现代八九分相像的食物。   她看着手中这冰淇淋一样的玩意儿尽是满足,连带着心里也默默给这个时代加了一分。   庭院内的夫人们正坐着喝茶,看着这凉亭边热闹的场景,又看着另一旁读书赏画的,湖边观景的,俨然一副惬意十足的模样。   她们这些达官贵人高门府邸的夫人,有些膝下甚至已经有孙儿了。   “看这些孩子,个个都是好模样的。”   “时间可太快了,这些孩子转眼间长大不少。”   “看那卫智,小小年纪倒是画功了得,多少人围着他转儿呢。”   “依我看卫戎也是个人缘儿好的,看侯府的小夫人都好奇在旁边听着他说事儿。”   一夫人看着远处的苏眠月,说道:“说起侯府的小夫人,我听闻侯爷倒是对她喜欢得紧呢。荀夫人,你选的好儿媳。”   荀夫人笑了笑:“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只怕月老见了都来牵线哪儿能轮到我呢。”   荀夫人一边听着其他人的恭维话,一边心里也暗自庆幸。闻绪风和苏眠月这桩亲事也算美满,她有时去到侯府看着这二人和和美美的模样,心里头也不知多高兴。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看错,这二人就是天作之合。   “只怕之后再成家几个,这些个宴席小聚,就更热闹了。”   卫夫人颇为欣慰笑着道:“小孩儿多就是热闹些,平日里就府上几个孩子的,各个乏闷得很。”   一旁的王夫人见卫夫人如此感慨,也笑道:“再过几年,等空青成家了,只怕会更热闹。”   卫夫人摇摇头:“他啊,眼睛长头顶了!”   荀夫人笑着,刚准备开口说卫空青尚且志在远方晚几年成家也未尝不可,就见人来了:“瞧瞧,才刚说完,这孩子就来了。”   “大老远就听见了!”   卫空青步伐如风,飒爽一身,闻绪风同他交情不浅,在他身旁看起来心情也爽快。   几个夫人目光望向这两位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光是听到有何用,倒是放心上!”   “成日就只知左耳进右耳出,说再多遍也无济于事!”   卫空青看到这群夫人们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便苦笑着转头与闻绪风对视着,眼中仿佛写着“我就知道”。   卫夫人见他分心,呵责道:“你看侯爷做什么,人家不像你,已经娶妻了!”   几位夫人又笑了起来,打趣道:“听闻侯爷同夫人感情深厚,在这京城中都成佳话了。”   闻绪风听到这话倒是没反驳,不仅没反驳,脸上的表情还舒坦,像是要变相认证这句话一般。   “那是闻兄有福气,得此良人。”卫空青看了看闻绪风,一副若无其事低头饮茶的模样,只怕心中窃喜。   “我可不如他那么幸运,更何况元白不也没成家吗。”   卫夫人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唉,怎能如此说。人家荀将军是保家卫国去了,你已返京多日,怎能和人家比!”   “那我明日就上北疆去!”   “容得下你吗,太平盛世当前的,暂时还用不上你这闲人。”   “那可不一定,可别我要走了您老人家又哭鼻子。”   卫空青嘴上功夫了得,又嘴硬几分,看起来是忤逆,却还是逗得几个夫人哈哈大笑。只有闻绪风心思始终不在这儿,眼神一直看向别处。   荀夫人见他如此,便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和一群姑娘吃着酥山的苏眠月。   苏眠月本就比那些小姑娘大一点,身型也高一些,一身浅紫素雅银线软缎,只远远看着便觉身姿轻盈婉约,气质出众。   其他人还在和卫空青打趣着,倒是让他们姑侄俩能说上些悄悄话了。荀夫人看着远处的苏眠月,笑着对闻绪风轻声道:“瞧那月丫头,平日里倒也是沉稳的,可有时又像孩子一样。”   “嗯,她只对吃的这样。”   荀夫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总觉着闻绪风这话里透露着莫名的惋惜。   闻绪风看着远处的苏眠月,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像是有人在他心口放着风,凉的,痒的,还透着甜气。   像苏眠月这样甜。   “最近你们二人可好?”   “多谢姑母关爱。一直很好,姑母也要注意身子。”   荀夫人看着闻绪风这模样,心中难免感慨。闻绪风自幼丧母,生来性子凉薄,原以为他的婚事才是最难操办的,加上两家还有个婚约,起初她也是忧心忡忡的,幸好还有个苏眠月。   她也转头看着远处的苏眠月,许是那酥山太冰,苏眠月同那几个小姑娘一边吃着一边仰头。嘴里塞了东西,不便开口说话,可又像是极力想说些什么,煞是可爱。   她倒是越发觉得这落了水,转了性子的苏眠月更加适合闻绪风。虽起初还有些忧虑,担心没了从前记忆的苏眠月面对这婚约一时间有顾忌。加上性情变了,也不知是否合适。岂料这看似脱胎换骨的人,竟像是同闻绪风更有默契一般,二人之间的相处交流也意外融洽。   荀夫人不由得笑道:“要是以前,恐怕她不仅对这些冰凉的吃食退避三舍,只怕也不愿同那一群小丫头们玩闹,更不愿来这些宴席。那场落水过后,月丫头像是换了个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   闻绪风默默听着,眼神却暗自收敛。   夏日的风也透着热气,怜心一边在替苏眠月扇着扇子,一边看着她挑选着弓箭,嘟囔道:“小姐,方才您就不该吃那么多冰的,原本小姐身子就不经冻,如今还要在这场上射箭,奴婢真的担心您身子抵不住。”   苏眠月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这大夏日的,怎会被冻住。左右不过是闹闹肚子,没事儿。”   怜心看着她,叹了口气:“奴婢这就去找人寻些安胃的茶来,您接下来可万万不能用冰凉的吃食了。”   想着这苏二姑娘的体质只怕怜心比她更要了解,见自己也拗不过这丫头,便点点头让她去了。   卫将军府的靶场还是上回她来过的靶场,只不过现在是闲暇时间,只有寥寥几人在此练箭。   她拿起长弓,取出一支箭搭上。   “手应该是这样放的,然后肩膀打开,腿这样站着。”   苏眠月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身姿,然后低头对着卫戎讲解着:“脚下当心点儿,这台子有点高,下面要站稳,腰挺直。”   卫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不断调整。   “这样?”   “对对,肩膀再打开一些。”   苏眠月看着他这努力的架势,莫名有些心虚。   她自然是不懂这些基本的理论,只是都硬着头皮答应了要教,便只能上了,凭感觉张口就来。   那卫戎脸蛋儿圆圆的,一看就是平日里家里疼爱的那种小孩儿。虽然动作有些生涩,可还是能看出是练过的。   “嗖”一声,箭飞驰而过,听着离弦的声音还觉得力道强劲,可那箭飞到一半却像没了力气,偃旗息鼓了。   卫戎看着掉落的箭,表情颇有些沮丧。   苏眠月看着他这副失落的模样鼓励道:“没事,第一箭没有手感很正常嘛。”   卫戎看着她,点点头,又去拿了第二支箭。   今天天气正好,虽是热了些,可云淡风轻天空湛蓝,倒是适合在外头射猎的。   只是卫夫人觉着卫兰君性子太浮躁,便不许她再时常跟着其他人去围园打猎了。   可她怎可能这大好天气就这样闲着在自家府邸和这群夫人小姐们安静待着,还未坐多久,她便起身往靶场走。   一旁的婢女看着小姐又拦不住了,连忙起身着急道:“小姐,您再进屋歇会儿吧,这日头大,热。”   卫兰君甩了甩手:“里头更是闷得慌。”她伸了伸腰身,一眼就瞥见不远处正在练习射箭的二人。   她眯了眯眼:“那不是戎球儿吗?怎么这小吃坛子还想着练习射箭来了。”   “小姐……”   一旁的婢女看着,见实在拉不住自家小姐,便叹了口气。   卫兰君看着远处的卫戎笑着。   她同卫戎也时常见面,总爱逗着这虎头虎脑的小孩儿玩。只是这卫戎平日里好吃比较多,倒是不怎么见他来这靶场弯弓射箭。   她正想着呢,脚步便不由得加快走上前。   “你眼睛要看仔细,那箭要稍稍向上抬一点。”   “这样?”   “对对对……”   “嗖——”   “中了!”   “中了!”   苏眠月看着远处靶上的箭,虽然没中红心,但是也在边缘了,着实进步不小。   她看着卫戎挂着笑脸的小胖脸蛋笑道:“看看,你还是可以的!”   卫戎看着不远处射的箭,虽然是折腾了几十支的成果,但是总算也是落在靶心附近了。   “戎小球儿,今日怎么转性子来射箭了。”   卫兰君笑着走来,苏眠月和卫戎听到声音后转身,看到来人的一瞬双方都有些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卫兰君方才还笑容灿烂的模样消失殆尽,眉毛都像要皱成一股麻绳。   苏眠月见了她自然也知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只是这是人家的府邸,她自然也不会闹得难看。   “我让小夫人教教我射箭。”卫戎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小夫人可比那些师父有耐心多了,说话温柔好听,还很会教。”   听到这些话苏眠月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道谢。   卫兰君看着她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口气:“你要学怎么不找我,我的射术才是一顶一的。”   卫戎看着卫兰君,想着自己才不会自讨苦吃。卫兰君虽射术厉害,耐心实在欠缺,估计没玩儿到一半就要挖苦自己顺便拍拍屁股走人。   “我觉得小夫人教得挺好的……”   “我更好!”   卫兰君看着卫戎那副不争气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口中但凡否认自己一句,自己就是哪儿哪儿都差这苏眠月一截。   接收到对方颇有敌意的眼神,苏眠月开口道:“我是吃了卫小公子的酥山,为了报答才教他的。”   卫兰君看了她一眼,嘟囔道:“好为人师。”   苏眠月见她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也不打算同她置气:“那行,你来吧,我刚好也累了。”   她转身刚准备走,岂料这卫兰君一把挡住她的去路,看向她的眼神也颇为愤懑。   “再比一次。”   “什么?”   “我说,我和你再比一次。”   苏眠月见她这副小孩子模样颇有些苦恼:“上次你不是赢了吗。”   “不行,再比一次。”   卫兰君自然也知道自己上次赢多少有些投巧了,聊起此事卫老夫人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觉得苏眠月输了。非但没夸自己,反而总是对苏眠月赞不绝口,每每听着她都心烦。   “我今天累了,不想和你比什么赛。”   “不行。”   苏眠月看着面前的卫兰君,实在是奇怪此人怎会如此难缠。   若不是那卫夫人和卫老夫人一直对自己还不错,此刻她倒真的想直接甩手离开。   卫戎像是感受到了二人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默默拉了拉卫兰君:“兰君姐姐,下回吧,方才小夫人教了我好久,也该是累了。”   “卫戎!谁是你姐姐?你站在谁那边?”   卫兰君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将他从台上拉了下来。   “小心!”   那卫戎是个平衡力极差的,方才苏眠月教他射箭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卫兰君又是个手脚没轻没重的,这么大力一拉扯差点让他摔了下来。   好在苏眠月还算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了。只是这长裙实在有碍手脚,她踩到衣摆脚腕不小心扭了一下。   卫戎被扶稳后瞧见了苏眠月微不可查皱着眉:“小夫人没事吧?”   苏眠月摇摇头,看着卫兰君颇有些生气:“你今年几岁?是还要我哄着你?想要过家家猴子充霸王自个儿玩去,别来烦我。”   卫兰君见她这副模样颇有些意外,其实她心里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了的确有过失,只是就是看不惯其他人听苏眠月的话不听她的。   “你这么凶做什么?别以为嫁入侯府就能对我颐指气使的!”   “谁对你颐指气使?没见我都不稀罕搭理你吗?”   “你……这是我家!!你不稀罕可以不来!!”   “我不是主动来,是卫夫人请来的。”   苏眠月看着她,也气急上头。放在寻常日子她也就转身走了,可今日这卫兰君实在是不得理也不饶人。   卫兰君看着她,知道靠嘴自己未必能说得过对方,作势便要将她拉上了射箭台:“给我上来,我们再比试一次!”   “我说了不比,我不陪小孩子过家家!”   “什么过家家,嘴巴讲话不清不楚。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心服口服!”   “这什么破机会,我才不要。”   二人就这么来回拉扯着,卫戎在旁边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劝架吧也不知从何开口。   “唉…小夫人……兰君姐姐……”   他看着这两人,一时间九岁的小脑袋瓜子也转不动了。   不远处卫空青正和闻绪风并肩朝靶场走着。   “我都说了别来,这种日常家宴免不了挨一顿训。”   “挨训的是你,与我何干?”   卫空青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暗骂了一句,一把撞了他一下:“得了,成了亲把你神气成什么样儿了。”   “一天天的,总是摆出这副讨人厌的模样。”   “你成个亲,自然就懂了。”   “我还不想懂呢。”   卫空青心里暗自嫌弃着,刚抬头就看见了远处的身影,惊讶道:“瞧,你那娘子不是在那儿。”   闻绪风抬眼朝远处望去,果然见到一紫色的身影。   卫空青啧啧了几声:“怎么兰君也在那儿,这二人握手言和了?”   闻绪风瞧着那远处的身影,想着卫兰君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猜也能猜出想必又没好事。   果然刚这么想着,就见对方上手和苏眠月拉扯着,俨然一副要对峙到底的模样。   闻绪风抿了抿嘴角:“你那妹妹,是时候要再教一下。”   卫空青明显感觉身边的人脚步加快,也连忙跟上脚步道:“那的确是,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是该好好改改。”   “不过我说绪风。”卫空青看着身边人这副紧张的模样调侃道:“怎么说你这夫人也不是小孩子了,甚至还比兰君大些,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又不会吃了她,怕她吃亏啊?”   “嗯。”   卫空青本就是随口说说,听闻绪风正儿八经回复难免一愣。瞧着对方不仅神情认真,眼中还始终看着远处的苏眠月。   这表情,倒是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   看着闻绪风这么在意,他也便加紧了步伐,岂料远处那二人似乎越发拉扯起来。   “唉,怎么还动上手了这。”   闻绪风看着,刚准备跑过去,岂料来了位不速之客。   “兰君姐姐。 ”   一声清亮的呼唤声倒是让几人都愣了一下。   苏眠月和卫兰君,包括那卫戎都转头看着。   卫智一脸认真,袖口上还有方才沾染的墨迹。   “刚刚祖母在找你,夫人也在四处寻你。”   卫兰君对这个远方的亲戚弟弟倒是有些印象,毕竟因为此前对方闯入靶场自己被训斥了好久。当时自己的确也好胜心起,事后多少对他有些愧疚。   “找我做什么?”   卫智摇摇头:“只说要寻人瞧瞧姐姐是否又偷偷出去了。说若是再见不着你,接下来几个月便不许你离开将军府半步。”   卫兰君一听,神色瞬间就慌张起来。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娘亲的性子,虽日常是疼自己的,可铁腕起来她爹都挡不住。若真的要关她只怕里三层外三层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能不知道我在靶场吗,还特地要我过去。”   嘴上是有些抗拒着,可卫兰君却还是松开了抓着苏眠月的手。   卫戎见状赶紧帮腔:“快去吧姐姐!别真的到时候将军府都出不去了!”   卫兰君横了他一眼,卫戎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我听娘亲说侯府的夫人射箭很高,她让我有机会来请教两下的。方才不是其他哥哥都不在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不见你这么好学,定是你那不争气的娘亲见着这人嫁入了侯府便想着来巴结。”   苏眠月见那卫兰君说着说着,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刚想说什么,岂料卫智先开口:“姐姐快去吧,去晚了夫人不高兴了兴许又有别的惩罚。”   卫兰君闻言连忙撒腿就撤,临走前还不忘和苏眠月相视互怼了一眼。   看着那人走了苏眠月才转眼看着卫智,笑道:“谢谢你,多日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卫智方才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现在略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反倒是像小孩儿了。   “嗯,最近,我一直在长个儿。”   “方才真是谢谢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要被卫兰君缠多久。”   “兰君姐姐平日里只是贪玩,没想到会和小夫人吵起来。”   一旁的卫戎这时倒是有胆量开口说卫兰君的不是了,苏眠月看他这副模样想必平日里这卫兰君嚣张跋扈惯了无论长辈小辈都听她的。   苏眠月道:“我也不想,你方才也看到了,若是卫夫人问起你可得为我说话。”   “那是自然。”   卫智看着苏眠月一直站在那射箭台,站姿也略显别扭。   他上前扶了一下苏眠月:“是伤着了吗?”   卫戎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看不着她的脚,可苏眠月这姿势也的确有些奇怪:“可是方才被拉扯到了?”   苏眠月低头,扭了扭脚。   有点疼,但是也不碍事,便笑道:“无妨,只是扭了一下,还能走。”   她看着卫智,觉得这小孩虽然才几岁,可总是给她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你倒也是细心的,像绅士。”   “绅士?什么是绅士?”   “绅士啊。”苏眠月稍微思索了一番:“就是心地善良,待人体贴入微,心思细腻有礼貌。”   卫智听到她这直白的夸奖,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卫戎见状连忙道:“那我呢,那我也是绅士。”   “你?还差一点点。”   苏眠月刚说完,卫戎的小圆脸就皱了起来:“我这是差哪儿一点点呢?”   苏眠月看着他那张真的在认真苦恼的小脸,调笑道:“细心一点点,射箭再准一点点。”三人说笑着,气氛倒是融洽。   忽然有一只手伸来扶住了她略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   苏眠月一慌,赶紧回头,却见闻绪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苏眠月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你不是说今日不来吗?”   闻绪风见她这副惊喜的模样方才的一些不快也消散了许多。   “嗯,路上碰到了空青,就顺路来了一趟。”   卫空青这才在一旁现身,嘴角揣着笑意:“闻夫人。”   他望了望方才卫兰君消失的方向:“方才吾妹失礼了,还望夫人包涵,在下回去一定会再多加教育。”   苏眠月看着卫空青这彬彬有礼的模样,又想起卫玉棠,怎么这卫家家风严谨,其余公子小姐都周到有礼,偏偏就出了卫兰君这样一个跋扈的小姐。   “无妨,再有下回我会回避一下。”   “不必。”闻绪风看着她:“下回她不会再对你如此。”   苏眠月看着对方一副温柔又坚定的神情,不知为何就有没由来的信任感。   “不过说起来,智儿,你倒是机灵。”卫空青看着那不过才几岁的小儿,笑道:“我娘真的有在找兰君?”   卫智点点头:“在那边寻着呢。”他转身指了指远处,身后跟着他的婢女也点头附议:“夫人是在找小姐。”   “只不过我提醒了一下,让夫人更上心了而已。”   闻绪风看了看那小孩,却又不小心同他对视上。   这卫智虽小,可每每同他对视闻绪风总觉得对方的眼睛成熟得不像几岁的孩子。   对方看着他时,眼神中总有似有似无的敌意。   而看向苏眠月,眼神中却总是不乏好奇与探究,倒是让他没佚?由来警惕。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闻绪风说着,还未等苏眠月反应过来,便伸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唉哎……”   苏眠月连忙伸出双手扶紧对方的颈,这周围还有他们几个人,她难免有些难为情,低声道:“这是做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脚不是扭着了?”   方才在远处闻绪风就见着她姿势不对,像是扭到受伤了一般。   苏眠月略为窘迫地看着四周,卫空青轻咳了几声,只当没看见,领着那两个小孩子就转身要走。   闻绪风见她耳根子发红,越发觉得这样逗弄她着实有趣:“再走下去伤势加重,只怕被锁在家里出不去的就变成你了。”   苏眠月将脸埋在他肩旁,闷声道:“不严重,我可以自己走……”   闻绪风笑了笑,像是没有听到她最后小声的抗议,手臂又收紧了些,只觉得怀中人像是怎么吃都不长肉似的,还是轻飘飘的,抱着她自顾地往府中另一个口走去。   “我们先走了,替我同卫夫人告别。”   卫空青看着闻绪风一副巴不得立马飞回家的模样,忽然倍感嫌弃。   “赶紧走,见不得你这样。”   闻绪风笑了笑,没多说便离去了。   “这成了家的男子啊,性子总是会变。”   卫空青一边看着闻绪风抱着苏眠月离去的身影一边摇了摇头,又低头看着这两个小孩:“你们啊,以后可就是那个归宿。”   卫戎还小自然是不懂的,只感慨果然同传闻中的一样,侯府的小夫人果真受闻侯爷的喜爱,连伤了脚都直接抱着走,护得紧呢。   “以后我也能娶到小夫人那样的娘子吗?”   “那容易,明日就找你娘亲去寻个娃娃亲来。”   “我我还太小,现在太早……”   “你是觉得小,可我方才还听到你娘亲在旁边说你的亲事呢。”   “……”   二人又展开话题说些什么,另一旁的卫智没搭话,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   闻绪风的肩膀很宽,力气也很大,抱着苏眠月脚步不疾不徐地走着。   这烈日之下二人却不显得焦灼,只缓缓行着,像是在走一条漫长又没有目的地的路。   路上没有人追赶,也没有人拦路,平稳又安静。闻绪风好像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苏眠月也像永远愿意依靠在他的肩。   他忽然觉得这日光刺眼。   真可惜,他现在才八岁。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会发好几个番外,我会尽量一个连贯的放在一个章节里,谢谢大家捧场!!   ────────────   ㏄整理推荐小说㏄   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