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清穿同人)清穿之佟皇贵妃》作者:则美   文案:   睁开眼,田蜜眼前一个白嫩半秃的包子,软乎乎的叫了一声额娘。   我的老天鹅,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包子!有比一觉醒来有猫有软甜白包子还不用交房租更美的日子了吗?   没有,抱着可爱的包子深呼吸一口气,田蜜顿时满足了。   什么?!这包子将来能杀出重围做皇帝,那我岂不是能做太后了,这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吗!只要我苟住,只要我命长,太后总能轮到我的。   什么?!?!这包子不是我生的……我养的,就是我的,不接受反驳!   *本文架空,和真是历史无关,小可爱们请勿混为一谈。*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爽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蜜 ┃ 配角:清宫一干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很多年后成了太后   立意:即使身处逆境,也要积极面对。 第1章 1   一尊千眼千臂观世音立像站在佛龛上,面容慈悲怜悯。   跪在蒲团上的田蜜把手中的三炷香递给青鱼,青鱼接过来插在了香炉里。四阿哥就跟着把自己手中三炷香递给一边站着的青枫,青枫接了也恭敬的插在香炉中。   田蜜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四阿哥赶快拍她的后背,关切的问:“额娘想不想喝水?”   田蜜深呼吸几口,觉得自己这具身体的肺部缩成一团,呼吸艰难。听见四阿哥的问话,忍不住嘴角带笑,眉眼之间都是慈爱,温柔的说:“乖儿子别担心,额娘就是喉咙里有点痒,可能是最近天干物燥吧。回去让他们炖雪梨,喝几天就好了。”   四阿哥重重的点点头,“额娘,儿子回去帮给您端梨汁过来。”   他说着站起来扶着田蜜,嘴里嘱咐,“额娘您慢点儿。”   “真是个好孩子,咱们四阿哥如今做事说话都跟一个小大人一样。”   四阿哥的脸红了起来,别别扭扭的,“您别这么说。”   田蜜忍不住把手放在了他的光脑门上摩挲了一下,手感真好。这个时候忍不住感谢佛祖菩萨,感谢东方的天尊西方的天使,活过来的感觉真好,有家人的感觉更好。如果漫天神佛真的存在,真的感谢你们让我拥有了比以前更健康的身体和家人,以后我还会拥有更多。佟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赠予的一切,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获得了平静安息。   “额娘,小心台阶。”   “嗯嗯,放心,有奴才呢,额娘如今大安了。”田蜜牵着他的小手,“别担心,额娘也就是走了几步路,额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也该下来走走了。”   田蜜和四阿哥从佛堂回到正殿,大宫女青鸟端了药上来,“娘娘,这是早上的一碗,您早上的还没喝呢。”   田蜜端过来喝了半碗,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这药太难喝了,自从喝了药,顿顿都是清粥小菜,不知道是味道太寡淡了还是喝药败坏了胃口,到现在也没吃到东西进去,好几天吃不饱饭,弄得四肢软弱无力。   而且也不知道这药里面有没有放什么安神的药材,每次喝了之后都有点头晕。田蜜把剩下的半碗药递给了旁边的宫女,眼皮儿马上就要合起来了,“本宫困了,先去睡一会儿,你们照顾好阿哥。”   田蜜努力的撑起笑容,告诉身边站着的四阿哥,“孩子你先出去玩,让额娘先睡一会儿。”   几个宫女扶着她,把头上的饰品拆掉,褪去外袍,扶着她倒下去,盖上被子换了熏香,留下一个在旁边守着,其他人依次退了出来。   大宫女青枫退出来看见四阿哥还在寝宫外边守着,就劝他出去玩一会,“阿哥别担心,等会娘娘就醒了,您要不去找五阿哥抽陀螺,前天和昨天,连着两天五阿哥都来找你玩儿了,您都没答应呢。”   “谁想和他玩儿,哼”。四阿哥气乎乎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外边有人通报五阿哥来了。   小胖子五阿哥从承乾宫门口一路跑进来,用蒙古语喊着四哥。   四阿哥听了忍不住跑过去呵斥他别喊了,“嚷嚷什么,我额娘刚睡下。你这么大叫大闹,她能睡得好吗?”   “哦,弟弟不知道佟额娘刚睡,不过弟弟今天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是弟弟从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老祖宗那里听来的。你要不要听?”   青枫看着两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孩子都用一副严肃的表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忍不住想笑出来,要是笑出来了这两位主子就会恼羞成怒,所以忍着笑,“两位阿哥不如到后院去玩耍吧,那个地方空旷,奴婢让人把陀螺给你们送过去。”   四阿哥抬着小下巴,“你跟我到后边来,要是你说的消息不好听,我就不跟你玩了。”   两个人拿了两副陀螺,把伺候的奴才远远赶走,坐在后院的抄手游廊下边,五阿哥先说了一个消息,“太皇太后老祖宗和太后娘娘说要封后宫,佟额娘这次最少能做一个皇贵妃,弟弟听说,等佟额娘病好了就让她管宫务。”   四阿哥高兴了起来,“太好了,额娘肯定高兴。为什么是皇贵妃不是皇后?”   “弟弟说了你别不高兴,老祖宗说,外边传言皇阿玛克妻,”说完赶快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才放心下来,“老祖宗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佟娘娘成了皇后,如今这么娇弱,说不定哪天也去了。老祖宗还说,就冲着大前天佟娘娘把咱们兄弟俩从湖水里面捞起来,足够当皇后了。我回去跟我额娘说,我额娘也觉得可惜。”   四阿哥也跟着叹了口气,“唉,是我连累了额娘。我以前就是个混蛋,额娘对我好我都不知道。”   五阿哥看着他,想了想问:“第二个消息你听吗?关于德嫔娘娘的。”   四阿哥听了,“不听”刚到嘴边,皱着眉头,“德嫔怎么了?皇阿玛和老祖宗终于处罚她和老六了吗?”   “你想不想让皇阿玛和老祖宗处罚她?她……我额娘说,她大前天没错,她只是见死不救,只能说她却罚不到她,甚至连说她都不能,她把事儿办的滴水不漏,我额娘还说抓不到一点把柄。而且,今天又赏赐她了。”   “凭什么?”四阿哥激动的站了起来。   “这就是弟弟要跟您说的第二个消息,刚刚太医查出来她有身孕了。”   “哼”,四阿哥冷冰冷的坐下,心里想着算她逃过一劫。过了很久问:“咱们大前天被推进湖里差点淹死,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呢。”   四阿哥回忆起大前天自己跟着额娘去钟粹宫,那里的卫贵人生了八弟,大家去送礼。当时额娘带着自己,宜妃带着五弟,德嫔带着六阿哥,她们大人在那里说话,自己就和五弟六阿哥还有钟粹宫里的七弟出来玩儿。   钟粹宫隔壁就是御花园,四个小阿哥淘气,把身边的人赶走了。这些奴才不敢违逆主子,只好远远的跟着,四个小孩子就越跑越偏,终于在湖边停了下来。停在这里并不是休息,而是老六和老七兄弟两个吵起来了。   老七的腿脚有毛病,跑得不快,跑不动的时候就对着年纪大的哥哥们吆喝着跑慢点儿。六阿哥觉得这个弟弟拖后腿碍事。忍不住停下来对着这个弟弟推了一把,五阿哥看不过去,“你凭什么推他?”   “我就说不带他出来,你们偏要带他出来,带着他又玩不好,你们又不把他赶回去,小爷只能自己把他赶走。”   五阿哥生气了,觉得六阿哥欺负弟弟,和他吵了起来。   四阿哥回忆自己这个时候过去拉开他们,接着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兄弟就混战起来,也不知道谁一脚把五阿哥踢水里了,四阿哥赶快去伸手拉他,嘴里打发七弟去找人来救,正想转头让六阿哥来帮忙,就发现有人在自己背后推了一把,四阿哥也扑腾一声掉水里了。   这个时候德嫔带着宫女来了,她看到水里扑腾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又看了看呆呆的六阿哥,赶快抱着六阿哥哭了起来。   四阿哥如今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儿,忍不住问五阿哥,“德嫔当时怎么哭的?她说‘胤祚,你要是有个三长较短,让额娘怎么办?’怎么办?她都没想我死了她怎么办?”   坐在抄手游廊下的五阿哥拍了拍他,“你别想那么多了,后来你额娘和我额娘不是一起来了吗?”   后来七阿哥把人找来了,宜妃和大病初愈的田蜜赶了过去,四阿哥看到额娘毫不犹豫的甩了鞋跳下来,一把托举着自己交给了赶来的太监,又去拉五阿哥。   “额娘对我真的是再造之恩,关键时候,我生母无动于衷,只有养母拼命的救我。”四阿哥低下头,过去了三天了,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哭。   五阿哥拍了拍他,“我额娘说了,佟额娘对我们母子两有大恩,回头佟额娘不管怎么刻薄她,她就忍了,绝不还嘴。”   “我额娘才不是那种人呢,她根本就不刻薄。”   “她经常嘲笑我额娘没读过书。”五阿哥叹口气,“我也不会读书,还不会说汉话,宫里的奴才大部分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啦,那天绝对是老六把我踢下去的,他还推你了。我跟皇阿玛说了,皇阿玛说是我记错了,说是查出来了,推咱们的是御花园太监干的,人证物证都有,人证就是老六,可去他的吧,我亲眼看见他推你,皇阿玛就是不信。就像我额娘说的那样,德嫔肯定给皇阿玛灌迷魂汤了。”   灌没灌迷魂汤四阿哥不在乎,经过这件事反而松了一口气,“我以后只有一个额娘了,两个额娘的苦你没吃过你不知道。我以后就孝敬额娘一个人就行了,这下子,将来不管谁说我不孝敬生母,皇阿玛也不会责怪我,真好。”   五阿哥把手里抱着的陀螺放到一边,“这会佟额娘睡着了没有醒,不如你和我去找苏麻喇姑,一起问问她老人家佟额娘封皇贵妃还是皇后?”   “好。” 第2章 2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哉!”礼部官员念完圣旨在屏风后面将长四尺宽一尺的圣旨收起,对着十八幅花鸟描金楠木屏风说:“请皇贵妃娘娘接旨。”   一个穿海水纹的老太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礼部官员都知道这是有品级的管事太监,就把圣旨双手交给他,太监高举着圣旨退到屏风后面,立即有人喊了一句,“皇贵妃娘娘恭谢圣恩”。   礼部官员又把宝册金印一一交给了刚才的老太监,仪式才算结束。   刚才出面接圣旨的老太监亲自带人将这几位官员送出去,香案屏风都被撤了。宫女们赶快将跪在地上的田蜜扶了起来。   田蜜踩着花盆底儿,顶着一身贵重的行头,扶着两个大宫女的手就要回大殿上喘口气儿,四阿哥就跑了过来。   “额娘,儿子给额娘贺喜了。”   田蜜弯下腰去,胸前斜挂的两串儿朝珠坠了下来,她用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门,“同喜同喜,胤禛,等会儿额娘还要去给老祖宗谢恩,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等额娘回来了咱们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四阿哥胤禛高兴的点了点头。   田蜜就回寝宫去换一身轻便一点的衣服,她大病初愈,加上前几天跳入湖水里救人,病情就有些反复,如今仍然是弱不胜衣,走路需要人扶着。   这个时候青鱼把一挂朝珠端了过来,“娘娘,这是佟家送来的贺礼,整整一串的东珠朝珠。”   东珠在东三省,是龙兴之地出产的珍珠,在这里是最珍贵的珍珠,只有太后皇后和皇帝才能用东珠做朝珠佩戴。   田蜜叹口气,“这是皇后用的东西,我一个皇贵妃没胆子用,收起来吧,以后别拿出来。”   这六个大宫女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好把这东西收拾了,田蜜上辈子没有家人,所以对四阿哥付出一腔母爱。她也期待过和佟姐姐的娘家人有着很好的关系,只不过如今有些不确定了。   佟家会不会太猖狂了。   想着这个问题,她出门的时候遇上了特意等着的陈公公,这位老太监是康熙的生母,也就是佟姐姐的亲姑妈留下的太监,据说康熙小的时候背着他四处玩耍,现在是自己这承乾宫的管事太监。也是他刚才替自己接旨送礼部官员出门的。   “娘娘,皇上刚才传话了,说十天后廿三是个好日子,要去崇山祈雨,让您带着四阿哥陪驾。”   田蜜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出门的四阿哥忍不住问:“公公,额娘的身子长途劳顿会不会受不了?”   “有太医随行,而且这次去豫鲁一带,那里有几个名医在当地有口碑,也是带娘娘去看病的。”   尽管如此,四阿哥还是不希望额娘到处颠簸,于是晚上康熙来吃晚饭,四阿哥忍不住问了:“那些名医比不上宫里的太医吗?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给额娘看病?”   “他们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征召的,这个事情太复杂,你以后就懂了。”   康熙刚敷衍了自己的四儿子,转头就看见表妹端着茶过来了,“你怎么亲自动手了,有奴才呢,歇着吧。”   “也没有多重,表哥请喝茶。”田蜜坐到康熙对面,她自从来到这里,和康熙没有见几次,但是物质方面对方没有亏待过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了,仔细的品一品这种关系,或许爱情是有那么一点,更多的是亲情。   此刻的康熙特别放松,他闲闲的喝了一口茶,“胤禛年纪也不小了,等这次从外边回来,就把他送到阿哥所去,也该上学读书了,以后做一个贤王辅助太子。朕给他选的师傅是顾八代,他学问好,是胤禛的总师傅,其他诗文谙达以他为尊。胤禛,不可仗着是皇子就不听师傅的管教,要是让朕知道你在尚书房里不好好读书,回头就教训你。”   又告诉田蜜,“你也别宠着他,自古慈母多败儿,他除了衣食住行,其他的你不要插手,外边有师傅教他读书和做人,朕这个做阿玛的也会管教他的。”   田蜜想了想,“那他现在用的人手还需要臣妾给他挑,其他的臣妾也管不着了。”   康熙点了点头把四阿哥赶走,他有话跟田蜜说。   “乾清宫的宫女有几个要挪回后宫,她们的位份朕都写在纸上了,住的地方你看着安排。”   李德全赶快把一张叠好的纸交给青鱼,青鱼捧着给了田蜜。田蜜这才反应过来,心想这渣男,后宫东西十二宫,除了储秀宫景仁宫和景阳宫不住人,再把自己的承乾宫去掉,只剩下八个宫殿,里面的人都塞不下了,你还吃野食,选秀的秀女不够你祸祸吗?   “知道了,回头臣妾看看哪里有空。”   康熙这次来,除了安排这个,还给田蜜带了不少好东西,一尺见方的箱子,满满的五箱子珠宝,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箱子书。要是按照田蜜自己的兴趣,肯定是把这些珠宝都摆在自己跟前一件一件的欣赏。如果要按照佟姐姐的习惯,肯定会把书拿出来先翻一翻。   田蜜想着等到康熙走了,这些珠宝再拿出来慢慢欣赏不迟,这一会儿还是先翻一翻书吧。   让人把箱子抬过来,田蜜打开盖子之后,还不忘问旁边的康熙,“这是新书吗?能闻到一股墨香。”   “嗯嗯,有些不错的,不能放乾清宫了,太子越来越大,这些书放在前面被他看到了容易移了性情。而且胤禛也要从你这里搬出去了,他们兄弟都摸不到,得空了咱们慢慢品读。”   “什么书不给他们看?”   “村言俚语的话本。”康熙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悠哉乐哉的示意田蜜,“表妹先看看。”   田蜜拿起一本,封皮写着《列国游记》,翻来第二页,大概意思是周游列国的所见所闻汇集成册,田蜜就翻到第三页,一个人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忍不住把姓读了出来:“西门……”!   这位大官人出现的地方要么是水浒传要么是某某某词话,想当初上大学的时候,田蜜还听了一学期对某某某词话的分析。   心脏受到了暴击,当初佟姐姐嘱咐自己照顾好她表哥的时候,对她的表哥赞不绝口,称其为君子,看看看看,君子就这样?!   想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康熙,赶快掩饰自己,毕竟贵女是不允许读这种书的,而贵女也没有渠道得到这些书,强做镇定,“臣妾还以为是一些正儿八经的见闻游记,没想到看了一页就是文词浅显的大白话,这些书臣妾不屑读之。要读就应该读《滕王阁序》这种的,处处用典,读来回味无穷。”   康熙哈哈大笑,伸手把箱子合上,“《滕王阁序》都被民间夸作是第一奇文,非也非也,论气势论华美比不上《讨武瞾檄》《哀江南赋》。那些是给读书人读的,可谓是阳春白雪,这一箱子就是下里巴人了,你当初没进宫的时候,夸岱读这些有没有告诉你?”   “没有。”   “算啦算啦,他也没那个胆子,”随后把田蜜抱在怀里,“你肯定读过,你说你为什么脸都红了。”   “没……没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身子骨这段时间时好时坏,再放任下去未必是好事,咱们一起去祭祀求雨,也能求天地保佑你,外边盛传朕克妻,虽是谣传,朕心里也担心克着表妹了。朕想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你也别难过,虽然封你为皇贵妃,和皇后差了一线,但是后宫以表妹为尊,等咱们一把年纪了,朕再加封表妹为皇后。”   第二天把康熙送走,承乾宫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五阿哥的生母宜妃娘娘,这位娘娘的出身好,进宫后无子封妃,在宫里没有收到什么磋磨,所以整个人就显得明媚动人,说话也爽利大方。   “今儿来这里,一是感谢娘娘当日救五阿哥,咱们有一说一,就算是臣妾跳进去了,把老五救了也未必搭救四阿哥,娘娘这一点让臣妾佩服。凭着娘娘这胸怀,足以母仪天下,娘娘做皇后是早晚的事儿,臣妾心服口服。”先吹捧田蜜,接着话风一转,“二是臣妾力量微弱,不是那边人都对手,特意来和娘娘联手,让东边那贱人付出点代价。”   东边就是永和宫,永和宫的主位是德嫔。   “当日五阿哥回来跟臣妾说是六阿哥把四阿哥和他推下了水,臣妾也找过皇上,但是那贱人手脚很麻利,伪造了证据,那个在御花园当差的小太监也亲口承认是他不小心把两位阿哥给推下去的,后来受不了刑死了,他家人除了一个妹子,其他的人早就没了,他那个妹子以前被人收养了,昨天臣妾收到的消息说是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过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臣妾也相信五阿哥亲眼所见。所以这件事臣妾不打算吃这一个哑巴亏。”   田蜜有种新奇的体验,这种给儿子找回场子的事儿自己从来没遇到过,“你说的对,自己的儿子说的每句话做额娘的都相信。老四也不能这么吃亏了,你打算怎么办?说来听听。”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个词儿叫“借刀杀人”。看来,宜妃想借自己这把杀一杀她的眼中钉的锐气,或许还是一石二鸟之计,想到这里,田蜜有兴趣听她讲下去了,看她打算怎么忽悠自己。 第3章 3   在宫里,要相信一句话,那就是前朝后宫是通着的,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别信后宫不可干政这样的鬼话,是不可以直接干政,而是可以委婉的干政。   其实田蜜想说,后来有个慈禧太后她光明正大的干政了。   在宜妃的讲述中,德嫔是一个很阴险的女子,但是在田蜜的的分析中,她要么很聪明,要么是背后有高人支招。   嫔这个位份在眼下的后宫是一个分水岭,有的女人终其一生不能踏过这条分水岭,比如早先的庶妃那拉氏,生了三个儿子全部夭折,连排序都没他们兄弟的份,她自己就混成了一个贵人。有的起点就在这条分水岭之上,比如宜妃,比如如今的皇贵妃也就是田蜜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有就是钮祜禄贵妃。   也有人很幸运,一路上升,比如德嫔。德嫔如今是嫔不假,但是人家早就享受妃的待遇,而且,最重要的是康熙宠爱她,她的终点谁也说不清在哪儿,谁也不敢断言,因为她有个儿子叫胤祚,这个名字连太子都忌惮三分。所以,嫔以下的羡慕她,嫔以上的厌恶她。   用宜妃的话来说,“谁都看不惯她。”   德嫔得意了这么久没有倒霉也是有原因的,这就是田蜜觉得她聪明的地方,她得宠了以后就把娘家的势力扯了起来,为了洗脱包衣奴才的身份,她求过康熙给娘家抬旗,这一条被允许了,因为四阿哥和六阿哥的面子在哪儿放着,不抬旗,他们哥俩低了其他兄弟一头。   她娘家的姻亲遍布内务府的几个重要衙门,自从她出息了以后,大家自发的结成联盟,所以德嫔在宫中的势力很大。   包衣不一定都是家中的女孩进宫伺候人,他们中有出息的直接做官,比如如今的江南三大织造。   所以,德妃娘家的关系不止在后宫,也在前朝。   田蜜听了暗暗心惊,这个时候已经决定联系佟家的人了。   但是脸上显得很轻松,“妹妹说了这么多,想说什么?”   “臣妾听说,皇上让您安排乾清宫的宫人到后宫来住,里面有个黄贵人您听说了吗?”   “黄贵人?”没印象。   在宜妃的讲述里,黄贵人也是包衣,祖上是被俘虏的明朝官员,很早就投降了满洲,他们家在内务府也有些势力,重要的是他们家想复制德嫔的成功事例,这位黄贵人从小就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进宫之后,因为学问好直接成了御前女官,专门给皇上磨墨的。听宜妃打听来的消息,这黄贵人和康熙诗歌唱和,很有文采。   然后宜妃出主意,“让她挪到永和宫,往后的事儿不用咱们姐妹管了。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行,咱们不用出手就能让德嫔吃亏。”   听着这主意挺好的,“这事不急,让本宫瞧瞧她的成色,她要是个面团,扔给德嫔还不够德嫔揉捏呢。”   “她可不是个善茬,前不久在乾清宫把敬嫔弄哭了。”   这件事田蜜放在了心上,让这些乾清宫的人来拜见自己。   她们还在路上,四阿哥带着五阿哥七阿哥一起回来了   田蜜看了看七阿哥,这小阿哥瘦瘦的,他的哥哥们都白胖白胖,因为大家觉得胖有福气,只有他瘦小一团,怎么养都养不胖。   惠妃因此就不乐意带他出来,毕竟凡是看到他的都怀疑惠妃虐待他,天地良心,惠妃真的没有虐待他,还让他们母子在一起过日子,这在后宫是十分难得,他额娘也就是个贵人,还不得宠,论资排辈怎么也养不了儿子,所以他们母子对惠妃十分感激。只不过惠妃没给过他额娘好脸色就是了。   因为有腿疾,宫里的人默认他将来是个闲散王爷,所以这小子从小没病没灾,而且一个人到处跑从来不出事。养成了一个热情爽朗的脾气,没有因为腿疾而自卑。   “今儿你们兄弟去哪儿玩了?”   田蜜给四阿哥擦了擦汗,七阿哥自动凑上来,眼看着脑门就钻到手帕下面了,田蜜也给他擦了擦。   四阿哥回答,“儿子和两个弟弟去乾清宫后面玩耍了,太子知道后让儿子们去了乾清宫。”   七阿哥很自然的接了一句,“看见很多漂亮的娘娘等着搬家,不过他们都没有八弟的额娘美。”   然后五阿哥和七阿哥同时拍了拍心口,一副受惊的模样,“有个娘娘可厉害了,把人骂哭了。”“听太子哥哥说她以前唱歌好听,后来就成答应了。”   田蜜听了,打发他们兄弟去后面玩耍,让青枫调查了这些女人,随后把刺头和拔尖的都塞到永和宫去了。   德嫔怀孕了没法侍寝,黄贵人一时独占鳌头,在住进来三五天后,一面巴结德嫔,一面对六阿哥下手。   德嫔正在怀孕,对儿子难免照顾不周,也不能老把他关在屋子里,他想出去找兄弟们玩儿,可是兄弟们不带他,一听说六阿哥来了,不上学的老四老五老七扭头就跑。   他出去几回都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德嫔就让永和宫的小太监陪他玩儿,小太监一直不敢违逆他,就养的六阿哥一副霸王脾气,黄贵人就在这个时候指使自己的太监接近六阿哥的太监。   然后这群陪玩太监就教六阿哥和猫儿玩。   “拿蜡烛烫它们的尾巴……”   永和宫就有猫,六阿哥不敢拿德嫔养的猫儿玩耍,就让小太监去找其他答应常在索要。   这些太监又不敢让德嫔知道,又想哄着阿哥高兴,自然是谁不受宠逮着谁欺负。   这件事暂时没闹出来,宫里十分平静,田蜜也不知道。她以为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能把这个后宫收拾的和铁桶一般,于是就没关注永和宫,也来不及关注了,她打包了行礼,打包了儿子,打包了宫女太监,和康熙辞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起出宫去了。   出宫了没多久,田蜜就觉得无聊了,车里很闷,还不能掀开帘子,秋老虎还很厉害,坐车里就感觉在坐蒸笼。   而且周围都是土路,北方少雨干旱,尘土满天飞舞,一天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二两灰。   路上没有行宫,要么是驿站,要么是官衙,就这样的条件,康熙还坚持做个驴友,他就闲不下来,一年当中,有两个月在紫禁城就谢天谢地了。   而且,他还坚持每年去木兰秋狝,今年也是要去的,只不过先去求雨。   这一日车队停下来驻扎的时候,康熙提着四阿哥进来了,“让你跟着过来是为了给你额娘解闷,你看看你干嘛了?天天那么欢实,把你额娘忘到了脑后,回去就把你扔尚书房。”   “儿子知错了,儿子明天就陪着额娘坐车。”   出门真的受罪,田蜜热的受不了,手里摇着扇子,“还是让他在外边跟着骑马吧,车里不透风,小孩子身上有火力,肯定热的受不了。”   康熙没想到才出来几天,表妹就憔悴了不少,“表妹就是人间富贵花,下次不带着你这么赶路了。回头去南巡,咱们坐船,船上应有尽有,你就不用受罪了。”   这一会儿已经安营扎寨,外边已经凉爽了起来,康熙吩咐太监让外边的人回避一下,准备带着田蜜到处走走。   田蜜特别高兴,赶快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没什么遮挡的东西,我就用扇子挡着点,咱们出去吧。”   “你放心,路上清理的一个人都没有,你就算不挡也没人看。”说着就率先掀起帐篷往外走了。   这是北方的农村,队伍停留在一大片田地里,因为靠近小河所以不缺水源,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天边还剩下一点火烧云,傍晚的风慢慢吹拂着,田蜜脑袋里面一瞬间想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首歌曲。   “表哥想带我去哪里走走?”   康熙率先走向一个方向,泥土小路因为被人踩的多了,变得硬硬的,而路边又长了不少野草,它们的生命力比庄稼更顽强,因为因为天旱已经枯了一半的叶子,但是他们仍然活着。踩在这些野草上,总觉得高高低低的咯脚底板。   因为没有在宫中也没有穿花盆底儿,穿的是一双软底儿的绣花鞋。田蜜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康熙,“表哥走慢点,我的鞋底没你的硬,走不快的。”   这语气软软娇娇,相伴十几年,康熙一回头居然从她身上发现了少女的娇羞。   他印象里表妹是冷的,清高孤傲。可如今像是水,温柔极了。   “来,把手给朕,朕牵着你的手。”牵到手了,他的心里也觉得充实了起来。脸上高兴了不少,“刚才就没说错,你就是一朵富贵花,除了朕没人能养活你。”   “是是是,表哥是天底下最金贵的一个花盆。多少花都想栽在你这个盆里,就我运气好。”   康熙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心想表妹这是什么比喻,回头让人用玉雕刻一个花盆送她,一定要做的华贵一点,这也算是闺房之乐了,以后想起来就拿出来调笑一回。   “你再多说几句,把朕夸高兴了朕就背着你。”   田蜜才不夸,看了看前后左右没人,决定自己不要脸皮了,趴在他背上,“背背我嘛,背一背。”   “佟氏,你大胆。有大内的侍卫暗处跟着呢,回去背你,关起门来没人看了背着你。”   这把田蜜羞得捂着脸蹲在路边,“哎呀,丢死人了。”   “你也知道羞啊,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田蜜捂着脸从手指缝里前后左右的看了看,还是没人。羞答答的从自己跟前的棉花上摘了一片棉叶,用手撕着玩,“我怀疑表哥是骗我的,根本没人跟着,你就是不想背我。”   康熙也跟着蹲了下来,“要不然朕喊一嗓子,你瞧瞧等会儿出来多少人。”   “真的假的,”田蜜已经信了,生硬的转了话题,“这片棉花肯定收成不好,这家人真懒,都没有给棉花打头。”   “你还懂这个?”康熙失笑,“别说人家懒,你养什么都养不活,回头进贡的临清狮子猫产小崽子了,你去挑一只。让你的宫女养着,你想起来了上手摸摸就行了。”   田蜜赶快回想,发现佟姐姐的记忆力根本没有这些种植方面的记忆,明智的闭上嘴,不想再说了,越说错的越多。   天也快黑了,康熙拉着她往回走,他走路的时候还不忘逗田蜜说笑,快到营地了忽然想起来,“表妹怎么认得那是棉花?” 第4章 4   真正的佟家姑娘是不认识棉花的,认识是棉布认识棉线,就是不会认识棉花植株。   田蜜这个时候特别紧张,“就……就是认识的呀”。   “那你说说什么叫打头?”   “就是在棉花长到三层四层的时候,把它的头给掐了,这样发的枝儿比较多,阳光能照到下边,棉桃不容易烂,结的桃也比较多。”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康熙的手,“表哥你忘了,以前棉花都是当花栽在盆里的,那个时候起名叫白叠子。”   康熙仔细一想,确实是有这样的记录,“叫白叠子是真的,但是书上说过怎么打头吗?”   “看表哥说的,养花这回事儿一通百通,那指甲花不也是这样吧,把头掐了旁边发叉,然后结的花朵就比较多。”   “是吗?”   田蜜赶快点了点头,“你们爷们儿家才不会种这种花呢,也只有我们姑娘家用这种指甲花包指甲,我记得小的时候还在佟家,那个时候有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   这个时候已经走到营地里面了,田蜜还没说完,康熙扭头问旁边站着的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有黄色的吗?”   这青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奴才又不跟小格格们一样盯着这些东西,不记得呀。”   田蜜盯着这个青年看了一眼才忽然发现这是佟姐姐的堂哥,叫夸岱,据说是个大嘴巴,爱好传八卦。   然后这位堂哥拍着胸口保证,“娘娘是不是想用指甲花了?奴才明天给您找几盆过来,您坐在车里没事儿,只管用那种包着指甲,保证过几天红彤彤的,绝对好看。”   康熙瞟了他一眼,“这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   夸岱这傻大个还没感觉出来,“皇上您别跟奴才客气,奴才明天没事,骑着马多在村里面逛逛就行了,这种草给他们几文钱就能买一盆。”   康熙抬头看了看这位血缘上的大表哥,看他还没发现自己不高兴,忍不住凉凉的问:“明天没事是吧?”   田蜜赶快出声,“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大哥,不早了,等会儿不当值了回去好好的歇歇。表哥,咱们回去吧。”   康熙对着夸岱哼了一声进去了,夸岱不明白自己怎么被哼了,问旁边明珠的儿子也就是纳兰性德得弟弟的揆叙,“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   揆叙捂住脸,这让他怎么说?   康熙进了帐篷之后,还有些气呼呼的,“夸岱就不像佟家的人,你看看佟家的人,哪个不是心思灵巧,怎么就出了他这样一个傻大个。笑话,他妹妹还是朕的女人呢,用得着他去找指甲花给你包指甲吗?”   “随口一说,也不用真的包。”   “必须包,你不说朕都想不起来,当初皇额娘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天天打扮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尖儿没有一点不精致的,自从你进了宫,朕才发现你不爱摆弄这些了”。   果然第二天中午有太监送来两盆开的茂盛的凤仙花,民间也叫指甲花,把花朵得汁水揉出来之后残花放在指甲上,用豆叶包着指甲,用线把豆叶缠起来,过上半天,指甲就有了橙色,不断的叠加,慢慢就变成红色。这种颜色是不会退去的,一直到指甲长出来剪掉。   这是纯天然的,不需要和美甲一样打磨指甲,直接包起来就行。缺点就是颜色比较单一,一直是这一个颜色。   到了晚上洗干净了手,康熙翻来覆去的看,最后给的评价是:“好看。”   四阿哥今天很高兴,他没有跟在车里面,反而是跟着这些侍卫们学骑马。就他那小短腿是没办法夹着马肚子的,他被侍卫们轮流抱在怀里,就这样人家不怕热不怕晒,又高兴了一整天。   他回来的时候,田蜜赶快把手抽了回来,做父母的赶快把脸上的表情转变成严肃的模样,只等着他一头闯进来,做父亲的就能板着脸问他今天又干什么了。   “儿子今天跟着舅舅骑马了。”   他说的舅舅当然是指的夸岱,康熙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松开。田蜜没有注意到,高兴的给儿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天热的那会儿就别出去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晒黑了。”   “晒黑了不怕,舅舅他们说男子汉不能跟娘们儿似的白兮兮的。”   接着一家三口开始吃饭,康熙借口去外边处理一下事情,在营地的一角等来了夸岱。   “皇上您找奴才有什么吩咐?”   “前段时间表妹生病,病情来势汹汹,你阿玛和你叔父来找朕,说是你们家再送一个姑娘进宫。”   “好像有这事…是有这事儿,奴才想起来了,叫奴才说他们两个老东西太不地道了,我妹妹还好好的呢,他们送什么姑娘进宫?不是说后来您没答应吗,今天提这事……”   “朕现在答应了,毕竟胤禛只是养子。对于送佟家人进宫这事,表妹有点儿执拗,她不乐意再有姐妹进宫,这事还需要你劝劝她。还有别说是朕答应的,就说是你阿玛他们坚持如此,表妹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怕这事儿到时候弄不好弄巧成拙,惹的她伤心。”   “您这么一说,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娘娘说了”。夸岱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奴才就说到时候生了孩子抱给娘娘养着?”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表妹点头就行,还有不要把她惹生气了,也别把人给弄哭了。”   这真的太有难度了,第二天人马驻扎在县衙,夸岱晚上想了一晚上,白天又想了半天,拉着好哥们揆叙让他写了下来,自己背诵了一遍。觉得万事俱备了,悄悄的来拜见田蜜。   田蜜让宫女在中间放了一扇屏风,就问这位大堂哥来找自己干嘛?   “本来是小事儿,但是这事没娘娘您同意也不好往下办。”   “什么事儿啊?”   “是奴才的阿玛和您阿玛,两个老东西俩商量了一个法子,想让您那个庶出的妹妹进宫,说是以后生孩子了抱给您养。”   刚说完,他忍不住往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下,埋怨自己这个笨啊,真是无可救药。明明刚才在院子里背得好好的,怎么过来就背不出来了。   田蜜听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你们是觉得我生不出来孩子了,所以找个人替我生孩子是吗?”我跟你们说这是不对的,表兄妹之间根本不能结合,更不能生孩子。   田蜜一肚子道理就是不知道怎么讲,偏偏夸岱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娘娘,不是奴才说话难听,您现在这个年纪再加上您这个身子骨,生孩子真的是要了您的命。所以不如找一个年轻的替您生下来……”   听听这都是什么歪理?   田蜜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把他给赶出去,现在就赶出去。”   院子里面的宫女太监都动了起来,陈公公走在前面,推着夸岱往外边去,“佟爷,走吧,别惹娘娘了。”   夸岱扯着脖子,不死心的喊:“娘娘,这事已经成定局了,都是咱们家的人,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您多照顾她点”。   田蜜气的心肝肺都是疼的,加上天热捂了这几天,这会头晕目眩,“我回去躺……”   话没说完,人已经晕过去了。   夸岱气晕了皇贵妃,这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朕要是知道他这么没用就等着回京城让佟家的人跟表妹说。”   他一方面觉得这表哥也太混蛋了,你到底说话说的多难听才把人气过去。一方面又觉得表妹的身体太差了,要赶快调理才行。   在给表妹调理身体之前,康熙决定让这个混蛋表哥记着点儿教训,“把夸岱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夸岱被打了,还是靠一块儿站岗的好兄弟揆叙把他拖了回去。   夸岱忍不住嚷嚷出来,“凭什么?凭什么打我,是他贼心不死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回来还埋怨我办事儿不利。”   揆叙赶快去捂他的嘴,“我叫你一声爷爷行不行?你嚷嚷出来没什么,大不了再打你几板子,我们听见了少不了会被安上一个纵容你不敬主子的罪名。你能不能别嚷嚷了?”   夸岱听了之后也不嚷嚷了,他不是害怕了他表弟康熙,而是害怕以后没人跟自己说话了。上次在乾清宫拉着其他的侍卫喝酒赌钱,被打了一顿扔回家之后,再回到乾清宫当值,众侍卫一看见自己扭头就跑,再也没人跟自己一块儿玩儿了,他已经吸取了教训,所以这会儿也不嚷嚷了。   “我说话声音小一点,兄弟你过来咱俩好好聊聊。”   揆叙坐了过去,听见夸岱问:“明明上次我们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皇上还不同意,怎么这一次他反而主动了?你替我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我妹妹惹她生气了?”   夸岱和嫡出的堂妹也就是皇贵妃感情好,其他妹妹他就不放在心上,要是真有其他妹妹进宫了,惹的表弟不高兴被打入冷宫他也不会多问一句,但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堂妹还是惦记的。   揆叙看着傻大个到现在还不明白,赶快站起来往旁边走了几步,瞧了瞧外边没人,突然回想起阿玛说过的话,觉得这也是个机会。   最近一段时间在朝堂上,太子的叔姥爷索额图对着自己阿玛明珠咄咄相逼,太过分了,他如此猖狂也不过是仗着太子是他们家的外孙而已。可大阿哥是自家纳兰氏的外孙,按照他们汉人的那一套调调,要么立长,要么立嫡,大阿哥绝对有机会问鼎大位,这里面还需要佟家的支持。   “或许是因为娘娘太疼爱四阿哥了,娘娘如今的年纪生下一位皇子是不可能了,但是皇上想让佟家接着富贵下去,少不了要给你们家一个皇子。”   夸岱趴着想:真是这样吗?回头把这个说法跟妹妹说说,宫里的女人还是要有一个儿子傍身的。 第5章 5   夸岱相信这个说法,他自己作为佟家的长子,太清楚如今家中的富贵大部分来源于皇帝,自己有那么大的胆量在乾清宫赌钱喝酒,就是因为和皇帝这极近的血缘关系。   可是又有一个问题让他想不明白,“这是好事呀,娘娘和皇上关起门来商量这件事儿不就行了吗?何必还要让我跑过去跟娘娘商量?”   “或许……”揆叙在男女关系这块儿见识的要比旁边这个傻大个多,知道后院的那些女人一旦怨恨起来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娘娘不愿意吧?”   “她就是不愿意,要是愿意我说出来她能气得晕过去?不行,我再找一个机会去见见娘娘。”   夸岱的想法特别简单,皇上一心为了表妹考虑这件事要让表妹知道才行。而且一边是自己的亲表弟,一边是自己的亲堂妹,小时候在姑姑的景阳宫里大家玩的都挺开心。不能因为长大了就离心离德。   田蜜醒了过来,宫女扶着她坐起来喝了一点水,四阿哥已经来到了跟前,“额娘您怎么样?头疼不疼?”   田蜜摇了摇头,“我这是中暑了还是被大哥气的了?”心里面想着夸岱的话也太难听了,难道不知道女人最讨厌别人说“你一把年纪了”。   “您这是连日赶路疲劳天又热,再加上被佟大人气了一下才晕过去了,”这些宫女说着就把药端了过来,田蜜远远的闻到了一股中药味儿,感觉胃里面已经翻腾了起来,“青鱼,别让我喝这些了,现在闻见这个味儿我都难受。”   “你还要再喝一段呢,今天请来的这个大夫就是本地的名医,说了您的肺不好,需要调理调理,这个药喝上三年才能根治。”   “三年?”不想喝。   “对。”   “额娘,良药苦口利于病。”旁边的小阿哥把药碗接了过来,“额娘,端着它一口闷了,热热的就不觉得苦,如果放凉了就特别特别的苦。”   这是四阿哥的经验之谈。   田蜜不能在儿子面前露出不想喝药的样子,也只是微笑,“额娘也就是抱怨一下而已,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额娘还是知道的。”说完之后把这一碗药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又喝了一点清水漱了漱口,才躺了回来。   四阿哥看她的精神不好,就乖巧的告辞了,“额娘您再躺一会儿,等一会儿天不热了儿子再来请安,陪您出去走走”。   田蜜微微笑了笑,看他出去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皇上在什么地方?”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接见几位大人。听李德全公公说,咱们这两天能歇着,明天皇上就要去山上祭拜天地了,等把这事儿办完了就回京城去。”   田蜜点了点头,回京城也是好事,京城虽然闷热,但是自己在外边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回去忍一忍,这个夏季就要过去了。   汤药里面或许有一些安眠的成分,田蜜喝完之后半梦半醒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睁开眼就发现皇上就坐在自己跟前。   “表哥?”   “你先躺着,夸岱太过分了,怎么能把你气晕过去呢?朕让人打了他几板子给你出气。”   “这事也怪不了哥哥,”田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哥跟我说的事儿,表哥以为呢?”   “这事儿回头再说吧,如今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骨。朕有一件东西送给你,”皇上说完了之后,拍了拍手,门口就有青鱼端了一盆植物过来了。   皇上拨弄的叶子,“花盆里面的白碟子,上面有四五个棉桃,说不定在京城养几天就开花了,这是朕特意找人给你找来的,这一刻看着要秀气一些,其他的长得又粗又壮,不好装盆,摆出来也不像样子。”   “这是庄稼,不是观赏的花儿”,田蜜看了看放在旁边的瓦盆儿,心里面想的特别的多。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东西,如果不讲,自己心中不安。“在秋分之前,等棉花的叶子长了四五层,直接把上面的芽给掐掉,它就会长得更加粗壮,棉桃也比较多,太阳能照到最下面那一层,棉桃也不至于腐烂,比现在疯长收获的棉花多太多了。表哥不妨派人试试看。”   “如果给表妹二亩地,表妹想种些什么?”   田蜜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气,“这个时候呀?留出来半亩种一些萝卜白菜,我听人家说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面种白菜’,再把半亩地的种一点黄豆豇豆绿豆,绿豆夏天喝汤解暑,黄豆冬天生豆芽和做豆腐,剩下的一亩地种庄稼有些迟了,但是种上总比不种的好,还能再种一季小麦,只不过收麦子的时间应该是比较晚了。地头上再搭点架子,种上一点豆角,应该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了吧?”   “没想到表妹还懂得种地”,康熙伸手拉着田蜜的手指揉了揉,“咱们回去之后不用进宫了,直接去畅春园,宫里面有点热,表妹受不了,而且畅春园刚刚盖好,里面有一些地方还空着,咱们就种二亩地,一早一晚天气不热的时候,看着人浇浇水除除草也是能打发时间的。”   “那棉花呢?”田蜜还惦记着给棉花打头的事儿。   “朕等一会儿让官员过来,跟她们说一说,让他们找几亩地先试试。”   田蜜摇了摇头,“他们只会找那些种地的老百姓,那些种地的老百姓又不知道这么做的好处,肯定不愿意。这些官员们高高在上,有几个肯解释的,就算是解释百姓有的时候也听不懂,所以不必通过他们。臣妾让人拿钱在这里买几亩现成的,只需要当着那些百姓的面把棉花的头给掐了,回头他们一比较就知道明年该怎么做了。这种事一传二,二传三,过不几年北方的人都会给棉花掐头。”   “表妹聪慧啊。”   田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能叫聪慧呢?聪慧的人读书都好,臣妾这个样子读书没什么灵气,算不得聪慧。对了,您明天要上山?把四阿哥带过去吧,山上凉快,别让他跟着臣妾在山下了。刚才臣妾看到脖子里面像是起了痱子一样,让他能凉快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皇上答应了,“明天朕带他上山,对了,这小子去哪儿了?”   青鱼赶快回答了一句,“去拜见佟大人了,说是要送一些棒疮药给舅舅用。”   皇上哈哈大笑,“他们俩关系倒是挺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甥舅两个。”   青枫正端了一些水果过来,听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随后觉得自己犯了忌讳,赶快跪下来,“奴婢该死,想问问皇上和娘娘要不要用一些梨。”   康熙没有想那么多,摆了摆手,“削一些给你们娘娘润肺吧,朕就不吃了,这会儿的梨不够甜。从去年放到现在估计这味儿也不好了,表妹先凑合一下,等过几个月新梨进贡来了,那个时候的梨味道就正了。”   他说完站了起来,“表妹先躺着,朕这一会儿还有事做,先出去一下。”   田蜜想挣扎起来送他出去,被他摁着躺在了原处,“歇着吧,不必再送了。”   康熙走了之后,青枫赶快站起来,把手中端着的水果放在一边。气息不稳的扑到了田蜜跟前,“娘娘……”   眼看她有话说,田蜜对着她摆了摆手,给青鱼使了一个眼色,青鱼站起来到门口去了。   “说吧,怎么了?”   “皇上应该是不喜欢佟大人和咱们阿哥走得近。奴婢刚才偷偷的瞧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虽然脸上挺高兴的,但是……但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田蜜点了点头,“知道了,咱们有没有上好的金疮药,拿一些你给我大哥哥送过去,就把你今天看到的事跟我大哥说出来,让他别嚷嚷出来就行了。”   青枫答应了一声就要离开,田蜜赶快把他叫了回来,“别去了,我大哥看样子也不是那心机深沉的人,这件事儿他未必能放到肚子里,嚷嚷出来就麻烦了。”   等到宫女走了之后,田蜜彻底睡不着了。她比较信任这几个宫女,也觉得表哥为人温和。   表哥怎么不喜欢胤禛和大哥哥接触呢?   祭天果然有效果,当天下午就开始下起倾盆大雨,康熙回来的时候被淋了一个透心凉还非常高兴。   “这场雨下了就能缓解黄河以北的旱情了,真是一场及时雨呀。”最主要的是刚才他在外面已经停了很多奉承和马屁了。比如说:刚才还万里无云,皇上求雨了,天上立马下大雨,可见是天佑我主。   这让康熙有些飘飘然,听着外边大雨倾盆的淅沥声,让人打开了窗户,“透透热气,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份啊。”   田蜜背后枕着一个大靠枕,看着院子里的水花,不觉得这是风调雨顺。   就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雨停了吧。快了就明天,慢了就后天大后天。”   “这一回去,胤禛就要去尚书房了,真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这一去必能蟾宫折桂,将来给你学了满腹锦绣文章回来,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了。老四去了,接下来就是老五了,老五去了,就轮到老六了,还有老七,一个个的,都大了。”   田蜜本来正微笑的听他说话,在吐出来“老六”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表妹,和你商量个事,你看老六那孩子,给谁养着合适?” 第6章 6   田蜜听见这话之后,忍不住看了一下康熙的脸色,随后笑着问他,“您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老六和他额娘在一起已经这么多年了,眼看着过了年就要送到上书房去了,这个时候给他找个养母怕是不太合适吧。”   说完之后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趁着低头的功夫,把脸上的所有表情藏了起来。   康熙倒是没有仔细观察田蜜的表情,反而是用一把折扇拍了拍自己的掌心,“老六那孩子,被娇惯的不像样了”。   田蜜听了之后笑了起来,心里面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坏女人,但是理智上又觉得让老六跟他额娘在一起反而是最好。   “看表哥说的,咱们家的孩子哪个不娇惯?前几天让四阿哥过来,我说趁着山里面有槐花,撸一串下来蒸一蒸,他居然不知道槐花可以吃。所以说娇惯孩子这一条,宫里面的女人都能沾边。老六他额娘心里面有主意,再说了如今都快6岁了,等到6岁送到尚书房之后交给师傅,他额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您就别跟着折腾了,到时候老六不愿意,哭得撕心裂肺了也不好看。”   康熙还有一些犹豫,田蜜就握着他的手,“孩子都是好孩子,当父母的多教教都行了,要说起来对孩子上心——除了自己养的,有几个真的上心呀”。   康熙听完了之后点了点头,“表妹说的对,要是这个时候把老六送到别的妃子跟前,人家一来不了解他,二来老六也不愿意听人家的。到时候孩子没教好,说不定还会矫枉过正。”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两个人的话题转到带什么样的土仪回去送给太后以及太皇太后。又过了10来天,一路奔波总算是回到了京城,田蜜就没有去紫禁城,直接到了城外的畅春园。   田蜜住的地方离着康熙寝宫特别近,康熙的寝宫背后还有一座宫殿,是一处两层的小楼,造的辉煌大气。田蜜出来遛弯的时候看了就忍不住问:“那个地方给谁住了?”   “如今是给德嫔娘娘住了,过几天惠妃娘娘来了,也住进去。”   田蜜转头赶快看了看跟在身边的陈公公,“这么说,那个地方不固定?”   “娘娘你应该想想,这园子里面本来房子就不多,更何况皇子皇女都跟着出来了,除了住处还有读书的地方,太皇太后老祖宗那里和皇太后那里,跟别人挤着住又不太像话,所以两位老人家又占了一片地方。像您这样的后宫之主,也要有自己单独的居所,算下来,可不就是其他娘娘共用一间房子吗?”   田蜜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总算体会到自己比别人位份高干得多所带来的好处了。   这会儿正是夕阳西下,田蜜从康熙的那几亩稻田处回到寝宫,四阿哥已经送到上书房去了,除了每天晚上有时间过来吃顿饭,其他时间再也看不见他出去跑着玩儿的身影了。   这次除了把在上书房里面读书的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带过来之外,皇太后也带了五阿哥过来,德嫔带了六阿哥过来,至于七阿哥,因为他额娘不得宠,惠妃也没有来到园子里,所以七阿哥八阿哥如今还在宫里。   六阿哥就变着法的去找五阿哥玩,五阿哥就想着法的躲着六阿哥,为了躲六阿哥,五阿哥现在是情愿陪着皇太后念经,德嫔倒是想让六阿哥一块儿在皇太后跟前奉承,就是六阿哥坐不住,刚待了一天,就独自一个人带着小太监在整个长春园里面玩了起来。   他还没来过这里,头一次来自然是哪个地方都想钻进去瞧瞧,这一次除了那些高位的嫔妃,低位的答应常在也来了不少,他们不拘是哪个宫里面的都混居在一起。   也有不少人带了猫猫狗狗过来。   六阿哥就盯上了这些常在答应们身边养的小猫小狗,常常跑过来要跟这些小东西玩儿,这些常在答应为了奉承德嫔,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玩了几天,六阿哥就想把这些小东西们据为己有。   除了几个真心疼爱自己身边这些猫猫狗狗的,其他人都忙不跌的同意,赶快用小篮子将猫猫狗狗装扮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给六阿哥送了过去。   这天晚上,早早从箭厅回来的康熙和田蜜一块吃饭,吃饭的时候就有李德全从外边提了一个篮子进来,打开上面盖着的布料,田蜜就看到一只长毛猫猫窝在里面。   这只小猫喵喵的叫了几声,睁开眼睛看着田蜜,田蜜一下子发现它两只眼珠子不一样。   “它的两只眼珠子居然……居然是两个颜色的。表哥快来看。”   康熙笑了一声,把手中的帕子扔在盆里,挥了挥手,让宫女端了下去。“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不知道临清狮子猫里面眼珠子颜色不一样的才是上品吗?”   作为上辈子的猫奴,连猫都没养过的田蜜闭上嘴不说话了。   然后这只小猫翻了个身,田蜜发现他背上还有一撮毛,居然是褐红色的。为了避免再被笑话,田蜜这下没有大惊小怪,而是两只眼珠子眨都不眨的盯着这只小猫,伸出手去捏了捏小猫的肉垫。这感觉……这手感……简直…简直没法形容了。   康熙走过来,搂着田蜜一块儿盯着小猫瞧,“没想到还送来一只极品狮子猫,眼珠子颜色不一样是上品不假,但是背上有红色的确实极为难见,这个叫做鸿运当头。上万只猫里面挑不出来一只,也确实是你的福气,想养猫了他就出世了。好好的养着吧,说不定他能给你带来好运呢。”   说着把猫猫的后颈皮捏着放到了田蜜的怀里,田蜜小心的接着,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撸了一下猫头,美滋滋的简直是人生巅峰。   李德全就在旁边插话,“听说那只老猫一共下了三只猫崽子,送到了佟主子这里一只,还有一只是平贵人抱走了,剩下的那只太后赏赐给了裕王府福晋。”   不用多说,送到田蜜这里来的这一只是最好的,田蜜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猫猫的鼻头,“表哥给起个名儿吧?”   “叫鸿运吧,运气好了做任何事都迎刃而解。”   田蜜得了一只皇上赏赐的猫崽子,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在畅春园里面被传得沸沸扬扬,只不过田蜜不知道罢了。   天天找那些小答应小常在们要猫的六阿哥自然也听说了。他光听人家说那只猫长得如何如何的好,皮毛又是多么多么的雪白,听了之后就跑回去找他额娘。   “额娘,儿子也想养只猫,就要佟娘娘的猫”。   德嫔这两天有点生气,他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几位妃子们共用的,就让人在院子里面竖了一个大缸,缸里面养了荷花和锦鲤。   谁知道没过几天惠妃来了,还带着他们钟粹宫里面颜色最好的卫贵人,别看这个卫贵人刚生下孩子没多久,但是身段苗条,脸上没斑,这两天都在伴驾,一举压下了永和宫黄贵人的风头。   惠妃就开始得意了,立即找了太监过来要把德嫔养的那一缸荷花给挪走。人家也是有理有据的,“这地方是咱们姐妹的地方,又不是永和宫的地界,放一个缸岂不是妨碍了咱们走路。”   德嫔笑着忍了这一口气,吃了一个哑巴亏,连着两天没有把这股气给缓出来。   又听说儿子想要皇贵妃的那只猫,想了之后就有点气不顺,“你也是都不想想,她那宫里面养一只猫都比别人尊贵,你额娘又没有那个脸去给你讨回来,快出去玩吧,别想那么多了。”   六阿哥的霸道脾气已经养成了,当时就拉着德嫔的手,“不嘛不嘛,儿子一定要那只猫,额娘,想办法给儿子讨过来吧,好个额娘,儿子求你了。”   德嫔被他摇晃的忍不住揉了揉脑门,“知道了知道了。快别摇晃了,让额娘想想。”   六阿哥就在旁边静悄悄的等着,德嫔想了一会儿还真的想出了一个主意。“你不是想要那只猫吗?要是要不过来了,但是你可以带它玩儿。这样吧,你等一会儿去书房那边等着你四哥放学,你就缠着他一块儿给皇贵妃请安,到时候那只猫不就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吗?”   六阿哥不高兴小脸皱巴巴的,“可是儿子想要抱到咱们这里。”   “那是你皇阿玛御赐的,就算是额娘这张脸能向她讨过来,人家也不会给的,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送呢。而且她是你皇阿玛心尖上的那个人,你看看,人家都不用想着怎么固宠,也不用想着养一宫的小玩意儿勾着皇上过来,你皇阿玛有什么好吃好玩好用的都想着她。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又是亲表兄妹,就算是最近神神叨叨和以往做派大相径庭,平时走路喘着气跟个痨病鬼儿一样,别人越不过他们的感情。”   这些酸溜溜的话六阿哥虽然能听懂,但是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儿子想要,儿子想要。”   被他闹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德嫔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去找你四哥,你们俩是亲兄弟,你跟他说你想要,让你四哥抱给你。就算是他不答应也没事儿,只要你能碰到那个猫崽子,你就抱回来,回头皇贵妃身边的人来讨的时候,你就说是你四哥送给你的,皇贵妃位高权重,她要脸面,跟你这一个小孩子是没法计较的。到时候额娘趁着你皇阿玛在她那里,带着你去赔罪,她当着你皇阿玛的面儿只能说那只猫崽子不要了送给你了。这样一来猫崽子就是你的了。”   “那四哥会被她骂的。”   “你管这么多干嘛?他是死是活和你有关系吗?想不想要猫?想达到目的就是亲兄弟也要踩。”   “儿子知道了。” 第7章 7   田蜜还不知道有人惦记上自己的猫了,她现在除了本职工作——管好后宫之外,就是天天等着四阿哥放学。   后宫的宫妃来畅春园是轮班制,这次正好轮到了延禧宫,延禧宫的主位是平贵人,她是孝诚仁皇后的妹妹,太子的姨妈。就因为这层关系,虽然表面上是个贵人,但是人家享受的是嫔的待遇。   她的身体也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在宫里的存在感也不高,这一次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因为畅春园比较凉快,容易养病。   来到这里之后,就率领着延禧宫的答应和常在们来给田蜜请安,在田蜜看来这更像是来办理入职。   在这个后宫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给平贵人面子就是给太子面子。   打发了其他人回去,田蜜就和这位平贵人坐着喝茶,见到她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不足巴掌大,乖巧的窝在她怀里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是不是进贡来的临清狮子猫养下的小崽子。”   “是的,臣妾这只是公的,娘娘的那只是母的。那只老猫一共生了三只猫崽子,也是臣妾的运气好。皇上让人捉了一只来给您,太后让人捉了一只给了裕亲王府的福晋,臣妾去猫狗房的时候就剩下这一只,当时一眼就瞧上了,这也是我们的缘分。”   能看的出来她对这只猫很在乎,亲自抱着不说,脸上也带着疼爱,整个人在提起这只猫的时候变得明媚开朗了很多。而且这只猫也很有灵性,主动在她怀里逗乐,忍不住用头蹭平贵人的手指,居然露出软软的肚皮让平贵人摸。   田蜜看了忍不住夸了又夸,“真是乖巧呀,本宫的那一只整天野得没边儿,而且还不给摸。”   而且用康熙的话说皇贵妃养什么死什么,所以这小东西要让那几个大宫女养着。   平时田蜜是见不到的,除非是自己特别累的时候这几个宫女才用篮子装猫送过来让自己缓解一下疲劳。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只猫它掉毛,田蜜这具身体呼吸不好。太医的意思是尽量不要和猫长时间的呆在一起。   所以田蜜这个时候才特别的眼馋平贵人的猫。   两个人坐在一起,因为一只猫两个人说话的态度就放亲切了不少,平贵人这个时候也把自己的请求提了出来,“天这么热,常在答应都挤在我们这里,听说我们瑞珠院后面的宫殿打扫出来了,就是问问娘娘,能不能分一些人搬到那里去住”?   田蜜想了想,“是打扫出来了,但是因为挨着水有点潮湿,话又说回来了,咱们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久,想来应该不会积攒到湿气什么的,你看着让她们挪到后边去吧”。   四阿哥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上怒气冲冲,他后面跟了两个小尾巴,一个是五阿哥,一个是六阿哥。   老五老六这哥俩刚才在路上差点打一架,把四阿哥气得够呛。本来不想带着老六回来,但是老六是死皮赖脸非要跟自己一块儿回来。还说要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四阿哥拦不住,只好带了回来。   见到几位皇子过来,平贵人也不在这里坐着喝茶了,抱着猫要和田蜜告辞。   六阿哥的一双眼睛盯在猫身上,平贵人还以为他喜欢,就低着头让他看了看,“阿哥是不是喜欢猫?回头等那只老猫再生了小崽子。阿哥去捉一只回来养着。”   六阿哥也就是笑笑,平贵人便把猫递给了身边的宫女,扶着自己大宫女的手出去了。   轮到老六请安的时候,他眨着一双水嘟嘟的大眼睛盯着田蜜,“娘娘,都说您宫里面的那只狮子猫长得好,在哪儿呢?抱出来让儿子也涨点见识。”   田蜜听见这口气总觉得像个小流氓等着看自己的闺女。对于这个熊孩子真的喜欢不起来,自从上一回老四和老五落水,田蜜就下意识的对这个孩子避而远之。   连平时宠他没边的康熙这几个月态度就有些微妙的变化。田蜜喝了一口茶,“那只猫要睡觉了,阿哥刚才不是看了平贵人的白猫了吗?它们就巴掌大的那么一点儿,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大。”   既然见不到猫,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没说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当天晚上康熙来吃饭的时候,田蜜正举着筷子给他夹了一些鱼,就听见青梅来报告,“娘娘,刚收到消息,瑞珠院有一个答应投水了。”   田蜜听了赶快把筷子放下,“叫医女进园子,投水的那个答应怎么样了?”   “已经捞上来了,人没事儿,是钟粹宫的人,说是看见自己养的猫在湖里,想要救上来,就失足滑下去了。”   康熙哼了一声,他不信。   田蜜赶快拉着他,“表哥先别生气,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看看。”   “不长进的东西也配让你亲自去看?坐着吧,既然是钟粹宫的人,让惠妃去瞧瞧,瞧完了给你说一声。”康熙说完之后挥了挥手,青梅出去传令去了,康熙让李德全把刚才那盘鱼撤下去,“换一道肉菜,也让你佟主子多补补。”   他手上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田蜜的碗里,“你不必事必躬亲,要她们各宫主位是做什么的?她们宫里出了事让她们管去,若是管的不对了你再出手干预。要不然天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能把你的身子给拖垮。”   既然他不让管,田蜜真的就不管了。心里面却忍住叹口气让她回想到上辈子遇到的那些校园霸凌。喝了一点酒的康熙在饭后表示想去找卫贵人谈谈心,田蜜知道这一去怕是一晚上都回不来。   他前脚走,后脚惠妃才敢过来。   惠妃这个时候心里忐忑,坐着等的时候差一点把自己手中的手绢给撕了,一想到自己宫里面的人被欺负了。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往那个小答应的脸上给两个耳光。你没本事居然敢寻死,后宫女人寻死是大忌,就不怕连累家里的爹娘兄弟。长了一张嘴除了吃饭会不会告状?牵连着整个钟粹宫上下都不得安宁,明天老祖宗和太后还有皇贵妃少不了要敲打自己这个主位娘娘。   第二个反应就是想要冲到德嫔面前给她七八个耳光,这包衣奴才欺人太甚!   惠妃这个时候整张脸都扭曲了,心里面想着这包衣奴才才当了几天主子就开始作践下面的这些答应了,怪不得宜妃天天说她奴才秧子上不了台面。   要是按照以前她的脾气,非要跑过来添油加醋的告德嫔一状,可偏偏刚才她的大宫女说的一些话让她恍然之间茅塞顿开。   三十六计里面有一招叫做上房抽梯,用一句再俗一点的话,“本宫惯着你,惯到你张狂的让皇上一掌拍死你”。   想到这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惠妃赶快站起来,“给娘娘请安,为了我们宫里那个没出息的劳累娘娘到现在还没睡。”   田蜜被宫女扶着坐下来,“本宫怎么能睡得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失足还是自己投水?”   “看您说的,咱们宫里又没有作践过人,她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投水,是真的天黑路滑,自己滑下去的。就是她养了一只猫,那小畜生可能看错了,晚上自己跳到池子里去了,这个答应进宫好几年了,一直不得宠,就那只老猫跟她相伴着感情很深,她看见那小畜生掉下去了就着急想去捞上来,身边的宫女扯不住她,俩人一块儿滑下去了。”   田蜜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阿弥陀佛,这种天气掉水中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样吧,你让那答应和她的宫女安心的在这儿休养几天,等一会儿本宫赏赐一些东西下去,也好宽慰她的心。对了,那只猫怎么样了?”   惠妃答了一句,“淹死了。”   “多劝劝她,回宫里让她再去养一只”。   惠妃答应了一声,“臣妾记住了,这几天必定照顾好她,您放心,一定让她无病无灾的。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着,臣妾就告退了。”   田蜜点了点头,等到人走了之后她披着衣服回去睡觉,突然间想了起来,“不对呀,有栏杆她怎么就滑下去了?一只猫也没有傻到自己主动去投湖呀?青梅,你让那个小答应明天来见我。”   青梅就在一边劝:“娘娘,就这么过去吧,惠妃既然想遮掩必定是事出有因,到时候扯出来谁都不好看。只要那个投水的人没事就行,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明天把赏赐加厚一点。”   田蜜心里面确实过意不去,“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有苦衷明天来谢恩的时候人家也只会说自己不小心滑到水里去了。宫中就是这样,万岁爷的宠爱遥不可及,养下小主子和升了位份才是出路,就算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能把所有人救出火坑,更别提咱们了,都是泥菩萨过江,不作践她们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田蜜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面五味杂陈。   自己虽然能看透其中黑暗却是无力改变,翻来覆去一晚上睁着眼没睡觉,等到中午康熙从清溪书屋回来吃午饭的时候,就看见田蜜无精打采憔悴万分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这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田蜜又不好把让自己昨天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那件事拿出来讲,就害怕讲了之后适得其反,只好把自己前几天整理好的东西搬出来搪塞他。   “内务府账上没银子了,不查账还好,一查账里面都是点漏洞。所以整顿内务府势在必行了。” 第8章 8   后宫的事情千头万绪,说起来有很多东西需要改变,但是如果改变起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上面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尊佛爷压着,下面有内务府送来的宫女太监在一边掣肘,田蜜就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田蜜愁容满面,康熙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她背上拍了两下,“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这样,有人愿意你做,有人不愿意你做。做好了未必有人念你的好,做不好了大家都拍手称快。人说治大国犹如烹小鲜!其实管好家里这一摊的事情也是如此,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说了一大堆,根本没一句话管用,官场假大空的太极打的如此熟练这让田蜜没办法接受。   “表哥你纵观全局觉得内务府这也不过是疥癣之患,但是我天天坐在这儿,却觉得内务府的事情已经大到了必须动手收拾的地步。我给表哥算一笔账,”田蜜让青梅把纸笔拿了过来,随后在纸上列出了一个单子。   “慈宁宫的花园需要修缮,内务府报上来的物料工匠费用一共是五千两,加上千秋亭,一共是九千八百两。”   田蜜把这个数目记下来,又跟他说如今畅春园虽然是新建,但是很多地方还是需要继续补充修缮,这个费用在十万上下,光是今年在这两处地方用的银子就是十一万左右。   更别提宫女太监换季的衣服。各宫娘娘平时的消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以及诸位太妃的供养,秋季里面赏赐蒙古王公的东西,颁金节大宴的花费……“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两银子,你知道内务府现在有多少库银吗?四千两。”   康熙眯眼睛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田蜜又接着轰炸他,“这都是小事儿,眼前有件大事不得不办了,大阿哥的年纪不小了,要不要娶媳妇儿?娶完媳妇要不要给他安家银子?你做阿玛的除了给他娶媳妇儿给他安家银子,还要内务府给他盖好府邸放好里面的摆件陈设,才能把这个儿子分出去。这一笔费用你想过没有?大阿哥结束之后还有太子呢,不说这些阿哥们,光格格也要一笔嫁妆呀!”   康熙听完之后问:“你这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也只有开源节流这个办法,可是不把内务府整顿一下也是不奏效的。若是要想把目前所有的弊病顽疾通通去除,只能从上到下将内务府全部整治。自古盐铁这两项归朝廷经营,那么茶丝就是皇家说了算。如果整顿内务府,先从茶和丝开始。容臣妾说一句不恰当的,江南三大织造还能说是咱们的包衣奴才,可是茶叶这样要紧的进项怎么握在宜妃她娘家手里?”   康熙扭头看了看田蜜,“唔,这件事……宜妃她娘家郭络罗氏曾经出任过内务府总管,所以……”   “所以管着管着,把主子家的进项管到自己家钱袋子里了,”田蜜冷冷一笑,宜妃前一段还跑到自己跟前大言不惭的说德嫔的娘家在内务府如何兴风作浪,她娘家翻起的浪花也不小。   “而茶和丝正是最赚钱的,从广州发往欧罗巴的丝和从蒙古运往老毛子那里的茶,这两项的收益若是风调雨顺的年份能达到六百万两,如果碰上什么天灾人祸,四百万的进账还是有的。茶和丝又关系着江南的局势,毕竟江南种茶和养蚕的人家不少啊。”   康熙点了点头,“表妹说的对,茶不能再让奴才握在手里了,至于丝,回头过年的时候,曹玺进京请安,让曹家的人给你说清楚。内务府该整顿一下了,朕等会儿给你一份圣旨,你只管拿着圣旨行事,还有就是太子那里……”   康熙低下头一只手搂着田蜜的肩膀,“内务府总管大臣那里你先不要动他们,朕曾经吩咐过他们凡事以太子为先。”   内务府总管大臣最少是两个人担任,最多不超过五个,这着人背后都是内务府的关系网,也就是说每一个内务府大臣背后就有一个内务府派系,怎么可能不动他们,不动他们是隔靴挠痒,别说治标不治本了,他们联合在一起,绝对能让改革者尸骨无存。   田蜜听了之后摇了摇头,这件事根本就没法往下办了,到时候他们扯着太子的这杆大旗,自己绝对是比不过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心肝太子爷的。   所以田蜜长叹了一声,伸手把刚才的纸还有列好的条陈一块撕了,“臣妾这两天身上不舒坦,宫里面的事儿也管不了了,待会儿让贵妃过来,这些琐碎的事情让贵妃拿主意吧。”   田蜜说完之后站起来走了,康熙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地上被撕碎的条陈,招手让李德全过来。   “你去内务府让他们把皮绷紧一点,皇贵妃这边的供应都捡上好的送过来,顺便把内务府大臣叫到清溪书屋去。”吩咐完了之后,康熙来到寝宫,看田蜜已经背对着他躺下去了,就笑着坐到她身边板着她的肩膀问她,“这是生气了?你最近一段时间肺不好,先在这里养养病,待会儿四阿哥回来了让他陪着你吃饭。”   田蜜一翻身拉着他的手,刚才背对着他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眼睛,眼皮一直不眨,所以眼睛里面就涌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   田蜜趁着泪水还在眼框里赶快坐起来,“我能生什么气?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生表哥的气的,只是……唉。”   “怎么了?”   “只是想起咱们小时候了,那个时候我就跟四阿哥现在一样大,随着额娘来拜见皇额娘,那个时候跟表哥在宫里面一块玩耍,皇额娘还摸着我的头……算了算了,我不说了。表哥要是忙就过去忙吧。”   田蜜这个时候就仿佛是被抽掉了魂儿一样,整个人软了吧唧的又瘫了下去,康熙就不免回忆到当年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咱们都小,朕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一个掌旗的王爷,娶你做嫡福晋,再生一个小阿哥,到时候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谁知道能有如今这个造化。”   田蜜趴在那里,语气上就免不了带着哀怨,“我也不跟那两位皇后争,这都是命,争也争不过。但是我自己除了命不好也就是身子不好,到现在也没个一男半女,算得上是和胤禛相依为命,表哥,你若真的是为我好,不如改了行文,把胤禛记在我名下,以后我们母子两个彻彻底底的成了一对母子。”   康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了,“德嫔数月怀胎才有了他,朕要是这么做等于割了她一块肉,表妹别想那么多了,难不成你养大了胤禛,怕他以后不孝顺你?不会的,放心吧,他是个好孩子。”   说着站了起来把宫女叫过来,嘱咐她们照顾好田蜜,他自己离开了。   田蜜擦了一把眼泪,赶快坐起来,眼看着人都走了,心想这次又泡汤了。   宫女们不敢说话,怕惹了她生气,等到四哥下午放学回来,几个大宫女就围着四阿哥把今天的事儿讲了一遍,目的还是为了让自家主子和四阿哥之间的感情更好,顺便再踩一遍德嫔。   “皇上说的,说舍不得德嫔娘娘和您母子分离……”   “就差一点点,您就能改玉碟了。”   ……   四阿哥把自己的书和砚台递给的宫女,着急着去找田蜜,田蜜确实兴致不高,今天想办成的事儿都没做成,正处在自我怀疑当中。歪在榻上,怀里面有一只小猫正在打盹儿,而田蜜自己眼神放空,盯着房梁瞧了半下午了。   四阿哥过来悄悄的请了安,把小猫塞到了宫女的手里,让她们先退下,等到屋子里面没人了,四阿哥才趴到田蜜身边推了她一下,“额娘,您别难受了,儿子不能记到您名下怪不了你,要怪只能怪太子。”   田蜜转过头去看着他,“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都和太子没关系。”   四阿哥去读了几天书,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以前是装成小大人,现在看着真的成了一个大人,变得太沉稳了。他这个时候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但是表情却是特别的难看,“额娘,这宫里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太子的一根头发丝儿,为了太子,事实是错的皇阿玛也会说成对的,哪怕是对的皇阿玛也一定会说成错的,佟家势力太大,儿子往后和各位舅舅走的近了,就显得尾大不掉,太子岂不是难办?”   田蜜整个人还没有从冲击里面回过神来,就听见外边有人叫四哥,四阿哥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了起来,“烦死他了,天天跟着我,甩都甩不掉。额娘你先歇着,儿子出去看看老六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田蜜刚点头,就听见猫凄厉地叫声,还有宫女的惊呼,“六阿哥你快把鸿运放开!” 第9章 9   四阿哥出门就看到六阿哥用手握着猫的脖子提了起来,猫在不停的挣扎,四爪不停的抓着,叫的很凄厉。宫女们都跪一圈儿,只能磕头求他。四阿哥瞬间就发现六阿哥的眼神不一样,这和乖巧沾不上边,倒是恶狠狠的。四阿哥觉得老六这不是闹着玩儿,是要杀鸡儆猴。他冲了过去,掰着六阿哥的手指,“老六放开。”   六阿哥见他来了握的更紧,猫都不挣扎了,四阿哥赶快使劲掰开他的手指,他年纪小,比不得哥哥力气大,被掰开以后就使劲踢四阿哥,心里骂着狗奴才,嘴上嚷嚷着:“谁让你掰小爷的手指头。”   四阿哥顾不得自己被踢,赶快看了看小猫,小猫这个时候稍微还能出气进气儿,他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御赐之物,就怕出了事儿有人拿着做文章,额娘就不好招架了。   “这是额娘的猫,你想弄死啊?”   “谁弄死了,小爷跟它玩呢,我要告诉皇阿玛你为了一个小畜生掰我的手指头,手指头就要被你掰断了。”   “去啊去啊,你以为这是永和宫让你在这里随便撒野,我告诉你老六,你要是再敢在这里找事儿,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呀,有本事你打我呀,神气什么,跟一只狗似的叫的那么欢实,你就是假儿子,假模假样。你心里看不起额娘,想抓着皇贵妃的裤腰带让皇阿玛高看你一眼,都不知道大家背地里怎么笑话你呢。”   四阿哥火气上头,出身这件事目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再也控制不住理智,一把把六阿哥推倒在地砖上,六阿哥的脑门上青了一块,宫女们赶快让人叫了太医过来。   闹成这样了田蜜不得不出面,特意让太医给六阿哥把了脉,写了脉案再让人把六阿哥给德嫔送回去,如果德嫔敢闹,就把脉案给她瞧!毕竟是六阿哥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的,田蜜又让准备了不少东西给他们母子两。   六阿哥全程没有说话,黑着一张脸,等见到了德嫔就扯着嗓子哭了出来,那样子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德嫔当着承乾宫奴才们说:“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本来就不严重,何况又是亲弟兄们。”   等到承乾宫的人走了之后,她的脸拉了下来,赶快把六阿哥拉到怀里。“这是怎么回事儿?快让额娘看看。”   看了之后发现脑门上那一块儿已经变得黑紫,稍微一碰六阿哥就嚎叫了起来,嚷嚷着疼。   德嫔的宫女锦绣看了看,对着德嫔摇了摇头,“娘娘,这是磕青了,回头养两天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咱们把太医叫过来开点化瘀的药膏给咱们小阿哥揉一揉”。   德嫔听了之后摇了摇头,“不用,咱们叫太医的事传到外边儿,那些贱人们在皇上跟前乱嚼舌头,说是咱们不给皇贵妃脸面。老六又没事儿,这两天让他别出门就行了。”   六阿哥听了之后,在德嫔的怀里扭来扭去,“额娘我要出去玩儿。”   锦绣赶快把他拉出来,“阿哥,咱们娘娘肚子里面还有小弟弟呢,可不能碰着了。”   德嫔也特别心疼,“你长这么大,别说额娘了就是你皇阿玛也没弹过你一指甲盖儿,今天算是受罪了,你放心回头额娘给你出气。”   六阿哥听了之后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被哄着在院子里面玩耍去了。等到晚上德嫔动用了各路关系才算是把康熙请了过来,康熙也听说了两个小儿子今天闹别扭的事,把六阿哥叫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脑门儿,“刚才朕骂过你四哥了,让他抄书十遍,你也别闹了,这事过去了。男子汉磕点碰点才能长得快,等到你将来上学了,练功的时候比现在磕的严重多了。”   六阿哥的年纪不大,但是特别会说话,一副乖孩子的模样,“儿子知道,儿子明天就去找四哥赔礼道歉,是儿子今天无状了。儿子将来进学了肯定不怕磕碰,要像皇阿玛一样成为我大清的巴图鲁。”   康熙听了自然高兴,就催着他到外面自己玩耍吧,转头嘱咐德嫔照顾好六阿哥。   德嫔当然是满口答应,大宫女锦绣端了一些笔墨过来放在托盘里,“娘娘,奴婢们都不懂这些东西,请您瞧瞧送过去合适不合适?”   德嫔伸手把一些墨锭拿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一脸不好意思的让康熙帮忙瞧瞧,“您看看这些品质怎么样,这一些是前几天来的时候黄贵人送给臣妾的,臣妾也不懂,想把这些东西借花献佛给皇贵妃娘娘送过去。今天小六这事让娘娘跟着操心了,这也是臣妾的一点心意。”   康熙伸手拿出一支笔看了看,也就是一般普通的货色,对德嫔给黄贵人上眼药的事没察觉出来,在康熙看来,黄贵人作为一个贵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些东西送给表妹,表妹未必稀罕。   “放着吧,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是经常有的,不必把这些送过去了。”   德嫔听说了之后摆了摆手让宫女退下去,“皇贵妃娘娘向来是宽宏大义,当年臣妾伺候她的时候对娘娘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如今娘娘那边很多喜好都有了变化,可能和以前不一样了,臣妾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能讨她欢心。”   说到这里瞧了瞧康熙的脸色,自己低下头眼珠子转了一下,“奴婢前几天胃口不好,打发人去御膳房,听他们说皇贵妃娘娘的口味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娘娘吃的清淡,现在吃的口味要重一些。而且内务府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娘娘最近喜欢那些颜色浓一点的衣服,送过去的几件天青的没见娘娘穿过几次。对了,娘娘最近早晚都看着奴才收拾那几亩地,前天从那边过,看她种的小白菜水灵灵的,惠妃娘娘还夸了半天呢。”   她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话口气特别愉快,康熙听了之后也忍不住挑起了嘴角,顺着话题想了一些今日和往日的不同。   “表妹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康熙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前些日子在田间小路上表妹拉着自己的手撒娇,非要让自己背着她。以前的表妹是什么样子的?清冷孤傲,如今倒是有了点人气儿。   因为想起值得回味的事儿,脸上的表情就生动了起来,德嫔看着觉得这结果和自己所设想的有些不对劲。   “只是娘娘最近也没有以前那么虔诚了,前几天臣妾和娘娘陪着太后娘娘礼佛,臣妾瞧着娘娘有些地方做错了,”说到这里大惊失色,赶快跪下去请罪,“皇上,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说的。”   见她一着急连奴婢都说出来了,康熙扶着她的手,“快起来,这有什么不该说的,表妹最近身体不好,或许是精神恍惚,这又有什么呢?”   德嫔就强颜欢笑地站了起来,这一番唱念作打虽然表现的小心翼翼,但是康熙看的确实有些乏味,白天在前朝和那些大臣们斗智斗勇,在后宫还要看这些女眷们惺惺作态,想到这里他站起来:“你歇着吧,朕到其他地方走走”。   德嫔只好送他出去,一出门就见到黄贵人正在院子里面看着几个宫女在那里翻花绳,笑声如银铃一般传了过来,瞧见了康熙就小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撒娇的把他拉到了自己屋子里。全程没有给德嫔一个眼神,德嫔气的差点儿把指甲撇断,脸上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进屋了。   等到院子里没人了,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宫女的手回来,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两声贱人,“这个黄贵人留不得了。”   第二天看见黄贵人又带着宫女出来玩儿,德嫔隔着窗户听见她的说笑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惠妃有卫氏死心塌地,宜妃有妹妹出谋划策,荣妃宫里都是些不得宠的,但是都陪着打牌猜谜,把荣妃哄的高高兴兴一天又一。本宫宫里都是些什么玩意!恨不得一个个要取而代之!!”   锦绣不敢接话,德嫔生了一通气,“皇贵妃娘娘不是病了吗?宫里的事儿交给钮祜禄贵妃了,如今她们正在交接,趁着这个机会,让我姨父把那套粉白瓷给御膳房送过去,就说往后天天给黄贵人用。”   黄贵人吃饭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套瓷器,御膳房的小太监一副巴结的模样,“这套碗碟刚拿来,干净着呢,单给您一人用。”   黄贵人心想,大家都是内务府的包衣,内务府的手段瞒外不满内,你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招我都知道。看来板子没打到你身上你都不知道疼。   黄贵人当着小太监的面儿把饭菜吃下去,看着他们收拾了碗碟,立刻用银簪子摁着自己的嗓子把饭菜吐了出来。   黄贵人吐的脸都快成绿色了,恨恨的说:“六阿哥不是挺喜欢皇贵妃的猫吗?也让皇贵妃别总是躺着养病,也该用雷霆之怒教训教训六阿哥。”   她的宫女六月就劝,“娘娘,那边现在不能动,”毕竟人家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就是再狂妄也不能跃三级去惹她,风险太大,“就是动了她,折损人手不说,而且死了一只猫皇贵妃也用不着和德嫔死磕,她们两个能死磕的只有四阿哥。有个人对六阿哥可是忍了很久了,只需要娘娘再浇一把油,这事儿就顺理成章的完成了。”   “谁?宜妃吗?”   “不是,平贵人。赫舍里家对六阿哥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啊!”   对,平贵人也养了一只猫,宝贝着呢。让她们死磕起来真的是四两拨千斤根本不费力。 第10章 10   宫中的女人,如果单纯的争宠或许还好说,倒是牵扯到前朝,杀伤力就变大了。   康熙的原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为了生儿子难产而亡,她生的儿子因为是嫡子,出生不久就成了太子,赫舍里家族欢欣鼓舞,担心小太子没人照顾,就火速送了平贵人进宫。   赫舍里家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个等待太长了,毕竟皇上的身子一直很健康,如今正年富力强,也不可能会像先皇那样早早的去世。宫里年纪小的阿哥越来越多,这些小阿哥都没长歪,如今还好,将来怎么办?   这个家族总有一种美梦变噩梦的感觉,特别是六阿哥出生以后,他的名字是胤祚,就是传承江山国运的意思,这个名字太大了,赫舍里家族战战兢兢,只能安慰自己这孩子的生母地位太低。   生母的地位很快被弥补,接连受封且荣宠不断,从一个包衣被抬成旗人,一路晋升成了嫔,处处压着其他嫔位的娘娘,已经和妃位的人叫板了,贵妃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再安慰自己说她们母子无关紧要连自家人都不信了。   平贵人收到几次娘家的信,让她赶快动手给太子扫清障碍。   然而她多病缠身,加上太子正在长大,六阿哥在平贵人看来就无足轻重了。   直到宫女捧着小白猫来到她跟前,“娘娘,这……”宫女说不出话,自己哭起来了。   平贵人挣扎着起床,仔细看了看,猫儿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四条腿弯曲的角度很诡异,两只眼珠子也没了。   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半夜,两个宫女守着她,“娘娘,可算是醒了,来喝药吧。今儿太子下学了来看您,您还睡着呢,他又走了。给您留下不少药材……”   平贵人摇了摇头,“别喂我了,病死了也是一件好事。”   “娘娘。”   平贵人让宫女扶着自己坐起来,“把猫埋哪儿了?”   “埋咱们瑞珠院的花池里了。”   “前几天钟粹宫的答应哭那么惨,我还觉得心烦,她晚上咬着衣服角,呜呜咽咽半晚上。轮到我哭了,人家是不是也嫌弃晦气。”   “娘娘……”   平贵人摆摆手,“怪我,也怪你们,就知道那小子弄死了不少猫儿,为什么没把咱们家的看好?因为咱们没照顾好它才这样啊。都别哭了,事儿过去了。我问你们,这件事太子知道吗?”   “不知道,您说过太子爷是太子爷,不能和皇上的后宫有牵扯。”   “对,做的对。我凭着这烂命一条,也该给太子爷做一件事儿了。德嫔,六阿哥……哈哈哈哈哈哈”   ……   四阿哥很烦,这几天老六一直缠着自己,说是要和自己和好,还说带了鱼肉给鸿运吃。   四阿哥不信,他心里觉得老六还不如一条狗呢,和狗对比就是贬低了狗。和这种人做兄弟,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做了多少孽。   “四哥,我来接你下学。四哥,咱们去和鸿运玩儿吧?四哥……”   六阿哥堵门口了,四阿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交给了哈哈珠子们,反正师傅不在这里,他拉过一个小太监让他蹲下来,自己踩着太监的肩膀跳窗跑了。   六阿哥一看目瞪口呆,“我要告诉皇阿玛你跳窗。请皇阿玛打你板子!”说着赶快转过房子,就看见四阿哥和五阿哥跑远的背影。   六阿哥气的跺脚,让小太监赶快追,小太监回来报信,“阿哥,奴才听说另外两位阿哥在园子的西北角,还没有修成的延楼哪里抽陀螺。”   “好啊,又不带着我玩儿,走,咱们闹他们去。”   西北边有一片小院子,如今因为没银子了,又加上宫里面的诸位主子都来了,所以工程暂时停止,工匠们都撤了出去,这一些小院里面还留了一些东西没收拾。   六阿哥跑过来以后,只见周围是一片小树林,风一吹凉风阵阵,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又因为墙外就是一片荒地,所以特别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儿从一个院子里三两下爬到了一棵树上,找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树枝趴下来,放下嘴里叼着的老鼠喵喵叫了几声。   六阿哥也不找哥哥们了,他头一次看见猫捉住了老鼠,跑到树下仔细看,见这猫是一只三花,长的瘦骨嶙峋浑身脏兮兮的,正旁若无人的在树上吃老鼠。   “把它弄下来。”   有太监就劝,“爷,这猫太脏了,园子里的猫都干净,这猫不是园子里的……”   “快去,再废话打断你狗腿。”说完踢了他一脚,周围的太监捂着嘴笑,还有人阴阳怪气,“咱们是阿哥的奴才,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人啊,不知道主子是谁?”   尽管这样,一群人还是用竹子去桶这只猫,猫猫稳稳的趴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吞吃,对竹子看都没看一眼。   六阿哥看的心花怒放,“对对对,这才是大将军的样子,小爷封它猫将军,赶快把它弄下来。”   这些太监都是些怂恿他到处找乐子的,如果真的忠心就应该跟他说只有皇帝才有封将军的权利。倒是这些太监年纪不大也不懂,反正这个阿哥受宠,捧着就行了。   一群人从小院子里找了墙梯过来,架着□□捉了这猫下来。这猫一开始很温顺,被人摁倒了也不动,直到六阿哥拿着一只蜡烛,用手摸了摸它的肚子。   紧接着,这猫凄厉的叫了起来,开始剧烈挣扎,这是一只大猫,爪子锋利,和那些家养的不一样,它挣扎了三两下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了一个太监手上,这个太监吃疼放手,它一翻身,用爪子抓了一圈的人,对着拿蜡烛躲着的六阿哥冲了过去,扑上他脸又抓又咬,把六阿哥的耳垂咬了一个血洞,随后踩着他脑袋一蹬起跳,跃上围墙飞速的蹿了。   这猫的动作太快,所有事儿都是一瞬间完成的。   太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六阿哥已经被挠的一脸血糊糊的。   刚开始不觉得疼,等反应过来了真的疼了,六阿哥就开始大哭。这些太监不敢怠慢,赶快背着他找太医,路过后湖瑞珠院的时候,他这一副模样被很多人看到了。   今天的瑞珠院大家都多吃了一碗饭。   瑞珠院旁边是红桥,挨着回芳墅。回芳墅分成三份,中间住着钮祜禄贵妃,南边的德嫔带着黄贵人,北边是惠妃带着八阿哥的生母卫贵人。   惠妃白天带着钟粹宫的女眷打牌,就听见有宫女来报,“娘娘,六阿哥被猫抓了。”   惠妃听了咯咯咯咯笑起来,眉飞色舞的把钱匣子打开,“今儿真是个好日子,来来来来,一人抓一把,别说我偏心抓多抓少各凭本事。”   钮祜禄贵妃也听说了,忍不住抱怨,“园子里和宫里的事儿那么多,加在一起够我烦的了。还有六阿哥在一边添乱,本宫不问吧,皇上嫌弃本宫不会管事儿,问了吧,谁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惹祸上身的。烦死了!”   田蜜住在前湖的凝春堂,这个时候天气正热,喝了一碗凉白开正眯着眼睛打盹。她不知道六阿哥是个公认的猫咪克星,觉得这小子就是个熊孩子,整天招猫逗狗精力无限,“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是咱们阿哥省心,你们看如今他跟个小老头一样一板一眼的……对啦,咱们阿哥在哪儿呢?这也该放学了吧。”   “刚才张起麟来回话了,说是和三阿哥五阿哥一块去鸢飞鱼跃亭抽陀螺去了。”   “跟六子和谢嬷嬷他们说多弄点水,等胤禛回来了让他洗洗澡。这天也太热了,对啦,让他少穿点别生痱子了,也别中暑了。”   吩咐完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挤出来的一点点眼泪,放心的眯着眼睡了。   几个大宫女看着她休息了,悄悄出来,都有些幸灾乐祸,“六阿哥被抓成什么样了?这几天我恨不得把鸿运的四条腿都拴着,听说了吗?平贵人的猫都被他祸祸了。”   “这宫里瞒上不瞒下,也就五个人不知道六阿哥的癖好,其他人或多或少听说了,这一下真的大快人心,也不知道是哪个娘娘养的猫,这么厉害。”   六阿哥被送回来,德嫔看儿子一脸血,让人赶快叫太医,又派人告诉皇上和贵妃。皇上在无逸斋和群臣处理事情,贵妃就在隔壁。   贵妃磨磨蹭蹭的来了,六阿哥脸上的血被擦干净了,钮祜禄贵妃就劝,“阿哥们摔摔打打的是常事,你也不要放心上。”   送走了太医和贵妃,六阿哥玩猫的事儿在德嫔这里瞒不住了,德嫔没有生气,唯独觉得收尾略麻烦。   那些不得宠娘家没势力的不用放在心上,就是平贵人那里麻烦点,不过一个病秧子,多送几回礼就行了。   她心里计较完了用手指点着六阿哥的脑门,“你啊你,早点跟额娘说,额娘也好给你收拾烂摊子,不过也不晚,还来得及。皇贵妃的那只猫你别惦记了,小心她添油加醋的告诉你皇阿玛,到时候额娘就救不了你。”   六阿哥抱着她的胳膊,“哪有,这宫里还没有额娘办不成的事儿呢。四哥才是有眼无珠,总觉得咱们母子没有皇贵妃可靠,他不知道皇贵妃才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这话说的德嫔全身舒畅,“对,你四哥就是有眼无珠,这权利啊,从不在一个人的手里,别管皇贵妃和贵妃她们两谁当家,没人听她们的话她们就是空架子。你四哥……咱们母子和他没关系,他是他,咱们是咱们。”   “嗯!儿子知道。”   德嫔把六阿哥搂在怀里,“额娘有你就够了。”   “儿子以后孝敬额娘,到时候把现在看不起咱们的人往后统统发配到宁古塔去给披甲人为奴,四哥和皇贵妃也去。”   德嫔捂着他的嘴,“傻儿子,有些事儿是看破不说破,记住了,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六阿哥又学会一招,乖巧的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康熙的仪仗到了凝春堂,四阿哥也来了。   因为吃了点冰镇甜瓜,田蜜开始拉肚子,调理肺部的药和治疗拉肚子的药共有两大碗,田蜜看到了就条件反射的想要呕吐。康熙正劝她赶快喝了,四阿哥亲自捧着药碗,父子两个都在劝她。   青梅赶快进来,“皇上,娘娘,贵妃娘娘让人来传话,说六阿哥看着有些不好。”   康熙看青梅的表情僵硬,就觉得事情严重了,四阿哥陪着他一块出门。   到了回春墅,康熙直接进去,四阿哥提着灯笼在外边站着,德嫔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到院子里。一阵风吹过来,突然听见有人说:“德嫔娘娘啊,这是在给她儿子哭丧呢。” 第11章 11   四阿哥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的转头向着阴影那边看去,只见月光之下,阴影里黑乎乎的一团,四阿哥睁大了眼睛都没有看到阴影里面有什么人。   他心里有个疑问:难不成老六的死另有玄机?   自从大哥站住了之后到如今的老八,阿哥们在今天之前都活得好好的。特别像老七,连个太监都不带,不管是御花园还是东西十二宫没有他不去的地方。   玩野的时候甚至连吃饭都想不起来,就这样太太平平的长到这么大,既没磕着也没碰着。   怎么老六就和兄弟们不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他的名字?如果这样,他前几年都太平着呢,这又该怎么解释?   四阿哥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耳边是生母痛苦的嚎啕之声,除此之外,这里连一声蝉鸣鸟叫都没有。   四阿哥想着:老六一向手辣,在宫里横行无忌,比霸王都霸王,连太子都不为难那些低等的宫妇,老六却偏偏作践她们。用顾师傅的话来说,恶人分两等:混混和恶霸。混混下三滥,恶霸不屑于对妇孺出手。   老六的手段就是混混的手段,引人憎恨。他四处树敌,其行为令人发指,或许是得罪了恶霸,有人一出手就致命,这手段太厉害了,令人震惊。   “胤祚,你死了额娘怎么办?你怎么就抛下额娘走了,你让额娘往后靠谁啊……胤祚,额娘的儿子啊,你死不瞑目啊……”   随着这声大哭,德嫔的屋里的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白胡子太医领着两个医女出来了,他们在院子里和四阿哥走了一个碰头,四阿哥发现后面那两个医女脸上全是抓痕。   四阿哥看着他们,“六弟是怎么没的?”   太医不敢小瞧这些年纪不大的皇子,“回四爷,六爷他晚上突然发了高热,呕吐不止,接着就跟……癫狂起来,宫女医女都被抓伤了,还是力气大的太监抱着了他,可是不到一盏茶,就开始说胡话,接着就是……您别问了,他是受了大罪的。奴才告辞,您节哀顺变吧。”   这个太医想走,四阿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少在爷跟前打马虎眼,爷问你他是怎么没的?”   太医不敢说。   四阿哥握着他的手腕,“你悄悄的说,爷不告诉任何人”。   太医不信,但是又没办法,扔下“中毒”两个字不敢停留,带着两个医女赶快跑了。   四阿哥看着他跑走的背影,提着手里的灯笼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台阶自己掀开门帘儿,守在门口的奴才不敢拦着他,四阿哥就把灯笼递给这个奴才。   走了几步一转弯就来到内室的门口,屋子里的灯光昏暗,地上似乎是血迹,看不清楚。床帐放了下去,皇阿玛坐在南边的塌上,几个人拉着德嫔,她要扑向床边。   四阿哥听皇阿玛说:“是咱们跟他缘分浅,你别哭了,肚子里面还有个小的呢。”   说完之后,他长叹了一声,“你如此哀伤,小六泉下有知了也难受,别哭了,朕的心和你是一样的。过几日朕让人起草诏书封你为妃”。   说完之后站来就走,走到门口这里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也没说话直接出去了,门口一片恭送他离开的声音。   四阿哥安安静静的站在外边,屋里的人都趴在地上没人敢动。德嫔这个时候已经不哭了,她的大宫女扶着她站起来,“娘娘,你别难受了,要为肚子里面的小阿哥多想想”。   德嫔被她搀着坐到了榻上,和四阿哥隔着一道薄薄的室内墙,“胤祚,额娘的胤祚!你没了还给额娘挣了一个妃位。”德嫔长叹一口气,“刚生下你额娘就升了嫔,没了你,额娘成妃了”随后似哭似笑,“哈哈哈哈”。   “娘娘,娘娘……”锦绣光顾着安抚德嫔,就怕她这会儿伤心之下说出什么话来传出去了不好听,也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背对着这些宫女太监让他们出去。   “娘娘,别难受,你忘了吗?你没进宫之前人家说您子孙繁茂,过几个月您肚子里面的小阿哥就出生了,您也还年轻,还能再生小阿哥。而且四阿哥……”   “别提他,就是他害死了小六,我宁肯死的是他,狼心狗肺不念手足不孝敬生母的狗东西,我宁可一辈子没生过他,要是这个时候菩萨站在我面前,我宁愿拿他换我的小六。他就是来克我的,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人说他克母克兄弟姐妹,要不是他今天引着小六往那边去,我儿子怎么会遭别人的暗算?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四阿哥就觉得有一把刀直接捅在了自己身上,心口那边留下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感情跟他说赶快走吧,理智让他接着站在这里。   锦绣就劝:“娘娘不能这么说,四阿哥如今都这么大了,过几年就能挑福晋了,将来您还要指望他孝敬。”   “本宫不指望他,本宫哪里指望得上他?佟氏那个贱人这会儿正高兴啊,她和本宫斗了这么久,本宫从没有败在她手上……对,本宫不能让这些贱人们看笑话。还有宜妃,宜妃也不是好东西,咱们院子里的那个黄贵人……还有钮祜禄氏,她今天要早点儿把人叫过来,我的小六也不会没了。小六,是额娘对不起你……”   四阿哥觉得再听下去也没什么了,扭头掀开门帘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的奴才。德嫔的管事太监看到四阿哥出来,赶快膝行爬过去抱着四阿哥的腿,“阿哥,阿哥……娘娘糊涂了,六阿哥才去世,娘娘自己说胡话呢,亲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呀?”   四阿哥不相信她这是大悲之下没了方寸说出的话,这个女人惯会做戏,刚才皇阿玛还在,她恨不得哭死在哪儿,皇阿玛一走,她连戏都不作了,竟然在乎儿子临死给她挣来的妃位。他微微一笑,“今天的事儿你们都把嘴闭上,不许乱说,明天爷再来送送六弟。”   这个太监放松下来,“阿哥要回去了吗?夜里黑,让几个小太监送您回去吧?跟着皇上来的人已经走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就有几个机灵的小太监提着灯笼引着四阿哥离开这儿。   四阿哥也没有回凝春堂,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去之后一言不发,他身边的这些宫女太监们都不敢说话,赶快把谢嬷嬷找了过来。   “阿哥,早点睡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可是他躺了下去,睁着眼睛一晚上没有闭上,等到该起来读书了,四阿哥就打发苏培盛去请假。“你跟顾师傅说我今天要去送六弟一程,先不读书,明天再回去”。   宫女捧来素服,因为六阿哥的年纪比较小,宫里面不穿孝,这些兄弟们都穿了素服,各宫娘娘们也打扮的比较素净去安慰德妃。   德嫔憔悴的不成样子,但她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决心,觉得千万不能让这些对头们看笑话,强撑着出来和这些人说话。   这些宫妃里面田蜜的地位最高,再加上昨天她拉了一晚上的肚子,好不容易早上才不拉肚子了,觉得整个人都拉脱水了。这一会儿脸色也特别难看,被人扶着过来,略微说了几句就觉得头晕目眩,又被扶了回去。   就这个做派,再加上她常年卧病在床,很多人就觉得说不定这位皇贵妃命不久矣。   德嫔也是这个想法,心里隐隐有些快意。钮祜禄贵妃这个时候看见田蜜被扶着走了,心里面恨不得也想晕过去躺着不动。   六阿哥的事不管横看竖看,这事儿就有点不对劲,昨天半夜里皇上那边也传来旨意了,要让自己查明真相。   钮祜禄贵妃这个时候正左右为难,就自己的本事要是能查明真相早就把皇贵妃架空了,也不至于等到她实在起不了床,差事才落在自己手上。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些宫妃们走了之后,四阿哥来拜见德嫔。“娘娘请您节哀,您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六弟肯定担心”。   德嫔愣是从这一句话里面听出了满满的恶意,抬头看了看四阿哥,发现他却是一幅真情实意的表情。德嫔瞬间觉得毛骨悚然,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儿子,仿佛是一头恶狼。“知道了,你也退下吧,好好上学不可淘气,多听师傅的话。”   “是,您歇着吧,明天再来给您请安。”   “不用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了,你在皇贵妃哪儿,咱们母子最好别经常走动,省得惹了她不高兴给我儿子冷脸,你是我仅剩的儿子了,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说完哭了起来。   四阿哥站着没动,根本没有劝她,“是,那往后也不打扰您了,您有什么想吃想用的,只管派人来说一声,给您寻过来。”   德嫔不缺这一口吃的,她升妃是板上钉钉的了,吃的用的将来会更好,也用不着一个连宫门都出不去的小阿哥来孝敬。而且德嫔觉得,绝对是四阿哥在显摆皇贵妃的势力,他这么小敢说出来给自己找东西,仗的不过还是皇贵妃的势罢。想到这里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从眼睛里喷涌而出将四阿哥烧成灰烬。咬着牙缝,恨不得嘴里咬的是四阿哥的血肉,“不早了,四阿哥回去吧。”   四阿哥哪怕是低着头,也听见了这种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也感到了这一股怒气或者是杀意排山倒海的向自己奔涌而来,但是他不在乎,四阿哥出了门,迎着夏天最热烈的阳光慢慢的走着,只有这个时候的阳光才能驱散他遍体的凉意。他觉得自己一瞬间长大了,不会和小时候那样因为生母养母让自己左右为难诚惶诚恐。突然明白了“不及黄泉无相见”的母子情。   生母德嫔不足为惧,就像额娘前几天交代自己要善待哈哈珠子时候说的那样:男子汉大丈夫,眼光不能局限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如今就要学会和前朝官员有联系,外边重臣家的子弟成了自己的哈哈珠子,就是一种天然的同盟,和他们走的近说出来也是同窗的情分,谁敢说是皇子结交外臣?   母亲就该像额娘那样,教会自己本事,教会自己做人。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奔跑了起来,还没进门就喊了一声,“额娘,儿子回来了。”   声音太大了,吓得在树上玩耍的鸿运啪叽一下掉下来,爬起来飞快的窜进屋子里去了。   四阿哥哈哈笑着追了进去。 第12章 12   六阿哥下葬没多久,德嫔晋升为德妃。   要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都应该过去祝贺一下,园子里也应该排两三天的戏热闹热闹。但因为德妃刚死了儿子,这个时候如果欢天喜地的去祝贺,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所以各位娘娘都心照不宣地打发人送了一份厚礼,各自找了理由不能过去。田蜜的理由是现成的,自己要陪着太皇太后老祖宗和太后娘娘礼佛。   园子里面为了照顾她们特意建了佛寺,分别是恩慕寺和恩佑寺。除了两座佛寺,还有一座关帝庙,和一座府君庙。更有龙王庙和娘娘殿,对佛道两家来说,那真的是雨露均沾。更让田蜜觉得妙的是,太皇太后老人家对待所有的信仰一律平等,都特别热情特别虔诚,愣是感觉不到她冷落了谁。   黄教的喇嘛来拜访的时候,老太太高兴的眉飞色舞,中原的和尚给她讲经的时候,老太太听的兴高采烈,听说南边还有南传佛教,老太太十分向往的表示以后想亲自见见。对待道家也是这个意思。   光这个态度的拿捏,田蜜觉得够自己学习一辈子的了。   今天又在寺里面烧了香,太皇太后就带着一群女眷回到了自己地方。贵妃和惠妃德妃在一边捧着东西伺候,田蜜能有个座让她们伺候。   太皇太后是一个胖乎乎十分富态且慈祥的老太太,平时不管说话还是干其他都笑眯眯的,从贵妃的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对站在一边的德妃说:“这几天是你的好日子,也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吧。”   德妃还要再谦让几句,“伺候老祖宗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这点儿喜事儿哪能比得上在老祖宗跟前奉承。”   “知道你忠心,你退下吧。”   太皇太后就这么说了,德妃也不能不识趣儿接着站在这里,赶快带着自己的宫女告辞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也打发了惠妃,“知道你们的孝心,大热的天儿不用站在这里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惠妃答应了一声,也退下了。   田蜜捧着一个金碗喝着蒙古奶茶,仔细的品了品老太太说的话,对德妃,用的是“忠心”,对惠妃用的是“孝心”。这老太太,挺有意思的。   老太太这个时候打发宫女给贵妃搬了一个座,“你也忙了半天了,坐下歇着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贵妃听见这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坐下还是不该坐下,这句话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赶快跪了下来,“在老祖宗面前不敢居功,臣妾这几日尺寸功劳未立……”   “你也知道自己没功劳了?”   这是要敲打谁?田蜜赶快把手中的金碗放在了一边,“老祖宗,她毕竟年轻,看事也不全面,正是需要老祖宗教她。”   “起来吧,坐着吧。”   贵妃小心的坐回去,也仅仅是坐了一个凳子边儿,坐的是战战兢兢。这个座,坐着太受罪,她赶快看皇贵妃。田蜜心想贵妃这几天循规蹈矩,该他做的事儿都做对了,怎么还被刁难了?   突然,田蜜想起来青梅跟自己说的贵妃奉命查六阿哥的事儿,恐怕到现在没什么结果。所以今天因为这个,被老太太发落了。   这种事儿自己又没经手,跟自己没关系,而且这件事儿不管怎么看都特别棘手,田蜜就当不知道。   老太太也只是敲打了一下贵妃,让宫里面的工具出去之后留下一直不说话的太后,和苏麻喇姑,田蜜和贵妃。   “六阿哥没到那天晚上让你查这件事,你到现在连个水花都没查出来,你这也太……你说说你是有苦劳还是有功劳?”   贵妃赶快站起来又跪了下去,“老祖宗这件事儿,这件事臣妾不是没查,但是查来查去……”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可真够没用的,”老太太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你……你姐姐当初做贵妃的时候那是什么手段,那是什么本事,再看看你。”   田蜜赶快站起来,揉着老太太的后背心儿,“老祖宗,不如再给她宽限点时间让她接着去查?”   “不用了,这件事儿指望不上她了,”然后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老婆子亲自动手。”   说完之后挥了挥手让贵妃下去了,贵妃离开了之后,老太太立刻收了脸上的表情,让宫女们重新进来。领着太后和田蜜还有苏麻喇姑开始打牌。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田蜜被老太太这时候弄的好久才反应了过来,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已经连着输了好几把了。   田蜜连头上的珠花都押在了牌桌上,田蜜一边摆弄着叶子牌一边哀求太皇太后和太后,“您两位也松松手,也让臣妾赢一回”。   太皇太后高兴得乐不可支,“人家是故意输给我们两个,你是怎么打都打不赢……你说你呀!”   捧着老太太开心,再加上1234确实不太会玩牌,根本就不用太刻意,到最后把自己手上的指甲套都输了。田蜜看着自己的耳坠珠花手镯戒指都在桌子上放着,回头跟青梅说:“快去,跟皇上说让他拿银子来赎我。”   康熙就被请了过来,他下午也没事儿,来了之后看田蜜被摁在牌桌上起不来,祖母和嫡母牌兴正浓,也跟着凑趣打了几局。   还嚷嚷着要把田蜜输的那些东西赢回来,果然接下来只有他在牌桌上大杀四方,一次都没让老太太赢过,老太太乐滋滋的把这些东西又还了回来,一直到田蜜和康熙离开的时候嘴都没合拢过。   回去的路上,康熙让田蜜和自己一起坐步撵回去,两个人被人抬着走在梯上,吹着晚风康熙就想起宜妃了。   “也只有宜妃能和老祖宗成牌搭子,你不行,一把都没赢过。如今夏天也过去一半了,也该把宜妃换过来了。”   于是当天晚上惠妃和德妃都收到了消息,火速的腾地方把荣妃和宜妃换回来。   惠妃心里不痛快,一晚上板着脸,卫贵人已经盘算着,到时候如果宫里面太热就把还在襁褓里的八阿哥安置在御花园儿,那里好歹凉快一点儿。只不过八阿哥被惠妃养着,到时候这话该怎么说呢?   德妃还来不及有自己的想法,就听见自己这边院子里面一阵喧闹,刚派人出去打听,就有大宫女锦绣来回报。   “皇贵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贵妃娘娘跟前求情,说是要搬到瑞珠苑那边和别人挤一挤。她现在正腾地方呢。”   “她不回宫了?”德妃本来打算对付黄贵人,完全是因为六阿哥的事情中间停止不前,而且德妃从六阿哥那一群幸存的小太监里面也知道了当初六阿哥染上这个毛病,全是因为黄贵人手里的一个小太监故意卖弄。   说是这个小太监想讨好小阿哥,德妃根本不相信,就是那个贱人要把我儿子教坏!   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着给黄贵人一个教训了,如今这贱人居然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   不把黄贵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动手,想到这里,她让锦绣出去打听。“黄贵人这样的人,宫里一抓一大把。长得比他好看的多的是,读书比他多的……但她也不拔尖儿。贵妃怎么就对他青眼相看了?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半夜外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德妃这边刚躺下消息回来了。   “黄贵人说他有办法让钮祜禄家的七爷阿灵阿没法跟法喀公爷争爵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这就牵扯到钮祜禄家的内部争斗了,康熙的第二位皇后孝昭仁皇后是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儿。遏必隆的嫡妻有三位,前两位都是出身高贵的亲王之女,都是先他一步去世没有留下儿子,第三位嫡妻年纪小,生下了嫡子阿灵阿,阿灵阿四岁的时候,遏必隆去世,他们母子根本无力和法喀争爵位。   因为法喀和孝昭仁皇后,钮祜禄贵妃他们三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是遏必隆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下的孩子。而且法喀是实际上的长子,遏必隆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成家,自然就由他继承了爵位。   但是法喀他是个混子,经常闯祸,以前还有姐姐给他兜着,如今不知道收敛,钮祜禄贵妃觉得给他收拾烂摊子太棘手的时候,阿灵阿长大了,在康熙跟前做护卫。顺便一说,自从入了关,他们这一代的军中子弟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就学会了横行霸道不讲理,人家都说这些人是呆霸王。在康熙看来,这些人都是呆子,也就阿灵阿还有点样子。于是,被重视的阿灵阿对爵位高调的觊觎起来,他说自己是嫡子,这爵位天生就该是他的。   钮祜禄贵妃自然担心,于是就有黄贵人献计献策。   德妃听了冷笑了一声,“她有那个本事吗?黄家有这个本事,还用的着送她进宫?”   “奴婢觉得他这个办法或许能成功,要不然贵妃娘娘怎么就同意了?”   “什么办法,快说。” 第13章 13   “办法是有的,但是她的主意有些馊。”   “你倒是快说呀。”   “自古以来最毁人根骨的就是男女之事,只要传出阿灵阿和一个特殊女子私定终身的闲话,再不堪一点,就说他们两个早有了肌肤之亲,已经珠胎暗结,外边儿对这种事儿肯定乐意传得沸沸扬扬。皇上生气之后,只需要有人推波助澜添油加醋,阿灵阿就立即变成下三滥的人,到时候被踩进了泥里拿什么跟先皇后和贵妃的兄弟争爵位?”   德妃听完之后赶快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没想到姓黄的那个贱人心肠这么歹毒。快说说是谁家这么倒霉让她们盯上了?”   锦绣微微一笑,“宫里面有消息说凝春堂皇贵妃的妹妹要进宫,平贵人的延禧宫有空地,再加上平贵人日常也不管事儿,这位小佟氏十有八九要去延禧宫了。   但是佟家有几个女孩呢,不知道是哪个进宫。巧的是皇贵妃的一个妹妹嫁给了阿灵阿四哥的颜珠,前不久生了儿子,佟家的几位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去看望过颜珠的媳妇。颜珠和阿灵阿的关系好,这下连牵线搭桥的人都有了,他们一对野鸳鸯在颜四爷的宅院里天雷勾地火,有了不可告人之事不就水到渠成的做成了吗?您说这事儿巧不巧?”   德妃忍不住鼓掌,高兴的眼睛眯了起来,“巧!怎么不巧,怪不得那些说书的女先们都说无巧不成书呢。我娘家虽然有些势力,都在内务府,说来说去都是和宫里的奴才打交道的,能在宫里面呼风唤雨,甚至能瞒着皇上。但是在朝堂上就不够看了,那些读书人又看不起咱们包衣说咱们是什么天子家奴。   可咱们乌雅家又是满族老姓,和那些以汉人为主的读书人没什么好说的,不如和八旗各统领交好关系,钮祜禄一族军功不小,遏必隆这一枝颇有些势力。你给我娘家传个信儿,说我妹妹年纪不小了,让我娘娘家跟阿灵阿他们母子俩透个信儿,问问他们母子:不知道我妹妹有没有那福气做公爷的福晋?”   锦绣瞬间明白德妃的意思了,这是要嫁妹妹到阿灵阿家里结盟。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宫里指婚是不是顺利?“如今乌鸦家已经成了旗人,是要选秀的,宫里面不一定能让咱们如愿。”   德妃才不考虑以后的事儿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目前想拉拢阿灵阿比较重要。就算将来自己妹妹嫁不过去,到时候想办法再从其他地方加强关系,婚姻嫁娶也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   她的心比较大,如今已经成妃位了,如果有机会肯定要更进一步成为贵妃。眼看着皇贵妃现在病歪歪的管不了事儿,钮祜禄贵妃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而德妃想名正言顺的从贵妃那里分点权利,再加上前几天在六阿哥的事情上贵妃做的就不够爽快,德妃心里面一直埋怨她,觉得她要是早点让太医进园子,说不定六阿哥就能救回来。为了夺权也为了报仇,自然是要跟钮祜禄贵妃分个高下。   至于姓黄的那个贱人,“先放着吧,锦绣,你把这个消息也传给皇贵妃,让皇贵妃教训教训她。”   锦绣答应了一声,扶着德妃躺了下去,自己出去查看那些东西收拾好了没?   第二天早上德妃要回宫,天还不亮四阿哥就过来露了一个面接着回去读书了。德妃起床的时候天刚刚亮,听了宫女回报,忍不住露了一个很嫌弃的表情。   “他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先派人问问起床了没有?吃饭了没有?到我这里就趁着我没起床,天黑的跟什么似的过来请安。外边的人还说他孝顺,更有那一些不修口德的又说我苛待孩子。我更是连他的面都看不见!十有八九是有高人在他背后给他支招呀。”德妃恨得牙痒痒,她嘴里的高人肯定是皇贵妃。   当天惠妃和德妃回去,荣妃和宜妃一块过来了。   荣妃安安静静的,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给田蜜请安,其他时候要么是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要么就是大家一块看戏听曲儿,旁的时候她是不出门的。   宜妃就不一样了,来了之后恨不得闹的整个园子里都知道她来了。   而且来的第一天非要住在德妃住过的房子里。她妹妹郭贵人悄悄的说这房子里刚死了人,太晦气,不要住进去。宜妃就跟没听见一样,自己揣着银子去旁边找贵妃,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拍,自费把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换一遍,换下来的这些东西全扔出去丢了烧掉。   美其名曰为了以后姐妹们不会晦气,她就自己吃一回亏。   然后就把宫里升平署的人叫过来,在院子里连着吹拉弹唱了三天。   因为两个地方离的不远,田蜜在半夜就能听见那边吹拉弹唱的声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夜深人静的时候,稍微有点响声传的就远,这已经是连着两个晚上了,而且宜妃这么做也太不知道收敛了。   就在田蜜想着第二天早上把宜妃叫过来敲打敲打的时候,佟家的两位太太进宫了。   分别是佟国纲的夫人和佟国维夫人,其中佟国维的夫人还是皇贵妃的生母,所以园子里面的奴才就欢欣鼓舞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田蜜。   田蜜听了之后呆了一下,“伯母和额娘进宫了?”   青梅喜气洋洋的回答:“是呀,如今正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呢 。苏麻喇姑传来消息说让您耐心等一会儿,说完话两位夫人就来给你请安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田蜜很乐意见到娘家的人,田蜜只能装作喜气盈腮的模样,让人赶快给自己找了衣服,重新梳了头化了妆,坐在凝春堂里伸着脖子往外看。   两位夫人坐到半上午太阳升起来之后,才算是从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离开。这一路上两个人也不敢让人撑伞,就怕人家说张狂,只得拿着一把团扇顶在头上,急急匆匆的走道凝春堂去。   一进门这两位夫人先把眼睛放到了居住环境上面,院子在湖边,正好临水,风一吹这里就特别凉爽。再加上周围种了不少树木,为这一片院子遮阳挡雨,房屋的窗扇开的都比较大,里里外外通透明亮,风吹过堂之后爽气宜人。   两个人看到这里的居住环境心中满意,虽然听说娘娘身子不好,也没闻见什么药味,里加上里外外的奴才都是一脸喜气,这两位夫人算是彻底放心了。   她俩进门的时候,田蜜就扶着宫女的手要出去接着。这两位夫人一进门,眼神在周围瞟完之后就赶快进屋拜见田蜜,还没等到她们拜见,田蜜就让宫女把她们扶着按在了桌子边的凳子上。   “伯母额娘,咱们这里又没外人,不必拜来拜去的,一家人何必这么外道。”接着问候两位身体是否健康。又问家人是否安康,“伯父可好?阿玛可好?家中的兄弟姐妹都好吗?听说三妹妹上个月生了一个小子,我让人送回去的长命锁给我那外甥了吗?”   佟国维的夫人回答:“给了,娘娘赏赐下来的大红绸子和金锁一块送去了,当时就给那小子戴上了,他一双小手抓着不放,可高兴了。”   佟国纲的夫人点头称是,摇着自己手里的扇子,“伯母没出门的时候你伯父就嘱咐了好几遍,让我问问娘娘最近身子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开口,咱们家里面应有尽有。若是缺了只管派人说一声,要是内务府给你寻摸不来,咱们家绝对能把好东西给您捧到跟前。”   田蜜赶快拒绝:“您回去跟大伯说别费心了,我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各地进贡过来的东西都是好的。”   佟国维的夫人作为亲娘,更心疼自己女儿,“娘娘也别说什么了,内务府的那一群人是什么德性咱们都知道,好东西非要捂烂了放坏了才拿出来,等他们把东西捧上来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呢。娘娘缺什么只管说,家里面有你几个兄弟呢,如今一水的大小伙子,给姐姐跑腿是他们该干的。”   话题就转到了几个兄弟身上,眼看着快中午了,佟国纲的夫人在桌子下面推了一下弟媳妇儿,提醒她快到时间了,有话捡要紧的说。   佟国维的夫人心里不乐意,毕竟要进宫分宠的姑娘是庶女,又不是自己生的。但是这件事就是家族里的大事,不能不说。“娘娘,刚才我去求太皇太后了,要送你妹妹进宫……”   “哦,”田蜜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伤心欲绝,对这件事很是平静,“这件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延禧宫那里我也让人打扫出来了,里面也就住了几个常在,都是一些老实的。平贵人的为人额娘也知道,听说在闺中的时候就是个安静的姑娘,如今病得起不来了。妹妹去了,也没人难为她,她是我亲妹妹,平时我这边有什么事都想着她,你回去跟家里面的人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佟国纲的夫人听了喜笑颜开,“有娘娘这句话我们都放心了。娘娘把心放在肚子里,四姑娘是个好性子,不敢给您扎翅儿”。   田蜜也跟着笑,反正不在一个屋檐下面住,田蜜就当是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平时挂念一点,往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互不干扰。   她们来拜见回去之后没几天,青梅就悄悄的来告诉田蜜,“今儿陈公公说,佟家的四姑娘不中用了,老爷他们换了七姑娘进来。”   “什么叫不中用了?” 第14章 14   在田蜜的理解里,“不中用”三个字,或许是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所以她特别惊诧,“我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还到了快病死的地步,这不应该呀,前几天伯母和额娘还过来把他张罗着送进宫来了,怎么就突然不中用了?   青梅也急得不得了,“这事奴婢也说不清楚,要不让陈公公来给你讲讲?”   田蜜催着她赶快去把陈公公请过来,陈公公以前是景仁宫管事太监的徒弟,换句话来说是康熙生母的心腹奴才。康熙小的时候经常让他背着在东六宫玩耍,又因为他是亡母留下的人,平时对他和颜悦色。所以到如今,这满宫里面的太监哪怕是权高位重如李德全这样的,看见他都要叫一声“爷爷”。   如今这位是承乾宫的管事太监,他徒弟陈六子就是胤禛身边头一号人物。   这老太监是有品级的,穿着海水纹的袍子,走路不快不慢,稳稳当当的走到田蜜跟前。   “不用见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姑娘怎么突然不中用了?”   这老太监坚持着磕完头才站起来,“这事长话短说,是遏必隆先公爷家的七爷阿灵阿找到了宫外的两位佟老爷,说是有人造谣他和四姑娘不清不楚,源头就在他三哥法喀那里。两位老爷不相信当然要去查,没想到还真的如这位七爷所说,不管流言是否传开,四姑娘进宫这事儿算是黄了,所以四姑娘用不上了,就不中用了,换成七姑娘。”   “那四妹妹她人呢?”   “佟家打算让她先病一阵子,送到佟家在房山修的大园子里,园子里有一个庵堂,让她平时和那些姑子们论论佛经吧。”   要不是因为头上顶了一头的首饰,田蜜烦恼的都想挠头,“非要出家吗?”   “娘娘,她本来是要送进宫来的,如今不能进宫了,更不能嫁人。若是把她扔在外边儿……您不知道外边那些庵堂有多脏,说是佛门清净地,背地里为了一口吃的已经成了私窑子了,尽管有几家干净的,但是外边儿百姓众口铄金,传出来对佟家的名声不好。她在佟家的园子里仍然是主子,夏天佟家的人去消暑的时候,骨肉还可以团圆,除了不成家不回城,她日子过的太太平平的,说真的,奴才觉得比嫁人了都好。”   田蜜点了点头,认可了这种安排。刚才不是没考虑过另外给她安排身份,让她和佟家分割了关系重新开始生活。这么说无疑等于留了一个把柄给别人,随时就能让人拿出来攻击。佟家一群老狐狸不可能同意这么做的。   “七姑娘……为什么不是五姑娘和六姑娘?”   “五姑娘有婚约了,六姑娘的生母身份太低,七姑娘的生母是前明官宦人家的姑娘,如今在江南也是耕读传家,在江南士林里面也有些名声,她们母女俩都饱读诗书,七姑娘长的也是花容月貌,就是……”   田蜜木着脸,“就是什么?”   “七姑娘年纪还小,也就比咱们四阿哥大了五岁。”   四阿哥七岁,加上五岁,也就是十二!!   康熙知道了也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两个舅舅还有这种操作。两个舅舅的所作所为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他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但是他更喜欢那些十六七岁长得成熟饱满的小姑娘,这表妹的年纪跟自己的女儿大了差不多,简直是胡闹,让他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所以康熙在吃饭的时候扔给田蜜一句,“你先养着她吧,这几年她的绿头牌别往朕跟前放”。   田蜜也不想让他祸祸小姑娘,当时就让青枫从自己的库房里找出不少好东西火速的去延禧宫布置了一下。又在后面那些嫔妃聚集的瑞珠院里挑了一件好房子,给这位进宫的小佟氏。   等到这位佟贵人进了园子,田蜜就带着她早晚散步,看看白菜苗萝卜苗。   佟贵人还真的是个才女,真的是张口就来,看着萝卜樱子就能做出一首诗来。   而且田蜜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有些清高,看不起那些不识字的。至今在瑞珠院里跟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没有搞好过关系。应该说她不想跟人家搞好关系,据田蜜所知,她周围居住的邻居都挺巴结她的。然而这位佟贵人就是看谁都是一副渣渣的表情。   就连以才女自居学问得到过康熙肯定的黄贵人也被她鄙视了。不到半个月,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而她完全不当回事儿。   直到她迎头碰上了贵妃的车架,贵妃忍着一肚子气跟她假客气了几句。她也皱着眉头和贵妃敷衍了几声,随后一口气不带停的跑到了田蜜跟前。   “大姐,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佟贵人的声音在院子里想起来的时候,田蜜一把推开康熙,刚快把自己的衣服拍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门口,“怎么了?”   康熙觉得十分没意思,刚刚跟表妹搂在一起,悄悄话还没说两句呢,就碰见了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了,给田蜜交代,“晚饭让他们做清淡一点,凉菜别让他们放香油了,朕晚上回来吃饭。”   田蜜赶快把他送走,回头就看见佟贵人一副纠结的样子。“怎么了?小脸儿皱的跟个包子似的。”   佟贵人挨着田蜜坐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宫女们全部出去,“大姐,今天要不是看见贵妃,我还想不起这事儿呢,我进宫的前一天大哥来找我……”   “夸岱大哥?”   “嗯嗯,平时他都不搭理我,但是那天他突然跟我说叫咱们小心着点儿贵妃。贵妃一门心思的想让她亲兄弟继承公爵之位,前一段时间因为他兄弟传谣言,说四姐和她们家七爷那啥了……阿玛和大伯特别生气,已经在朝堂上让人上书参了法喀强夺民田了,纵容家奴打断了汉民的腿。皇上夺了法喀的公爵之位就传给了阿灵阿。大哥还说,法喀故意散播四姐的坏话,要坏咱们家前程。”   说到这里忍不住低下头,“哪怕流言没有传的广,可是四姐一辈子都让他们毁了。本来是有机会成人上人呢,如今只能落下一个孤独终老的命。我来的时候四姐快气疯了,把东西全都砸了,毕竟她盼着进宫已经盼了几年了。”   以前家里就说把四姐送进宫,大姐一直不吐口答应,好不容易答应了,万事俱备东风都已经刮起来了,人生却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   田蜜气的心口疼,“这人太坏了。”   佟贵人也说:“太坏了,四姐招谁惹谁了,咱们家和他们家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凭什么造谣。可是大姐,贵妃真的这么做了吗?看着也不是这种人啊。要不是因为今天看到她了,我还想不起大哥说的话呢。”   “这是容我想想,你回去吧,这宫里的人都不可信,表面上笑嘻嘻的,实际上背后谁都想捅谁几刀。”   佟贵人答应了一声,又去找青枫拿了几本书决定回去自己闭门读书,谁也不搭理了。   气的心口疼的田蜜觉得这件事不能轻易的这么算了。但是想着宫外的事情是法喀太过分,不能迁怒到贵妃身上。于是一口气灌下去两碗白开水,气儿还没喘匀呢,就有太监来报告说平贵人不中用了。   田蜜这半个月来被“不中用”这仨字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考虑到平贵人整天病歪歪的,这个“不中用”应该真的是人生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田蜜就让人抬着轿子,把自己送到了瑞珠院。   平贵人的屋子比其他人的大,就是药味太重了。平贵人已经病得起不了身,看到田蜜进来,也没称娘娘,只叫了一声表姐。没错,田蜜和平贵人有点亲戚关系,佟国维的夫人就是平贵人的堂姑。   “表姐来了,快坐,我有件事求您。”   “说什么求不求的,你的病宫里面各位主子都关注着呢,趁着能起身到外边走走,别整天窝在屋子里,容易多想。”   “不是我多想,是我办了一件糊涂事,马上报应就要到我身上来了,有可能会牵连到我娘家。我求的这件事就是表姐在我东窗事发之后,在皇上面前略微提一提太子。”   只要太子不倒,所有的罪孽都会被掩藏下来,罪人只有她自己,和娘家没关系。   “这……”   “表姐,咳咳咳……”因为说的太急平贵人咳嗽了几声,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抓住田蜜的手,“表姐,我就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你别着急的拒绝,为了报答表姐,我愿意把我手里面的人手交给表姐。至于我姐姐留下来的…那是我姐姐的,我要原原本本交给太子。”   田蜜看她面色青灰,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又被她死死的抓着手,一瞬间没有升出拒绝的勇气。   平贵人喘了一会儿,积蓄够了说话的力气,接着开口,“这宫里面,若是再没有人出手管一管就要成包衣女的天下了,她们就像是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躲在最阴暗的地方,商量着跑出来咬人一口。要是她们咽下第一口肉没有打她们,就会有更多的老鼠跑出来一直把人啃完了才算完。”   田蜜听完之后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平贵人喘着气又说:“你别想着能够独善其身,没办法独善其身,她们现在想咬死宠妃,将来就想咬死皇子了。娘娘,我被她们咬死了,孝昭仁皇后被她们拖累死了。娘娘,再不动起来你也要大难临头了。” 第15章 15   “何至于此,”田蜜想反驳她,但是手被对方死死的握在手里,对方用了很多力气,握的越来越疼。   “娘娘,你怎么还这么糊涂呀?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是内务府挑好了之后送过来的,虽然送来很多让您挑选,但是您挑谁都一样,这些奴才们想要活命,都要听包衣世家的。您听听,世家!太可笑了,太可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田蜜只觉得内务府贪污渎职的事情比比皆是,没想到里面的水会更深,想要追问,但是平贵人已经昏了过去。   她的宫女低着头死气沉沉的把田蜜送了出来。   田蜜刚回来没坐多久,太皇太后就派人把田蜜叫了过去。   老太太手里捏着一串念珠,眉目在博山炉的烟雾中带着狠厉,说话的声音却是特别疲惫。“如今后宫当中以你为尊,这件事儿你就走一趟吧。”   她身边的老仆苏麻拉姑拍了拍手,就有宫女安静的进来,跪在田蜜的身边把一个托盘举了起来。   田蜜看到上面放了一把白瓷酒壶和一只小酒杯,有些不明白的问:“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的声音不紧不慢,就像是在闲聊一样,“送平贵人赫舍里氏上路”。   “老祖宗……她?她……她做下什么糊涂事儿了?”田蜜浑身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和平贵人见面的事是不是也让老太太知道了。   “不是糊涂事儿,这件事说起来罪该万死,”老太太的两只眼睛如两道利刃,仿佛是在暴怒的边缘,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吐出来,“六阿哥就是折在了这个毒妇的手上,她让人捉了一只野猫,野猫的身上有毒,六阿哥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说完之后老太太忍不住捂着额头,毕竟是上了年纪,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交代田蜜,“这件事儿我算是办完了,你也快点好起来,早点儿把宫里这一摊子事儿接到手里,后宫没个女主人终究是不行的。”   田蜜被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才知道六阿哥平时在宫里有多么的嚣张,而平贵人的反击又是多么的立竿见影。   老太太觉得六阿哥的有错,但是错不致死,平贵人下手太狠,心肠狠毒。   诡异的是从老太太的讲述中,居然听到了一丝赞赏,“……手段干净利索,杀局设置精妙,不费什么功夫,没几个人参与,这本事比她姐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反正田蜜的心里是佩服的,看太太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她留不得了,胤祚无论怎么说都是皇家的人,是主子,她敢下手戕害皇子,不碎尸万段不足以消了我老婆子的心头之恨。去吧,送她上路吧。”   带着人来到了瑞珠院,田蜜让人在外边的等着,自己去看平贵人,平贵人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田蜜觉得自己到了今天也不一定真正认识平贵人。   平贵人看到田蜜带着一壶毒酒过来,居然表现的心情不错,语气很欢快,表情也是很高兴,“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娘娘,臣妾还以为是贵妃呢。今日已经是我的大限之日了,请娘娘稍等一下,让臣妾梳洗更衣。”   田蜜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意,人的最后一程,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走的体面一点,田蜜不讨厌她,反而觉得自己对她认识的太晚了。   平贵人梳洗打扮换衣服没有避开田蜜,她对自己的死亡早有准备,给自己准备了新的衣服和首饰。让宫女给自己描眉画眼,还很平和的和田蜜聊天。   “这件事儿太皇太后以为是我主动办的,可我也不是原本就这么丧心病狂。如果六阿哥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对他下手。这里面德妃对六阿哥的溺爱是一重错,黄贵人心思歹毒把我的猫捉了给六阿哥玩又是一重错。所以十分错里面我只占了七成,另外三成在他们两个身上”。   她心里冷笑,黄贵人和德妃这两个包衣奴才,别以为自己死了事儿就完了,这件事远远没结束。报应太慢,自己愿意亲手讨债,哪怕是自己死了,欠了自己的也要讨回来。   “和黄贵人有什么关系?”田蜜皱着眉头,对黄贵人的印象很不好,因为宜妃说过黄贵人还不是贵人的时候,就敢欺负敬嫔,原因是敬嫔老而无宠。   “她和德妃斗法,明面上是争宠,实际上是内务府的奴才想挣个你死我活。娘娘,想来您没见识过内务府的手段,将来您就知道了。”   平贵人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带着幸灾乐祸。   田蜜忍不住反问她:“你就不怕内务府报复在太子身上吗?”   平贵人沉默着摇了摇头,太子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眼珠子,这些奴才又没有几两硬骨头,最会见风使陀,就算是有血海深仇,只要太子还得宠,他们就能把仇忘的一干二净。   过了一会,她才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无子无女,真心疼着太子,倒是太子不是我的儿子。说好听点送我进宫照顾他,实际上就是让我暗地里干些脏活累活,保证太子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想照顾他衣食住行,可是我连问问他今天吃了什么东西都不能,问了就是身份不够,哈哈哈哈……咳咳咳……还不如他身边的奴才呢,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就这样吧,别说了。趁着我不饿,做个饱死鬼上路吧。”   她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对着桌子对面的田蜜说:“表姐,蹲着表姐今日来送我,给我留了一份体面,让表妹不用对着那些奴才的白眼冷语,表妹将死之人无以拜谢,今天说好的谢礼就给您送来。”   说完之后很干脆的将酒一饮而尽,他的两个宫女将她抬到了床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雪白的里衣交给了田蜜,随后剩下的半壶酒被这两个宫女喝了。   等到三个人都没动静了之后,田蜜让青鱼把外边的人叫起来。这一些人是确定平贵人是否真的死亡的一群人,他们带走了平贵人的尸身。田蜜老头看着搭在椅子上的雪白里衣,一头冷汗的回到了凝春堂。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体会到皇权争斗的残酷。她一直哆哆嗦嗦,夏季的太阳都没办法给她一丝温暖。   她在路上告诉自己:田蜜,不想悄无声息的死了,就要支楞起来啊! 第16章 16   太可怕了,这个宫里的人太可怕了。回到凝春堂的田蜜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平贵人想要安安稳稳的养病,自己何尝不是想要在这里独善其身?平贵人这样的心思手段都做不到平平安安,自己呢?   自己终究不会变成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青鱼因为要想办法把平贵人留下的衣服弄过来,趁着太子的人去收拾平贵人遗物的时候,只要悄无声息的弄过来就行。   陪着田蜜的就换成了青莲和青梅,田蜜问她们两个:“孝昭仁皇后是怎么没的呀?”   “当然是病没的呀”,青莲说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初进宫的时候,不管是从人品家世还是其他的,她都是最拔尖的。在进宫前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主子娘娘,但是却是被孝诚仁皇后压了一头。孝诚仁皇后生下太子去世,她就为了证明自己比前面的那个皇后娘娘强,不论干什么事儿都要拔尖。那个时候外边儿在打仗,宫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她为了能让皇上放心,自己劳心劳力,最后因为操劳过度人就没了。”   青梅恨不得直接动手揍青莲,你就是个猪头!别管是哪个皇后都挡了咱们娘娘做皇后的路,咱们就该上下一心,她们死了没法放鞭炮在心里叫几声好还是可以的。你有什么可惜的?皇后娘娘们用的着让你可惜吗?冷冷的瞧着青莲,“那个时候娘娘也在宫里,用得着你在这里多说。”   田蜜摆了摆手,“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我如今也只不过是皇贵妃,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妾,人家才是主母呢。”   青莲终于反应过来了,赶快给她出谋划策,“您这会儿不能消沉,六阿哥这件事出来之后皇上的心情不好,您就应该在旁边陪着。”   青梅也赶快点头。   田蜜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这事谁做都不如德妃有优势。我还是养自己的身子吧。”田蜜不想变成后宫怨妇,哪怕自己被动保命也不能变成怨妇。可以爱自己,爱儿子,爱猫猫,爱这些宫女和尽心尽力的太监,爱遍所有人也不能爱皇帝。   平贵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青鱼悄悄的把平贵人的衣服弄来了,她把衣服泡在醋里,提起来之后衣服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看着这些字,田蜜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咸鱼,平贵人天天躺着还能有这些人手,自己呢?   唉,人比人气死人。   陈公公听着青鱼把衣服上的名字全部念了一遍,点了点头全是记住了,他不识字,倒是记性很好,这些人就交给他来收拢了。   平贵人对外说是病死了,皇上最近的脸色太难看,大家都小心谨慎的伺候。就好像有阴云笼罩着园子,大家连欢笑都没了,个个战战兢兢。在这种气氛里,宜妃那里喜滋滋的宣布有了身孕,或许真的是好事成双,她隔壁的贵妃也有了身孕。   园子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孕妇,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因为皇上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贵妃就忙不跌的把自己手中的权力交出来,说自己要安心养胎。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荣妃却一下子病倒了,浑身打摆子,为了两个孕妇的健康,她都被送到院子的北边,那片还没建好的院子里去了。   陈公公告诉田蜜,荣妃把自己作病了,“抱着冰山熬了一晚上不撒手,愣是冻出病来……”   这下管理宫务的活儿就落在了田蜜的手里,田蜜这个时候就算是想装病也来不及了,因为自己所有的病历都在康熙手边放着。   康熙学的东西挺杂的,人家不仅对传统文学有研究,对西洋的天文数学也懂了很多,就连中医方面的著作他也读过几本。   田蜜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一摊子烂事儿又接了过来,刚一接手就差一点儿一口气背过去。内务府没银子了,维持每日生活所需的银子都是贵妃拆东墙补西墙。   轮到田蜜的手里已经是无墙可拆了,目前唯一能够救命的也就是隔壁户部库房,那里面放着的是全国的皇粮商税。自己要是敢把手伸到户部库房,别说康熙愿不愿意,就是满朝文武光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给淹死了。   田蜜当时看了账本人都晕了过去。这烂账不能接,千万不能接。   田蜜也想学荣妃,但是凝春堂从宫女到太监都反对,田蜜的身体不如荣妃能折腾,荣妃顶多病一阵子,田蜜很可能折腾的没命。   还是陈公公出了主意,“病一病还是可以的,一定要让皇上知道管家的难处,不能硬顶着上。”   康熙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儿回来看她,田蜜脑门上顶了一块冰凉的手帕,康熙来了之后,只摸了田蜜的脉搏,把她脑门上的手帕拿起来扔进了盆里。   “放心,朕知道你的疑难杂症是什么,你不就是手里没银子用吗?朕的内帑里面还有200万两银子,你先拿走用。”   “表哥你居然有银子!!”田蜜的这个反应就像是在现代社会突然抓住老公藏私房钱的妻子,十分震惊,而且想要让对方赶快上缴。但是又想到康熙的这个身份地位,说话的口气需要注意一下,就在想措辞的时候,康熙好笑的把她脑门上的冰水擦了。   “你就能有自个儿的小金库,凭什么朕没有?贵妃掌管公务的时候,拿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贴补,轮到你了你就会装病,推得干干净净。”   田蜜这下子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我以前就说过,整治内务府是势在必行,您看看他们除了张嘴要银子还会干什么?”   “太子那边……你不是不知道平贵人那个贱人干了什么事儿,这件事已经吓得胤礽最近几天没露个笑脸了,要是这个时候整治内务府将他怠慢了,他更是难受。你不知道小的时候没了额娘是什么滋味儿?朕受过的苦不想让他再受一遍。”   而且田蜜给他的条陈他也看过,这真的是从上到下将内务府大换血,将往日的包衣奴才整个打散。   如果说内务府是一个人的话,这一次整治就像是用一把小刀,刀尖向内,在人的体内一遍又一遍的刮磨,到最后现在内务府的这一批人十不存一,手段太过严厉,周期太漫长。而且还有安全隐患,因为宫里边的奴才和内务府都有联系,如果一旦牵连到了宫里面的奴才,那么主子身边就无人可用,外边的势力就有可能会对宫里的这些孩子们下手。   种种原因之下,康熙反对这一次内务府改革。   但是内务府确实是弊病太多,康熙想了想,“这次咱们手头松一点,不将他们一棒子打死,朕允许你将内务府大臣给换了,下面的那些小鱼小虾能放过就放过吧,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做主子的不能让他们心怀怨恨不是?”   “长此以往下去内务府就要二三十年洗一回牌。前两次还好,往后他们有了对策再整治可就不方便了。”   “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吧,你也烤过肉,也应该知道大火猛烤有可能中间烤不熟,外边会烤焦了,比不上小伙一点一点的把肉给烤得外焦里嫩。表妹,和风细雨一些才是好事。”   田蜜揉着脑门,“这事儿容我想想吧”。   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的话也没有传到外边去。晚上胤禛回来吃饭,田蜜发现他在这个夏天又长高了许多。康熙换了一身儿宽松的袍子拿着一把折扇,笑着跟田蜜说:“过不久他就要娶媳妇儿了。”   说起这件事田蜜才想起大阿哥,“明年正好是选秀的年份,大阿哥那边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康熙点了点头,就算是明年圈好了姑娘,这一套定亲下聘的流程还要花一段时间呢。胤禛一边给父母夹菜,一边儿想着明天去学堂里取笑大哥。就在他刚想张嘴凑趣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青鱼进来报告,“皇上,娘娘,佟贵人落水了,她的宫女来请娘娘过去看看?” 第17章 17   田蜜赶快把筷子放下来,毕竟是佟姐姐的亲妹妹,自己也把佟贵人当做妹子看待,这个很想要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康熙一把抓住田蜜的手,把她摁在了旁边座位上,“她是怎么落水的?”   “她身边的云姑姑说是被人推下水了。”   听到青鱼这么说,不管是田蜜还是康熙,两个人的心都往下沉了一沉。   田蜜心想这事到底是冲着佟贵人去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此猖獗,简直是令人发指。   康熙早就知道了平贵人下手的事,虽然各种口供上都说平贵人因为担心六阿哥对太子造成影响,所以痛下杀手。但是康熙觉得不应该这样,如果要是平贵人真的把六阿哥当成太子的心腹大敌,早几年六阿哥年纪小的时候不是更好下手吗?   接着往下挖很难再挖出什么线索,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匆匆结案了。他听到佟贵人落水的消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和田蜜的想法一样,某些人就是太猖狂了。   田蜜和康熙两个人都去了瑞珠院,佟贵人已经被打捞上来,虽然换了一身衣裳,但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因为不会游泳,在河里还喝了几口水,这一会儿无精打采。   康熙到了之后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田蜜赶快把佟贵人抱在怀里,“别害怕别害怕。”   佟贵人忍不住哭起来了,“大姐,你一定要信我,我真的是被人推下去的,但是这群奴才都说没看见。”   佟贵人说完屋子里面的宫女太监全部跪了下来。她的大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当时天黑,奴婢们又站在树影里,没看见有人出手。”   田蜜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是佟家千挑万选送进来的,轮到佟贵人同样是如此。只不过这几个宫女一开始是给四姑娘配的,后来因为时间赶不及,就让她们跟着进宫,可以说除了进宫的人不是四姑娘之外,衣服首饰都是按照四姑娘的喜好做的,哪怕是这些宫女,也全部是按照四姑娘的喜好挑的。并且陪她了一段时间,也算是主仆之间有了些感情。   平时田蜜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听见这个宫女这么说话,想来这几个宫女说不定在平日也让佟贵人受了委屈。   田蜜眯着眼睛,“你们没看见有人靠近你们?别说是晚上站在树影里面,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旁边突然多了一个喘气儿的,你们也不会察觉吗?”   这一群宫女磕头如捣蒜纷纷求饶命,面对田蜜她们不敢犟嘴,她们和佟家四姑娘相处的时间久了,往日也没把佟贵人这位七姑娘放在心里,如今进宫了,觉得是七姑娘抢了四姑娘的一切,自然就怠慢了。   田蜜没管她们,等了一会儿青鱼过来报告,说是堤坝那边脚印特别乱,根本查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田蜜怀里抱着佟贵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叹口气,把自己所有的坚持和节操全部扔了,“把今天跟着佟贵人出门的人全部拘起来,一个一个的问。”   慎刑司的人很快领命,好人交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没一会他们来回话,“各位大宫女有轻慢疏忽之责,下手的却是一个二等宫女,叫做红花。”   根据慎刑司交上来的供词,是这个叫做红花的宫女看见佟贵人有一只做工精致的嵌红宝金梅花簪,心中生了贪念想要据为己有,就悄悄的偷了过来,偷完之后又担心东窗事发。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天,在跟着佟贵人从堤坝那边路过的时候,灵机一动,故意推了一下佟贵人,想让她跌倒。等到发现这只簪子不见了,就可以说成那一日跌倒的时候丢在堤坝上了,或许是被别人捡走了。   田蜜拿到这样的词儿,只觉得这里面漏洞百出,冷冷一笑,田蜜不相信,康熙也不相信。   这宫女的胆子太大了,这个理由编的更是让人难相信,盗取主子的财物是一种重罪,她们宫女都住在一起,她又没地方藏,被人发现了又是一场是非。   而且这个时候主子身边的大宫女用着不趁手,她要是这个时候殷勤点,让主子看在眼中,哄着主子赏给她岂不是更好?能拿偷盗的理由掩饰,肯定是有更加见不得人的理由。   康熙自始至终坐在一边不曾说话,让田蜜处理这件事情。   田蜜让人把那只梅花簪拿过来,让人接着审。等到快天亮的时候,确实又传来了新的供词。这个宫女收到了宫外家人给的信儿,说是她妹妹被人看上了非要拉着做小,给了几两银子之后把人给带走了。   没过几天,听说妹妹做错事被打了一顿。家里面的人想去讨一个说法,又被人家打上门来,全家被打的起不了床。把他妹妹拉走的就是内务府黄家的人,他家的人诬陷红花的妹妹偷了黄家贵重的东西接济娘家。勒令她家一定要把这个东西交出来,如果不交出来也行,就要替黄家办一件事抵消,这件事就是给佟贵人一个教训。   “……那宫女的原话说:黄家觉得佟贵人不给黄贵人面子,所以要让佟贵人吃一次教训。”   佟贵人听了之后吓得在田蜜怀里发抖。康熙冷笑了一声,田蜜也不相信。   “这简直是剥洋葱,剥了一层又一层。”田蜜说完之后,问慎刑司的太监,“问完了吗?她嘴里是不是还有没说的”?   这老太监麻木的阴着一张脸,已经不会做其他表情了,“娘娘,奴才保证她把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的自然也说不出来。”   田蜜听完点了点头,看着旁边一直坐着的康熙,“天一亮就派人出去查看宫女红花的家人,既然有人引着咱们往黄家查,那就接着查。这也是个机会,内务府在咱们入关这么几年已经糜烂至此,再不把这个脓包给挖了,恐怕以后坏的越来越严重。”   康熙点了点头,从六阿哥这件事上来看,内务府不管不行了。“你把佟贵人放开,她那么一大个人了,又有这么多奴才,用得着你在这里陪着她。天也快亮了,朕等一会儿还要听政,咱们出去走走。”   他们两个手拉着手就在堤岸上走着,晨光熹微,东方一抹鱼肚白,凉风吹在身上清爽怡人。   康熙转过身,搂着田蜜的肩膀,“外边的事太多,内务府就全托给你了,宫里面所有的奴才都归你调动,想怎么处置都行。如果要查宫外的奴才,你只管让陈公公给朕送一个条陈,到时候各衙门随你指使。而且你上次说的事情朕也想了,像茶这种东西不能再握在郭罗洛氏手中了,也该收回来了。”   田蜜点了点头,在康熙去上朝的时候,田蜜立即把各个内宫衙门的主管太监和女官召到自己跟前吩咐下去。   当天天一亮,黄贵人所在的院子被包围起来,院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封存,等待着慎刑司的调查。   宫外的调查十分顺利,佟贵人的那位二等宫女红花的妹妹确实是被黄贵人的兄弟抢走了。   关于这个田蜜多问了一句,“他们包衣家族的女孩是要进宫做宫女的,黄家的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抢夺包衣女?”   陈公公就不得不解释了一下,“进来做宫女的都是家里没势力的,或者是有势力不得宠的。如果是得势的人家又被大力培养的女孩,她们是冲着做主子来的。而且一个家里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女孩都送到宫里来,一般是一家人送一个就够了。”   没有进宫的包衣女子,也不具备选秀的权利,一般都是自行发嫁,嫁的大部分都是内务府的包衣人家。   黄贵人的兄弟夺了没势力的包衣人家女孩做妾,这就是仗着家里在内务府有门路,料定了没人给苦主出头。然后在喝酒的时候和一群狐朋狗友吹嘘自己是国舅爷,被路过的夸岱打了一顿,夸岱在四九城里天不怕地不怕,没人敢当面惹他。佟家大爷打人的理由也特别扯:“爷都不敢称国舅,你哪来的脸?”   被打了的这个黄家子弟当时就怀恨在心,偏偏旁边的狐朋狗友又起哄,说他这是瓦罐做的国舅遇上了汝窑的上品国舅,他心里不忿,又听说被自己夺来的那个小丫头的亲姐姐就在佟贵人宫里面做宫女。顿时想出了一个替自己出气的办法,你们佟家不也是仗着宫里有娘娘吗?我让你们的娘娘一命归西了,看你们还猖狂什么?   黄贵人因“陷害宫妃证据确凿,降为常在。”   黄常在听了,立即激动地嚷嚷,“这是在诬陷我,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来传令的老太监阴着一张脸,表情是不怀好意,劝黄常在这个时候别挣扎了,“黄氏,见好就收吧,要按你的罪孽是直接打入冷宫的,你可知道留你一命是为了什么吗?”   黄常在听了之后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宫中生活了这么久,她此刻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这么有底气处置自己,绝对是有铁证放在皇上跟前的。她谦卑的趴下去磕头,咬着牙一字一句把话吐了出来,“知道,皇贵妃娘娘缺一条会咬人的狗,请公公转告皇贵妃娘娘,罪人黄氏有下情禀报。” 第18章 18   黄常在脱簪披发跪在凝春堂外边,头一直低着。   田蜜这个时候没心情搭理她,她要做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子拿下内务府,拿下去之后把所有的证据封存起来,然后慢慢算账。   田蜜在宫里的势力都是一些老太监,这些都是当年姑妈的人手,还有就是从太皇太后和康熙那里借来的宫人。   各种来回事的人进进出出,田蜜忙的早饭午饭都没吃。四阿哥来请安的时候,田蜜才知道下午了。   揉着太阳穴把他叫过来,拉着他的手嘱咐,“这两天不用来请安了,额娘这两天忙着呢,等忙过有空了,咱们母子俩到时候再好好的说说话。”   说完之后就打了一个哈欠,这让四阿哥担心极了,“外边的事情就是再忙也没有额娘的身子要紧,额娘还应该保重才是。”   “额娘知道,还用你在这里唠叨,放心吧,没事的。”   四阿哥出门就看到黄常在还跪着,颇有些落魄的样子,因为印象里她是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一朝跌落狼狈到如此境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黄常在赶快冲着他讨好的笑了笑,“阿哥,求阿哥跟娘娘说说情……”   四阿哥本来不想管,这是皇阿玛后宫的事儿,他做儿子的不应该插手,转头想走却听见黄常在说话,突然想起老六没的那天晚上,阴影里幸灾乐祸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停下来,黄常在顿时觉得有希望了,她跪的时间长了,膝盖疼痛站不起来,爬着要去拉四阿哥的袍子,跟着四阿哥一起来的谢嬷嬷赶快拦着,“你也不看看你这幅模样,吓着阿哥怎么办?”   谢嬷嬷又哄着四阿哥赶快走,“爷,咱们还没抄书呢,顾师傅明天要检查的。”   四阿哥抬腿就走,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黄常在,黄常在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四阿哥顿时觉得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如附骨之锥一样挥之不去。   他从不小瞧这宫里的任何女人,忍不住吩咐张起麟,“你回头跟六公公说让他派人盯着黄贵人——不,黄常在。”   宫外的佟家一早接到了宫里皇贵妃派人送来的信,两位夫人不敢瞒着,赶快把佟国纲佟国维这对兄弟从衙门里请回来了。   佟国维一听说自家送到宫里面的人不得用,致使刚进宫没多久的佟贵人差点儿掉湖里溺亡,忍不住冲着自己的夫人赫舍里氏嚷嚷。   “你瞧瞧你都是怎么安排的?要是贵人那边有个三长两短,你等着我回来和你算账”!   赫舍里氏当然没法说,只能慢慢的哭着,心里却不以为意,她觉得自己的女儿皇贵妃还年轻能生孩子,根本不需要庶女去帮着生子,所以针对丈夫的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完全没留在脑子里。   佟国纲在屏风后边叹息,“二弟,别生气了。这不是没事儿吗?皇贵妃娘娘在后宫里已经稳住脚了,照顾贵人是很容易的。不如就按娘娘说的办,送几个合用的给贵人,把那几个不安分的给弄回来。”   佟国维气的在屏风的另一边磨地砖,“自然是要把这几个奴才弄回来,弄回来之后看我不剥了她们的皮,差点坏了咱们家的大事。”   佟国纲又叹息一回,他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妻子和弟媳妇一同退下。屋子里面就剩下自己兄弟俩。他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是一个魁梧的武将,脸上胡子浓密,长得浓眉大眼。   “二弟,不是我说,咱们家的功勋都是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咱们家是因为有功勋才送了妹子进宫,才有了如今的日子,万不可本末倒置。宫里面的娘娘该如何就如何,咱们只管在外边冲锋就行了。”   佟国维不听,爵位落在了哥哥身上,哥哥就两个儿子,别管将来如何,家里面还能荣宠三代。自己必须给孩子们打算一下。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为什么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还不是因为朝中无人替他们说话,只要朝中有人……”   “你应该说是后宫有人吧?后宫有人给你吹枕头风你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别闹了兄弟。汉武的李夫人能不能给她兄弟吹枕头风?可是你看看她那兄弟都是什么货色?”   “大哥,只要后宫有人,朝廷里有咱们家的皇子,再加上你我兄弟的本事……”   佟国纲摇了摇头,“二弟,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让你占了,没这个理儿。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不能求圆满,圆满了那也就到头了。”   佟国维想反驳,看见自家的管家跑了过来,“大老爷,二老爷,外边传言说是宫里面征用各个店铺里面的账房,每人每日五百个大钱,三顿饭管饱,给内务府算账呢。”   “内务府?”佟国维看着大哥,佟国纲倒吸一口气,“这是不是咱们家姑奶奶干的?”   管家点了点头,“让所有的帐篷卷铺盖过去,银钱要么自己领了,要么让家里人来领。什么时候把账算完了什么时候才让走。如今这消息虽然没传遍,但是该听说的人家都已经听说了,内务府董家,黄家,刘家,辉发家……共十二个包衣人家在外边求见。想让您两位给宫里递话,说是请娘娘高抬贵手,其他的一切好说。”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佟国纲捂着脑门,“二弟,为兄不好了,快让孩子们回来伺候我。”   佟国维立即明白了,这是要装病逃避,“诶,快去,让各位少爷们回来,有不听话的拖回来打一顿。”   佟国纲捂着脑门,哎呦哎呦的被兄弟扶着进屋子里。   “大哥,在自己家呢,没人!”   佟国纲也不装了,坐下去之后捧着杯子想了想,“既然是娘娘要做事儿,咱们不能拉后腿儿,这个时候就靠咱们家给娘娘撑面子呢。”   “大哥是怎么想的?”   “谁家都有几个败家玩意儿,都做了不少坑爹坑祖宗的荒唐事儿,让人把这些证据收集起来列个单子,明天一早,后街老叔家的三孙子不是进宫伺候四阿哥读书吗?让他交给四阿哥,请四阿哥递给娘娘。”   当天晚上,跪了一天没能见到皇贵妃的黄常在被架着回了屋子里,她很快收到了消息,她爹爹和兄弟已经被捉拿了,叔叔让她赶快想办法。   黄常在吓得把所有心思都收起来,“果然是雷霆雨露皆出于上啊,”她脸色扭曲,“怪我,怪我出头的太早了,我要是有个儿子了再出头……或者和德妃一样,有几个孩子了再出手……怪我,都怪我。”   德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已经到了临产的时候了,宫里太热,正在院子里纳凉,宫女锦绣赶快进来,脸上紧慌失措。   德妃看了,伸出手让她扶着进了屋子,“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说吧,怎么了?黄贵人……还活着没?”   “已经成常在了。”   “嗨,”德妃摇着扇子,“我还以为皇贵妃娘娘能怒发冲发给妹妹报仇呢,也不过如此。看来佟氏江郎才尽了。”   “娘娘,”锦绣哭丧着脸,“她可没才尽,她……她要查内务府的账。”   德妃听了,不仅没被吓着,反而哈哈大笑,笑的眼泪就要出来了,语气轻松快活,仿佛是遇见了一件大好事,“她啊,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天真不知事,内务府是她能碰得了的?远的不说,咱看看前几个月管账的钮祜禄贵妃,人家把自己的老本都赔进去了,哼哼哼,等着吧,她查不出什么的。”   “娘娘……”   “别怕,雷电大雨点小。她查的出来吗?顶多是让内务府查内务府,拉一派打一派,旧瓶装老酒,内务府的事儿根本查不清楚,反而容易得罪人……”   “娘娘,”锦绣着急的摇晃了她一下,“这次怕是不好过了。您的姑父家里如今已经被抄了,家产封存,姑父姑妈分别关押,其他亲戚都求您出手救命呢。   “什么,”德妃手里的扇子一下子掉了,“这么快!” 第19章 19   锦绣赶快点头,“太快了,听说是今天一早各买卖铺户还没开张做生意,就有顺天府衙门和步军统领衙门上门把那些账房全部带走,不管是师傅还是徒弟,只要会算账,各带算盘被褥到了内务府附近的一处宅子里。说是什么时候把账算完了,什么时候再放人出来。把这些人带走的时候,还给这些人家发了米面粮油。”   “衙门出人?”   锦绣点了点头。   德妃顿时觉得大难临头,“这事皇上也知道了,不用户部的那些钱串子,改用民间的账房,好算计啊,这些账房怎么会认识内务府的人。”   这下不知道哪个账房算的是哪个内务府司库的账,就算是想找人通融一下做假账也来不及了。   德妃站起来,锦绣把扇子捧给她,德妃烦躁的扇了扇,“这么说各家都倒霉了,曹李孙这三家呢?”   “曹李孙?”   “笨死你了,皇上的奶娘不就是这几家的吗?”   “哦哦哦哦,孙家胆小,听说一直不敢拿大头,李家倒是胆子挺大的,不知道这两家将来如何处置。就是皇上最惦记的那位老奶娘,她婆家曹家是小宗,全家在江南金陵,大宗的人一向在内务府说不上话,今天被押了,因为管的都是没油水的事儿,也查不出贪了什么,晚上给放出来了。”   德妃立即低头吩咐,“让家里人咬着他们这几家,皇贵妃不能不给他们几家脸面,给了他们脸面,谁家不是伺候了几代人啊,凭什么他们能逃得了别人逃不了?”   锦绣点了点头,“可是您姑父家里怎么办?如今算得上是证据确凿。”   “都证据确凿了我怎么救?”   “好歹……把命救下来吧。”   “法不责众,谁家都不干净……别人家里是怎么应对的?”   “听说邵家给皇贵妃准备了一枚凤印?”   德妃吃惊的问:“什么?!”   “凤印,”凝春堂里,青梅给田蜜揉肩,“消息是这么传的,还说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枚凤印,是汉高祖刘邦的原配吕氏的凤印。”   周围的宫女都看着田蜜,青枫还小声的说:“娘娘,这是好兆头啊。”   什么好兆头?当然是做皇后的好兆头了,她们的主子想做皇后想疯了,这是宫里谁都知道的。   田蜜冷笑了一下,“拿这种东西堵着我的嘴,让我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想的美。”   “娘娘,”青莲也觉得可以收,“您是主子,他们全家老小的命都是您的……”   田蜜抬起手,让她们别说了,“我是皇贵妃,弄一个凤印过来有什么用?”   “是汉朝的印,拿来当摆件又不用,谁也不能说什么。”宫女极力劝谏。   “然后他们拿这些物件买命,最后我为了这些东西虎头蛇尾的把这事糊弄过去?这还是我亲口跟皇上提的。到时候不能言出必行,岂不是让人笑话?”   青枫就劝,“娘娘,咱们的目的是为了控制内务府,他们服软就行了,如果全部处置了,日后谁来服侍?”   田蜜转头看着她,“别是你也收好处了吧?”   青枫和青莲赶快跪下来,“娘娘,我们不敢。”   田蜜坐着,心想着这一些宫女虽然都是佟家送进来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在宫里空耗了青春。如果让她们现在离开了,自己手头又没有人可用。   “这样吧,趁着这一次机会,你们两个先回去,这个年纪了也该操心嫁人的事了,其他人再等等,等到时候有人能顶替你们了,你们就回去”。   这些宫女互相对视都赶快摇头,田蜜摆了摆手让她们先回去,“想好了再跟我说。”   等到人都走了,青鱼一边给田蜜揉着肩膀一边说:“她们俩识人不清,下次多教训教训就行了,您何必赶她们走呢?”   “我不是想着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当时跟着我进来是没办法,如今有这个机会了,你们还是离开吧。”   青鱼想了想,“奴婢不想离开,并不是为了在您跟前讨巧卖乖说这样的话,奴婢家里面只剩下亲爹后娘,回去还不知道被后娘怎么折磨呢?比不上她们,都是亲娘亲兄弟在。”   田蜜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青鱼的手背。“那咱们两个相依为命吧。”   “是,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你,是奴婢求之不得呢。就是那个凤印的事儿,如果私下里您不收,他们要是闹着献给您怎么办?”给皇贵妃献凤印,这就是在朝廷上造势选皇后,到时候佟家绝对是手忙脚乱,不管是推波助澜还是把流言蜚语压下去,都要花费一番精力。想到献印这个计策的人肯定没安好心,这一步棋进可攻退可守。   “还能怎么办?献给太后去啊,这宫里面名正言顺收留这个物件的不正好是太后吗?”田蜜还真不稀罕这个东西,几百年后这东西放在展览柜里面密封起来,用小灯打光,在恒是恒温的状态下,向外边讲述一个第一位皇后吕氏的传奇故事。   不过田蜜的印象里,这一枚印章好像做得很像一只山鸡傲然站立。而且印象里好像是出土物,因为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自己对这种事也不关心,不知道记得对不对。   这东西从来不属于人,它属于时光。   “你也别太担心了,内务府不是我的内务府,是皇上的内务府。不是我要整治他们,是皇上要治一治他们。要是我能当家作主,我今天就裁撤了内务府。在没整治完之前,皇上什么都不会说的。”   青鱼跟着叹了一口气,“其他的也就算了,在江南的曹家您想怎么办?”   田蜜眯着眼睛想了想,“曹家,离得远,他们家的账先封着。看皇上那边怎么想吧?”   而且曹家和其他包衣家族不一样,包衣家族里面不少人出来做官,但是只有曹家的官职比较要紧。曹家父子两个在江南和那些诗人诗歌唱和,平时出手有特别大方。虽然脱不了为自己买名声的嫌疑,但是实际上这些钱只要不是花在他们自己身上,花在江南百姓身上已经是物超所值了。   到现在因为扬州三屠的事情,江南还有一股反清复明的势力。要处在紫禁城的角度来考虑,曹家父子不仅不能问罪,还要多加赞赏。   这也是为什么康熙允许田蜜过问茶丝的原因。田蜜上次交上去的那个条陈里,对于最敏感的江南问题有着积极的推动,总茶丝控制江南,因为表现出来了一点政治眼光,所以康熙今天才会大力支持。毕竟,控制了茶丝就控制了江南民生啊。   青鸟从外边端了一盆洗脚水过来,田蜜看到青鸟之后有些好奇,“你平时不都是守在书房吗?怎么出来了?”   “姐妹们让我把水给您送进来,说是刚才惹您生气了,这会儿不敢再到您跟前来了。”   青鱼帮田蜜脱了鞋袜,把刚才的事小声说了一遍。青鸟一边给田蜜的脚底按摩,一边也说自己不回去了,“奴婢家里爹娘兄弟都没了,只有叔叔婶子,有家人跟没家人是一样的。算了,奴婢也不回去了。”   田蜜叹息了一声,也没说话。   青鱼担心气氛太沉闷了,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今天黄常在跪了一天,最后被架着回去了,明天如果还来跪着,您是见还是不见?”   田蜜歪在榻上想了想,“见不见都行,这几天都没空,明天要是还来就把人赶走。”   青鸟答应了一声,扶着田蜜去休息了。   第二天学堂里面按时放学,四阿哥就揣着一叠厚厚的纸来找田蜜,这就是佟家送来的一叠证据。他在田蜜这里吃了点心喝了茶水又被额娘拧了拧小脸蛋之后,高高兴兴的回去写作业。   就在他带着苏培盛张起灵麟两个小太监路过湖边看黑天鹅的时候。   黄常在悄悄的来到附近,“四阿哥。”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吓得旁边的张麒麟差点一头栽到水里,四阿哥拉了他一把,回头就看见黄常在跟鬼一样出现在自己身后。   她头发蓬松打结,衣服上不知道怎么了蹭了一些黑灰,脸色青灰蜡黄,再加上嘴唇发白,就这个面容根本不负当日的国色天香,胆小的孩子看见了真的会喊一声鬼。   “黄常在……你来找我什么事儿吗?”   “想求四阿哥在娘娘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额娘想做什么我做儿子的怎么能干涉呢?您找我还不如想想其他法子。”   “四阿哥说的话娘娘是肯定听的。我也不让四阿哥白出力,我这里有一些旧事,不知道四阿哥愿不愿意听?” 第20章 20   四阿哥当然是不听的,光看着黄常在这个样子就觉得说出来的话肯定耸人听闻。而且她如今明知道翻身无望,接下来要破罐子破摔,做出的事情更癫狂。   四阿哥带着两个小太监站起来就想走,黄常在一下子拦在前面。她已经成年了,四阿哥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黄常在一把抓住四阿哥的肩膀,“阿哥,这里没人,你就花点时间听听您和德妃娘娘还有皇贵妃娘娘的故事吧。”   四阿哥一把推开她的手,两个小太监赶快拦在黄常在前面,“阿哥爷,您赶快走,我们两个拦着他”。   四阿哥扭头就跑,跑了几步又有些后悔,他心里对自己的生母还是有一点留恋之情。   他以前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自己不是长子,是不是像老六一样能在她身边长大?毕竟宫里的规矩就是交换着养儿子,大哥三哥小的时候在大臣家里长大,老五现在还养在太后跟前,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当初应该不是她主动抛弃了自己,而是祖宗家法就是这样。   带着这一点儿痴心妄想他又跑了回来,定定的看着黄常在,“你说吧,你这会儿是有求于人,要是让爷知道你有一点说的不对骗了爷,爷就让你们黄家付出代价。”   “怎么能敢骗你呢?”黄常的脸上笑的诡异,“那个时候我刚进乾清宫里当差,跟着姑姑们身后是一个小宫女,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经历过这事的人多着呢,您要是想打听尽管去,回头比对一下,要是我说的有一点胡编乱造,就降下一道雷来劈死我。”   她赌咒发誓了一番,慢慢的把往事说了出来:   当年皇贵妃娘娘还只是贵妃,和同样是贵妃的孝昭皇后拌了几句嘴,她两位在当时都是贵妃,当时的皇后娘娘正怀着太子,就不给他们两个断这份官司。   当时的佟贵妃如今的皇贵妃自然是要找表哥给自己主持公道,就带着宫女进了乾清宫。佟娘娘哭得泪水涟涟,她身后的宫女就对着皇上暗送秋波。   或许是在贵妃这个醋桶的眼皮底下不好得手,皇上就私下找过几次这个宫女,这宫女欲拒还羞,皇上是久未得手,两个人把佟贵妃耍的团团转。后来的事儿不需要多说,这宫女就是四阿哥的生母,如今的德妃娘娘。   四阿哥也只是听着,听见黄常在的嘴里一字一句的把自己出生前后的事情说得清楚明白。“那时候皇贵妃有一架大衣柜,是佟家为她专门做的,听说是她嫁妆里的物件。爱惜的不得了,德妃当时就管着皇贵妃的衣服首饰,勾着皇上去找她,两个人在衣柜里搂搂抱抱,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也许是德妃故意为之,事情很快就败露,皇贵妃一怒之下,让太监把衣柜劈成柴一把火烧成灰。   经过这件事,皇贵妃也不要乌雅氏在跟前当差了,直接打了一顿赶出去,说是要退回内务府处置,后来李德全就来了,把人安置在了隔壁的永和宫。”   四阿哥听了总结出来:生母地位太低,手段又让后宫嫔妃不耻,宫妃里面没人愿意养自己。她上位的过程众人觉得恶心,所以养母背后被人笑话,生母遭人当面羞辱。   据说当初的宜妃因为看不惯生母媚上的手段,天天堵着她冷嘲热讽。   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宫人养不了孩子,生母就盯上了养母,养母心软又糊涂,被生母和皇阿玛哄了几句之后就把自己留了下来,留下来之后又有些后悔,后悔了就置之不理,想起来了就抱在跟前哄哄,想不起来了就冷落一边。   生母对自己的处境不闻不问,只说儿子送给贵妃了,又在皇阿玛跟前哭了几回,皇阿玛就出面哄着养母把这事翻过去不提,这才给了生母一个贵人的位置。自己刚出生不到一年,生母生下了老六又进位成了德嫔。   之后的事就是两个女人斗法,生母往往技高一筹,养母又经常受气,自己年少不懂事儿,被永和宫示好全盘接受。养母一边想要迁怒,一边又心疼自己。   这些生活中的小事四阿哥还记得,有的时候自己跑到大殿上去找额娘,额娘本来把自己抱的好好的,哄了几句之后又立马扔到一边不闻不问。   这个故事不长,贪图美色的皇父,天真糊涂的养母,心机深沉的生母,再加上一个可怜虫自己。   他忍不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你们两个奴才看好她,爷回去要见额娘”。   四阿哥说完之后跑回田蜜跟前,一开始觉得自己还能忍得住,但是面对着田蜜的时候,突然忍不住了,眼泪跟决堤的河水一样奔流而出,一头扎到田蜜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额娘,额娘,额娘……”   “怎么了?怎么了?额娘在,在这里,怎么了?”   四阿哥抬着头,脸上全是鼻涕泪水,他平时稳重,这种痛苦到不顾形象的时候太少了。田蜜赶快捧着他的脸,“哭什么呀?额娘给你擦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倒是说话呀,你要不说话额娘这会儿要急死了。”   “额娘……”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田蜜看他哭得这么凶,赶快让人去查查到底怎么了,虽然内务府的事重要,但是如果真比较起来内务府是比不上自己儿子的,“你们先别管内务府的事儿了,现在去问问跟着阿哥的那些小太监们,这到底怎么了?”   四阿哥赶快忍着,“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小时候了,小时候额娘抱着儿子,还让人给儿子做了一个布老虎。”   “真没事啊?”田蜜对他小时候的事儿根本不知道,和他相处的都是佟姐姐,只好赶快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好孩子,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不能再哭了。你是越长越大,再回头看看以前,就能明白小的时候觉得比天还大的事儿到了如今也不过是巴掌大而已。”   “额娘,儿子会孝顺您的。”   “嗯,额娘记住了,我娘上次大病醒过来不就是跟你说过了吗?咱们娘俩以后相依为命。”   四阿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低着头用袖子抹了一下,“儿子失态了。”   田蜜叹口气在他的大脑门上摸了几下,“有件事额娘想和你说说,”其实这话并不是田蜜想说的,而是佟姐姐跟田蜜聊天的时候说出来的,四舍五入经过田蜜的嘴,就是佟姐姐和自己一起告诉四阿哥的。   “额娘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唯一的一件就是亏待了你,不过往后时间还长,额娘好好对你,你也好好对额娘,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不,额娘没有亏待过儿子。别看儿子年纪小,能够冷暖自知。额娘,以后别说这些了,显得咱们母子两个生分了。”   田蜜微笑了起来,“放心,额娘不会跟你外道的。你就是额娘的亲儿子,唯一的孩子,额娘攒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四阿哥赶快摇了摇头,田蜜对着宫女们摆了摆手,让她们全部退了下去。捧着四阿哥的小脸告诉他,“以后额娘不打算生孩子,一来是年纪大了,二来是……”田蜜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近亲生出来的孩子有毛病,反正停顿了一下。   “你记住这件事就行了。”   宫里面的宫妃没有一个放弃生育的。田蜜的话在四阿哥听来真的是惊世骇俗。   “额娘。”   四阿哥的记忆里,额娘很多时候跟皇阿玛虽然说说笑笑,但是一转头却不放在心上,哪怕是现在宫里面不管哪位娘娘得宠,额娘这里总是欢声笑语,皇阿玛反倒是如来客一般,和承乾宫没关系。   他脑补了许多,以为生母养母皇阿玛三个人之间的过往种种才导致了这个模样。重重的点了点头,“额娘,放心吧,儿子是您亲儿子。”   不管将来如何,儿子总要奉养您呢。 第21章 21   四阿哥被额娘留在凝春居吃了晚饭才回来,幸好夏天的晚饭吃早,他吃完先是让额娘身边的人把自己送回小院子里。又甩掉了自己的小太监,天快黑了才摸到湖边找黄常在。   湖边的黑天鹅早就游走了,他蹲在水边问黄常在:“你想说什么?你跑过来给爷讲了这么多陈年旧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想告诉阿哥谁都靠不住,这会儿皇贵妃娘娘势力如日中天,说不定被谁当成了刀,大刀阔斧的整治内务府,这件事伤人伤己。德妃那里您又回不去,就算母慈子孝,但是德妃为了自己,亲孩子说舍弃就舍弃了,他能为阿哥打算吗?所以不如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你想让爷怎么打算?”   黄贵人这个时候跪下来,“我们跟随的先帝从关外到关内,对皇家忠心耿耿,六代人如一日的伺候各位主子。这么多年不敢说势力如参天大树,但是也能让您驱驰。只要您这个时候高抬贵手,将我黄家救出来,我们就惟您马首是瞻。”   四阿哥笑着摇了摇头,“爷救不了你,你刚才也说了,爷可怜着呢。这么可怜了还能救得了谁?爷都已经泥菩萨过江了,你还指望着什么?”   黄贵人没有放弃,又向前爬了几步,拉着四阿哥的衣服,“您这个时候可以先用皇贵妃娘娘的势,这一招叫树上开花。皇贵妃娘娘如今势力庞大,宫外的佟家如臂指使,您可先从皇贵妃娘娘那里借势,等您长大了,把这股势力收为己用,他日不就……”   四阿哥把自己的袍子从她的手里夺了出来。“说的挺好听的。你们打的主意是让爷帮着你们逃得一命,回头看爷的年纪小好掌控,就在旁边不停的哄着爷给你们办事儿排除异己。这真是好计策呀,不过说来说去没有一个阳谋,全是一些阴谋。爷已经看出来了,你们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来硬的。”   四阿哥叫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转头离开了,黄常在哪怕是心有不甘也没办法。只能在后面嚷嚷,“德妃她心肠狠毒,她的根基就在内务府,皇贵妃娘娘正要切断她的根基,她们两个往后有斗起来的的时候 ,阿哥别想在这件事里独善其身。”   四阿哥听完之后加快脚步,简直是逃命一般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他回去之后直接扑在床上,拿着枕头盖在自己的脑袋。谢嬷嬷和陈六子一块儿冲了进来。   谢嬷嬷赶快拍着他的背,“阿哥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把枕头扔在一边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没事儿。”   陈六子转头出去把苏培盛和张起麟叫过来审问,这两个小东西的嘴特别严,不管陈六子怎么问,笑嘻嘻的东拉西扯就是不说实话。   “行,看来是快出师了。”   这两个小太监又一起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扶着他坐在一边,师傅长师傅短的在旁边奉承了起来。   四阿哥就等待着德妃派人找上门来,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等着德妃派人过来。但是四阿哥不打算答应德妃的任何要求。   德妃也确实是派人来到了园子里,不是找四阿哥,而是找田蜜,说是宫里太热不利于坐月子,想要到园子里面生孩子。   田蜜本来不想管,后来想了想就让德妃进来,住在荣妃以前住的房子里。   田蜜之所以让德妃进来,就是不想给德妃留下什么把柄。自己可以苛待德妃,但是不能慢待德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出现什么意外,田蜜到时候长了一身嘴也没法给自己辩解,还特别容易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前留下坏印象。   德妃和黄常在不一样,黄常在是着急上火,恨不得把和田蜜有关系的所有人都求一遍。   但是德妃却反其道而行之,她在来园子的路上就听自己的大宫女锦绣说了,皇贵妃娘娘那里核查的是近10年的内务府帐目。虽然娘家在几年前已经成了旗人,但是在内务府还留有案底儿。虽然现在亲朋好友都被抓了起来自家娘家还没有被带走,但是被带进大牢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管是断尾求生还是保住自己的势力,是该做出行动的时候了。   下了车之后,她到园子里面看着小宫女把房间收拾好了之后,看一下自己的大宫女锦绣,锦绣赶快点了点头。   德妃二话不说,站起来挺着肚子,一下子碰到了桌角上。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锦绣扶着他赶快坐下,德妃疼的头上直冒冷汗两眼发黑,痛晕目眩站不住,全靠宫女在一边扶着。   她生过两个孩子,知道刚才那一下撞得太严重了,孩子如计划中的那样会提前出来。这正是她期盼的,抓住锦绣的手,使劲的握着,“快去跟宫里的其他主子们说我要生了,无论如何也要把皇上请过来。”   这处房子里面住了三个孕妇,钮祜禄贵妃是第一次怀孕,听见隔壁的德妃生孩子动静特别大,紧张害怕的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康熙来的特别快,锦绣着急忙慌的过来跪下,“我们主子今天难产,求皇上一件事,不管生下来是阿哥还是格格,请皇上将小主子托付给太后娘娘。她说宫外的乌雅家的亲戚不争气,不敢求皇上什么,看在小主子的份上,求您别生气。”   这就是德妃的高明之处,她求什么东西从来不说,但是表达的清清楚楚,这个皇城的主人自然会替她考虑的明明白白。   康熙一听难产,忍不住想起发妻,当年发妻生太子的时候,自己的那种无力委屈和妻子离开时候的不舍交织在眼前出现。德妃又是他的心头肉,顿时觉得德妃一心爱着这些孩子,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到现在还放心不下孩子。   她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无论这一次是否能够平安,都不该让她伤心难过才是。   女人生孩子的时间太长,大家都劝他不要等着了,康熙的御驾来到凝春居,对着田蜜忍不住长吁短叹。“她在里面挣命,抱着必死之心,又是诞育朕的子嗣,她娘家的事儿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吧。”   这人没糊涂吧?田蜜这个时候看康熙的样子特别像昏君,历史上说这哥们儿是个明白人啊!怎么这会儿看着这么糊涂?肯定是史官美化他了。   “皇上,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哪有为主子迁就奴才的?要按照皇上的这个说法,宜妃也有身孕,那么按照着德妃的例子对郭络罗氏网开一面,对以往既往不就,明年选秀之后大阿哥娶媳妇儿拿什么钱去操办?咱们宫里的这几位格格拿什么做嫁妆?”   “宜妃的娘家和德妃的娘家怎么能相提并论?”   “宜妃到底哪里不如德妃?皇上也给我个说法,要不然明天宜妃跑我这里来找我质问,到时候我答不上来被她点着鼻子骂,我这份委屈冤枉找谁说去。”   人家宜妃的娘家好歹有军功在身,德妃的娘家算什么?田蜜这个时候气的恨不得抛弃自己上辈子所有的认知,想要挽袖子跟康昕掰扯掰扯什么叫骂街。   康熙没说,他叹口气。田蜜实在忍不住了很呼吸几口,把怒火压低,轻声细语的的说:“宫里这么多女眷,您给德妃的恩典太多了。”   康熙没说话,他不觉得自己给德妃的恩典多,但是下意识的回忆起自己和德妃相处的这些年。   田蜜在旁边又说:“皇上,一时痛快和长久烦恼二选一,您选好了告诉臣妾,臣妾奉旨办差。”   康熙叹口气,颇有些优柔寡断,田蜜此时此刻极度看不上这个人,觉得以往全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自己就不应该高看他一眼。   “臣妾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德妃不是一直惦记着这几个孩子吗?娘家和自己的亲生骨肉比起来,还是自己的亲骨肉更重要一些。不管这一次结果如何,她这个孩子生下来,男孩将来给他一个铁帽子王,女孩将来在京城给他找一个好人家。这才是恩典呢,您让德妃自己选,她也会选择把恩典放在自己的亲骨肉身上,这样既不会负了您和德妃之间的情分,也能全她一片慈母之心。说起她娘家,无论她的儿子还是女儿,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娘家不管他们家的事儿也犯不上送死刑,也不过是撸了职位罚没家产,几十年后又起来了,起起伏伏本就平常,哪有家族长盛不衰啊。”   他点点头那股子优柔寡断一抛而去,接着又成了一个乾纲独断的君王。   “对,还是表妹说的对,就算是有恩典,也该落在朕的骨肉身上。”说完站起来,“德妃想把孩子交给太后抚养,你先休息吧,朕去太后那边一趟。”   田蜜带着人把他送出门,看着夜风中渐渐远去的队伍,田蜜小声的把陈公公叫了过来。   “这事您亲自盯着,德妃的所有爪子都要砍断。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后成为一个聋子瞎子,宫外的消息一丁点儿都不能让她得到。”   “是,您放心。”   田蜜心想,你不是想玩儿吗咱们慢慢的玩儿,玩的你后悔玩的你吐血玩的你一辈子抱憾终身! 第22章 22   第二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让人叫田蜜过来说话。   除了这两位还有宜妃也在旁边坐着,看到田蜜来了她赶快起来请安。   田蜜给两个长辈见礼之后,笑着问宜妃,“怎么今儿在这里好久没见你了。”   “让您惦记了,肚子里的小东西太调皮了,最近在害喜呢,所以就不爱出门,今儿也没办法了,老五要去尚书房读书,这不来找老祖宗和太后娘娘拿主意吗?”   老五只会说蒙古语,因为太后她老人家不会说汉语,以至于整个宫殿里全是蒙古女奴,五阿哥虽然经常和哥哥们一起玩耍,但是他那蒙古语里夹杂着几个汉字的发音宫里的人都能听得懂,于是没人关注这个问题,以至于他被教课的师傅嫌弃了。   在场的四个女人除了田蜜,齐齐的叹口气,老太太直接拍板,“让老五学,重头开始学。”   说完这个,太后就说起另一个事儿,她乐呵呵的,“皇上昨日来了,跟我说让我再养一个小孙子呢。”   宜妃的脸色不好看,自己儿子在太后哪里待着好好的,德妃偏偏学自己,这样一来,老五被祖母养大的优势荡然无存。田蜜因为围绕着德妃昨天和皇上废了不少嘴皮子,老太太是觉得德妃喜欢出幺蛾子。在场的四个女人,也只有少根筋的太后是真高兴。   气氛尴尬,太后还没意识到,身为人精的老太太就免不了说一句暖暖气氛,“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话说皇上气血方刚,为心爱的女人出头是有原因的,将来老了就好了。问题是谁愿意长年的媳妇熬成婆啊。再说了,田蜜和宜妃只能熬成黄脸婆,连做诸位皇子福晋名义上的婆婆都没机会。   但是老太太这么说了,她们只能顺着话往下讲。   在这里奉承了半天她们一起回去,宜妃一出门就开始骂,当然是骂德妃不要脸不讲武德。   “太后还要伺候老祖宗呢,她弄个小崽子过来算什么事儿”。   这是气急败坏罔顾事实,太后顶多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因为心眼儿比较实,说了也未必能讨老太太欢心。田蜜不接话,看了看头上挂着的太阳,“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没把孩子生下来。”   宜妃心想,最好一尸两命。   但是这话不能说,加上今天遇上了,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说点重要的。“别提她了,有件事臣妾要跟您求个情,我才知道我娘家这几年插手了内务府的茶叶生意,这事儿把臣妾气的骂他们了一顿,这几年的账您也查了,说真的,做生意需要上下打点,各个衙门也要照顾到了,到他们手里的也没剩下多少,他们让我求求您,罪他们认了,银子也愿意交回来,只是收到多少交多钱,肯定和账面不符,请您多担待。”   “原来是这个事儿,最近太忙了,如果郭络罗氏要是主动一点,其他的过去也就去过了。”   宜妃一听,这是让娘家做认罪的典型虽然得罪那些观望的人,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事儿他们理亏,是从皇家的钱袋子里掏钱用,这会再不麻利点,要不然就让佟家这个女人杀了祭旗了。   “您放心,就这两天的事儿。”   两个人路上说了几句,宜妃是孕妇,在太阳下不耐久站。田蜜是肺不好,喘气不舒服,两个人就让太监抬着去了德妃那里。   宫妃已经坐了几排,佟贵人也来了,看到田蜜来了之后就凑到她身边才算是躲开那些“姐妹”得了片刻的安宁。   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德妃生了。孩子的哭声一响,屋子里的女人都不说话了,看着外面等着报喜。   年纪大经历过生育的女人侧耳听了听,孩子肯定不太好,才哭了四五声,跟一只猫儿似的,显得有气无力。   几个人的眼神对了对,放松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就有医女过来举着册子给田蜜,“回娘娘的话,德妃娘娘今日诞下一位格格。格格生辰八字,出生时的斤两,是否有疾皆在纸上,请娘娘用印。”   田蜜翻开看了看,小格格是挺胖的,但是上面写着“浑身青紫,疑月份不足早产所致”。让人把自己的印拿来,盖了印交还给医女,这是要交到宗人府封印入档的。   “既然小格格出生了,各位就先回去吧,等着洗三的时候随一份大礼。”   诸位宫妃站起来告辞而出。   佟贵人看着人走了忍不住问:“大姐,不让她们看看小格格吗?”   这丫头真傻,田蜜点了点她的鼻尖,“傻丫头,小格格有些不好,怎么看?”   佟贵人也只是不懂,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大姐,咱们这会赶快走吧。”   “你走吧,我等皇上来呢。”   佟贵人一溜烟的带人跑走了。没多久康熙来了,他急匆匆的进来先喝了一碗凉茶,“怎么样听说是有些不好。”   “刚把女眷打发走,生下的时候哭了几声,我听着挺好的,倒是册子上写的不好,也不敢让大家看,咱们不如一起瞧瞧去。”   “走吧。”   德妃的精神还好,她生下孩子挣扎着问锦绣,“怎么样?皇上那里有没有特赦乌雅家?”   锦绣摇了摇头,“没收到消息,昨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德妃心跳的很快,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躺下来才有心思问:“是阿哥还是格格?”   “是个格格。”   “可惜了。”   “您要不看看,瞧着有点青。”   “孩子生下来都这样,撞了那一下你以为能生下来个好的。”   锦绣忍不住掉了两滴泪,德妃立即骂她:“收了你的猫尿,大喜的日子敢这样打死你都不亏!”   锦绣赶快擦了擦脸,“医女说您先别吃东西,等胎衣下来了再吃。”   德妃点了点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还没想起什么,外边通传说是皇上来了,这是产房,男人不到这里来,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抬着德妃挪到坐月子的房间里,给她擦洗了手和脸,重新梳了头发才请皇上过来。   德妃擦洗的时候,田蜜和康熙正看着这个刚生下来的孩子,医女还没有走,支支吾吾的说这孩子可能有心疾。   因为是个女儿,没有儿子重要,康熙纵然心疼也没那么悲伤。看着摇篮里的女儿也只是叹口气。   田蜜乐的做好人,“要不然悄悄的拿着她的八字去外边香火好的寺庙供奉着,咱们家什么药都吃的起,什么大夫都有。前几年可能艰难一点,大了懂事了就好养了。”   “表妹说的对,这事儿回头和太后商量一下,毕竟小格格放在她老人家跟前。”   德妃派人来请皇上,没想到老对头皇贵妃还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皇贵妃那张脸笑的好不得意,一进门就恭喜,“哎呀,恭喜德妃了,小格格那脸盘长的可好了,以后也是一个美人呢。如今圆圆胖胖的看着都喜庆,到时候长大了也能领着一串的外孙来请安,想想都觉得福气大,您说是不是表哥。”   康熙笑着说了一句:“多子多福。”   皇贵妃在这里,德妃有话也不能说,只好谢了恩,康熙心里记挂着这个小女儿的病,加上快秋季了,他要去木兰围场,各种事儿堆积在一起,安慰了几句德妃直接走了。   留下田蜜端着茶盏笑着看她,“好福气啊,这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今年夏初出宫的时候,本宫听说福气大了也未必是好事,万事不可圆满,四角俱全的事儿从来都没有,这就是为什么西南的天是倾斜的,因为天地不允许圆满啊。也有句话说福祸相依,小格格的身子如今看着有点弱,未必是坏事,到时候有你这样一个额娘,在她阿玛跟前求一求,也不用嫁到蒙古了,所以啊,坏事不一定是坏事,好事不一定是好事。”   德妃听着这话阴阳怪气,句句安慰自己,但是句句刺着自己,心想皇贵妃这是长本事了,会打机锋了,“多谢娘娘安慰,臣妾如今也算是儿女俱全了,凑成了一个好字,不知道四阿哥什么时候下学,也让他来看看妹妹。”   四阿哥是德妃种在皇贵妃心里的一根刺,别人能提,自己提了她觉不会好过。   让她失望了,田蜜言笑晏晏,“自然是要看看妹妹的,不止是四阿哥,诸位阿哥都要来。对了,咱们都是内宫女眷没出过门,趁着这个机会德妃也问问他们出过门的小阿哥盛京是什么样的,也好早有准备。行了,你歇着吧,生孩子费精力,这几个月都要多休息。”   德妃看着她出门了,那种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盛京?” 第23章 23   “她提盛京是什么意思”   德妃拉着锦绣的手,“你再去催一下,看看宫外如何了”   锦绣出去了很久,德妃等的难受,偏偏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卧床静养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睡的不安慰,加上隔壁小格格在哭,德妃十分烦躁。   田蜜回到凝春居,陈公公正端着一盆花,看到她回来就捧花献上,“这是宫里送来的,说是一株墨兰分株了,送给您赏玩。”   田蜜不喜欢这些,她是个俗人,就喜欢大丽花鸡冠花牡丹花这些开花开的引人注目的,这种雅致的兰花爱不起来。但是还要收下,放在小几上摆弄着,“跟他们说有心了,赏他们银子,别小气。”   青鱼就出去赏人,陈公公问:“德妃的心腹锦绣一直问宫外的消息呢您说给不给他们知道。”   “唉,”田蜜叹口气,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这事儿当然要让德妃知道,但是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能在这个时候折腾的德妃四面楚歌担惊受怕,就是好消息,您说是不是”   “那么他们家流放盛京的消息就缓缓的给”   “不,让她先有希望再失望再有希望接着绝望。公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公公点点头,这活儿他们太监特别拿手。“您歇着吧,奴才这就出去走动走动。”   田蜜坐下来接着摆动这盆花,这花盆不错,挺雅致的。青鱼刚回来,就发现她举着花盆看,赶快过去接在手里,“娘娘,仔细胳膊酸。”   “过几天找一盆吊兰过来,就挂在走廊下,对了,问问有没有南洋进贡来的花草,就是那种不埋在土里也能生长的那种。”   “有吗没土能活吗”   “让你问问你就问问,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子大了还什么鸟都有呢。”   青鱼点点头,举着花盆让田蜜观察,田蜜忽然想起一个人,“黄贵人,不黄常在呢”   “还在瑞珠院呢,您要见她这就给您把她找来。”   “不用,就说德妃最近刚生产,她哪里还要照顾小格格,人手不够,让黄常在去伺候。”   青鱼心想您这主意也真够损的,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就要走,田蜜叫住了她,“回来,该给小格格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少,德妃那边也大方着点,她要什么给什么。”   田蜜心想,我就要把你养的肥肥胖胖的,就要在精神上折磨你。   黄常在一听要搬回去,聪明如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有了这个树枝肯定要抓住,立即行动了起来,大张旗鼓的搬了回去。   南边住着的宜妃听说了以后,恨不得和贵妃换地方,这样能一天三顿饭的看戏。她妹妹郭贵人劝了又劝,才算是把人劝的安分了。   黄常在立即动手伺候德妃,端茶倒水抢着来,但是话说的难听了,“娘娘您喝水…臣妾以前是宫女,这活儿干的多了,哎呀,臣妾该死,才想起来您以前也是宫女,臣妾是伺候笔墨的,听说您是管衣服的,布料这东西您熟吧”   一次两次能忍,人家一天不带停的在眼前蹦跶,更要命的是中间还有六阿哥一条人命,德妃的眼珠子都红了。   宫外的消息断断续续,一开始听说是自家亲戚要流放盛京,德妃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说皇贵妃要追债,如果不还,乌雅家也是要流放盛京的。   德妃一咬牙,还债,千金散去还复来,命要紧。   可是又传来消息,亲戚要流放到长白山以北,那地方冰天雪地,一年只收一次庄稼,去了就难回来,谁不是养尊处优过日子的,十六户亲戚的家人一下子串联起来,名为去乌雅家求情,实际上就是去胁迫,如果不救人,就把乌雅家的事儿抖出来。   锦绣哭哭啼啼的来报告,“老爷说了,宫里还有阿哥呢,皇上看在您和四阿哥的份上,也不会下狠手。他们说阿哥年纪小,如今大家都没给他磕过头,阿哥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亲戚,有什么情分等流放几年后让阿哥想起来这回事儿。”   原话不是这样的,原话是“阿哥养在佟家女人跟前,只认得佟家做亲戚,谁敢指望阿哥来救”   尽管锦绣美化了,但是德妃还是想到了。德妃如今顾不得这些亲戚了,“保住我阿玛额娘兄弟姐妹才是,别人也管不了了。你把四阿哥请过来…不,赶快连夜做一件衣服给他送过去,就说我前几日给他做的针线,他来了我才能让他替我出宫一趟。”   话刚说完,就听见门外有人喊着:“娘娘,用膳吧。”黄常在进来了,锦绣赶快把她推出去,“这里用不上您,您回去歇着吧”   锦绣带着几个宫女熬油费火的做了一件衣服,第二天刚送出去,黄常在就嚷嚷,“锦绣姑娘的手真巧,一晚上就能给四阿哥做件衣服。”   这把德妃气的恨不得打死她,“这贱人坏我的好事。”   宜妃唯恐天下不乱,立即推波助澜,所以四阿哥来的时候就说:“娘娘这里还用的上锦绣姐姐,儿子有衣服穿,何必再麻烦她,以后不用给儿子送衣服了,让锦绣姐姐多照顾额娘吧。”   德妃本来算计着亲儿子过来,自己说几句软话,哄着他出去一趟给乌雅家壮壮门面。吓唬那些朝三暮四的亲戚。结果这下四阿哥根本不领情,还落的左邻右舍都在背地里耻笑。   德妃自从越居高位,对以前的事儿就特别忌讳,她知道宫中妃子经常议论自己,这下更是留下了话题,忍了忍隔着窗户说了几句好听话把四阿哥送走了。   锦绣把四阿哥送了一程又一程,只说娘娘年纪不小了,生孩子伤了身子,又想念阿哥。四阿哥别看年纪小,被生母养母的事儿弄的跟个小老头一样,说话滴水不漏,只说让锦绣多伺候,德妃有什么缺的,只管去找额娘。根本不承诺自己会帮忙,也不说有事儿来找自己。   锦绣嘴里发苦,看着他走了之后气的直跺脚,男人都靠不住,别管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娘娘将来依靠谁啊   小格格满月之后,太后宫里的老嬷嬷就把孩子抱走,为了表示重视,田蜜亲自去了德妃的屋子,看着她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层皮了,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看着这气色就知道受了不少罪,头发也干枯的不成样子。整个人虽然言笑晏晏,但是眼神里的狠戾已经掩饰不了了。   黄常在倒是非常的高兴,面色红润,眉飞色舞。   小格格被抱走这件事,德妃没有表现出什么格外的情绪,只是嘴里不断的谢恩,等到小格格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之后,为了不和田蜜说话,只说自己头疼,想要歇着了。   这个时候奚落她确实非常的爽,但是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田蜜虽然有趁你病要你命的觉悟,但是更爱惜羽毛。有黄常在呢,不着急。   她笑着让德妃回去休息,带着人刚出门,锦绣找了过来,“娘娘,我们主子已经做完月子了,奴婢就是问问,我们这两天挪回宫里行吗?” 第24章 24   园子里的人手已经被拔除了,再加上黄常在和苍蝇一样让人讨厌,德妃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宫。宫里还有她留下的不少暗棋,更是她势力最庞大的地方,她要回去重整旗鼓。   田密说话很和气,“如今虽然是秋季了,但是中午还是很热,跟你们主子说多等等吧,到时候一起回去。”   晚上田蜜收到了宫里的来信,说是那拉贵人去世了,这位那拉贵人跟着皇上的时间长了,生下的三个儿子接连夭折,连排序都没机会。都说荣妃如何命苦,几个血泡子只养活了两个。可是那拉贵人比她还惨,孩子是一个都没养活。   兔死狐悲,田蜜尽管对那拉贵人没印象,还是忍不住叹口气,交代下面的人,“身后事上点心,人没了,让她安心的上路吧。”   就像是太皇太后说的那样,皇上还年轻,宫里的如花美眷都留不住他,偶尔有人让他放在心上,但是君王关注的仍然是万里江山。那拉贵人不是宫里第一个去世的女人,也不是最悲惨的女人,她的去世和德妃最近的痛苦都不能挽留他,他兴致勃勃的准备着出行的事儿,至于宫里的一摊烂事儿,全部交给了田蜜。   “朕这次就不带着你出门了,也到秋季了,朕已经吩咐过了,上贡的秋梨全部拿到你这儿来,多吃点润肺。还有这宫里的事儿你多上心,老祖宗年纪大了,经常去问安,太后那里也别拉下。各位阿哥照顾好。有事儿了给朕写信。”   交代了那么多,宫里的女人都没得到他的额外关照。太子的年纪不小了,听说文物双全,要带出去给蒙古王公们看看。明年南巡早点准备,内务府的事儿全权交给皇贵妃处置。他走的痛快又利索,送他出门的时候,不管多柔情蜜意的挽留,他都没有回头看一下。   看着这些宫妃们翘首看着队伍逐渐远离,田蜜就说了一句,“回去吧。”   康熙走了之后,宫里安静了下来,全部蛰伏了起来,田蜜要为颁金节的事儿忙活。没空去关注德妃,但是德妃已经被黄常在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这一日天热大家都午睡了,她坐在德妃的门口唱了几句童谣,锦绣出来赶她,她就满不在乎,“可怜的六阿哥啊,这马上天就凉了,也不知道他在地下冷不冷,他额娘都知道给他哥哥做衣服,他在下面吃的如何穿得如何,也没有人想着。”   锦绣顾不了那么多了,让她再闹下去早晚出事,赶快推她快走。黄常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想起自家如今的遭遇,自己的诸多算计,都坏在了德妃这个女人的手上,忍不住就嚷嚷,“六阿哥啊,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德妃最近偏头疼,她觉得这是月子病,而且老话都说月子病难治,她因为形容枯槁,皇上走的时候没对自己多看一眼心里惶恐,本来想要重新夺回宠爱,但是自己也要变得光彩照人才行,想要在这一段时间把自己的身体多养一养,可是黄常在这么一喊,德妃更觉得头疼了。   她气的浑身发抖,六阿哥是她养大的,自然是充满了感情,而且人刚刚去世,这会儿让人跟叫魂的叫出来,这是不给她的阿哥安宁。最近一个月的忍耐,头疼欲裂得折磨,儿子被人家拿出来说嘴的愤怒,一切交织在一起,再也忍不了了,她随后从桌子上抓起一个杯子冲出去,照着正说话的黄常在脑门上用了最大力气给了一下,黄常在被猛然击打回神后发现黏糊糊的东西流在脸上。   德妃这里的奴才一哄而上把德妃搀扶回来,捂着黄常在的嘴让她不要叫出来惊扰了隔壁的贵妃和宜妃,要不然又是一桩是非。这个时候黄常在的宫女六月尖叫了一声,“德妃打死人了。”   德妃猛然惊醒,头疼的感觉更明显了,她抓住杯子,“捂着那奴才的嘴。”   太监宫女一起奔过去,动静太大把隔壁的贵妃惊动了,贵妃想去看看,她身边的宫女劝着,“娘娘,隔壁早晚出事儿,咱们别趟这水了,您睡一会儿吧,万事有宜妃挑头呢。”   贵妃听了赶快脱了外衣,把头发弄乱,预备着皇贵妃来了又借口说自己躺着不知道。宜妃也听见了动静,让人去看看,很快就有人说:“黄常在又惹了德妃,德妃忍不了了,正教训她呢。”   宜妃瞪了眼睛,“她们永和宫就没有什么好鸟,天天是斗呢,都是一群奴才秧子谁比谁高贵啊,真是的。”心里骂着皇上也不讲究,那么多名门淑女不去临幸,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两个货色。   慢悠悠的带着人到了院子里,还没看见现场就嚷嚷,“德妃,大中午你们折腾什么呢?你不学老母鸡抱窝了?从你那屋子里出来了......佛祖啊,你们快把人放开,那宫女都翻白眼了。”   太监赶快放开人,六月软软的倒了下来,德妃一看,整个人就惊悚了,私下打死了宫女怎么都好说,可这会被宜妃撞破,这事难以善了了。   她下意识的看黄贵人,黄贵人早就没动静了。   她退了一步,脑子忍着疼,快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把手里的瓷器往锦绣的手中塞着,主仆这么多年了,锦绣知道该怎么办,她放心的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宜妃的宫女赶快去查看,黄贵人和六月都没了。宜妃这会觉得脚软,扶着宫女的手,“快,告诉皇贵妃出事儿了。”   锦绣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瓷器,上面还沾着血,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被人扶着进屋的德妃,哆哆嗦嗦的握紧了。   田蜜听了之后赶快过来,就有医女验伤,“黄常在是有东西击打头部而致命,那名宫女是被捂着缓不过气没了。”   锦绣二话不说把事情承担了下来,“是奴婢,是奴婢因为黄常在提起六阿哥的事儿气不过,拿杯子打了她。”余下的太监宫女知道逃不过,都纷纷哭了起来。   宜妃听了,冷冷一笑。“好忠心的奴才啊。”   田蜜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倒在地上的黄常在,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没有自己催着黄常在,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杀身之祸。   青鱼看着田蜜有点呆,赶快劝她,“娘娘,黄常在命该如此,她也不干净,别忘了六阿哥和平贵人都是她算计的。果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田蜜嘴里嚼着这几个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重新呼一口气,把自己上辈子软弱藏起来。“所有人羁押,这件事等本宫禀报过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再处置。”   “娘娘,”宜妃不同意,心想这样好的机会决不能让德妃逃脱了,“是这奴才给她主子遮掩,只要审一审德妃的奴才,谁是凶手就昭然若揭,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恶人。”   锦绣听了看着宜妃,“就算是审理之后有了其他说法也是屈打成招,是奴婢打死的人奴婢应了,何必再审,娘娘是借机报复吧,谁不知道我们娘娘比您有宠,您这么迫不及待为的是什么?”   宜妃不想跟一个宫女对骂失了自己做主子的威风,只是冷笑,“好忠心的奴才啊,你不知道你这应下来之后,你的家人是什么罪吗?”   锦绣浑身发抖,恐惧的回头看了一眼德妃的屋子,握紧了瓷杯,再三强调,“是奴婢做下的事儿,奴婢认了。”   宜妃哼了哼,“德妃,听见了吧,这奴才一番忠心跟着你亏了。” 第25章 26   田蜜转身上了轿子,心里已经想好了,这事儿不能扯在德妃身上,只能往锦绣和黄贵人的身上推,就说两个人有怨,今日之事是她们两个愤怒之下为之。   不能让四阿哥身上有一点的污点,为了四阿哥,自己必须把德妃救下来,不能让人家说四阿哥有个生性暴虐的生母,一旦这件事和德妃有了关系,四阿哥的前途就到头了。   德妃可以从这件事情里面逃脱出来,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了结了。   田蜜来了太皇太后跟前,老太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着田蜜跪下来,把眼前的宫人打发走之后,手中捏着佛珠转动,“这事儿你知道轻重,为了阿哥,不能把这事张扬出来。”   “臣妾也是这么想的,不如快刀斩乱麻,赶快把这事做个了结,宫外的黄家臣妾亲自去安抚,她们家还有个女孩,不如给个恩典,让她进宫吧。”   老太太的眼皮撩开盯着田蜜,就像是两把尖刀架在了甜蜜的脖子上,声音不辨喜怒,“放哪里?”   “永和宫。”   “你啊,”老太太冷冷一笑,她清楚田蜜的目的不想放过德妃,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她处理这事儿,所以就要恶心德妃。“你呀,见好就收吧,人不可贪心,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够了。   为了四阿哥,咱们什么事儿都能做,说句难听的,在我老婆子的眼里,你们都比不过阿哥们。他们毕竟是爱新觉罗家的爷们,不能被你们拖累了。让黄常在的妹妹进宫吧,不必放在后宫,让她去乾清宫当差。她们家的人不是犯事儿了吗?只诛首恶收缴家产,剩余的给条命,不必赶尽杀绝。”   田蜜答应了一声,“但是这件事被宜妃看到了,如果就这样草草收场,也不能让诸位姐妹信服。”   老太太叹口气,“别扯她们,宜妃是小聪明,你连消带打她就能听话。贵妃是个胆小的,现在都没有露头,不必你去敲打,这事儿她自己都不敢声张。说到底是你不服,你说怎么办?”   “景阳宫那里收拾好了,让德妃搬过去吧。”景阳宫在朱明皇室坐江山的时候是冷宫,田蜜就是要把德妃打发到冷宫去。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想干什么我老婆子知道,你想把她赶到冷宫,让她自生自灭。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给她遮掩?”   “自然是为了胤禛,我的儿子。”   “为了胤禛,你也要忍下去,让她回永和宫继续过日子。”   “可......”   “你听我说,想要手上干净,想要让他们母子彻底反目,就要忍。德妃活着,胤禛才是你的儿子,德妃死了,胤禛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你懂吗?”   “我......臣妾不懂。”   老太太高深莫测的笑了,“皇上懂。回去吧,给德妃好好收拾残局,放心,她以后永远不是你的心腹大患了,从此翻不起浪花了。把这件事给皇上写封信,不必添油加醋。”   被她的笑容盯着田蜜的心里不服也没办法,但是老太太的话又不能不听,想要阳奉阴违,老太太又把自己所有的路都给堵上了。田蜜在写信的时候,心里面免不了念叨自己该怎么把这件事叙述得挑起皇上的怒火。   可惜的是田蜜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自己的大宫女青鱼又是个老实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写信才能让皇上火冒三丈。   就在主仆两个一筹莫展的时候,去看望四阿哥的陈公公过来回复。   田蜜只能揉着太阳穴,把写信的事放在一边,先关心儿子。   “四阿哥那里如何了?让园子里面的人把嘴闭上,闭得紧一点,那些胡说八道道听途说别传到阿哥的耳朵里”。   田蜜记得上辈子有句话说的很不错,有些人靠童年温暖一生,有些人靠一生去治愈童年。   田蜜不想让四阿哥进入到一个很偏激的状态,就在这一瞬间立即理解老太太的意思了。   阿哥重要,比那些贱人们更重要。   陈公公过来点了点头,“送阿哥回去了,回去之后阿哥在读书呢,虽然奴才不懂,但是也知道咱们阿哥是用了功的。”   田蜜叹了一口气,只好把手上写完的信团了团扔到一边去。   陈公公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这是为了德妃娘娘的事发愁?”   田蜜点了点头,“不瞒公公说,我不想这么轻易的饶了那个贱人,但是又没办法。”   “以奴才的意思,这件事您别多插手。当初挑着黄常在跟德妃娘娘闹起来为的是什么?”   田蜜看他有话要说,忙不跌的把东西收拾了起来,让青鱼给他端了一个凳子过来,“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年纪比我大多了,是伺候过我姑姑的老人了。您有什么话要教我吗?”   “不敢说要教娘娘,是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看明白了一件事想要说给娘娘知道。这宫里面说话最管用的还是皇上,皇上心善,草菅人命这件事如实向皇上禀报,回头皇上自然会给出处罚,哪怕因着各种事情给不了处罚,也会在皇上心里留一个钉子,这个钉子不管它,它一直在那里放着,管它,□□了鲜血淋漓,德妃就不再是当年的德妃了。”   田蜜眯着眼睛听了,又听见陈公公说:“这事不止您会说,到时候皇上回来了,也会和太皇太后说的。您若是在中间推波助澜,到时候都瞒不过他们两位的眼睛。”   田蜜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咱们只能忍着了?”   “这三年五年还有好日子过,将来看德妃的造化了。万事都不好说,谁都没有长前后眼更看不见前后事儿。刚才奴才问您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目的自然是将内务府收拢到手里,将来进可攻退可守。目前这事儿已经做成了,所以,德妃败了是一件幸事,不败也是一件幸事。”   “这话这么说?”   “娘娘在宫里这么久了,前两位皇后娘娘的威风您也是见过的。但是好事儿都不长久,您今日虽然没有皇后之尊,但是却行使皇后之权,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而且顺风顺水容易招人妒忌。若是没有一个宠妃立在您前面做一个靶子,您岂不是要面对大部分的娘娘?”   田蜜点了点头,“多少明白一点您的意思了,我不显眼才是最好的。”   “娘娘明鉴,日后宗室往宫里求情请托的时候,特别是蒙古贵妇进京朝拜的当口,只要她们一提起宫中的娘娘,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您,您才是稳固的。奴才说句您不爱听的,做榜眼比做状元强太多了。您年纪小的时候也进过宫见过董鄂妃的风光,您说,昔日的董鄂妃和荣王如今在什么地方?”   田蜜明白了,“老话说的好,出头的椽子先烂”。   “就是这个理儿,所以这事儿等到皇上回来了,您还要替德妃求情。只有为德妃开口说话了,德妃活着,她做过的事儿才不会消失,咱们阿哥有这样一个生母,在皇上看来,就算是养在您这里也威胁不了太子,咱们四阿哥才能稳稳当当的跟着您。皇上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皇上觉得好,不好的也是好的,好的更是好的。   娘娘这么多年的辛苦,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在四阿哥身上,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儿乱了阵脚被人摘了果子。毕竟皇贵妃位同副后,养子的身份高贵啊。”   田蜜点了点头,“您说了这么多,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这个好说,只要德妃娘娘外边架子不倒,其他的一切好说。削了她的用度,夺了她管理永和宫的差事……这宫里有各种办法把一个人磨的红颜老去孤寂终生。”   田蜜点头,“就按您说的办吧。” 第26章 26.2   信很快就到了康熙的手上,京城每两天给他送一回信和奏折。就算是在路上,他也要查看从京城送出的各种消息。   以往满宫女眷都是报平安,表妹的信都是厚厚一沓子,除了内务府的事情到了尾声会提出来几句之外,就是宫中各阿哥格格的趣事。   所以皇贵妃的信他是最后读的,只有放松下来了,从表妹的信里读一读儿女乐事,才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消失不见。   这次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圣驾驻扎在草原上,秋风萧瑟之时,他在温暖的帐篷里把田蜜的信拿了出来。   只用手摸了一下,就发现是薄薄的几张,心里还纳闷呢,“这是埋怨朕不写回信了?怎么这次就这几张纸?”   拆开看了看,第一页说老人家和几个孩子的身体都好,养在太后身边的小格格胖起来了,很和发面馍馍一样一天比一天白胖。   皇上看了脸上带笑,又看第二页,内务府如今算是结束整顿了,但是这些奴才们还需要敲打,如今秋季内务府进账是九十万两银子,除了过节和宫中各处修缮,再刨了给大阿哥准备婚事的信息,余下有二十五万左右。   皇上想了想,果然是男子必须娶妇啊,有了妻子,打理家务照顾孩子奉养老人……“传旨,把这次最好的皮毛挑上一些让人给皇贵妃送去,天快冷了,她身子弱,冬衣需要早做准备。”   太监答应了一声跑出去传旨,李德全在一边奉承,“娘娘知道必定感恩,京城里这会也才秋草黄呢,皇上早早的惦记娘娘,娘娘下次的信肯定厚。”   康熙笑而不语,毕竟表妹心细,到了北边会见蒙古王公,京城送了不少东西做这次的赏赐,处处能看的出用心。而且今年能随时离开,不用等着像往年那样,让内务府凑齐了路上要用的东西才能行动。   “家有贤妻啊。”   康熙心中舒服,脸上带着微笑把信纸翻了一页,接着笑容不见了,御前伺候的太监们面面相觑。   康熙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又把最后一张纸翻来覆去的读。   永和宫黄常在和德妃的大宫女锦绣,因为六阿哥之事拌嘴,德妃怒而用杯子击打黄常在头部,致黄氏当场丧命。随后德妃下令让太监捂宫女六月的口鼻,致使六月窒息而亡。为宫眷名誉和皇子声誉,此事已经处理,将德妃从此事中摘出。奉太皇太后令,已告知贵妃宜妃等人闭口,其余诸人处理完毕。   塞外的晚上很冷,风吹起帐篷的帘子,冷风扑面而来,一阵透骨凉意伴随着摇曳的灯火,让康熙的面容冷冰冰的如数九寒冬的坚冰。   康熙让李德全把火盆端了过来,把最后一页信纸叠好之后扔进了火盆里。随后执笔给田蜜写信,信里只说想念,情意绵绵之下一气呵成。让人明天交给信差,随着批好的折子一起送回京城。   寒风太大,他披了一件披风来到帐篷外边,心里想着“胡人无百年国运”的说法。   这说法就如一柄神兵悬在头顶,纵观史书,胡人来到汉人的土地上,要么被赶走,要么成为汉人。自始自终,汉人都瞧不起胡人,说他们披发左衽茹毛饮血……   康熙心中最大的恐惧就是汉人当中有人登高一呼,然后把满人赶回老家。   见识过这里的繁华,谁还想回白山黑水?   如果想避免回到龙兴之地的命运,就要学着汉人的那套谦虚和礼贤下士,不能如当年的蒙古人一样霸道只知杀戮。   德妃因为亡子被人提起,暴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人,还可以说是激愤。黄氏死亡,她让人捂着宫女的口鼻就是蓄意杀人了。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绝对会被有心人利用,从而掀起大波。到时候给了天下人话柄,从而会引得天下人对皇室有诸多猜测和诽谤。这件事不得不掩盖起来。   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妃子做出如此草菅人命的事情,其胆大妄为和藐视律法的姿态令康熙心中对昔日美好的德妃有一种想到就要呕吐的感觉。更别提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行为了。   他又想起了平贵人,平贵人整日躺在床上,一只畜生的死就让她动了杀心,谈笑之间把六阿哥送入黄泉……   “多少笔墨都写不出毒妇的狠毒啊。”   寒风里面,他缓缓的把这句话说出来,心里对宫中的女人堤防起来,这些都是满蒙女子,特别是蒙古女子,其骄傲之态不比男子少。她们手里握着各家族的势力,与宫外的娘家联合一处,想要胡作非为就有人给她们搭台子。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李德全。”   “皇上?”   康熙想了一会,也没说话,算了,宫里的事儿回去和祖母商量。   康熙的信很快到了田蜜的手里。天凉了,畅春园虽好,但是太皇太后想要回宫里过冬。加上园子里的建筑还有一些没有修好,趁着不太冷让他们接着施工,田蜜也有回宫的想法。   她一边拆信一边和四阿哥说话,“你就是大孩子了,别做出如此小儿姿态,过上几年你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候……”   “到时候儿子还来闹您。”   四阿哥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收起来递给了青鱼。这才把四阿哥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手里揉了几下。   “天冷了,让他们用热水给你泡泡手,别生冻疮了。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   “这园子里面都传遍了,说是明年要去南巡,额娘,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门呢,儿子想去。”说完之后他十分自然的扭了几下撒娇,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这事儿要看你皇阿玛的意思,他说让你去你就能去,他要说你去不了,额娘也没办法。”   “额娘,到时候你就帮儿子说一声。反正大哥三哥他们都去,把儿子也带上呗。”   田蜜不逗他了,“额娘自然能带着你去,但是你要是不好好上学,再淘气……”   “不淘气了,儿子不淘气了,儿子肯定好好上学,前几天顾师傅还夸儿子了。”   田蜜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你要让顾师傅天天夸你才行,好吧,到时候带上你。”   愿望得到满足的四阿哥高高兴兴的跑到走廊下逗鸟,田蜜把鸿运抱在怀里撸了一下猫头。   自从德妃整个人缩起来后,田蜜就觉得生活无聊了起来,她看着四阿哥带着几个小太监拿小勺子给鸟儿换水,就能生出一种高手寂寞的感觉。   德妃现在不敢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其他宫妃最近也没人蹦跶,就是蹦跶了段位也不高,手段也就一般般。都是一些争风吃醋指桑骂槐。   田蜜都没兴致搭理她们。   所以,就对着明年开春之后的南巡期盼了起来。   这次南巡,康熙除了巡查河工安抚江南之外,还有就是带上田蜜,看看田蜜设想中靠着茶丝进一步控制江南的成功率有多高。   南巡虽然是明年开始,但是现在就该做准备了。调查市场,摸清商业对手的老底尤其重要。   这件事,田蜜只能依靠着娘家去完成。   所以在回宫前,还需要招见佟家的女人进来。就算不能和宫妃斗心眼,也要努力给自己找活干,生命的意义不就是工作吗?   加油,田蜜,你是见识过真正盛世气象的人,格局大一点,女孩子不能总把眼光拘泥在后院,不能因为几块点心几尺布料和几件首饰绊着自己忘了外面世界的美好。 第27章 27   大雪纷飞,曹玺和曹寅父子带着二十多个家奴,冒着大雪骑马入京,越往北约冷,为了赶路他们放弃了马车选择骑马,青壮年也就罢了,曹玺年纪大了,寒风一吹,总觉得骨头缝都是疼的,忍了这一路,脸上不免带着几分憔悴沧桑。   作为儿子的曹寅看着心疼,就劝老父亲慢一点。   曹玺心里因为儿子孝顺觉得舒服,但是进京这件事是皇上的旨意,怎么能慢一点,必须快马加鞭才行啊。   好在如今快到京城了只剩下半天的路,他勒了一下缰绳和儿子并列,父子两个缓缓的说着京城的消息。   曹玺说:“为父收到了消息,说是内务府经过这一次伤筋动骨之后,没人敢对着宫里娘娘推三阻四了,更不敢在内务府拉山头。咱们父子因为在江南倒是躲过了一劫,不知道这一次回去是好是歹。”   “咱们是皇上的奴才,这么多年为皇上办事算得上是问心无愧,就算皇贵妃娘娘想拿咱们出气,也有皇上护着咱们。”   年老成精的曹玺回头看了看,见家里面的随从都远远的跟在后面押送着几辆大车,忍不住摇了摇头。   “什么是皇上?皇上是说一句话,全天下的人都听,言出法随。这才是君王的威仪,不是住在宫里面穿一身龙袍就是皇上。然而天下权利向来是分散的,地方官可以抱成一团,对上瞒着皇上,对下欺压良善,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所以话就说回来了,如今内务府当家作主的是娘娘,咱们别管是五品官还是封疆大吏,只要咱们还是皇家的包衣,就属于内务府管辖。后院的女主子要打一个奴才,男主子会计较这些吗?”   “您的意思?”   “礼多人不怪,前几天为父让人带着礼物去拜见两位佟老爷了。听说这两位爽快的把东西收下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但是你我父子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曹寅答应了一声,众人骑马走了一段,看见了京城的城墙。   冬日天黑的早,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田蜜第一次看见紫禁城的雪。看它们在黄瓦红墙之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只觉得景美如画。忍不住就带着宫女太监在雪里面多走了几步赏了一回雪。所以肺部吸进去了一点凉气,导致现在她怎么都喘不过来这一口气。   连着三天都叫了御医,承乾宫里面一股药味弥漫。四阿哥也特意请了一天的假来陪着田蜜,端汤端药不假人手。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中药喝着苦,过程还缓慢,这不像是养病,更像是受罪。像田蜜这样的肺疾在民间就是痨病,十有八九是治不好的,拖一天是一天,宫内比宫外强多了,好歹能阻止进一步恶化。   所以这大半年来喝了很多汤药,都没有达到去根的效果。田蜜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气管炎,自己以前又不是学医的,也只是猜想而已。就算是知道了,这里的医疗条件并不能对自己的疾病有太大的改善。也只能忍着苦味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后,四阿哥又赶快端来了一盏梨水,“这是梨汁,里面加了冰糖,您喝下去压一压口中的苦味儿。”   田蜜端过来也一口气喝了下去,“现在苦的甜的都在嘴里,我都已经分不清楚了。看我这个样子你也要知道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坐下来抱着鸿运在它的脑门上撸了几下,陪着说了几句话,天色渐渐的黑了,夜晚寒风又起,好在屋子里温暖如春。就在这个时候康熙过来了,他在门口脱了披风,掀开帘子进来,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   田蜜已经被四阿哥扶着在门口等他了。   “表妹喝了这么多药还没一点好转?”   “比前几天好多了,只要不出门,多穿点衣服围着火盆,就比在寒风里面好的多。”   康熙跟着叹了一口气,接过宫女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就告诉田蜜,“曹家父子进京了,明日在乾清宫的东暖阁拜见,让他们用暖轿把你送过来,有什么话你明天问他们。”   田蜜点了点头,让青鱼把自己前几天写好的问题拿过来交给康熙。   “前几天我倒是派娘家的人去江南打听过了,可惜这一群人手用着不顺手,所以有很多事儿都闹不明白。有些事需要问江南的官员,可是如今表哥就在我跟前,何必舍近求远,问问您就行了。”   康熙看了之后忍不住皱着眉头,“问这个干嘛?”他已经看了单子上写出来的问题:江南的耕地多少?民丁几何?种桑百姓多少?桑树有何区别?蚕种有何区分?   “就是问哪种桑树更耐虫害,哪种蚕吐丝更多,听说还有蚕吐出彩色丝,百姓看见以后视为不幸,发现这种蚕之后都扔了,这也太可惜了。”   纯天然彩色蚕丝,多珍贵,就这么扔了。   “你问耕地和民丁干什么?”   “如果有些地方耕地广阔,利于运输,不妨内务府出资,在那个地方修一条大路,正所谓要先富先修路。不止是蚕丝,当地的茶叶瓷器还有其他东西都能极快的运送出来装船运上京城,这样一来,将南北用运河连接起来,岂不是更快更划算,到时候商税多了,户部银库里的能动用的钱也多了,想做什么事儿也方便。”   “这倒是个好想法,”康熙看着这张纸站起来,在田蜜和四阿哥母子跟前走了几圈,“一直以来民间修路都是靠那些富户出资,他们才有多少钱,铺上一小段就是善人了。官府出钱修的路都是官道,传递的都是官府消息,除非那些大商队,普通百姓很少有人在官道上运什么东西,而且都是黄土路,一下雨就不成样子了,百姓也未必敢走,修商道这种事,内务府牵头或许能办成。”   而且普通百姓一生走不出故乡,不管江南江北都是小农经济,国民沉浸自给自足里面,官府也没有过调控物资的想法。   这倒是给康熙提了一个醒,他现在考虑的是江南和蒙古两个地方。根据先帝顺治皇帝的遗志:北不断亲南不称王。这一思想的核心内容就是满蒙联姻,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操作起来确实有很大的不方便。   头一个,就是办喜事的费用问题。蒙古王公娶一个宗室格格,如果来京城,拿上下打点各种赏赐所用的花费来说,会让普通的蒙古王公不得不出卖自己手里的土地来支撑这种费用。   把这些格格娶回蒙古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宗室格格早夭,有的夫妻关系不好,所以很多对夫妻根本没有生下满蒙两家的孩子,最后继承蒙古王公爵位的仍然是蒙古人。   这么折腾了一圈,两家都没达成目的,反而是京城这边赔了格格,蒙古那边破了财。   而草原上的必需品是盐和茶,茶一般在云贵川几处,哪里想要把茶砖运出来是十分艰难的,每次赏赐蒙古人,茶叶必是重中之重。如果能用茶和盐控制蒙古,那么满蒙联姻的效果会不会更好?黄金家族的子孙会不会彻底倒向京城?从而有真正属于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的后人管理着大片的草场。   “这件事儿明天和曹家父子见面之后,表妹给朕一封条陈。至于其他的的,朕明天让李德全把你能看的给你送来。”   田蜜赶快站起来谢过恩,为了避免以后有人拿这件事说嘴,特意为自己辩解一回,“这可不是臣妾干政,臣妾也不过是想让咱们家日子过得更好一点罢了。如今把大阿哥那边要用的银子算是攒出来了,太子到时候用的银子更多,不多攒一点儿,后面这几个儿子就更难办了。”   康熙这才放松下来,把四阿哥叫到跟前,在他的大脑门上揉了两下,“儿子多了也有苦恼呀。”   但是田蜜看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有什么苦恼,反倒是有一些得意扬扬在里面。   皇父一直对太子偏心,今日难得对自己如此亲近,四阿哥恨不得粘在康熙身上。   体会到儿子的亲近之意,康熙伸出手搂着他的小肩膀,“刚才听见你额娘的一番话有没有什么长进?你额娘一介女流之辈都能有如此见识,你做一个男子汉,不能比你额娘差了。”   四阿哥神采飞扬,努力的把自己的小胸脯拔了又拔,骄傲的答了一声是。   康熙也高兴转头看向田蜜,“将来胤禛肯定是一个贤王。”   田蜜微笑的看着他们父子,心中想着:你小的时候也是盼着当一个贤王,可造化来了谁也挡不住。这是我儿子,我影响不了男人,难道影响不了儿子? 第28章   风雪夜留客, 皇上自然留下了。   就是四阿哥要冒着大雪回到阿哥所去,想想在这种天气里顶风冒雪就让人揪心。她忍不住求康熙,“路上的风雪太大, 要不然今天让他留在承乾宫吧, 后面的屋子多的是,他以前的房间还留着,省的到时候乱跑再病了。”   “慈母多败儿,你就不想想, 要是住在这里, 明天他起来去书房读书都什么时候了。尚书房开讲的时候内宫的门还关着呢, 你是不是想让你儿子等到开宫门了再去?”   田蜜赶快摇了摇头, “这不是因为下着雪吗?”   “明天雪不停呢?是不是因为天冷就不去上学了?其他阿哥就能冒着雪回去, 就胤禛不能?”   四阿哥已经把大毛衣服穿上了,裹得圆滚滚毛茸茸的, “额娘,儿子走回去就行了,下雪不冷,而且多走动一下也暖和。您和皇阿玛早点安歇吧。”   田蜜伸着脖子盯着一行人出了宫门, 忍不住叹口气。   康熙端着一杯茶,看她又想伸脖子张望, 摆手让人把帘子放下来,忍不住说:“行了,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他要是路上滑一跤摔着了怎么办?”   “他都是个大小伙子了,再过两三年你就要挑儿媳妇了。”他说着放下杯子站起来,坐到田蜜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你儿子年纪不小了, 内宫年轻的嫔妃多,以后给你请安别留他这么晚,更不能在内宫过夜,记住了吗?”   这是在想什么啊!他还是个小豆丁,能做什么晦乱宫闱的事儿?田蜜很生气,抬头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牙花子疼,很想咬他一口,“我儿子人品贵重,你都怎么想的,有这样当阿玛的吗?”   “儿大避母,这是古训。关于这个咱们没什么好争的,你可不能闹,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歇着吧。”   “要歇着你自己去歇着,我要等着太监给我回信说胤禛到阿哥所了。”   康熙弯下腰一把抱起她,“行了,他又不是个格格,你养的太娇惯了。”   自古纨绔少伟男,康熙对表妹教养孩子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儿子们太优秀了对太子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养成废物点心又觉得对不起祖宗。平时的要求严一些特殊时候放松一些,这样就挺好的。   因为圣驾在这里,承乾宫的灯一晚上不熄灭,一排红色宫灯高悬,在夜里特别的显眼。   隔壁的永和宫就免不了有人为了皇上留宿的事情多几句嘴。   雪花扑簌簌的落下,德妃坐在寝宫的窗口处,她的大宫女玉瓜铺好了床,催着她早点睡下。   她坐的地方在窗口,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坐的久了肩膀就是凉的。永和宫的庭院里有人抱怨了一句,“回去吧,今儿皇上不来了。”   接着是叹气声,很快有个声音说:“我不想在永和宫住着了,这都成冷宫了,过了这么久,皇上一回儿都没有来过。”   “有个丧门星在这里,皇上当然不来啊。”   接着就是几句呸呸声。能想象外边那群小贱人是如何编排自己的,德妃气的一口血到了嗓子里,自己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的心腹在回宫之前都被处理干净了,别管是太监还是宫女,不知道是从哪儿拼凑来的,用着不顺手。人家也不上心,要是锦绣还活着,这会哪有人敢这么作践自己。别管自己如何落魄,自己就是妃子,大宫女出去骂一顿她们也都不敢回嘴。可是锦绣没有了啊,来的这个玉瓜虽然嘴上恭敬,这种事儿从来不出头。   “娘娘,天黑了,早点睡吧。”   德妃把手伸出去,玉瓜扶着她从炕上下来,移步到床上。   “玉瓜,去打些热水,本宫要沐浴了。”   “娘娘,这天气太冷,您别沐浴了,别再冻着了。到时候找太医又是一阵折腾,您的银子快没多少了,那群孙子不用银子使唤不动他们,您也多保重。”玉瓜说的好听,也不动,找了一个二等宫女玉环给她脱了鞋和外边的衣服,两个人摁着她躺下去,头发上首饰都没拆,给她盖上被子就退下了。   走的时候她们随便往火盆里扔了几块炭,也不管灯烛,就出了寝宫去休息了。   屋子里连个守夜的都没有,德妃狠狠的盯着她们的背影,“贱人,等本宫缓过这口气了再收拾你们。”   她也没动,忍着偏头疼在床上睡着了。   接着做了一个美梦,皇上出现在了她的梦中,她看到前面的皇上,听着他爽朗的笑着,觉得他的声音浑厚好听。她下意识的跟着,嘴里喊着:“皇上等等臣妾,等等臣妾。”   心情明媚的像春日的阳光,快活的像是回到了当初十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只管痴痴的看着皇上就够了。   皇上一直向前走,这里的走廊似乎是没有尽头,曲曲折折,但是皇上的背影一直在前面。   曲折的走廊下面是水,她看到一个女子倚着栏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偶尔抓一点鱼食扔下去。一直向前走自己如何都唤不回的皇上走过去,从她盘子里抓了一把鱼食扔到水里,随后坐在了栏杆上与她耳厮鬓磨。   德妃妒忌的发狂,她跑过去想要看看这贱人是谁?就听见皇上说:“朕的心里惦记着你呢,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德妃已经跑过去了,她看到和皇上依偎在一起的女人了,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她还年轻,皇上也年轻,他宝带轻裘眉眼爱笑。   德妃恨不得自己代替年轻的自己张嘴说话,要把后宫那些贱人们都告一遍状。   但是年轻的自己却羞怯的低下头,“哪有不痛快,我儿子没有了,还不让我来这里松快松快?”   “朕知道你不痛快,所以朕来告诉你一件事儿,朕把皇位传给你儿子,你放心了吧。”   “有太子呢,就算是没有太子也有别人呢。”   “朕的江山,朕说给谁就给谁。”   “可我没儿子啊。”   “再生一个啊。”   噼啪一声,德妃惊醒了,都说好梦不长久,果然如此。   她怅然若失,皇上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可自己和他已经远了,远到他不愿意回头看自己。   灯烛连爆了几个烛花,它擦了擦泪水,回想到刚才的梦,德妃觉得这是喜事的征兆。   她掀开被子没有穿鞋,急匆匆的跑到另一件屋子里,这里供奉着菩萨。   这里的奴才对主子不上心,但是收拾佛龛却十分用心,供奉的香烛瓜果都是最好的。她手脚激动的发抖,取了三柱香,一半脸被阴影罩着,另外一半脸却是灯下扭曲着,她的嘴角不停的念叨着“江山,皇上,江山,皇上......”   脸部的肌肉在灯光的照射下不停的扭曲变幻,一会高兴一会愤怒,接着又是伤心很快变的无辜,但是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佛像。   她哆哆嗦嗦的把三根香放在蜡烛上点燃,香尖的火焰慢慢熄灭,三个火点冒出青烟。   把三支香举起来,她极力忍着癫狂,带着一点期盼,声音很轻的问:“菩萨,如今夜深人静,信女有话问您,皇上会不会把江山传给信女的儿子。如果是的,就请这三支香只燃两支,留下一支做证明。”   她把香插进香炉里,死死的盯着这三支香,宫里供佛用的都是好东西,按道理来说不会有不能燃烧的香烛。可是没有一会儿,一支香突然灭了,剩下两支不停的燃烧。   德妃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冰冷的空气通过肺部游走在四肢百脉。她狂喜的想要跳起来,但是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恭敬的对着香案和佛龛磕头,“菩萨,信女再问,皇上是不是真的传江山给信女的儿子......不,信女问,如今的太子做不了皇帝是吗?如果是,请......请让供奉的瓜果从桌案上掉下来。”   她磕头下去,再抬头就听见咔嚓一声,盛放着瓜果的磁盘碎了,上面摆着的苹果滴溜溜的滚了下来,掉在了德妃前面。   德妃狂喜,她觉得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要跑到外边大喊大叫才能抒发喜悦,我的儿子会是皇帝,皇上心里是有我的,我的儿子所以以后是这紫禁城的主人!!……   不能,不能叫......皇后不能这么失仪。   自己的儿子能坐江山,太子被废了,接着做太子的肯定是嫡子,自己的儿子是嫡子自己就是皇后。隔壁姓佟的贱人等不来皇后大位的,哈哈哈哈哈......   自己能做皇后了。   千万不能做什么留人话柄的事儿,大喊大叫不适合一国之母。从现在开始,自己要端庄,要贤惠。   她站起来,面上带着自认为得体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做出让人搀扶的样子,抬头挺胸的往床边走去。   幻想着自己将来母仪天下,走在钟鸣声中,周边都是口称千岁的奴才跪成一排,这滋味真的太美妙了。她的脸上出现了微笑,闭着眼睛从供奉菩萨的屋子里走出来,在寂静的夜里,犹如鬼魅一样的走在她自己的寝宫里。   就在她走了一半路,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是说:“你胡说,你现在没有儿子,你就是在乱想。”   她睁开眼睛,疯狂的扑到香案前面,趴在蒲团上,“菩萨,信女将来有没有儿子?有没有?要是有,就让这寝宫里所有的蜡烛都一起爆灯花。”   她抬起头,在寂静到能听见落雪的夜里,“噼啪”声不绝于耳,灯花爆了又爆,火苗在她的眼底跳跃着,每次爆一回儿灯花都跳跃一下。   德妃这下真的忍不住了,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传出了寝宫,扬眉吐气和得意之情传遍了永和宫的前庭。   夜里听见的都翻个身,有几个年轻的答应和常在都忍不住在被窝里抬头听了听,“德妃别是疯了吧。”   随后一想,疯了也是好事,“疯了挪出去,这里就不是冷宫了。”   隔壁的承乾宫,田蜜似乎也听见了笑声,侧耳听了,一时搞不清是夜枭在叫还是有人在惨叫。   忍不住抬起头想听的更清楚一些,康熙被她的动作弄醒了,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别动,进了凉风还是你难受。”   “表哥,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听见了,梦里有仙女对着朕笑的很大声。”   田蜜忍不住伸手掐他,康熙把她的头摁在在脖子边,“睡吧,朕刚才梦见你了,正跟你手拉着手在塞外骑马呢。”   田蜜听了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把我后面的被子往上拉一拉,有凉风吹我的背心,冷飕飕的。”   康熙胡乱的拉了拉被子,自己伸手捂着田蜜的背,“乖乖的别折腾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康熙很快睡着,田蜜把脸贴在他的胸腔处,听着他一阵有一阵的心跳声,刚想闭上眼,接着一阵似乎是笑声似乎是惨叫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田蜜的脑袋又从被子里冒了出来,要不要去看看? 第29章   田蜜真的太好奇了, 就忍不住悄悄的把床帐掀起来一点,正在这里守着的宫女就悄悄的过来,田蜜吩咐她:“去看看边是哭还是笑呢?”   宫女也觉得有些渗人,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谁在闹幺蛾子。去了再回来田蜜已经睡着了, 所以第二天起床吃过饭,宫女就来报告,“是昨天永和宫的德妃娘娘传出的动静。永和宫的几位小主有的说娘娘在大笑,听着疯疯癫癫的。有的说是在大哭, 觉得可凄惨了。众说纷纭, 就是......”   “就是怎么了?”   “德妃娘娘病了, 昨日寒气入侵, 今天就发热了。她的宫女问要不要请太医。”   “请啊, 这还要问吗?”让四阿哥知道不给他生母召见太医,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这是田蜜无法承担的一种冒险。   田蜜把青鱼叫过来,“日后德妃的事儿,你看着办别来问我了。”   这还真不好办,德妃那里宣了太医, 无论好歹四阿哥都要过去问问,去不去都是一种煎熬。   事情难办, 青鱼还是答应了一声,先是给田蜜端了两碗药过来,接着就说起了今天一早宫里的好几位主子都病了。   “长春宫的荣妃娘娘,咸福宫的敬嫔,和延禧宫咱们佟贵人,她们几位都病了。特别是咸福宫那里,听说有些不好, 人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说什么看见夭折的小格格了,安嫔吓得一早刚开了宫门,躲着等皇上的圣驾走了才敢来报信。”   宫里面这种事儿天天有,派人去各处问问,再送几件玩器给佟贵人,用一上午的时间把这些杂事处理干净,下午吃过饭就坐着轿子到了乾清宫。   这会不少人等着觐见,皇上哪里还忙着,李德全就引着田蜜到偏殿等一等。刚走了几步就遇到了从东暖阁出来的太子。   田蜜和太子没什么感情,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田蜜没见过几次太子。要不是因为衣服的颜色,田蜜就不知道这位是太子。   “皇贵妃娘娘来了。”他打了一个千,说话挺客气的,“皇阿玛这会正在接见简王,娘娘等会再去拜见吧。”   从气度上看,太子真是有储君的气派,自身有一股威仪,待人态度和气。而且是这些皇子里面长相最像康熙的人。听说平时学习也不错,除了骄傲一点,真的看不出来将来会被废了。   “就听太子爷的,太子爷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老祖宗和太后请安。”   田蜜赶快侧身让路,“赶快去吧,趁着这会出太阳走在路上还暖和一点,再迟了或许要冷了。”   太子笑眯眯的并没有走,反而背着手站在田蜜跟前,“娘娘今儿来是不是问询曹家的?”   田蜜觉得这小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就是在这里堵着自己呢。   “整顿内务府的事儿已经做完大半了,当初曹家在江南,把他们家的事儿漏了过去,趁着他们进京就把这事办了,毕竟有些事儿不能留着过年。”   太子的腮帮子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尽管十岁出头了,但是卖相是很可爱的。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够可爱了,“曹家的夫人对皇阿玛忠心耿耿,当面对皇阿玛多番看顾,您也要看在她的面子上对这些奴才网开一面才行。有句话说的好,要想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饱,您说是不是?”   如果把大清的江山比作一家公司,这家的公司是独资的,有着从以前破产公司那里学来的各种教训和规章制度,作为继承人的太子不去实施进而创新,却对那些上班摸鱼挖公司墙角买东西让公司报销的员工报以同情还准备和人家相亲相爱......   这孩子的思想是有问题的,作为将来的天下之主,仁慈一点是好事,现在看你这个模样就是仁慈的过头了啊。你有没有天下之主的觉悟啊?   但是人家是太子,而且有人神通广大说动了太子来替他们求情,也只能说人家有本事。田蜜这个时候只能微笑着回应太子,“您说的是。”   太子的笑容真挚了不少,悄悄的跟田蜜透漏,“这次曹李孙三家送来不少东西到京城,今天送进宫的一件宝贝听说是专门给您的,孤就不说那么多了,到时候娘娘也看看。”   太子说完这个才带着人往外边去,青鱼上前问:“娘娘,要不要让奴婢是打听打听谁在太子跟前胡说八道?”   “还能是谁?”田蜜哼了一声,看着太子带人出了乾清宫才转身往偏殿去,“太子能依仗的人,外有他外祖赫舍里家族,内有他乳母一家。算了别打听了,内务府如今只有几个郎官和司官撑着,大总管这个位置还空着呢,说不定有不少人打这个的主意,太子的奶公凌普已经把内务府视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而且还是奔着给太子摘桃子来的,田蜜心想自己忙了大半年,好处还没沾手呢,怎么可能把内务府拱手相让,说不定下一年还要斗一斗。   想到这个来到了偏殿,吃了两块饽饽喝了一壶茶,捏着棋子和青鱼下了几盘五子棋。就听到李德全来请,说是曹家父子在等着了。   康熙对曹家的印象不错,他们家送进宫的东西没有多检查,直接摆在了康熙跟前,田蜜坐在康熙身后十二扇描金花鸟紫檀屏风后面,听见他对送来的东西夸了又夸。   田蜜先是听他夸了一遍的乌骨泥金扇和泥金纸,接着又夸螺钿的漆盒。心想,这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吗?不就是扇面和漆盒吗?值得你翻来覆去的夸奖吗?   等到前面的太监把漆盒送进来,大大小小一共十二件,用后世的眼光看,每一件都是工艺品,如果要拍卖,估计是能卖出高价的东西。   这下田蜜的脸是火辣辣的疼,有一种“没想到小丑是我自己”的感觉。   面前这个漆盒用螺钿工艺做出飞天反弹琵琶的样子,其中飞天的衣带犹如风吹,颇有些敦煌的壁画的遗风,真的是工艺品啊!   随后又送进来不少东西,件件或精致或大气,其中有不少是专门送给田蜜的,看的出来,他们就是指望着田蜜收了东西对他们的发落轻一点。   田蜜对曹家没那么严格,除了康熙对他们特别关照之外,就是这家人以前不起眼,也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儿,吃相还好看一些。   接下来就是问他们江南的桑蚕之事,除了桑蚕,他们父子管辖的还有棉麻。   这对父子面对着田蜜闻起江南的基本情况,那是有问必答,答的还很详细。   比如问:“苏州人口多少?”   他们立即回答有多少多少万,分别是读书人多少,做工的多少,行商的多少。   又问:“苏州共有多少行当?什么生意赚钱?”   他们父子也是很利索的回答清楚了,不仅把最赚钱的行当说了,比较赚钱的也说了。   这不算能臣也算干吏了。   刚才的那些礼物没有让田蜜生出放他们一马的心思,却因为他们父子的对答让田蜜生出一种“有错既往不咎,往后好好干,我盯着你们”的想法。   这里没什么人,田蜜立即把自己对江南丝茶的想法说了,他们父子久在官场,听了之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康熙。   然后对着康熙摇了摇头,嘴里却说,“娘娘,这件事是好事,却不好办。”   曹玺的说法是:江南之地民风彪悍,百姓不听官府的。这件事想要成功,必须让官府出面,可是如今江南还有不少前明的遗民,一旦被人煽动,后果不堪设想。   屏风前面的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曹玺的胆子更大了,“娘娘,所有事都要小心谨慎才行,娘娘的这个想法,必须是二三十年后才能推行。那个时候前明的遗老遗少都没了,这子民是我大清的子民……”   田蜜在屏风后面努力的喘了几口气,所有的雄心壮志被曹玺一番反驳批的是体无完肤。   等到他把所有难处都列举了一遍,天色也黑了,康熙摆了摆手,让他们父子跪安。   田蜜立即叫住他们,“慢着,今日之事,两位是多嘴多舌的人吗?”   康熙听了,转头看了看屏风。曹家父子赶快低头,曹玺表态,“今日之事,奴才出了这个门就不记得了,娘娘尽管放心。”   康熙在他们走了之后转身进来,“表妹让他们闭嘴,是担心走漏了消息。”   担心走漏了消息的背后是还想做这件事,这让康熙有些出乎意料。   “刚才他们父子说的话,朕以为你听进去了。”   “是听进去了,他但是提醒我了,这件事,官府没油水是不会做的。而且,他们如果诚心办坏事,我这么冲动,肯定会办不成的。”   还会被那些家伙教一教怎么做人,这就是自己最讨厌这个社会的原因,不考虑大局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孔夫子说过十室之内必有忠义,如今看来这句话已经过时了。万事靠钱,没钱就是宫里娘娘的吩咐也要敷衍了事。说不定还给了他们一个好借口,污蔑自己牝鸡司晨。这群人到时候推三阻四就更加得心应手。   田蜜发现自己确实是想当然了,而且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看来这件事儿要重头开始谋划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努力绕开官服,以民间资本进行行动,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   但是不管怎么做,理论上自己只是内务府的管理者,真正的主人还是眼前的这位皇帝。   田蜜伸出手去拉着他的手,“表哥,这件事咱们重头说。” 第30章   下午天就放晴了, 四阿哥从上书房里出来,他的小太监苏培盛就告诉他,“后宫传消息了, 说是德妃娘娘那里病了。”   四阿哥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这件事儿额娘知道吗?”   “听说已经知道了,让人传了太医,如今娘娘就在乾清宫,阿哥, 咱们该怎么办?”   四阿哥这个时候也有一些犹豫, 不知道应该先去乾清宫还是先去承乾宫。如果要去承乾宫, 免不了要去隔壁的永和宫去看看。   他这个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种感觉算得上是如芒在背。谁都知道德妃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什么事情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里。而大家偏偏要当成没发生的样子。   四阿哥还要和她装成母慈子孝, 见面儿之后,如果能说上两三句话也就算了, 可是很多时候一两句话都说不了,彼此都像仇人一样注视的对方,这也算是一种酷刑吧。   而且这种酷刑必须是有一方离开这个世界才能作为最后的终结,到那个时候, 不管是这种不想见面却偏偏见面和背后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日子才算是真正过完。   内心的阴暗之处,四阿哥也曾经问过为什么自己不去死一死或者让德妃娘娘去死!   如果田蜜知道了, 除了赶快纠正四阿哥的心理问题,也会感慨太皇太后厉害,同时也会感慨这个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就是去死,最不轻松的事就是活下去。让德妃活下去,比让她死了更能折磨她,或许也折磨了四阿哥。   在这种苦痛之中,四阿哥迅速长大。一个人在尚书房里悄悄的坐了一会儿, 等到兄弟们和哈哈珠子都走了之后,他才让太监们抱着自己的书袋,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后宫而去。   乾清宫那里不是不能去,而是尽量少去,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那里是太子的地盘,更是大清国权力的中心,太子在那里经常与群臣见面,自己如果去的勤了,免不了会让太子多想。   后宫那里也要注意时间,反正额娘又不在,自己磨蹭到天黑,磨蹭过去的时候最好是德妃娘娘已经睡下了。到时候自己就用不方便打扰的名义在外边儿问两声,不用见面可以直接离开了。   尽管他心里面打定了主意,用着逃避的心态往后宫里去,但是走到永和宫门前的时候天还是没黑。   既然来到门前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进去。德妃身边的宫女太监欢欢喜喜的把他接了过去,还没进门呢就喜气洋洋的通报,“娘娘快看谁来了,是四阿哥来了。”   如果这一幕情景发生在别的娘娘跟前,那真的是情景与情感交融,母子相见欢喜无限,但是发生在德妃跟前,不管是德妃也好,还是四阿哥也好,都知道这是一种折磨。   德妃突然觉得自己的偏头疼更疼了,心里面绝对不同意这小子就是自己的儿子。这不是自己儿子,自己的大儿子在几年前早已经死了,这个人是隔壁佟氏那贱人养的儿子。   想到昨天菩萨答应自己的事情,心里好过了很多,她也只不过是掀了掀眼皮儿,逢场作戏的问了一声,“阿哥来了。”   “听说娘娘病了,今天特来问安。”   “安,就是昨天有了些寒气,今天早上发热。蒙皇上和老祖宗太后娘娘的恩典,喝了药,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说外边儿的雪挺大的,阿哥以后别来了。”   四阿哥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客套和推辞都没有,直谢了德妃,“谢娘娘体恤,明日就不来了。”   德妃心里面想着明天别来了,后天别来了,以后永远别来了。   四阿哥往后退了几步,低眉顺眼的离开了这里,走出永和宫之后,他撒丫子狂奔到隔壁的承乾宫。刚一进门儿,院子里面铲雪奴才们都开始请安,他快活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快起来。   自己掀开帘子钻进了主殿,“额娘还没回来吗?快点儿端热茶,把热饽饽拿过来,这一路走过来快把爷给冻着了。”   周围都是一片应答之声,自己喜欢喝的茶,自己喜欢吃的点心,统统在一瞬间端了上来,就连颇受上下宠爱的临清狮子猫也跳到了自己的怀里,开始喵喵叫了起来。   这个地方才是家呢,在这里既自在又随意。   隔壁那冷冰冰的永和宫,一年到头对自己来说都是冷冰冰的。   就在他一边吃东西一边翻书,还有一只猫在不停捣乱的时候田蜜从外边儿回来了。   进门后田蜜先把包着的一层衣服给脱了,脖子上的围巾儿拿下来,顺手揉了揉旁边等着的儿子。然后满足的呼了一口热气。   “还是这里面好,外边真是太冷了。”   “谁说不是呢?儿子刚才一路走过来冻得直哈气,老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然是这样。”   再寒冷的冬天也有过去的时候,四阿哥很快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开春之后,北方大地还是特别的冷,他站在皇父的身后看着黄河上的冰凌乘着春水咆哮着一泻千里,遇上中流砥柱撞出无数的冰沫之后,内心是震撼的。   同时也是害怕的,他紧张的抓住了皇父的衣服,下意识的躲在他的身后,被脚下滚滚大水吓得脸都白了。   在这个时候,天地之威让他从内心到身体都展现出一种惧怕来。而自己的阿玛却如高山一般的站在自己跟前,替自己挡住了所有的恐惧,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春潮,仍然和旁边的人谈笑自若。   在这个时候,四阿哥生出一种男儿当如是的感觉。后宫里面的种种算计种种挣扎在这个时候都变得荡然无存,和眼前比起来,那真的是不值得一提。   男子汉就应该像皇父这样。   这一瞬间,他把自己的父亲当做自己毕生的目标去学习,忍不住用手紧紧握着他的衣服,更紧的贴在他的身后。   康熙正在和当地的官员说话,感受到了儿子站在自己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左边儿的三阿哥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右边儿的四阿哥这个时候正一脸崇拜的盯着自己。   看着这两个儿子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摸了摸他们两个的脑袋。   “别怕,这是在堤坝上呢,有奴才跟着你们,随便走走看看吧。黄河春汛并不是每年都有机会看到的。”   四阿哥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鼓足了勇气迈步走到前面,他身后跟着大批的太监。他低头向着大水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昏目眩,自己头重脚轻的从大坝上掉了下来,掉进了大水里面被大水卷着向前奔涌。   看到这里,他的两条腿就不感动,只觉得全身都软了。想要拔腿逃走,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两条腿。   可实际上他仍然站在岸边,看着上游的水重复着刚才的水从自己面前滚滚流过,后浪推着前浪不停的碰撞,不管前浪愿意不愿意,总有源源不断的后浪推着前浪,每一朵浪花即是后浪也是前浪,无时无刻不曾停歇。   就有太监为了讨好他,在旁边说这水的威力有多大,举了例子说小船漂在上面,一个浪头打过来是船碎人亡。   “......您看见那根柱子了没有?那根柱子就是一根神柱。”小太监指着中流砥柱,“听说从古至今这根柱子就立在这里,别管多大的浪头儿。多急的冰块儿,来到这里之后都要乖乖的绕着他走,不绕着没办法,毕竟自从开天辟地就有了他,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真厉害!   看了一天黄河水奔涌的四阿哥回到驿站之后,就忍不住向田蜜吐漏心声,“人里面最厉害的是皇阿玛,石头里面最厉害的就是那根神柱,儿子要做中流砥柱,儿子绝对能扛得住滚滚洪流。”   这是翻过年后圣驾南巡,路上巡视各处河工查看北方春播,所以不可避免的就在黄河岸边滞留了起来。   田蜜也跟着在这里住了几天,看着四阿哥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光脑门儿。   “额娘相信你的话,你也要把这话记住才行。你看到了滚滚洪水冲不倒中流砥柱,却看不透中流砥柱的下面其实是牢牢的扎根在河底。如果用人来论,必须要有牢固的知识,只有稳稳的屹立于这些学问当中,学以致用,运用自如,才能如中流砥柱一般。”   四阿哥用力的点了点头,“您放心,儿子肯定会学的扎实。”   “不只是要学到扎实,还要知道你面对的不只是你如今看到的,还有天下百姓。等到将来你真正的站在中流砥柱的那个位置上,你就知道了滚滚洪流是多么的可怕,想要屹立不倒又是多么的艰难。毕竟天下只此一根中流砥柱啊。”   “儿子不怕,儿子绝对能做到。”   田蜜摸了摸他的脑袋,遗憾的收回了手,儿子年纪大了,想要再和以前一样捏脸蛋儿摸脑袋是不可能了。   这一天晚上,田蜜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春光明媚当中,一个年轻人走向自己,轻轻的叫了一声额娘。   醒来之后,只记得梦中的那个人特别年轻,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她笑了一声,落日余晖的王朝,自己无论如何要留下一点痕迹才行。   她把自己放细软的匣子拿来,里面放的一份计划书。   一个更庞大的计划就在自己的心中,虽然自己没有亲眼看见中流砥柱,但是自己们驾驭着滚滚洪水掀起一片浪花。   到时候看看究竟王朝的堤坝能不能拦得住这浪花。 第31章   从北方出来南下到了运河之上, 坐上龙舟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天气在这个时候变得暖和了起来。   因为这次要路过扬州,田蜜以前从来没有去过扬州, 再加上是春天去的, 颇有一种“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感觉。   田蜜的病情也有了缓解,在天冷的时候田蜜恨不得把自己的肺□□,用手挤一挤。到了天热,呼吸才算是平缓了下来, 田蜜也有心情游山玩水了。   每次龙舟到一个地方停下来, 就会有当地的官员士绅前来拜见。男人去龙船拜见皇帝, 女人就来拜见田蜜。   越往南去, 田蜜越是听不懂方言, 这些深闺女人当中有很少的人会说官话,特别是到了南边儿说的吴音软语, 田蜜自认为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方言,也要半蒙半猜,幸好总会有知道官话的女眷在旁边儿替自己翻译。   女人在一起, 如果没什么交情,聊的东西就是一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儿。如果交情深了, 聊的话题可能是女人特别关心的后院。   可是根据安排,路过扬州没有停歇,龙舟直接去去苏州,位苏州停留就好去金陵,在金陵住一段时间之后,北上到扬州,从扬州乘船离开江南往被返回。   这里面的考量是, 因为当日多尔衮下令曾在扬州十日不封刀,致使城中流血漂橹,官民死亡至少八十万,因此江南百姓对清庭恨的咬牙切齿。   圣驾要先在金陵祭拜过前朝朱明皇室陵墓之后再去扬州,为的就是要消除扬州当地对满清的恨意。   田蜜到了苏州以后,得知要在这里休整两天,苏州的官员结伴前来拜见。   如今住的地方是苏州一个富商的园子,都说南方的园林比较美,田蜜带着宫女太监在这个园子里面逛了一圈,发现建得特别精巧。   “咱们畅春园大气是大气了,但是没有江南这些小园子更有意味。”   江南这些园林讲究一个亭台楼阁的搭配,而且不必中正堂皇。但是北方的园林却讲究一个庄严隆重,这里面是南辕北辙的两种风格。所以根本没办法在一起融合的完美。   青鱼就在一边儿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听说皇上也喜欢这里的园子,将来畅春园周边儿还要扩建呢。”   想扩建园子就要花钱,田蜜心里面知道将来少不了还要找自己要钱,但是这个时候眼前的美景手边的美食更重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如果真有这一天,田蜜自然有办法把事情处理的恰到好处。   田蜜刚把一块点心塞到自己嘴里,就听见宫女禀报,“佟太太来了。”   “快请。”   这位佟太太是一位族姐,父亲是庶子,祖父在家中又不给力。所以轮到她的时候,婚姻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嫁给了一个六品官,经过娘家婆家一番运作之后,来到苏州成了一个五品官。   这回就是凭借着亲缘关系,这位佟太太在苏州官场的女眷当中出了一回风头,在田蜜留在苏州的这几日,天天来这里作陪。让这些官夫人呢羡慕的眼睛发红。   “姐姐来了,快坐快坐。”   “国礼不可废,奴婢先拜见娘娘。”   田蜜让青鱼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昨天我跟姐姐说的事儿,姐姐想的怎么样?咱们姐妹也不过是赚一点脂粉银子。姐姐要是答应我这里立即给姐姐派人手过来,如果姐姐要是觉得不合适,或者姐夫觉得不妥当,这事儿咱们就不说了。”   “娘娘提这件事儿我这心里是一万个答应,昨天之所以说要让娘娘再等等,实在是嫁人了之后身不得已。必须得回去跟孩子他阿玛商量一下。”   “这是人之常情。”田蜜拿了一个橘子,把自己的护甲褪下来之后剥开皮儿分了一半给她。“那我姐夫怎么说。”   “自然是同意,他昨天听了之后骂我为什么不当时就答应下来。所以今儿一早我就赶过来给娘娘个准话。”   别看是佟家女,她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脸上特别愁苦,既然田蜜惦记的事儿已经落到了实处,免不了就在旁边儿悄悄的问一下,“姐姐怎么这个表情?家里出事了。”   “看我脸上挂着相让娘娘担心了”她把橘子接过来在手里捏了捏,颇有些烦躁,“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京城里传信了,说我们两口子这几年在外边过得太太平平的,全靠家里面上下打点。如今圣驾到苏州了,又说我跟娘娘乃是同族姐妹,要让我们两口子在您或者皇上跟前多说说家里面的好话,给小叔子撞木钟,让他早点升职。”   毕竟都姓佟,这位佟太太又因为在外地,这么多年没和别人没说过心里话,一时把不住门儿,所有的委屈像是洪水决堤了一样倒了出来。   “……家里面大伯子纳了一个妾,花了3000两银子,我们老爷写信想找家里面要500两银子打点一下上官,给上官的老娘送一回寿礼,结果家里面的老太太写了信过来,将我们老爷骂的狗血喷头,一两银子没要过来,又惹了一顿骂。……前几天收到了信儿,说是我那留在京城的大儿子生了一场病,瘦的脱了相,我这心里面跟刀切的一样,恨不得现在回京城把他带过来……”   “你给娘家送一封信,让娘家的人把你孩子接过去放在你额娘很少照顾,是老人家都脱不了偏心,你们两口子还是要想办法把孩子接过来才行。”   “我想把孩子接过来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每一次去了信,婆婆都说儿子是留在那里替我们两口子尽孝的,又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们在外边过的穷酸成这样了,孩子能学了什么好?这话说的扎心扎肺。”   说完忍不住哭了出来,周围的宫女刚要劝,田蜜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赶快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儿,“姐姐呀,按道理来说你们家的事儿我做妹妹的不该多插嘴,我至今在这个位置上多插一句嘴好像是压着你们家必须按我说的话办一样……”   “娘娘千万别误会,今儿不是要找娘娘求着办事,实在是这些话没法和人说,又没办法跟奴才说,在苏州了几年认识的人都是官场上的,这些话哪能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就是把柄。”   “知道知道,”田蜜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所以这事儿你得答应我,无论怎么样,你手里有银子比什么都重要?咱们两个合伙赚点钱,回头你把孩子接过来,也给他在江南这个地方找一个名师,让他早日有出息。你在江南这几年难道不知道吗?江南的读书人比北方的多太多了,这么多年科举状元榜眼探花有多少是江南的,几大书院都在江南,如今咱们旗人里面武夫多文人少,往后皇上肯定重用旗人中的读书人”。   这位佟太太赶快擦了擦眼睛,“对对对,娘娘说的对,咱们佟家虽然是靠战场杀敌得了功勋,但是老太爷早就说过不能放下笔杆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记得就好。”   “娘娘,您说咱们第一步怎么办吧,万事开头难,这事儿得好好合计合计。”   田蜜点了点头,赶快搂着她的肩膀,把自己的计划悄悄的说了出来。这个计划也特别简单,先让这位族姐做一个二道贩子,将江南的丝绸收集起来,“根据成色厚薄全部分开,第一次咱们量不大,先来五千匹,人手和银子我来出,你盯着一点。”   关于这个两个人说了一上午,田蜜把联络办法运输时间以及关于对成本的控制跟她说了。又留她在这里吃了一顿中午饭,才让人把她送出去。   把人送走之后,田蜜只觉得自己手中的人太少,但是做事不能太着急,太着急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反而得不到。   田蜜一直悄悄的跟自己说别着急,慢慢来。   一边又把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细细的思虑了一下,果然如这位族姐说的那样万事开头难,苏州这边算是有人替自己管理着这一摊子事情,金陵那边作为江南的中心,必须要有一个更可靠脑子更灵活的人替自己在这里把关。   田蜜思来想去,只好等着合适的人上门了。这个人不一定是官夫人,只要有坚毅的女子,自己都可以给她一个机会,男子也行,具体要看品行。   先把一个一个的站点建起来,然后慢慢连接,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来打开局面。   不着急,千万不能着急。   田蜜坐在湖边对着自己嘱咐了好几遍不着急之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今天的运动量太少,还需要多走走,她扶着宫女的手,在湖边围着这个人工湖溜达了三圈。   就在这个时候,四阿哥跑了过来,“额娘,额娘今儿去哪儿了?”   “一直在这儿呆着呢,哪里都没去。”   四阿哥有点为难的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几根毛,“额娘,正好儿子有几道题不会,来找额娘看看。”   前几天在龙舟上田蜜看到四阿哥写作业,拿过来一瞧,这不就是二元一次方程吗?实在是坐船太无聊了,就拿着显摆了一通,这也不算惊世骇俗的学问,毕竟皇上喜欢这些东西,早些年高位的娘娘都研究过。去世的孝昭皇后在几何方面就是一个高手。   而且田蜜对于代数和几何的知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种浅显的还能在儿子前面显摆一下,如果再高深一点的根本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四阿哥这个时候拿着这些东西来找田蜜,田蜜也没有多想和他一块回去了。   其实四阿哥心中七上八下,心里把曹寅这个家伙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曹寅就是苏州织造,江南三织造的肥缺他们父子两个占了两个位置,都说他们是天子家奴,所以在拍皇帝马屁这一点也比其他人更能拍的龙心舒坦。   事实也确实如此,康熙刚上岸,曹寅就送了他一个绝色美女,这美女角色到哪种程度?   四阿哥就看了几眼,见她一低眉,觉得有七分像额娘,抬头一笑,光风霁月如八弟的额娘卫贵人,撒娇的时候像老五的宜妃娘娘。   这还了得,这女子太美了,连老三都为他额娘担心了起来。   四阿哥更想说:“你额娘早就不得宠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实话实说,四阿哥很担心自己的额娘。   要是额娘生闷气了怎么办?她的肺疾最怕生闷气了。 第32章   尽管四阿哥一片苦心, 但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田蜜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看着满屋子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闹出一点动静。田蜜就知道他们怕自己生气。   不至于真不至于,自己跟皇帝之间顶多是比熟人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也没什么感情, 他渣不渣的坏不坏的,那是他的事情。   田蜜目前分的特别清楚,自己着重关心的人就是四阿哥,接着可能是佟家的人, 至于其他人那都要往后退一退。   四阿哥看着这个消息终究是露了出来, 赶快在一边儿撒娇, 因为他在一两年前都已经渐渐抛弃了撒娇的技能, 以至于现在撒娇起来可能有些生硬。   田蜜看他别别妞妞的, 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好了,这种人又带不回宫去, 苏州这里有人献美,难道到了金陵就没有吗?额娘又不是看不来。”   所以如果真的计较这个,那可能是一个月的活不到。   四阿哥看田蜜果真不在乎,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母子高兴的吃了饭散了。   在苏州稍微还能轻松一些,等到了金陵之后, 田蜜忙碌的日子就要来临,所以这个时候免不了要加班儿加点儿的给自己补补课,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田蜜让人收集了江南女眷的消息,别管是真是假,汇聚了一本书,从表面儿读都是一些好名声,比如说尊老爱幼, 乐善好施,有事儿没事儿都去城外求神拜佛……猛的一看,大家仿佛如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但是田蜜还是根据身份地位都不一样,把这些人分成了堆儿。到时候对于官家女眷大部分是要鼓励,让她们回去劝自己的丈夫努力效忠皇上,这种态度是根据皇上的态度变化的。如果皇上想要敲打某一个江南的官员,田蜜就要配合着对这个官员的妻子或者母亲说一点儿重话。   对待江南名流又是又是另外一个态度了。一定要亲切随和不失威严的拉拢她们。   为此田蜜还给自己准备了几件衣服,与那些命妇相见的时候,把全套珠宝挂在自己身上。和那一些江南汉人相见的时候,就要做出一副汉家打扮,尽量身上少带珠宝,一定要出口成章,态度一定要亲切随和……   田蜜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了之后,又让几个宫女帮自己回忆了一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果有现在赶快更改。   在启程前往金陵的前一天,田蜜让人查看了一下从京城带来的东西,这些都是赏赐下去的,今天检查就是确定什么东西给什么人,是否因为路上颠簸有坏掉的,如果有的话赶快拿出来,而且还要准备大量备用的。   康熙来的时候田蜜正带着宫女们做最后的准备,看田蜜手里拿的册子,另一只手伸出去把一些脂粉钗环数了一遍又一遍。   “表妹,忙了几天了早点儿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看表哥说的,准备了那么久,就等着明天用了,这会儿我怎么能放心的休息。而且数次耗费人力物力来江南,目的是什么我也清楚,这个时候本就是怀柔而来,心里面想结一个善缘,可不能因为赏赐的事情让人家心里面儿多想。”   而且因为男女有区别,康熙在前边儿行雷霆之威,田蜜就要在后面儿行怀柔之事。田蜜是皇贵妃的身份,和这些江南士绅家的女眷关系打好了,京城那些老王爷也不会有人说堕了大清的脸面,毕竟不是皇后啊。   田蜜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安排的真的满,自己除了要做这些皇贵妃该做的事情,还要给自己找人手偷偷的壮大自己。   忍不住在自己的心里把自己夸了又夸,这种忙碌的日子真的特别充实,一转眼就过去了,每天都达成了目标,成就感特别多。   看田蜜已经辛苦好几天了,康熙就先心中感动,拉着田蜜的白嫩爪子,“表妹……还是表妹好。”   田蜜微微一笑,自己除了履行职责,壮大自己,还要偶尔陪的对方谈心,再加上养育孩子,斗一斗嫔妃,就算是现代社会的白骨精也没自己这么忙。   但是这些活儿都不能推脱,田蜜反手握着他的龙爪,“看表哥说的,咱们相伴这么多年,自然是千好万好,你好我也好。”   这么一说,康熙也微笑了起来,“是的,咱们要长长久久下去,一辈子相伴在一起,不使百年人生有遗憾。”   田蜜不走心的奉承,“看表哥说的,表哥自然是万岁万万岁……”   康熙摇了摇头,“这就是骗人的,那些奴才说几句话哄咱们高兴的,怎么可能有万岁万万岁呢?咱们死后这天下自然会有各路英雄轮番大放异彩,秦皇若不死,哪有汉武出头?所以以后不用拿这些万岁万万岁的说辞来安慰自己了,百年光阴转眼而过,你我好好珍惜就行了。”   他嘴里说着好好珍惜,一转眼到了金陵之后,曹寅他爹曹玺也献上了美女,据说还是一对姐妹花,是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因为在金陵的第一日是吃过午饭到的,所以并没有接见外人,曹家的人陪着奉承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后,在曹家的花园里,康熙就把田蜜叫了过来。   他旁边有三位美女,其中就有一对双胞胎。   康熙指着第三个人说,“表妹快来坐,她们擅长丝竹,让她们演奏一曲供你我之乐。”   随后,苏州献上来的美女弹琵琶,双胞胎中的有一个吹笛,另外一个站起来唱了一首吴音软曲。   因为上辈子田蜜接触的女性都是女汉子,据一个朋友讲过,早年她生活贫困的时候,为了省下服务费曾经自己肩扛煤气罐换煤气。来到清朝之后,接触的也都是满族的这些女子。旗人家对女孩子戏称姑奶奶,虽然入关有了一段时间,但是女孩子彪悍的作风还留着,这些女孩子身材比较壮,个头还不低。家庭条件好的骑马射箭还算精通,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嗓门比较大,一张嘴就能震得人耳朵疼。   这样的女汉子和江南的这些柔弱女子比起来,在男人面前真的是没一点儿优势。听江南这些女子说话,那种柔媚简直是从骨子里迸发出来,听她们唱歌更是如此,声音如百灵其名,曲调柔软婉转……田蜜自己就深深地沉迷于其中。   忍不住点头赞扬,“这小曲儿唱的真不错诶。”   “是吧,朕也说不错,特意宣你来听。”   然后两个人一起沉浸在吴音当中不可自拔。等田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和康熙这种相处居然有了一点儿不同的感觉。不像是有夫妻关系,亲情比爱情更多,如果说的再仔细一点,他人前人后对田蜜的称呼只有两个“皇贵妃”“表妹”,从来没腻歪歪的叫过“爱妃”。   田蜜再回忆一下自己对他的态度,好像合作居多,也没掺杂什么感情。   我勒个去……居然在这方面两个人达到高度的一致。   所以当看到他喝了点酒,醉醺醺的左拥右抱离开以后,自己所有的遗憾就在于“音乐会结束了,结束的也太早了吧!”的感慨。   田蜜决定不委屈自己,转头就跟青鱼说:“你见了曹家的夫人,就跟她说让他们曹家给我准备几个会吹拉弹唱的,长相无所谓,一定要唱曲儿好听。”   曹家的夫人是康熙的乳母,今天中午两个人相见的时候,恨不得都想抱头痛哭一场,康熙对这位乳母的感情流露之下,绝对比对宫里的太后真挚的多。   这位曹嬷嬷也是个妙人,奉承皇上和皇贵妃显得游刃有余。   在田蜜拆掉头上的钗环准备休息的时候,曹嬷嬷就过来,先是说了几句话,随后就说明日请娘娘看小戏。   这个时候京剧还没有,地方戏百花齐放,江南士绅最喜欢的还是昆戏。   田蜜这时就萌生了一种请江南士绅家的女眷看戏的念头。看戏多热闹啊,一同娱乐能拉进距离,而且话题也多。   “你们家有没有什么戏班子?”   “回娘娘的话,准备的有,家里有一班小戏。”人家是谦虚。   “小戏班可不行,到时候我要请江南女眷看戏,给嬷嬷留几天的时间,你们找一些功底扎实为人老实的进来,别冲撞来客了。”   “是是是,明日就开始准备。”   “嗯,只要戏好看就行了,行头那些倒是不用着急。对了,把戏码拿过来让我瞧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江南流行的是《桃花扇》这种剧本,内容和清军占领江南有点儿关系,如果拍着良心说,《桃花扇》绝对很有艺术价值,也称得上字字血泪,但是这种场合下如果上演《桃花扇》这一类的剧目,就显得有些打脸。   曹家的仆人飞快的把戏码拿了过来,田蜜光看名字就知道全部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戏。   什么《牡丹亭》《长生殿》……放到几百年后都是响当当的大IP。还有后来不太有名的仿照着牡丹亭写出来的,看介绍就是男女私会。但是都脱离不了两种题材,爱情和时局。江南天天唱和时局有关的戏,怎么可能不带情绪。   越是离愁别苦越是唱腔绵长,一句词十几个字,磕完一把瓜字了还没唱完。光看戏码田蜜就没了看下去的心情,秦腔它不高亢吗?豫剧它不好听吗?黄梅戏它不香吗?   当然是江南士绅喜欢啊。   没想到自己还得迎合大众喜好,田蜜把戏码合了起来。   “两天之内能编排出一出戏吗?这些都不行,到时候来的都是些正头夫人,唱一些男欢女爱的也就算了,半夜□□与人幽会花园定情一眼终身的能唱吗?”   “哪?”   “想想白蛇传,这不就在身边的故事吗?词儿一定要雅俗共赏让大家听懂,毕竟有些老诰命沾了儿子的光,没读过书不识字,听不懂阳春白雪。”   “是是是。”   “一定要轰动,如果唱的好了,本宫自己出钱,请江南百姓看戏。”   “用不着娘娘出钱……”   “嬷嬷,羊毛出在羊身上,给皇家撑起来的热闹,最后还是皇家掏钱。”所以别费事了,我自己掏钱,省的将来你们亏空了皇帝闹心最后还是内务府兜底。 第33章   给田蜜的感觉, 大家都在唱戏,甚至人生就是一场大戏。就算是贵为皇帝都免不了装扮起来粉墨登场。   康熙来江南最主要的一个行程安排就是祭奠明孝陵。孝陵里面埋葬的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地点就在金陵附近。   一大早田蜜就帮着康熙把衣服换好, 带着后宫女眷目送他领着阿哥们步行出了织造府。   这一路上旌旗招展, 康熙带着江南官员士绅和随行的侍卫旗丁,用两条腿步行到孝陵,路上官军不得驱赶民众,跟随在后的江南百姓集结了数万人。   随后康熙在众目睽睽之下, 对朱元璋的陵墓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在历代皇帝中算的上绝无仅有, 态度之恭敬场景之宏大排场之隆重, 让围观的江南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跟随而来的文武百官皇子宗亲同样行了大礼, 这场大戏唱下来之后,江南地面上虽有不满之人, 然而百姓的态度算是和缓了不少。   这个消息紧接着就是街头巷尾各种议论,一时之间消息向四面八方扩散,江南震动。各处对他这个行为褒贬不一,然而江南百姓的心态确实变化了。   当天晚上康熙带着诸位阿哥回来, 大阿哥年纪大了,在田蜜跟前露个面儿就下去了。三阿哥不自在, 坐在这里略微说了两句话也退下去了。就剩下四阿哥跟在旁边,他在这里十分自在,而且正在长身体饭量比较大,无论何时何地都觉得吃不饱,正抱着盘子吃点心呢。   田蜜看宫女给康熙脱了靴子和袜子,脚底板上磨了两个大水泡。小心的把脚放进盆里,然后“嘶”了一声, 随后被热水泡着,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田蜜站起来从盆里拧了一条布巾蒙在他脸上帮他擦了擦脸,心想这次的收获绝对大于付出。邀买民心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能做到这份上也确实不容易。   “辛苦表哥了。”   “为了祖宗基业,这点苦算不得什么。说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既然咱们做了开头,往后还要接着做下去,下次再来江南还要祭拜。”   四阿哥也跟着跑了一路,皇上走了多远他的小短腿也跟着跑了多远,刚回来的时候累的不想说话。   苏培盛已经把他的靴子扒下来了,他一边泡脚一边疑惑,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给前朝皇帝磕头,这个问题这个时候是不能问出来的,就坐着听父母说话。   康熙又喝了一杯茶,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事啊,朕做了将来太子就不用做了,朕能拉下脸面,他就不用折了面子了,早做早好。对了,你说那个听戏的事儿,朕觉得挺不错的。到时候内务府出钱让金陵百姓看几天大戏。”   “嗯,到时候各种卖吃的喝的聚集在一起,就在夫子庙那边,保管和庙会一样热热闹闹的。而且民间更喜欢黄梅戏秦腔,到时候各剧种轮番上,光是这种热闹就能引来不少人。只是表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还会有人当街骂出来的。”   “让他们骂,如果能把前明的江山骂回去算他们的本事。有些事情摆明了无力回天,这些人偏偏不信。朕如此放下身段,这是为了江南安定,如果有人不识抬举……”   田蜜拍了拍他的胳膊,康熙转头看着田蜜,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阿哥看着额娘和皇阿玛相视一笑,往后的话也不说了,心里更是疑惑。祭拜孝陵的事儿不能光明正大的问出来,唱大戏的事儿总可以吧。   “额娘,他们写好戏词了吗?”   “写了,我还看了,第一遍写的不行,我挑了几句读出来,我跟前的小太监一句没听懂,就差问我这是什么意思了。写的太高雅了,所以又让他们写了一遍,第二遍比第一遍好多了,过两天他们背会了词,开锣唱了,你也跟着听听。”   果然过了两天,曹嬷嬷就来请田蜜去水阁里看戏。   要说这边的人会享受呢,江南的园林已经举世无双了,在这样的园子里,水面上是双亭子,一处亭子坐人,一出亭子看戏。   在水上看戏,除了声音好听,在粼粼波光之上,吹着风喝着茶,眼前是戏子,旁边湖景,水上飘着水鸟,眼角能瞄到远处的飞云,让人觉得十分风雅。   这种自然与艺术完美的交融是田蜜上辈子没接触过得。   空间从远到近:远处有蓝天白云,近一点是湖景游船,再近一点是金碧辉煌的戏台子,更近的是朱红走廊上的题词绘画。   无声的风,流动的水,变化万千的云,在三维空间中让人把享受放大到了极限,让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甚至处在风中的皮肤都参与其中,大幅度提升了愉悦感。   曹嬷嬷带着曹家女眷陪坐在一边,宫女在亭子的各个角落里放上博山炉,香烟扩散到空气中。青鱼端了一个异形珍珠雕刻的茶盅放在田蜜的手边,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边儿宫女给了一个手势,那边亭子上就响起丝竹之声。   这一场戏是最后把彩排,所有人粉墨登场。这个时候戏子的行头中没有贴片子这一项,因为离得有点远,对面的人面容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身段。   因为这些戏是给内眷们看的,上台的都是年轻女子,她们风华正茂嗓门又亮,于是很自信的背身上场,一转身露出脸盘身段,果然是美艳绝伦。   这个美艳绝伦的白蛇就开始唱了起来,田蜜是一句没听懂,反正音调是软软的很舒服,听在耳中仿佛能溺死在温柔乡,伴随着这戏词一句接一句的唱下去,终于能体会到了什么叫靡靡之音。   再看看其他人,旁边站着的那些宫女太监和曹家的侍女都伸着脖子往戏台上看,田蜜算是放心了下来,既然大家都喜欢,这出戏就不会差了。   第二天就是金陵城中士绅人家的女眷来拜见。田蜜不仅自己是一副汉人打扮,也让自己的几个宫女是这样的打扮。和她们聊起来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还是这金陵城中的小吃和景致。   田蜜算得上是博闻强记,早在前几天都记得各家的传闻。和那些上年纪的就夸她们的儿子孙子读书好,和年轻的说胭脂香粉。而且扬州香粉确实天下有名,田蜜在这一块儿也是特意研究过的,说的是头头是道,把上辈子买粉饼的劲头拿出来,对几个字号里面的香粉持妆度控油程度是不是容易氧化……说的很多人眼冒精光。更别提还有胭脂的颜色,口脂的挑选……   等到去看戏了,田蜜才算是嘴巴能歇会了。就算是大伙儿在看戏,田蜜还是会把一些人请到自己身边聊一聊。一场戏一顿饭,她们走的时候再赏赐一些小东西,一天的工作才算是结束。效果也特别明显,很多人表明自家在扬州有宅院,愿意在扬州等着娘娘一起看戏聊天,顺天聊聊香粉胭脂。   到这里田蜜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坐在旁边的四阿哥说:“这下子去了扬州不会太难堪,有人愿意撑场子了。”   四阿哥到这里忍不住了,“儿子还以为到江南是来玩儿呢,没想到皇阿玛和你额娘辛苦了这么多。咱们是主子,他们就该捧着咱们,随传随到,居然还让额娘废了这么多的心思。”   “自然是要辛苦,当年多尔衮做下的事儿,咱们总要收拾烂摊子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没有多尔衮也会有其他人呢,反正是你皇阿玛为这事兜底。”   而且皇帝虽然表面谦恭,似乎是从面子上里子上退让了很多,但是他不停的在江南安插亲信掌控各处,就能看出来他实际上还是防备着江南的汉人,这一份仁慈也就是一时的,等过几年再看他的嘴脸。   田蜜在心里面默默感慨了一句,自己也是一个坏女人,帮着这皇帝做了不少事儿。随后就把这件事儿抛在一边,心里面儿开始计划起其他事情来了,自己这么卖力的配合皇帝,不止是要在皇帝那边儿博的一个好感,也是要让太皇太后对自己放心。除了缓解民族矛盾更多的是自己辛苦了这么多,总要给儿子起到一个引导作用。   “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跟着皇阿玛额娘一路走过来,你学到什么吗?”   四阿哥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他的小脑袋现在总结不出来,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子确实学到了,只是儿子说不出来,如果您问儿子接下来要怎么做,儿子能猜得出来。”   “口气不小啊,那你说说你皇阿玛接下来这一步该怎么做?”   “免了江南今年的钱粮赋税。”   “然后呢”?   “儿子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能想到这一条确实是抓到了那么一点儿感觉,但是抓到一点儿感觉不行,田蜜要让他加深印象。“平时多看多揣摩,不要多说。一定要揣摩你皇阿玛的心思,只有你揣摩透了,你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了,记得不能说,只能看。”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往后几天您是不是不忙了?”   往后几天确实不忙了,但是田蜜还惦记着自己的事业,“不是很忙了,还要再见见本地的几个女眷,怎么了?”   四阿哥这下更苦恼了,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说,但是面对自己额娘,四阿哥心想母子两个只有把话全部说了,才是母子该有的姿态。   “就是前几天,您忙的腿脚不停的时候,曹家的人给儿子送了一个胖丫头。”   “胖丫头?你缺丫头用吗?额娘记得你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宫女呢。”田蜜说完之后转头看着青鱼,“把跟着我的人拨两个给阿哥用。”   青鱼这个时候赶快摆了摆手,“我的娘娘啊,您理解错了,不是那个丫头。”   看着田蜜挤眉弄眼,田蜜恍然大悟,转头看了看儿子这小身板。田蜜像是第一次看四阿哥,伸手把他拉过来站在自己跟前,手动让他转了一个圈儿。   圆圆的脸带着婴儿肥,胖乎乎的小身子还有一点小肚腩,在田蜜坚持不懈的投喂之下,小爪子伸出来上面带了几个肉窝窝。田蜜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觉得他里里外外都是一个小孩子。   “曹家人胆子太大了,这乱七八糟的主意都已打到我儿子头上来了。”   田蜜愤怒了。   别管是青鱼还是四阿哥,这个时候都有些不理解。曹家人给皇上送人的时候没见到您生气,人家还一口气送了三个,怎么一个胖丫头送到阿哥身边您就气成这样了。 第34章   田蜜心想自家的小胖子到现在毛都没长齐呢, 一股奶味还没退呢,就有人心思龌龊到这种程度了。   曹家的人也觉得冤枉,他们给大阿哥送的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给三阿哥送的红袖添香的小美人, 轮到四阿哥了,送的是陪玩儿的胖丫头,当然了这个胖丫头这是一个美人。这不是怕其他两位阿哥那边都送了,四阿哥这边落下不太好, 本来他们就想送一条雪白的狮子狗, 就怕娘娘生气, 只为自己区别对待。   田蜜气的脑门疼, 连着大半天没给曹家人好脸色看, 你们要真的是送一条狮子狗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唉!   这就是拍马屁拍到蹄子上的典型例子。   皇帝听说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在他看来, 收美女真的不是什么事儿。而且还是老调重弹,“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总不能把他当成三岁的小阿哥看待。”   “他才十一岁!”   “朕十二岁就成亲了呢。”   光是这一条田蜜就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反正我儿子不能那么早成亲。”更不能那么早就和人这样那样。   皇帝对她的态度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只要不娶嫡福晋,就不算成亲。”有多少女人和孩子都无所谓, 没有娶嫡福晋就不算已婚。   看到田蜜还想说话,他一把捂住田蜜的嘴,“这事儿到此为止了,别说话了,先打住。朕跟你说,这里有一处鸡鸣寺,说起来这是历史悠久, 朕想带你去看看,明天换一身衣服,咱们一同前去。”然后又强调了一句,“只有咱们两个,那些臭小子就不用带了。”   “可是胤禛……”   “你儿子年纪不小了,咱们上回怎么说的?不能把它当成个格格养,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放在百姓家里就能当一个壮劳力用了,咱们家要是种田的,他这个年纪跟着我就应该出大力气了。”   田蜜没办法把四阿哥当成一个壮劳力用,也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小伙子。他长得胖乎乎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手上还带肉窝窝,怎么可能是大小伙子。而且田蜜心目中的小伙子都是18岁以上的成年人,他距离成年还有一段时间呢。   反正当天晚上田蜜半晚上没睡着,一方面觉得自己要融入到这个社会,一方面要坚持按照自己上辈子的所有习惯和认知生活。   整个人被两种认知弄得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心里面免不了要感叹一声别的穿越者为什么能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就活的扭曲拧巴。别人穿越能点亮科技树呼风唤雨,大家恨不得高喊天不生Xxx万古如长夜,自己为什么干啥啥不行举步维艰。别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把古代社会现状与现代认知融合的那么完美?为什么到了自己这边,理智就变得一方面认同一方面反对?   所以第二天和皇帝一块儿去上香的时候,田蜜就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只要皇上看不见的地方,田蜜总是露出思索的模样。   反正皇帝特别喜欢与人谈经,刚才和主持聊天去了,田蜜只能在寺里面闲逛。这里的建筑颇有一些唐宋古韵,雕梁画栋勾心斗角,再配上周围的古木花树,田蜜觉得这里不比那些江南名园差。   所以田蜜就上了一处小楼,在二楼向下看去,地势比较低的几栋楼屋檐层层叠叠,有几分巍峨壮观,只觉得这里不愧是江南四百八十寺之首。   田蜜看的心旷神怡,忍不住用手在窗户上拍了几下,“果然是一处好地方啊,金陵城果然是人杰地灵。”   这一处小楼还坐着其他两户人家,皇帝是白龙鱼服而来,所以寺庙里面还有其他香客。田蜜上来的时候,有一户人家看到田蜜后面跟了不少身强力壮的随从护卫,再联想到最近几天金陵城里面驻扎着贵人,所以这户人家就赶快下楼去了,免得惹祸上身。   另外一户人家也想走,但是这户人家也只有几个老仆簇拥的一个年轻姑娘,这姑娘刚才正顾着哭哭啼啼,想走的时候,楼梯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她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又不可能跟一群男人挤来挤去,所以就免不了有些踌躇。   田蜜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到夸岱带着几个族兄弟把整个二楼给霸占了下来,角落里坐着的几个女人,这一会儿就差瑟瑟发抖了。   这一副恶霸样让田蜜哭笑不得,“大哥!”   听见田蜜这不赞同的语气,夸岱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娘……二娘子怎么了?想不想喝茶?饿不饿,哥哥听说这里的素斋好吃,咱们吃饭去吧。”   “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这边亭台楼阁好看着呢。”   “妹子啊,好看不顶饿啊,咱们做人要实在一点,在饱眼福和口福之间只能选口福。”   他莽乎乎的,旁边坐着的小娘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夸岱斜着眼睛,“你笑话爷?”   其他兄弟一拥而上摁着他,“大哥,人家是姑娘,别跟人家一般见识。”   田蜜也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快下去快下去!你小心吓坏人家姑娘。”   夸岱被连推带拉的弄了下去,下楼的时候还嚷嚷着,“我没吓唬她,我就问了一声。”   田蜜忍不住对着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姑娘笑了笑,“别往心里面去,我哥哥就是为人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人挺不错的。”   人家姑娘站起来赶快对着田蜜说话:“我知道,他人看着不坏,我跟随母亲舅舅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人,这双眼睛也能分辨的出来。”   既然遇见了一个出过远门的姑娘,田蜜就忍不住跟她多聊几句,才发现这姑娘的命运比较坎坷一些。   这姑娘姓苏,随她外祖家的姓。她娘以前是商户家的姑娘,嫁给了读书的爹,后来她爹发达了就停妻另娶,当时外祖家为了让他爹爹和娘亲脱离关系花了不少钱找了不少人。虽然后来成功了,她娘也把她带走了,但是没想到外祖父家的人和自己的母亲先后病死,独留下一大堆财产给她,“……我那丧良心的爹爹,非要攥我在手心儿里,整□□着我拿钱出来供他们家用,我如今都二十二了,早几年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他非说我身有恶疾,传出去谁敢娶我。到了现在我连个婆家都没有。过几天就是他亲娘的六十大寿,他让我出五万银子,我心里不痛快,借着给母亲灵前添香油的机会出来散散心,忍不住在这里掉了几滴泪。”   田蜜顿时觉得机会来了,这个女孩儿倒是有几分可用。   等到田蜜和这个苏姑娘聊完也到下午了。田蜜和这个姑娘越聊越投机,简直称得上一见如故,到最后田蜜没敢挑明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伴驾官员的夫人,让她明天来找自己。   “你放心,我跟门前交代好,你只管说你的名字就行了。”   “姐姐放心,妹妹明天一定会想办法出门儿去见您呢。”   田蜜又和她说了几句这才带着宫女下楼,楼下的侍卫已经等了很久了,看田蜜下楼来,夸岱忍不住问:“跟一个江南小妞聊什么呢?您和表弟也真怪,他和那个老和尚不知道在打什么机锋,您和一个小妞在那里说的兴起,您两位是中午饭都不吃了。饿不饿呀,要是饿了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田蜜心情高兴,自然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行啊,走吧,让大哥你这么一说,我发现快饿坏了。”   走在路上,田蜜还幻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日进斗金了,那位苏姑娘的舅舅家就是做丝绸生意的,家里边儿开的有染坊。如今这些都在她手上了,她和渣爹斗了几年保住了家产,看来是个有本事。田蜜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个合作伙伴欢喜无限。   所以回去之后心情美滋滋的,脸上带笑,对着曹家的人也给了一个笑脸。   曹嬷嬷就在这个时候高高兴兴的率领着全家以隆重的大礼祝贺了皇帝,原来京城的快信送来了,宜妃娘娘生下了九阿哥,贵妃娘娘生下了十阿哥。   在皇帝看来这确确实实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但是并非是头一次得儿子,生孩子的虽然是高位嫔妃,她们并不是黄帝的心尖子。这两个孩子也不是像太子那样有各种意义,所以有喜悦,并不浓厚。   当时把跟前的人赏赐了一遍,田蜜问他这两个儿子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还没想好。   “等过年的时候一块儿把名字赏赐下去吧。”连带着八阿哥的名字一起。   四阿哥高高兴兴的祝贺了一遍皇帝,如今各位阿哥的感情还很好,四阿哥这是真心想做一个好哥哥,以为着这几个弟弟和老五老七一样是可以带着随意撒欢,听自己指挥的好弟弟。田蜜忍不住把他的小辫子握在手里拉了拉。   别看你这个时候高高兴兴的,如果要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你将来的那些死对头这会儿已经凑齐了。   尽管都是小宝宝,尽管将来的事情都没发生,不知道命运是不是如设计好的那样走上既定的轨道。田蜜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不是一番寒刺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对头彼此成全了对头。没有八爷党的咄咄逼人,怎么有四爷的宵衣旰食,四爷的魅力就在于他太务实了吧。   四阿哥已经麻木了,可能自己额娘和别人的额娘不一样。别人的额娘特别讨厌宫里面进新人,自己的额娘就不讨厌,而且还经常把这些人叫过来唱小曲儿。别人家的额娘最讨厌其他人生孩子,自家的额娘根本不讨厌,笑的还那么开心。   四阿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自己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还是多开点儿书吧,如果要是这几天把功课落下来了,回头顾师傅问起来了,还是自己的哈哈珠子倒霉。 第35章   田蜜第二天在花厅接待了苏姑娘。   这位苏姑娘全名叫做苏舒, 很容易让人读成叔叔,芳龄二十二,从她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打扮成男孩子跟着舅舅走南闯北了。   据她所说, 她舅舅是一个风流财主, 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美的事物和人,建造了一处不错的院子,收集了满院美丽的姬妾,但是没有一个孩子, 而且一辈子浪荡成性, 只想娶一个才貌双全蕙质兰心的妻子, 可是后来到死都没遇上。据说是才貌双全的有, 蕙质兰心的很难找。   昨天虽然和田蜜两个人聊得挺愉快的, 但是苏姑娘担心碰上骗子,虽然口头上答应和田蜜合作, 但是实际上任何行动包括方案都没有提出来。   今天来到了织造府,看到田蜜确实在织造府走动,而且周围的人对她低眉顺眼,心里面才算是放心了下来了。   但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 旗人动不动就喜欢收门下奴才,苏姑娘担心自己刚出狼窝又掉入虎口, 毕竟自己家财万贯,要是有人把自己变成了他的门下奴才,将自家的钱财侵吞了,到时候自己失了身又丢了钱,那才是叫破天都没地方说理去。   直到田蜜来这里,她心里还在惴惴不安。   “快坐啊,苏姑娘”。   “昨天没有问夫人, 不知道您门上是哪一户?”   “我们背靠王府,您放心。”   “并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么大的钱财来往……我总要知道这银子最后给谁了。”   田蜜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京城裕王府你听过吧,我们家和裕王是近亲。有什么事儿,裕王会出面的。”   皇帝的亲哥哥裕亲王是个老实人,四阿哥对这位伯王的好感度很高,每次见面回来就念叨半天。   田蜜要动用内务府的银子,少不了要跟皇帝说一下是干什么用的,昨天两个人说了半天,皇帝本就不在意这些钱财流向,看田蜜很认真,就让他用裕王府的名义行事,他当时毫不在意的说:“回头这件事儿跟裕亲王说一声,到时候银子抽一成给他。”   田蜜当时觉得自己的脸都在扭曲:你们哥俩关系也太好了吧!事还没办呢,你就决定拿一成银子给你兄弟了?   苏姑娘心中蠢蠢欲动,如果是裕亲王府,这事儿是绝对能做的。这虽然不是铁帽子王府,但是和皇帝的感情好,这比铁帽子都要管用。   田蜜再抛出一个条件,“我们能帮你拿到内务府皇商的名头,京城权贵来找你,十有八九是要占你的财产,我可是真金白银,包括内务府皇商的名头都给你了,你觉得这件事儿能不能做?”   这姑娘一咬牙,“做,我肯定做。”   “这就好说了,好妹妹,你把头伸过来,我跟你说咱们怎么做生意,将来怎么分银子。”   这姑娘听完之后忍不住又把眉头皱了起来,“你这生意那么大,将来一脚踢开我,我可怎么办?”   “那要看你怎么做事了,”田蜜确实打着借鸡生蛋的主意,更多的是看好这个姑娘,“咱们要是相处的好,我干嘛要踢开你呢?别说是跟我一块做生意了,你跟其他人做生意也是这个道理,到时候合则两利败则俱伤,今日你好好想,想要是愿意过两天你再来找我,若是不愿意那也就算了。”   这苏姑娘有些犹豫,“好的,姐姐先等等,妹妹过两天再来拜见。”   等到人走了之后,田蜜眯着眼睛想了想,跟这位苏姑娘的合作看样子只是暂时的,等到把这路子摊开了之后,自己确实可以单干,往后说不定还要面对着江南这些丝绸商人的围剿,但是不管怎么样,也要把第一步走出去。   除了丝绸棉麻,还有茶叶的事情要考虑,田蜜站起来去找皇帝,让他给商号取个好听的名声。   前几天田蜜要求各个剧种在金陵城中轮番唱大戏。目前戏已经排好,为了热闹一些,到时候设两个戏台子,让他们对着唱大戏。   两个戏台子中间隔着一个夫子庙,就算到时候唱对台戏,中间缓冲的余地比较大,想来应该是不会闹起来。田蜜又吩咐到时候在开锣之前,把商号的广告打出去,这叫广而告之。现在江南造势,等商号的资金一到,就能立即开动起来。   康熙冷眼看着田蜜折腾,从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表妹确实有几分远见,到后来觉得她书生意气太浓,天真的以为收拾了内务府拿捏了那些奴才就能闯一闯天下了。到现在看她居然算是把架子搭起来说不定今年年底就有银子进账了。   这一番变化让他觉得太有意思了。   所以这一天吃完饭,他没有跟那些美人们混在一起,反而是溜溜哒哒的到了田蜜这里,看她铺了满桌子的纸,手中拿着毛笔,正在那里冥思苦想。   宫女给他端了茶过来,他吃了一盏茶,又让宫女伺候着自己洗漱完毕,表妹那里还没有收摊儿。   康熙忍不住感慨一声,“天下官员要是你这个样子,何愁不实现天下大同。”   田蜜听了之后,转头看了看他,看他都已经洗漱过了,心想着今天也不会再有什么新鲜点子了,就让青鱼把这些纸收起来。   “看表哥说的,人家出来做官难道不养着一家老小?他们肯定是先把自己喂饱了,再想着别人,有几个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呀。”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啊,让朕发愁的就是这个,既然你那么有主意,表妹快想想,朕到时候用什么法子治一治这些官员。”   田蜜才不管这些事呢,要是这些话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老太太肯定说自己插手前朝事务。“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顶多也只能折腾折腾咱们家的银子,外边的事儿还是您自己想办法吧。”   “表妹别说了这么不当回事,你已经是女中豪杰了。”   他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都没这一句话让田蜜觉得开心。听见这句话之后,田蜜对着铜镜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几乎是前俯后仰。“我也觉得我是一个女中豪杰。”   康熙看她不矜持的模样,笑骂起来,“夸你两句胖,你居然还喘上了。”   或许是因为灯下看美人,也许是江南的水土太养人,在这里呆了几天田蜜的脸色红润起来,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喘气。总之一句话,康熙觉得表妹今天与以往不同,而且他觉得自己对表妹以往的样子忘得差不多了,如果要是有什么印象的话,应该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记忆,他费劲回忆了一下当初表妹在承乾宫的旧事,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忍不住挥了挥手,让宫女都下去,自己走过去在田蜜的肩膀上捏了起来,“辛苦你了,朕今天给你揉揉肩膀。”   “往脖子这边来点,颈椎这里有点不舒服。”   “还学会指使人了。”   “指使你怎么了,表哥就应该对我好点,你说我这么殚精竭虑为的是谁呀?你说我天天抠抠搜搜的是因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你和你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就算是挣了钱,我能吃多少喝多少。   “所以呀,这是家有贤妻。表妹称得上是宜室宜家,还是皇额娘有眼光,早早的说出来让你当儿媳妇。”   田蜜忍不住抬头看看他,这哥们儿是几个意思呀?我拿你当兄弟,你想拿我当老婆吗?   田蜜的表情充满了疑问,康熙这个时候再一次渣男附身,他担心刚才感叹之后表妹和自己掰扯皇后之位。在他的心里,表妹是当之无愧的皇后,甚至早些年皇额娘还在世的时候,就想让她当儿媳妇儿,只是当时鳌拜太猖狂了,不得不在其他辅政大臣家里选皇后对抗鳌拜。但是无论是自己克妻的传闻还是为了太子,皇后之位必须空着。   他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对啦,朕记得扬州那边做通草绒花很不错,到时候咱们去扬州了,你随便买,想买多少买多少。”   “说的真好听,那东西不值钱,一百两银子能买几大车,回去跟后宫的姐妹分分,见者有份,想要多少拿多少。您可真大方,我跟着您来这里干了这么多活,最后就得了一点这样的赏赐,说出去别人信不信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不相信的。表哥你手里有好东西吗?有好东西赏一点,那些绒花什么的就不用了。”   “行行行,下半年带着你去塞外怎么样?这个赏赐好不好?好多人想跟着去,朕都不带她们。”   田蜜打心眼里想去草原上旅行一次,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去过呢,但是听了这话好像是自己占了他什么了不得的便宜一样。“您别说了,这是让我过去干活呢,到时候蒙古各王府的福晋来了,还是我接见她们。这算什么赏赐,我要的是好东西,比如古董金石,玛瑙玉器……”   “给你一套金餐具怎么样?天天拿它吃饭。”   田蜜担金属中毒,自己虽然对金餐具不太了解,但是万一要是中毒了呢?瓷器它不好用吗?赶快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万一有人说我奢侈呢。”   康熙一边给田蜜揉着肩膀,一边在心里面思索,表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关外到关内,皇后的规制就是用金器……当然了,当年先帝故意拿这个和废后起过争执,他那是故意的。说破天去皇后应该用金器的,只不过后来为了表明自己贤惠,大家都在大日子用,平时还是用瓷器。让表妹用金器,已经昭示她虽没有皇后之名,却享受的是皇后之尊,表妹的处世为人也当得起这份尊荣,怎么就不要了?   田蜜等了一会儿,看他光顾着给自己揉肩膀就是不说话,难道这人就这么抠吗?好东西一点都不给。   联想到这人自己有小金库,还有个名字叫内帑,貌似内帑里好东西还不少。田蜜在心里面冷笑一声,哼,不给就不给,等我慢慢的抠出来。   不能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 第36章   从开春算起, 圣驾带着大队人马南下,到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在金陵的时间也不过是十多天而已,前几天接待了在任的官员, 中间几天接见了当地的士绅, 康熙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天去看望致仕老臣。   这种看望是亲自到他们的家里去,田蜜觉得这种作秀的成分更大一些。但是不得不说,能够让皇帝亲自登门也是一种荣耀。如果他们再有一些子侄或者弟子出息那就更好了,这个时候皇帝为了彰显对江南的恩典, 肯定会大加赞扬, 让皇帝亲口夸奖, 将来不管是做名士还是做官, 都有一个好前程。   皇帝亲自登门了, 还要在临走之前颁布赏赐,对于管理内务府掌管着皇家钱袋子的田蜜来说, 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田蜜对内务府的账还是心里有底儿的,如今算一算应该是赤字达到十万白银了。   接下来还要去扬州,从扬州还要回京城, 这一路上动一动就要花钱。田蜜忍不住皱着眉头,难道真的要从国库里面拿银子?   谁敢从国库掏钱谁就要承受百官怒火, 这个雷池田蜜不敢碰一下。   联想到自己的雄心壮志,立志要从皇帝的内帑里掏东西,田蜜忍不住在晚上和皇帝商量。“如今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表哥那里还有多少银子?先拿出来用用,回头有了再给您补上”。   皇帝那里真有钱,这是他从先帝那里继承来的,里面还有不少是蒙古的好东西。田蜜一度怀疑是先帝把舅舅家的黄金装自个的腰包了, 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臆想,所以田蜜也不敢说出来。   “先给你五十万,你也要敲打内务府的奴才伺候好宫里面的老老小小”。   “放心吧表哥。”   “在金陵的时间也不多了,咱们也不能空手回去,你让人采购些东西回去孝敬老祖宗,也给孩子们带一点,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都要一视同仁。”   “不用您说,这些早就采买了,不仅是老人和孩子的,姐妹们的,包括几处王府的都有”。   皇帝点了点头,心下满意。   这种事情一般都有青鱼在一边提醒,如果田蜜太忙,她能吩咐人把事情办好了再回来禀告田蜜。   皇帝走了之后,田蜜忍不住抱着青鱼的腰,“青鱼呀,你真是太好了,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   “看您说的,您是管大事的,这些小事儿奴婢动动嘴就能完成了,何须娘娘操心。而且不是说好了吗,奴婢是要伺候您一辈子的,就跟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一样。”   “还是觉得亏待了你。”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奴婢生来如此,您就不用多说了。那个苏掌柜……您真的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本事她跑到南洋去,只要还在咱们大清国的土地上,她都翻不出浪花”。   田蜜和苏姑娘合作了,给田蜜的感觉,苏姑娘是一个心思比较多的人。田蜜不知道她是为了自保才生了那么多心眼儿,还是本来就精通算计。只不过在这方面一力降百会,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商户,知道一点儿利害关系就知道该怎么选:是贪了那些银子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个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截止到今天田蜜算是达成了来江南的目的。内务府所掌管的只有茶和丝两项,除此之外挣钱的还有盐。盐铁自古都归朝廷所有,田蜜把公私分得特别清楚,所以不管是盐还是铁,自己是一点都不沾,就怕到时候吃不着羊还挨了一顿揍。   这个时候的紫禁城,太皇太后打开一封信,让人把自己的玳瑁水晶镜拿了过来,坐在走廊下面,把信纸远远的拿开,自己戴着眼镜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把眼镜拿下来揉了揉眼睛。   “戴这个东西简直跟受罪似的,眼睛瞪的疼,算了算了,眼花了看不清楚,找个识字的给我读读。”   苏麻喇姑自己有宫女伺候,她的宫女就认字,悄悄的上前把信纸拿到手里看了一遍之后缓缓的念了出来。田蜜不知道这圣驾的队伍里面就有眼睛盯着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已经全部写在信中报告给了太皇太后。   太后听完之后,让苏嘛喇姑把信纸收起来,走廊上只有主仆两个人,太皇太后忍不住叹口气。   “拍着良心说,他们父子两个的皇贵妃都好,我不得不昧良心说她们不好。”   “格格,”苏麻喇姑轻轻地喊了一声,“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您就别想了。”   老太太的年纪大了,这几年最爱做的事就是回忆过去,篇幅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顺治帝。在儿子短暂的一生中母子两爆发了多次争吵,如今想想,当初忍了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太太靠着椅子回想顺治帝的宠妃董鄂氏,“唉,不怪我生气,做额娘的知道儿子为一个女人跟当娘的恨不得变成仇人,谁都烦这种女人。但是这事儿怨不怨她呢?十分的错,福临占了七分,拍着良心说大错不在她身上。福临自己说的,他儿子是荣亲王,如果这样,玄烨常宁他们哥几个是谁的儿子?是从哪儿来的?他做阿玛的糊涂成这样,就有些过分了。”   “格格,别生气了。”   “董鄂氏去了以后,她那雕梁画栋的承乾宫就归佟氏了,佟氏如今也成了皇贵妃。她一言一行做皇后也够格了,只是……她一辈子都做不得皇后。”   说到这里,老太太拍了拍年老侍女的肩膀,“前一段日子我让你把我的那些东西整理出来,你整理了吗?”   “已经让人看着收拾了。”   早些时候太皇太后曾经吩咐过苏麻喇姑,说是年纪大了把东西准备好,该留给皇帝的留给皇帝,该留给太子的留给太子。主仆两个都想的挺开的,那么多故人都去了长生天的怀抱,她们俩活到现在也算有福气了。就是下一刻死了也算是了无遗憾。   就准备提前把遗物归类整齐,到时候要是来不及交代,提前准备好也不至于弥留之际丢三落四。   “当初我姑姑和我姐姐的嫁妆都到了我手里,我们三个的嫁妆再加上这么多年我攒下来的东西,原本是要给玄烨和胤礽他们父子两个分一分的。你等下让人把我们三个的嫁妆抽出来,我若是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就把这三份嫁妆留给佟氏”。   “您这是大恩典呀。”   “什么大恩典!就是不能吃不能喝的金块而已,我和姑姑的还好一些,姐姐那边倒是没留下什么好东西,她是二嫁,科尔沁给她的嫁妆虽有一些布料东珠,但是布料已经腐朽,东珠已经泛黄,拿出来没什么大用处了。这好歹也是前人的东西,一块收拾吧,人家要不要用不用那是人家的事儿,给了也算咱们的心意。”   苏麻喇姑想了想,“您不给太后留一点儿?”   “她那个性子……给她她也留不住,说不定将来还被宜妃德妃生下的阿哥格格哄走了,玄烨在自然会孝敬她,到了胤礽那里也会侍奉她,不缺吃不缺喝的,不必给她留这么多东西。”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儿,“不管如何,皇贵妃这次做的还不错,既然做的不错,就要有赏赐和恩典。让她娘家的人进宫到我跟前来陪我说说话,到时候我看着赏赐他们,咱们也不能亏了佟家的人。”   佟家的两位夫人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进宫了,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妯娌两个到慈宁宫前面的时候,心里是七上八下。虽然有一些小太监想讨好她们,路上说了一些让她们放心的话,但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怎么可能放心。   好巧不巧,在路上遇上了遏必隆的侧福晋,也就是孝昭皇后和钮祜禄贵妃的生母。这位是打着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的名号进宫,目的还是想见见贵妃。   两方就这么遇上了,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遏必隆的侧福晋是皇帝的岳母,佟家的两位夫人是皇帝的舅妈,就算不论这一层关系,佟国维的庶女还嫁给了遏必隆的庶子呢,两家还是亲家,要是几年前遇上了,大家还能亲亲热热的打上几声招呼。现在那真是恨不得对方去死!   佟家恨着对面造谣让自家白白赔了一个姑娘,对面恨着佟家插手钮祜禄家的爵位之争。   两边看见了,各自皮笑肉不笑,这位侧福晋的脸上先是愤恨,接着突然开怀大笑,心想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送进来两个娘娘都不下蛋,“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两位佟太太了,咱们好久没见了吧?您二位是不经常进宫是吧?”   “可不是嘛,自从您家的七爷承袭了爵位,您老人家就不爱出来走动了。”   “爵位都是身外之物,比不上骨肉亲情,哎哟,不跟你们妯娌在这里说话了,我该去给贵妃请安了,她这是头一胎,生的艰难,费了老鼻子劲了,两位见谅啊~”   佟家的两位太太同时被戳了肺管子,气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显摆你们家有皇子外孙了。有什么可显摆的?我们家早晚也有。   佟大太太想着:“家里送来两位娘娘呢,无论如何总要有一个能生下皇子。”   佟二太太想着:“我那冤家小祖宗眼看着就要奔三十了,她那肚子怎么一直没个动静?回去就让科隆多给江南写信,佟家那么多人都在江南伴驾,总有一个能和娘娘说上话的。让他们催催娘娘,再不生,小祖宗你就要老了啊!!!” 第37章   佟家二太太回家之后, 焦虑委屈之下,眼泪忍不住滚珠儿般的掉。佟国维才不管女人伤春悲秋呢,只是看着她难受了大半天了, 何况又是从宫里面回来的, 忍不住赶快问:“太皇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学全?这简直是急死人了,你快说呀。”   难不成皇上想敲打佟家,不方便开口请老太太出动了。   就在他心里面想着这事儿的时候,赫舍里氏赶快擦了擦眼睛, “我今天和嫂子在宫里面见到法喀他额娘了, 那老虔婆一张嘴就把我气死了, 不就是显摆她闺女生了个儿子吗?我当时就想怼回去, 可是想了想自己腰杆儿没那么硬, 我的心里面难受得直掉眼泪。你说咱们娘娘进宫那么长时间了,如今也算得上是最早的那一批人了, 可怎么就……”   “也可能是缘分没到,回头等她回京城了,你去请安的时候把这话再说一说不就行了。”佟国维是不着急,就算大姑娘生不下孩子, 宫里不是还有一个小的吗?姐妹俩总要有一个能生下阿哥的。   赫舍里氏就开始急躁了起来,看着佟国维背着手哼着小曲出去了, 就知道他不在意这种事,毕竟人家有很多闺女,自己却只有一个闺女。   她忍不住把自己儿子科隆多叫了过来,“你赶快给你大哥夸岱写信,就说让他打听打听江南哪个寺庙里面求子灵验,让他陪着你姐姐一块过去。”   科隆多看亲娘的样子,忍不住想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些人就是求神拜佛一辈子也生不下孩子。”但是这话不敢说, 就怕说出来遭老娘殴打。   “行,您等着儿子写好了拿来给您看看。”   看见这混账儿子今天没顶嘴,佟国维的夫人心里面舒心了不少。   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江南,这个时候田蜜已经跟着圣驾到达了扬州,扬州是江南的最后一站,也是最费心思的一个地方。   都说扬州自古繁华,在前明的时候,这个地方就能算得上是全国有名,而且大商贾汇聚于此,养成了这座城市的人对一掷千金的淡然。整个扬州城算得上是铜锣一响,黄金万两。繁荣的经济催生出了灿烂的文化,很多读书人云集于此,除了见见世面感受一下江南繁华之外,在这里诗歌唱和引经据典,肆无忌惮的显示着自己的才华。   很多文化流派都汇聚于此,律诗散文小说戏曲在这里轮番争艳,名家宗师更是不计其数。其文风之盛,路边媳妇的女人就能哼出去一两句古诗,小童就能念得懂招牌匾额,哪怕是一个在酒楼里跑堂的伙计,也能从嘴里蹦出几个成语。   曹寅本人就是个读书人,单论学识而言,在江南也确实是一号人物,他陪着康熙皇帝从金陵来到了扬州,扬州城的众多文人,有的非常有骨气,打死也不去拜满人的皇帝。有的却想得到皇帝的青眼,托关系找门路让曹寅引荐。   凡是求上门来的曹寅通通不拒绝,就这样在扬州留了一天又一天。田蜜前几天还能接待本地富商官绅的妻子,中间几天又让她们引着在周围的山川河流名山寺庙里面闲逛。接着又去看了好几天的大戏,等到忙忙碌碌待了十多天,觉得应该消停下来回京城了,实际上皇帝那里还没结束。   既然还没结束,就想着让四阿哥多见见世面。   江南多文人墨客,夸岱被田蜜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陪着四阿哥出去转转。用田蜜的话来说,小孩子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无论如何都要见见各地的风情。这叫增加见识,小的时候能增加见识,对于将来算得上是受益终身。   夸岱作为一个武夫,自己也闹不明白各地的风情是什么东西。田蜜只好让让他陪着四阿哥见识见识江南的文风鼎盛。结果这莽夫就带着四阿哥去了各类书局。   书局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有一些确实是文会,一些人在江边酒楼或者一些开阔的地方高谈阔论。四阿哥虽然穿着平凡,但是身后跟了几个壮汉,睁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大家,有好为人师的就不深究他的身份,教导他几句。   可有的书局就让人特别难受了,一群读书人一个个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邀请了一群“校书”品评一些时下流行的文章,中间再唱几首西江月,让四阿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迷蒙大眼,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当到这种时候,夸岱不顾尊卑一把抱着四阿哥拔腿就跑,“别看了别看了,要是让娘娘知道,回头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心里面忍不住骂:江南这些读书人都弄的什么玩意儿啊?和窑姐调笑就调笑呗,还要一群人过来,装模作样在那里吟诗弄赋,呸!!!   夸岱扛着四阿哥直接到了侍卫班房,刚把人放下听见人家说有京城给自己送来的信,就再也不管四阿哥了。   四阿哥对这边的侍卫大部分都认识,大家见他客客气气的,争先过来请安。四阿哥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着重观察两红旗出身的侍卫们,因为他听见额娘和皇阿玛曾经悄悄的商量过,说是将来要让自己掌握两红旗之一,说不定自己将来娶了媳妇儿就能成掌旗王爷了。   这些侍卫们也确实想巴结小主子,把他们珍藏的牛肉干拿出来,哄着他在这里吃了一个肚圆。   而夸岱看了信之后,只觉得如遭雷劈。   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对呀,四阿哥是德妃那女人生的呀,跟我们佟家没关系。   实在是这几天天天出去,四阿哥一口一个舅舅叫着,把自己叫的飘飘然,觉得这果然是自己的大外甥,与自己脾气相合。   唉~~~四阿哥怎么就不是娘娘生的呢?   等到他满腹心事的把四阿哥送回园子的时候,趁着青鱼来接四阿哥把她拉到一边说了两句话。   “我这两天出去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灵验的送子娘娘,你也在娘娘旁边敲敲边鼓,让她过两天出门了去拜拜菩萨。”   夸岱的话就是佟家的意思,青鱼虽然是田蜜的宫女,却是从佟家跟着一块儿进宫的,免不了就把这事放在心上,等到晚上田蜜和四阿哥吃完饭闲着没事了,青鱼才吱吱呜呜的把话说了。   田蜜听了之后也觉得无语。“这事怪我吗?两口子没孩子不能把错全部归结到女方啊!”   青鱼想说您赶快住嘴吧,难不成这事要怪到皇上身上,皇上又不是没儿女。宫里面现在已经排到十阿哥了,您可是一个亲生的都没有,这事不怪你怪谁呀?   田蜜本来就打定了主意不生孩子,既然不生孩子就别去麻烦送子娘娘了。   何况如果自己有了这方面的行动,可能会给四阿哥还有皇帝传递一个错误的信号。再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有些不值当了。   “不去不去,回头要是我大哥再问起来,你就说我最近几天不舒服,我嗓子疼我喘不上气儿,我要在家里面歇着。”   反正这会儿也没人,青鱼就直接问了,“您是不是觉得怀孕生子太受罪了?所以不愿意生孩子。”   “谁说的?只是我一身痨病,确实不适合生孩子,这种活还是留给佟贵人吧”,如果皇帝愿意让佟家有一个外孙,她肯定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如果不愿意,拜再多的送子娘娘喝再多的药想再多的法子也没用。   这种催生的压力真的让田蜜猝不及防,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的社会地位高一些,就算是有些话娘家的人也不能直接当着自己的面说,顶多是劝自己对这件事多上点心,田蜜有信心有能力能承受得了这种压力。   为了躲避夸岱,田蜜这一段时间是窝在房间里根本不出门。而康熙总算是把自己的事儿给办完了,江南这些臣子是求他千万别走,再多住一段时间,用这些人的话来说:“让奴才等多孝敬一段时间……”   但是大事那么多,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要想离开这里,必须要有银子,康熙就因为这件事儿来找田蜜。   田蜜最近几天在床上装病,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看。他进来的时候田蜜没发现,正对着这本话本笑的咯咯咯咯……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就是村言俚语,表哥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你留恋江南美景就不想回京城去吗?”   这是想回銮了。   “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表哥说一声咱们就能回去了。就是曹家送来的这几个美女怎么处置,还请表哥给个安排。是按照宫女还是答应的资格给他们安排马车?还是……”   “用不着带回去,交给曹嬷嬷,她知道该怎么处置。”   “不带走?”   “你这也太贤惠了,带她们回去干嘛?既不是秀女,又非官宦之女,若是充作宫女又不懂得规矩,所以还是别带走了,留在江南吧。”   田蜜就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嗓子里似乎被塞了一团乱麻,说不出来吐不出去太难受。   就算自己这会儿如圣母一般,非要将他们带回去给一个名分。难道宫里就是好呆的?说不定到时候进了宫就香消玉损。   算了算了,这种事和自己无关。田蜜翻身又躺了回去,把刚才的话本摊开自己接着读。   皇帝看着田蜜不搭理自己了,扭头跟着一块躺下去,把田蜜拥进怀里,用手肘支着自己的脑袋。“先别翻,这一页朕还没看完呢,这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说是不是?” 第38章   来的时候是春天, 走的时候就是夏天了。   京城里面特别热,热的就像蒸笼一样。越是往北,田蜜的心里越不痛快,再加上长时间赶路, 在路上又得不到很好的照顾, 她的身体在别人看来已经是虚弱至极, 所以不出意外又病倒了。   四阿哥就整日在田蜜跟前奉汤奉药, 除了苦夏之外,因为喝药被败坏了胃口,以至于田蜜每天只吃一点东西,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且瘦的皮包骨头。   本来夸岱在刚开始上路的时候就催着田蜜找机会出去拜一拜菩萨求一求送子观音娘娘。结果看到田蜜这个模样, 再加上圣驾南巡,队伍里有不少人对皇贵妃的身体摇头叹息, 夸岱也不敢再提送子观音的事了, 反而自己逢庙就拜。不管是道教的还是佛教的,凡是生灵他通通求了一遍,求他们保佑娘娘长命百岁。   田蜜知道之后既苦恼又好笑,用四阿哥的话来说舅舅也是一片好心, 所以甜蜜还是特别感动的。   就算如此黄帝也只不过是稍微晃缓了一点赶路的速度,担心赶路太急田蜜的病情在路上恶化了,但是圣驾没有停,仍然是一路向北。就这样到了农历的六月份,眼看就要进三伏了,一群人才回到了京城。   走的时候穿的还是棉衣,回来的时候全部换成了单衣。这一趟出去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田蜜算了算前前后后足有□□十万两之多。   回到京城之后根本没有进宫,一群人直接到了畅春园, 太皇太后免了田蜜的请安,让佟家的女人进来看望田蜜。   田蜜当时挣扎着起来接见了伯母和额娘,两个中老年妇女看她这模样,当时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娘娘这是瘦脱相了。”   赫舍里氏想哭出来,却又顾及着这是皇上的园子,根本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下,最后又憋回去了。   这次也不敢提生孩子的事了,皇贵妃的身子如今看来也不适合生孩子。妯娌两个离开的时候,反复交代宫女一定要照顾好田蜜,又交代田蜜别的事先不管,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   田蜜让青鱼把他们送走,等到看不见他们两个的背影了,脸色止不住的有些白。   她们俩刚才透露了一个消息,皇帝想要在明年征讨葛尔丹。佟家有两个领兵的大将,再加上本来就是在战场上发迹的,所以这一场战争是必须参加的。   田蜜因为这一件事儿弄得坐立不安,他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自己上辈子,让自己赶快到书店去买一本清史稿,先把所有的大事都看一看。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田蜜觉得自己心跳的特别快,快到自己的身体不能承受,捂着心口躺了下去。   宫女们小心伺候,看田蜜这个时候面色雪白,捂着心口赶快问她:“娘娘这是哪里不舒坦?要不要叫太医?”   青鱼回来之后看见田蜜的脸色,直接把守着的这几个宫女骂了一通,让她们赶快把太医请回来,太医来了之后只说是受惊过度。在平时吃的药之外又加了一碗药,田蜜一天要喝九大碗药。   这真的是把药当饭吃了,太医那边也不敢隐藏,赶快把田蜜的脉案交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下午就来看望田蜜。   “何事惊慌?”   田蜜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额娘刚才跟我说,明年我阿玛和伯父都要出征。还说您要御驾亲征。”说到这里,田蜜忍不住抱着他的腰,“刀剑无眼,这种事儿还是让别人去吧,您在京城里呆着在后方运筹帷幄,这不比御驾亲征强?”   康熙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用手摸着田蜜的脑袋,“一把年纪了,当了那么久的额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说这样的话。朕是天子,难不成要窝在紫禁城里?放心吧,那么多侍卫那么多大军,朕不会有事儿的。所以秋季到塞外会盟的事情必须慎重对待。本来回来的时候看着你身子骨不好,想着不让你去了,但是朕思来想去,又和太皇太后商量了一下,除了你别人去都不合适,而且宫中这几个妃子也没有你有觉悟。蒙古人咱们是要拉拢的,以前咱们还互为盟友互相结盟,但是如今咱们地位隐隐高于他们一头,这中间的尺度是要把握好,既不丢了咱们满人的脸面,又要让他心甘情愿为咱们所用。所以这种事儿还必须你和朕一块去办。”   田蜜点了点头,情绪不高,再加上病了,惊吓过后就发现浑身肌肉酸软无力,趴在他怀里,一点儿精神都提不起来。   皇帝搂着她的腰,把她的额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从她的背后双手绕过去,在怀里搂了一下。“以为回到京城能让你的病情好转一些,没想到瘦成这个样子了。”   田蜜只能说自己吃不下。   “这也不是办法呀,吃不下饭,好人就能被拖成病患了。”   所以一声令下,让御膳房那边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做一些顺口的东西让皇贵妃吃下去。   田蜜心里面想着:这大概是看着自己有用,所以要精心照顾。   但是满宫后妃不是这么想,这一次园子里的建筑大部分都已经修缮完毕,宫里面的嫔妃大部分都出来了。   回春墅虽然地方够大,这一次一下子挤进来了五位高位的妃子。中间仍然住着贵妃,宜妃不得不和惠妃拼地方住。德妃要和荣妃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听说了御膳房里领了皇上的旨意,要特别照顾皇贵妃的口味,各自都跟喝了一壶老陈醋一样,但是又不敢在明面上说,私下里只能在自己的宫女跟前抱怨几句。   对于她们五个来说,皇贵妃一个人住在凝春堂。听说那个地方天天熬药,把好好的地方弄得药气扑鼻,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如果跟自己分享房子的人病的挪回宫里了,那才是值得盼望的事情。   这里面除了贵妃住的稍微舒服一点之外,其他4个人都是满腹怨气。   宜妃觉得自己的地方偏偏非要分出去给一个人住。惠妃觉得宜妃养的九阿哥天天哭哭啼啼的,一天都没安静过。再加上大阿哥年纪大了,自己和宜妃挤在一起,大阿哥就不方便来给自己请安。   眼看着儿子就是要娶儿媳妇了,往后说不定就要早早的搬出去了,想要抓紧和儿子相处的惠妃满腹怨气。比他更有怨气的是荣妃,荣妃别看嘴上不说,心里面对对门的德妃埋怨的要死。   而且荣妃私下里面觉着德妃可能有点不正常,虽然天天说自己偏头疼在屋子里面养病,但是经常从房间里面传出来一阵很瘆人的笑声。德妃自己的宫女都不敢离她太近。这一天半夜三更荣妃醒过来,听见对面德妃的房间德妃娇柔的说:“皇上来了……”   荣妃吓得当时就醒过来了,一脚把睡在脚踏上的宫女踢醒,“没用的东西,皇上来了你都不知道说一声。”   说完之后赶快起床,心里面想着德妃早成这个样子了,这么久来皇上都没有多问一句,今天怎么到对门去了?肯定是皇上来看自己的被德妃那不要脸的拉到自己的房中了。   心里面恨不得把德妃的肉咬一块下来,但还是赶快装扮了打开门悄悄的来到德妃门前。   门里面的德妃仍然跟撒娇一般的喊着,“皇上~”。   但是屋子里面没有人回应,应该说没有第2个人。   荣妃心里面在想,到底有人还是没有人?要是皇上真在那里,自己猛然进去,恐怕有些不妥当。   但是要是屋子里面没人……德妃这下应该是疯了吧?   她赶快捂着嘴,要是德妃疯了,自己岂不是要跟一个疯子住对面。听说去年黄常在就是被德妃打死的,后来推了一个宫女出来顶罪,要真是疯了,那打人的时候肯定神志不清,自己和她住的这么近……那岂不是也容易性命不保,像这样的日子——夜深人静没人在自己跟前,这疯婆子要是冲到自己的屋子里来……   光想想就能吓死人。   想到这里荣妃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她清了清嗓子,在走廊里面缓缓的叫了一声,“皇上?”   要是皇上真在这里自己了不得也是冲撞之罪,德妃生气不生气的不要紧,荣妃不放在心上。要是皇上不在这里,那德妃肯定是疯了。   就在荣妃喊了一句之后,屋子里面德妃的声音顿时变得紧张又尖利,“皇上别走。”   这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   荣妃和自己的宫女面面相觑,然后怂了,两个人悄悄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之后荣妃还觉得有点不安全,和宫女一块把屋子里面的桌子挪到了房门前面,顶在门上。   “娘娘,这事明天一早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时候说一说吧”。   荣妃摇了摇头,“皇贵妃就是一个病秧子,这会儿什么事都不管,也指望不上她,明天我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请太皇太后管管。”   两个人一晚上没睡,睁眼到天亮,天刚亮荣妃就赶快换了衣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天一亮就起床,和来这里请安的太后吃完饭聊天。   等到红日初升光芒照遍大地,正是凉风习习的时候,老人家心情正好,想要带着宫女太监到湖边溜达溜达,吹吹风散散心,偏巧荣妃这个时候来了。   “既然碰上了一块出门溜达溜达吧。”老太太让荣妃扶着自己的另外一条胳膊,带着人在堤坝上边走边吹凉风,荣妃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有件事儿臣妾不知道该讲不该讲。”一般这样的话说出来,那就是很想很想讲出来。见过了风风雨雨的老太太就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你要是愿意说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愿意说何必吊人胃口!   人老成精的老太太也只是用眼神瞟了她一下,“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荣妃一句话被顶了回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这可怎么办? 第39章   荣妃可不敢跟老太太顶嘴, 连一点儿不满的情绪都不能露出来。而且很明显太皇太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要是放在平时荣妃肯定会知情识趣的不再提这件事儿了,只是她想起昨天晚上德妃那癫狂的样子,觉得要是再不提还要被迫和这疯婆娘做邻居,说不定今天晚上德妃就能打死自己。   黄常在前车之鉴犹在, 自己要是再步了这个后尘……自己和那小常在不一样, 还有儿子女儿要照顾。眼看着女儿就要出嫁, 儿子就要娶妻生子, 自己马上就要有大孙子了。多年的媳妇儿总算是熬成婆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在这关头要是真的一命呜呼了,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瞑目。   想到这里她赶快用手帕捂着脸把脸一抹, 做出十分悲痛的样子,一下子跪下来抱着老太太的腿。   “老祖宗这也是没办法了……”, 哭哭啼啼的哭了出来。   大早上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但是老太太绝对能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向后挥了挥手,跟着的宫女太监麻溜的退了。   “说吧,到底怎么了?”   荣妃听着头上传来的声音不含感情, 仿佛是话里面掺着冰,自己被这话激的浑身抖了两下。“老祖宗,德妃她疯了!”   “怎么疯了呀?”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听见荣妃这么说,老太太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大事儿就好。随后又生起气来,荣妃也是这宫里面的老人了,怎么到现在还傻乎乎的?   老太太这个时候居高临下的看着荣妃,想了想荣妃这些年的做派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就是一个糊涂的,后宫的事情你们嫔妃之间自己解决, 解决不了去找皇贵妃。找自己这老婆子干什么?自己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天天给孙子的后宫断是非?   荣妃已经不知道老太太开始嫌弃她了,把自己昨天的经历缓缓的讲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之后原地站着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荣妃可能是癔症了。“德妃有没有疯掉……伺候她的那些宫女太监能不知道?他们不来报告你是怎么撞见的?”   “老祖宗,他们哪敢报告这种事情啊,他们要是报告了。这些人少不得也要被派去伺候德妃这个疯婆子,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哪能再回去受罪……”   荣妃想起德妃那样子,就忍不住大倒苦水,把自己的推断全部说了出来,满心希望老太太能给自己做主,但是太皇太后听了之后低着头看着她的发顶,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生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这后宫里面的女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先帝后宫的女人个个规规矩矩的,就算是有心思也藏的很严。当年我们在盛京的时候,爷们儿们在外边儿征战,我们要在后面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安抚群臣。再往前那一代,阿巴亥大妃……”   阿巴亥是个悲剧,当时她给后妃们争取了从宫室走上殿堂的机会,满蒙各部族出身的福晋因此参与到权利争夺中,对这位大妃印象深刻的太皇太后对她算得上是佩服几分的。   虽然太皇太后痛恨后宫女子参与到权利之争中,后宫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铁牌子也是她让立起来的,但是,她更烦没本事还瞎蹦跶的。这不叫聪明,这叫抖机灵,而且还这么招人烦。   但是荣妃却没有听出来,她以为太皇太后是嫌弃德妃如此行事丢了后宫嫔妃的体面。   “老祖宗,她出身卑贱,是个上不了台面儿的奴才秧子,怎么能跟前面几代祖宗比?”   跟这种糊涂人说不明白,老太太直接转头招来了一个宫女,让她把德妃叫过来。   德妃来得很快,脸上轻施脂粉,因为不经常出来走动,也没有被太阳照晒到,所以皮肤显得白嫩无暇。   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大大方方跪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德妃,看她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低头敛眉一副温顺的模样。   要说德妃心思比较多,老太太是相信的,但是要说她疯了,这一会儿真的没看出来。想到这里她转头看了看荣妃,手中端着一盏茶,不轻不重的吹了吹茶水,“德妃,荣妃说你昨天睡得不好,有这事儿吗?”   德妃十分温顺的跪在地上先磕了一个头再回话,“让老祖宗挂心了,也让荣妃姐姐费心了,臣妾这几天因为偏头疼晚上睡得比较晚。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睡得倒是挺踏实的。”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大上午顶着大太阳把人叫了过来,老太太也有些于心不忍,让人赏赐给她了一些药材,又让德妃退下去了。德妃自始至终没有抬头,模样恭顺,态度谦卑。   德妃走了之后,老太太又让人把荣妃叫起来,“你刚才也看见了,你觉得她疯了没有?”   从外表看,德妃没有任何疯了的迹象,但是荣妃昨天听到的又不是假的,荣妃这个时候在想,昨天是德妃这贱人摆了自己一道还是说她真的被自己撞上疯疯癫癫了。   面对着老太太的询问,这个时候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老太太眼见为实,觉得没心思再陪她们几个闹下去了,回了挥手让荣妃退下。   荣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慢慢悠悠地扶着宫女的手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但是先她一步回到房间的德妃却哼了一声。   在宫女端着洗脸水出去之后,她手中捧着一盏茶,对着窗外的景色冷哼哼的说了一句,“贱人……都是贱人。”   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外边儿有男童的声音,大呼小叫的从外边儿传了过来。   这声音从外边儿一路响着到了院子里,“额娘额娘……快让儿子喝水,儿子渴的嗓子都冒烟了。”   声音响的地方就在自己去年先住的那一片地方,德妃飞快的扔了自己手中的茶盏,站起来扑在窗户上向外看,就看到一个穿着枣红色衣袍的小男孩跑进了自己去年住过的院子。   “小六,额娘的小六……”   德妃的两只手死死的抓着窗格,眼睛冷冷的注视着那里。没过一会儿,穿着枣红色衣服的小孩子手中牵了一个穿着草绿色袍子的小男孩儿跑到了院子里玩耍。   院子里面宫女太监顿时多了,大家围着他们,阿哥阿哥的叫了起来。   玉瓜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看到德妃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窗外了,她刚从院子里过来,知道院子里有什么热闹,忍不住劝她别看了。那热闹是人家的热闹,跟这位娘娘又没关系,眼巴巴的瞧着有什么意思?   “娘娘,那是五阿哥带着八阿哥玩儿呢,您快回来喝口茶水吧。”   德妃瞪着一双眼睛看见五阿哥抱着八阿哥出去了,是了,小六不在了。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五阿哥抱着白白嫩嫩的八阿哥一路小跑,后边的不少奴才让他跑慢点儿,别摔着小阿哥了,他兴奋的停不下来,“大哥三哥四哥七弟,快看谁来了。”   大哥还端的住,三阿哥也就是回头看了看,在亭子里面玩耍的四阿哥和七阿哥已经跑过来了。   这位不经常见面儿的八阿哥长得白白嫩嫩的,腮帮子上都是肉小,胳膊跟藕节一样。如今一岁多了,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兄弟几个蹲下来逗他。   “叫哥哥,会叫了就带着你玩儿,不会叫把你扔下去喂鱼。”   这家伙跟个小傻子似的对着大家哈哈哈哈的笑,笑着还流口水。   大阿哥看了一眼就觉得没趣,扭头走了。三阿哥也觉得自己大了,说是要回去接着读书。   四阿哥想了想,想跟着弟弟一块儿玩儿也想读书,在那里纠结。只有七阿哥和五阿哥玩心大起,轮流抱着他。   就这样兄弟几个在亭子里面闹了一下午,晚上吃饭的时候四阿哥在田蜜面前还说呢,“老五说跟我是挨肩的兄弟,老七就说他跟老八是挨肩的兄弟。可惜就可惜在老八的年龄太小,根本没法跟着兄弟们一块玩。说不定将来我和老五老七关系好,老八和老九老十关系不错。”   田蜜听完之后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他,心想你小子分析的还挺不错的呀。将来老八老九老十就捆在一起,把你气的暴跳如雷又没办法。   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田蜜只能伸出手在他的脑门上揉了揉,一切都在无言中,个中滋味只能让四阿哥自己去体会。   四阿哥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自然体会不了将来那愁苦的味道。所以陪着田蜜把饭吃完之后,高高兴兴地回自己院子里去了。田蜜也让人收拾了东西关了门窗,准备今天早点儿睡觉。   八阿哥今天跟着哥哥们玩儿了半天,兴奋得不得了,晚上不想睡觉。她生母卫贵人在一边儿盯着。宫里的规矩,她这样出身和地位的嫔妃是没办法养孩子的,哪怕能天天见面,也不能上手抱着哄着。   八阿哥的养母惠妃正在吃西瓜,看到八阿哥张着小嘴儿想来吃,让乳母拿着小银勺子弄了一点儿瓜瓤让他舔舔。   八阿哥啊呜一口吞了下去,张着小嘴还想吃,惠妃高兴的让人再喂一点,跟卫贵人说:“看见没有,咱们阿哥胃口好着呢,不跟隔壁那个似的,挑食不吃奶,看他现在又黄又瘦的成什么样子了。”   隔壁的小婴儿九阿哥天天闹,还经常吐奶,宜妃因为照顾儿子好久没有出来闹幺蛾子了。   惠妃说话就是这样,喜欢拉一家踩一家,卫贵人也习惯了,在旁边陪笑了几声。   惠妃看她呆闷的样子心里面儿忍不住生气,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你要是和宜妃那样能说会道也不至于现在失宠了。   想到这里,惠妃也没有前几年那么急躁了,毕竟自己也算是一把年纪了,儿子也要娶儿媳妇儿了,这个时候要是在宫里面指挥着钟粹宫的年轻贵人和别人争风吃醋,少不了要让人家说一句不自重。把怀里这个小东西养大了,自己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想到这里心中就豁然开朗,让乳母把八阿哥放到卫贵人的怀里,“快给他揉揉肚子,吃了两小块瓜,晚上别积食了。”   说是两小块瓜,实际上也就是两个指肚那么大,卫贵人感激的差点落泪,自己日日在惠妃面前奉承,不就是想跟儿子多待一会儿吗?   他忍不住把胖乎乎的八阿哥抱在怀里,在他的小肚子上面轻轻揉着,八阿哥躺在她怀里,母子两个四目相对,八阿哥罕见的露出带牙龈的微笑,仿佛知道这是生母,全心全意依赖着抱自己的那个人。母子之间血缘的力量如此强大,卫贵人觉得一切都值了。   用了半晚上时间体会母子之间温情脉脉,看着夜深了,乳母要抱着八阿哥回去睡觉,忍不住伸手,“卫主子,把阿哥给奴婢吧,夜深了,这个时候阿哥也该睡了。”   卫贵人轻轻的把怀里的儿子递了出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恭敬的伺候惠妃洗漱休息,惠妃刚把手伸出去搭在她的胳膊上站起来,就听见北边儿突然有一声惨叫,吓得惠妃猛的站起来差点摔倒。   这个时候,在这一片儿别墅里面的三个小阿哥同时哭了起来,住在中间贵妃房里的十阿哥和住在南边儿宜妃房里的九阿哥,惠妃房里的八阿哥,这三个小兄弟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   抱着八阿哥的乳母赶快过来,“刚才那一声嚎的太响,把咱们阿哥吓着了。”   实在是这孩子刚刚闭上眼睛正在浅眠的时候被这一声尖叫给吓醒了,浑身发抖张开嘴嚎叫哭泣,乳母只能抱着哄着,几个乳母围着小阿哥,有的抱着他一颠一颠的,有的轻轻拍着他,有的嘴里还哼哼着小曲儿……   惠妃气的一跺脚,“让奴才们在这里照顾着小阿哥,咱们出去看看谁大半夜不睡在那里乱嚎丧。”   惠妃这边儿一出门儿,顶头碰上了宜妃,宜妃的一张脸气的都要扭曲了,“好不容易把九阿哥那小祖宗哄睡着,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在那里乱叫乱嚎。”   惠妃同仇敌忾,“我们八阿哥也是,如今吓得还在那哭呢。”   “我们九阿哥也是,照顾她的嬷嬷说了,明天要抱到寺里请高僧叫叫魂儿才行。”   卫贵人罕见的生气了,她还记得以前听那些老宫女们说过,孩子的眼睛干净,八字儿较,在没有长大之前很难养住,要是这一次被吓的丢了魂魄可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宜妃和生气的惠妃已经来到院子里了,略微胆小的贵妃也出来了,贵妃这里拿到了消息。   “是荣妃和德妃那一边儿屋子里面发出来的声音,咱们一块儿过去问问看,到底那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三个妃子闯进去之后发现这里的气氛特别怪。德妃就站在荣妃的门口面上十分关切,看到三个人带着宫女太监进来之后赶快迎了上来。   “几位姐姐来了,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荣妃姐姐突然叫起来……”   对于三个妃子来说,罪魁祸首找到了,德妃不会进屋子,她们三个可不客气一起进去,看见荣妃窝在床上吓得不轻。   “呦,荣妃姐姐这是做梦了。”宜妃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没想到姐姐好嗓门,声音喊的那么大,我们住在边儿上的都听见了。”   荣妃吓得不轻,如今看上去还有一些经惊惧不安,她的宫女在一边搂着她,要是放在以前荣妃这个时候好歹说几句软话,这一会儿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位妃子看了之后都觉得没意思,气势汹汹的来了,看到闹事儿的人这个样子,他们如果还要接着追究,那就显得有点儿得理不饶人了。   于是三个人看着荣妃的样子免不了又交代荣妃的宫女照顾好他她,随后几个人回各自的房间去了。   田蜜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已经吃过早饭之后了。   宜妃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她特意跑过来邀请田蜜一块儿和她抱着九阿哥到园子里的寺庙里给九阿哥叫魂。   田蜜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碰见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没说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低头看了看还在襁褓里边儿的九阿哥。九阿哥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但是看上去是十分不安,睡觉的时候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或者挣扎一下。   难不成这么小的小孩子都已经做梦了吗?田蜜看她睡得不安生就把小襁褓给他盖了起来。   “不是说昨天老八和老十也被吓着了吗?那两位阿哥呢?”   “今天一早天刚刚亮,咱们贵妃娘娘就抱着她宝贝儿子去了。惠妃是不急,当时架不住卫贵人急啊,在我们还没收拾好的时候,抱着八阿哥一阵风走了。这不就留下我们老九招人嫌,跟着他额娘最后出门。”   你要是着急,你这个时候赶快去啊,田蜜弄不明白她为什么慢慢悠悠的来找自己。   “非要让本宫跟着你一块儿去啊,你要是想告状,本宫已经知道了,待会儿就叫荣妃过来,我要好好的说说她才行。到时候再让她给你们三个赔个礼,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吧。”   “她们两位已经抱着孩子过去了,就算是有高僧,恐怕也要先紧着他们两位,所以我们老九是排在最后了。”宜妃说完,悄悄的告诉田蜜,“臣妾瞧着荣妃姐姐昨天确实被吓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今天一早她闺女过来了。母女俩关起门在房间里说话呢,您要是想把她叫过来教训几句。要让她闺女走了之后才能叫她,毕竟格格年纪大了脸皮薄,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儿骂她额娘啊。”   荣妃生的这位格格是皇帝实际上的长女,虽然皇帝还养了弟弟的女儿在宫中,但是这位格格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平时养的比较娇气,处处神采飞扬。   最近一段时间,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帝对这位格格都高看一眼,因为她到了适婚年龄。根据先帝“北不断亲”的遗志,也为了进一步控制蒙古草原上的各部落,这位格格是绝对要嫁入蒙古的,今年秋季在塞外就要给她选一位合适的夫婿,说不定明年就要成亲。如今在畅春园的各位大佬眼中被高看一眼,后宫娘娘等闲不去招惹她。   对田蜜来说,和这个格格打交道真是额外的麻烦。   “行了,赶快抱上你儿子,咱们一块儿过去吧,要是去的晚了太阳太晒,你儿子到时候热的受不了。”   宜妃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两个人乘了两顶小轿来到了寺庙门口。   十阿哥这边儿已经结束了,八阿哥那边正在进行中。   田蜜不想去围观什么迷信活动,就忍不住去看看十阿哥。这小胖子出生的时候田蜜没见过,过满月的时候田蜜也没见过,因为天热了也不能抱孩子出来来回跑。这一次是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儿,田蜜看到他胖乎乎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抱一抱。   “这是咱们十阿哥吧,长得可真好,本宫能抱一抱吗?”田蜜说完之后,心想贵妃应该不会拒绝自己才是,赶快把自己手指上的指套戒指取了下来,满心等着抱一抱香香软软的小宝宝,可是贵妃却下意识的把怀中的儿子抱紧。   “娘娘,这小东西闹人的很,就不劳动您了。”   田蜜心想难不成自己被嫌弃了?   钮钴禄贵妃却想两家早就撕破脸了,这个时候抱自己的儿子绝对没安好心。自己不主动找事儿已经够给她面子了,她要是想把自己的儿子怎么样,到时候大家少不了要鱼死网破!   田蜜可不知道她心里边儿的想法,想着大概自己真的被嫌弃了,也就尴尬的笑了两声。   惠妃这个时候带着卫贵人母子出来,八阿哥已经睡着了。惠妃看见田蜜坐在这儿笑了一声,“还是咱们这几位阿哥有福气,竟能劳动皇贵妃娘娘亲自过来,娘娘您等等,等八阿哥这臭小子睡醒了让他给您谢恩。”   田蜜摆了摆手,“我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长辈,听说他们被惊着了过来,特意看一眼。”   田蜜刚说完,惠妃的两只眼睛顿时弥漫起一股水雾,“娘娘,这件事儿您可要给我们做主才行啊。” 第40章   惠妃眼泪说流就流, 擦眼泪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贵妃,心想贵妃这会儿干什么呢?有这么好的机会告状,大家都是苦主,怎么让自己一个人冲锋在前?   转念一想, 贵妃自从她兄弟丢了公爵之位, 到现在变得不爱出头了。惠妃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你现在这幅尊荣又不是你兄弟给你的, 有什么不敢说话的。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一件小事儿,贵妃不愿意出头也就罢了,惠妃心里看不起她,觉得这人烂泥糊不上墙, 白瞎了这么好的出身,跟她姐姐比起来就差的远了。   田蜜看着惠妃一番唱念做打,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别说了。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回头我就叫荣妃过来,我和她说道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孩子这会儿也没事了,你们不许再拿着这事儿翻来覆去的讲了。”   等到下午吃过午饭,大家都熬不住午睡了,荣妃战战兢兢的来找田蜜了。   田蜜等她等的打瞌睡,忍不住用团扇捂着自己的脸,两只眼睛都不想睁开。“来了呀,坐下吧。 ”   “谢娘娘。”   荣妃坐下去就不说话了,她的年龄比田蜜都大,田蜜也没心思给她做知心姐姐问她昨天夜里怎么了, 到底是做噩梦了还是存心要跟那几位过不去。   “昨天晚上你嚎那一嗓子声音太大,把三个孩子吓的今天都跟缩脖子的鹌鹑一样。你也体谅体谅她们,你也是养过孩子的,知道当娘的心里都是什么滋味。你们住的也近,这样吧,你回头置办下一桌饭菜,把她们叫过来。你们姐妹几个碰一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听娘娘的吩咐。”这事儿荣妃答应的特别利索,她答应完之后又带着期盼看着田蜜。“娘娘,您也知道二格格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我这心里不舍得她,养了这么大,嫁出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年到头我们母女俩也见不了几面……”   说到动情处又哭了起来,她的宫女在她背后拉了拉她的衣服,这是话题跑偏了提醒她。   她才突然想起什么事儿一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娘娘,求你个恩典,臣妾想跟格格住一块儿,看在我们母女俩如此一番情真意切,求您应允了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田蜜手中摇着团扇,格格们都有格格们的住处,居住条件比这些嫔妃们要好,尽管在康熙的心目当中这些女儿们不如儿子有用,但是对自己的这些女儿也是放在心上的,好地方自然先紧着安排孩子们。   “行吧,你就替本宫照顾各位格格吧。让你住过去不单单是让你享受天伦之乐,你也要把长辈的架子撑起来。她们小姐妹要是有了口角斗气磨嘴,你可要公正的把事儿给处理了,要让我知道你拉偏架挑事儿,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实在是这群小公主们事儿太多,不同的母亲生下的不同的女儿,她们仿佛从母亲那里把宫里面的恩怨情仇一下子继承了过来。看某个姐妹不顺眼,看某个姐妹有了某某东西自己没有心里面儿妒忌,就她们小姐妹这么近的血缘关系,就能整出一个弱化版的宫斗出来。   但是皇帝对她们这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上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觉得格格们都是省心省力的小姑娘。所以一旦有事儿之后,都要找田蜜给他们断官司,田蜜觉得自己这一年光和这些公主打交道就能知道她们刁蛮任性起来有多不讲理。   最刁蛮任性的还属于荣妃生的这个格格,她那双眼睛能分辨出来宫里面儿这些女人谁得宠谁不得宠,她现在已经不满足和妹妹们斗气了,早几年就开始欺负那些不得宠的小嫔妃。把这些不得宠的答应常在们当成宫女使唤,让她们替自己摘花弄草捡佛豆弄珠子……她身边的那几个宫女也有样学样,使唤起这些低等级宫妇们一个都不手软。   想到这里田蜜忍不住又告诫荣妃,“我现在跟你说,你要记在心里,马上格格都要嫁出去了,姑娘家家的脾气硬一点虽然好,但是也要知道轻重,有些地方该插手,有些地方不该插手。你现在就该好好的教导教导她。我怎么听说前几天她罚两个常在在太阳下面跪了一下午,就因为人家见了面儿没赶快给她请安。你当娘的过去了好好的掰掰她的性子,告诉你,要是你自己不舍得下手,到时候本宫亲自动手。”   一说起女儿荣妃一点儿都不畏惧田蜜,她赶快辩解,“是那两个人怠慢她,咱们满人家的格格们都金贵,这要是放在外边……”荣妃想说这要是放在外边儿那些普通人家,哪有姑娘给通房丫头们脸面的。但是她话没说出来,背后的宫女又赶快扯了扯她的衣服,荣妃这才住了嘴,换了一个嘴脸,“娘娘说的是呢,臣妾这就去管教管教她。”   田蜜气的不想见眼前这个人挥了挥手中的团扇,“行了,天太热,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等到荣妃走了,田蜜眯着眼睛想了想,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两个看着都挺聪明的,实际上眼光不高,格局太小。   这些后宫的阿哥们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别插手皇阿玛的后宫,轮到这些格格们了。作为长女的女儿却偏偏要挤到后宫当中刷一刷存在感,太笨了。   想到这里田蜜错过了睡眠时间,也不想再睡了,让宫女把各位格格的嫁妆单子拿了过来,自己对的嫁妆单子又斟酌了一下。   荣妃根本不敢回自己的房间,转身直接去找女儿了。母女两个刚见面儿,她的女儿二格格就问:“额娘,皇贵妃那边怎么说?”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一张嘴她就同意了。就是还让我摆下宴席请那几个人,我这心里……”   “那就请呗。到时候借了贵妃的地方摆了宴席,额娘到时候端茶赔礼就行了。”   荣妃不乐意,自己和这些人斗了这么几年了,这会儿低头想想都觉得自己委屈。二格格也没说话,让荣妃自己想明白。没过一会儿荣妃同意了,“行吧!听我闺女的。”   二格格就说:“大家都在宫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额娘把态度摆起来,哪怕不说什么软话,请他们吃顿饭他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到时候再挑几件东西送给他们,就当是赔礼了,又不用额娘去低三下四。额娘别担心,女儿到时候陪着你一块儿去。”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荣妃点了点头,赶快拉住女儿的手,“就是德妃那个贱人那边咱们该怎么办?”   二格格忍不住叹一口气,“您落到她的圈套里了,您还不明白吗?她为什么昨天半夜在走廊上乱走动?还不是为了吓唬您。”   荣妃摇了摇头,女儿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有多恐怖。“德妃肯定是疯了。”   二格格不相信,但是额娘这个样子又让人不放心。德妃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大家都知道,工于心计擅长装模作样。当初她把皇贵妃坑的是一脸是血,这么多年了宜妃也没从她手上讨到什么好处?额娘以后碰上她可怎么办呀?   “额娘,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先把眼下的事儿给办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办一桌酒席请几位娘娘过来,顺便再把您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女儿这边来。”   被昨天经历吓的到现在还没一点儿头绪的荣妃当然点头同意。   母女两个回到了回春墅,德妃很快就迎了出来,笑眯眯的站在走廊上跟他们母女两个打招呼。“荣妃姐姐回来了,刚才听奴才说您要请隔壁的几位姐姐吃酒,不知道妹妹能不能作陪呀?不是妹妹埋怨姐姐,这里面就住了咱们五个人,怎么光请她们三位把妹妹单独留下来了。”   荣妃不同意,顾及的面子没有说的那么明白,但是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僵硬已经昭示出她对德妃特别忌惮,甚至是惧怕。“听说德妃娘娘现在头疼呢?所以也就没敢劳您了,要不您再回去躺一会儿……”   二格格看了看额娘,又看了看德妃。德妃仍然笑眯眯的,完全没有尴尬。“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进门的时候扭头朝这荣妃看了一眼,荣妃没来由的觉得身上突然一凉。为了掩饰自己这会儿的情绪,她吆喝着让宫女太监们赶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搬走。   其他几位娘娘早就到了贵妃那里,荣妃带着女儿来了之后。宜妃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摇着团扇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带笑,用团扇挡着自己半张脸。   “怎么光有咱们几个?这是把德妃给忘了,来人,去把德妃娘娘请过来一块儿吃顿饭,咱们姐妹几个来到这里还从来没有在一块儿聚过呢。把德妃娘娘放在一边有些不合适,您说是不是惠妃姐姐?”   宜妃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明摆着要挑事儿,德妃和宜妃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惠妃听了之后,微微一笑也没有回答。   德妃来的很快,这边儿有人刚去请,那边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了。   这分明是早就装扮好了等着派人去请啊。宜妃发现自己让人把她叫过来正中了这贱人的下怀,心里面儿就开始不舒坦了。   斗了这么久了,两个人多少能摸得着对方的路数?德妃这是憋着坏呢。宜妃心里面儿小心起来,本来还想说几句话刺激德妃,但是看着德妃这个样子是有备而来,宜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反而把自己张扬的态度收敛了起来,全身皆备的等着德妃发招。 第41章   平时最喜欢挑事儿的宜妃这个时候不说话了, 作为此地主人的贵妃在宜妃让人去把德妃叫过来的时候这里面就有些烦躁,她自认为自己出身比德妃高贵,进宫之后又是贵妃,没必要给德妃宜妃好脸色看, 然而生性胆小又有些畏缩怕事, 阻止不了所以就坐着不说话。   荣妃被吓得半死还没恢复过来, 就剩下惠妃乐的看戏。她端着杯子左边瞧瞧右边瞧瞧, 一双眼睛咕噜噜的乱转就是不说话。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主子们不说话,奴才们也不能插话。二格格看了看在座的几位,笑着招呼奴才们赶快把菜端上来。   “没看见人都齐了吗?愣着干什么, 赶快端水,先请各位娘娘洗手。”说完之后对着各位娘娘甜甜的笑了一下, “天热, 准备的大部分都是凉菜,还有几坛好酒,是洋人那边儿的葡萄酒,说是用冰镇着最好喝, 诸位娘娘赶快入席吧,让奴才们端上来大家都尝一尝。”   宜妃这想,德妃明显是来者不善,自己不做亏这事不怕鬼敲门,就算是这贱人敢来找自己的茬儿,也要看自己愿不愿意做那软柿子。   想到这里头一个站起来,“既然格格说了,那咱们姐妹都一块儿坐上来吧。”   几个人纷纷推让了一回,贵妃的地位最高, 让她上坐,惠妃和荣妃的年纪比较大,她们两个又把好位置占了。   二格格挨着荣妃,德妃和宜妃就不得不坐在了一起。   荣妃是这宫里资历比较老的宫妃,就算是今天端茶赔罪她也拉不下面子。二格格作为女儿自然是要为母亲分忧,拿着酒壶先给其他几位倒了酒,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转到主题上,“昨天额娘做了噩梦惊扰了几位弟弟,这里边儿过意不去,特意请几位娘娘来这里坐坐说说话,还给各位弟弟也准备了东西。”   大家接着话茬,说说笑笑几句这一件事儿算是翻过去不提了。   这顿饭吃到半截儿,后面的时候德妃突然问起来,“荣妃姐姐昨天做的是什么噩梦啊,如今大白天的,太阳照着呢,人家说在太阳下面说噩梦绝对不会实现,不如说说也让姐妹们解解梦。”   大家在一块儿斗的时间不短了,不只是宜妃娘娘能看的出来德妃醉翁之意不在酒,来这里必定是有事儿,其他或多或少也看出来了。   惠妃这里边儿想着自己和德妃平时没什么交往,虽有一些怨恨,但是也不算太浓烈,这屋子里面和德妃有仇的不少,算计不到自己身上,所以就乐得看戏。   贵妃这里面想着:德妃已经在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都憋在永和宫里面不出门儿了,跟自我禁足的没什么区别,怎么如今开始蹦跶了?   宜妃知道德妃如今能用的人手不多,想看她到底想要掀多大的风浪?   荣妃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抖了起来,二格格面上带笑,在桌子下面把荣妃的手握住。一脸微笑的和德妃说话,“当时我也问了我额娘,可她醒来之后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随后转了话题,“不知道您最近几天有没有去太后娘娘那里看看小妹妹?跟您说她长得胖乎乎的白白嫩嫩的,谁看见都喜欢。”   二格格故意带歪了话题,在场的这几位这里面五味杂陈,这几位除了德妃荣妃都没有女儿,一时之间都觉得还是闺女贴这。   二格格握着荣妃的手看到对面儿德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觉得不能在这里久留了,眼看着菜也上完了,大家酒也喝了,这个时候就想带着荣妃赶快走。   恰巧是十阿哭了起来,她就主动告辞,“原来是小弟弟醒了,贵妃娘娘快去看看吧,我额娘的东西也收拾好了,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我们娘俩回去收拾收拾,要不然今晚上没地方住。”   随后拉着荣妃已经站起来了,就算宜妃想要看看德妃如何唱戏,舞台已经被拆了,戏也看不下去了,这里面也惦记着儿子所以也跟着站起来了。   二格格带的荣妃不敢久留,刚出了别墅这边,忍不住把自家额娘身边的奴才都叫了过来。   “你们加起来也十几号人了,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要七八双眼睛盯着我额娘,要是我额娘再被惊着了,小这扒了你们的皮。”   荣妃的大宫女赶快领了命令,又为这些人辩解,“以前大家都伺候在娘娘身边,这不是因为这里的地方小,天又热,娘娘看见奴才们不耐烦,所以才到别的地方等着……”   二格格挥了挥手,“每次都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有理,我不管你们怎么说,再有这事儿必定扒了你的皮。”   母女两个同时上了轿子,荣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额娘终于不用跟那个疯女人挤在一处了,还是多亏了我们格格,要是没有你,额娘可怎么办?”   二格格也只是笑了笑,根本不当回事儿,她这里边儿想着自家额娘八成是被德妃算计了。德妃后面肯定有招数,离了那是非地对额娘来说也是好事儿。   而且二格格觉得德妃自从她进了宫到现在,看着她一路荣华,每一次升迁之后认真想想,路数都比较邪门。   这一次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过了几天,皇帝手头上的事儿不多了,就到后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祖孙两个在树下坐着说话,老太太就问:“皇贵妃的病情还没见好?”   “比前一段儿好一点儿,没前一段那么来势汹汹了。”   老太太手中捏着念珠想了想,“这一次去塞外,不能光带着她一个人。”   皇帝听了之后微笑了一下,“放这,到时候常在贵人也带几个。”   老太太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忍不住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儿。“你都知道我老婆子说的不是这个,你长这么大了,有没有人伺候你自有别人操这,我只是怕到时候没人张罗着接见蒙古女眷。”   “那您瞧着谁合适?”   老太太也有些发愁,“除了皇贵妃能拿得出手,这宫里的几个妃子哪一个都有毛病。贵妃就别说了,她跟她姐姐比起来差太远。按道理来说,这回的事儿和二格格有些关系,应该让荣妃也跟着去,前几天她到我跟前来了,我瞧着不中用。惠妃和宜妃各有毛病,但是眼见事儿都到跟前了,也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她俩你觉得哪个合适?”   皇帝想了想,“到时候再说吧,这事儿还有一两个月呢。而且又不让她们扛大梁,表妹那边儿要是没事儿,到时候这事儿还是表妹去做。”   说到这里他刚端起茶喝了一口,就见有个太监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   “给太皇太后和皇上道喜了,园子里出祥瑞了。”   “祥瑞?”祖孙两个都不相信,老太太把眉头皱的死死的,“到底什么祥瑞?”   “回春墅德妃娘娘的屋子里,有一个桌子,今儿有奴才擦桌子发现上面有菩萨驾云图,见过的都说是菩萨显灵了。”   皇帝根本不相信,“传令下去,让人把嘴闭紧了,这种事儿不可流传出去。”   这里面有些生气,把杯子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这招数就有一些见不得人了。”   而且皇帝对德妃的印象不太好,这中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德妃鼓捣出来的。想着该怎么让人去敲打敲打德妃。   太皇太后也不相信,但是中老年妇女对这些迷信都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她觉得还是让自己的侍女苏麻喇姑去看一下。   苏麻喇姑去的时候,贵妃娘娘已经带着人在这里了。苏麻喇姑作为宫女过去给两位娘娘请了安,才小这翼翼地来到桌子前面儿。   这个桌子是屋子中间摆放的一张圆桌,本来上面是黑漆。不知道怎么了漆皮掉了一块,里面的木质花纹确确实实像是有人用毛笔工笔描出来的人物图。   很明显就是一幅菩萨像,菩萨站在云端,衣带当风,就好像正在腾云驾雾。能看的出来眉目慈和,身子和头的比例大小正合适。   苏麻喇姑本来不相信,可是看到之后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她的这跳的特别快,用手摁了两下胸腔,再转头看了看贵妃和坐在一边低眉顺目的德妃,贵妃两眼放光,放空了这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德妃因为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这位见多识广的蒙古老侍女觉得这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二位主子在这里先坐着,奴婢这就回去把见到的听到的告诉太皇太后。”   她急急忙忙的回来,皇帝和太皇太后这个时候还在树下喝茶。   苏麻喇姑赶快跑过去,双膝跪倒抱着太皇太后的小腿儿,“格格,奴婢看了,长生天显灵,那就是一副菩萨相。”   太皇太后又转头看了一下孙子,皇帝也看了看祖母,两个人的表情都特别凝重。   太皇太后这个人比较奇怪,她信仰一切宗教,直到现在,她手里还拿了一串念珠。但是她又不相信一切宗教。   这个时候她想起田蜜,田蜜关于这一点儿和老太太是一样的。太皇太后想着:别看皇贵妃一天三柱香的供奉千手观音,实际上皇贵妃礼佛的顺序都是错的。   当初太皇太后带着她去礼佛的时候,看她那动作这里面还在想:如此怠慢佛祖,你拜的是哪门子菩萨佛祖呀!   如今这宫里面儿和自己一样,有一个脑子清醒的很不容易,自己要是亲眼去看,不管承认不承认这事儿都不太好收场。   “苏麻喇姑,你再跑一趟,去凝春居让皇贵妃去看看是不是祥瑞。” 第42章   田蜜被苏麻喇姑上门通知之后还有些懵懵懂懂。   对于这种封建迷信自己是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呀, 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看看?   “来来来,你老人家坐,”田蜜客客气气的请她坐下,“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不怪您没听说过, 皇上下令说这件事儿不让外传”, 作为记性比较好的老宫女, 她想了想把自己听说过的一件事儿说出来了, “当年皇上年纪小,读书的时候奴婢陪在一边,听见有大臣给他讲过,说是当年隋炀帝杨广坐朝的时候, 有一个地方献上来了一只祥瑞说是麒麟,结果是一只贴了金箔的猪。这事让皇上当初笑的是前俯后仰, 想来那个时候他都不相信有祥瑞存在, 所以……”所以现在也不相信。   田蜜还弄不明白,既然不相信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看一看呢?苏麻喇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田蜜只好换了衣服,让人给自己描眉画眼, 随后带着奴才们招摇的到了几位妃子居住的别墅。   宜妃听说田蜜过来,早就等在阴凉处。看到田蜜下轿子上前一步,抢先在青鱼面前扶着田蜜下来,“这大热的天儿又让您跑一趟,真是辛苦娘娘您了。”   田蜜只想说你们只要不闹事儿我都不算辛苦。   “客气话等一会儿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苏麻喇姑她老人家跟本宫说这事儿说不明白,我听得云里雾里,现在还不知道让我来看什么呢”。   宜妃扶着田蜜的手, 两个人边说边往里面走,“这事传的可邪乎了,说是德妃的屋子里面出现祥瑞了,要是真出祥瑞了,不是我说,祥瑞也要跑到您的屋子里去啊,咱们里面您的福气多厚呀。”   “行了行了行了,少在这里说好听话,说了我也不会高兴的”。   “臣妾就这么一说,虽然您福气厚,但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福气不是更厚吗?这么多有福气的人在这里,所居之地风水又那么好,怎么好事偏偏发生在德妃的屋子里。”   田蜜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假如玄学真的存在,那么这里现在气运最盛的应当属太皇太后这位老太太,再不行显灵在皇帝跟前啊!放后宫是几个意思?   两个人说着带着一群人一块来到了德妃的屋子里。   就在刚才,德妃已经把自己的宫女玉瓜叫了过来。德妃看着这个不太听话的宫女,脸上带笑,抓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这样的祥瑞咱们屋子里面留不住,如今这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别人也不配祭拜这样的祥瑞,你现在就去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这祥瑞咱们送到她屋子里去。”   玉瓜一听眉飞色舞,这样的好事肯定要去一趟,远的不说,太皇太后肯定会赏赐自己的。“娘娘说的是呢,您先在这里坐着,奴婢这就去跟太皇太后娘娘说一声。”   德妃这个时候十分温柔,拉着她的手,态度唉亲娘亲姐姐都和蔼,“你不经常见她老人家,说话的时候精心一点儿,记住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不说,能说的千万别说,不能说的更不能说。要不然惹怒了她老人家……”   做奴才的早就知道话该说不该说,所以玉瓜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谢过了德妃的提点之后,高高兴兴的拜见太皇太后去了。   他们主仆两个私下里说的话旁边的人没几个能听到的。而坐在一边一直发呆的贵妃心里面有了一点想法。   她悄悄的拉了拉自己的宫女,让她弯下腰,“你去打听打听德妃的口气,就说这个桌子我请到咱们屋子里面去,看她答应不答应。”   贵妃的宫女有点为难,“娘娘,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说也应该献给太皇太后她们。”   贵妃摇了摇头,刚才苏麻喇姑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让人把桌子抬走,那就说明太皇太后十有八九不会要祥瑞。   太后那里信奉的是黄教,这明显的是中原汉族信奉的菩萨,剩下比自己地位高的也就是皇贵妃了。皇贵妃那里供奉的是千手观音,贵妃有信心让皇贵妃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去吧,没事儿,说不定最后菩萨还会到咱们屋子里来。”   宫女悄悄的往德妃那里挪动了几下,对德妃她心里面还是有些怯的。   田蜜和宜妃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田蜜扶着宜妃的手刚进来,德妃这屋子里面的宫女太监包括贵妃德妃在内,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田蜜让他们起来之后刚抬腿准备去看看桌子,没想到德妃爬过来一把抱住了田蜜的小腿。   “娘娘,这是菩萨,您既然来这里了,无论怎么说也应该像庙里一样有一副敬畏之心,也该洗手焚香才行。”   田蜜听她这些话忍不住把眼睛眯了起来,“德妃,若真的是菩萨降临在这里,本宫不识真身她也不会怪罪,毕竟菩萨慈悲为怀,这点小事还是不跟咱们凡夫俗子计较的。”   说完之后对着青鱼点了点头,青鱼让几个宫女上去扶着德妃起来。   田蜜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儿,淡定从容地走到桌子前面,弯腰一看。哇塞!这衣带当风的模样颇有几分吴道子的风格啊!   要说这是自然形成的,田蜜觉得自己能把脑袋拧下来给人当球踢,这分明就是有人画上去的。   至于怎么画的,别看田蜜来自信息爆炸的几百年后,这个时候真的是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就好比我明明知道你是骗子,但是我就是拆穿不了你。   田蜜低着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是天然纹理,但是自己的理智又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然的木质纹理。   宜妃也跟着过来了,宜妃看了一会儿之后先是惊叹,又忍不住双手合十的拜了拜。   田蜜转头看了看她,你刚才不是说这是德妃的诡计吗?怎么这个时候就拜上了?   宜妃不管,反正她觉得这真的是菩萨。   因为田蜜根本解释不了怎么做才能形成这样的效果,一时之间屋子里面静悄悄的。田蜜忍不住对着这一块儿桌子板左看右看,还想趴上去闻闻味道,心里面想着如果要是不用斧子和锯,恐怕也找不出原因。   贵妃看田蜜左看右看,站起来走到她边上清了清嗓子。   “娘娘,此乃祥瑞,必须是有缘人供奉才行。”   田蜜发现平时不太爱搭理自己的贵妃这个时候侃侃而谈,跟自己说起了很多佛家典故,又开始跟自己一块讨论佛经……   田蜜听得直想喊救命,毕竟自己是一个假信徒……也不能说是假信徒,田蜜一直相信心诚则灵,就算是崇拜某一个神仙,也不能太有仪式感,这就好比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我对社会有奉献之心,我对生命有敬畏之情,我日行一善……把这些点滴小事做好就行了,没必要非要诵经拜佛烧香捐银子,这些流于表面的事物并不能证明是否虔诚。   而宫里面的女人不是,她们未必识字,但是她们绝对会抄佛经,对着泥胎雕塑恭恭敬敬。但是一转眼对着身边的奴才非打即骂。   除了宫里面的女人,外边的也是这样。田蜜今年上半年在苏州的时候,听见佟家族姐给自己讲过婆媳矛盾。一个做婆婆的,让自己怀着孕的儿媳妇儿做牛做马,看不顺眼了朝打夕骂。她自己打完儿媳妇之后却要念经,说是要给自己积积德,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   这么虐待孕妇,就这样的人下辈子只能配去畜生道。   所以不会抄经读经的田蜜和抄经高手钮祜禄贵妃在第一回 合就败下阵来。   贵妃觉得自己总算是气焰压过了田蜜,于是就提出,“臣妾就把这位菩萨请到我们那里……”   话还没说完德妃赶快插嘴,“这事儿老祖宗已经知道了。”意思就是到底怎么办还要听老祖宗那边儿吩咐。   贵妃听了之后,心里面不痛快,但是想到自己如今腰杆儿也硬了,有儿子出生,而且还是个贵妃,想要凭着自己如今的脸面到太皇太后跟前去敲敲边鼓。   “既然如此,臣妾要去太皇太后跟前请安,皇贵妃姐姐要一起去吗”?   田蜜心想自己该看的也看了,不如这会儿到老太太跟前坐着,看老太太那边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出门之后,德妃很自然的也跟了上去,既然德妃跟着走了,宜妃也不停留,也跟了上去了。惠妃在屋子里一直打听消息,看着四个人都走了,想了想自己也坐着轿子十分自然的缀在了后面跟着拜见太皇太后去了。   皇帝和太皇太后还在树下坐着说话,看见她们几个陆陆续续的到了,皇帝就让人搬一个凳子放到自己旁边,“表妹来坐。”   就这一句话,其他几个人听见之后心里面像是吃了酸果子,又酸又涩。心想这边几个大活人都站着呢,皇上难道只看见皇贵妃了吗?   她们酸气冲天,皇帝不当回事儿,挥了挥手让她们一块坐下。而这个时候在一群宫妃似怨似嗔的眼神中对着皇帝目送秋波的德妃,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她就在贵妃身后,贵妃刚一坐下去,德妃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似乎眼睛里面有千言万语,带着薄雾清愁看向了皇帝。   皇帝看到之后,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去年塞上的秋风扑面而来,让自己冻的汗毛站立,一股凉气从背后直接冲击到了天灵盖儿。   他眯着眼睛盯了一眼德妃,转头问田蜜。“看了吗?如何?”   贵妃在一边抢答,“皇上,这真的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祥瑞呀!必定是菩萨显灵,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模样。   田蜜眼珠子撇了一眼贵妃对着皇帝摇了摇头,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   皇帝看完之后,心中才算是放心了下来,祥瑞这种东西皇帝是不相信有的,既然表妹也说没有,那就是背后肯定有猫腻。 第43章   皇帝惜命!   皇帝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怕死的生物了, 在集权达到顶峰的时代,一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是法律,每个人的生杀夺予都出自一人。作为可以随心所欲的人,对目前的生活他当然希望无限延长。   就算是知道人不可以万万岁, 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比普通的人更长寿, 在人类仅有的寿命当中达到极限。   那怕田蜜曾经无数次的听见皇帝自己说太子大了, 要让太子学着独当一面了, 可是权利他仍然是牢牢的把握在手里,在每一次说出让太子独当一面的时候总是反悔,用“太子还小”“朕还有大事没办完,天下不能没有朕”来劝自己。   鉴于种种原因, 他对非人的力量总有些忌惮,私下里还有些向往。如果真的比较起来, 康熙还是比较理智的, 知道自己不可能超越前人获得永生。所以这个时候听到这些超出自己把握的事情,是忌惮大于向往。   他低着头问田蜜,“表妹都看出什么了?”   田蜜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件事儿肯定是人为的, 但是就是找不到证据。“我闻了闻,那桌子作为没什么味道。看表面也看不出什么来,这种事儿或许夕阳来的那些传教士会懂一些,再或者钦天监太医院也应该能分辨出来,应该是染色的……让我想起那种做假玉的……但是真的不好说。”   田蜜觉得这些东西和化学脱不开关系。   康熙也是这么想的,他点了点头,“表妹辛苦了,朕这就去召集大臣……”   皇帝还没站起来呢,德妃心中一跳, 想要说几句,就看到贵妃着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这是菩萨驾临,咱们今日没有焚香叩拜已经是罪过了,如果再不相信,那岂不是得罪了菩萨?”   田蜜转头看了看贵妃,“你这话说严重了吧?”   贵妃都不看田蜜,一脸泪水的瞧着皇帝,开始滔滔不绝的举例子,比如说古代某某某个达官贵人没有尊敬佛陀菩萨遭了什么样的报应,又举例子说民间谁谁谁因为对佛祖不敬而后头疼欲裂……这例子还没举完,她的宫女已经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心里面儿求贵妃别在说了,您难道没看见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脸色都变了吗?您这不是咒人吗?任谁听到这样近乎诅咒的话都不会高兴吧。   太皇太后一直默默的听着,皇帝倒是不相信她举的那些例子,“要按你这么说,当年三武灭佛岂不是惹的佛陀更加震怒?”   当年也没有见天崩地裂或者洪水淹遍九州啊。   贵妃毕竟是在宫里面混了这么多年,看到康熙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吓得不敢再说了。她生性胆小,平时做的事儿也是自保,这个时候心中惴惴不安。   一来是想把这菩萨请到自己的屋子里面供奉,给自己母子两个带来好运。二来就是想要获得皇上更多的青眼。就像钮钴禄家族经常说的那样,诸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如今地位最高的就是十阿哥了。而且因为有了这位阿哥的出生,钮钴禄家的几个兄弟把以前的仇恨放到一边儿不再提了,想要谋求的东西却多了起来。   她这会儿分不清楚皇上这会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跪在那里,诺诺不敢言。   德妃心里面儿把贵妃骂了一顿,心想这也太没本事了,然后提的裙子也跪了下来。   “皇上!此乃祥瑞之兆,外边的那些百姓听说了祥瑞出在皇家,自然会欢欣鼓舞……”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用得特别慢,而且还看向太皇太后。一双眼睛特别灵动,似乎在说:皇家需要祥瑞。   太皇太后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看向皇帝,太皇太后的年纪大了,不主动管事儿,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她只听皇上的。   德妃又说,“到时候不若建一处寺庙供奉这位菩萨,到时候说不定有些信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赶来,除了参拜这位菩萨也会觉得皇上和太皇太后娘娘福气普照天下。”   宜妃也觉得是这样,忍不住在旁边点了点头。就这么一点头,太皇太后觉得还是惠妃比宜妃更稳重一点儿,看来秋季里去塞外的事儿,只能让惠妃跟着去了。   田蜜这会儿还在冥思苦想,觉得这个方法似乎曾经见过。皇帝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他眯着的眼睛盯着跪着的贵贵妃和德妃。心里面儿已经想出前因后果了。   贵妃,她就是蠢的。   德妃所图甚大,这个东西是在她屋子里面发现的,如果公告天下之后,百姓会觉得她的福气比较大,到时候在民间积累了好名声,拜着这位菩萨,就会想起德妃。如果再将德妃放在那里不闻不问恐怕不太好。如果是想要给她一些奖赏。如此有福气的人,难道首饰布料能够打发的?   为了安抚信众,也为了做出回应,就算是德妃生不下孩子也要把一些其他低位嫔妃生的孩子交给她抚养。这一下她名声好处全落到手里了,这已经不是阴谋能够概括的了,此乃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这些行为又一次让皇帝觉得后宫的这些女人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顺着德妃的话往下说,让人把桌子抬过来,田蜜仍然在冥思苦想,直到桌子被抬来之后,皇帝和太皇太后祖孙两个围着桌子看了几圈儿,太皇太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在皇帝没有表露出意思之前,她不能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   田蜜因为看过了也就没有围上去观看。他用团扇子捂住自己的嘴,小声的跟皇帝说:“我总觉得是染色的,木料的颜色本来就重,到时候调成棕色的颜料,用一个模具放上去,天天刷,或许时间久了就能这样。要不然当初做桌子的时候,那些工匠们怎么没发现?偏偏这个时候……”   皇帝心里默默的把他这句话给补充完整了,“还是掉了漆皮之后发现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把李德全叫了过来,让他带人回去搜查德妃得卧室。德妃作为一个妃子,行动坐卧都有人跟着,如果真要是动手的话,应当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用折扇敲着手心对着桌子盯了一会儿,让人拿锯子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把桌子锯开。   太监了卖力的锯开了桌子,然后又将截下来的这一块木料锯成小块。贵妃这个时候恨不得昏过去,其他人都在心里面儿慢叫着阿弥陀佛。   康熙把这些小木块捡起来一块儿一块儿的查看,里面没什么纹路,全靠表面渗进去的,渗进去的地方深浅不一。   他心里面儿和田蜜的想法一样,这绝对是有人在悄悄的染色。   田蜜看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以前自己和朋友去逛花卉市场,看到那些鲜切花中有非常漂亮的蓝色腊梅。田蜜当时还在想蓝色腊梅这种东西似乎是不存在的。就忍不住问别人这是染色的吗?当时店主回答说,这些是吸色的。会比染色的更好一些,染色的花卉有掉色的风险,吸色的花卉却不会发生一模一手颜色的尴尬情况。   没过一会儿,搜查德妃屋子里面的人回来了,说是里面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德妃听了之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在别人看到的时候拿着手帕“悄悄”的擦了擦眼泪。完全是一副“我委屈但是我不说”的样子。   太皇太后突然想起来,荣妃前几天跑过来哭诉说是德妃疯了,晚上屋子里面老是有动静。   正巧德妃的宫女玉瓜也在这里,太皇太后一边让人去荣妃住过的屋子里面去查找。一边让人把德妃的宫女押了过来。   “主子们晚上休息的时候,奴才们都要守夜。这是预备的主子到时候要水有水,踢了被子有人盖。你们那里自从到了园子以来,晚上是谁在守夜?”   玉瓜赶快跪了下来,她一直觉得德妃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所以对德妃也比较怠慢,平时面儿上倒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但是私下里很多事儿都不干,像是守夜这种事儿,他们宫女都不愿意干,这一年来,德妃晚上都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在上面坐着,她不敢胡思乱想,更不造谣诽谤。只能不停的磕头求饶命。   太皇太后就小声跟皇帝说前几天荣妃来找自己,荣妃说是德妃疯了,想到这前后算计一环套着一环,皇帝这下不只是毛骨悚然了。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僵硬了起来。   有句话说的果然没错,最毒妇人心啊!   就算这个时候情势已经表明对德妃极为不利,但是德妃仍然稳得住。在心里在快速的想办法给自己脱罪。希望把损失降低到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皇上这个时候还没处理自己,自己不能上赶着给出解释,要不然皇上会觉得自己做贼心虚。   她就在一瞬间想到了脱身的办法,皇上就算说自己想法子针对荣妃……没人能作证自己对荣妃如何如何了,而且荣妃也在前几天跟大家说了,那是他自己做噩梦。   这种事儿不能怪在自己头上,要是怪在自己头上,没证据谁都会觉得自己是冤枉的。还有这次桌子上面出现菩萨图的事情,这跟自己也没关系,自己也不过是这个桌子的暂时主人罢了。   如果真的追究起来……凡是在自己屋子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有嫌疑,特别是那种每天擦桌子的奴才,说不定就是他们做下来呢!   想到这里,德妃想了一下自己前前后后所有的计划,觉得肯定是万无一失没什么漏洞。   于是就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一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的模样。 第44章   德妃稳如泰山。   光看人家心不跳脸不红的样子, 田蜜就佩服的叹为观止。怪不得人家将来是康熙晚年最大赢家呢。别管是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都是她生的,她的两个儿子是唯二的继承人,在朝廷里面争的是波浪翻滚。这样的殊荣, 或许是皇后都未必能享受到的, 毕竟皇后不一定能成为太后, 而德妃娘娘她任何一个儿子上位, 她就是稳稳当当的太后。   几十年的布局,一朝收获,或许心里的苦辣酸甜并非为外人所知道,但是光看结果就知道这女人绝对厉害。   惠妃的坐山观虎斗, 宜妃的摇旗呐喊,贵妃的不甘心早亡, 荣妃的愚昧糊涂……出身好有什么用, 到最后不还是败在了这个包衣出身的奴才身上。   德妃不能留!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田蜜,还有皇帝。   在皇帝看来,如果这个时候德妃要是表现的差一点,就能看在四阿哥和小格格的面子上对她严加看管, 但是,她表现的太无懈可击了。   今日她谋求复出,明天或许就要谋求满宫嫔妃皇子的性命,将来说不定能用她的脑瓜子改朝换代。   这事儿并非是没有先例,要不然怎么就有武则天临朝称帝!唐高宗治国并不昏庸,可是武氏不还是窃取了神器!   一时间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做过上位者,自然不了解上位者的心思。田蜜虽然以前有过一些让自己引以为豪的经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古代封建社会的残酷并非是生活在红旗下的自己能够体会得了的。   这是一个不靠证据就能定人生死的年代,皇上觉得你该死,哪怕你不应该死也要死。这就好比以前看古装电视剧,里面的演员痛哭流涕的一句台词很好的概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德妃千算计万算计,就忘了一点儿,她和皇帝的感情比不过万里江山。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生物。   就在一瞬间,康熙已经决定如何处死德妃了。   他的杀机并没有暴露出来,而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舒服的听着耳边的蝉鸣鸟叫。   田蜜下意识的拿自己手中的团扇给他扇了扇风,周围的宫女纷纷举着扇子对着他扇了起来。   太皇太后多少品出一些意思来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念珠,“年纪大了,这会儿必须得回去睡午觉了,你们坐着吧,老婆子先回去了。”   皇帝带着嫔妃宫送她离开,接着又坐了回去。   也没有人敢说话,宜妃仗着自己受宠就坐到了皇帝的另外一边,手中也举着一把团扇小心地给他扇着风,“皇上?”   皇上闭着眼睛,“荣妃在哪儿?让她过来。”   德妃听了之后心中一动,又赶快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边儿非常保险,称得上是万无一失。要是等一会儿荣妃那贱人过来在皇上面前哭诉,自己也有话说。   德妃相信自己所有的计划和行动都是天衣无缝的,就算那贱人哭哭啼啼的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大家只会当成她糊涂又无能。   皇帝稍微睁开了一点眼缝,看了看眼前坐着的这几个人,“诸位爱妃都是伴着朕许久的老人了。这些年朕在前边儿太忙,也没有好好的跟你们说过话。这样吧,既然今儿人比较齐,就在前面亭子里摆一桌酒席,大家吃一顿饭,这事儿就掀过去不提了。”   田蜜不知道到什么意思,摇扇子的手停了一下,就看见皇帝站起来往亭子那边去了,宫女太监呼呼啦啦的全部跟了上去。   去搜查房子的人回来了,别管是德妃还是荣妃房子,里面都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在里面。   这个结果不出皇帝所料,在宫里面不好把后续的事情扫尾干净,但是在园子里就简单多了,不管是颜料还是表妹所说的模具或者是其他东西,直接往湖里一扔。到时候前后两座大湖,就算是抽干了水从淤泥里面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得到证据。   德妃自认为她掩饰的特别好,自认为没有证据不能把她怎么办。最后没想到皇上居然要把这事儿掀过去不提。   满怀斗志奋起精神要应付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是接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   刚才皇上或许恼怒了,但是这会儿已经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这不仅出乎大家的意料,也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德妃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也有一瞬间的彷徨,甚至是惧怕。但是另外一个念头压到了她的心里:肯定是皇贵妃那贱人刚才跟皇上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个贱人坏自己的好事,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她心里妒忌的扭曲,走在诸位妃子的最后,看着前面落后皇上半步的皇贵妃。心想那位置是我的!   我的位置,我的儿子,我的皇上……都被你们分了,我费尽心思筹划了一年,我前后完善计划,一个人在黑暗的夜里忍着偏头疼和孤寂,绝不是要这个结果的,绝不是!!   心里面仿佛是在呐喊,但是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她跟着走进亭子,早就有宫女摆好了一桌宴席。   中午刚吃过饭,这会儿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宴席又非常的丰盛,皇上不动筷子,大家只好坐下来在旁边陪着。   似乎刚才祥瑞的事情真的没有发生,皇上的态度跟以往一样。他抬起手举着筷子夹了一道凉菜放在田蜜跟前的盘子里,招呼着其他人,“都动筷子吧。”   田蜜和几位嫔妃一块儿谢恩,别人还能夹一下自己喜欢吃的菜,田蜜只好拿一双银筷子把面前的凉菜吃了下去。   皇上似乎非常体贴,问田蜜:“味道如何?这一道菜叫凉拌鱼丝,取最新鲜的鱼,配着腐竹豆芽加上各种调料做成的,吃的时候爽口开胃。”   这是生鱼,吃下去的田蜜没有什么炫耀之心,就怕自己得了寄生虫病。河鲜吃生的容易生寄生虫啊!   在座的也只有田蜜有这个殊荣让皇帝夹了一块子菜,其他的只能面对着自己面前的两三盘菜动筷子。   康熙的左边是皇贵妃,右手边是贵妃,挨着贵妃坐着的是荣妃,荣妃的右边是宜妃,宜妃的右边是德妃,德妃的右边是惠妃,惠妃挨着皇贵妃。   这个时候,惠妃端着酒壶站起来,“臣妾给皇上斟酒。”然后又自然的给皇贵妃斟酒。惠妃站起来之后,德妃才整个人露了出来,拿眼睛看了一下正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的皇贵妃。   田蜜这边刚开始咳嗽,皇帝就顺手搭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田蜜只好咳嗽完赶快解释,“可能是天干,嗓子里面有点痒。”   “你还年轻,该多保养才是。”皇帝说完之后看着提着酒壶的惠妃,“你收拾一下东西,等到圣驾起行去塞外了跟着一块儿去。”   惠妃响亮的答应了一声,面带红光的应承了下来。   荣妃也想去,叫了一声皇上,皇上就当做没听见。   一顿难以下咽的饭总算是吃完了,田蜜先是带着诸位嫔妃恭送皇帝去了书房,眼看着太阳落下来了,本想走一走消消食,但身后有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比500只鸭子还要吵闹,而且一个个的嘴里打着机锋,田蜜光想到她们在一路上互相刺对方几句就头疼。田蜜也不想走了,直接乘轿子回去。   荣妃对德妃仍然惧怕,不顾宜妃的挽留飞快的到了轿子里面,让人抬的自己赶快回去。   宜妃看荣妃跟胆小的兔子一样飞快的蹿了,忍不住哼了几声,“荣妃姐姐说她做噩梦了,我瞧着不像,这会儿本来想多问问呢,可是她也不说……德妃,她不说你可要多说几句呀。”   德妃正在心里面儿惋惜自己一番好谋划就这么没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不,招数用一遍也就够了。自己还要再想一个法子才行,今天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没让皇上对自己另眼相看,没跟着皇上拉近距离。   眼看着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什么时候才能把儿子生下来?   她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听见宜妃在旁边喳喳呼呼的,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头皮,虚弱的扶着宫女的手,“两位姐姐若是想走走,不妨走慢点儿,如今晚风正吹在身上爽着呢。妹妹这会儿头疼,先早点儿回去了。”   惠妃如今正是高兴的时候,自然爽快,“去吧,让太医从新给你把把脉,叫我说德妃妹妹也该换一个方子了,怎么以前的方子老是治不住这偏头疼的老毛病?”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德妃以前没势力了,太医那边儿都慢待了几分,如今她又重新见到了皇上,太医院那边肯定会重新巴结。   这就是现实啊,得意洋洋的惠妃都忍不住叹一口气。   德妃正想上轿子,走来一个娃娃脸笑容甜美的宫女,挤开了德妃身边的人。   “奴婢香瓜给娘娘请安,刚才太皇太后娘娘说玉瓜姐姐伺候的不尽心,往后就不让她在您跟前晃悠了,让奴婢顶了玉瓜姐姐的缺儿,奴婢伺候您上轿子吧。”   德妃下意识的觉得这姑娘不是一个善茬,不如玉瓜好掌控,玉瓜回不来了,只能把这个香瓜收下来。   “好姑娘,看见你这长相本宫就觉得欢喜,你随本宫回去吧,以后本宫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这宫女笑容满面,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笑着答应了,德妃在轿子里,掀了一点儿窗帘儿,瞧着跟着轿子走的香瓜。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了。 第45章   香瓜比玉瓜确实利索多了, 跟随德妃回到回春墅,就对里里外外一把抓了。   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太医叫过来,重新给德妃把脉,又重新看了一遍儿药方, 和以前用过的比较了一下专门儿找了两个宫女敲打了一番给德妃煎药。   而且还担负起德妃和周围邻居改善关系的重任, 比如说德妃因为养生, 夏天不吃冰。要是放在以前玉瓜自己把东西吃了。   香瓜拿出来一半儿的冰分给了德妃的这些宫女太监们, 随后就送给隔壁的贵妃。用的还是德妃的名义,“我们娘娘说了,如今正养身子呢,用不了这么多冰, 这些就送给娘娘,这些都是没动过, 您不嫌弃就留下来。”   贵妃当然嫌弃, 就丢给了宫女们。贵妃这边儿的宫女太监都特别多,不只是贵妃自己用的这一班人马,连十阿哥这边儿光是照顾他的宫女和乳母就有十多位。   人多自然有人多拿多占,也有人一个夏天也碰不上几块, 所以冰到了之后,这些宫女们先是把德妃赞扬了一遍。   德妃一开始的时候很不高兴,“拿着我的东西去做人情,你倒是比玉瓜胆子还大呢。”   “哪能是拿着您的东西去做奴婢的人情?奴婢这都是为您着想,咱们光在这里住着有什么用?你们不跟其他人来往,将来说起话来都没个帮衬的。”   德妃当然知道成大事必须能屈能伸,她心里面儿的妒忌之情让她自己不能对旁边儿的这些妃子们趋于奉承。可目前的情势是自己并没有从坑里爬出来,还是要低头装孙子。   正巧这个时候来了一个香瓜,香瓜对于代主子跟别人交际的事儿做得八面玲珑。就算是碰见了宜妃, 宜妃话语里面挑刺儿,香瓜也能把事儿办圆满了。   德妃对于香瓜的表现确实很满意,也对她冷了几天脸,敲打了一遍让她不敢再擅自做主,之后就放手让她去干了。   过了十多天,在香瓜不停的蹦跶之下,惠妃就请德妃一块儿出来看戏。   惠妃这几天很得意,她已经知道了几位阿哥也跟着到塞外去,自己母子两个到时候舒舒服服的在外玩儿一圈,既能不守着宫里面的规矩母子天天见面,又能和娘家的人说说话。   而且这件事是荣妃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到时候荣妃的儿子女儿都去外边儿了,她女儿还要再选一个夫婿。她在京城干着急没办法就是去不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大笑。没办法向荣妃抖露自己的得意,就把德妃叫了出来。   说是看戏,也就是在一处亭子上让几个升平署的太监伴随着琴笛唱几段。   惠妃的邀请正中德妃的下怀,德妃也想跟着去塞外,如果宜妃和贵妃因为照顾儿子去不了,惠妃和荣妃病的起不了身……皇贵妃那个样子,可能受不了路上颠簸……那整个宫里面儿只有自己才有资格陪着皇上去塞外。   一来一去的时间就能花费三四个月,到那个时候自己与皇上朝夕相处,怀上孩子岂不是水到渠成吗!   所以她今天打扮的非常素淡,跟着惠妃一块儿来看戏了。   惠妃怎么也想不到德妃的心思,正在哪里得意,“唉,没办法,谁都知道皇贵妃那身子骨不好,姐姐我去了也是伺候她的,谁让咱们比不上她和皇上小的感情呢,人比人气死人啊!”   德妃微微一笑,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惠妃就是皇贵妃的替补,到时候蒙古的诸位亲王福晋来拜见的时候,皇贵妃不中用了,就要指望着惠妃了。   这也是发财的时候,毕竟蒙古王公每次都携带大量的金银送礼,到时候收礼收到手软。这些妃子谁都缺钱,德妃更坚定了要去塞外的心思,她需要钱再喂养一批忠心的奴才。   想了半天的计划,她忍着偏头疼回去,香瓜扶着她坐下,端了药给她,“娘娘,不太热了,这汤药闻着就特别苦,您趁着这个时候一口气喝下去,要不然一勺一勺的更受罪。”   可不是嘛,病了就是受罪。   德妃觉得香瓜伺候的好,从她来到这里到现在称得上尽心尽力。从她手里端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觉得头疼似乎缓解了一点。喝药之后有些困,就忍不住嘱咐,“晚饭别叫我了,不想吃。明天一早把我叫起来,我有事儿要办。”   香瓜答应了一声,扶着她躺下了,先是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又换毛巾给她擦了擦脚,随后把脚抱在怀里给她揉了揉。   德妃舒服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德妃起来了,觉得头疼没有以前那么重了,就扶着宫女的手在湖边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瑞珠院。   佟贵人正带着人出门,德妃远远的看了问宫女:“她这是去哪儿啊?”   “听说皇贵妃昨晚上吐了,一开始凝春居的奴才还以为她有喜了呢,后来才知道吃坏了肚子,佟贵人正着急去看呢。”   德妃笑了一声,去吧去吧,早晚让那贱人一命呜呼。   她高兴的走了几圈,看着太阳升高了了,就扶着宫女的手回来了。吃了早饭,又喝了一碗药,虽然困,还是扶着宫女的手在屋子里溜圈。   她看着在一边指挥着宫女把衣服被卧抱出去晒太阳的香瓜,忍着哈欠,“香瓜啊,你去拿一些银子给太医,我觉得这药挺好的,如今头没有以前疼了。”   香瓜答应了一声去了。   回来的时候又高兴极了,忍不住小跑回来。路上遇上宜妃,宜妃阴阳怪气,“香瓜,别太忠心了,上一个忠心的叫锦绣,这会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德妃在屋子里听完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想起锦绣替自己顶罪,到最后都没把自己做的事儿供出来,心里感动,又因为宜妃提起她故意给自己抹黑,德妃一口血到了嗓子里,她也是一个狠人,面无表情的把血咽回去了。   香瓜已经回来了,没因为宜妃的话变了脸色,高兴的趴在德妃的耳朵边,“娘娘,好消息,那个小刘太医正缺钱呢,把银子给他了,他感恩戴德,说以后任凭娘娘驱使。对啦,奴婢回来的时候他还说了一个开胃的方子,怕您喝多了药吃不下东西败坏了胃口呢。”   这个小刘太医德妃并不信任,但是白来的方子自己是要试试的。真是一道开胃的药膳,每天一小碗,一天的胃口都挺好的。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六阿哥的祭日,德妃心里难受,正巧太后还记得这件事。就让人抱了九格格来,一来是祭拜兄长,二来也是让她们母女见见面。   九格格是个不满一岁的胖丫头,和德妃没见过几面,德妃不想得罪太后,就装作十分疼爱的模样把她抱在怀里。   乳母就在一边说一些九格格的日常生活,说格格不能多走,走的多了容易喘气……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德妃只觉得很烦,又因为胖丫头九格格肥嘟嘟的,她抱了一会手酸,就把孩子递给乳母。   乳母恭敬的接了孩子抱在怀里,临走的时候,香瓜要带着人把德妃给格格的东西拿出来,就领着乳母去了走廊等。   乳母出了门忍不住说:“自己亲闺女都不要,将来菩萨不给你送儿子。”   这正好戳中德妃的心思,她想要儿子,她的儿子是将来的皇帝,她忍不住了,张嘴就想骂,一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   宫女们吓坏了,嚷嚷着把那乳母拿下,又慌乱的去找香瓜。   香瓜被叫过来,发人去找太医又扶着德妃躺下,让人端了清水来,接水的时候指甲在水杯里蘸了一下。   “娘娘,快喝口水漱漱口。用茶容易败药性,清水正合适。”   杯子里的水只有一口,德妃喝进去漱口后吐到盆里,“怎么这么苦?”   “娘娘是不是觉得嘴里苦?想来上午的汤药和血一块吐出来了,您别急,太医就到了。”   太医来了之后留下方子,说了一句,“这是急怒攻心,以后万事看开一点。娘娘要是还有不舒坦的,再派人叫太医就行了。”   德妃以前不信因果报应,但是乳母的话说出来,她有点信了,民间不都是说姐姐带着弟弟跑吗?九格格没准能召来一个弟弟呢。   她还没想出办法把女儿接出来住一段,宜妃就来了。   宜妃想着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痛落水狗呢,她十分欢乐的来看德妃的笑话了。   “哎呦,猛的一看,姐姐这模样,和卫贵人有几分像呢。”   德妃被气的半死,心想这还不如奴才秧子的说法呢,好歹大家都是奴才,可卫贵人是辛者库贱奴!   “姐姐不知道吧,卫贵人最近很受宠呢,皇上在她那里留宿半个月了。咱们谁都比不上,叫我说,如此盛宠说不定她要生儿子了呢。哎呀,看我说这个干嘛,姐姐你是有儿子的,不着急啊哈哈哈哈……”   凝春居,田蜜端着一杯茶听青鱼给自己汇报,“德妃在宜妃走后又吐血了,太医院那边说,年少吐血不是长寿之兆。”   “什么意思?”话只说一半,就不能明白的说出来吗?   而且,德妃的死活关系着四阿哥接下来的几年该如何生活。田蜜只想求德妃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四阿哥娶媳妇了再挂掉。四阿哥娶了媳妇已经是大人了,皇帝总不能把四阿哥从自己这里夺走再给他找一个娘吧。   当天夜里,德妃的大宫女香瓜就急匆匆的来拜见田蜜,她进来的时候面容凝重,一下子扑倒在地,“娘娘,求娘娘恩典,我们娘娘她又吐血了,请您下令让太医进园子吧。”   田蜜听了立即发了对牌,让太监火速传令不得延迟。这么做还是为了四阿哥,田蜜不能在他生母的病情上做任何消极怠工的事儿,如果德妃真的死了,将来被人家拿出来离间自己和四阿哥就不值得了。   田蜜让香瓜起来,“你站起来,老实说你们主子到底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小病小灾的也就算了,要是你也看着不好了,本宫这就让人开药库大门。如果你们不说实话,到时候太医下了方子没药用,再折腾一圈出了事儿,本宫直接把你们交到慎刑司,一人打一百大板。” 第46章   香瓜立即跪下, “娘娘,奴婢不敢说谎,我们娘娘瞧着……瞧着不太好。”   田蜜心想果然如此,让人拿了自己的印章对牌去药库。   随后想了想, 坐着轿子去了回春墅。   田蜜去了, 贵妃和其他两位妃子不得不换了衣服跟着一块来慰问。   德妃不想见这群看笑话的。她坚持认为这是昔日的老对头来看自己的笑话。田蜜是为了确认德妃的病情, 宜妃就纯粹是看笑话来了。   德妃装作睡着了, 太医松开手,宫女把德妃的手腕放在了帐子后面,跟着太医来到了屏风前。   田蜜问:“如何啊?”   太医斟酌了一番,“心脉之疾已回天无力, 臣已经尽心了。”   这意思就是大限将至了,宜妃不敢相信, 这德妃这么能蹦跶, 怎么就这么突然,按道理说天下人都死了,这祸害说不定还活着呢。甚至数次危机她都逃脱了,怎么……这也对, 这是天要收人,谁都拦不住。   惠妃还纳闷呢:只听说她偏头疼,怎么扯上心疾了。   贵妃忍不住看了一眼皇贵妃,低下头,脸上没表情了。   田蜜没空观察她们,她心里目前在想各种办法,如何才能让四阿哥和自己继续做母子,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站起来, “诸位,本宫去老祖宗跟前说一声,这可是件大事。”   几位妃子站起来送她出去了,看着皇贵妃的车架走远了。几个人回头看了看德妃的屋子,贵妃惦记儿子,直接回去了。   惠妃心想,自己马上就要去塞外了,如果这会去痛打落水狗,假如皇上对德妃还有一分情,就看不起自己这样的。没必要为了嘴上痛快丢了到手的美差,所以也走了。   宜妃是挺想跟德妃聊聊的,只不过在德妃那里,人之将死未必其言也善,如果这贱人临死给自己挖坑了怎么办?   所以她也带人回去了。   德妃半夜醒来,觉得自己浑身难受,连最近慢慢转好的偏头疼都开始加重了。她忍不住哼唧出来,守在一边的香瓜醒了,赶快问:“娘娘,哪里难受?”   德妃忍不住叫了起来,她翻滚着,疼的抓自己的心口,娘娘们的指甲本来就是尖的,有个说法是指甲就是福气,剪掉了指甲就是减掉了自己的福气。宫里的娘娘都带着护甲,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的福气。   德妃也是如此,她的指甲尖利,挠了几下,把皮肤抓的全是血印子。   这个时候腿上很疼很痒,她忍不住叫宫女,“快给我抓一抓。”   香瓜摁着她的手,让她别乱抓,对身后的宫女说:“冷着干嘛?快着点。”   被宫女抓挠了几下,根本无法缓解疼痒,她一脚踢开了宫女,挣脱了香瓜,几下把腿上的皮抓了一块下来。   宫女们吓得尖叫,隔壁的贵妃被惊醒,抱着儿子让人捂着他的耳朵,忍住说出来,“冤孽啊冤孽,这就是前几天不敬菩萨带来的业果,罪过罪过,菩萨保佑信女……”   卫贵人伴驾去了,惠妃醒了换好衣服才去看八阿哥。八阿哥和乳母一起睡,睡得和小猪一样,在对门九阿哥的哭声中吧唧吧唧嘴。惠妃看他这个样子,好笑之余也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腮帮子,“咱们八阿哥将来肯定能成大事,这可睡得可真安稳。”   宜妃差点被儿子的哭声逼疯,她披着头发跑出来,裹着衣服一阵风一样进了德妃的屋子,怒气冲冲的吼了出来,“你们满屋子奴才都是死人啊,都不会……佛祖啊!”   她一眼看见德妃血淋淋的站在屋子中,还在不停地抓自己,宫女们吓得抱在一起。   宜妃和她带来的宫女一起尖叫了起来。   夏天的衣服少,田蜜穿上平底鞋披了披风过来了。她刚进回春墅的大门,就听见人群中有个太监说:“黄常在找回来了。”   田蜜让人拉他下去给十个嘴巴子,这不是传谣言吗?到时候这话传出去,外边沸沸扬扬,你小子还有命在吗?   她立即命令封闭这里,严令任何消息传出,宣太医和医女赶快进园子。顺便派人给温柔乡里的皇上报信。   宜妃哆嗦着过来了,吓得眼泪汪汪的,“娘娘,你没看见,吓死人了。”   田蜜没搭理她,问周围:“德妃的大宫女香瓜呢?”   香瓜出来的时候,衣服被撕烂了,脸上脖子上全是血印,她一身狼狈的见礼,“拜见娘娘。”   “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我们主子说她身上痒,一直挠……就成了这样了。”   田蜜还没说话,屋里面又叫了起来,随后有个宫女连滚带爬的出来,“娘娘,我们主子把自己撞晕了。”   田蜜松一口气,“让她们接着催太医,让太医走快点。”   这下值班的太医全来了,根据医女的口述,一致认为是皮外伤,开了药膏,又嘱咐把病人的手脚裹上棉布捆起来,让她没机会抓自己。   皇帝没来,也没派人过来。这几位宫妃就品出味来了,互相对视了几眼,心想德妃是鼓破万人捶,这下要吃苦头了。   当天夜里,德妃又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被束缚,身上不知道裹得什么,刺刺的疼。   她头疼欲裂,又觉得肉里像是有小虫子在爬,很想抓一抓。   她动了几下,趴在她床边的香瓜醒了过来,“娘娘,您醒了。”   “其他人呢?”德妃问的时候看了看周围,屏风上一坨一坨的褐色东西,看样子像是血,帐子被扯下来了。架子上空空的,上面摆着的瓷器不见了,这屋子已经不成样子了。   “咱们宫里的其他人都在外边上药呢。”   “香瓜,我太痒了,帮我给我抓抓,到底是怎么了?”   “您把自己抓成这样了,还吓着了宜妃娘娘。太医来过了,说您这样只能静养。诸位娘娘说这里有小阿哥,您这个样子吓着阿哥就不好了,明天一早咱们搬出去。”   “凭什么!”   “凭您这个时候人不人鬼不鬼啊,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您怎么能跟几位阿哥比呢?您说是不是?”   德妃觉得香瓜的口气变了,变得无比讽刺,那个天真烂漫的香瓜这会变得面目可憎,她冷笑着,“怎么,看着我成这样了,想要弃我而去?”   香瓜悄悄的松开了绑着的带子,并不回答。   德妃忍着头疼肉疼皮肤疼,心中猛的一跳,忍不住疾言厉色的问:“你是谁的人?”   “平贵人托奴婢给您问好,她说她等的太久了,想让您早点去和她一起走黄泉路呢。”   “赫舍里氏?”   “是啊,后宫的娘娘怎么能跟阿哥比呢,谁都比不过阿哥,所以她给六阿哥抵命了。可她不服啊,一口气不咽下去,算得上死不瞑目。”   “贱人,她杀了我的六阿哥……”德妃挣扎了起来,带子松了,在她的挣扎之下渐渐松开。德妃满腔恨意,“贱婢,我这就送你和你主子团聚。”   “娘娘,您难逃一死,如果是我报仇,我让您慢慢的烂了,让您受尽白眼。可是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您快没命了,您知道谁在我之前下手了吗?是皇上啊,您干什么不好,非要弄出一个祥瑞,祥瑞这东西是可以随便炮制的吗?”   德妃已经挣扎出来了,她一下子扑到香瓜身上,“我要撕烂你的嘴,不许这么说,不许,皇上会传位给我儿子,我儿子是将来的皇帝。”   “果然啊,你疯了……平贵人说你没读过书,只有小聪明,大是大非向来不懂……”   两个人扑打在一起,撞到了远处的灯盏,平时这里用的是蜡烛,今日用的却是油灯,灯油倒在桌子上,瞬间燃烧起来。   屋子里发出沉重的响声,院里的宫女看到德妃的屋子里红彤彤的一片,尖叫着让诸位娘娘出来。   这会来不及收拾财物,宜妃和贵妃各自抱着儿子跑出来,八阿哥被乳母抱在怀里。一回头,德妃的屋里烧起来了。   这里就是临湖的房子,大家一起救火,折腾了一两个小时,终于把火扑灭了。   不止是田蜜来了,四阿哥也被叫了过来。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派出了苏麻喇姑过来看着。   一群人在晨光熹微中看着两具焦尸被抬了出来,四阿哥神色难辨,他掀开衣袍跪了下去,院子里的宫女太监同时痛哭出来。   田蜜松口气,其他人也跟着把这口气喘了出来。尤其是荣妃,她觉得菩萨是保佑自己的,德妃终于死了,自己终于不怕她了。   皇帝的态度是:趁着去塞外前把德妃的后事办妥当。田蜜觉得:把后事办完也能毫无牵挂的去塞外了,顺便带儿子去撒撒心。   德妃的死对于后宫来说是一件好事,嫔位上的娘娘们都盼着升职。除了宜妃还偶尔想起这个老冤家之外,宫里已经没这个人的痕迹了。   倒是太皇太后觉得香瓜是个好奴才,特许她和德妃一同入葬妃园。还给了她家人了不少赏赐,亲口说“是个忠心的奴才。”   这里面留下了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首先就是为什么屋子里燃烧的那么迅速?为什么德妃得了心疾?为什么那么多人半天都扑灭不了一场火,为什么两个人在火中没有呼救……   还有就是德妃用了什么办法吓坏了荣妃,让荣妃对她退避三舍。   随着一场大火,一切都终结了。反正结果是每人都能接受的。四阿哥难受了好几天,后来又重新去读书了。   对于四阿哥的归属,皇帝不说,田蜜不问,只需要全身心的养儿子就够了。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就立秋,京城还特别热呢,圣驾就要起行。还没去过草原的田蜜就把所有心思放到了将要举行的木兰秋狝上。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一把骑马的瘾呢? 第47章   在古代, 驴友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就算是田蜜,有这么多人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也觉得旅行是一件很要人命的事情。   圣驾出了京城,大队人马遇上稍微平坦一点的土路就能踩得坑坑洼洼。   皇帝的交通工具有大半间房子那么大, 里面有桌子板凳可供他路上办公。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哪怕田蜜是皇贵妃, 照样要坐很颠簸的马车, 马车又是木轮子,又没有什么防震措施,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不停的颠簸,田蜜感觉自己被颠簸的五脏六腑就要吐出来了。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这片地方下过一场雨, 道路上本来就泥泞不堪。大队人马踩过去之后,田蜜听说有人的车轮子掉到了沟坑里。   如果说白天是在路上摇摇晃晃过去的, 那么晚上也未必能够好好的休息。这一路上没有什么行宫别馆, 要么住的是民居,要么住的是帐篷。   不管哪一种,找到水源之后光是人喝马饮就能折腾半晚上,更别说沐浴这回事儿了。有水洗洗脚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不方便的地方不只是吃住衣行, 还有就是皇帝把他的宝贝太子也带出来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父慈子孝,皇帝一腔父爱没处挥洒,变着法儿的对太子好,他没有的东西太子必须要有,他渴的都喝不上水,别人捧来一碗茶,必定要让太子喝下去。   出来了二十多天,天天吃肉, 田蜜觉得自己光吃不运动,说不定都长游泳圈了,很想吃一口绿叶的菜,但是不管什么青菜,都要先紧着太子。   这一路上越往关外人烟就越少,已经能看见成片的草原了,汉人种地蒙古牧马,想吃一口新鲜的菜就难了。   连其他几位阿哥都跟着上火,四阿哥就觉得自己牙龈出血,张着小嘴儿,露出一口小白牙让田蜜看自己的牙龈。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亲戚的好来了,这一次随王伴驾的侍卫中就有夸岱,他让自己的长随骑马去了别的地方,跑了好几天在关外一处农庄里重金买了人家一大包的蒜苗白菜和水萝卜,趁着大队人马驻扎下来,天黑以后悄悄的让人给田蜜炒了几盘菜送进来。   光这几盘菜田蜜就能感动的哭出来,可是僧多粥少,也能说成肉少狼多,这一晚上二格格带着弟弟们来蹭饭。   在座的也就是二格格,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五阿哥向来不把自己当外人,自从圣驾出了京城就跟着四阿哥,两个小兄弟一块儿长大,感情向来要好,所以吃饭的时候经常跟过来。二格格是提前来打好关系的,听说五阿哥也在,把自己的亲弟弟三阿哥生拉硬扯的拽过来了,这姑娘担心自己将来的夫婿不如意,所以临时抱佛脚,期盼着在这一条路上和田蜜亲近起来,将来在指婚的时候有个人替自己说情。   既然有青菜这事儿被外人知道了,田蜜也不能独享,让人跟夸岱说往皇上和太子跟前进献。   夸岱直接把剩下的半包送皇帝跟前了,都是亲表兄弟,他也没说场面话,“您要是看上了就吃两口,看不上就给别人吧,反正这些东西是找来给娘娘吃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就吃一口新鲜。”   皇帝笑着骂了一声混账,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太子在一边坐着,看着皇帝和夸岱亲近,少年的他不当回事儿。但是他身边的一个嬷嬷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   太子只好说:“皇阿玛,看着这些东西都绿着呢,不如捡一些让下面的人炒好了端上来。”   “朕也是这么想的,这白菜不错,就拿这个下一碗面条,多放点醋,再点上一点香油给朕端上来。”   因此皇帝又多吃了一碗面条,太子看皇父高兴,自己也高兴。吃完之后父子两个说了几句话,他就带着人揉着肚子回帐篷里了。   一进帐篷他身边的嬷嬷就说:“太子爷别看书了,晚上看书费眼睛,奴才让人打点儿水,您泡泡脚去去乏,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骑马呢。”   太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倒在了床上没过一会儿,人已经睡着了。   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辛苦,这些皇子们能骑马就不在车里面待着,在马上挺直了腰背坐一天肯定累的慌。嬷嬷十分心疼的把薄被子给他搭在了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长相俏丽的宫女过来悄悄的说,“嬷嬷,皇贵妃娘娘那里的青鱼去端热水了。”   这老婆子一听,忍不住把自己的三角眼瞪得溜圆,“没王法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太子还没用热水呢,轮得到他们吗?”   说完之后压低声音悄悄的出了帐篷,一捋袖子气势汹汹的去了。   烧热水的地方架着几口大铁锅,不少太监抱着木柴往来奔跑,锅里面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有一个老太监站在凳子上,用大木勺舀了一勺水倒到地上的盆里。   “行了,青鱼姑娘,端着走吧,这水太烫,要是你们不小心溅到了自个身上,铁定烫出泡子来。”   “您老再多给一点,就这么一点儿想洒都洒不出来。”   实在是因为田蜜这几天没洗头,总觉得头上特别痒。青鱼今天亲自过来就是想要多打一点儿热水,回去之后兑上凉水,先让田蜜洗头,剩下的让她擦一擦身子,擦完身子的水再用来洗脚。如今用水难,有干净水都是先喝再用,皇上和太子那里倒是一如既往,各位阿哥也能好好的照顾,就是各位娘娘这里受委屈,皇贵妃和惠妃顶多能洗脸洗脚。其他的嫔妃只能几个人用一盆洗脸水,用完之后还要给宫女用。   来的都是主子跟前的红人,老太监知道得罪不起,所以又舀了一勺轻轻的倒进盆里,“够啦,够啦!”   热水真的快满了,要是真的溜边儿满,恐怕到时候不好端回去。   青鱼也带了两个人过来,大家正弯腰把水端起来呢,青鱼被人突然撞了一下,差点整个人趴到热水盆里,幸亏被旁边的一个小太监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但是这个小太监一只手腾出来扶她,就端不住盆,被热水一烫就是一手泡,疼的不敢叫,眼泪当时就滴答了下来。   青鱼立马扭头回去看,看见一个胖胖高高的老宫女在自己的身后站着。这老宫女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她身后的一个小宫女说,“这不是承乾宫的青鱼姐姐吗?这是我们太子爷跟前的大嬷嬷。”   太子胤礽的乳母有八位,领头的被人称做大嬷嬷,在宫里颇有些地位,听说太皇太后老人家一直觉得这个乳母尽心尽力,对她非常优容,随着太子去拜见的时候还曾经给她赐座,亲口说她“劳苦功高”。   青鱼虽有品级实权,面对这样的人物还是免不了要客气一点。“没想到大嬷嬷亲自来了,像这样的小事儿您吩咐一声,到时候自然有小子丫头替您跑腿。何必亲自来一趟呢?”   “都说青鱼姑娘会说话,今儿才算是见识到了。大家都亲自跑了一趟,何必多说呢?太子爷那边还没用水呢,其他人怎么能先用?何况咱们皇上疼太子,好多东西都紧着太子用,他老人家都没多说什么,别人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你说是不是呀青鱼姑娘?”   这都把皇上搬出来了,青鱼作为一个宫女,是这宫里面一抓一大把的奴才,她能说什么?气得浑身发抖,也只好咬着牙,“您说的对,就不耽误大嬷嬷的事儿了,我们这就走了。”   刚才那小太监为了扶青鱼,松开了一只手,所以盆里的水也洒了,青鱼带着他们几个快步离开了这里,手里面提着空盆,把自己气的火冒三丈。   走到半路青鱼转回头给了那小太监一枚牌子,“去找太医领些药膏抹一抹你的手,这两天先不用你伺候了,等你手上的泡好了之后再来听差吧。”   小太监千恩万谢,旁边儿和他一块儿抬盆的宫女忍不住问:“姑姑,娘娘还等水呢,咱们端着空盆回去了……”   青鱼烦躁的一跺脚,“你先跟着我,别说话。”   田蜜看着青鱼气呼呼的进来了,她嘴里还嚼着一口萝卜,口齿不清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鱼立马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忍不住抺了两下眼泪,把太子的人推了自己一把和烫伤了小太监的事儿说了一遍,田蜜心里面想着如此小儿科的事情不是太子的风格,说不定是那群奴才们自作主张。   田蜜目前也自认为是有一些宫斗经验的人了,光从德妃的手段里就能看出来,这宫里面儿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太子的亲姨妈平贵人,当初手段多么雷厉风行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像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人家不屑为之。身为赫舍里家的外孙,就不相信太子能办出这种没谱的事儿来。   田蜜让青鱼和那宫女站起来,“行了,今天这事儿翻篇儿了,我就当不知道,咱们看在太子爷的面儿上忍她一次两次,再有第三次,一定要把她的脑袋打的稀烂。刚才被烫伤的小太监呢,别让他在一边歇着了,回头再被人欺负了,让他来咱们这里平时传个话跑个腿儿,只要用不到手的活儿就让他去做。”   青鱼身后的宫女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传令,就看见有人挑开帐篷的帘子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   “娘娘,这是太子爷跟前大嬷嬷吩咐人送来的,说是……说是娘娘还没用,这些是特意给娘娘送过来的。”   田蜜听着宫女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招呼着自己的宫女把热水分一分用了。   等到帐篷里没人了,田蜜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喘了一口气,对站在一边的青鱼说:“我一直想与人为善从不挑事,想着大家都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没想到,如今连奴才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是把我当成狗了?先骂一顿,再扔个肉骨头过来,以为这样我就能老实听话了?”   “娘娘!娘娘,不能这么比喻,是他们以下犯上。”   田蜜伸出手,示意青鱼不要再说了,“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嬷嬷看样子已经把太子驯服的乖巧听话了,如今想在我跟前故技重施,美死她了,她要是不做打一巴掌给一个红枣的事儿我还不把她看眼里,她做出来我就不能忍。   她平时不可一世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的乳母吗?咱们太子年纪大了,用不着乳母在一边儿伺候了,她也该回去好好过日子了。”   皇帝的乳母曹嬷嬷,人家才叫懂事呢,田蜜至今还记得曹嬷嬷对待皇帝的嫔妃皇子都是尽心尽力,甚至是诚惶诚恐。   这位大嬷嬷光看到了曹嬷嬷的风光,却没学会曹嬷嬷的谨慎啊! 第48章   田蜜有个好习惯, 那就是在事前多准备一些。   去江南的时候是,去草原之前也是,如今要扳倒一个奴才,照样全力以赴, 多准备各种消息。   青鱼免不了私下里面嘟囔几句, “一个奴才让娘娘废了这么大心思, 真是给她脸了。”   这会儿正是早上, 准确的一点来说是黎明前夕,为了赶路,不管是谁这个时候都已经起来了,外边儿的人纷纷走动, 能听见马嘶人喊的声音。   再有两三天的路程就能到地方了,田蜜听说了路程安排之后,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听见青鱼这么多说, 田蜜从镜子里面看了看自己,指了一个耳坠让青鱼给自己戴上。   “鳌拜也是奴才,你看皇上扳倒他的时候有没有费心思?”   “就他们……他们能跟鳌拜比吗?”   鳌拜倒台了,家族仍然存在,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鳌拜是实打实有功劳在身啊,人家的军功是战场厮杀得来的。伺候太子的奴才有什么功劳?尽心尽力?这宫里面的宫女太监,哪个不是尽心尽力呀!   “雄鹰抓兔亦用全力,她敢这么放肆,岂是小事能扳倒的?何况她男人还在内务府做总管。内务府是我的地盘,我费尽心思,也让人家骂了八辈儿祖宗,这一切辛苦不是为他凌普掌权扫清障碍的。我和他们夫妻早晚会交手一回, 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田蜜还以为最起码等到太子大婚了,有孩子了,太子夫妻两个手头没钱了,才会把手伸进内务府,凌普夫妻两个为太子充当马前卒和自己叫板。没想到一年都不到,就有人想来摘桃子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太子爷如今少年不知愁。皇上对他又好,根本没到了缺银子制缺东西用的地步,顶多是课业比较繁重。恐怕咱们太子爷身边有两股势力啊。”   赫舍里家族保太子,所有的眼光都放在了皇子和朝堂上。太子身边的奴才心思就复杂了,五分心思为太子好,五分心思想要捞够了喂饱自己。   田蜜收拾好了,等着吃完早饭就出发,恰巧这个时候皇上身边的太监请田蜜到皇上的銮舆中去。   田蜜去的时候,皇帝正点着灯边看书。不得不说,人家是皇帝还天天学习,我辈有什么不愿意努力的呢?   “表哥,大早上就看书吗?”   “正好这会儿没事儿,就拿起一本书翻翻。昨日睡得怎么样?要不是因为夸岱给你弄了点儿青菜,朕还不知道你最近吃东西不顺口呢。”   “就是因为这几天大鱼大肉吃烦了,才想念一口嫩菜。”   说话的时候早餐已经端了上来,田蜜看见皇帝已经提筷子端碗了,就忍不住问:“太子呢?怎么不见太子过来一块儿用膳?”   “他昨天沐浴完了之后没把头发擦干就直接躺床上睡了,刚才起来就有点儿鼻塞,朕让太医给他煎药了,喝了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田蜜半眯着眼,觉得自己这会先探探皇帝的口风。   “太子年龄也不小了,他以前的八个乳母也伺候这么多年了,不如给一个恩典,让她们四人一组,一替一个月的进宫伺候直到太子妃进宫。这样既能全了他们的脸面,到时候也省的太子妃抹不开脸!毕竟是孝诚皇后留下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可奴才太尽心了,太子和太子妃离的就远了。”   皇帝听了之后忍不住点头,“表妹说的对,这些奴才把太子照顾的妥妥当当的,太子妃如何伺候太子的衣食住行?他们小夫妻脸嫩,到时候连个说话的理由都没了。太子妃进宫的时候,这些老奴才就应该打发出去,她们也伺候太子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她们离开宫里了。”   把这些乳母或者教养嬷嬷打发走,也是证明了太子彻底长大了,不用再长于妇人之手。   想到这里,皇帝夹了一块子菜放到田蜜面前的碗里,“还是表妹想的周到,这些奴才照顾的再尽心尽力还是不能替代长辈,表妹作为太子的长辈还要多为他想想才是。”   田蜜微微一笑,太子那边儿自己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自己插手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太皇太后肯定全力关注。   “看您说的,我是个什么身份?我才有多少见识?不敢对着太子指手画脚。”   这句话说出来就有些赌气的成分了,每到田蜜强调自己身份的时候,就是在提醒皇帝自己就是个皇贵妃,又不是皇后。关于压着她不封皇后的事儿,皇帝心里面儿略微愧疚,所以话题也不重提了。   吃完饭队伍重新开拔,缓缓的向前移动,太子就带着奴才来到了皇帝跟前。太子身边的这些太监们都出不了头,所以跟着太子进来的仍然是大嬷嬷。   这会儿父子两个说完公事,皇帝把折子放到一边,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刚才皇贵妃陪朕吃饭的时候说了点事儿,朕觉得挺不错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的事儿也该让她们拢一拢,将来交给太子妃处置了,而且这些奴才这么多年伺候你也算是兢兢业业,咱们也该给他们个恩典,让他们凑时间回去跟家里面的人团聚一番,共享天伦之乐了。”   太子听说了之后,心里边儿一想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儿臣怎么没想到呢?就该如此,赵嬷嬷的老娘前些日子病了,她很挂心,儿臣知道之后也就是赏一些药材,可他们家也不缺这个东西,不如让她回去瞧瞧。正巧她们中有六位跟着来了,宫里留下了两位,让跟着来的其他四位回去吧。如今在塞外,一来一去不方便,让他们直接等到过年再排轮值的事儿。”   太子简直能用欢呼雀跃来形容,宫里面的这些宫女没什么大见识,可又把太子当成小孩子,忍不住在旁边劝了又劝。太子早就想把这几个老女人赶回去,谁愿意听她们天天在旁边啰里啰嗦呀。   如今这个办法真的是两全其美,既能保住了自己仁厚的名声,又能把她们赶得远远的。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你看着安排吧。”   大嬷嬷听着他们父子两个一来一去,把事情都敲定了。心里大急,想要说话也知道这里不是她做一个奴才能插嘴的地方。   心里面儿赶快转了几个主意,想要把其他人踩下去自己留在太子身边。可是没想到太子身边的这几个乳母都不愿意回去。   要是回去的时间久了,太子忘了自己怎么办?   吵吵嚷嚷一天,这几个人也没吵出什么结果。太子那边儿却直接下了指令。让大嬷嬷留了下来,在太子的心里,这位老嬷嬷几乎不反驳自己的命令,也是和自己相处时间最久最忠心最听话的。   大嬷嬷得意洋洋,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了,她心里还在想:皇贵妃这招看似毒辣,但是有什么用呢?太子爷还是心疼自己的。   她忍不住去找自己那几个老姐妹拱火,“你们也别怨我,这事儿是皇贵妃做事儿不地道。”   祸水东移这一招宫里面的女人都会用,她嘴片儿上下一碰得吧得吧把皇贵妃卖了一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今天早上她跑到皇上跟前胡说八道,哪有咱们姐妹的分别?所以呀,咱们不得不防着她。”   其他几位互相对视了一眼,天刚黑,就有一个趁着夜色悄悄的来拜见田蜜。   田蜜这个时候已经洗了脸准备睡觉了,帐篷里面的蜡烛只留下一根。   这个老宫女跪在阴影里,田蜜也没看清她的面容。   听着老宫女把大嬷嬷的话说了一遍,田蜜不以为意,“她这个人又坏又蠢又毒,那么大一锅水呢,我的人去打了一盆又不妨碍太子用。就算我不是皇贵妃,我的亲姑妈是太子的亲祖母,光从这关系上来论,我们也是特别亲的亲戚。一盆热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太子遇见了就不赏给我?”   这老宫女在阴影里面的趴着。   “所以说,没她挑这个头我怎么能一巴掌打回她的脸上?我是主子,她是奴才。主子打奴才,奴才还要记恨,有这个道理吗?”   老宫女在阴影里面一动不动。   田蜜轻轻一笑,披着被子走到她身边,“我知道你想留下来,这好办,你们先走,你在路上别漏了马脚。然后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明天夜里是最后一次在外边儿扎帐篷,这塞外的秋天太冷了,跟咱们京城的冬天一样,一碗水放在外边儿就能结冰,哪怕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在冰上摔一跤也不是玩儿的,摔断了胳膊腿儿也是很正常的,你说是不是?”   阴影里面的这个老宫女立即答应了一声,“谢娘娘的提拔之恩。”   “别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老宫女悄悄的退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这几个乳母收拾了东西,在几个太监的陪伴下出发了。当天夜里,青鱼高高兴兴的来给田蜜说了一个好消息。   “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灵,做恶人的早晚要招报应。娘娘,您猜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   “太子爷身边那位大嬷嬷,看着太子爷睡下之后出帐篷了,一脚踩在了冰块上,倒下去的时候胳膊碰在了帐篷门口压帐篷的石头上,右边儿这个胳膊咔嚓一声折了。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只能现在就滚回京城了。”   田蜜听完之后挑眉看着青鱼,“帐篷门口怎么有冰?这事儿也太巧了吧。”   “您的意思这是人为的?您想错了,这不是故意的,太子爷洗漱的时候,那群奴才往帐篷里抬水,来来回回好几趟稍微撒出来了一点儿,这一路上天天都是这样,没想到今天这么冷,洒在地上的水一下子就结冰了。这不就把大嬷嬷给坑了。”   说到这里,青鱼觉得有些反常,“不对呀,虽然塞外中午热,早晚冷。晚上能冷到结冰吗?”   就在青鱼自言自语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太监。和守在帐篷口的宫女说了几句话之后离开了,宫女进来报告。   “娘娘,太子身边的那位嬷嬷胳膊折了需要送回京城。李总管说了,她是内宫奴才,不好劳动八旗侍卫,请您安排个腿脚利索的太监把昨天走的那几个嬷嬷中找个妥当的叫回来,把这位伤着的送走……”   田蜜嘴角翘起来,“本宫管着宫务,此乃分内之事。” 第49章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 圣驾队伍数万人终于到达了热河行宫。田蜜终于从帐篷里住到了房子里,这一路走过来,大家都特别辛苦,田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居然挺了下来。   在秋风之中病情反而好转了一些, 为了庆贺到达承德, 晚上皇帝带领着后妃儿女聚在一起吃饭, 在晚饭没有开始之前就和田蜜商量修建行宫。   “内务府有多少钱?朕要在这一条路上修行宫。这一路上有多颠簸多受罪你也是经历了, 这事儿已经是迫在眉睫不得不提了。”   田蜜听完之后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一条路这么长,如果想要修行宫,相隔不远就要修一座。加起来绝对超过了数十处, 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呀!   “先修几座?”   皇帝低头想了想,“这一路上走过来, 查看地形选定地址, 应该有二十余处。”   天啊!   田蜜只想赶快捂着脑门,二十多处行宫,预算最少是200万两银子以上,估计200万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必须要修吗?”   说到这里皇帝忍不住伸出指头点了点田蜜的脑门, 语气亲昵的打趣她,“怎么提起花钱你就不痛快了?”   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小钱钱花出去谁都不痛快。虽然田蜜知道资本一旦流通起来才会钱生钱,但是眼下的这个社会称得上是低欲望社会,大家的传统观念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消费主义的坑还没挖在这里,所以大家都倾向于捂住钱袋子。   换句话来说就是钱不太好挣。   田蜜叹口气,皇帝在一边儿忍不住笑话她,“前几天还夸你懂大体, 怎么这会儿又想不通了,这钱是该花的呀。要不然去动用国库?”   动国库那是下下之策,首先国库里面没有多少钱,其次为了修行宫而动用国库少不了会有人在朝堂上骂骂咧咧。往热河这一条路上确实应该修行宫,而且热河这个地方往后每年都要来。   就如下江南是为了控制江南地区,北上木兰秋狩是为了巩固边防,控制蒙古。其意义远大于花出去的银子。   田蜜又叹了一口气,“各处收拾收拾能弄出来二百多万两吧。”   皇帝点了点头,这钱已经不少了,二百两银子放在那里让自己随时动用,确确实实是有一个贤内助往家里面捞银子了。   “辛苦表妹了,到时候朕猎了毛皮让你先选。”   田蜜真不把这样的好听话放在心上,让我先选不先选又能怎么样呢?好东西我敢拿吗?好东西是要留着回去孝敬宫里面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   “皇上有这个心就行了,别嫌我说话嘴碎,银子还是要省着点用,我瞧着咱们二格格的嫁妆有点儿单薄。”   因为蒙古各部落的王公早就到了,田蜜还没进门儿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单子已经列出来了。等到自己沐浴更衣了之后,刚坐下来喝口水,珠光宝气的礼物抬到眼前,把田蜜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冲击的瞠目结舌。   用珠光宝气形容真的是太逼真了,珍珠一串儿一串儿的放了一匣子,还有各种金银玉器堆在柜子里,刚打开的时候恨不得要掉下来。田蜜居然还能从这一堆东西里面看到许多欧洲风格的水杯,水壶和装饰品。   田蜜的眼睛放在这些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东西上面,下面儿伺候的奴才赶快把东西找出来捧到田蜜跟前,田蜜拿着一把银子做的酒壶看了看,觉得这带了一些阿拉伯风格。   这里的太监总管得意的汇报,“这都是西洋来的,有些是老毛子和那些王爷们以物易物换来的。”   既然蒙古的大贵族如此有实力,而且和老毛子那边儿眉来眼去,这桩政治联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家小看了二格格。   哪怕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为了控制蒙古使边境安稳,田蜜也不得不往嫁妆里面再多加一点儿东西。   想到这里田蜜就忍不住问:“您到底看上谁做您女婿了?”   听到这个问题皇帝也有些发愁,“有几个小伙子都不错,但是再等等瞧瞧吧。”   田蜜又不想让气氛那么沉闷,忍不住用手帕掩着自己的嘴,“最近几天格格经常在我跟前晃悠,话里话外要打听到未来的额驸,我这不也是不知道嘛,要是您那里决定了早点儿给我透个信儿,我也好回去跟她说。”   皇帝哈哈一笑,打趣了几句女儿,但是田蜜和皇帝都知道,选驸马选的是家世和部落势力,长相人品才是其次。恐怕二格格一腔少女心事未必能得到满足。虽然对二格格观感一般,田蜜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想改变命运还要自己强硬起来。   一时间田蜜不知道该怎么说,转头问了问,“晚膳准备好了吗?”   李德全躬身回话,“已经准备好了,几位小主子都侯着了。”   田蜜换上笑容,“表哥,咱们赶快去吧,这一群小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人家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连四阿哥前天还抱怨天天吃都吃不饱,没准儿这会儿等咱们等的肚子咕咕叫呢。”   皇帝也笑了一声,“做儿女的就算是饿了也要等着,这是孝道。”说完之后,两个人并排出了厅堂,往偏殿去了。   偏店门口的太监看见他们来了,远远的喊着:“皇上驾到~”,拖着长长的声调。   田蜜随着他进屋之后,看到无论是奴才还是儿女,已经跪倒了一片。   “都平身吧,饿了没?让奴才们上菜。”   皇帝先坐下,田蜜扶着宫女的手在他旁边儿坐了下去,惠妃紧随其后,接着是太子坐下,随后其他皇子皇女才入座。   宫女们刚端着盘子放在桌上,大阿哥就在一边眉飞色舞指着一盘子菜,“皇阿玛您看,这蘑菇是儿子带人找来的,听那些侍卫说这个时候正是吃这个的,这滋味很鲜,这种蘑菇别的地方没有,单单只有这片儿地方才长这些东西。”   皇帝给面子的吃了几筷子,点头叫好,“好东西,难为你一路劳顿还能跑出几十里地找这个。大阿哥一片孝心,李德全,把朕用过的宝弓挑一个给他。”   大阿哥立即谢赏,惠妃的脸上放出光彩。饭还没吃呢,他们母子两个就抢了风头,太子的脸色难看,二格格的脸色更难看。   这一顿饭吃完之后天也黑了,大家各自散了,田蜜在岔路口摸了摸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脑门儿,“时间不早了,回去早点儿睡了,明天一早该读书的读书该习武的习武,可不能再撒欢了。”   两个半大男孩子答应了一声,一同转身回去休息了。青鱼扶着田蜜到了临时住的地方,看着人把床铺铺开又往被子里塞了一个汤婆子。田蜜一边儿把头上乱七八糟的首饰拆下来,一边问:“我怎么瞧着今天太子爷的脸色不对劲呢?”   “还不是大阿哥今天上窜下跳拿草棍儿戳他的老虎鼻子,您跟皇上不在的时候,在偏殿兄弟俩已经吵过一架了。”   “为什么呀?”   “今天二格格奉承了太子几句,大阿哥就说二格格自认是太子爷的奴才,把二格格和太子都气着了,惠妃娘娘没事人一样喝茶,母子俩一唱一和,太子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恼,实在是惠妃和大阿哥母子情深,把太子惹着了,奴婢瞧着这事儿恐怕没完。”   都是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儿,恐怕累计的多了就变成了生死仇敌。二格格从小到大都讨好位高权重之人,看不起无权无势的。讨好太子并不意外,更何况处在她人生大事抉择的前夕,抓住机会讨好能够在这件事上说话的太子是她能做的出来的。   惠妃母子俩就有些奇怪了,“惠妃以前也不是这么张牙舞爪的人呀?”田蜜说完之后猛地想起来,这次随王伴驾的大臣里面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就是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不对付,折射到内宫,索额图保举的人是太子,明珠肯定会选择有血缘关系的大阿哥摇旗呐喊。   惠妃自认为腰杆硬了,田蜜忍不住眯着眼睛评论了一句,“简直是愚不可及。”   连路边儿种地的老农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惠妃和大阿哥难道以为能将太子取而代之?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青鱼到门口去了,没过一会儿拿了一叠的纸过来了。   “娘娘,这是这些日子的日程安排,还有蒙古各部落的关系,以及宗室格格嫁入蒙古后能来拜见的人物,有些咱们已经知道了,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什么新的补充。”   田蜜把这几张纸接过来,低头看了看,放到一边儿的梳妆台上,“行了,这一路上辛苦了,让大伙儿早点儿睡,明天早早起来,养足了精神也该干活儿了。”   青鱼答应了一声,扶着田蜜躺下去之后给她盖好被子,“娘娘,奴婢就睡在外间,有事儿您喊奴婢一声。”   “嗯嗯。”   田蜜在青鱼把灯吹灭了之后并没有睡着,反而盯着床上挂着的床帐思考,看来,大阿哥已经不老实了。   自己也该早做准备才是,自己还没有圣母到提醒皇帝或者惠妃这么做不好。恐怕提醒了也未必能落下什么好印象,反而会让人家忌惮。   都是龙子,四阿哥在田蜜的记忆里就是赢家,自己这个阶段什么都别做,慢慢的等着吧,等到自己出手的时候再出手。目前最要紧的是:给儿子多积累实力,正所谓广积粮缓称王……   想到这里,田蜜把眼睛闭上,慢慢的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而月光下的承德,很多人还没有休息,在黑暗中谋划着各种秘密,争执妥协了一次又一次,盟友笑着举起酒杯,心里边儿早就找好了猎物。 第50章   每当到眼前这种情况的时候, 田蜜就忍不住感慨我们的祖国果然是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下江南那会,田蜜还能听懂一两句南方的方言,来到塞外草原之后, 田蜜就觉得自己学的是假蒙古语。   关于蒙古语田蜜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完全不懂, 因为听见了五阿哥那汉蒙参半的话, 第一个要学的就是讲蒙古语, 高压之下,终于让自己磕磕绊绊学会了。但是和太皇太后以及太后娘娘聊天的时候全靠蒙,没事儿就不去她们个跟前,后来田蜜痛定思痛, 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蒙古语的环境里。   最后总算能和老太太说话了,可没想到, 面对着这一大群蒙古人又被打回了原形。   眼前坐着的是各部落有权势的女人, 有京城这边嫁过去的公主郡主,也有很多蒙古亲王郡王的嫡亲或者是生母。最可怕的是这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唱歌,田蜜还要微笑的听着。   幸亏在刚才田蜜有准备,找了几个精通通蒙古话的太监在旁边伺候着, 太监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娘娘,这位夸您是草原上的花儿。”   田蜜微笑的点头,眼前的这位唱完歌之后,又用蓝色哈达托着杯子举了起来,一边举着杯子一边唱歌。这种体验真的是前所未有,田蜜觉得自己兴致勃勃的,哪怕上一辈子出去旅行,也没有碰到如此原汁原味的待遇呀, 除了听不懂,不能跟着对唱之外没啥毛病。   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声音刚落下去,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接着往下唱,田蜜也把她手中的杯子接过来端了起来,在歌声落了之后,用蒙古语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句吉祥话。   这群人用手指蘸了点儿酒向上弹了一下,又蘸了一点儿酒向下弹了一下,又用手指蘸了蘸酒弹出去之后,最后才把酒喝了下去。   田蜜一连喝了三杯,帐篷里面的气氛才欢快了起来。   别看这些人个个浓眉大眼,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说起吉祥话来那是根本不带重样的。有夸在田蜜气质好的,有夸赞田蜜相貌好的,也有夸赞田蜜身体好的… 田蜜一个上午光听别人夸赞了。   每当有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旁边就有人介绍说这是某某某,田蜜就把准备好的赏赐让宫女端来,这群人刚认识了一圈儿,太阳就升到了中天,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到了下午,田蜜把江南的好茶让人沏出来,大家轮流品茶,一边品茶一边说话,各个部落过去一年大小事情他们相互会交流,田蜜也会问询。   比如说去年的风雪,今年的草场。谁家的牛羊长得好,谁家的儿郎有本事。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儿,其乐融融的到了傍晚,按照往年的惯例,会在第一天相见的晚上举行篝火大会。   果然傍晚的时候就有李德全亲自来请,“娘娘,皇上说其他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您与各家女眷一同入场。”   田蜜站起来笑着跟她们说了几句,带着这些人开始入场。   这些女人快速找到家族所在的地方,迅速的融入其中,田蜜也在康熙的身边得到了一个座位。   康熙看着巨大的篝火堆已经点燃了起来,让人把二格格叫过来,“像这种时候,正是他们少男少女出来载歌载舞的时候,咱们家的孩子大了,也别躲躲藏藏的,让她坐在你旁边跟着看吧。”   田蜜旁边就放了一个绣墩,二格格含羞带怯的坐到了田蜜身边。田蜜就拍了拍她的手,“草原上的人都热情着呢,大大方方的抬头看,把你平时的那股虎劲儿都拿出来,放心,在这里可没人笑话你,越是大胆的姑娘,说不定动心的儿郎越多。”   旁边的康熙哼了一声,“你这当长辈的也该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就不该说。”语气里面并没有什么责备,反而带的笑。   二格格看皇上没有表现出反对,稍微松了一口气,抬头大胆的盯着四面扫了一眼。   惠妃的位置本来在田蜜身边,毕竟皇上的左手边儿是田蜜,右手边儿是太子。田蜜虽然是皇贵妃,但是目前的座位排的却是皇后的位置,宫里面对这一件事情一直暧昧不清,当着皇贵妃干着皇后的差事,别别扭扭。刚开始的时候惠妃也没放在心上,可是二格格这毛丫头却坐在了自己前边,这让惠妃就有些不爽快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一趟来的目底也是要给二格格找一个婆家,但是不能这么晾着自己抬高二格格呀。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大宫女彩香过来了,悄悄的在惠妃耳朵边说:“娘娘,已经打听到了,科尔沁人听说皇贵妃手中握着茶叶,想要和皇贵妃做生意,他们找了一尊三尺高的金菩萨准备献给皇贵妃。”   “三尺?”   宫女点了点头,“纯金的。”   惠妃心想科尔沁的人也送不出镀金的东西,出过两任皇后的科尔沁草原要是没有几件好东西拿的出手,那肯定会被人家笑话死。   而且看在宫里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面子上,这件事儿十有八九能做成。惠妃自从昨天和明珠见面了之后,两个人隔着屏风说了一会儿话,惠妃这会儿恨不得把肠子悔死。   要是一两年前自己主动把内务府的那一摊子事儿给弄到手,到如今也不至于手中没钱儿啊。   想到这里,惠妃忍不住叹一口气,看了看上边儿,皇上身边坐的太子,太子别看年纪不大,派头倒是挺足的,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和皇上感情又好,父子两个这会儿正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自己生的那个冤孽又有些不认输,总想把太子扳倒了自己成太子。到目前为止用明珠的话来说不是不行,而是缺一样东西。   缺的就是银子呀,只要有银子,就能把外边儿的那些朝臣喂的饱饱的。保管指东他们不敢往西,让他们去打狗绝不会撵鸡。   这次来到草原上,以为能发一笔横财,没想到发横财的是皇贵妃,自己也不过是被随手送了几件东西给打发了。   自己生的那个孽障催的急,这会儿没钱的惠妃只想原地团团转。也顾不得自己的位置在二格格之下了,满心想着怎么弄钱才行。   惠妃对目前的位次不在乎,但是大阿哥却觉得不妥当。   大阿哥看到位次变动了之后,忍不住站起来,旁边的三阿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大哥要去哪儿?”   “用不着你管。”大阿哥觉得这个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猛的把袖子从他手里拉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往皇上跟前去了。   五阿哥隔着四阿哥忍不住问:“三哥,你拉他干嘛?”   “我出来的时候额娘交代过,说是姐姐的事儿是大事儿,千万不要让人在这件事儿上扒豁子。我瞧着这几天大哥有点儿不痛快,要是把气撒在我姐姐身上……”   四阿哥听了之后,眼珠子撇他了一眼,“三哥,你真是在这里瞎操心。这件事儿是大事儿,不只是荣妃娘娘上心,我额娘和皇阿玛也上心。大哥要真的去闹了,别人不说,皇阿玛肯定一巴掌把他拍倒。”   五阿哥在一边点了点头,三阿哥恍然大悟,“两个弟弟说的对,哥哥不是没想到,这不是担心大哥出言触怒了皇阿玛吗?”   四阿哥和五阿哥忍不住在心里面儿冷哼了一声,你这会儿又在事后诸葛亮了,马后炮的动作挺快的,刚才急的是谁呀?   最看不起这样的哥哥了,没一点儿哥哥的做派。   四阿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三个哥哥,大哥鲁莽三哥虚伪,和二哥接触的不多,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一直以来高高在上。数下来排在第四的就是自己了,无论如何自己要给弟弟们树立一个好榜样,不能让他们觉得哥哥们都不是好哥哥。   于是,一心做好哥哥的四阿哥忍不住摸了摸五阿哥的衣服,“你冷不冷?要是冷了赶快让奴才回去拿衣服,别等一会儿打喷嚏了。”   “没事儿,弟弟穿的厚。”   四阿哥不放心,把五阿哥身边的奴才叫过来,“你们要多替你们主子想想,如今塞外晚上冷把厚衣服拿过来一件。到时候他要是穿了,省的你们到处抓瞎。”   奴才们答应一句回去取衣服了,苏培盛一看,自家主子光操心别人不操心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幸好来的时候已经把厚披风抱过来了,要不然这会儿也要回去拿。   四阿哥的这一番操心还算是有了一点回报,五阿哥诚心诚意的夸他,“四哥,你真好。”   旁边的三阿哥看了之后,忍不住哼哼了几声,心里面儿想着老四虽然不是皇贵妃生的,但是做派和皇贵妃一样,都是假好心。   这个时候大阿哥走到康熙跟前了,他如一棵小白杨一样生机勃勃,光走在眼前就让人觉得这小伙子真精神。   更让康熙觉得高兴的是,这小子自动前来请缨,“皇阿玛,听说每年集会都要摔跤,今年儿子请战。”   先不提最后结果怎么样,光看着精气神儿就让康熙觉得高兴,忍不住把自己身前的这杯酒端起来递给他,“既然如此,朕赏你这一杯酒,望朕的皇儿旗开得胜。”   大阿哥跪着接了酒,端着对旁边的太子看了一眼,又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二格格。   太子忍不住把眼睛眯了起来,二格格心想: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跟别人摔跤,要显摆找太子去。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跟一只疯狗一样。   向弟弟妹妹显摆了之后,大阿哥仰起脖子一口干了杯中酒,两边儿的蒙古王公高兴的鼓掌叫喊了起来,“好,大千岁是勇士!”   欢呼声如波涛一般一阵接着一阵,这样的阵势让大哥酒后微醺的脸庞上绽放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就连惠妃的脸都红润了起来。   太子死死的抓着椅子扶手,心里骂了几句。   田蜜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康熙的侧脸,一瞬间在心中问了一个问题:他知不知道他的大儿子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第51章   没过一会儿, 田蜜才发觉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真是太幼稚了。   因为不管大阿哥起没起这个心思,他今天必须是主角。   这让田蜜回想起自己刚大学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进了一家做图书销售的公司,当时田蜜还幻想着公司做的是传播文化的事业, 里面大部分都是文化人, 也都是体面人, 不会出现职场上的种种陋习。可是几个月后在年底的年会上, 经理就催着田蜜和另外一个入职没多久的女孩儿去给喝醉的老总敬酒,周围全是丑态百出的中年男人,和平时儒雅随和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那个时候酒桌上充斥的话都是“喝了这杯就是给我这个面子”“你不喝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田蜜当时脾气比较爆,心想我凭什么给你这个面子?!   于是她第二天就打辞职报告了。几年之后她才知道, 这就是酒桌上恶臭的文化之一,服从性测试, 喝了就是服从了对方, 不喝,表示不服从,不给对方面子。酒散了之后对方就会给不服从者做一双小鞋。   人类自从有了阶级,这种要求服从的招数从来没有太大的变化, 古往今来都是一样。   大阿哥已经摔趴下三个年纪比他大的壮汉了,听说这三个人都是蒙古草原上摔跤的好手,长得人高马大,肌肉隆起,偶尔一个失手败给了身上没几两肌肉的大阿哥,田蜜还相信这是正常的。但是三个人都趴下来了,被摔倒之后伏在地上五体投地的认输,这就是一种臣服。不止是勇士的臣服,更是他们背后草原部落的臣服。   大阿哥不是靠自身赢了这几场摔跤, 完全是他有一个好爹在一边震慑着,而他这位好爹正睁大了眼睛巡视着在场的所有蒙古王公,看谁是个刺儿头不听话。大阿哥是最好的衡量标准,不用太子下场,又是诸位皇子中最年长,更因为是一个少年,赢了喝彩输了不算丢面子。   如果单论摔跤,大阿哥靠自己,剥掉光环肯定被别人摔得鼻青脸肿。   康熙特别满意,志得意满的喝了一口酒,现场却没有让他满足,“这都是你们让着他,他小孩子才学了几年摔跤,今日咱们在次相聚,不论君臣只为了高兴,还有哪个部落的儿郎没有出来,也一块儿下场去摔,今日不醉不归,每个人都应当尽兴而回。”   这时候就有人站起来吹捧大阿哥“天生的勇士”“长生天庇护的人”“胜利乃是众望所归”……   这一圈儿马屁拍完之后,气氛欢乐起来,和大哥年纪差不多的蒙古小少年们,壮实的和牛犊子一样,都在家里面成年人的催促下陪着摔跤。   大阿哥神采飞扬,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了,今晚上摔倒了十几个蒙古少年贵族,再加上周围那些蒙古人吹捧他神勇无敌天下无双,连带着康熙其他的儿子也全部被吹捧了一遍。   因为今天出色的表现,康熙忍不住对这个儿子赏赐了一番,等到半夜大家都散了,五阿哥被太监抱回去睡觉,四阿哥就忍不住跑过来找田蜜。   “额娘,今天儿子看见佟家的两位大人了,他们还问了儿子几句您最近在吃什么药,身子骨有没有好一点儿?儿子把您最近吃的药跟他们说了,他们说回头想去找人参献给您。”   这会儿场上的人还没散完,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太监宫女。田蜜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光脑门,“跟他们说不用了,好人参额娘随时能吃。宫里有多少好东西额娘自己比其他人都清楚,跟他们说额娘不会亏待自己的。”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田蜜赶快夸他,怕他觉得大阿哥表现得好,心里羡慕嫉妒恨,“今儿我儿子表现的很稳重,额娘很高兴。”   四阿哥的笑容真实了起来,“嗯嗯,儿子谢额娘夸奖。额娘的夸奖听着真让儿子高兴,那些蒙古人怎么都比不上额娘说的话。他们把夸三哥的词拿来颠倒几个字又来夸儿子,说儿子有学问,不愧是皇阿玛的儿子。可是儿子天不亮就起来,一年四节不停歇,一篇书背一百二十遍,到他们的嘴里只因为皇阿玛生的好,儿子这几年除了白吃白喝其他的没有丁点功劳了。”   “哎呀”田蜜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儿子可真厉害,已经看透他们在拍你马屁呢,不过他们说的也对,要不是因为你皇阿玛,你胤禛是谁啊?他们连给你摆个笑脸的心思的都没有。你也别往心里去,这都是互相哄着玩儿,他们哄你,你就哄着他们。其中三味仔细品品,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儿子你要记得,与人相斗,达到一种境界之后就能运筹帷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田蜜拍了拍他的肩膀,“额娘知道你们读过三国,这里面的人物你知道额娘最喜欢谁吗?”   《三国演义》在此时被奉为圭臬,当年清军还没入关的时候被翻译成满文,是诸位皇子旗主都要学习的一本书,虽然田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文学著作当军事教材用,可见这本书在满清皇室的地位十分崇高。   “额娘最喜欢谁?算无遗策诸葛亮?”   田蜜摇了摇头,“不对,是魏武座下的郭嘉郭奉孝。天黑了,回去吧,等你下次把书读完了,再去读一读陈寿的《三国志》,如果能找到裴松之注释的版本更好,回头咱们娘两好好的聊聊这本书。”   四阿哥行了礼,带着宫女太监走了。   看着四阿哥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也不想坐轿子了,田蜜看着人把场面儿上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扶着青鱼的手回了自己的寝宫。   还没进门,就看见皇帝的銮驾停在院子里,宫女们围了上来小声的报告,“皇上来了一会了。”   田蜜点了点头,带着青鱼进去,“表哥竟然来了,怎么不打发个人把我叫回来?”   “朕喝了几杯酒,也不困,就等了一会。”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棋子放到一边,“那么多奴才呢,你又何必等到最后?让他们看着收拾了就行了,你如今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要是再这样操心下去,恐怕又是一场大病。”   “下次就不这样了,”田蜜先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鞋子,又坐到梳妆台跟前让青鱼给自己拆掉头发上的珠钗。   今天顶着一头黄金坐了一天,散开头发的田蜜觉得头皮很疼很疼。她忍不住伸手用指腹揉着头皮,青鱼就拿梳子给她通头。   康熙从炕上下来,接过青鱼手中的梳子让她退下,一边给田蜜梳头发一边轻声的说:“朕打算明年御驾亲征。”   田蜜听了之后忍不住马上回头,“皇上?”   康熙板着她的肩膀让她转回去,“这事就算今天不跟你说,过几天你就能看出端倪来,你没发现准格尔部这次没来吗?因为他们不来朝拜,加之一直以来的狼子野心,朕必须趁着他们还没有壮大之前讨伐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们和老毛子勾结,如今来朝拜的蒙古王公也有不少人暗地里面和他们眉来眼去。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行动,往后草原上听话的部落就越来越少。”   不管是震慑他人还是安稳边境,这件事儿总是少不了的。田蜜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臣妾少不了会担心。”   康熙想说自己在百万军中被层层保护起来,绝不会出事儿。但是话不能说的那么绝对,老祖宗努尔哈赤就是被明朝的大炮碎片击中,虽然当时救回来了,可是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对于这位祖宗他是从心中崇拜的,祖宗有此遭遇后人说不定也会步他后尘。   “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贪恋闺中红颜?朕这一去,你的担子就重了,伺候好太皇太后和太后,教养诸多皇子皇女。如果朕有什么三长两短……”   “表哥,别说不吉利的。”   康熙把梳子放下搂住田蜜,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田蜜一晚上睡不着觉,忍不住想把旁边的人推醒,问一问粮草准备齐了吗?银子准备齐了吗?大军选好了吗?   最后想想自己还是别问了,问多了小心招人家的忌讳。皇帝不仅脑子转的快,而且记性特别好,如今大家都年轻,不管是亲情还是其他情分都还在,怕就怕将来年纪老了,红颜逝去恩断义绝,到时候自己的不谨慎就能成自己的催命符。   第二天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田蜜心里面存着事儿,得知惠妃派出自己的心腹宫女和明珠父子见了好多面,又萌生出一种想见见佟嫁人的心思。   可是自己平时太忙,顺便又围了一大群人,根本凑不出这个时间。   一直到大家吃喝玩乐结束,大队人马开到了猎场上,又从房子里搬到了帐篷里,田蜜才见到了随王伴驾的佟家男人。   他们是随臣,只能带着一两个长随过来,宗室男人还可以带着家眷,随从大臣就没这么轻松了。   这几天佟家的老兄弟带着小一辈的子侄也是忙的脚不连地。还是康熙给了恩典许了他们相见,佟国纲和佟国维才换了新衣服跑来了。   田蜜和他们以前没什么感情,但是不管从合作的盟友角度还是充自己继承了佟姐姐这副躯体的亲情角度,都应该热情的对待他们。   佟家人来了以后,在田蜜的帐殿的屏风前下跪请安。田蜜刚快让太监扶着他们过来,“都是一家人,伯父和父亲行了如此大礼,这不是让我折寿嘛,快坐。”   佟国纲一副红楼梦中贾政的迂腐态度,“国礼不能废。”   他说完,田蜜这身体的亲爹佟国维低头恭敬的站着,父女相见居然没有额外的表示。   田蜜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要继续热情下去,还是冷冰冰的君臣奏对。   脸上不自然的笑了笑,“看伯父说的,难不成我就不姓佟了吗?我出去人家也是叫一声佟娘娘,没有咱们佟家,怎么会有我。伯父阿玛快坐。一转眼这么多年,大哥我常见,其他弟弟们就见得少了,几个更小的弟弟根本没见过。这个是大弟弟叶克苏,这个是二弟弟德克新,这是隆科多。”   隆科多是嫡子,和皇贵妃一母同胞,上面的两个哥哥是庶出。不过要论关系亲疏,田蜜还是跟夸岱更亲近一些。   “都坐下都坐下,想喝什么茶?我这里别的不多就茶叶很多。”田蜜招呼着宫女端一些点心上来,又问佟国纲和佟国维,“没来这里之前我让人往家里面送的茶叶,伯父和阿玛喝着怎么样?今年的茶叶我觉得这味淡,不及团茶来的浓。”   这老兄弟俩赶快点头,都已经坐下来了,孩子在这里卖力的找话,他们俩也不端着了,佟国纲很感慨,“还是咱们一家人的脾胃一样,臣也是觉得团茶好喝,可是外边儿的那些老王爷都说是新茶好喝。”   田蜜听了之后面带微笑,“各花入各眼,伯父喜欢团茶,回头回京城了我让人往家里面送一些,八两一个的小茶饼,我手里有不少,回头自己喝送人都行。”   说话的时候宫女把茶端了上来,田蜜赶快接过一杯放到佟国纲面前,又接了一杯双手捧给了佟国维,“可惜这一次伯母和额娘没来,要是来了也算是一次小团圆了。”   佟国维终于说话了,“她们经常进宫,娘娘无须挂念。”说到这里,话题一转,“佟贵人最近如何?不知道承宠了没有?”   佟国纲正在喝茶,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弟弟,又扭头瞧了瞧田蜜的脸色。田蜜脸上没有表情变化,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她如今还小呢,一团孩子气,皇上都没功夫搭理她。阿玛放心吧!她是我亲妹妹,如今虽然是个贵人,延禧宫是她说了算的,平日过日子也没人欺负她。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儿,我自然会替她打算,阿玛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您不必多说。”   佟国纲把茶杯放下,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种事儿让我说,还是各安天命吧。”   “大哥!”   佟国维刚说完,他背后的儿子科隆多扯了他的衣服。佟国维考虑到毕竟是在娘娘跟前,有些话还是捡重要的说。回头要是兄弟两个意见不合,关上门儿来再商量。   他压低声音,看了看远处站着的那些宫女太监,“娘娘,明年或许有大事,早点让贵人有了身孕,你们姐妹也有个盼头。”   “老二,你过分了。”佟国纲眼珠子瞪得如牛眼一般,要不是考虑到这个地点不对,他说不定会一巴掌拍到老兄弟的头上。   他咬牙切齿,声音压的极低,要不是因为田蜜坐在他们面前看着他的口型,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军国大事,岂能……”其能轻易的向闲杂无关的人讲出来。   “伯父,这事昨天皇上跟我说过了。”   佟国维和佟国纲立即转头看着她,佟国维喜上眉梢,佟国纲一脸担忧,忍不住小声的说:“这种事儿娘娘要烂到肚子里。”   “我知道的,伯父喝茶。”   坐着聊了些家里面的趣事,又说了一点儿小辈们的话题,眼看着半个时辰就要过去。佟家兄弟俩带着四个小辈儿又回到了自家的帐篷里,把他们兄弟四个赶到门口守的。   佟国维到了帐篷里面哈哈大笑,欢喜无限,“大哥,这一次,咱们兄弟俩只要拿回点儿功劳,咱们家就稳稳当当了。”   在他看来,大女儿做权妃,小女儿做宠妃。她们姐妹一心,就如当年科尔沁后妃把持后宫一样,以后的宫里所有事儿是他们佟家的女儿说了算。   佟国纲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咱们家一直稳稳当当的,我跟你说你少露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又跟明珠那老家伙瞪眼了,人家是……”   佟国维不放在心上,“大哥何必对他们如此客气,我看到明珠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近几天在这里上蹿下跳,看见他心里面就来气。”   “你也忍不住跑过去跟他斗一斗,然后你和明珠索额图你们三个在那里菜鸡互啄?”   佟国维觉的佟国纲说话真难听,但是他从小听大哥的话,尽管心里面儿觉得大哥的形容太贬低自己了,但还是不想因为这个跟他继续争吵,换了一个话题。   “今天的事儿能看得出来咱们娘娘在后宫里面已经稳了,只要贵人再生下了个一男半女,以后咱们家……”   佟国纲叹口气,“我觉得明年你就待在京城里吧,我跟着过去。”   佟国纲觉得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捞不到什么功劳。这老弟弟一直表现的游手好闲,自己看见他忍不住想要动手修理修理。战场上才不管你是皇帝的舅舅还是皇帝的岳父,违反军规少不了打几十大棒,更严重一点直接拉出去斩了。自己的老弟弟一把年纪了,儿子都那么多了,小孙子如今都有了。要是被人家摁在地上打板子,脸面丢在地里找都找不回来。   “不行,我要盯着你,以前打仗的时候,大冷的天儿河里面结冰了。人家都不愿意下水,你傻了吧唧的第一个跳进去。差一点儿冻死你你忘了吗?我这次要跟着你,省的你下次傻乎乎的还第一个往前冲。”有些话佟国维不敢明说,他怀疑他大哥的身子骨表面壮实,实际上已经糟透了,如果还那么拼命估计寿数不长久。   他们兄弟两个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做哥哥的佟国纲觉得功劳还需要男人自己在战场上争。做弟弟德佟国维觉得,功劳在朝堂和后宫的互通有无上。   兄弟两个在帐篷里对着辩论了半天,眼看着这老兄弟俩越扯越远,夸岱忍不住从门口回到他们俩跟前。   “别吵了,别吵了,天天听见你俩吵架,有什么好吵的。阿玛,你想要打仗你去。我叔父就在京城里面左右逢源,你们兄弟俩分开,一文一武一张一弛有什么不好的?”   “臭小子!左右逢源可不是个好词儿呀。”   夸岱哈哈大笑,极为得瑟地从帐篷里出来,对着其他几个堂弟挥了挥手,“哥哥我想回去了。”   他嘴中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回御前侍卫的帐篷里,没走多远就碰到一个相熟的侍卫走过来在他的肩膀上锤了一拳。   “刚才有热闹看,你跑哪儿去了?兄弟几个满世界找你都找不到。”   “拜见我阿玛和叔父去了。”听到有热闹看,夸岱眉飞色舞的问:“热闹结束了没?走走走,没结束咱们一块儿去。”   “早几百年都已经结束了。”这侍卫是少数几个和夸岱狼狈为奸不怕报复的,他出身宗室,名字叫阿布凯,兄长是铁帽子王简王雅布,如今管着宗人府。他哥哥答应他,只要听话不惹事以后最少给他弄个贝勒爵位。   “什么事儿?既然不能看热闹,只能听听了。”   “还能有什么事儿,就是那谁……”这阿布凯压低声音,“大阿哥在欺负几个小阿哥呗,非要揪着弟弟们去射箭。我跟你说哈,你外甥四阿哥丢人了,射出去五支箭都脱靶了。”   说完幸灾乐祸起来,夸岱叹口气直嘬牙花子,心里想着:皇子们体面了娘娘们脸上才有光,明天就要木兰秋狝,四阿哥居然脱靶……为了挽尊,他一副不在意的说:“四阿哥还是个孩子呢,这没什么。”   阿布凯搂着他肩膀,“五阿哥不说百发百中,五支箭都没有脱靶,还有两只差点正中红心,三阿哥只有一支箭偏了,其他四支正中红心。需要兄弟给你说说太子爷的吗?”   “那倒不用。”夸岱想,自己要不要找个射箭好的去教教四阿哥,就剩下半天了,半天能练习到不脱靶吗?   他抬头想问这些侍卫中哪个射箭好的闲着不当值,就听见有人喊旁边侍卫的名字,“阿布凯。”   “不跟你说了,我哥喊我呢。”   夸岱虽然混蛋,礼节还是有的,客客气气的向简亲王雅布请安,“给王爷请安了。”   等寒暄完了,他们兄弟一块离开,夸岱听着雅布嘱咐,“我把你排在皇上身边,你小子给我支棱起来,自己有本事别藏着掖着了,要是你小子弓马娴熟,到时候再立了功,我就去皇上跟前给你美言几句,保准我小兄弟以后弄个郡王当当。”   “别做梦了哥,护着皇上打猎能有多大的功劳,了不起就是赏赐些金银。封郡王的功劳——那必是攻城略地的军功,陪皇上游乐怎么可能封郡王?!”   “兄弟,你现在先在皇上跟前露了脸,哥哥保证将来一两年给你弄到立功的机会。”   阿布凯浑不在意,“弟弟我天天给皇上看大门,一天露几回脸,还要露啊?”   走远的雅布一脚踹到弟弟屁股上,阿布凯大呼小叫的跑远了。   夸岱心想,阿玛还不让走漏消息,有心眼的看着这几个御前的红人都能推断出来了。   事情如此不保密,这仗还要不要打?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不管是老男人还是小男人, 都嗷嗷叫着骑马冲出去了。   田蜜的工作还没结束,虽然这几天轻松了一点,但是还是要每天接见不同的人。来这里的人目的都不一样,有的是诉苦, 有的是想推荐自家女儿进宫。   田蜜渐渐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看田蜜坚持了这么多天, 青鱼就忍不住给她出主意, “如今外边冷了, 您不如病一病。也好让皇上知道您不是铁打的,自己还能偷个懒儿,旁边得了那红眼病的也给她个机会。”   田蜜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现如今惠妃想要和那些蒙古贵妇联络, 简直如疯了一般,什么早晚的偶遇, 什么要给和大哥摔过跤的那几个男孩父母赏赐……她的花活是一出接着一出。   果然中午的时候田蜜传召了太医, 就说自己胸闷,突然喘不上气来了。太医诊断了一会儿,看田蜜一直坚持说自己喘不上气。几个人只能低头合计了一下,对外宣称皇贵妃娘娘是犯了老毛病, 遇到了的凉气儿引发了肺疾。   于是以前的药方又从角落里吹吹灰尘扒出来,抓了药之后,一碗浓黑浓黑的药让田蜜一口闷了。   晚上康熙回来听说了田蜜又开始喝药,就忍不住过来瞧了瞧,田蜜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可能是昨天见凉风了,今天不舒坦。”   康熙心想,难不成这就成痨病了?表妹正值壮年, 如果真的得了痨病,往后几十年岂不是天天与汤药为伴,虽然宫里面能供得起药有好太医,到底是受罪。   “人家都说冬病夏治,明年夏天你好好的治一治,咱们把这个病除根了”。说完低头想了想,觉得往后也没什么大事儿了,蒙古的那些女眷也不用表妹再去招呼了,宫里面的这一摊子闲事自有太监出手做完。到时候让表妹在上面揽个总,只要大方向不出什么毛病就够了。   “你好好歇着吧,朕明天晚上再回来看你。这围场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其他事有人会接手过去的。”   田蜜点了点头,心里面想着八成是惠妃要接手自己的差事,打了一个哈欠,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知道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康熙看着她睡着之后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才出了帐殿,随后把田蜜跟前几个管事的太监宫女叫过来反复敲打他们,要让他们小心伺候,皇贵妃这边病情一旦有了变化让他们赶快来报信,敲打完了带着人走了。   惠妃左等右等,等了半天时间又等了一晚上,外边传来消息说皇上在一个小贵人那边睡下了,到底没有等来让自己协助皇贵妃的旨意。   她跟自己的大宫女反复确认,“皇贵妃是病了吧?”   “肯定病了,咱们下午的时候还去探病呢。”   惠妃等的心焦,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不要脸,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死活不愿意放权,接着当差吧,总有熬死你的时候。”   随后叹了一口气,让人端水进来,自己洗漱过后睡着了。   转过一夜,新的一天天还不亮,大阿哥就来请安,母子两个刚说了几句温情的话,大阿哥张嘴讨要银子。“额娘,您还有多少银子?”   “来的时候带的不多,也就几百两,你要银子干什么?”   “儿子要跟他们喝酒赌钱,到时候要是输了不认账,他们笑话儿子不够爷们儿。”   惠妃的心里面更加焦灼,让宫女把自己的银子取了出来,心里面想着自己要不然往皇贵妃面前走一趟?不能把所有的差事要过来,最起码也要接来一种,只要自己管事,银子从自己手里过一遍,保证能给它抹下来一层油水。   对于大阿哥而言,这几百两的银子虽然够这一两天了,但是往后怎么办?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自己这里没银子,但是弟弟那里有啊。   先不说三阿哥,年纪小一点的四阿哥五阿哥手里面都有银子。就不信皇贵妃和宜妃不往他们身边放点散碎银子让他们日常花销。   他趁着队伍还没有行动起来跑过去找两个弟弟。四阿哥是听说了皇贵妃生病的消息,大早上就跑过去请安了。五阿哥是怎么都起不来床,好不容易在塞外能睡懒觉了,而且外面还有点凉,他在温暖的被子里面拱来拱去,被太监哄着刚起床。   宫女刚把一个热热的帕子放在他脸上擦了两下脸,大阿哥就直接闯了进来。   他笑眯眯的一下子把五阿哥搂在怀里,“老五,大哥平时对你怎么样?”   五阿哥心里面撇了撇嘴,心想你对我能怎么样?宫里的孩子都是人精,大的谋略还不太懂,但是人情世故已经精通了。   “大哥只管吩咐,有事小弟肯定鼎力相助。”   “这可是你说的,有没有银子?借大哥一点”。   “弟弟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像这种事儿………没有,银子没有。”   大阿哥不信,“你出门的时候,你额娘就没给你装点银子?”   五阿哥摇了摇头,“出门的时候我额娘说了:跟紧你四哥,他吃什么你吃什么,他穿什么你穿什么,他用什么你用什么,你们都是皇子,凭什么皇贵妃娘娘偏心?所以不能脸皮薄,大大方方的到皇贵妃跟前去,想要什么只管说,要是说错话了得罪人了,回来跟额娘交代,额娘给你描补。这是我额娘说的,所以弟弟我这边一两银子都没有。”   这滚刀肉一般的话还真有可能是宜妃说出来的,大哥出师不利,只能等着四阿哥,“你四哥去哪儿了?”   “皇贵妃娘娘生病了,我四哥去伺候汤药了。”   “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呢,有可能是待会儿就回来,有可能是今天一天都不回来,看皇贵妃娘娘病情吧。”   大哥转头一想要真的是病的严重了,四阿哥这做儿子的也不能去外边儿游猎取乐。随后和五阿哥敷衍了几句,就准备去找四阿哥。   就在他兴冲冲地到了田蜜的帐篷外边找四阿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额娘惠妃带着宫女前去拜见皇贵妃。   惠妃在帐篷外边等了一会儿才能进去,这让在远处盯着的大哥心里面十分生气,觉得惠妃受了怠慢。忍不住在心里面埋怨田蜜,“又不是皇后,乱摆什么谱?”   等到惠妃进去之后,他让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把惠妃身边的宫女叫过来,冷着脸问:“我额娘来这里干嘛?”   这宫女也知道一点内情,“娘娘是来这里问问,看能不能接手个什么差事……这都是为了爷……”   大阿哥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他的心里面像是受辱了一般,觉得为了自己,额娘还要低下头去向别人求爷爷告奶奶。   这种心内酸楚让他十分难受,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子。因此萌发出必须要做九五至尊的想法,以前也不过是看太子不顺眼,觉得自己做哥哥的怎么能向弟弟跪拜?如今为了自己,为了额娘,为了自己将来的子孙,必须要争一争皇位。   到那个时候皇阿玛去世了,自己就是皇上,别管什么皇贵妃贵妃……都要对着额娘摆笑脸,也要在自己媳妇儿跟前陪小心,额娘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养育自己一场终于得到回报……这样才是自己的孝心。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田蜜的帐殿扭头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吩咐身边的太监,让他们把明珠请过来。   他这个时候心里面已经改变了主意,拉拢那些蒙古人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朝廷里面的大臣握在自己手里。明珠和自己暗通曲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让明珠出手收容党羽,到时候自己才有能力和太子一较长短。   田蜜把身边的四阿哥打发出去,才对坐在一边的惠妃说了几句客气话,“容我放肆,我的身子骨太不争气了,昨天咳嗽了大半晚上,到天亮的时候才合上眼儿睡了一会儿,这不刚起来还没梳头洗脸呢。”   田蜜虽然衣服穿得整齐,但是披头散发,脸上带着青黑,一看就知道病得很严重。惠妃看她这个样子也没法跟一个病人计较不洗漱就见面。何况今日来此也是有事相求,所以好听话是一串接着一串说了出来。   田蜜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腻味,“说起来咱们认识的也不短了,有什么话您直接说。”   “知道娘娘病了之后,臣妾的心里面一直为您担忧,想着您如今病了还要操心这一大摊子事儿,实在是也太辛苦了,您身边的这些宫女太监恐怕人手不够用,臣妾这里还有几个得用的丫头想要送到您跟前让您使唤一下,回头您用完了要把他们还给臣妾的,不能觉得用的好了就留下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开玩笑一般,田蜜也跟着笑了起来。   田蜜不可能缺人用,但是惠妃的说法足够委婉。田蜜就忍不住盯着她,“按道理来说这事要请示皇上,可是事急从权,这样吧,围场那里的事儿咱们女人家都插不了手,承德行宫离的又太远,围场附近的事情全部交给你,辛苦你了。”   这比惠妃预想到的差事更多,忍不住喜上眉梢,表面还要客气一下,“臣妾才疏学浅恐怕没办法扛起这么大的一个担子……”   这就让田蜜不爽快了,明明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一摊子事儿给接手,如今给你了,你还想让我三请四吹催吗?就像是某些人又当又立,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站着的青鱼,故意吓唬惠妃,“这样啊!本宫身边的青鱼经手的事儿多一点儿,让她在旁边辅佐……”   “不用不用,青鱼姑娘是要照顾您的,您的身子骨比什么事都重要。蒙娘娘错爱,这事臣妾先干着,回头臣妾要是有哪里不懂的上门讨教,您可要不吝赐教才是。”   田蜜这个时候端起茶来,“看您说的,咱们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说完田蜜喝了一口茶水,没有把茶杯放下去,一直捧在手里,“毕竟这里除了本宫,也就你能拿事儿了。”   最后这句话说的阴阳怪气,再加上田蜜又端茶送客,惠妃虽然心中生气,但是今天得到的好处比刚才自己设想的都多,总体上来说还是心情愉快的。   “真是让娘娘错爱了……这样吧,臣妾先过去看看有什么能立即上手的,您也早点歇着,宫里的姐妹都指望着您赶快好起来照顾大家呢,臣妾告退,明天早上臣妾再来给您请安。” 第53章   惠妃干了几天活儿, 不仅搂银子的目的达到了,还被其他额外的好处吹捧的有些飘飘然。   下面那些管事的太监宫女们知道大阿哥要取亲了,所以围场那边儿送来的好皮子私下里截留一些孝敬惠妃。   惠妃身边的那些宫女也被人家塞了银子,求着帮忙说好话。除此之外, 还有无数的好东西接连捧到了跟前, 和惠妃相关的人都受到了吹捧, 其中大阿哥那里更是被人家拍马屁拍的飘飘然。   这短短的十几天, 眼看着围场这边儿所有的事情已经接近了尾声,大雪就要降临,皇上那边儿已经让人求签问卦,选一个吉日结束会面各自回家了。母子两个仿佛从美梦当中惊醒了一般, 彼此相望一眼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样的好日子为什么不长久一些。   惠妃心想:要想这样的好日子长久, 那就要让皇贵妃永远的病下去。可是皇贵妃病下去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好处, 毕竟在自己头上还有一个贵妃,自己就算这个时候动了手脚,那么贵妃岂不是就能捡到一个便宜,自己辛苦了一场根本落不到什么好处。   她在帐篷里面忧心忡忡, 心里面想着如果用了驱狼吞虎之计,让皇贵妃和贵妃自相残杀,到时候她们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手段不够强,两个人同归于尽之后,就要面临着三妃共同管事的局面。   思来想去,惠妃觉得必须要让皇贵妃活下去,同时要让贵妃也没办法接掌权力,到时候自己只要压下荣妃和宜妃,宫里面的事情就能让自己说了算了。   她心里面虽然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苦于没有人手去实行,也没有人给自己构建计划查漏补缺。想到明珠的脑瓜子特别厉害,忍不住想让这个亲戚给自己想个万全的谋策。   可是自己又不能和外臣相见,哪怕是相见了,也是一群人围着,一点儿贴心的话都不能说。   仿佛能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宫女就给她出了个主意,“咱们是见不了外面的大人,但是咱们阿哥会天天见呀。”   惠妃一听,果然如此,等到儿子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她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母子两个滴滴咕咕一番。   “……额娘没什么见识,而且皇贵妃也不是那么好扳倒的,贵妃虽然胆小怕事儿,要是事儿真轮到她身上了,她比谁都精明。所以咱们总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才行。额娘是深宫妇人没什么见识,你们外边儿的爷们儿比我们想得更周全,你们想个办法告诉额娘,到时候额娘去做。”   大阿哥听了之后第二天就找到了明珠,明珠听了大阿哥的话差一点晕过去。   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因为看不惯索额图而倒向了大阿哥,看不惯索额图那老小子的人多的是,自己怎么就没有佟家兄弟那样的忍性?   他整个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大阿哥,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朝堂上的大臣,如今勉强能够算得上未及人臣,经手的都是军国大事,这傻小子居然这么不见外,让我帮他母子两个和后宫的那群女人斗。   就算斗赢了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忍不住劝说:“大阿哥,后宫终究是些妇人,她们不足为患,您还是把眼光放在朝堂上着眼于大局吧。”   这话不能说是错的,但是没有让大阿哥达到目的,他心里面忍不住有些生气,在大阿哥的印象里,哪怕是朝堂上的大臣也是自家的奴才,这奴才如今居然不听自己的吩咐。   大阿哥也非常烦恼,因为他知道自己还要仰仗着明珠,将来自己要做一个英明睿智的皇帝,英明睿智就要做到虚心纳谏。   既然明珠不愿意为这件事儿出谋划策,自己也就可以找其他人。他敷衍明珠:“您说的对,这些后宫的事儿,咱们爷们儿们不能多插手。”   “这才对了。奴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后宫是皇上的后宫,您作为皇子可不要参与过多才是呀!”   大阿哥嗯嗯几句,点了点头,一副听进去的模样。   田蜜前一段时间确实在装病,这一段时间是真的病了。天气变冷之后,风雪虽然未至,但是外边真的太冷了,田蜜坐在火盆边儿上,身上裹着一个被子,仍然是觉得有些冷。   她这个样子就被康熙看在眼里忍不住笑话,“你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要让孩子们瞧见,小心他们背后笑话你。”   田蜜摇了摇头,“他们没进来的时候我就让宫女把被子拿走了,就不给他们看见我裹被子的机会。这眼看就要回京城了,咱们二格格的婆家您找到了吗?”   “找到了。巴林部的博尔济吉特□□衮。”   巴林部?田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熙的姑母所嫁的部落。太皇太后其中一个女儿阿图就嫁入了巴林部。如果康熙的女儿再嫁过去,就属于这个时代常说的亲上加亲。这对孕育后代来说没有好处,田蜜忍不住想要明着提醒对方,可是考虑到这里面有很多利益纠葛,也就闭嘴不说了。这样的女婿,就算是荣妃听见了也会乐的合不上嘴儿的。自己还是不要做这个恶人了,稍微提一嘴,他们愿意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衮,我记得他好像是公主的孙子?先帝的孙女嫁给公主的孙子,他们算得上表兄妹!”   “嗯!”康熙非常满意,“回去之后把这个消息告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只有高兴的份儿。而且□□衮也是个好孩子,这几天朕冷眼看着,他英勇善战沉着冷静。明年如果大军征讨准葛尔,朕要带上这个孩子,等他有了功劳朕就下旨将咱们格格配给他。”   田蜜脑子里面不仅想起巴林部落所在的地理位置和他们前几任的当家做主之人,再联想到蒙古其他部落,很明显,明年大军的主力就是蒙古人。   田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算没有公主的原因,巴林也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后人,配公主足够了。”   说完之后田蜜咳嗽了几声,端起面前放着的一杯热水喝了下去。随后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裹得更紧了。   康熙看田蜜这个样子忍不住感慨,“养你可真不容易,热不得冻不得,要让朕说还是赶快回去吧,京城好歹有火炕,你能好受一点。”   田蜜表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实际上还在想:老娘吃的喝的花的都是自己挣回来的,你往家里面拿一个子儿的吗?   这么想也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里面不满,她也觉得自己或许和这些寒冷的地方没啥缘分。“我也想赶快走呢,可是路上也是可冷,马车未必能挡得住风。”   “你晚上和朕一处起卧,白天就在朕的銮舆里面,到时候多放几个火盆儿,给你做的大毛衣服也做好了,冷不着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回的晚了大雪封路,停在路上就不好了。到京城之后,朕有大礼送给你,你安心受着。”   田蜜非常好奇,但是无论怎么问,人家都不说。当天晚上,皇上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   惠妃这个时候就更加焦躁,连儿子和太子互别苗头的事情都不太关注了,一心只盯着田蜜。可是皇贵妃和皇上同进同出,最近一段时间,从宫里跟来的两个贵人两个常在都没机会进前伺候。队伍里又有传言,说是皇上心疼皇贵妃拖着病体跟着奔波,到赏赐给她一份大礼。   到最后队伍从承德出发,果然风比以前更冷,吹到脸上就像是刀割一般。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队伍行进的速度比来时快了很多,刚出承德没多久,算着路程大概十多天后就能到达京城。   还有十多天,这几天惠妃一在想自己怎么才能把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终于让他想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办法。   那就是让皇贵妃和贵妃一直病下去,她坐在马车里面摇摇晃晃的想着,只有产育这一项才会让女人身体一直不好。而且皇上也有让皇贵妃生子的打算,把她带在身边日夜陪伴,皇贵妃就是太不争气了,要是别人早就有喜了,她就一直没传出好消息。   皇贵妃年纪不小了,有身孕就不会再管事儿,孩子生了之后,如果月子病治不好,就是想管事儿也有心无力。贵妃那里,如果能再次有身孕也管不了事儿,这么一想,宫务轮到自己掌管岂不是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且这是各取所需,你们会感谢我的。   她问身边的宫女,“咱们收的那些偏方你还留着吗?就是容易受孕的那种,给皇贵妃用上。”   要让田蜜知道惠妃如此卖力恨不得仰天大笑,就是用上也没用,生孩子必须男女双方共同努力。自己和康熙完全是盖被子聊天,天热的时候恨不得互相把对方踹下床去,天冷的时候会互相抱着取暖,手脚冰凉的田蜜还是人家嫌弃的对象。没有某种深入的交流,怎么可能有小宝宝的诞生。   何况就是在路上,惠妃也没有下手的机会,她这一路上见缝插针,楞是无功而返。   于是她决定亲自上场,刺激刺激皇贵妃。   趁着晚上扎营田蜜下来散步的时候,她迎了上去,两个人并肩走着聊天。“说起来,荣妃这下子满意了,二格格的婆家找好了,剩下能操心的就是三阿哥了。回头想想,咱们女人不就是一辈子只做这几件事儿吗?生孩子养孩子,看他们成家立业。这几件事儿做完,咱们这一辈子的大事儿才算是办完。”   田蜜根本没有被她刺激到,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哈,大阿哥和太子成亲了,就要轮到三阿哥和我们四阿哥了。”   田蜜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如何给儿子安排新家,内城还有几处地方是内务府管着的,以前康熙就说过这几处地方拆开之后给儿子们盖王府。   别的王府交给下边的人盯着就可以了,只有自己儿子的王府必须要花心思去营建。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田蜜也看出来了,四阿哥其实爱好小清新的风格,像那种蓝绿的装饰他最喜欢。   到时候在里面建一个精巧的园子,灰色院墙蓝色的屋顶,里面布置的小桥流水,再养上一片竹子,夏天在竹林乘凉。   自己说不定将来也有机会去他的王府里面住几天,到时候自己说不定也能享受儿孙绕漆的天伦之乐。   想到这里田蜜就觉得美滋滋的,顿时有了挣很多钱的动力。   田蜜高兴之后,脸上就显得眉飞色舞,惠妃觉得自己说的话中算是刺激到对方了。只不过这和自己预想都不一样,没孩子的皇贵妃应该这个时候着急忙慌才对呀,怎么表现的却是一脸傻笑? 第54章   回到宫里之后, 京城已经到了初冬,走在宽宽的甬道上,和去年一样,风从前后两边儿灌入, 整个人冻得犹如冰块儿一般。   田蜜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毛披风, 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围脖, 手里还捂着一个手炉。在慈宁宫前下车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冬天终于来了。   到了冬天天寒路滑, 抬轿子的太监们要是万一滑倒了容易摔着主子,田蜜就坐到了马车里面,拉车的是一头骡子。   马车的空间比轿子更宽大一些,里面还能再放几个火盆儿铺上被子, 这一路走过来不算是受罪。   太皇太后这里因为烧了地热,火炕上也暖和, 所以老太太就拍了拍旁边儿坐着的地方, 招呼着田蜜坐过来。   “到老婆子身边儿坐,把鞋也脱了,先让热气儿烘一烘。”   此时此刻的老太太特别慈祥,田蜜不敢小瞧这位老太太, 也不知道今天被叫过来目的是什么。只好堆着笑脸答应了一声,把手中的手炉交给了宫女,又解开了披风和围脖,把手指上的护甲和戒指一块儿摘了下来,被人扶着坐到了炕上。   老太太看着她这一番做派,又看她皮肤保养的白嫩细致,就算穿了一身臃肿的冬装也不显得笨重,心里面忍不住感慨:这就是一朵富贵花,放在别的地方还真的养不活。   想到孙子前几天跟自己说的, 她摆了摆手让不相干的奴才们都退下去。   田蜜看屋子里面的宫女太监走了大半,赶快从苏麻喇姑手里把茶盏接了过来,捧着茶盏暖手,“臣妾左右看了看,怎么没见太后娘娘?”   “她照顾九格格呢。今儿把你叫过来是咱们祖孙俩说说话,你也别多想。”   老太太这么说着身子往后一倒,就有宫女在她背后放了一个引枕。苏麻喇姑在她的腿上盖上了一条毯子。   老太太摸着毯子,“他们把这东西给我送回来的时候说是拿羊毛和棉花一起做的,我用了一段时间,确实好用还暖和,听说内务府在草原上开始收羊毛了?”   “是的,咱们北方人以为南方冬天不冷,实际上南方冬天也是挺冷的,而且听说北方老毛子做呢料做的不错,所以臣妾就想着不如咱们自己也做,到时候把北方的羊毛和棉花卖到南方去,再从南方带了丝绸卖到北方。做生意就是这样,把东边儿的东西卖到西边去,就赚一个辛苦钱。”   田蜜低着头喝了一口热茶,趁着这个机会,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老太太的表情。老太太倒是挺高兴的,脸上笑的很慈祥,“你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听说这羊毛还需要中间洗几遍,北方的亲戚们收了羊毛收拾了卖给咱们,多了一个进项,日子也能好过一点儿。不过要说起来,像这样的料子不仅南方人需要,咱们北方人也需要,所以在有蒙古人上门儿,你可要少收点儿钱。”   田蜜想要解释,老太太伸出手往下压了压,“我虽然心里边儿惦记着那些亲戚,自己心里也明白。如今跟我关系亲近的是皇帝和诸位皇子,咱们虽然想帮衬亲戚,但是自家也不能赔本儿。说到诸位皇子,你也是他们的长辈,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点评他们一番如何?”   田蜜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就觉得老太太今天把自己叫过来这事儿不简单。   “咱们家的阿哥们个个都好,臣妾也不经常见他们,这可怎么点评?”   老太太摆了摆手,“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你我心腹之人,有话你说我听又传不到外边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这些皇子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要是亲生的,随便贬低两句别人都不当回事儿,遇上了这些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管如何都不能贬低,只能表扬。   “都是好孩子,在臣妾看来个个都好。”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胖胖的脸上尽是慈祥,“你呀!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我刚才都说了你是他们的长辈,难不成以后见了他们做出失礼之事你当做没看见扭头就走?他们小的时候经常在后宫走动,就算是大了,出行的时候也在你身边晃悠,他们什么品行你还不清楚?老婆子因为不常见他们想要找你问问,你怎么推三阻四不愿意给一句实话。”   话题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田蜜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点评,“不是臣妾在这里敷衍您,咱们家的都是好孩子。您看大阿哥,颇有勇武,臣妾在草原上见到他和那些蒙古亲戚们摔跤,虽然亲戚们碍于身份不敢用十分的力气,可臣妾看着咱们家阿哥确确实实是一位勇士,当时臣妾瞧着他下盘很稳,腰身有力,两只胳膊跟钳子似的,并不是凭着身份才赢来了满堂喝彩。”   老太太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胤褆是有一把子力气。你瞧着咱们家二阿哥呢?”   二阿哥是太子,田蜜还真不好评价,“学问的事儿臣妾不知道,这些都是皇上和那些师傅们过问的,臣妾还真不好说。”   “扭扭捏捏说这个干嘛,老婆子就问你,你觉得咱们家二阿哥怎么样?”   田蜜搜肠刮肚,“要说起来,咱们这些阿哥里面最像皇上的还是二阿哥,不仅是模样长得像,气度也很相近,要紧的是心胸和咱们皇上一样。臣妾想着作为一国太子,读书可以不精武艺可以不通,但是眼光,心胸,谋略这些东西每样都缺一不少,咱们二阿哥虽然有些稚嫩,但是如今看着已经有了些模样,过上两三年也是一个胸中有丘壑的汉子了。”   “你这话说的老婆子心花怒放。”老太太深处手指隔着空气点了田蜜几下,“还是跟你在一起说话让人高兴。你说的对,若论勇武,咱们家的这几位皇帝都不如外边儿的那些大将,若论学问,也比不上那些饱读诗书的鸿儒,这一股子帝王气不可泄,一旦泄了之后,那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您可不能再说了,臣妾听着您说这话有几分不吉利。 ”   老太太哈哈笑了几句,招呼着苏麻喇姑端一些红梨过来,“这是进贡过来的红梨,刚才吩咐他们煮了一锅梨水,你先吃几块儿,等会儿让他们把煮好的给你端来。”   田蜜赶快在炕上谢了一回恩,刚用银签扎了一块儿梨,老太太就问:“三阿哥和四阿哥呢?咱们这两位阿哥如何?”   “四阿哥在臣妾跟前长大,臣妾不敢点评他。用皇上的话来说臣妾是慈母多败儿,一直把他当格格养,皇上还说若是没有他在旁边看着,说不定这一会儿咱们四阿哥就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那是他嘴毒。”老太太笑着说了一句,太皇太后能点评皇上说话毒,田蜜却不能这么说,只好顺着话题接下来点评三阿哥,三阿哥是个标榜喜欢读书做学问的阿哥。在田蜜看来他和那些外边儿的老书生一样,已经有了几分迂腐之气。若是有那些读书人的傲骨也就罢了,偏偏没有傲骨。但是这话不能在孩子的太奶奶跟前说出来,心里面儿想了几个词儿,把三阿哥夸了一顿,又说他读书读的好,“没准儿咱们家以后也要出一个才高八斗的人物。”   老太太摇了摇头,“就当你哄我高兴。”   “这可不是臣妾哄着您高兴,前不久听见皇上说想要编一部康熙字典,臣妾就跟她说不如等几年,等到咱们三阿哥大了这事儿交给他,绝对做的漂漂亮亮的,又能给咱们家脸上添光。”   “这倒是个好差事。”老太太点了点头,“看那些南蛮子还敢不敢说咱们是化外之民。”   说到这里她坐起来,“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年纪还小。将来的事儿不好说,我老婆子年纪也大了,未必能看到他们长大成人……”   田蜜赶快把自己手中的银签子放下,“您今天怎么了,怎么老说些不吉利的话?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是不舒坦,而是人到了这个岁数,必须想着身后的事儿了,把你叫过来也是要安排一些大事儿。”   这话说了出来之后田蜜不敢再这么悠闲的坐着了,“您有什么吩咐臣妾肯定给您办好。”   “就是皇子皇女的教养之事,而且皇帝年龄也不小了,眼看着过几年就有孙子孙女了,人丁兴旺就在眼前,所以这宫里面儿必须要有一个当家做主的女人才行。”   这话说完之后,跟着田蜜过来的几个宫女赶快把头抬起来,随后又赶快把头低了下去。老太太一直盯着田蜜的表情看,田蜜在的关键时刻终于管住了脸上的表情。   没有表现出疑惑,也没有表现出期盼,更没有表现出患得患失。   “您说的对呢,别说咱们家这一大摊子事儿了,就是外边儿那些升斗小民家里边儿也有一个当家做主的内掌柜。您老人家说这事儿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我说了,你就会按我说的去做?”   “看您说的,不听您老人家的听谁的?”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田蜜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跟你商量商量,咱们得找一个好的人选才行。”   “这是肯定的。”田蜜脑袋里面儿反应速度就如最强劲的CPU,已经开始整合前因后果了。   太子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看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宫里面的事儿过几年交给太子妃不是不行,怎么这个时候又突然想要给后宫找一个女主子?   如果要真是出现了这个女主子,后宫目前的平衡很可能会打破,自己将来又要何去何从?   而且满蒙两族加在一起也没有合适人家的女孩儿做皇后?老太太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55章   田蜜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只能定下计策,以不变应万变。   老太太对着田蜜的表情盯了一会儿之后问她,“你觉得谁家的姑娘合适?”   田蜜想着康熙的皇后从来都不是以相貌人品出众可以胜任的。不是说他的皇后长得丑没啥人品,反而是个个长得漂亮读书也好, 算得上很贤惠。但是这样的好姑娘在那些顶尖的权贵之家也属于难得一见的。   重点是她们出身好。   田蜜把前几天自己背过的蒙古贵族家庭快速的过了一遍, 又把自己前两年掌握的八旗贵族资料给想了一回。想着明年就要出征, 人选可能是从那些军功起家的人家选出来。   可是明年的主力军是蒙古人, 而老太太这么积极,难不成真的要再出一位蒙古皇后?   可是康熙对蒙古族的态度确实很鲜明,他不像是顺治皇帝那样对蒙古有一种即是亲戚又是奴才的复杂感情,在康熙看来蒙古就是奴才, 蒙古来的皇妃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头,而且根据田蜜对历史的记忆来看, 蒙古女人称霸后宫只在顺治朝。   田蜜想不明白, 只好忐忑的问:“仍然是科尔沁的姑娘吗?”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老婆子倒是想,可他们父子俩都瞧不上我们科尔沁的姑娘。”   “喀尔喀部落的?”   老太太一副鄙夷的态度,“别看我们都是同族, 我都看不上喀尔喀,皇上瞧不起科尔沁更瞧不上喀尔喀。别把眼睛放到草原上,往回收一收,看看京城的这些贵女。”   “京城啊!”京城的势力就比较复杂,田蜜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老祖宗您就直说了吧。臣妾的脑袋就比猪脑袋好了那么一点儿,想不明白的。”田蜜其实更想问,到了这个时候宫里面需要一个皇后吗?   老太太盯着她,上上下下的对她瞧了一会儿,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真不明白。”   “老婆子瞧你以前是挺机灵的,如今确实是有些傻了。”老太太把那盘子切好的梨推到田蜜跟前,“前些日子从草原上回来,皇上就来找老婆子商量这事儿了。我想了想,就来找你商量商量。”   这话说的田蜜更加不知所措。   “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有点儿毛病,老是对一些女人念念不忘,一直惦记。你说是不是?”   田蜜苦笑了一下,您老人家想让我说什么?我说“是”也错,说“不是”也错。田蜜只好微笑着面对。   老太太又没有逼着田蜜接这个话题,就忍不住回忆起先帝和董鄂妃了,“你住的承乾宫是不是比坤宁宫还要富丽堂皇一些?别担心,这些都是前人作孽,跟你们小辈没关系。先帝那会儿什么好东西都送到承乾宫给董鄂妃了。董鄂妃也没有享几年福,一堆好东西就留给了你。”   “那是……”田蜜想说那是因为自己有一个生下了皇帝的姑妈。姑妈当然偏心自己的侄女。这么好的地方当然先把自己的侄女塞进去。   “那是因为你有福气,董鄂妃都没有的福气。先帝惦记着让董鄂妃做皇后,到如今了,皇帝惦记着让你做皇后。但是到老婆子这里,老婆子不答应。”   田蜜被她的一个大喘气儿弄的心跳加速,要是有机会做皇后,自己当仁不让。可是老太太今天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中间总觉得有些事情太违和了。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老太太不说话,田蜜也不知道说什么,奴才们更是连气都不敢出。打破平静的是苏麻喇姑,她穿着花盆底儿的鞋敲击在地砖上,从外边进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红梨水,“娘娘,快尝尝,这里面放了冰糖。”   田蜜赶快双手接过来,放到了面前的炕几上,老太太抬了抬下巴,“尝尝吧,苏麻喇姑从刚才给你张罗到现在,也难为她一片心处处替你想着。”   田蜜转过身去感谢苏麻喇姑,老太太把自己的念珠接过来放到手中转着,“你不问我老婆子为什么不让你做皇后吗?”   田蜜手中端着一个银碗,只能小心的说:“必是臣妾有地方做的不对。”   “哼,”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之后,用手指指了指炕前的一块儿地砖,“当年董鄂妃就跪在这一块儿地砖上。这话老婆子当年问过董鄂妃,董鄂妃跟你的回答一样。”   说到这里她手中转着念珠,“之所以不让董鄂妃做皇后,那是因为不能让蒙古寒了心。之所以不让你做皇后,是因为你到今日仍然一无所出,”老太太转过头去,“你什么时候生下个一男半女,我就同意你做皇后。在此之前,就随了皇帝的心愿,不令你感觉到委屈,许你借用皇后信印,用皇后仪仗,必要的时候代行皇后之权。”   田蜜心中冷哼了一下,这件事从事之中透露出一种古怪,恐怕真实的打算也只有他们祖孙两个能清楚。   她端起银碗一口喝下了这一碗红梨水,随后擦了擦嘴角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谢了恩。   大家都是明白人,田蜜自然知道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她坐在马车里,把车帘子掀开,看了看太监牵着的那头骡子,这祖孙俩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头笨驴吧!以为有那跟叫做皇后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自己就会傻乎乎的跟着走。   想到这里,田蜜把帘子放下用手捂着手炉,眯着眼睛接着想了起来。但是跟着她一块儿出来的宫女都非常激动,“娘娘,既然太皇太后发话了,那这件事儿就是真的了。要不要奴婢往宫外给两位老爷传个信儿,让他们找一些补药偏方…?”   “偏方这种东西都不能信,”田蜜摇了摇头,“不用往宫外传信儿,就我这身子骨,就皇上的态度……恐怕只有外人相信我有了孩子会成皇后,而且,四阿哥那里你们这盯着点。”   青鱼作为大宫女,想到晚上他们两个人倒是能说得上话,只是不管说的多高兴到最后帐子里面总能归于平静。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娘娘,这眼看着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而且您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这几年不抓紧过几年没机会了。”   田蜜有些烦躁,动手拉住自己的围脖蒙住自己的脸,“别说那么多了,这事儿就当是没听见。”   田蜜离开之后,老太太仍然坐在炕上,手中转动着念珠。看见宫女把盘子和碗收了回去,问等在一边儿的苏麻喇姑,“走远了吗?”   “回格格的话,皇贵妃娘娘已经走远了。”   “佟家的女人都是聪明人,皇贵妃也是个聪明人,就看她如何选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苏麻喇姑赶快上前扶着她,老太太下了炕,穿好鞋之后来到了慈宁宫前面的小花园里。   小花园儿面积虽然小,但是却能长久的照射到阳光,里面摆了一张罗圈椅,椅子上蹲着一只猫,老太太把猫抱起来放到怀里,坐在了椅子上,一边撸着猫一边儿又叹了一口气。   “苏麻喇姑,你说皇贵妃会生孩子吗?”   “应该会吧,毕竟是您亲口许诺的,而且这件事儿也放出风声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宫里面的人都能知道了。”   “我老婆子是年纪越大越招人烦。皇上脑子一热想着立后,可是立了皇后让太子如何自处?今日不同往日,这个宫里有没有皇后都行,趁着我还有口气,把这件事阻止了,回头他们谁都不会后悔。”老太太心想,或许这是皇帝最后一次冲动了。佟氏成了皇后,十有八九会比如今过的辛苦,可是各人求得不一样,看他们自己选了。   乾清宫御书房,李德全小心的靠近,“皇上,皇贵妃娘娘从慈宁宫回去了。”   康熙把书扔到一边,“摆驾承乾宫。”   田蜜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儿,圣驾已经到了。青鱼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说,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朕本来说要送你一份大礼呢,结果……朕……让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给你调理一番,不管男女,你我总要有一个血脉养着才行。”   田蜜内心烦躁,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考虑清楚了,以前之所以生不了孩子,那是因为皇帝不想让自己生,如今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生孩子了,首先自己的身体不好,其次近亲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太大。   而且田蜜也不想生孩子。   “从慈宁宫回来,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事儿。想起以前听人家说命里没有莫强求,或许我这一辈子也只能止步于皇贵妃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为了这件事儿朕和老祖宗争论了半晚上,你就不能争点儿气站在朕身后?”   田蜜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今天,恐怕古往今来也就自己一个人闹着不想当皇后,“早些年,我陪着表哥上那些西洋课。听说了欧罗巴的那些贵族什么叔叔娶了侄女,什么姑姑嫁了侄儿?什么姨表兄妹,姑表姐弟……你那个时候还说没伦常呢……”   “你的意思是说,你我之间没伦常。”他生气了,一下子掀了炕桌。   “不是,就是说,血缘太近孩子生下来之后容易得病,长相丑陋,甚至有些特别容易夭折。我给你算算咱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别算了。”康熙气的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你就是不争气。”他嘴上说着,其实有些后悔了,一直不让表妹生子,不让佟家得一个外孙,自己这一路上确实有些冲动了。   田蜜知道他如今心里面儿是怎么想的。觉得反正已经掀摊子了,不如把话说明白了,“不是表哥不好,也不是我不想养孩子。实在是我担心咱们孩子生下来养不住,十个月的期盼一朝分娩,最后费尽心机将他养大,一场风寒或者是一个伤口就能要了他的性命,整日提心吊胆……”   话没说完,康熙扭头就走,他需要冷静一下。田蜜却爆发了力气,觉得今天必须把话说开了,飞快的上前拖着他回到屋子里,“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这些说出来之后,您心里不痛快我也不高兴。咱说点儿眼下能看到的行了吧?”   “眼下?”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表哥尽管心疼我,但是有些事儿做的也不地道。不是我猪八戒转身倒打一耙,太子小的时候我还年轻,那个时候你不让我生。如今我一身病想生孩子恐怕也难了。与其这样,不如咱们各退一步,您不必受良心煎熬,我也不去奢想皇后之位。”   “你胡说八道!”不管事实如何,自己不能承认不让表妹生子的事儿,如果承认了,那么自己和表妹之间那成窗户纸终于不存在了,到时候只剩下“刻薄寡恩”四个字,恐怕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恩爱可讲。   田蜜知道他肯定不承认,而且田蜜笃定他或许是因为自己在草原上生病,有了愧疚之心想让自己梦想成真做一回皇后。可是等到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或许会后悔。   “以前不是不想让我做皇后吗?我把姑姑的话搬出来,我把咱们小的时候两小无猜那会儿说的童言童语讲出来,您都冷心冷肺都没有松口,怎么突然就想让我做皇后了?”   哪怕嘴上不承认,康熙心里边儿也清楚,表妹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已经到冬天了,从春天出行到冬天归来。她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后宅女人会有的境界。   要说起来,为什么有了萌生将表妹封为皇后的心思?康熙眯起眼睛回想起在草原上做过的一个梦。梦见表妹弥留之际拉着自己的手,表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她活着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皇后。   人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哪怕下了圣旨诏书,皇后的吉服套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人已经没有了意识。弥留之际得到的东西并没有挽留她的生命,自己醒来之后觉得痛彻心扉,这感觉到比什么都沉痛,活生生的挖了自己的心肺,呼吸的时候都觉得浑身疼。   这种不吉利的梦,康熙是不会说出来的,但是这个屋子里面只有自己和对面儿的表妹,他只选择把话说一半,“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你病了之后有一个黄教喇嘛来向朕请安,朕和他说起你的病情,他……说你应当是皇后。”   当时那个喇嘛诵经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封后以告慰亡者。”   这让康熙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糟糕,告慰亡者?怎么可能!表妹还活得好好的呢。可是想到梦里面的事情,梦里的表妹弥留之际意识不清,就算是被人换上了皇后的朝服,与其说是吉服不如说是寿衣。   回想到这件事情,尽管过去了很久,康熙的心情仍然很糟糕,“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朕实话跟你说,朕心里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朕或许真的克妻,你虽是副后,或许将来也会被克,不如……不如以毒攻毒。”   田蜜微微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如果小时候过家家拜天地算是真的成亲,我到现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吗?”   帝王之心不可琢磨,田蜜微笑起来,皇后之位虽然唾手可得,然而将来更重要。   “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如果要真的是把小时候过家家拜天地算上,我才是你原配发妻,你看,我如今也只有在天冷的时候喝药,虽然一身毛病,不也是快要度过三十个春秋了吗?咱们不像十多年前那样年轻了,孩子都那么多了,人到了这个时候该想着怎么奉养老人教养孩子了。”   田蜜坐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等到老了,你再回头看看,可能会觉得今天咱俩吵架的事儿特别可笑。”   “朕心里静不下来。”   “等静下来的时候再说吧,你只要记得咱们以前小的时候拜天地了,你说我是你的嫡福晋,将来咱们在四九城有王府。”   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在田蜜看来,事情应该到此戛然而止了。可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外边儿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了。   宫里面儿很多人对此反应不一样,惠妃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机会来了。   “真是佛祖保佑,”惠妃那心里面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心里边儿想着自己该怎么接近皇贵妃。   既然皇贵妃有这个需求,那就要让她生孩子,她越是急迫,露出来的破绽也就越多。说不定想要在这件事情上谋利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惠妃想的不错,这个消息传到太子那里的时候,太子爷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他身边的太监们面面相觑,反应最激烈的还属于那些宫女们。   大嬷嬷胳膊已经好了,如今正在宫里当差,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控制不住了,变得尖利。“这可怎么办?外边儿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事儿咱们不是没经历过的,当初孝昭皇后当家的时候给了咱们太子多少委屈,这事儿可千万要让它黄了。”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主意,又在那里哭太子的生母孝诚皇后,她这边刚打头哭,身边儿的宫女们全部低着头哭了起来。   大嬷嬷哭的真心实意,哭着哭着,想起来了孝诚皇后,突然眉头一皱,“别哭了,这事儿有办法了。”   四阿哥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颇有些左右为难,他忍不住想,如果要是额娘生了孩子,那以后额娘就要做皇后了,这对于额娘来说真是一件大事儿。可是自己就不再是额娘唯一的孩子了,而且还不是亲生的。   他心里面既盼着额娘早点儿生孩子,又盼着额娘不要生孩子。   以至于到晚上因此睡不着觉,第二天读书的时候就显得特别没精神。他的师傅顾八代从其他师傅那里得知他上课昏昏欲睡,就忍不住把自己作为总师傅的威严摆出来。   四阿哥又被师傅批评了一顿,下学之后,太子故意从他跟前过,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四弟的命可真好。”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包衣奴才的儿子一转身就能变成皇后养的儿子了吗?四阿哥气红了眼,太子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人家是太子,四阿哥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大阿哥假模假样的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老四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个人一直看不起咱们兄弟几个,不就因为他是皇后生养的吗?人家是嫡子,咱们是庶出,不过说起来,老四你的命真的好,以后你这也要成嫡子了。往后可要多提携哥哥啊,大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说完之后又使劲儿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与其说是拍了几下,不如说是发狠了锤了几下。也不等四阿哥回答,他带着人也扬长而去。   五阿哥倒是想和四哥多说几句,但是他的太监半哄半抱把他弄走了。   四阿哥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委屈的掉眼泪。他的大太监苏培盛急得左右转圈,四阿哥自己用手抹了抹眼泪,就看见另外一个大太监张起麟跑了过来,“阿哥爷,娘娘找您呢。”   四阿哥只好赶快擦了擦眼泪抹了一把脸,换上去一副笑脸到了承乾宫。   承乾宫和平时一样,却没有什么欢快的气氛,田蜜正窝在炕上,怀里面抱着一只猫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四阿哥刚进去,就看她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忍不住跑过去:“额娘这是怎么了?”   “被我儿子气着了,差点把我气的送走。”   “送走?送哪里?”   “还能哪里?阎王爷那里啊!”   四阿哥着急的扑过来,“额娘可千万不要说,这话不吉利。”完之后对着地面呸呸呸了几下,然后跳上去用脚跺了跺。   田蜜伸出手,“别蹦了,傻儿子,你比那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要傻,过来!咱们娘俩该好好说说话了。”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脱了鞋坐到炕上。   田蜜就问他:“宫里边儿的传言听说了吧?你额娘只要能生下个小东西就能当皇后,别说你没听见,如今这消息连紫禁城的一块砖都知道了,额娘就不信你没听说。”   “听说了。”四阿哥说完之后低下头,“儿子想着这事儿也是一件好事儿,以前额娘不是挺想做皇后的吗?如今机会来了,额娘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更进一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生个孩子倒是没什么,现在我的身子一天九大碗药,是药三分毒,不知有多少毒素在身上。为了当皇后,我生下一个身体羸弱的孩子,我良心痛。而且养你也白养了,以前咱俩说的好好的,额娘就你这一个孩子,你也说你好好的孝敬额娘。可是现在呢,有事儿了你不来找额娘商量,却把外边的传言当了真,扔下额娘一个人在这里,你想撇的干干净净,哼哼哼哼……越想越生气,差点儿被你气死,这不就是差点儿被你送走吗?”   四阿哥张着嘴,嘴唇抖了几下都没把话说出来。田蜜伸手拍了拍他的脑门,“你也要争点气啊,别让人家看咱们娘俩的笑话,也别让额娘觉得白养你了一场。”   “嗯!”四阿哥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儿子绝对会有出息的,儿子不会让人家看笑话的。”   “这才对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事儿比较多公里面人先不定。牛鬼蛇神就要蹦出来了,你我母子都要当心啊!” 第56章   田蜜知道有些人心里面儿正想对付自己呢, 可是没想到先给自己当头棒喝的居然是佟家人。   这一次佟家的两位夫人也不为了避嫌不愿意进宫了,她们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都迫不及待的递了牌子等着接见。   田蜜手中拿着她们的牌子左右为难,要是见了,她们想说什么话自己太清楚了。要是不见, 以佟家对这个皇后名分的渴望, 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田蜜心里面儿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把手中的牌子扔到了托盘里。   “去把我额娘和我伯娘请进来。”   这两位中年妇女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奔了过来, 根本顾不上天太冷。田蜜从她们两个进来时候脸上那种火热的表情就能知道今天的事儿绝对不会善了。   本来想着要不劝一劝娘家人平常心,别太看重皇后之位了。可是看她们这个样子,田蜜觉得自己劝不了,也没这个本事, 不如先哄着她们。   这两位用的名义是给田蜜献药,所以来了之后假模假样的把一根长得不错的人参交给了宫女, 随后坐下来一左一右一人拉着田蜜一只手。   左边的伯娘说:“好孩子, 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右边的亲娘说:“这个事儿我跟你阿玛想了一晚上,也知道娘娘如今身子骨不容易受孕,所以咱们先找一些秘方好好的调理一下身子。”   说完之后她身后带着进宫的丫鬟赶快从袖子里掏了一摞子秘方。   田蜜的两只爪子被她们两个抓住,要不然肯定会用手拍一拍额头, 让自己清醒一下,试探着开口:“命里有了终须有,命里无了莫强求……”   田蜜想说的是自己和娘家都不能着急。如果说是有这个命,大家欢欢喜喜的当外戚,如果没有,那也别有红眼病。   这句话在赫舍里氏听来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还是我姑娘命好,命里就该做皇后,这兜兜转转还是做上了皇后。”   旁边儿的伯娘也在力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老二家的你忘了?娘娘刚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红霞满天,就有算命的说此乃……”   说到这里递给了赫舍里氏一个眼神儿,妯娌两个互相眉目传递消息,最后对着哈哈一笑。   田蜜坐在她们两个中间,愣是接受不了她俩发射的信号,“你们有什么高兴的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我们这点儿高兴的事儿还不是从娘娘这里来的,要是娘娘封了皇后,到时候我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啦。”   伯娘就问:“娘娘在这里缺什么不缺?来的时候你伯父让我问问娘娘这里缺不缺银子?”   田蜜摇了摇头,“放心吧,什么都不缺,吃的喝的,用的花的都不缺。您两位回去告诉伯父和阿玛,就说如今咱们家要低调一点儿,千万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张扬起来了。”   “这事儿用得着您吩咐吗?当年皇上登基的时候咱们家可是稳着呢。那一阵子大风大雨都过去了,娘娘封后也是一件大事,但是咱们家绝不是那骨头轻的人。”   伯娘说这话的时候十分骄傲,没错,当年谁都没想到皇位会落在当时的三阿哥也就是玄烨的身上,所以那个时候很多人巴结着佟家想要给皇帝示好,这件事儿让佟家在当时也是满城瞩目,佟家那个时候红的发紫,家族经历过荣光万丈的时候,所以这件事儿绝对能稳的住。   怕好事出了意外,这两位当家夫人就忍不住拍着田蜜的手小心嘱咐,“这一阵子别跟皇上生气,对待下面的那些娘娘也大度一些,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正是您表现出自己手腕儿的时候,一定要把过年这件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太后那边儿也不能亏待了,虽然太皇太后那里走动的勤是好事儿,但是也别落下太后那边。”   两个人就像是专门儿把所有的话术背过一遍儿,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把所有事情交代了。   而且时间上有富裕,两个人又有些不放心,非逼着田蜜把她们刚才嘱咐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田蜜不想跟她们玩儿这种游戏,叹了一口气,问她们:“要是我几年之内都生不出孩子怎么办?我的身子骨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一天三顿喝药,一顿喝三碗,我担心就算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   说到这个宫殿里面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但是家族还有后手,尽管不愿意,赫舍里氏还是交代田蜜了,“来的时候这事儿你阿玛也想到了,要是你真的生不出来。那就等佟贵人给你生个儿子,这就要看你本事了,要是皇上愿意让佟贵人的儿子做你儿子,你不就等于也生出来了孩子吗?”   田蜜觉得这中间的逻辑根本就不通。   “妹妹的孩子是妹妹的……”   旁边儿坐着的伯娘一把扣住田蜜的手腕,“娘娘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争风吃醋。如果娘娘真的生不下孩子,那就指望着贵人了。如果皇上和太皇太后非要认定您肚子里面生出来的才是贵子。只能兵行险招……你们两个同时怀孕。”   田蜜从这些叙述里面就能听出满满的宫斗秘史,“你的意思是我假怀孕,她真怀孕,她生了孩子之后说是夭折了,然后把孩子抱过来说是我生的。你们是不是狸猫换太子看的太多了。”   “这也是迫不得已没办法的办法呀。”   田蜜摇头,根本不用问,这主意绝对不是伯父想出来的。“这和闹着玩一样,我还是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时莫强求。”   田蜜说完之后,看她们两个还要再劝,忍不住问站在门口的青鱼,“贵人到哪儿了,娘家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把她叫过来大家一块儿聚聚。”   佟贵人已经来了,正在偏殿等着。青鱼去请人的时候,田蜜就忍不住告诉她们两位,“下次你们再来,不必带着丫鬟了,直接把她姨娘也带来。”生活已经够悲惨了,命运已经开过玩笑了,怎么说也要让她们母女两个见见面才行。   虽然赫舍里是有点儿不情愿,但是还是答应了一声,“知道了,过年来请安的时候就把她姨娘带来。”   可能这两位也把佟贵人当外人,这会儿收拾脸上表情,放开了田蜜的手,端着一副贵妇范儿坐在旁边陪田蜜说话,说的也真的是一些家常里短的话题,里面避不开的是最近佟家发生的一系列鸡飞狗跳的事情。   “法海……我真想骂一声小畜生,要不是拐着弯的把老爷也骂进去了,我早就骂起来了。”佟国纲的夫人气哼哼的,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妻妾之间那点事儿。   说起这个事情,田蜜忍不住想找一块砚台往自己脑门上砸一下,让自己晕过去。大伯佟国纲的家事就是放到了康熙皇帝面前,这位皇帝也要挠头。   大儿子鄂伦岱,二儿子法海,三儿子夸岱,再加上伯父。这四个男人能在家里面儿打的天翻地覆,而且佟国纲坚持不承认鄂伦岱是自己的儿子,父子两个的矛盾闹到了康熙皇帝跟前,佟国纲在皇帝跟前请旨要杀了鄂伦岱,那个时候真的是杀心四起,父子两个之中必须有一个死掉另外一个才能安心。   这样的父子矛盾闹得整个朝廷都知道,康熙被迫无数次在他们父子之间搅稀泥。   鄂伦岱也是一朵奇葩,他不承认自己是佟国纲的儿子,也不承认法海是他佟家的子嗣,见面就骂法海是“婢生子”,前几年的时候法海年纪小,遇见了赶快躲,如今法海出息了也不用再躲了,两个人在府邸里面每天上演文武斗,所以老三夸岱才赢得了弟弟妹妹们一声“大哥。”   就算是有人想参奏佟家一本都觉得没意思,毕竟这一家的乱事儿那真的不愿意遮遮掩掩,数次闹的家丑天下皆知,就算是参奏也没什么用。   佟国纲的夫人别的都好,但是一提起丈夫和儿子们的关系,那是立即变成了怨妇。而且因为鄂伦岱是嫡出,所以在鄂伦岱和法海的争执上,她绝对站在自己儿子这边。   “娘娘您是不知道,鄂伦岱那是个孝顺孩子,要不是他出面护着我,早几年我被法海母子两个逼得恨不得去上吊,你伯父那老东西就白长了一双眼,看不出来那母子两个惯会做戏吗?”   说到这里,再端庄的贵妇也忍不住了,“早些年的时候,他们母子两个可没少让我和鄂伦岱受罪。鄂伦岱那个时候就说了,绝不让他们母子葬在祖坟里。”   田蜜倒吸一口冷气,这位叛逆哥哥后来说到做到了,关于法海生母能不能入葬祖坟的事儿,他们哥俩在康熙皇帝面前持久旷日的打了一场官司,至于后来的结果田蜜不知道。难道穿越了一次能把这个瓜给补全?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帘子掀开,宫女们禀告,“佟贵人来了。”   田蜜看伯母娘里收拾好了才笑着招呼佟归人进来,“妹妹快来,今儿额娘和伯娘来了,下次你姨娘就能跟着来请安了。”   这对佟贵人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她喜气洋洋的先请了安,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田蜜旁边。   佟家的两位夫人对着这位贵人看了看,这位贵人如今算是长开了个子,比以前高了许多,人也变得丰腴了一些,有几分青春少女的意思了。   尽管赫舍里氏不乐意,但是这个时候也想着劝田蜜,该早点儿把佟贵人的绿头牌放到敬事房了。 第57章   佟家的两位夫人走了之后, 第二天这宫里面的娘娘们像是接到了某种信号一样,一起来拜访田蜜。   到了承乾宫,坐在温暖的宫殿里寒暄几句互相打听来这里的目的,都说找田蜜有事, 可是来到田蜜面前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是坐着不走。   等到宜妃忍不住她们磨磨唧唧, 快人快语的问了一句, “最近宫里有传言,不知道你们听了没有?说是咱们皇贵妃娘娘好事将近了。”   惠妃立即接了,“说的也是呢,这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荣妃一看, 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儿,但是都不挑破, 击鼓传花一样的传到了自己手里, 就等着自己傻乎乎的问一句:“什么传言呀?什么好事将近呀?”   自己想说的词儿被她们俩说完了,心想你们俩不仁也别怪我不义。大家的目的不就是想来探听一下口风嘛,我就不探听了看你们怎么办?   她立即笑容满面的让人把谢礼捧了上来,“二格格的事儿多谢娘娘提携, 本来应该前段时间孝敬娘娘的,可是因为礼物不凑手也不敢舔着脸上门。”   她说完之后,她的宫女抬着一块炕屏上来。这是是天然玛瑙雕刻而成,田蜜让她们抬近一点儿,自己仔细观察了一下。被上面的构图惊讶到了,简直是艺术品,红黄绿蓝白五色,白色被雕刻成了云,十分飘渺。从上面的雕刻以及布局看, 这应该是一幅画,画中根据颜色深浅,有山川,河流,明月,白云和近处的花卉。而且这样么一大块儿玛瑙十分难得,更可贵的是全部是天然原石。   田蜜手里也有好东西,自认为不管自己前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见过世面的。可是看到这个玛瑙炕屏一眼就喜欢上了,自己手里的好东西都不如眼前这个来的设计精巧和大小合适,既然喜欢也不推辞,立即收下来了。   “也不能白收你的礼,恭喜你找了一个贵婿,二格格是本宫的晚辈儿,给她操心也是应该的,我这里有鱼跃龙门的羊脂玉镇纸,你拿回去给三阿哥用吧。”   也不是白收了她的礼,以后二格格的嫁妆用点心,多给她塞点好东西都行了。   田蜜真的是对这个东西爱不释手,让人放到了炕桌上,眼神儿已经全部放到炕屏上。   荣妃看她喜欢,心里高兴,送礼的就怕人家不收,那怕是迫于面子收下来了也不喜欢,随便找个地方一放,回头忘的干净。如今这东西只要摆在这屋里,皇贵妃就能想起二格格的婚事,不说多给点儿好处,最起码不添乱就行了。她就赶快介绍这炕屏,“这个是大师做的,叫做《春江花月夜》,臣妾不太懂上面的意思,不过看过的都说与原文贴切。”   田蜜点了点头,“确实很好。”   眼看着田蜜的注意力全部被玛瑙给吸引走了,惠妃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娘娘一直以来都心善,对咱们好的没话说。”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当时其他人都点了点头,这是发动第二轮攻势了。   田蜜虽然不是皇后,但是拥有代行宫权的便利。以前的两位皇后都是把手伸到了每座宫殿里,宫妃各自门前发生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两位皇后娘娘都知道的门儿清。这让作为管理者的主位娘娘们常常有苦难言。田蜜却是不管这么多,只要不是公共区域,谁是主位娘娘谁管一座宫。   以前两位皇后娘娘把大家盯得死死的,如今换了田蜜当家做主,这几位妃子还有嫔们觉得总算是能喘口气了,要说田蜜做了皇后对于大家有没有好处,那好处肯定是有一些,但是坏处也有。   各人心思不好说,惠妃滑不溜手话说的恰到好处,但是就不点明中心。宜妃心想自己已经冲锋陷阵一回了,刚才已经把话题挑起来了,无奈有人不争气不接着往下说。自己不能再开第二回 口了,如果开了第二回口,那不是心直口快,那是人傻。   所以宜妃也跟着赞扬这一块儿玛瑙做的多么用心,就是不接着惠妃的话往下说。   惠妃看没人给自己捧场,只好往自己肚子里灌了几杯茶,发现今天没什么收获了,就火速撤了回来。   回到宫里面之后正烦躁不安,就听见隔壁八哥呀呀学语。而且隔壁似乎还有笑声,惠妃这个时候正生气呢,听见隔壁笑声气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埋怨有人没眼色,“本宫一肚子的怨气,宫里面还有谁敢欢声笑语?”   宫女就赶快回答,是卫贵人在隔壁逗八哥呢。   惠妃冷哼了一声,本来想让人把卫贵人叫过来伺候自己,可是想到卫贵人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自己披挂上阵不能把这趟浑水搅浑了,那么就派一个马前卒。下象棋的时候不是有说法吗?说是小卒子过了楚河汉界,那真的是一往无前有大用处呢。   惠妃还想着自己身为高位嫔妃,皇贵妃那里对自己肯定很忌惮,自己要是巴巴的凑上去未必能达到目的。这些小贵人和小常在没人多看一眼,自然有她们的用处。   惠妃用手敲着扶手想了一会儿,“咱们宫里面喜欢跑出去玩儿的是哪几位呀?”   “刘贵人和杨贵人……还有几位常在,都是以前乾清宫拨过来的人,有点儿不老实呢。”   “不老实才是对的,要是真老实,她们在乾清宫的时候就应该想着怎么伺候皇上笔墨,后来怎么当的贵人常在?还不是趁着后宫娘娘不方便的时候伺候到床上去了。”惠妃心里面骂了一句贱皮子,“就让她们走走佟家姐妹的门路。”   大宫女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在田蜜看来,佟贵人还是小孩子,但是不管是佟家的人催促,还是佟贵人自己,都想着早点儿把牌子放到敬事房。   看他们如此积极,田蜜也不好在一边儿劝阻,很快把敬事房的管事太监叫了过来。这些人对田蜜向来巴结,听说皇贵妃传召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请安。   田蜜手中端着茶盏,里面放着红糖炖梨水,吹了两三下,慢慢的喝了一口,才抬头看了看等着自己吩咐的管事太监。   “把你叫过来也不是为了查档,是另外一件事,佟贵人那里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要过年,翻年之后又大了一岁,也该把她的绿头签子放上去了。”   这太监心里面儿想着:果然是出自一家的亲姐妹,这是做姐姐的要给妹妹铺路了,不知道是想要借腹生子还是其他打算。   他不敢想那么多,乖巧的答应了下来。   田蜜还不放心,“本宫的签子是不是也在托盘上放着呢?这两天就把佟贵人的签子放在本宫旁边,等她承宠了在按着规矩放还放的地方。”   田蜜想着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只能看命了。   到了晚上,刚天黑,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康熙刚吃了晚饭准备去看折子,就见敬事房的人端了托盘上来。   他目光看了一眼,就看见一枚做工精美的新签子放在最好的位置上,灯光下,他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瞧了瞧,上面写着“延禧宫佟贵人”。   说起来这位也是表妹呢,但是这位表妹和康熙这位表哥没见过几面,而且两个人年纪相差也大,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康熙对这位表妹有印象,但是也没往心里去。   手里捏着这根签子,转头看了看托盘儿里面最好的位置放的是皇贵妃,贵妃和三妃,上下两排放的是得宠的贵人和嫔。这些奴才能把事情做的这么显眼儿,肯定是受人吩咐。佟贵人的牌子就夹在贵妃和皇贵妃中间,如此高调张扬不怕得罪其他娘娘,这就表明背后有人撑腰。   给佟贵人撑腰了那也只有皇贵妃了,皇贵妃代行皇后之泉,有权利过问敬事房和吩咐他们做事。   “罢了,既然这样,朕就顺了她的心意。宣佟贵人侍奉。”   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不敢怠慢,赶快在车里放了火盆儿熏一熏,熏得暖烘烘了派出宫女去延禧宫接人。   佟贵人的延禧宫虽然是小猫两三只,而且她也不过是一位贵人,却过的比其他人洒脱。   在西六宫,几十个人挤着住,咸福宫的安嫔和敬嫔两位都要共享主殿。延禧宫的房子却住不满人,佟贵人霸占延禧宫的主要建筑,寝宫,书房,库房样样宽敞。更过分的是皇贵妃独霸承乾宫,听说到晚上后殿全是黑的,没一点儿声音没一点儿人气儿。后宫诸位娘娘就算是再生气再不满意也不能说出来,谁让当家做主的是他们佟家的女人。   佟贵人的大宫女品红举着一把玫红色的伞,扶着穿了一身玫红色宫装的佟贵人上了车。   “贵人,今儿大喜日子,在主子爷跟前别端着,软乎一点。等过了今晚上明儿去拜见娘娘,没人敢刁难您。”   佟贵人点了点头。   但是第二天她来给田蜜请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欢喜。   田蜜特意让宫女准备了不少金银丝绸赏给她,佟贵人进来的时候田蜜正坐在炕上撸猫,猫主子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田蜜一边撸猫一边招呼着她,“过来坐,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等会儿带回去,走的时候看一眼,要是有不喜欢的到我库房里面挑去。”   “知道了姐姐。”   田蜜听着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撸猫的手停了一下,看了看她的大宫女品红,“这是怎么了?”   田蜜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别的女人别管是什么位置上的,第二天满脸春风的跑过来,娇羞无限的给自己磕头,而且跪下去的时候那样子恨不得告诉大家:老娘虚的很,你们对老娘客气点,老娘最近正受宠呢。   品红摇了摇头,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子这会儿有气无力的,“或许是我们主子累了。”   佟贵人听了以后呵斥她,“你胡说八道!”   在姐姐面前,特别是姐妹同侍一夫能这么说嘛!她飞快的想了一个说法,“就是路上有些冷,冻得了。”   这个说法挺蹩脚的,田蜜又不好往深了问,所以就点了点头,“确实挺冷的,我光在门口转了转,就觉得浑身哆嗦。既然你冒着这么冷的天儿过来了就晚点儿回去,早饭午饭都在我这里吃了得了。”   佟贵人不想在这里吃,但是看到姐姐也不是假客气,心里面又有些话想说,于是这会儿更纠结了。   早饭两个人喝了两碗热腾腾的肉粥,吃了点儿咸菜和饽饽。等到太阳升起来了,田蜜一边儿揉着猫一边把宫女打发了出去。   “行了,人都不在,你这张脸绷了一上午了,有话这会儿说吧。有话早点说开,放到心里面儿不知道将来憋屈成什么样子呢。而且这宫里等着看咱们姐妹笑话的人多的是,要是咱们姐妹离心了,可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吧。”   “大姐,我没其他心思……”   田蜜抬头看着她,被田蜜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大猫鸿运突然站起来钻进了佟贵人的怀里,翻了个肚子,露出软软的肚皮撒娇似的喵喵了几声。   佟贵人赶快搂着它,心里面儿小心翼翼的想着词儿,“就算这会儿我不说,等一会儿或者迟一点儿明天您都知道了。”   田蜜绷着脸,盯着佟贵人。   “就是……就是……宫女问皇上留不留?他说不留。”   意思就是说皇上不想让佟贵人怀孕,田蜜只觉得有一口气在自己的嗓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只好张开嘴,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几回。   “大姐,别难受,被因为这事儿气出病来了。”   田蜜觉得自己本来就有心理建设,所以这会儿也谈不上生气。佟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送进来俩姑娘,就是送进来一百个姑娘也没用。   “知道了,要不然这样吧,咱们姐妹两个走一样的路子,你宫里面有听话的不妨提携一下,将来咱姐妹两个都能有孩子承欢膝下。”   “大姐,何至于此?”   “你是个聪明孩子,”田蜜从炕上下来,也没穿鞋,光穿的袜子踩着地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不管是男人女人,心都如大海,根本不知道一根绣花针藏在什么地方。佟家让咱们俩进来是什么意思?你我都明白。可是八成很难如愿了,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别乱说,要不然我担心阿玛那里……”   “我虽然没用,但是姐姐这里确实有希望呀。外边都说姐姐有了一男半女就能名正言顺了。”   田蜜听说了之后,转头看她了一眼也没说话,佟贵人觉得姐姐这一眼颇有深意,只可惜自己虽然不在局里却看不懂。   想到这里,她赶快把怀里的大猫往旁边一放,走过去抱着田蜜的腿跪了下来,“姐姐,其他的也就罢了,我也不想了。妹妹就是问问,咱们两个在这深宫里边儿能活命吗?”   “踏踏实实的,咱们都能荣华富贵的活着。”如果捣乱就难说了。   别的意思田蜜不愿意透露,佟贵人在宫里面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是知道一些规矩的,有些事儿不能知道,更不能打听。她从地上爬起来,“也可能是咱们姐妹想多了,或许是皇上看着妹妹年纪小,说不定承受不了生育之苦呢,咱们再等几年看看吧。”   姐妹俩都知道这是安慰之词,田蜜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太白曾经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我也算是读了几本诗书的,更应该知道及时行乐的道理。人来世上的时候是一丝不挂,离开的时候又能带走多少?所以待会儿你走的时候去我仓库里面看看吧,有喜欢的带走。”   佟贵人去仓库里面收拾了不少丝绸书籍带回去,到了晚上宫女们把蜡烛端进来,她就坐在灯下,腿上搭着皮毛做的褥子,一手看书一手把大红苹果拿起来啃了一口。   看了一页纸她就忍不住盯着蜡烛想:这日子说起来过的也不错了,吃喝不愁。也没人找自己的麻烦给自己气受,想歪着趴着都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随。过几年自己就抱一个孩子回来养着,不管是格格也好阿哥也罢,又不用自己给他们换尿布,醒着不闹人的时候抱过来逗逗,日子也算是美滋滋。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又咬了一口苹果,又翻了一页书,就有宫女悄悄的进来,“主子,有钟粹宫的杨贵人说是明天来找主子说话。”   佟贵人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认识这号人物呀,“我见过她吗?”   品红提醒,“您忘了,当初在园子里面住着的时候,她住在咱们隔壁的隔壁。”   听到这里佟贵人忍不住又啃了一口苹果,“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呀!我记得当初有个宫女给她送东西,她劈手盖脸的打了人家一巴掌,就因为心情不好。”   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先打了宫女,然后又拿了几两碎银子赏给人家,言语里面就是打你是看得起你,宫女还要感恩戴德。   杨贵人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是佟贵人却觉得这就是跋扈。   印象不够好,佟贵人根本不想见,“就说我今晚上得风寒咳嗽了,明天不见客。”   品红答应了一声想要出去派人回复,又被叫住,佟贵人觉得自己算计不过别人,就不要出风头搅合到别的事情里,“往后不管谁来拜见,就说我这边儿不适合见客。咱们延禧宫对外关门谢客。什么时候新年朝贺了,咱们什么时候出门。”   她这边说完,另外一边儿圣驾已经到了承乾宫门口。   大冷的天儿,田蜜磨磨唧唧来到屋子门前,刚掀开帘子康熙已经进来了。   人都已经进来了,自己就不用出去跪在雪地里面儿等着了。田蜜知道对方讲究所谓的规矩,必须要做出点样子出来才行。赶快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往火炕那边儿走,“听说今儿比前几天更冷,这一路走过来您身上都是寒气,先过来暖一暖。”   这是前几天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首次见面,田蜜就像是忘了前几天都不愉快。欢天喜地的让人端热水热茶,又亲自捧着热毛巾让他擦手。   这一番殷勤之后自然是和和美美的吃晚饭,吃了饭又没有别的消遣,两个人就在灯下拿着一本书讨论。眼看着夜深了,田蜜忍不住摇晃了一下脑袋,“我这会儿都困了,咱们早点儿休息吧。”   “行吧,也该歇着了。对了,过年之后蒙古秀女就要到京城了,你点几个顺眼一点儿的留宫里,挑一个拔尖的放到隔壁的永和宫。永和宫往后也要找个人把这一摊子事儿担起来才行。”   田蜜点了点头,“从哪几个部落里选?”   “你看着办,眼看着军功在前面,他们对这个不看重。”   田蜜就忍不住问:“您交个底儿,将来这位蒙古秀女能走到哪一步?”   “嫔或者妃吧,要是知情识趣儿就给个妃位,要是不懂事就不用管太多。也未必非要是一个蒙古人,有蒙古血统的秀女都行。不能像前些年那样对蒙古女人高看一眼。”   田蜜点头表示知道了,也能从这里面摸清楚了皇帝的意思,恐怕他没有封妃的打算,看来后宫里边儿这几位嫔要失望了。   两个人躺在罗帐里,田蜜在冬天怕冷,所以抱着旁边的人体火炉,两个人接着说开年之后选秀的事情。   “要在这一回的秀女里面挑选一个合适的给大阿哥。”田蜜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皇帝,“您心里面有没有打算?看上谁家的女孩了。”   “朕确是看好了一家,虽然地位不显,但是他们家的孩子是好孩子。”   康熙的逻辑是这样的,他选妃的时候看重出身。等到他儿子娶媳妇的时候,那就是要看重女孩儿的人品。   “必须要给他们择一佳偶,日后是一辈子相伴,恩爱夫妻才会白头。但是多子多福这事儿也要放在心上,嫡福晋的人选必须慎重,到时候侧福晋先进门儿……”   田蜜心里边儿想着“恩爱夫妻不到头”的说法,听了他的打算,心想就冲着你这一通骚操作,你儿媳妇跟你儿子要是能好好过日子那才邪了门儿呢。   “叫我说不如先娶嫡福晋再抬侧福晋。”   “你这是糊涂呀,你看你,你做人媳妇儿的时候跟做人婆婆的时候就变得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了?”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也赞成多子多福?”   田蜜心想老娘自始至终都不赞成,更想问问对方怎么有了自己赞同他观点的错觉。   康熙接着往下说:“宫里的宫妃有了身孕,你放在心上时时过问,更是对她们嘘寒问暖。就算是生出来格格也并未给她们母女白眼,仍然命宫女太监妥善照顾。你能将朕的子嗣照顾得如此周全。怎么就不替孩子们想想?”   田蜜这个时候觉得自己被这话说的震惊尖叫,心里面忍不住逐条开始反驳。   我之所以对那些孕妇态度非常好,物质上放的很宽松,产后也比较关心的原因是因为她们是孕妇产妇。人类有一项很伟大的情感,那就是共情。虽然这些女人们很多时招人讨厌,但是她们一旦有了孩子,作为女人的自己就会抛下各种意见或者是仇恨会对孕妇有一个妥善的照顾。田蜜认为有这样的想法是非常正常的,不管是自然界里面儿的哺乳动物,还是人类社会当中的孕妇。都会在繁衍这一项活动里面儿优先获得各种资源。   就连当时的德妃怀孕的时候蹦到那么高,田蜜自认为没亏待她,就算后来因为她生的孩子身体不好,田蜜更多的是敬而远之,没对孩子打击报复,人家小格格如今白嫩白嫩的,太后每一天都抱着显摆,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表哥,我觉得这不是我好心,也不是我赞成多子多福,毕竟木兰秋狩的时候,您也会放了那些母兽啊。孩子们多了教养的时候就麻烦了,一个看不住,谁知道他们养成了什么样的坏毛病。”   “你啊,”康熙觉得她是口是心非,原来表妹已经考虑过如何教养皇子了,教养子嗣也是嫡母的责任。如今表妹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对这些皇子们的教养插手,“嘴上说的跟心里面儿想的永远不一样。”   明明那么想当皇后,可总说不在乎。   他心里想着,等咱们老了,朕把江山交给太子,在禅位前封你为皇后,然后一块儿到园子里面去养老。恩爱夫妻可白头,朕与你必然会白头到老。   惠妃得知了手下的贵人在延禧宫碰壁的事情,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句废物。   然后她觉得最近这一段时间宫里面也太安静了,“明明知道马上要起大风了,可是这群人居然没一点儿动作。她们不动本宫怎么才能复浑水摸鱼?”   这让惠妃特别怀念德妃,“要是乌雅氏那奴才秧子还活着,这一会儿宫里面早就翻天了。”   德妃那手段多高明啊,就算是看不起这个女人,也不能否认人家相当了不起。早些年皇贵妃被她坑的一脸是包,很多年都不能翻身,这足够证明德妃的战斗力强悍。   宫里面儿也有一个战斗力强悍的,那就是宜妃。宜妃在惠妃看来骨头有些软,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宫里面儿这些有权利的人向来不敢扎翅儿。   那不成这宫里没有几个有用的?“天天如一滩死水一样,怎么才能过日子?”   惠妃叹了一口气:“这宫里有没有能斗的?”   她的宫女想了想,“有,但是这会儿都不愿意出头。宜妃娘家有把柄落在了佟家手里,咱们宫里这个妖娆的卫贵人最近天天在阿哥面前进进出出……”   惠妃一听,“就卫贵人了。”   倒霉的卫贵人就这么被叫到了惠妃跟前,心里面飞速的把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行为做事想了一遍。突然明白了症结所在,惠妃跟着皇上去草原上的时候,这钟粹宫里面没人做主,自己就往八阿哥跟前来的勤快了一些,这一段时间没有收敛,可能这种行为刺了惠妃的眼。   想到这里,她赶快跪下请罪,惠妃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盯着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母子天伦何罪之有啊?你快点儿起来,我有事情吩咐你做。”   卫贵人赶快起来,在惠妃的邀请之下只敢坐在火炕沿上,“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臣妾肝脑涂地。”   惠妃听了之后忍不住冷笑一声,卫贵人这个人有的时候好用,有的时候不好用。但是这宫里面的女人如果说“肝脑涂地再所不辞”的时候千万别信。   “也用不着你肝脑涂地,我还指望着将来咱们俩一块儿给阿哥带孩子呢?”说到这里,她手指勾了勾,让卫贵人靠着自己坐。   “当初你在辛者库的时候,是用了什么秘方把咱们阿哥生下来了?”   卫贵人听完赶快低下头,泪珠在眼睛里面转了几圈儿。这件事儿是卫贵人一辈子都不想提起来的事儿,辛者库贱奴比德妃包衣奴才的称号还难听。   别看如今阿哥年纪大了,卫贵人也有一段时间日日伴随在君前,但是卫贵人自己知道,皇上看中的还是出身。   皇上觉得出身好的娘娘们读书多懂道理知情识趣,这些出身不好的没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大部分在他眼里都跟玩意儿一样。低等的嫔妃过的好不好,每天高兴不高兴,皇上才不会看在眼里,真正是召之既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臣妾不知道秘方,臣妾就……发现的时候,阿哥都已经三个多月了。”   “唉,原来是你命好。”惠妃说完以后,忍着心里面儿的妒忌,“好命的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比如我,比如荣妃,还有前几年去世的那个那拉贵人,当初我们是生一个没一个,有的在肚子里面儿都没了,哭天哭地求满天神佛也不能把这些小阿哥小格格留下。再比如……”比如孝诚皇后,生了一个死了,再生了一个,自己难产死了。   惠妃心里面酸溜溜的,“不过说起来,比我命差的人多的是。”孝昭皇后当年不也是求神拜佛,吃了那么多秘方,拜了那么多菩萨,照样没生孩子,最后熬坏了身子还一命呜呼了。再比如现在的皇贵妃,就算是菩萨想给她一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呢?   “所以说呀,你命好。”惠妃凑到卫贵人的耳朵边儿,“德妃死了之后,永和宫一直空着。当初德妃作妖的时候,永和宫里面搬出去了不少人,搬不出来的都是没门路的,这会儿她们也不足为惧。你要为阿哥想想,你要是成了永和宫的主位,到时候就能把阿哥接走……”   这几句话就像是霹雳一样把卫贵人霹的整个人都呆愣了。“对呀,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主位娘娘,哪怕成一个嫔,住在永和宫,也能养孩子了呀。”   看到卫贵人果然上钩,惠妃又在她耳边说:“都说兄弟多了好帮衬,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咱们这些阿哥里边儿个个是亲兄弟,个个又都不是亲兄弟。你到时候如果再生下来一个阿哥,岂不是能自己养孩子,还能给咱们八个养一个臂膀。”   卫贵人觉得就算自己生不下孩子了,到时候养一个别人的孩子照样能养的特别亲。   德妃能成为德妃,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成为卫妃?   这种想法就如野草一样在心里面儿长得越来越茂盛。她自己不想再和儿子分开了,也不想在这里寄人篱下。   但是如今自己羽翼未丰,还是要听从惠妃的吩咐,卫贵人把设想的美好将来先从脑袋里抛出去。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慢慢的低下头。   “不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跟你这种聪明人说话才省力气呢。”惠妃微笑着,“你也知道,就算是我想让你搬出去自立门户也要让皇贵妃点头才行。如今皇贵妃有一件头等大事儿要办,咱们都知道。可是我们这些人说话未必管用,毕竟是这么多年互相挖坑提防。或许皇贵妃已经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这件事儿不管对她对咱们来说都是有大好处的,本宫是诚心诚意的盼着她做皇后。既然我不能取信于她,不如你去试试,试成了将来肯定有好处。要是皇贵妃那里不领情,你也没什么坏处。坏日子有比你在辛者库过的更差的吗?”   卫贵人知道事情绝对没有惠妃说的那么简单,但是这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卫贵人点了点头,惠妃就从自己袖子里面拿了几张纸塞给卫贵人,“这是有大用的,留好。”   卫贵人从惠妃那里出来之后走在路上还在回忆自己以前的日子,她刚才跟惠妃说八阿哥在自己肚子里面三个月之后才发现。   其实不是的,一个多月的时候都已经发现了,那个时候肚子里面硬硬的,而且肚子疼。   自己干的又是一些重活累活儿,那个时候身体受不了,总觉得小肚子坠着疼,站都站不稳。周围的人都知道自己伺候过皇上,大家都有些将信将疑。   在这种将信将疑的气氛里,卫贵人抓紧时间修养,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从辛者库离开了,才敢松一口气。毕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从那个地方出来了,母凭子贵,自己母子俩的日子算是熬出头了。   可是到现在,却觉得有些不满足,就像当初觉得自己有一间房子,和儿子衣食无忧有人伺候已经是天大的好日子了。如今想要的更多,想要让儿子和自己一块儿过日子,也像普通母子一样无所顾忌的说话聊天儿,想让儿子有一个有本事的母亲,而不是将来提起他的时候人家摇一摇头,“可惜是辛者库奴婢生的。”   “永和宫,”卫贵人向着永和宫的地方看了一眼,“我要搬进永和宫。”   这一天是个小节日,后宫女眷要在坤宁宫祭祀。田蜜胃里面不舒服,又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儿,特别是祭祀的时候烟雾缭绕,田蜜又站在前面,被呛得一直咳嗽。总之一句话,田蜜觉得自己受罪了。   别的娘娘身后都是乌泱泱的带了一群人,都是低等宫妇。田蜜身后也只有单薄的几个奴才,到最后走的时候,卫贵人上来扶着田蜜的手。   “娘娘,您这是不舒服吗?臣妾送您回去吧。”   田蜜不缺奴才用,出了坤宁宫的门儿就会有一群人围上来对自己嘘寒问暖。但是考虑到卫贵人一直属于不冒尖儿的那种人,人家也是好意,田蜜就微笑着谢了她,两个人一块儿出门儿。   出门的时候,两个人在讨论佟贵人的病情,佟贵人的地位不算太高,就算不过来祭拜也没什么事儿。而且佟贵人真的把自己给作病了。她看一本书看的是如此如醉,以至于白天晚上躺在火炕上一直看,热了都掀被子,凉了再把被子盖上,就在这种掀了又盖,盖了又掀得过程当中真的得了风寒。   卫贵人长得漂亮,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人就显得特别温柔。再加上这个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替佟贵人着急——过不久就要过年了,不管怎么样人是要出来走动的。卫贵人担心佟贵人在过年的时候还出不来,如果一直不走动,别人会在背后说闲话。   这一个话题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所以卫贵人扶着田蜜到了门口话还没说完。卫贵人就坚持要把田蜜送到承乾宫去,表情还特别不好意思,“我们娘娘已经走了,臣妾这个时候也没事儿,昨天去看过佟贵人了,可惜没见面儿。本来去拜访她一来是为了探病,二来也是想找她借点儿东西,可惜没进门儿。今日和娘娘聊了几句,早就听人家说娘娘满腹经纶,臣妾这边有个不情之请,臣妾想借两三本书,回头背会了还您。”   田蜜骨子里对那些追求上进的人高看一眼,一开始觉得把卫贵人带回承乾宫这事不能办,毕竟快过年了,自己手里的事儿比较多,根本没空去招待一个来闲聊天儿的。   可是人家说来借书,在田蜜看来这真的是一种上进的表现。康熙皇帝读书挺多的,国学洋学都涉猎,宫里面儿的这些娘娘们平时也确实背地里逼着自己读几本书,就怕康熙觉得她们为人粗鄙。   田蜜考虑到卫贵人是个文盲,恐怕在大家背地里面悄悄学,然后惊艳所有人的气氛里有些焦虑,就不得已来求助。   先不提为人必须善良,而且田蜜这不是圣母。单论田蜜觉得人家既然想学,自己手中的书也比较多,而且都是官制新书,不如找几本浅显易懂的送给她。   “既如此,那你跟我来吧。” 第58章   田蜜把卫贵人带到承乾宫。让人把一些浅显易懂的书拿了过来, 全部铺开放到了炕上。   “都在这里了,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卫贵人看了看,入眼的都是书,赶快低下头, “臣妾没什么学问又不认字, 您只管把那些最浅显的赏赐给臣妾就行了。”   如果说最浅显的应该属于启蒙读物, 《三字经》, 《百家姓》和《千字文》。这种书田蜜这里没有,田蜜把前明编写的《龙文鞭影》找出来,“看这本吧,这本看着有意思, 里面讲的都是古人的事儿。”   卫贵人接了这本书,捧着说了几句谢恩的话, 听到了皇帝的銮驾马上就要到承乾宫了, 慌忙退走不敢多留。   等到卫贵人走了之后,青鱼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娘娘,卫贵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要接近皇上?”   田蜜摇了摇头, “别把人想的那么龌龊,她说不定真的想借本书来看看呢。而且皇上就在宫里,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宴席上,有人对他抛了一个媚眼,他看到眼里了自然就会找人家,他看不到眼里,这后宫那么多如花美眷何曾委屈过他。”   所以争宠这种事情,可以有,但是没必要。   青鱼听见田蜜这么说仍然是皱着眉头, “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老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娘娘虽然对卫贵人有提拔之意,但是人心向来阴暗,她连横平竖直都不知道,您却给了她一本书,她怎么能读明白是什么意思?回头要是埋怨起来,您一片好心还成了坏事儿呢。”   这让田蜜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也是自己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   田蜜上辈子日子过得很精彩,刚开始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乡间孤儿院长大。小的时候和镇上一个女孩儿一起玩耍,人家每天换一身新衣服,高兴的时候上午穿一套新的,下午也能穿一套新的。对于小女孩来说,这就是她的生活,对于田蜜来说,长年累月下来羡慕嫉妒就快变成了恨。   虽然羡慕嫉妒,但是田蜜后来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所有的情绪爆发出来,自己那个童年小伙伴儿就得了一场急病去世了。   这个小伙伴去世之后,田蜜接手了她所有的衣服。八岁的田蜜已经能明白了,就算是自己得到了所有的衣服又能怎么样呢?小伙伴儿已经没有了。   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由羡慕变成嫉妒又快要变成恨的过程,却深深的烙印在田蜜的心里。成了一个凶兽,被关在心底的最深处。田蜜常常用院长妈妈的话来劝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句话让她在别人看来有了一种淡定从容,等到后来历经了生活的坎坷,见惯了日升日落。把别人渴望的包包垫在马路牙子上坐在屁股下,别人不可置信甚至羡慕的眼神看过来,直到那一刻起,田蜜才觉得自己心中的凶兽消失无踪。只有经历了,才能看开。   如今自己就如当年的那个小伙伴儿一样,卫贵人就像当年自己一样。在这个很多人不识字儿的年代,稍微认字儿的宫女全部在乾清宫,在后宫的也是各位娘娘身边的心腹左右手,卫贵人找不到教她认字儿的人。想要读书也没什么门路,可能最后还要徒增笑料。   而自己不仅有这么多书,还有那么多学问,一辈子锦衣玉食吃喝不愁。她渴望的一本书,自己这里能找到很多,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日常生活,对于她来说,真是倾其一生才能达到的目标。   错误不在自己,也不在她。但是时间久了,总能发酵成一种羡慕嫉妒恨,管不住自己心中的那头凶兽,就能任凭自己变得人面兽心。青鱼的意思就是这样,今日自己予以帮助,回头她或许不感激,什么还会落井下石。   田蜜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炕上的书,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如果自己强行和卫贵人交朋友,对卫贵人和自己都是一种折磨,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人成两条线,永远不相交。不相交就不会比较,不会比较就不会心里失衡。   打定了主意田蜜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在她这口气吐出来之后,康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朕听说你今儿身子不舒坦。”   “哪个耳报神这么长舌头呀,这么快都已经报到您跟前去了。”   “别嫌弃他们舌头长,”康熙仔细看了看田蜜的脸色,田蜜哪怕是脸上敷了一层粉,这一会儿看着也有些苍白。他倒是露出了一点心疼的样子,“这是累的了?”   田蜜就实话实说,“被熏得了,看着萨满在那里跳,香料是一盆一盆的端进去,您闻闻我身上这个味儿,端个火盆儿过来我坐在旁边儿不需要翻面,就能给你透出烤肉的味儿来。”   “又在这里胡说八道呢!那是祭祀,朕觉得你最近几天有些不敬神佛了。”   康熙这么一说,田蜜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自己是一个虔诚的信女,每天三柱香的供奉菩萨。   想到这里轻轻的用手指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怪我怪我,阿弥陀佛,菩萨千万不要怪罪。表哥,你先坐着,我先去给菩萨上香赔罪,等会儿就回来。”   田蜜急匆匆地披上披风带着人去后殿上香去了。康熙就坐到炕沿上看着宫女们把书收起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日子呀居然把书铺在这里。”   宫女不敢隐瞒,把田蜜带着卫贵人过来选书的事儿讲了一遍。康熙听说卫贵人拿走了一本儿《龙文鞭影》,就让太监去乾清宫取一本过来补上。   田蜜回来的时候书也被刚刚送到这里来,康熙刚看到“邓攸弃子,郭巨埋儿”这里,田蜜已经从外边急急忙忙进来,解了外面的披风脱了鞋之后赶快窝到了炕上。   她嘴里面叫着好冷好冷就要把手伸到了康熙的袖子里面,康熙就把书放下,把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手里捂着。   田蜜低头看了一眼,“呵呵,”   邓攸弃子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做邓攸的人生活在五胡乱华的年代,兵荒马乱之际把儿子绑在了树上背着侄儿逃命了,后来逃到江南又纳妾,可惜妾不生儿子,有人感慨如此义士怎么没后人?后面的郭巨,有个说法是家中太穷,为了奉养母亲夫妻两个挖坑把儿子埋了,他们夫妻俩的说法是:“子可再有,母不可复得”。   这两故事看完之后让人心情郁闷,田蜜连点评的心思都没了。   田蜜虽然没有点评的心思,但是康熙看完之后却是有自己的见解。   康熙对这两个人也有些不赞同,可是关注的重点和常人不一样,他觉得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天下动乱和百姓穷苦产生的。“不使天下动乱,不使民不聊生,也就不会再有这事。”   他是皇帝,这个时候自然能有豪言壮志。趁着这个时候他忍不住把自己抱负讲了出来。   田蜜起初也就是静静地听着,后来两个人有了分歧。田蜜觉得应该开放民间资本,到最后民间资本推动着社会向前走,而且民间资本能够有效的使物资在全国范围内来回转运,这样能使全国范围内减少饥荒,提高就业率。   但是康熙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应该以农为本,农业立国。“自古民以食为天,历朝历代都没有纵容商人,如果经商赚钱,有谁来耕种田地?没有人耕种田地,有钱的人就会将田地买去,从而使贫者无田可耕。”说到最后他喝了一口茶,点着田蜜的脑门,“你呀,就是因为赚了几两银子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用放在心上,朕只要心里面不糊涂,一切都翻不过朕的手掌心。”   谁也影响不了谁,田蜜也没想过一时半会能把他的观念扭转。   因为两个人谈兴正浓,晚饭草草对付了一下就找来了一本书,两个人针对书里面对某个人物的描写又开始了一番唇枪舌战。   康熙心里面儿已经打定好主意了,等过了年开春了,他带着人在草原上御驾亲征,回头把草原上发生的事情跟表妹好好的说一说。   反正女人家上不了战场,到时候朕只管夸耀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姿,保管表妹听了心花怒放。   另一边钟粹宫的惠妃听说卫贵人回来之后,就让人把卫贵人叫了过来。   看着卫贵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惠妃心里面着急,“你别低着头呀,我问你。你搭上皇贵妃的那条线了吗?”   “皇贵妃娘娘为人谦和,对臣妾和颜悦色,今儿从她那里借了一本儿书,过几天再去找她认几个字儿。一来二去熟悉了,有些话也能说了。”   惠妃点了点头,“你的主意不错。”嘴上这么夸了一句,心里面却冷笑几声,怪不得能生下儿子,这也是一个有心机的小妖精啊。   “我听说你回来的时候皇上到了承乾宫,怎么,你没碰上皇上?”   “臣妾回来的时候皇上还在路上,所以没有碰上面儿。”   惠妃听了之后忍不住嘱咐卫贵人,“你也别太老实了,不妨在那里多等一段时间,下次务必要碰上皇上。见到皇上也多提提咱们钟粹宫,你有肉吃了,不能让姐妹们没汤喝。”   听到这里,卫贵人抬起头微笑了起来,“臣妾一直记着呢,宫里面的姐妹们都好,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惠妃听了之后忍不住鼓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词儿用的不错。”   “这也是跟着姐妹们学的,平时说话的时候臣妾总觉得有些词儿知道这个意思,但是怎么就说不出那个味儿,跟着后宫的姐妹们多说几回话就能学上几句了。”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惠妃忍不住催促卫贵人赶快行动,毕竟浪费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自己手里面的银子看着就要见底了,到现在还没有把权利弄到手。   如果这次过年不能插手,那么赚银子的大好机会就丢失了一个。这让惠妃非常焦躁,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她这边催的越急,卫贵人那里压力也就越大,所以卫贵人过了两天就悄悄的来找田蜜。   田蜜已经想到自己的决定,就说自己太忙,让宫女出面应付卫贵人。   卫贵人今天的目的,就是来还书的,听说田蜜比较忙没空见她,她也没有多纠缠,跟前来接待她的青鱼不好意思的说。   “当初从娘娘这里把书借回去的时候,我倒是挺高兴的,可是后来问遍了身边所有的宫女,他们都不识字儿。想到这本书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还给娘娘。”   青鱼不想和卫贵人说那么多,就把书接了回来,“要不您再坐一会儿,奴婢给您再添一碗茶?”   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卫贵人能听得出来,心里面想着这一次失算了,没有见到正主,不管准备了多少都没用。   而卫贵人又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更不想替惠妃做事儿,但她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眼珠子一转就能知道话不能多说。马上就要过年了,等到过年的时候还能见到皇贵妃娘娘,到时候还能拿这本书做做文章。   “不了,谢谢青鱼姑娘,你们先忙着吧,我这就回去了。”   她这边儿刚出门儿,那边宫门口陈公公就陪着康熙进门了。说来这次也真的碰巧遇上了,她忍着心里的欢喜,低着头温顺的站在一边,表现得不起眼,实际上心中恨不得自己让皇上一眼看到。   康熙从眼前路过的时候没有多看她一眼,但是下午卫贵人却被叫到了乾清宫伺候笔墨。   马上就要过年了,康熙凑时间把福字儿写出来赏赐王公大臣,往年写的时候都是太子在一边磨墨,康熙想着太子的年龄也大了,也该跟兄弟们多接触接触了,所以就催的几个儿子一块儿去练习布库,招了卫贵人过来磨墨。   这乾清宫的宫女们也只有那几个年龄大的会老老实实干活儿,其他青春貌美的宫女眼珠子都长在了头顶上。她们有的和后宫有联系彼此各取所需,很快消息就用各种途径传到了后宫各主子的耳朵里。   田蜜从不派人打听乾清宫的消息,哪怕是有人在自己跟前说田蜜也要装作没听见。帝国的心脏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宫妃都不能问,田蜜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条规矩坚持到底,毕竟康熙恼了会杀鸡儆猴。   而其他人总有几分侥幸心理,惠妃听了,除了日常在心里面骂骂人之外,想着卫贵人可能是出工不出力。卫贵人光想着替他们母子两个扒拉好处,自己交代的事情却没有去办。   “看来卫贵人也指望不上了,这几天天冷,吩咐下去,别让咱们八阿哥出门儿,其他闲杂人等也不能见。”   贵妃听了这个消息,根本没放在心上,“卫贵人就是以色侍人,这种事儿不必再告诉我。”   荣妃完全没往心里去,毕竟自己儿子女儿都有了,现在争宠有点儿不切合实际。宜妃更没心思管这些闲事了,因为九阿哥病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宫里面到处喜气洋洋,九阿哥生病这件事儿也不敢张扬,除了宜妃自己着急操心之外,也只有五阿哥这个做亲哥哥的跟着上火。   此刻的话题人物卫贵人满心苦楚,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又没有把握住。   毕竟她对运笔写字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心得,连磨墨做的也不够好,康熙写了几个字,自己很满意,卫贵人明知道这个时候该拍拍马屁,但是就是说不出来好在什么地方。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端茶的时候还称赞了几句,“气势雄浑一气呵成,字里行间有王霸之气,不知道皇上想把这张字赏给谁?”   “给你佟主子,就贴在她寝宫里,希望祖宗保佑能给她带来福气,来年别再病歪歪的。”   这宫女不见丝毫谄媚之态,两三句话又捧的皇上高兴了起来。卫贵人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只好对着这个宫女笑了笑。   等到卫贵人出去的时候,这个宫女亲自把她送到了乾清宫个门口。卫贵人这才打听出来这个老宫女是早些年伺候皇上读书的,年岁比皇上还大,以前皇上读书的时候,她就站在屋角,白天端水晚上挑灯,就这样人家也是自学成才。   卫贵人就觉得读书真的很重要,哪怕是都了解一点了,哪怕是不精通呢?就算自己这个时候拍马屁拍的特别劣质,但是也有话题可说呀。长此以往下去,自己只能是一个美人灯,只配站在角落里。   她叹了一口气刚想走,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贵人请留步。”   卫贵人主仆转身看见一个相貌小巧别致的宫女站在自己身后,这宫女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原来她得到消息说是乾清宫里面要放一批宫女到后宫去。   “听说是明年选秀,后宫里面要进一些主子,东西十二宫都缺宫女用,所以乾清宫的宫女要往后面儿补一点儿,奴婢这么多年没什么积蓄,家里面儿又借不上力,在这里出不了头,必定是要挪的后宫去的。到时候要是到了其他娘娘跟前,奴婢心里面儿有些害怕,这几天见到很多娘娘,就觉得您面善,看到您心中就欢喜,想要求娘娘到时候开尊口将奴婢要过去,奴婢叫黄鹂。”   卫贵人听了之后想着正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你认字儿吗?”   这宫女赶快点了点头,“奴婢认字,奴婢会写会读,以前跟着家里面还学着打算盘。”   “都读过什么书?”   “读过《诗三百》,四书五经也粗读了一遍,不够精通。”   卫贵人想着就算是有熟读各种书的宫女,恐怕也轮不到自己手里,眼前这姑娘看着倒是挺乖巧的,而且还是自动送上来的。如今自己正缺人手,更缺心腹。   这个黄鹂姑娘来的时间有点儿巧,如果要真的是背后没其他人的话,不妨收在手里。卫贵人太想学读书了,心里其实已经想要把这个宫女带到自己身边了。   “知道了,这事儿我又做不了主,到时候能帮你一把是一把。”   这宫女欢喜的退了下去,卫贵人就回去打听,果然这消息是真的,留宿秀女的储秀宫现在已经开始打扫地方了,据说这一次选秀要留的人不少。几处宫殿已经开始重新修缮,根据往年的惯例,大家私下里猜测这次差不多要留下来十多个秀女。   卫贵人又派人去打听这个黄鹂的出身,听说不知道得罪了谁,这个叫黄鹂的一进宫就被归在了鸟群里面。   这是奴才之间私下里面的黑话,乾清宫的宫女分两种。鸟名的都是宫女,大部分是白天伺候的。花名的有可能是晚上伺候的,这些用花命名的宫女有可能会成为娘娘,所以平时特别嚣张,一般人不敢得罪。   这个黄鹂在宫里受人排挤,经常有人让她多干活。卫贵人心想着黄鹂可能是不想待在乾清宫了,所以赶快来后宫里面儿找个主子。   尽管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个黄鹂收在身边,但是因为谨慎,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这个念头漏出来,更何况现在她还没来到后宫呢。   她花了不少银子打听这些消息的时候,慈宁宫里边儿的太皇太后也收到了报信。   老太太听完消息心里面儿哼了一声,“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苏麻喇姑也跟着叹口气,“格格,您别放在心上,有些人不见黄河不死心。”   老太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这个黄鹂是为了荣华富贵倒也罢了。他要是生出其他心思来……”   苏麻喇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做奴婢的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妥当,这种事情要让主子拿主意。   老太太很快把主意拿定了,那就是放任不管,老太太想的特别好,我年纪大了还能管多久?   这宫里面的女主子早就换人了,人老了,管的太多会被人家嫌弃。   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每个人身边都有一群心腹奴才,这种事情让他们去想吧。   “咱们别老了老了成了老不要脸的,不聋不哑才是好事儿。”   “要不要告诉皇贵妃娘娘?”   “告诉她什么?告诉她黄常在的妹妹,那个叫黄鹂的宫女如今上蹿下跳想要到后宫来,其目的不明,不知道是想走她姐姐的老路还是想对德妃留下的格格阿哥下手?她管的事儿多着呢,犯不上为一个目的不明的人多操心,你要是心里面儿觉得不安稳,你找个机会跟他身边的那个青鱼讲一讲。”   苏麻喇姑听了,觉得还是自己找机会提一声吧。紧接着又听见老太太说:“既然她想进来,就让她进来吧,你跟皇贵妃说这件事儿早点儿办,年前把这批人调到后宫来。”   老太太心里面其实想的是,这群人既然想蹦跶,不如给他们个机会。与其让他们在那边想办法,不如将他们圈的后宫来看看到底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   光等着他们发招黄花菜都凉了,对待这些人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他们一旦露出什么破绽,到时候只管尽数砍倒就行了。   所以还在承乾宫为过年所有琐碎事情发愁的田蜜就接到了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情。   田蜜忍不住灌了一口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边儿想着要不然自己先病两天?   要是不逃脱这些工作量,早晚就有猝死的危险。这条命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   田蜜当时就把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情开始着手处理,从开始统计名单到各个地方该放入多少名宫女,以及她们搬家的事情分好了步骤之后,田蜜就又喘不上气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虽然太医那边还没有给出是否需要卧床休养的建议。惠妃就有一种想要狂欢的感觉,她觉得马上自己就能把过年的事情接手过来了。   她忍住心中的欢喜,让太监出去打听消息,没过一会儿太监就把听到的事情回来叙述了一遍。   “太皇太后说让皇贵妃娘娘这两天静养,过几天内外命妇进宫朝贺,还需要皇贵妃娘娘主持。又说宫里面儿的大事托付给您和贵妃宜妃荣妃,若是拿不了主意四妃商量,万万不可打扰了皇贵妃的修养。”   惠妃喜上眉梢,“自然是不能打扰了皇贵妃娘娘。”   在惠妃看来有了老太太这句话,到时候皇贵妃就是个瞎子聋子,有什么事情她第一时间也没办法插手。   虽然有其他三人在一边掣肘,需要互相平衡妥协了,但是自己也算是间接达到目的了。   没过一会儿,正式的命令传达了过来,惠妃立即把自己的新衣服拿出来一件穿在身上,又重新梳洗打扮,坐在大殿上等着人家来给自己回报事情了。   因为快过年了,四阿哥也不去书房了,这个时候就要到承乾宫里面亲自捧着汤药侍疾。   四阿哥去的时候田蜜正抱着一只猫坐在摇椅里面儿悠闲的摇晃着。   四阿哥看了立即明白这是额娘又装病了,忍不住跑过去趴在摇椅的扶手边儿,“您怎么又用这一招了?”   “再不用这一招你额娘都要累的直不起腰来了。我跟你说,一到过年事无巨细的来找我拿主意,就连那些金银锞子用什么花样也要找我。往年那些吉祥如意的花样不是挺好用的吗?今年还可以接着用呀,今年拿了二十多种花样让我选,又说赏赐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花样,额娘被她们吵的头疼。”   “过年都是这样,给格格们的东西和给阿哥们的东西也能分出三六九等。”四阿哥说完送了一口气,额娘是装病,又不是真的病了,虽然自己也要在这里做做样子,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田蜜伸手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是不是又请假了?把你的书拿来,我要看着你在这里学习。”   虽然知道学习这种事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是四阿哥还是想撒娇,田蜜等到他撒完娇之后还要让他回去拿书本,“派个人去把东西取过来,咱母子俩一块儿学习,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我以前读的那些东西都是断断续续的,不如你这里学的连贯。今天的一百二十遍背了没有,咱们母子两个一起背吧?”   一天过去了。   田蜜这边病了一天,四位妃子也干了一天的工作,田蜜让人把儿子送走了之后就把宫女们叫进来问了问今天外边儿如何了?   新提拔的一个大宫女叫做青川,忍不住吐槽了惠妃,“咱们这位惠妃娘娘的吃相略微有点儿着急。”   田蜜听了之后忍不住对着青川多看了一眼,就让她把这件事儿细细讲来。   过年的时候,作为家族当中的长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会收到爱新觉罗家族各王府送来的贺礼。   到时候慈宁宫那里就要有所表示,根据往年的惯例,一般赏赐的都是金银如意。如意有大有小,有重的有轻的。但是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用的都是真金白银。   从宫女的讲述当中,田蜜听出来了,惠妃克扣了这些金银如意当中的黄金白银。   “有的如意是一斤六两,黄金从她手里过一次,拿到造办处只有一斤三两。造办处没办法,派人特意来询问是做成空心儿还是夹铜的?”   听到这里,青鱼也忍不住把另外一件事儿说了出来,“过年宫里面挂红灯,原先宫灯上坠一些米粒大的金珠,等到拆下来的时候,那些金珠都赏赐给了拆灯的奴才。今年金珠被截留了一半,往年有上万颗,今年才有六千多。”   田蜜听完之后忍不住摇头,惠妃进宫这么多年,其他的不说,每年的赏赐都拿了不少。她早早的就成了妃子,宫外各王府每年在她过寿过节的时候送了那么多礼,这么多年加起来也应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怎么现在穷到蚊子腿上劈精肉了,这行为已经到了让宫女们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忍不住说她吃相有些着急。   等到这些宫女们都散了,田蜜躺下去睡觉的时候青鱼在旁边儿给她掖被子,两个人还在说惠妃的事情。   青鱼忍不住叹口气,“或许是觉得大阿哥要娶媳妇了,想要给大阿哥攒点儿本儿吧。”   田蜜忍不住摇头,“儿子娶媳妇是孩子他爹花钱,我早就把大阿哥娶媳妇儿的钱留出来了,还要按照皇上的吩咐,要在大阿哥成亲之后给他们二十三万两银子做安家的费用。她只管坐等着儿媳妇进门儿就行了,有什么要让他操心的?”   “就别管她了,您早点歇着,这两天虽然能喘口气儿,但是过年那会儿还要守夜呢,一晚上不睡觉,白天还要再熬一天。现在多养一阵子,到时候也少受点罪。”   说的也是,田蜜闭上眼睛,慢慢的睡着了。   惠妃觉得今天心满意足,今天她到处的黄金就有上百两,她高兴的睡不着。   心里盘算着明天怎么做才能搂很多的金银,毕竟过年才是好机会,而且这个机会也来之不易,不多弄点都对不起自己,就在她盘算的时候,有宫女说卫贵人在外边儿等着拜见。   惠妃的心情好,就让卫贵人进来,客客气气的让她先坐下,“这么晚了,妹妹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吗?你先坐着,等姐姐把头发梳好了咱们再说话。”   卫贵人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求人,赶快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替惠妃梳头。“您也知道,乾清宫那边儿说是要放一些宫女到后边,臣妾这里想找一个读书认字儿的……”   惠妃这时候才想起来卫贵人身边还少了一个宫女,她心里面也知道卫贵人这是想读点书好跟皇上搭上话。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人天生不是读书种子。说不定到最后卫贵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处不知道被谁占了。   “你心里面儿想好了人选吗?趁着这两天我还能说上话把人给你要过来,要是过几天皇贵妃当家了,事儿都不好办了。”   “是一个叫黄鹂的,看着还老实一些。”   惠妃想了想,“既然想让她跟着你,明天我打发人说一声让她来咱们钟粹宫,但是丑话我跟你说在前面。这一些乾清宫的宫女都不是些老实听话的,要是惹事儿了我到时候只找你问罪。”   “从乾清宫到了咱们钟粹宫,就是咱们钟粹宫的奴才,要是敢把以前在乾清宫那里学来的坏毛病使出来,咱们宫里的姐妹们也不答应。”   惠妃点了点头,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到了我手中就是我的奴才,不管你以前的主子是谁,敢不听话大板子打下去,打疼了就知道会不会听话了。   想到这里,惠妃转回头去看了看灯光下卫贵人的脸色,卫贵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这个时候低着头能看的出来有些愁苦。   惠妃心里面得意,做女人,特别是做后宫的女人,最最在意的还是儿子。就算卫贵人有一颗豹子心,这个时候把她儿子掐在手里她就不敢不听话。   驯服了卫贵人,今天又捞了这么多金子,惠妃的心情很美好,“夜深了,你早点儿回去吧。”   卫贵人答应了一声,退出寝宫的时候往左边偏殿看了看。八阿哥想必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卫贵人又抬头看了看永和宫的方向,告诉自己要忍耐一些,只有忍耐了才能抓住机会。   当天夜里,九阿哥开始发高烧,宜妃把她妹妹郭贵人撵的跟骡子一样,非要让郭贵人想办法开宫门叫太医。   郭贵人没办法,看着宜妃抱着九阿哥已经哭了起来,只好带着的奴才们穿了厚衣服,举着火把灯笼来到宫门口一个劲儿的叫门。   太监不给开门,郭贵人又哭又骂,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了皇子,这群太监只好从西六宫出来。又传信给东六宫,有人飞速的来承乾宫这边儿请示。   田蜜自然是让人赶快开了宫门宣太医宣医女,又让自己身边儿的大宫女青鱼去翊坤宫盯着,当天夜里九阿哥退了高烧。宜妃被这件事儿吓得不敢把儿子放在一边,把管理后宫的差事也给推了。   天一亮,十阿哥打了几个喷嚏,贵妃十分紧张,也不想管事了,推说自己昨天受了风如今有点儿头晕,想在宫里面养一养。其目的还是要盯紧儿子,免得儿子和邻居宜妃的九阿哥一样发高烧,这么小的孩子如果照看的不用心,说不定一命呜呼了。宫里夭折的孩子多的是,宜妃两个儿子尚且如此惧怕,更何况自己才一个儿子。   宫里面的事情就落到了荣妃和惠妃手里。大早上就被这一个喜讯惊醒,惠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时来运转,忍不住大早上的感谢了一遍天上的神佛。   大阿哥来给惠妃请安的时候,还看见惠妃嘴里念念有词,忍不住笑着问:“真的有这么神吗?”   这个时候惠妃往儿子头上拍了一下,又向着满天神佛请罪,说是儿子年纪还小,不知者不罪。   其态度称得上是诚惶诚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有神佛在暗地里面保佑,没过一会儿,贵妃和宜妃的差事重新划分了一下,分到了惠妃和荣妃手里。   凡是一些和金银有关的差事统统分到了惠妃这里。惠妃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神佛保佑了,想什么来什么,这个年过的真是太高兴了。   高兴兴奋之下就忍不住开始敛财,短短三天时间,从一开始的克扣一些黄金白银,到了巧立名目向库房那边儿索要金银,她说是要给太皇太后打一套寿桃,这个寿桃是金的,要放在银盘子里。需要金六十两银八十两。   内务府库房那里不敢给,就怕开了一个口子,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要去库房提银子。   碰了钉子之后,惠妃在身边宫女的劝说下总算是松了手没有死要钱。然而她貔貅的美名已经传遍后宫了。   刚刚来到钟粹宫的宫女黄鹂就在这个时候给卫贵人出主意,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找着证据,将来惠妃不讲理了,也能让她别嚣张。毕竟大阿哥一天比一天大,将来也是要去朝堂上的,如果要是后宫娘娘传出什么坏名声,皇上没脸阿哥也没脸。所以,惠妃到时候只能认输。   卫贵人深以为然,但是惠妃积威甚重,卫贵人有贼心没贼胆。   根本不用黄鹂多劝,卫贵人自己在被窝里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想要自立门户,必须多留一个心眼,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自己比不上这宫里的娘娘们,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能指望谁呢? 第59章   卫贵人就对惠妃的行事留意了起来, 这一留意不要紧,让她看到一个令自己瞠目结舌的举动。   惠妃对太子不恭敬。   这在后宫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先不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坐镇后宫时常敲打这些嫔妃。再说皇贵妃为人滴水不漏,有什么好东西全部送到太子跟前, 太子那里挑选完之后才会分给众位皇子皇女。更别说太子就是皇上的心尖子, 皇上对太子比对自己都要好, 后宫众人都来不及巴结, 谁敢去怠慢他呢。   到了惠妃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先挑出来给了自己儿子,随后再送到太子那里。一次两次还无妨,做的还算隐蔽, 可如今是过年,惠妃又是个貔貅的本性。连绣在衣服的金线都要克扣一番, 所以大阿哥的衣服做出来了, 太子以及其他皇子皇女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做。   这算是出了一个纰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惠妃赶快把金子拿出来,让人轧成金线。可是东西到了惠妃手里再吐出来也不会有人说她是貔貅性子了。   惠妃不想掏钱,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一些住在钟粹宫的宫妃,这些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受宠的, 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刮不出几两油水来。   再转头看看内务府,又没有自己的心腹,想要从其他地方挪一些出来也不行。她左思右想,觉得没必要自己掏钱,把钟粹宫的低等宫妃叫了过来让他们陪着自己打牌,特意说明要拿金饰做赌,把这些“赢来”的金首饰拿出来,又让人找了黄铜, 告诉内务府的匠人,拿金和铜混合了之后拉成金线绣到衣服上。   造办处听了哭笑不得,黄金和铜合金完全不一样。黄金质软,绣在衣服上庄重典雅。铜合金比较硬,绣在礼服上的时候那一片儿布料都不服帖。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除了皇上,太后太皇,太后和大阿哥四位,太子爷的衣服只做了一半,皇贵妃的衣服还没做。   每年过年,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和太子的吉服最先做,他们衣服上绣的金线比较多,其他皇子皇女和后妃用到的金线比较少。麻烦的是皇贵妃的,皇贵妃如今虽然是副后,就是皇贵妃有很多用品和皇后的重合。约定俗成的东西比如说衣服上凤凰的尾羽要比皇后的衣服少一根之外,其他地方和皇后吉服一样。如今没有皇后,就连那些细微之处的差别这些绣娘们也努力给做的不明显好让皇贵妃高兴。   惠妃克扣了黄金,又催着早点儿把大阿哥的衣服做出来,以至于太子的衣服做了一半没了金线。已经绣出来了一半,另外一半用铜合金,颜色有了区别做出来之后效果也有很大的差别。   更别说需要重工做的皇贵妃吉服了。   造办处的人一脑门子都是汗,就连那些拉金线的匠人也知道,铜合金做出来的衣服穿着不舒服又特别重,而且边边角角肯定会翘起来。   最后大家没办法,他们又不能凭空多弄出一些黄金来,只好派人往后宫里传信求见皇贵妃娘娘。   田蜜正在装病,苏麻喇姑得了太皇太后的令来看望皇贵妃。出来之后拉着青鱼正在宫门口说话。   两个人站在雪地里,你来我往的刚说了几句,重要的还没说到,就看见有个小太监在巷子口伸了一下脑袋。   青鱼这几年协同管理后宫的事物,看见这个小太监伸脑袋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让人把这个小太监揪过来。“你是哪个宫的?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这里偷窥?”   这太监赶快叫屈,“姑姑,不是奴才胆大,奴才是想看着两位姑姑说完话之后再过来请安。奴才是前面造办处的,奉了几位主管的令求见娘娘。”   一说是造办处来的,青鱼也忍不住想要揉太阳穴,“又出什么事儿了?”   “不该瞒着您,是做衣服的金线没了,”这小太监刚快解释,“绝不是奴才们坚守自盗,送来的金根本不够做金线,奴才们就是省了又省,也还有衣服没做出来。”   毕竟是后宫的龌龊事儿,青鱼就笑着先把苏麻喇姑送走。田蜜听了青鱼的报信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多让她管几天呢,没想到她如今胆大包天。”   不能再让老鼠守着仓库了,到最后说不定一仓库的粮食全让老鼠给偷着吃下去了。田蜜想到这里算了算,距离除夕也特别近了,这个时候自己也该病好了。   “从咱们宫里先取出20斤黄金,先把金线补上,再去打听打听这几天有什么地方的金不够用让她们来取。顺便你跟我明天去拜见太皇太后,就说我身子骨好了,该把后宫这一摊子事儿接手了。”   田蜜担心再让惠妃管一段时间,恐怕这宫里面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当天下午田蜜就把太医叫过来,说自己觉得喘气顺畅了许多,就不必再喝药了。   康熙当天晚上就坐着轿子来到了承乾宫,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田蜜的脉案。   “朕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两天比前几天更冷,你的病情反而比前几天减缓了?”   “可能是前几天调理出效果来了吧。”   “不可讳疾忌医,还是要小心保养,我看着快过年了,事儿也处置的差不多了,你不如这几天接着休息,等到大年初一再忙。”   说到底这也是人家一番美意,要是放在以前,田蜜真的不在乎,肯定赶快谢恩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睡大觉。   可是田蜜觉得如果自己再也不插手,再不管惠妃那只硕鼠,她就能把内务府的金银全搬到她的钟粹宫去。   考虑到自己也不是故意要坏惠妃的事儿,也不是故意要在康熙跟前抹黑的她。田蜜只能忧愁满面的跟他说:“过年的事儿是差不多了,但是这事儿做的不够漂亮,要是再让惠妃管下去,恐怕我攒的那些黄金都没了。”   田蜜就把惠妃这几天的行为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也不做点评,只说自己要快点儿把这事儿重新握在手里。   康熙没想到惠妃居然是这样的人,听完之后先是觉得不可置信,后来又忍不住问:“朕是饿着她了还是渴着她了,是没让她吃还是没让她穿?”   这种行为处事就有点小家子气了,他忍不住背着手在田蜜面前走来走去,“是不能再让她当家做主了,荣妃虽然是个糊涂的,好歹没有这么贪婪。以后再有什么事儿就交给荣妃和宜妃处置吧。往后不管咱们两个去哪儿后宫的事别让惠妃插手。”   田蜜点了点头,康熙转了几圈扭头看见田蜜的表情,忍不住替他们母子找了理由。“或许是惠妃觉得老大的年龄大了,该给儿子攒点儿东西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也别往心里面去。”   他之所以这么好说话,还特意解释一番,目的是想让田蜜别把怨气撒在大阿哥身上,“往后老大的事儿还需要你多操心,他那边儿一应用度也别克扣。这件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朕,朕会慢慢处置的。”   既然人家已经把话说出来了,田蜜这个时候只能善解人意,“这都是人之常情,做娘的都想给儿子留下点儿好东西。前不久我生病的那几天我就想过,我要是没了,我留下的那些东西也不分给佟贵人了,到时候通通留给四阿哥。”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晦气的话。”他又坐过来,握着田蜜的手拍了拍,“朕还想着跟你白头到老呢?咱们一定会长命百岁。既然你想到以后的事了,到时候朕给老四一个恩典,把他的长子送到你身边,令你亲自教养。”   皇孙养育宫中确实是恩典,除了太子的儿子,其他皇子的儿子说不定都没有这项殊荣。“我倒是愿意这样做,可是到时候太子那边儿需要您亲自去说了。”   “放心,胤礽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更何况你平时对他也挺照顾,让你有孙子承欢膝下是一件好事,他知道了必定会赞成朕的想法。”   在康熙看来,自己将来老了,把皇位让给儿子。老夫老妻养一个小孙子在身边陪着说话,胤礽肯定会同意。说不定怕自己寂寞还会把他的儿子送过来陪伴着。   他对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很有信心,将来必定是父慈子孝。   话都说到这里了,田蜜无话可说,两个人一起看着门外落下来的大雪,感慨了几句瑞雪兆丰年,也就把这件事儿放到一边不再谈论。   第二天田蜜把宫中支取银子的权利又重新拿回到了自己手上,惠妃这些天干的事情也在宫女太监之中悄悄的传了起来。范围是越来越大,最后连太子身边的人都听说了。   太子最近一段时间被他大哥恶心的想吐,就拿这段时间兄弟们一起练布库来说,老大就仗着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力量强壮,经验比别人多,把下面的弟弟摔的嗷嗷叫。   连太子也没幸免,他还明里暗里嘲笑太子读书读多了,把满人的英勇丢的干干净净。除了太子之外,老三也没有落到什么好。这家伙是被摔得最惨的一个,毕竟老四和老五的年纪有点儿小。老四一直在这方面没什么建树,而且每次考核都是垫底儿的那个。老五没脸没皮,被摔打的狠了,蒙古语汉语一起上,一边吼一边哭。   太子知道了惠妃干的事情,就忍不住在心里面儿鄙视了一圈儿惠妃母子,“这不就是没见过银子嘛。”   她身边的大嬷嬷点了点头,“对,下作”。   “也不能用下作来形容。”   太子摇了摇头,他也特别想知道惠妃把这些银子都弄到哪里去了。   “按道理来说,她作为后宫女眷能有什么地方用得上钱?”如果是赏赐奴才,惠妃每年收到的那么多贺礼,稍微拿出来一点儿已经够用了。   而且也没听说惠妃行为奢侈,大家吃的都是宫里的份例菜,惠妃也没有去御膳房要过那些龙肝凤脑,平时见她穿衣打扮也是很符合身份,没有把自己从上到下装饰的金光闪闪。   那这么多金子到哪里去了?   大嬷嬷早就打听清楚了,“还能到哪里去了?太子爷您都想不到,她把这些钱攒下来全部给了大阿哥。”   听到这里太子的心情就变差了,“果然是有娘的孩子呀!人家的娘还记得给他多拿点儿银子,孤什么都没有,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老大真是好福气。”   弟弟们都比自己有福气,别看老四没有亲娘,养母和亲娘相比也没错那么多,老四如今也是有娘疼的孩子。   太子就想着假如当年孝昭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养的自己,自己是不是在当年也有一个养母疼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孝昭皇后也是早早去世了,如果自己被她养着,说不定要经历两次丧母之痛。   目前有资格养着自己的也勉强只有皇贵妃了,可自己的年纪也大了,有没有养母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太子抬起头问身边站着的大嬷嬷,“前一段时间宫里面不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皇贵妃生了孩子就能做皇后了吗?”   “哎呦喂,太子爷!这消息好不容易被压下去了,您怎么又提起来了?奴婢是巴不得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她要是成了皇后,往后您该如何自处呀?”   “多虑了,并非是所有的后娘都能狠的下心,更何况皇阿玛还看着呢,孤若是受了委屈反倒是好事儿。”   “您可不能这么想,这天下有几个娘娘是真心为您考虑的。”大嬷嬷诚惶诚恐,“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年纪小见得不多,奴婢在这宫里边儿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看惯了那么多娘娘做戏,她们在皇上跟前都是善良的。皇上放松下来,她们眼睛里面冒着毒,盯着各位阿哥恨不得一口咬死呢。”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远了,太子也不想跟奴才说后宫的是非,“算了,孤到前面看看哪个兄弟还在练布库?”   太子换了一身衣服,发现临近过年了兄弟们还在这里努力。   他进门的时候发现四阿哥坐在台阶上,正捧着脸盯着老五和老三摔跤。   太子忍不住问:“你坐在这里干嘛?跟老五摔去啊。”   四阿哥站起来先是拱了拱手,接着又有点儿发愁,“臣弟心不宁,五弟不和臣弟摔。”   “哎呦,孤居然没看出来你这会儿心不宁。怎么了?”   “是额娘,她身子骨……”四阿哥仔细想着措辞,忍不住皱眉头。太子听了之后就有些好奇,“不是说病已经好了吗?”   他的心里边儿纳闷,不是说皇贵妃病已经好了嘛,好了之后一脚把惠妃踢开又重新掌了宫中的大权。   四阿哥摇了摇头,“额娘比以前更爱睡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就能打呵欠,每天也是早睡晚起,这几天瞧着就感觉眼皮子睁不开一样。”   太子想可能皇贵妃有了身孕,但是这种事儿他又不想说。如果真的有了龙胎,根据皇贵妃的身体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就是福祸相依。他心里面儿想着也许过不多久,这宫里又要给皇后哭丧了。   想到这里就伸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或许是好事呢。你要想开一点儿。”   都是没娘的孩子,但是老四比自己强一点,太子心里边儿想着如果求神仙真的有用,不如就保佑老四吧,让他的福气再长一点儿。   两个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被老大看见了,老大嚷嚷着要和太子练练手。太子心想正好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把老大打一顿。他这几天和乾清宫的侍卫们学了一招,又让他们陪着练了两三天,为的就是这个时候暴打老大。   两个人旗鼓相当,周围的人都远远的围观。也只有老五喊了几句“太子哥哥打他”,剩下的那些奴才们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反正每一次比出来胜负要么是大阿哥不高兴,要么是太子不高兴。但是兄弟两个在布库场里面摔对方的事儿又天天发生,弄得这些奴才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不停地祈祷今天别再像前几天那样摔得鼻青脸肿。毕竟要过年了,如果宫里的太皇太后问起来,主子么还好,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但是这些做奴才的也没法说呀,反正不管找什么借口,最后上头只会训他们,全是他们伺候的不好。   这一次刚开始,大阿哥明显轻敌了,被太子抱着腰两个人相峙了一会儿之后摔倒在地。大阿哥不服气,又要叫着重来。   太子心想这一招果然好用,只要下盘稳了,两只脚牢牢地钉在地上,老大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互相对峙之后,太子又把老大摔倒在地。   其他几个弟弟看的是心满意足,甚至是心花怒放,心里面儿纷纷嚷嚷着:老大你也有今天。   一时之间,这里面除了大阿哥不高兴,其他人都高兴。   不高兴的大哥气冲冲的回去拜见惠妃,惠妃的心情也不好,但是考虑到自己捞了不少,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大阿哥来的时候她正带着宫女把这些金子重新盘点了一下,儿子刚进门儿,她就喜气洋洋的拉的儿子的手,“看到没有,这都是额娘给你攒的。”   大阿哥明显不高兴,嘟嘟囔囔的说着自己和太子摔跤的事情。   在隔壁哄儿子的卫贵人很快就听到了消息,说是大哥就在主殿。   阿哥们年纪大了,宫妃们都是有意的避开他们,卫贵人赶快把八阿哥放下想要回自己房间去。   出了门儿就听见大哥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言语里面对太子有诸多不满。   再联想到前几天惠妃做事儿对太子就有几分轻慢,这让卫贵人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就算没读过书,她也知道如果家里面有良田千顷,兄弟们为了家产也肯定会斗。这拿到外边说,就是正房太太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儿子被家里边的老太太照顾着,但是老太太又能活多久?家里的老爷能不能靠得住?   如果在普通人家,这个问题也不过是让人家当闲话放在嘴里面儿磨牙,但是放到宫里要争夺的是江山,到时候绝对会有人头落地。紫禁城里面杀得血流成河……   卫贵人赶快把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按在心里,飞快的回自己房间去了。回去之后在几个宫女惊讶的眼神里赶快喝了一杯凉茶,将心里面儿那大逆不道的想法冲到了心底。   然而卫贵人确实是一个不擅长掩饰的人,很快她的大宫女黄鹂就在一边问她,“您是不是听见惠妃娘娘那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了?怎么如此慌忙急迫的跑了回来?”   卫贵人脸上的表情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然后开始很僵硬的微笑,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儿给搪塞过去,黄鹂光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不想说实话。   “娘娘,咱们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听了什么消息一定要跟奴婢说,奴婢跟您一块儿想法子。”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太子和大阿哥练习布库的时候,两个人都把脸给磕青了。”   这个宫女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咱们昨天不是一起背《三字经》了吗?里面有些事儿奴婢已经跟您讲过了,咱们今天讲讲纣王时候的故事吧。传说纣王让人做了一双象牙筷子,有大臣看见之后痛哭不已,说他骄奢淫逸,江山必定败在他的手上。”   卫贵人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江山真的败在了纣王的手里,所以管中窥豹,有些事情早就有苗头。”   什么苗头不苗头的卫贵人不敢多想,她问:“什么是管中窥豹?”   黄鹂就站着解释管中窥豹的意思。   虽然耳朵边是黄鹂清脆的声音在讲解各种典故,卫贵人的心早就飞到了永和宫。她的目标就是做永和宫的主位娘娘,然后能天天见儿子。   很快新年就来了,大年三十下午就开始祭祖,田蜜顶了皇后的所有职责,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一同祭祀祖先。   忙到晚上刚喝了一口汤,田蜜还没品出什么味儿呢,就有皇子皇女前来拜见。   前一阵子打的那些金银锞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女孩儿们比男孩子们在田蜜面前更有脸面,田蜜除了一人一包金锞子,还给了皇女们每人一只金镯子。那些皇子来这里也就一人得了一荷包的银瓜子,如果像七阿哥那样撒娇弄痴非要多得几样,田蜜就让人给他装了一整口袋的糕点,让他路上慢慢吃。   等到这些人前来拜见完毕,田蜜换了衣服去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一起守岁。   慈宁宫里除了太皇太后,还有太后和皇上,太子以及诸位宫妃和各宫的皇子皇女。大晚上的要吃一次团圆饭,慈宁宫小厨房里面几个灶都不封火,热菜热汤热饺子源源不断的端上来。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喜气洋洋,吉祥话一句接的一句。   轮到七阿哥的时候,他又跑到田蜜跟前,趴的田蜜的腿上非要要一个金镯子,“这不是我要的,这是给将来的妹妹要的。”   这句话刚说出来,哄堂大笑。   对于这个儿子向来不重视的康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露出来的宽脑门儿,“到时候让你妹妹自己来讨赏,你插什么手。”虽然是训斥,但是脸上带着笑。   七阿哥没有和皇父这么亲近过,也许是今天气氛太好,也许是他趴在田蜜的腿上让康熙有了一家三口的错觉,转头吩咐李德全,“去,把进贡来的仙鹤献寿拿来赏给七阿哥,愿老七无病无灾长寿安康。”   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康熙很难得地将父爱分了一点给七阿哥,七阿哥努力的吸了一下鼻子,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正是七八岁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在这种场合不可以掉眼泪。   所以泪花在眼眶里面转了转,借着跪下谢恩的功夫悄悄的擦了擦。   今天出风头的无疑是七阿哥,但是像这样的事儿有第一个人做出来,第二个人如果再效仿那就是个傻瓜,得不了好,还会有人说是东施效颦。   李德全把一尊金鹤给七阿哥送来,金鹤高三寸,嘴中衔着灵芝,脚下是几枚仙桃,不管是放在桌上还是摆在架子上都是不错的东西。   他的那些小兄弟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顶多也只是过过眼瘾,这会儿连借来看看的话都不能说,这是皇父赏给老七的,哪怕是再羡慕也弄不到自己的手里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康熙这会儿是真的高兴。难得除了四阿哥之外还有一个孩子肯亲近表妹,而且七阿哥也完全是一副稚子心态,撒娇的时候自然不做作,表妹敷衍他的时候也是十分自然,这一刻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康熙已经考虑让七阿哥和表妹多走动,将来除了四阿哥之外,或许七阿哥也能奉养表妹。   但是这种意思他自己是不会漏出来的,也不能让这些皇子们知道来讨好皇贵妃就能让自己心情大好。   而这些皇子们也确实没有考虑到七阿哥是冲着皇贵妃撒娇才有了这尊金鹤。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今天皇阿玛心情好,老七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连四阿哥心里面儿也羡慕的不要不要的,隔着五阿哥,眼睛盯着那只鹤盯了好久。   太子倒是不在意,好东西他多的是,自己天天见到皇阿玛,得到赏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大阿哥心里羡慕。   他小的时候是在宫外长的,后来回到宫里面和皇父亲近不起来,再后来年纪大了倒是能和皇父说上几句话,但是却没有太多温情。两个人之间能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读书骑马的事情,皇父不会询问自己生活上有什么不如意,也不会主动安慰自己。   像今天这样笑着骂了一句老七是自己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的。   他得不到,而且也过了随意撒娇的年龄,就忍不住用杯子挡着自己的嘴,悄悄地跟太子说,“咱们兄弟年龄都大了,已经入不了皇阿玛的眼了,看来你我兄弟失宠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失宠也是你不是孤,你就没得过宠,何来失宠?”   “太子也别得意,听说你从乾清宫搬到毓庆宫了,这不是失宠能是什么?”   哪有快有媳妇儿了还要跟父亲住在一起的,太子本来想反驳老大,但是回头一想,自己跟皇阿玛相处的时间确实变短了,往后说不定时间更短。   就这么一想,停顿了一下,大阿哥自认为抓到了太子的痛脚,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心里面想着只要自己跟着皇阿玛打一场胜仗,将来在军中多造势,效仿李世民逼迫李建成,何愁大事不成?   在的合家欢乐的时候,康熙皇帝心里面惦记着的也是开春之后御驾亲征的事情。看着一屋子如花美眷和可爱儿女,他心里面儿心情有点儿说不上来。   打仗这事儿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出来结果是什么样子的。这一仗输了,有可能他会逃回京城,如果京城失守,那么只能向东北退去。   必须要稳住京城,稳住龙兴之地。而且这一仗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赢下去,先帝把江山交到自己手里,自己不能灰溜溜的就这么回盛京。   提到盛京,康熙觉得有必要对盛京周围多加管理。   他转头和坐在一边乐呵呵说话的太皇太后商量,“老祖宗,要不然咱们明年在盛京过年?”   “回盛京过年啊?”老太太心里面儿也愿意,只不过看了看眼前大大小小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恐怕路上要受罪。   “皇上想去自然是该去的,而且我老婆子在那里也生活了大半辈子,是该回去看看了。可是咱们走了,她们怎么办?皇贵妃路上也未必能熬的住苦寒。”   考虑到东北那个地方比北京更冷,田蜜浑身哆嗦了一下。   康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如让表妹带着孩子们留下,到时候孙子亲自陪您回去瞧瞧。”   太皇太后知道皇帝绝不是为了回去瞧瞧那么简单,就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们早点儿出门儿,路上也能祭扫祖宗们的坟茔。”   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看太子,“到时候把太子也带上,他长这么大还没到过盛京呢。”   “把他们都带上,从老大到老七一块儿带过去。格格们就不用去了,留在宫里边儿过年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主孙两个把下一年过年的事情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到了后半夜,田蜜实在是熬不住。扶着宫女的手把脸上的脂粉洗了之后歪在一个地方搭着被子睡了小半晚上。   大年三十除夕夜,田蜜躺在慈宁宫的偏殿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见一条大路上有一支送葬队伍,队伍里面所有人都穿着孝衣戴着孝帽举着孝幡,和尚道士走在前边儿,念经的念经超度的超度,漫天纸钱跟雪花一样。   田蜜在梦里跟自己说做太不吉利了,赶快走吧。但是两条腿就定在路边儿,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支送葬的队伍从自己跟前走过去。   耳朵边听着哭声凄凉,眼睛里看着漫天纸钱,在梦里田蜜就能发现自己的手和脚开始不停的抖。这像是极力隐忍的愤怒,愤怒到了全身快要抽搐的程度。   然后在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之前田蜜被人推醒了,“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冷啊?”   青鱼以为田蜜是冻得发抖,又赶快把田蜜穿的一件毛披风搭在被子上,“您再等等,已经让人去端火盆了。”   田蜜摇了摇头,被窝里面自己的手脚仍然在抖,此刻已经出了一身汗,觉得被窝里面湿热湿热的。   田蜜觉得如果有条件,这一会儿就应该赶快冲个热水澡,把被子褥子换一换还能美滋滋的睡一觉。   可是这个时候自己根本不能洗热水澡,而且因为是在慈宁宫,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晚上再折腾起来,未必是好事。   “青鱼,我不太冷,你把我背后的被子稍微掀开一条缝,漏点儿热气出去。真的是太热了,恐怕我是被热醒了。”   “平时您盖一条被子就觉得有点凉了,怎么今天?”   田蜜闭上眼睛,“有可能是这里的火炕烧得太旺了。”   青鱼赶快把灯挪到田蜜身边,看了看田蜜的头发都已经湿了。   “娘娘!”   “别嚷嚷,这不是在咱们承乾宫,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青鱼只好把毛披风从被子上拿下来包住田蜜的头,田蜜就在这种潮湿闷热的被窝里面又睡着了。   其实并没有睡多久就被推醒,穿了衣服,外边天还黑着呢,来朝拜的贵族王公们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田蜜总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还有点儿疼,忍着疼痛摆出一副笑脸从老太太面前离开了。   坐在轿子里,想靠在壁板上撞一撞额头,可头上顶着朝冠,田蜜还没有碰到壁板的时候,头上那些东西哗啦啦的已经发出了声音。   田蜜用手指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处,在轿子里面叹了一口气,自己可能要生病了。   装了那么多次病,这次真的应验了。   田蜜预料的果然没错,一整天脸色潮红,因为茉莉香粉用的比较多,皮肤看起来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裕王妃还开玩笑问擦了什么胭脂,田蜜也一起说笑,称这是自己天生丽质,皮肤本来就如桃花一般,今日是自己的真容。   等到下午,外命妇进来磕头,田蜜又陪伯娘和额娘说话。   赫舍里是做额娘的,忍不住对着田蜜的脸上看了几圈,“怎么瞧着娘娘今天脸上有些红。”   田蜜仍然笑着敷衍了过去,佟家的女人因为家里面的男人要上战场,这个时候免不了忧心匆匆。对田蜜关注的也不那么多,就在有限的说话时间中,她们两个表达了对家里男人出征的担忧。   田蜜只好忍着头痛安慰了她们。这些贵妇们如走马灯一般在田蜜跟前磕头问安,田蜜只记得那些端庄的朝服,连她们长什么样都没有记清楚。   幸好冬日的白昼时间比较短,天刚黑的时候,田蜜才算是把一天的事儿给办完。   因为是过年,又加上早上和中午田蜜只喝了些水,所以康熙就让人把田蜜叫到自己跟前,想要两个人一块儿吃饭。   田蜜坐过去,这个时候眼睛似乎已经睁不开了,看人都是模模糊糊。   一开始康熙没在意,看她手腕无力的端着一碗汤喝了一口,就赶快把汤碗接了过来,“这是怎么了?瞌睡了。”   问到这里,对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嘴唇怎么起皮了?”   看着田蜜的脸比较红,他伸手摸上田蜜的额头,只觉得手掌下的皮肤滚烫滚烫的。   康熙扔了另一只手里的汤碗,气的抱着田蜜,对站在田蜜身后的青鱼踢了一脚,“没用的奴才,没发现你主子发烧了吗?” 第60章   田蜜这个时候已经不清醒了, 身体软乎乎的被康熙抱在怀里。   因为是在乾清宫,田蜜很快就被安置在了寝宫的大床上。   青鱼在一边跪着把昨天和今天的事儿讲出来,太医来的很快,迅速的给田蜜诊脉。   康熙的脸色太难看, 太医也不敢商量的太久, 动作迅速的给了药方, 没过一会儿乾清宫这里就飘起了药味儿。   大过年的人晕倒了,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   特别是有些人知道今年要用兵,后宫里边儿的这些女人都把自己的心思咽到肚子里,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惠妃这个时候在考虑着要不要自己也病上一场, 到时候把大哥留下来。假如今年若是皇贵妃病倒是一种凶兆,到时候自己儿子回不来了怎么办?   她急的几乎是上蹿下跳, 为了想办法吃不好睡不好, 已经在嘴皮子上起了几个痘了。   过年没什么事儿,诸位娘娘们都约在一起打牌。说起皇贵妃生病这事儿,除了贵妃觉得不吉利之外。宜妃倒是不在意,“她一年到头身子骨都病歪歪的, 而且人生病又不挑时候。”   宜妃心里面想着不能放任这样的流言乱传,年前那会儿自己的宝贝九阿哥不也是大病了一场吗?要是这样的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人把九阿哥拉下水。   荣妃心里面七上八下,来的时候,二格格已经说了,对于这事儿不可妄加议论,更何况今年外边的男人摩拳擦掌想要跟着皇上亲征,要是说什么丧气的话,太皇太后那里就不答应。荣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用不着女儿在旁边多叮嘱,打牌的时候她自己就像一个河蚌一样,死活不开口。   惠妃看了她们几个的反应,把手中的叶子牌扔在桌子上,“行了,这一把我又赢了。”   尽管心里面忐忑不安,惠妃还是觉得这件事儿要和儿子商量商量,儿子的年龄大了,比自己见识的多,到时候让他说要不要跟着一块亲征。   大阿哥当然要去,还觉得惠妃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心里面儿特别赞成外边那些男人的说法:女人都是没见识的。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真是一个凶兆,八成会应在别人身上,有可能是皇阿玛,毕竟皇阿玛和皇贵妃之间关系太近,说的不客气一点,和夫妻没为什么了,除了那些汉臣咬文嚼字不承认,满族本来就是侧妻正妻一样尊贵。要真是皇阿玛有了意外,自己如果跟在皇阿玛身边临危受命,再不行拿到什么信物杀回京城,就不信到时候跟太子没有一争之力。   这种想法真的是大逆不道,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安慰惠妃别多想,到时候他肯定要跟着皇父出征,“儿子到时候给皇阿玛牵马坠蹬,父子一心,自然是大军到处旗开得胜。”   康熙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吉利的预兆。经过他自己分析,觉得这应该是表妹晚上熬的太晚,又因为火炕烧得太热,所以出了一身热汗见了一阵冷风。又早早起来坐了一天熬成了这个样子。人本来身体不好又病了,还一整天水米没进,所以病来如山倒成了这个样子。   “过年这几天就不用再挪动了,就住在乾清宫吧。”   田蜜醒过来之后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想着自己过两天缓过来了就赶快回承乾宫,住在这里虽然什么东西都有,但是很不习惯。   自己在隔壁多咳嗽两声,康熙就能扔下东西跑过来询问,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挺不错的,被人紧张谁都会得意,次数多了开始烦,时间久了就觉得没意思。   再加上四阿哥也不好经常往乾清宫来,田蜜又想见见儿子趁着过年的时候和儿子多说几句话。各方面儿汇集到一起田蜜,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待。   可是康熙却想享受着片刻的温情,大过年的也没什么事儿,他想了一个很风雅的活动。考虑到表妹的身体不好,又不能到户外去,而且太医嘱咐了要静养,于是把其他的活动排除了之后能够做的也就是读书和作画。   考虑到读书心得他们两个能说的简直太多了。随便拿一本书,两个人头对的头歪倒在炕上,光冲着某一个情节两个人就能唇枪舌战的说半天。所以读书的事情在康熙看来太平常了,什么时候都能找本书来读,没必要特意在过年的时候拿来消遣。   于是他把田蜜带到暖阁里,在书案上铺了一大张宣纸,“很久没有做画了,咱们今日一同完成一副,你觉得如何?”   他场地都已经摆好了,田蜜又因为在床上躺的骨头疼,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来走动走动,听了康熙的说法两个人一拍即合。   其实田蜜的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的,画画这东西全靠积累,田蜜没画过国画,油画倒是画了不少,最擅长的还是风景画。   国画和油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艺术风格,田蜜推脱自己手上没力气拿不动笔,“……表哥画画我题字,咱们再盖上各自的私印,表哥觉得呢?”   这个提议也不错,田蜜因为这两年来一直在临摹佟姐姐的字体,多少也有□□分像了,剩下那一两分完全是自己的风格,所以心里面并不担心被拆穿。   因为这幅画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田蜜看着宫女在旁边摆了六方砚台,又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六支墨锭。仔细看墨锭原来都是彩色的。   田蜜先是用小金勺舀了一勺水倒进了砚台里,拿起一只黑色的墨锭在上面慢慢的磨着,“表哥想好了要画什么吗?花鸟还是山水?”   要根据画的内容不一样而决定墨汁的浓稠,工笔花鸟会用到焦墨,所以墨汁要浓稠一些。   康熙从架子上拿了一支毛笔,“本来是想画工笔花鸟,不过朕觉得这一会儿画一副仕女图也可以。表妹坐着别动,这幅图够朕忙一天了。”   田蜜就知道他想给自己画像,忍不住嘱咐他,“要把我画年轻点,一定要画的唇红齿白呵气如兰气质如仙。我如今病歪歪这个样子可千万别画出来。”   田蜜甚至在畅想着未来,“等到几百年后,这幅画被小心的打开,人家一看都纷纷被我的美貌倾倒……”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挑眉看了看她,“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幅画以后要么传给子孙,要么跟着咱们到地下。要是子孙守不住流到外边儿,那才是不肖子孙呢。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朕了,这一幅画咱们平时赏玩即可,等到百年之后咱们带到地宫里。”   田蜜心里面哼唧几声,她还打算把这幅画留着以传后世。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存在过的证明呀。   宫里边儿过年热热闹闹,升平署连着好几天唱了几台大戏,宫外的太妃福晋们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也乐了好久,随着她们进宫,田蜜病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宫外,又让田蜜收了一波礼物。   等到田蜜和康熙两个人合作的这副画像装裱好了送过来,已经到了初十,田蜜也该搬回去和女眷们一起看戏了。为这幅画像的最后归属,两个人还猜拳行令。最后田蜜惨败而归,画像落到了康熙手里,就挂在了乾清宫。   日子过得很快,田蜜觉得自己刚刚病好,外边儿天气还没有转暖,厚重的棉服还没有脱下来,康熙就告诉满宫女眷自己要御驾亲征了。   大军走了之后秀女们进了宫。   田蜜加班加点的想着把谁家的姑娘配给谁家的小子,在灯下摇摇晃晃睡着了,猛的一闭上眼又做了一个噩梦。   应该说这个噩梦是前些日子噩梦的延续。   田蜜仍然站在道路边儿,看着送葬队伍往前走。上一次做梦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看到送葬队伍过来,前面是和尚道士们从自己跟前过去,然后是送葬队伍的先头与自己遇上。   这一次自己就站在这个队伍当中,田蜜不知道周围是谁,在梦里考虑的居然是各种神话故事以及民间的志怪小说。   甚至自己上辈子读过的灵异小说也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面。田蜜忍不住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逃脱了轮回?所以才有了这场噩梦,这些亡者才要把自己带到该去的地方。   鬼魂该去的地方就是地狱。   田蜜想到这里,忍不住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队伍,谁愿意就这样轻易的死去,要真的认命,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佟姐姐来到这里。她推开身边的人,想要从这个队伍里逃走。两边的人根本不需要她推,自动向两边儿躲藏。田蜜眼前庞大的古代送葬队伍突然变成了现代黑西服黑领带的扮相。   而田蜜就在这个时候看见有个人捧着一张遗照向着自己缓缓的走了过来。   田蜜看清楚遗照上的人物了,说起来田蜜也只见过这个人一面。还是去年秋天在塞外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的人。   这个人就是佟家的族长,长得胡子邋遢为人脾气刚硬,传言当中把儿子当仇人养,把弟弟当儿子养的佟国纲。   田蜜只觉得天旋地转,醒来的时候额头一下子磕在了桌沿上。   额头传来的剧痛让田蜜瞬间回神儿,动静把周围的宫女吸引了过来,她们纷纷围过来,又有人拿着手帕过来贴在了田蜜的额头上。   田蜜整个人觉得被冲击的不知所措,还没有完全从梦里清醒过来。“皇上那边儿有没有送来什么消息?”   “还没有呢。”   田蜜仔细算了算,有半个月没有消息过来了,或许是有,但是是在外边那些大臣手里自己看不到。   田蜜总觉得这个梦比较离奇。   忍不住抓住青鱼的手,“人家都说做到的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是不是这样啊?”   青鱼看田蜜的脸色,觉得应该是做噩梦了,刚快点了点头,“您呐别多想。奴婢给您讲个事儿。有一个秀才进京赶考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着一匹马走在墙上。他梦醒了之后就去问人家,很多说骑马走墙头,那是没路可走,说他这次去京城可能不会高中,别白费力气了,等着下一次吧。又有人说这表示不走寻常路,这一次去京城肯定高中。这书生就半信半疑的去了京城,您猜后来怎么样?后来这个书生高中头名,这不就是应了那句不走寻常路嘛,做梦这回事儿,如果做的噩梦,反过来就是好事儿。”   田蜜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儿牵强附会,不过看在青鱼讲了一个故事哄自己高兴的份上,田蜜心里边儿也安宁了下来。   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把这事儿置之脑后没有再提起。   田蜜就把噩梦的事情置之脑后,将蒙古秀女们留在宫里,各家的姑娘也算是找到了如意郎君,田蜜把这件大事办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被叫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同时被叫过去的还有佟贵人,田蜜在慈宁宫的门口遇见了佟贵人,心里想着到底有什么事儿会把她也叫过来。   姐妹俩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戴着玳瑁眼镜,手中拿着一封信,看到她们姐妹俩进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们要节哀顺变。”   说完她把眼镜拿了下来,将手中的信纸交给了田蜜。   田蜜赶快接过来和佟贵人两个人一起往下读,这是裕亲王福全写来的,掐头去尾中间讲了一件事儿:佟国纲战死在乌兰布通,壮烈殉国。   死因信中没有交代,跟和太皇太后报平安相比,佟国纲的战死也仅仅是一笔带过。   田蜜旁边的佟贵人已经忍不住抽泣了几声,田蜜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突然想起自己做的噩梦。心里面儿一边儿想着自己和这位伯父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为什么会梦到他去世的事情。一边又想着佟国纲作为家主,去世了之后对佟家有什么影响?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到最后田蜜回忆起佟国纲当日在塞外的音容笑貌,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件事儿不知道佟家知道不知道,老祖宗的意思是现在告诉她们吗?”   “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儿早晚会传到京城来,老婆子找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劝劝家里的人,这个时候千万不可太过悲伤。”   毕竟死的是内大臣,也是皇帝的亲舅舅,无论是从君臣的角度还是亲戚的角度,老太太都觉得应该给佟家一点儿优容待遇。   至于该怎么优荣,老太太这会儿还没想好,而且这件事儿也要靠皇上拿主意,想到这里她让人把佟贵人扶了下去,把另外一个消息缓缓的告诉田蜜,“皇上病了,如今快到京城了,这件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早点儿准备,皇上很快就回来养病。”   田蜜心惊肉跳,赶快点了点头,“不用您多吩咐,该怎么做臣妾知道。”   田蜜也不敢久留,赶快退了出去。太皇太后看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意。   “端的住。”老太太赞扬了一句。   这是因为田蜜惊闻噩耗之后整个人没有被情绪左右,又听说了皇上回来养病的消息,没有表现出慌乱。   老太太觉得就算自己这会儿撒手人寰,这后宫里面也不会出乱子。   “唯一可惜的是她身子骨太弱了。”如果走在自己前面呢?如果皇贵妃亡故的早,宫里又还怎么办?   佟家两位夫人进宫拜见皇贵妃,回家之后,两家齐齐挂起了白幡,众人一打听才知道佟家的家主战死了。   随后没多久,康熙回到了京中,他整个人和出发之前完全不一样。这场大战算是赢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非常高兴,可这个时候,状态很不对。   走的时候踌躇满志,回来的时候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李德全随军伺候,哭哭啼啼的告诉田蜜,皇上回来的这一路上不吃不喝,因为有了病整个人几次差病危。   田蜜扶着他躺倒在乾清宫的龙床上,发现他整个人的表情布满了阴狠。田蜜看着只觉得心惊,又不敢询问。只能小心照顾着。   众位皇子在外边儿等候传召,康熙谁也没见,连太子都被折了面子。等到田蜜出来的时候,众位皇子一哄而上,围着问:“娘娘,皇阿玛如今怎么样了?”   “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这一路颠簸好人都受不了,更别提你们皇阿玛了,等等吧,等明天再来拜见。”   但是这些做儿子的却不能现在就走,一直在外边儿等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又在外边儿等着。   田蜜端着一碗白粥,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给康熙,“阿哥们都在外边儿等着见您呢,让他们进来吧。”   “一群不孝的玩意儿。”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发恨。田蜜能感觉到他和儿子们肯定发生了什么。   “让他们进来吧,也让他们看看朕还没死呢。”   “表哥,别胡说八道!这个字不吉利。”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田蜜不知道的。目前来看过年之前那种父子其乐融融的局面很难再出现了。   不止是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阿哥也被抱了过来。康熙的表情和刚才那种阴狠的模样相差甚远,他面带微笑的让各位阿哥坐下,“都坐吧”。   各位阿哥表现的如往常,一番问安拜见以后,这些人才退了下去。   田蜜这个时候才发现康熙也是一个演戏的高手,心里面不仅告诫自己要更加小心才行。   康熙看着儿子们退下的影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的时候带出去一水的胖小子,那个时候朕心里特高兴,这会……”   “过不久再和诸王饮宴,您带去的就是一溜的胖孙子。”   “胖孙子……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谁家都有几个混蛋玩意,以后他们儿子磨他们了,咱们别插手。”   田蜜又喂了一回药,离开乾清宫回后宫的时候,突然被旁边的青鱼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田蜜顺着青鱼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夸岱和一个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站在一起。   田蜜的脑子里面就想起这个男子的名字,“鄂伦岱?”   是了,佟国纲去世,鄂伦岱如今把他们府邸里的事儿担起来了。这里是乾清宫,鄂伦岱本来也是侍卫,再加上田蜜和他们是兄妹关系,他们兄弟俩不必避讳。   佟家的人互相遥望了一眼,田蜜就上了轿子。   等到康熙的病情好转了之后,佟家的两位夫人来给田蜜请安。伯娘整个人跟丢了精气神儿一样,坐在一边发呆。   赫舍里氏就忍不住叹口气,“你伯父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吵吵嚷嚷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你伯父不在了,你伯娘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本来还说今天不来了呢,被我扯着才来到了宫里。出来散散心也好,过几天我陪着她去房山的园子里住一段,那边有寺庙,听说还很灵验,我们也去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你伯父在下面不受罪吧。”   说完以后,伯娘仍然呆呆的,田蜜忍不住让青鱼扶着发呆的伯娘去隔壁。   田蜜就知道赫舍里氏有话要说。   本来还以为能从赫舍里是嘴里得一些康熙和皇子们不得不说的故事,可是没想到赫舍里是一张嘴就把田蜜惊得差点儿站起来。   “娘娘,这话来的时候是你阿妈让我说出来的。那挨千刀的索额图害了你伯父,咱们佟家和他们家不共戴天,别说他们家有太子,他们家有天王老子也不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妇道人家说不清楚,你阿玛也没跟我说那么细致,就是你弟弟跟我说了一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现在说给你知道:大阿哥和太子两个打擂台,索额图以下犯上,断了皇上那边儿的粮草,把皇上饿了好几天,只是没有证据,皇上虽然暴怒,片刻之间又不能把索额图怎么样,当时情况危急,说是蒙古人离着京城只有几百里地……后来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就是你伯父跟着裕亲王到了乌兰布通,片刻之间不能展开队形,刚开始的时候吃了大亏,裕亲王无计可施,你伯父那个人每次都身先士卒,这次也是冒着炮火往驼城里面冲,结果就中了铁丸。”   “索额图是怎么害了伯父?”   “我也说不清楚,回头有机会让你那几个弟弟给你讲,再不行回头让他们讲给四阿哥听,再让四阿哥转给你,额娘的脑子不管用,真的记不住。你阿玛反正这会儿在家里面寻思着该怎么报仇呢?”   “鄂伦岱哥哥呢?”   “他是个急脾气,要不是你那几个弟弟拦着,他要冲过去跟索额图他们家的人拼命了。”   田蜜听了觉得这件事儿可能是有证据,就算没有证据,也应该有其他实锤的。   “我知道了。”   “娘娘,”别看赫舍里氏和索额图的关系很亲近,但是赫舍里氏完全向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女,悄悄的给田蜜出主意,“这会儿不必有什么顾虑,咱们两家现在算是已经撕破脸了,不求娘娘在这事情里面帮上大忙,娘娘别顾及那么多,早点儿养好个身子,生个儿子将太子取而代之就够了。”   后面的事情田蜜当做没听见,佟家的两位夫人在宫里面待了半天,又坐着轿子回去了。   赫舍里氏回到家的时候,佟国维一身热孝,盯着赫舍里氏问:“我让你传的话你传给娘娘知道了吗?”   “说了。”   “娘娘怎么说?”   “娘娘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可因小失大,静等着将来再做打算。”   “哼哼哼,”佟国维心里面不爽,“你要跟娘娘说,这件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凭什么他索额图和明珠相斗牵连大哥!”   佟国维一双眼睛里面布满红血丝,面容恐怖,赫舍里氏被吓得唯唯诺诺,赶快退下。   赫舍里氏走了以后,佟家的下一代们全部到齐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索额图有什么牛气的,不就是仗着太子吗?我们家仗着皇上四处阴过人吗?   科隆多先开口,“娘娘片刻之间生不出阿哥,这不有个现成的吗?咱们只要推一把四阿哥,照样能打擂台。”   “打赢了以后呢?娘娘们要是有了阿哥,咱们怎么办?”   “你傻啊,当然是推咱们家的阿哥上位。”   一人一句说的人头晕,佟国维板着脸想了半天。“这件事要问问娘娘的意思。”   年纪小的不解,年纪大的不忿,佟国维老了老了才体会了一把心累:都是一群没成算的败家玩意,一把好牌也能让这群小崽子们打坏了。   “你们动动你们的脑瓜子想想,这件事皇上知道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你们知道不知道皇上怎么想?谁知道,娘娘知道,娘娘说静等以后,就是说这会动手时机不对。可是咱们家也不能一个屁都不能放,要不然对不起大哥。所以,既然要动手,怎么动手,动了谁,要请娘娘给个主意。”   如今秋天了,大军缓缓而归,皇上身体好了要去园子里住着。   后宫的嫔妃中,皇贵妃肯定随行,趁着娘娘去园子的机会,佟国维打算派子侄和娘娘亲口说上话。   “你们过几天护送圣驾去畅春园,找个机会靠近娘娘的马车,该问什么该说什么,不需要我教你吧?”   田蜜出了宫之后,外边儿跟车的太监很快传消息到车里,“外边有几位佟家的爷。”   田蜜听见之后,掀开车帘儿往外边儿看了一眼,心里面有些纳闷。佟家的这几个兄弟都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都是权贵之家的子弟,平时眼睛都是长的了头顶上,他们只会跟着皇上的圣驾,根本不会来后宫娘娘的边儿。除了避嫌也是觉得护送女眷太丢人。   田蜜平时在畅春园和宫中往返,根本没有见过这群兄弟,这个时候他们骑马走在自己边上,肯定是有事儿。   田蜜刚想派太监出去打听打听,就听见外面有人骑马跑过来喊着,“夸岱,皇上刚问你去哪儿了,让你赶快回去。”   夸岱刚想嚷嚷,来人又说,“你们兄弟们一起回去。御前的侍卫挤在这里干什么?”   “好吧。”夸岱看了看皇贵妃的马车,勒转了缰绳带着弟弟们快马加鞭找皇上的圣驾去了。   兄弟几个在路上还觉得有些晦气,明明已经离着皇贵妃的马车那么近了,只要再靠近几步就能说上话了,如今又被叫了回来。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夸岱刚回队伍里,有人就提醒他们,“皇上刚问你们呢,快去圣驾边说一声。”   夸岱只好又往皇上的马车边奔跑。   康熙的马车很宽大,李德全站在马车前面儿的小平台上,“佟爷,皇上让您进去呢。”   夸岱从马上跳下来,动作灵敏迅速的钻进了康熙的马车里面。   康熙在马车里面翻着一本折子,看到人进来了,眉头挑了一下,“刚才干嘛去了?”   “奴才在周围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兔子什么的,如果没兔子给奴才祸害就看看有没有鸡鸭这些,如果还没有,就看看哪一片地方有果树。”   “找到了吗?”   “还没开始找呢您打发人叫了,这不,很快就回来了,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奴才?”   “确实有事儿,”康熙把折子扔到桌子上,“朕问问你,你媳妇在家都忙些什么?”   “这不好吧,您别看您是皇上,您也别觉得咱们是兄弟您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听奴才媳妇,这……这是昏君才做的事儿。”   “做的不地道?”   “相当不地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骑着马在朕媳妇的马车边乱转?”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夸岱瞬间明白了,这是皇帝不高兴了。   “那是奴才的妹妹,从小一块长大的,做哥哥的惦记她,想问问她最近怎么了。这都不行啊。”   “胡扯,”康熙生气了,“你妹妹打小在宫里住着,朕和她才是一块长大的,除了过年过节她回你们家,除了备嫁的时候在你们家住的时间长了些,她吃的是宫里的用的是宫里的,养她的是朕的额娘。宫里才是她的家,她吃的好穿的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那奴才不管,奴才就要问问。”   “哼,朕把话说明白了,你们的那些事儿别找她,让她踏踏实实的在宫里过日子,别给你们操心了。”   夸岱知道这是警告了,一方面觉得妹妹好歹日子过得不错,这表兄弟兼妹夫这会特爷们,知道护着自己的老娘们。一方面又生气,“您知道我阿玛……您为什么不让我们佟家报仇。”   夸岱的表情扭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家上下都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杀父之仇,杀你阿玛的是准葛尔,你不去找他们打架,却在这里歪缠是什么道理?”   “是,是准葛尔杀了我阿玛,如果不是他索额图用计,我阿玛早就跟着高奏凯歌回来了,是索额图间接害死了我阿玛。杀准葛尔,我们家必定要做。没有索额图,我阿玛如果本事不济被人家杀了,我们家的人也不在这里瞎逼逼。但是我阿玛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完全是因为索额图那奴才用心不诚才回程救援裕亲王战死的,这口气我们忍不了。”   康熙心里也难受,佟国纲是亲舅舅,早些年鳌拜横行的时候,他不顾生死站在自己这边。后来平三藩,他更是身先士卒第一个登上城墙。生平尽忠兼勇,推荐官员更是出于公心,称得上是良臣至亲,佟国纲的去世,康熙确实痛苦难当。   然而朝廷里面本来就是一团浑水,佟家要报仇,康熙也不阻止,可是朝廷里面的浑水为什么要把表妹拉进去?   “后宫不得干政,你们找表妹出谋划策,回头太皇太后骂起来,你们考虑过表妹吗?”   “怎么会让她出谋划策?要让她出谋划策我们家的人才要羞的抹脖子呢。我们家才不是扒拉着女人的裙子往上爬的软骨头,我们家有如今靠的是几代人厮杀得来的,你少看不起人。”   “你也支棱起来,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这事儿别去找表妹了,她身子骨不好,让她多活几天吧。”   夸岱气冲冲的,“我们家当然盼着她长命百岁,倒是你,你少惹她生气比什么都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祸祸乾清宫的宫女了,我劝你别那么忙,小心铁杵磨成针……”   康熙站起来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夸岱从马车上被踢下来,胡乱躲着马蹄子,刚快爬了起来摸着心口,心里感叹着窝心脚踹的可真疼,差点儿把自己踹吐血了,嘴里还嚷嚷着,“没理了吧,理亏了吧……”   夸岱还没说完,几个太监赶快跑过来捂着他的嘴将他拖了下去,“佟爷,少说几句吧,再嚷嚷说不定就要挨板子了。”   康熙在车里气的把折子摔了,“要不是表兄弟,朕打烂他的嘴。”   李德全窝在一边,心想这还算好,这次没打起来。上次打起来砸了不少东西。   他正在回忆哪一次两个人对骂的最激烈,就听见皇上问:“宫里传的什么闲话,朕和宫女……谁乱传的?”   “这……”李德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奴才回去查。”   “查出来让所有人闭嘴。”然后又问:“承乾宫听说了吗?”   “听了……”   “嗯?”   “您忘了,所有的…都要用印呢,要不然说不清楚。而且,她们还要去拜见皇贵妃娘娘,听了训话才能回来。”   康熙叹口气,算了,债多了不愁,朕可能早就成了负心薄幸的浪荡子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时间越长,朕是越明白这个道理,对啦,朕记得进宫来的大红袍和龙井不多,全部送去给皇贵妃。”   李德全赶快下车去传旨。   康熙叫住了他,“慢着,跟皇贵妃说朕等会和她一起用膳。”   李德全看没其他的吩咐,才利索的下了车。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田蜜到了畅春园之后,直接去找康熙吃午饭。这次她还住在凝春堂,因为靠近湖边,虽然有大树,田蜜还是觉得特别晒,见到康熙之后就和他商量,“我想在我那院子里种几棵桂花树,到时候秋天到了,开了花儿特别香。”   “让他们移栽几棵,就是吩咐一句的事情,不值得你特意提出来。”   “日子就是在这种小事里一点一点过去的,不说这个了,有件大事要商量,咱们二格格是不是也该有公主的封号了?有了公主的封号之后,内务府这边儿准备其他东西就方便,而且她又不是个小姑娘了,不能再留了,让她早点儿嫁出去吧。”   这也是荣妃的意思,荣妃尽管舍不得女儿,还是觉得让她早点出嫁。留在宫里没意思,早早和她丈夫回婆家生子养孙繁衍生息吧。   康熙叹口气,“朕的女儿都要嫁人了。一转眼,流光飞逝……”当初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觉得将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可是一转眼陪着他的那些才华横溢的女人们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位。表妹更如风中之烛,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这个样子。   “让礼部拟封号吧,嫁妆也准备好了,让巴林部来娶亲吧。”   田蜜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亭子上吃午饭,风吹过来,远处有树林摇摆,近处有几只天鹅漂浮在水面上。难得放松,田蜜就想起在江南的日子,“江南好,北方多有不及。”   “过几年再带你去。虽然暂时到不了江南,但是可以把园子建的和江南一样。”   田蜜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江南的风中带着水汽。”   “多挖几处湖就好了。对了,内务府还有钱吗?咱们在旁边再造一处园子。”   “还要造啊?”田蜜想了想木兰秋狩那条道路上的行宫,再思考了畅春园的花费。   “今年不行,我要拿银子做本钱打通南洋,回头赚了银子就能修了。修之前我能看看图纸吗?我出钱,图纸不满意我不给钱的。”   康熙听了笑了一下,嘲笑她,“你们看出什么来”?转头让人去清溪书屋取图纸,太监捧着图纸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大阿哥。   大阿哥问:“捧的这是什么?”   “回您的话,是图纸,皇上让皇贵妃娘娘看的,旁边野地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再造了园子。”   大阿哥点了点头,建园子?听说畅春园花了上百万银子,再建也要花不少银子。皇贵妃从哪儿弄得钱?   他最近急着用钱,毕竟养了不少军中低级军官,喂饱他们不容易啊,自己手里已经没银子了。   要不要从皇贵妃这里弄点?   他转头问自己的太监,“老四在哪儿?我们兄弟最近好几天没见了,我做哥哥的也该关心关心弟弟了。” 第61章   四阿哥正带着五阿哥在抽陀螺, 这个爱好从小时候到现在保持了很多年,小兄弟俩可以玩上很久玩不腻。   四阿哥在抽打陀螺的时候忍不住跟一边儿的五阿哥说话,“我昨天梦见我额娘病了。”   五阿哥抓了一下脑袋,“那肯定是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佟额娘病的太久了, 你每天思虑过重, 晚上绝对会做梦。”   四阿哥有些烦躁, 他除了梦见额娘生病,还有一段是梦见额娘有了身孕,然后额娘就对自己很不好,四阿哥心里面儿想着自己如今年纪也大了, 没必要哭哭啼啼的跟小孩子似的争宠。可是心里面儿就是不痛快,这种话又不能跟人家说。   看五阿哥在一边儿玩儿的傻乐, 他忍不住问:“老九最近怎么样了, 怎么不见你带他出来玩儿?”   “带着他没意思,他要是磕着碰着我额娘还骂我。”   四阿哥就问,“你额娘是不是更疼他?”   “肯定啊,我就是个谁看见谁都嫌弃的。”五阿哥的手里甩着鞭子, “太后娘娘心疼妹妹,额娘心疼弟弟,一开始我心里不痛快,但是后来想明白了。反正我额娘以后还会生孩子,老九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你倒是想得开。”四阿哥羡慕他心眼宽。看他在一边抽的卖力,自己的陀螺马上就要停止旋转了,也赶快提个鞭子抽了一下。   大阿哥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有心和四阿哥打好关系,就笑着跑了过去, “你们俩玩什么呢,怎么也不喊上大哥。”   这边小兄弟两个乖巧的叫了一声大哥,心里面儿都在觉得今天晦气,怎么玩儿的时候碰上了他。   大阿哥就非要教他们俩抽陀螺,态度很积极,两个小兄弟只能看着他一个人玩儿的尽兴。五阿哥小声嘟囔着,“还是做哥哥的呢?来这里抢弟弟们的玩具。”用得着你教吗?我们抽陀螺都快抽十年了,打会玩儿的时候就玩儿这个,没事儿就抽两鞭子,早些年怎么不见你呀,这会儿乱献殷勤。   等到大阿哥回过神来了,两个小兄弟都提不起兴趣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四阿哥这个时候赶快见缝插针想要告辞离开,“大哥我们要回去了,把东西给您留下来,你一个人玩吧。”   “别啊,老四,哥哥就是来找你的呀。”   五阿哥听了,和四阿哥两个人赶快对视了一眼,小兄弟两个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惊悚来。   “来找弟弟?不知道前一段时间弟弟哪里得罪了哥哥?”   “怎么可能是得罪我了呢,别想那么多了,哥哥找你……找你们,就是带着你们玩的。”   四阿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前不久在额娘那里听说过的一件事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您找弟弟是想打听您婚礼的事儿,是吧?”   五阿哥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忍不住仰起小脸,“大哥,你是不是见过大嫂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见过。”   “那你想问什么呀?”   “我想问……”不能明明白白的问皇贵妃内务府还有多少银子,那银子是宫里边儿用的,不可能到自己手上。要是想从皇贵妃那里弄银子估计还需要老四。所以他只能顺着话题往下说:“就是来问问我那府邸弄得怎么样了。”   “哦”,兄弟两同时点头。   四阿哥心想这种事儿还可以插一手,“回头我去找额娘问一问,有消息了来告诉大哥。”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大阿哥虽然不太满意,但是考虑到这俩小东西可能不太了解自己的意思,说的太直白了传出去不好听,而且不能态度转变的太快,要不然这俩小人精肯定能闻出味儿来。。   “行啊,过几天大哥再来找你们。”   所以田蜜在晚上吃饭前看见四阿哥脸色红润的跑了过来,洗了手之后在自己身前身后到处乱转。   “今天碰见什么好事儿了,我看你这样子像是捡着银子了。”   “你就笑话儿子吧,儿子还能碰见什么好事儿?就是今天遇上大哥了,大哥托儿子问问他府邸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他可能急着娶媳妇。”   田蜜听了之后觉得有些纳闷,毕竟府邸就在那里放着,又不会长腿跑掉。他们男孩子出宫特别方便,再加上外边儿又有明珠替大阿哥摇旗呐喊,修缮到哪种程度谁都可以去看,怎么还特意跑过来问一问。   田蜜心里面儿想着难不成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然后人家不好意思说,所以才用这样的办法来提醒自己。   转头告诉青鱼,“明天你先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找人打听打听大阿哥那边儿府邸里面的事情。 ”   看四阿哥不太了解的样子,田蜜觉得他多知道一点儿事情也没有坏处。捡着能说的跟他说了,“外边儿修缮的不只是你大哥那里,还有你三哥那里。再加上你和老五的年纪也不小了,还要再给你们两个划定地方。我瞧了瞧,我觉得海子边儿挺不错的,那里王府比较多,有一块儿地挺富裕的,以后留给你。或许是东西不够或者是各方面不趁手,再或者有奴才怠慢你大哥了,他不好意思直接跟我告状,想要用这个方法让我知道。”   田蜜趁着的吃饭这会儿功夫絮絮叨叨的把荣妃和惠妃这段时间办的事儿都给讲了一遍。   “荣妃因为桌布跟我扯了半天,说是他儿子不能用红色,红色和她儿子冲了。我只好把他们用的那些东西换成其他颜色的。惠妃觉得他儿子院子里的木料不好,一开口就要那些上好的木料,要是多了我肯定给,但是木料不多,我干嘛要给他们。”   果然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四阿哥听了之后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安慰田蜜,田蜜得意洋洋的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木料是有好的,但是我为什么要把好木料给他儿子用?我管家这么久这么辛苦,又没有多占一两银子的便宜。在不赚点便宜岂不是成白干活儿的了?放心,你的府邸里里外外该用的东西额娘都已经备下来了,好东西全用在你那里。”   四阿哥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脸上出现了笑容,“额娘,还有太子哥哥呢,您别这样。”   田蜜不是开玩笑,因为对历史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了解的不清楚,也不知道四阿哥上辈子的府邸在什么地方。虽然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雍和宫,然而田蜜上辈子没去过京城,自然了解的不清楚。田蜜觉得没必要去纠结他原本该住在什么地方,反正只要给他最好的就行了。   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家具,以后有了孩子还要给最好的用品,提供最后的衣食住行。养孩子的乐趣就是这样,不只要教育他们的头脑,还要给他们优渥的环境,或许这就是父母为之奋斗的乐趣所在:尽我全力的供养一个孩子,让他超越父母有一个更灿烂的人生。   四阿哥这个时候的心情很复杂,既感恩田蜜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又觉得宫里面才是自己的家,外边儿只不过是歇脚的地方。   “儿子从小在这里长大,不想到外边去。”   田蜜能理解他这种心情,田蜜以前哪怕在大城里面生根发芽了,晚上做梦还能梦到以前自己在乡镇的小胡同里乱窜。人总是对于自己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念念不忘,那是最纯真的年代,最无忧的年纪,最快乐的时光。   田蜜心里面坚定的认为四阿哥总有一天还会住回宫里,但是要在这个时候让他清楚,没有实力是甭想回来的。   “你们长大了都要分出去单过,谁都不能留下来。”   四阿哥想说太子可以留下来,可是想了想,自己又不是太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觉得眼前的晚饭都不香了。多羡慕太子啊,他都不用搬家。自己不想离开额娘,总感觉搬出去像是被踢出去一样让人抛弃了。   如果让田蜜选择,田蜜觉得宫外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呢,宫里面儿这些看惯之后也就如此了,围墙特别的高,房子又特别的多。哪怕是看到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冬天热,夏天冷,因为是木砖结构又容易着火。   田蜜不觉得宫里面住着舒服,康熙也觉得宫里面住着不舒服,要不然不会一年到头往外跑,就算是回到京城来了。也要在不冷的日子住到畅春园来。   可是四阿哥这傻小子觉得宫里边儿才是家。   田蜜把菜夹到他的碗里,“吃饭吧,等一会儿你皇阿玛就来了,我问问他给你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四阿哥的脸顿时变得爆红,田蜜能感觉到这傻小子紧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到他这个样子田蜜忍不住哈哈大笑。   康熙就在田蜜那很魔性的笑声里来到了凝春堂,“笑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了。”他开玩笑,“刚才湖面本来飘着一只水鸟,被你这一笑吓到拍翅膀跑了。”   “才不是呢,儿子在这里呢,表哥别说我坏话。”   四阿哥担心她真的问自己的福晋,红着脸飞快的请安离开了。   看着四阿哥近乎逃跑的背影,田蜜觉得如今的小孩子意外地纯情,要是几百年后的小孩子,别说脸红啊,他们在幼儿园都能给自己找女朋友。   “说什么呢?”   “说给他讨媳妇呢。”   “说起这个,朕觉得费扬古家的女孩不错?”   “谁?”   “费扬古。”   “董鄂家的费扬古?”这是先帝的心尖尖董鄂妃的亲弟弟,也是一位名将,平三藩的大将之一。家世绝对算得上显赫,问题在于……“就是辈分差了一辈。”   根据田蜜对康熙的了解,这家伙能做的出娶姐妹俩的事儿,但是绝对做不出娶姑侄俩的事儿。这个人对辈分的事儿特别看重,董鄂家的费扬古是先帝的妹夫,他的女儿和康熙一个辈分,嫁给皇子就不妥当了。   “想什么呢?是乌拉那拉费扬古。”   “以前的内务府总管?”   “人家以前还打过仗呢,他小的时候被养育宫中,其妻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姑娘。”   完蛋了,这又是一个近亲。   田蜜不同意,但是不能明说,康熙懂的近亲不能成为夫妻,但是他的行为和他的认知有很大的偏差。   田蜜只能从家世上挑毛病,“那什么……听说费扬古的身体不太好了,而且几个儿子都不太能撑得住场面,我担心往后拖累了胤禛。”   康熙不觉得,倒霉大舅子谁都能碰上,算不得拖累。如果真的论倒霉,就自己最倒霉,前两任皇后的兄弟,正经的国舅爷在自己跟前都老实。就佟家的那几个,名不正言不顺还气焰嚣张,特别是夸岱,喝醉了敢和朕打架!   康熙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倒霉,他搂着田蜜的肩膀,“放心,朕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的。而且这个福晋不是专门给胤禛挑的,是给你挑的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过几年你们再凑一起打牌了,人家背后有个贤惠的儿媳妇捧茶打扇,你身后总不能立着一个母夜叉吧,儿媳妇贤惠了能伺候你,要是脾气不好,你等着受气吧。”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放心,你想到的朕都想到了,你想不到的朕也想到了。乖乖的等着儿媳妇伺候吧。”   田蜜心想我不缺伺候的人,想争辩被他一手捂住嘴,康熙的意思这事儿过去了,别争论了。不如咱们两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儿,这有意思的事儿就是他教给田蜜猜拳行酒令。   两个人中间带着一壶酒,这个壶是鸳鸯壶,壶中有机括,一面是酒一面是水。赢得人喝酒,输的人喝水。   “酒令千万种,爷们们的粗俗,女眷们的绵软,你想学哪种?”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   “先学爷们们的,”田蜜一拍桌子,很想摆出座山雕的气势,可惜穿的衣服裹得太紧,没办法把脚踩在凳子上。   “这可是你说的,”康熙把一竹筒的象牙签推到一边,“来,先拉手。”   田蜜握上他的手,就看他和自己的掌心接触了以后收回手,开始大喊,“哥两好啊,六六六啊,五魁首啊……喝,你输了。”   田蜜:“我……我输哪儿了?”   田蜜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人家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重新开始,八匹马啊,九常到……你喝,又输了。   田蜜:“………”我喝。   “表哥,你再跟我说,这词都是怎么说的。”   康熙摇了摇头,他喝的有点急,已经有点上头了,“咱们不学这个了,这个虽然粗鲁,当时里面有学问,都是男人之间的人情世故,咱们学文雅的。来,联诗。”   这个也有难度,田蜜上辈子是个理科生,这辈子读了一些经史子集也没学会做诗。   “表哥,不如咱们背诗,上一句和下一句要押韵。但是不可用上一句同一首古诗里的。”   “这主意不错。朕来开头,鹅鹅鹅。”   “什么?”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听说过吧,前三个字,鹅鹅鹅,你接着往下联。”   田蜜:“……”我想不起来。   她开始耍无赖,“不行啊表哥,这个太难了。”   “输了,喝。”   咕嘟咕嘟,又灌了一肚子的水。   田蜜喝完以后,康熙让人把一碗药端上来,“这次换这个,你赢了,朕喝。你输了,就你喝。”   “这是?”   “你平时调理肺疾的。”   “我闻出来了,我的意思,我能分几次喝下去?”   康熙摇了摇头,从旁边拿了竹筒过来,摇了摇,“玩点你们女眷才会玩儿的,来来,抽一根。”   田蜜闭上眼,无名指和小拇指戴着指套,用指套敲了敲象牙签,用食指和拇指抽了一根出来。   随后睁开眼睛,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中此签者必得贵婿,当饮一杯。”   康熙从她手里拿过象牙签,低头一看,“果然有意思,天下有谁比朕尊贵,为了庆贺表妹得朕这样的夫婿,这杯……这碗就是你的了。”   反正是个要喝,田蜜端起来,“我喝了,你随意。”   康熙大笑,倒了一杯酒陪着喝下了。   他们两个笑闹到半夜,眼看着夜深了,康熙喝的微醺,就招呼田蜜一块休息。洗漱以后,他们两个各自霸占了半张床,田蜜还指着中间说:“半夜不许睡过来,你身上太热了,每次你睡觉到处乱踢。”   康熙不吃亏,“是你睡相不好,当初你的嬷嬷就没有把你睡相扳正回来。”   斗了几句嘴,没过一会平稳的呼吸传了出来,青鱼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李德全正坐在台阶上,问到:“都睡下了?”   青鱼点了点头,李德全站起来,“姑娘也早点歇着吧,咱家去找陈公公喝几杯。”   他说完走到门口打了一个手势,一盏红灯挂在了凝春堂前面。   回春墅那边得了消息。   贵妃和三妃都知道了。今年没了德妃,荣妃在宫里给女儿准备嫁妆没来,回春墅这边就宽敞了很多。   惠妃这次带着的是成贵人戴佳氏,她是七阿哥的生母,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今年过年时候七阿哥得了康熙青眼,她们母子才被人知道,她也被惠妃带着住在了这里。惠妃往年的先锋大将卫贵人没机会跟着来,正日夜思念八阿哥,恨不得和成贵人换一换。   成贵人习惯了躲在角落里,在回春墅住着的荣光真的不想拥有。而且她也是包衣出身,和以前的德妃不一样,他们家是因功脱离包衣编入上三旗。而且戴佳氏和惠妃还有一点渊源,大阿哥当初出宫养育,就是养在戴佳氏的噶噜家。噶噜是当年的内务府总管,成贵人的族人。   所以为了儿子,惠妃在七阿哥出生后,对他们母子也算照顾,又因为七阿哥腿脚有疾,戴佳氏算是第一个养自己儿子的宫妃。尽管名义上是惠妃养,惠妃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这么多年谨小慎微从不争抢,也不敢和人争辩,戴佳氏怎么也没想到让自己也住进了回春墅。   “唉”,她叹口气,“时间不早了,睡下吧。”   她的宫女有点害怕,毕竟这处屋子曾经住过德妃。   “娘娘,她们说这里不吉利,黄常在,德妃,还有德妃的宫女,都在这里没了。”   “别想那么多,心静自然就不怕。”   北湖边上的瑞珠院难道就干净了?从大家住进来,这里面有名有姓的都死了十多位。所以这园子里到处都死过人,如果怕,就不该进园子。   在园子外边的佟家兄弟也睡不着,他们更多的是兴奋,根据夸岱的说法,他们佟家和索额图家就算打出人脑子了皇上也不会管。   既然知道皇上的态度了,何必再去找娘娘。他们趁着夜深人静躲着人,蹲在一起摩拳擦掌,准备先从索额图的儿子下手。   关于这一点儿,兄弟们都没别的意见。只是鄂伦岱觉得明珠家也不能饶了。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明珠也不干净,老头子的死,准葛尔占三分,索额图占四分,剩下三分就是明珠的锅。”   法海不同意,“冤有头债有主,这里面是索额图的事儿,你为什么要把明珠落下头水。”   鄂伦岱冷哼,“没有明珠挑衅,索额图会断了大阿哥和皇上的粮草吗?大阿哥如果时候普通人,裕亲王还会回师去救吗?裕亲王如果没有仓促应战丢盔弃甲,老头子用的着去救他和大阿哥吗?说白了,裕亲王和阿玛都是被连累了,裕亲王做伯伯的不说什么,凭什么老头子被他连累死。这个锅,明珠肯定要背一半。”   法海小声嚷嚷着,“你就是因为看我和明珠家的人走得近才打击报复。”   “呸,”鄂伦岱脸上带着冷笑,“法海,你以为你是谁啊?告诉你,老头子一死,家里是我当家,你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啊。你在我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你和谁的关系好那是你的事。夸岱和明珠他儿子的关系也好,你看见夸岱在这里瞎逼逼了吗?少往脸上贴金吧,你要是自认为是老头子的儿子,你就用你那读书读傻了的脑袋想想,明珠是不是杀父仇人。”   叶克书和德克新赶快分开他们,就怕这深更半夜两个人再打起来。   虽然鄂伦岱被拉住了,当时嘴没有被捂着,接着骂法海,“都说负心薄幸读书人,老头子就不该送你去读书,呸,一窝武将养出个软弱窝囊废,亏老头子疼了你那么多年,你还和杀父仇人家的孩子称兄道弟,没骨头的东西。”   “你少说两句,”夸岱一步上前,伸手捂着鄂伦岱的嘴,“别骂了,咱们商量着怎么给阿玛报仇,不是来看你们两窝里斗的。”   鄂伦岱挣脱叶克书的胳膊,拍掉了夸岱的手。“来吧,商量做这件事儿吧。我的意思是逐个击破,咱们先找索额图的麻烦,然后在明珠措不及防之下杀个回马枪。”   “想要措不及防杀回来,那肯定不能让明珠有了防备。”夸岱说完,在场的五个男人同时回头看着法海,科隆多就问:“法海不会告密吧。”   法海愤恨,“我也是阿玛的儿子。”   “你和人家还是知己呢,”科隆多嘀咕一声。   法海气的浑身颤抖。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家族不容,知己疑似仇敌。这一晚上,他回到自己的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佟家的事儿,关注的不多,最近大家关注的是公主的婚事。   很快公主的封号被礼部送了过来,婚姻已经进入到了流程当中,大阿哥和三阿哥被点名送嫁。   这个送嫁不是把人送到巴林部,而是陪着巴林部的人来取嫁妆,顺便他们夫妻俩走的时候送出京城,送到半路回来,如果三阿哥把姐姐送到巴林也行,这全看兄弟们自己的意思了。   大阿哥觉得自己和这个妹夫有话说,三阿哥这种只会知乎者也的家伙和蒙古人是没话可聊的。   事实就是如此,巴林部的少主,三阿哥的姐夫□□衮的脑袋在读书人来看就是一片荒漠。   虽然这个人读书不多,但是人情世故是很精通的。也知道三阿哥才是自己正经的小舅子,派出自己的手下在京城四处淘换了几本儿据说是绝本儿孤品的书籍送给三阿哥。   所以在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田蜜接见了这三个小伙子。   巴林来的□□衮对着田蜜大礼参拜,田蜜让太监把他扶起来,“都是亲戚,如今关系更近一步,不要外道才是。”   说了几句客气话,田蜜让人拿了对牌,又用印在册子上用力的盖了下去。这本册子就是嫁妆单子。   大阿哥作为家中年纪最大的男孩儿,躬身把嫁妆单子接了过去。出了门儿之后在路上翻开看了看,立即惊讶的把眼睛都睁大了。酸溜溜的说□□衮:“你小子!这次可是捡大便宜了。”   说完之后抖着手中的嫁妆册子,“走吧,去内务府的库房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衮也就是笑而已,三阿哥打起精神跟着一块儿去,他要用心瞧瞧有些什么东西,好回头跟姐姐还有额娘说。   内务府用一个库房装公主的嫁妆,简单交接之后,有太监拿着册子和嫁妆单子一一对照,把所有的嫁妆指点出来。两边儿检查无误之后签字画押,把所有的东西装箱,光是金银细软就装了三马车。   里面还有很多值钱的玩意儿,这大笔的财宝跟随公主一块儿到了巴林部落,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大阿哥恨不得自己立即有个妹妹能出嫁,这样无论如何就能从嫁妆里面薅下一些羊毛。   可惜了。   大阿哥心里面儿感觉空空的,就好像有人把自己的肉给挖走了。一个丫头片子给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也不知道皇贵妃是怎么想的。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心里面仍然还有几分酸楚。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太监就在旁边劝他。“阿哥爷,你心里别多想,公主有那么多嫁妆,阿哥比公主尊贵,到时候您出去单过岂不是比她更多。难不成在皇上心里阿哥比不上格格?”   才不是呢,这个时候男孩儿总是比女孩儿尊贵一些。大阿哥听完,立即高兴了起来,想起上次四阿哥说自己会有二十多万两的安家银子。   府邸全部修缮完毕,里边儿的东西也摆放好。其实那二十三万就相当于零花钱,根本不需要往家里边儿再添置什么其他东西了。为了不让儿子饿死,康熙还特意给每个儿子分了几个庄子。光冲着庄子里面的出产绝对能把人喂饱,但是想要有多余的银钱只能指望这二十多万两银子了。   大阿哥刚开始听说这二十多万能高兴的蹦起来。后来想了想,就算是有一座银山,如果家里边儿没有什么进项,到时候还是要饿死。   他急得团团转,连着好几天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明珠知道他为什么着急之后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皇贵妃娘娘算的上你半个嫡母,你只管去问他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带着你一块儿挣钱不就行了。”   “她能跟我说?”   宫里面儿长大的孩子对于谁是谁的额娘这件事儿分的特别清楚,别看八阿哥就在惠妃娘娘前面,但是大阿哥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亲兄弟。   在大阿哥看来,皇贵妃娘娘就算是手里有什么门路,到时候也是要传给老四的。   “你不问怎么知道她不说,趁着皇上在的时候你只管去请安就行了。把你的难处说出来,往后你分出去单过了,各王府人情来往你是不是要参与进去?养儿女是不是要花费银子,将来宫里面儿各位主子过节过寿你是不是也要送礼?”   这么一说大阿哥更头疼了,将来要花钱的地方可不止一处呀。心里边儿想着难不成真的要去找皇贵妃?   后来他想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打听到皇阿玛在皇贵妃那里睡午觉,他就溜溜达达过去了。   这时候天有些凉了,他进凝春堂的时候看见有宫女端着牛乳,就忍不住问了一句:“拿这个给谁吃呢?”   这个时候的牛乳有一股的腥气,尽管放了杏仁,但是喝到嘴里还是觉得有那么一股子味道。宫里面儿除了那些蒙古来的后妃喜欢,其他人都是敬谢不敏。   而且皇上也不喜欢喝这东西,所以大阿哥忍不住问了一声。   宫女回答说是给皇贵妃的,“皇贵妃娘娘最近一段儿时间吃素,太皇太后说牛乳养人,特意让皇贵妃每天喝一碗。”   又吃素!宫里边儿的女人特别喜欢吃素,除了喜欢吃素又喜欢烧香拜佛。都是一些女人爱好的事情,大阿哥也不觉得意外,“跟里边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拜见皇贵妃娘娘。”   田蜜对于大阿哥的来访有几分意外,但还是把人请了过来。   大阿哥进门就看见康熙手中拿着一枚棋子儿,正思考着放在棋盘的什么地方,忍不住高兴的嚷嚷起来,“儿子好久没有见到皇阿玛了,您最近可好?”   “好,都好。来这里什么事儿?”   大阿哥很羞涩,“儿子今天有事儿来求佟额娘呢。儿子不是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吗,娶了媳妇儿就是大人了,要养一家子了。”   康熙这个时候听了欣慰起来,“你有这样的觉悟果然是长大了。”   大阿哥笑的不好意思,说了很多感性的话,“到这个时候,儿子才知道皇阿玛有多难,不仅要管着天下百姓还要管着几个儿子的吃喝拉撒。我们兄弟吃的喝的用的,全仰仗皇阿玛……”   田蜜心里边儿想着你们之所以吃好的穿好的,是因为我在一边儿劳心劳力,跟你们亲爹没太大关系。   “……如今到了儿子身上,儿子才知道,想把一家子的事情担起来是那么难。和其他亲戚来往,光是一些寿礼和红白喜事来往都能让儿子囊中羞涩……”   可不是嘛,开门七件事哪样不用钱?   康熙听了之后也忍不住叹口气,“你们都大了,也该出去经历一下风雨了,朕多拨一个皇庄给你。”   大阿哥不是来要庄子的,一片庄子有什么用,顶多一年才有两三万的收益。他向往的是内务府的财路,皇阿玛修园子花费上百万两,通往塞外的行宫一修都是几十座。要说内务府没银子那才是骗人的。只不过如今那里如铁桶一般,自己也不好打听,话题说到这里大阿哥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   “土地是有数的,弟弟们还没分家,将来还有弟弟,您要是把庄子分给了我们几个大的,剩下的那些小阿哥怎么办?”   康熙更欣慰了,“知道给你们兄弟着想,朕心甚慰。”   “所以,儿子就请皇贵妃在儿子福晋进宫后指点一番,让她也跟着佟额娘一起学着理家。”   教儿媳妇确实是婆婆该做的,康熙低头看着棋盘,心里想着不如让老大媳妇来伺候表妹,这也是皇后的排场。   田蜜心里面儿想着自己要做别人婆婆了!可自己刚过了三十!心里面儿想着:人只要不来我跟前,我就不是别人的婆婆。   “大阿哥别这么客气,大福晋能把家给撑起来,她没进门儿的时候已经学会这些了,何必再跟着我学。”   大阿哥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们小门小户的来往账目顶多上万两,比不得内务府,让她多有点儿见识也好。”   田蜜觉得话题有些不对,康熙已经听出来了。以后儿子顶多也就是一个王爷,王爷手里能有多少银子,后来账目也不过是几万了十几万了,是看不上这几万两银子吗?老大怎么就盯上了内务府?   康熙这个时候心突然揪了起来,整个人把刚才那种懒懒散散的感觉抛弃了,手中握着棋子。   “皇贵妃身体不好,而且你媳妇儿有你额娘教呢。放心,你是朕的儿子,不会看着你不管的,绝对饿不着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像是开玩笑一样看着田蜜,“以后交代下面的人,他们兄弟几个谁都不可委屈了,按照品级对待,一应粮油果蔬挑最好的给他们。”   田蜜答应了一声,大阿哥没想到就这么被撅了回来,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康熙把棋子扔到棋盘上,“都到这个点儿了,也该去书房了,老大跟着一块儿过去吧。表妹好好歇着,觉得没意思了找几个宫女来给你清唱一番。”   田蜜答应了一声,把他们送到门口就回来了。陈公公小心的送他们出门,康熙回头看了看这个老太监花白的头发,口气温和的嘱咐,“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小吃伺候朕和表妹,也知道她的脾气,别的事儿先不用管,盯紧了表妹,让她最近多吃点儿东西,虽然是守孝不吃荤腥,但是该进补的还是要进补的。”   “您放心,奴才别的干不好,这个差事还是能干好的。”   大阿哥这才正眼看了看老太监,看他年纪四十往上,穿着海水纹袍子,态度恭敬,整个人低头弯腰看不清面容。忍不住好奇起来就多看了几眼。   那边康熙已经被李德全扶着上轿子了,大阿哥赶快问自己的太监,“那老东西是谁?”   “景仁宫的旧奴,他运气好,皇上没读书的时候是他伺候的。”   也就是伺候皇阿玛玩耍的太监,大阿哥知道皇阿玛对旧故优待,忍不住吩咐:“你们找他徒弟套套关系。”   “他就一个徒弟,是四阿哥身边的管事太监,不爱和人打交道,整日窝在院里不出门,大伙都笑话他孵蛋呢。”   大阿哥急着追康熙,忍不住踢了一脚太监,“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先跟人家打好关系再说。”   康熙走到半路,问跟在外边儿的太监,“大阿哥呢?”   “回皇上的话,在后面跟着呢。”   康熙心想,大战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众将士论功行赏,不如给老大一个郡王,也让他少惦记内务府,甚至是——皇位!   胤褆,别让朕失望,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以前的事儿咱们父子既往不咎,你……好自为之。 第62章   很快到了清溪书屋, 裕亲王福全已经等着了。   康熙的这位哥哥前几天刚刚死了一个儿子,中年丧子,还是一个嫡子,并且这个孩子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 这个时候病死了让他十分痛苦, 以至于最近一段时间面容枯黄, 整个人就显得悲苦了许多。对于这种丧子之痛, 康熙也是感同身受。远的不提,前几年六阿哥没的时候,他也是难受的挖心摘肺。   康熙进来之后看他坐着发呆,叹口气走过去, 裕亲王听见脚步声赶快站起来,“皇上回来了!奴才等了好一会儿了, 不是说今年要奉太皇太后回盛京吗?奴才想着要不然先到盛京去一趟, 把那边的宫殿整修一下。”   康熙点了点头,“你带着皇嫂一块去,路上散散心。整修好了也别回来了,在那里等着我们, 咱们在那边儿一块过年。除了宫殿之外,盛京周围辛苦皇兄一并看看,龙兴之地也是子孙的退路,朕跟你说……”   兄弟两个低下头耳语,康熙说福全点头,说完之后康熙提醒,“银子不用担心,到时候朕会派人送去。”   “这一次耗费巨大,户部的库银……”   “这事儿悄悄的办, 不能让天下人知道,既然瞒着众臣,也没办法动用户部库银,你放心,银子走水路,皇兄只管去接银子就行了。”   福全忍不住问:“是江南的银子?”   “皇兄别问,反正有银子用。”   “皇上放心,这差事奴才接下来了……只是江南的银子还是不要截取太多……”   话还没说完大阿哥进来了,他来了就先请安,或许是和福全关系好,请安的时候草草的打了个千。福全不在意,对大阿哥甚是慈爱,康熙忍不住在一边皱眉,往日还不觉得这会儿觉得大哥有点儿过分了,旁边儿是你伯父,又真心疼你,你请个安居然这么敷衍!福全不知道康熙想什么,听了康熙的意思说是要封大阿哥为王,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又说回去准备贺礼,站起来告辞。   康熙就打发大阿哥把裕亲王送出去。   大阿哥这个时候陪着伯父一块儿出门,“刚才听说您接下来一个差事,什么差事呀?”   “今年过年,太皇太后要回盛京,咱们毕竟离开那里几十年了,宫殿大部分腐朽不堪,所以我打算回去修整宫室。”   “这要花不少银子吧。”   福全笑了笑,“那算咱们家祖宅,多花些银子去修一修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你皇阿玛手里有银子。”   大阿哥听了之后赶快上前搂着他的肩膀,“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一并跟侄儿说了吧。”   “我知道的不多,问我还不如问你皇阿玛呢?行啦,走到这里就行了,别送了。”   大阿哥怎么会轻易放弃,又看了看周围社会离得远,拉着伯父,“您给侄儿透露一点儿。”   “银子是从江南来的,我也知道这一点儿,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   大阿哥看着伯父走了,心里面儿想着这钱八成是金陵曹家送过来的。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起来,地方官可是比京官有钱。   大阿哥眼睛发亮,扭头回清溪书屋了。   他刚才和裕亲王福全拉拉扯扯的事情被人很快报告给了康熙,康熙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茶杯。   想到老哥哥如今的年岁,儿子本来就不多,又死了最重要的一个,这一段时间十分难受,可是大阿哥这个小畜生却不去多劝慰一番。不关心伯父身体是不是健康,心情好不好,却惦记银子。   更何况在乌兰布通的时候,为了保住中计的大阿哥,裕亲王几次带领大军深入险地把这小畜生给救了回来。有救命之恩又是亲伯父,如果大阿哥这小畜生真的把伯父当成奴才……康熙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怕是将来这些小阿哥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呀。”   大阿哥这个时候高高兴兴的回来,“皇阿玛,儿子谢皇阿玛赏赐爵位。”   “这不是赏赐给你的,这是你该得的。”康熙话里有话,“你临危不惧,有大将之风。将来必定如你伯父一般是个不可多得的贤王。”   大阿哥不想做一个贤王,听到这话心里面儿有些难受,但还是笑容满面的谢过了康熙。“这是儿子的大喜事,儿子去后宫把这事儿告诉额娘,再去拜见老祖宗。”   康熙点了点头,“去吧,陪着老祖宗多说说话。”   大阿哥出了门儿之后并没有去后宫找女眷,而是飞快的找到了明珠。   “明相,江南那里是不是有银子?”   “江南那里是鱼米之乡,扬州附近更是盐商汇聚的地方。以前您不是跟着皇上去过江南吗?江南的一些大园子都是盐商家的园子。个顶个的都是江南名园,那也不过是他们待客之处,家眷根本不在那里居住,你可想象他们都是如何的豪富。”   大阿哥听了心想果然如此,皇阿玛的银子不一定是从内务府拿出来的,可能是从江南拿来的。   “除了江南之外,还有哪个地方有钱?”   “晋商汇聚的地方。”   “晋商?”   “别看着这群人穿的破破烂烂。花钱的时候抠门寒酸,但是他们手里的钱不比盐商少。”   说到这里,大阿哥和明珠两个人相视一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大阿哥嘴中客客气气的把事情拜托给了明珠,明珠当然愿意扯这大阿哥的名号结交大臣。   “好啊,为大阿哥奔走是奴才该做的事儿,您只管等好消息吧。”   明珠这边有了动作之后,索额图立马收到了风声。索额图确实有些本事,但是为人却糊涂。有了消息就飞快的来找太子,太子这会儿心情正不愉快呢。他这几天被皇阿玛接连责备,正心烦着,就对索额图送来的消息嗤之以鼻。   “皇子不可结交群臣,您管这么多干嘛?到时候被发现了自有他倒霉的日子。”   “太子爷,话不是这么说的。闹到了皇上跟前,结交群臣的是他明珠,大阿哥干干净净的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是个人都知道明珠背后是大阿哥。咱们不能坐视不理,要是坐视不理将来他们做大之后就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太子不在意,但是索额图特别紧张,在旁边儿举例子证明,又把历史上的那一些典故一一掰开了讲明白了,目的就是要告诉太子,“再不行动就晚了。”   太子被他说的心中有几分意动,“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不如放开手去干吧。”   索额图得到了太子的允许,飞快的出去调兵遣将布置人手去了。   自从蒙古回来,康熙就有了些疑神疑鬼,总觉得这几个年纪大的儿子已经成了气候。所以派人紧紧的盯着,没过多久福全夫妻两个要去盛京。来宫中和太皇太后辞行,老太太看见他们之后心中高兴,拉着他们夫妻两个的手嘱咐了好久。   又让众位皇子把福全夫妻两个送出城去,对着几位皇子们嘱咐,“你们伯父是为了咱们家的大事儿去的,你们多谢谢他辛苦奔走。”   众位皇子立即行礼,连懵懂的八阿哥都被抱出来了。福全夫妻两个赶快把这些皇子们扶了起来,福全心中明白,老太太可能知道皇上的安排,要说起来,皇上确实是为子孙谋后路,他心里把这件事藏的严严实实的,连自家媳妇儿孩子都不说。可他的福晋看到皇子们下跪行礼却有些诚惶诚恐,“老祖宗,这可怎么使得?我们王爷只是去收拾屋子……”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摆了摆手,“今天是个好天,别多说了,赶快赶路吧。”   太子和八阿哥送到宫门口回去了,其他阿哥都送出城。   这个年纪小一点儿的不经常出来,出宫之后对着两边儿左看右看,看见什么都新鲜。福全就说:“你们也没出过宫,就不必把我送出城了,只管在这里散了,记得玩儿一会儿回去吧。”   众阿哥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坚持着要把伯父送出去。福全不在意,“伯父又不是出这一回门儿,下次你们再送吧。在外边玩的时间短些,早点儿回去,别让各位娘娘担忧。”   大阿哥心里边儿惦记着和明珠见面儿也没坚持,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宫门外边儿没多远的地方站住了。   然后回头看了看这几个弟弟,因为不经常出门儿,身边虽然跟着护卫太监,但是这些人看什么都新鲜。   大阿哥就跟他们几个商量,“回头要是老祖宗问起来就说咱们把伯父送出去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兄弟几个点了点头就串通一气各自行动了。   毕竟是几个儿子出门了,康熙心里面不放心派人在后边儿盯着。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但是总有一些反清复明的家伙四处乱窜。自己的血脉自己担心,康熙怕他们小兄弟在外边儿出事儿。   后来听到汇报说是这几个家伙阳奉阴违,根本就没把他们伯父送出城去,随后解散在四九城里面乱晃。   康熙气的拍了一下桌子,心里面儿已经开始骂这些儿子都是一些不孝顺的东西,特别是大阿哥,你做大哥的能浪费你多长时间,就不能给一群弟弟们带个好头?!   越是生气,对大阿哥也就越失望,越失望就越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小子是太子的对手呢?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心酸的笑了出来,从低低的笑声变成大笑,然后笑声传出清溪书屋,站在门口的侍卫和太监都觉得有点儿渗人。   来报信的侍卫还在旁边跪着,吓得低头不敢乱动,康熙收敛了笑声,摆了摆手,“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别管他们了,只要不出事儿就行。”   侍卫答应了一声退下,清溪书屋又安静了起来。   到晚上四阿哥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小脸红扑扑的。能看得出来今天不仅收获满满,而且他整个人也因为见识了外面儿世界而兴高采烈。   田蜜看到那些买的东西把自己的三间正殿都铺满了。   这丝毫没有夸张,这小子出去一趟,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值钱玩意儿都换成了钱,花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这个,外边儿的人说叫葫芦丝,可以吹的。”说完之后,四阿哥这傻小子鼓起腮帮子一口气把声音吹了出来,难听的让田蜜想捂着耳朵。   把这个葫芦丝放下之后他又把旁边的唢呐拿了起来,这玩意儿在北方是办红白喜事儿才用的东西。一般办白事儿的时候必不缺少的乐器就是唢呐。   这小子又是鼓着腮帮子,一口气把唢呐吹响了。唢呐这乐器又后世称流氓乐器,其声音之大没有几个能压的住的。   田蜜觉的声音尖利,忍不住赶快捂着耳朵,“好了,好了,宝贝儿子,别再吹了,饶了额娘吧,额娘差点儿被你送走。”   四阿哥知道额娘嘴里的那句“差点儿送走”就是见阎王的意思,忍不住委屈巴巴的问,“不好听吗?儿子明明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在集市上的时候这声音可响亮了。”   那当然响亮了,毕竟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田蜜就不得不告诉他,“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这玩意儿从洗三吹到五七,哪个村儿里面儿吹了唢呐,绝对是全村儿坐流水席。别吹了,你没看见你养的那只狗都夹尾巴逃出去了。”   四阿哥听后把唢呐放下去,拿起旁边的阮,田蜜想着自己儿子不擅长吹奏乐器,这些丝弦类的应该可以被他演奏的。   结果这小子把人家调好的音调又调乱了,锯木头似的弹了几下,自己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弹的是千古名曲。   完蛋了,皇家也教不出来一个精通六艺的谦谦君子。   田蜜心里面儿想着等会该怎么夸才能让儿子的自信心如现在一般,还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还没想出词呢,外边儿有人打起帘子,康熙就笑话起来,“这弹的是什么呀?要在外边儿卖艺,早就饿死了。”   四阿哥赶快跑过去把买好的礼物送给他,分别是一把折扇和两只保健手球和一个水烟袋。   四阿哥还不知道他亲爹等会儿想收拾他们哥几个,美滋滋的把献给康熙的扇子拿回来,插在自己的后脖领子里。右手把两只保健手球托在手里转着,左手举着一个水烟袋。   “皇阿玛,儿子在街上见到那些八旗的旗丁都是这样。那些老百姓说这才是爷们儿呢。”   他甚至是学了几步人家的步伐,走路都是歪着走的,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左看又看就是一个败家子儿。   这下田蜜也笑不出来了,和康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康熙心想八旗再不管管就反了天了。田蜜特别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天天像小太阳一样向上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小败家子儿?现在年纪还不大,再过几年是不是就上街拦着大姑娘小媳妇儿了?   田蜜飞快的把自己手上的护甲和戒指摘下来塞到了青鱼的手里,对的四阿哥招了招手。   “过来老四,到额娘这里来。”   四阿哥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歪着身子走过来之后,田蜜先把他背后插的的那把扇子取下来,康熙劈手从田蜜手里把扇子夺了过去。   田蜜又把他手里转着的两个保健手球拿了下来,又从他另外一只手里把水烟袋夺过来一块儿塞给了宫女。   “来,胤禛,额娘有话跟你说。”   “朕也准备和你说说话。”   四阿哥高高兴兴的凑近,田蜜一把抱住这小子,把他摁在自己的腿上,康熙提了扇子在他屁股上抽了起来。   “让你个不孝的东西阳奉阴违,说了送你们伯父出城,你们送哪里去了?让你个小东西不学好,怎么不学学那些好的,败家子有什么好学的?”   两个人一个摁着一个打,四阿哥反应过来的时候不敢挣扎,只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呜,额娘救命。”   事实证明四阿哥也不是光出去玩了,他还特意给家里面的人带了不少东西,不仅太皇太后和太后有,父母兄弟姐妹都算上,这一堆东西都是给大伙儿带来的。就连青鱼他们几个也一人得了一个红豆手串儿。   挨打过的四阿哥趴在炕上,被炕屏挡着,青川掌灯,青鱼往他的屁屁上涂药膏,炕屏的另一边坐着额娘,额娘旁边儿站着阿玛,两个人仍然一替一句的数落他。   四阿哥这会儿居然被打的很高兴,虽然趴在枕头里,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一直以来他就特别羡慕自己的那几个哈哈珠子,他们说起和父母相处的时候都说他们调皮捣蛋之后被他们的老子拿鞭子追。反观自己,虽然和皇阿玛相处得比较多,但是父子之间永远恪守君臣之道。皇阿玛说话总是云里雾里,自己总要诚惶诚恐。如今不一样了,就感觉到皇阿玛突然是阿玛了。   阿玛骂完之后问了一句,“知道错了吗?”   四阿哥高兴的说:“儿子知道了,儿子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不孝的事情了,儿子也不学那些败家子了,儿子要天天读书,做一个好儿子。”   “行,下次要是再犯,屁股还给你打烂了。”康熙说完将门口等着的李德全叫进来,“告诉几位皇子,每人将孝经抄120遍,十天之后交上来。告诉太皇太后这几个混蛋小子路上偷跑出去玩,请太皇太后责罚他们。”   田蜜恼的是四阿哥居然不学好。康熙恼的是这小子居然不孝顺。两个人对着四阿哥都重重的哼了一声。   四阿哥并没有诚惶诚恐。高兴的心情持续了好几天,哪怕是哥哥弟弟埋怨他在皇阿玛跟前露了馅儿,他仍然心里很高兴。   高兴之下忍不住想要亲近皇父,他打心眼里孺慕着父亲,连读书都有了劲头,整天乐呵呵的傻笑,对弟弟们更严格了……   五阿哥和七阿哥受不了见面就跑,八阿哥就遭了殃,他刚四岁虚岁五岁,眼看着马上要接受上尚书房荼毒的八阿哥最近看见四阿哥都哭。   惠妃不得不来找田蜜,“娘娘,我们八阿哥如今还小,别让四阿哥教他读书了。”   田蜜干笑了几声,“他也是稀罕他八弟。”   惠妃心想,我们八阿哥还真的不想让四阿哥稀罕。哪个做哥哥的非要逼着四岁的弟弟三天之内背会一本《三字经》。最可恶的是四阿哥说:“百福都比你聪明。”惠妃想问:有拿狗和兄弟比较的吗?要不是田蜜位高权重,惠妃还真不客气的打上门了,才不会这么好声好气。   田蜜也从这几天的事情里面察觉到了,四阿哥他比较倔,这个倔不太好形容,就是很拧巴。他觉得对待一个人好的时候,比如说对八阿哥好,非要逼着八阿哥背会三字经,八阿哥哭了也没用,他要教会八阿哥男儿有泪不轻弹,擦干眼泪接着背。   田蜜问起来的时候,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替皇阿玛看着点儿弟弟们。   别说田蜜了,康熙都无言以对。   因为这件事儿,田蜜还特意给惠妃和卫贵人送了点儿东西,当做替儿子赔罪。卫贵人身边的黄鹂就觉得机会来了。   “咱们去谢谢皇贵妃,在皇上在那里的时候去。”   畅春园这边儿比较空旷,隔着一座湖,皇上的銮驾能看的特别清楚,只可惜的是瑞珠苑在最北边儿,凝春堂在南边。   只要在湖岸两边的堤坝上等着,总能等到皇上。   黄鹂给卫贵人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让她换上一身浅绿的宫装。   早些年他们黄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对于宫里面娘娘们的喜好也是研究过的。特别是每个娘娘表现出来的模样是否招皇上喜欢,也是他们全家搜集了大量的证据分析出来的。   皇上喜欢有才气的女子,一定要清新脱俗。卫贵人不一定有才气,但是绝对能做到清新脱俗。主要是她这张脸长得太好了,如今属于正好的年份,再等几年估计老了就凑不到皇上跟前了。   黄鹂不允许卫贵人青春白费了,也不允许自己的青春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   在瑞珠院的这段时间,虽然住的是一间小房子,黄鹂一直在纠正卫贵人的举止动作,特别是说话时候的腔调,一定要捏着嗓子压低声音,一定要让声音显得清雅婉转。   在园子里面住了这么多天之后,抓住了机会的卫贵人主仆两个在湖边儿等来了皇上。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正是逢魔时刻,而一个身着绿衣的佳人款款走过来,缓缓而笑。   康熙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见卫贵人就想起长得虎头虎脑的八阿哥。他心里面儿想着有一个长得像卫贵人一样的女儿也行,儿子就不需要了,养个格格挺好的。   “李德全,等会让卫贵人伺候。”   李德全知道是什么意思,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天快亮的时候,卫贵人伺候康熙穿衣服,心里边儿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问了出来。   “眼看着八哥的年纪到了读书的时候了,您给他指的是哪个师傅?”   “法海就挺不错的。”   卫贵人不知道法海是谁,她出身低微,和外边儿的人没法接触。这些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根本弄不明白,“法海?他不是个和尚吗?”   宫里面儿传过《白蛇传》的故事,升平署也排过这样一出大戏。只看过戏的卫贵人忍不住想到舞台上那心黑手辣的老和尚,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康熙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捧着她的脸,“不是法海禅师,别信戏里的鬼话,老禅师是个德高望重的高僧。朕说的法海,是佟佳氏法海,朕的表亲,皇额娘的亲侄儿。虽然现在没功名,等他考上功名了,八阿哥年纪也到了,令他做八阿哥的总管师傅。”   卫贵人瞬间欢喜了起来。   康熙走了以后,卫贵人就欢喜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黄鹂,黄鹂差点晕过去,心想卫贵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事后第二天就向男人要好处的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吗?不是,那是窑子里的窑姐儿。你这一张嘴昨天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往后你也别想走清新脱俗天上下凡这条路了。   更让黄鹂受不了的是,要是要来的好处足够多也就算了,你哪怕撒个娇,让皇上晋封你为嫔也行啊,为八阿哥要个师傅……难道皇上准备让八阿哥做个野人不读书了。他早晚有师傅,用的着你要。   看看你要来的是什么人?   皇上的表兄弟——皇上缺表兄弟吗?礼法上,他的表兄弟遍布科尔沁草原。实际上,佟家兄弟那么多。法海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嫡子,佟家不会站在他身后,而且当初他们阿玛还活着的时候,他和他大哥的官司打到御前,听说让皇上咆哮了一顿喷回去了。到如今还是见一次面儿打一次,这么烂的关系,佟家几乎是不站在八阿哥背后的。就是站,人家没外孙的情况下也是站四阿哥背后。就算人家不稀罕皇贵妃养的四阿哥,佟贵人就不会养孩子了?凭什么帮八阿哥?!   黄鹂更绝望的是,法海他和本家关系不好也就算了,他如今还没功名,没功名就是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没名声。这样一个武将圈子混不进去,文人圈子没名声的人做皇子师傅,你做亲娘的高兴什么,就该哭天抢地啊啊啊啊啊!   这个草包美人!!!   黄鹂呼出一口气,算了,既然做不成仙女,做草包也行。   问题是宫里面儿装成不谙世事的娘娘多的是,怎么才能让她脱颖而出。   黄鹂盯着卫贵人,心想幸亏对方是个草包,要是稍微聪明一点儿自己就不好控制。但是这个草包也太草包了,自己恨不得亲自冲上去和皇上拉小手谈天说地论人生。   “娘娘,您觉得昨天晚上如何?”   “什么?”   黄鹂觉得,眼前的卫主子既然做不了仙女,就反其道而行之,男人白天时候喜欢仙女,晚上可能更喜欢妖女。   黄鹂立即决定了,幸亏仙女开始的时间短,调整还来得及。“娘娘,咱们今天少吃点,保持身材要紧。”   康熙已经考虑给田蜜寻摸一个小格格养着了,他扒拉了一下女儿们,似乎不太合适,年纪大的养不熟,年纪小的在太后那里,没法跟太后争孩子。又考虑了兄弟们家的女孩,恭亲王常宁家里的一个侍妾格格生了女儿,就是生母地位低这一点让康熙不满意。表妹就是养,也要养一个金枝玉叶,常宁家的这个……待定吧,不行就抱来给表妹看看,有缘分就留下没缘分送回去。   他午睡时间跑到凝春堂,田蜜正盯着一个宫女绣荷包,康熙过去看田蜜一直打瞌睡,就问:“怎么不去睡一会?”   “我要亲自盯着,这也算我诚心。省的你说我敷衍你。”   这个荷包是月白底绣金龙,龙用金线云用银线,半成品已经是富贵逼人了。一看就知道给康熙的。田蜜不会这种手工活,据说佟姐姐也不会。小的时候亲姑姑不同意学这个,说“又不缺干活的奴才,干嘛被针扎啊,去吧小乖乖,和你表哥玩去吧。”   于是田蜜如今心安理得的不用干手工活儿,反正自己不会。亲自盯着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你好歹缝两针,要是在百姓家,你这样的媳妇是要挨打的。”   “这不是嫁给你了吗?你忘了,前些日子我抽酒筹,天意注定我必得贵婿。有贵婿我还学这个干嘛?”   “不上进,”康熙点了点田蜜的脑门,挥了挥手让宫女退下了,坐到田蜜对面,“最近闲吗?”   “挺忙的,我在江南的那个掌柜来了,我想出去见见,可是出不去,只好让陈公公去了。表哥是不是想带我出去转转,哎呀,表哥你真是太好了。”   “少贫嘴,别想着出去,就不像个当娘的,老四也没你这么盼着出门。朕问你,你养不养小格格?”   “小格格?宫里谁有孕了,我怎么不知道。”田蜜立即坐直了,这是本职工作,要是失职了往后在宫里不方便立威了,那几个妃子一定想造反。   “没有,不是宫里,就是常宁有个闺女,朕想着抱来给你养……”   “常宁弟弟知道吗?”   “不知道。”   渣,这是个渣哥。你饶了常宁吧,别把人闺女弄宫里了。   康熙一看,“这可是为孩子好,将来你养大,封她固伦公主,夫婿绝对比她的姐妹强。朕把常宁叫来,你问问常宁愿意不愿意,他肯定愿意。”   田蜜不想多说,骨肉分离之痛自己不是没经历过。想起这个泪水说来就来,田蜜难受的哭了出来。康熙赶快起来抱着她,“算了算了,不养了,你别哭啊,这是怎么了?”   田蜜的理智告诉自己此时憋住了,用个简单的理由能糊弄过去,要是憋不住想要解释过去就难了。可是泪水就是不停的流,她趴在康熙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表哥……”此刻的田蜜把他当做至亲之人,两辈子几十年头一次觉得安心。她边哭边想:亲情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对自己好,且浓烈又细水长流。   “不哭不哭,别哭了。”康熙抱着她,眼神对着李德全眯了一下,抬了一下下巴,李德全无声的领了命令,从青鱼到扫地的小太监,全部拉走审问一遍,必定是奴才做了什么,要不然皇贵妃怎么会大哭。   “别哭了,这是怎么了?说说吧,对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呜……没事,就是就是做梦了,昨天做的梦,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我梦见小时候被拐子拐走了,后来就找回来,我自己找回来的,阿玛额娘不让我进门……呜呜呜………他们不要我,科隆多还推我,我都被推到了,可疼了。”   康熙抱着她,“别哭了,咱们下次不搭理科隆多了。这是做梦呢,梦都是假的。别哭了,要是你觉得委屈,回头朕替你打科隆多,朕打他他不敢还手。”   这阵情绪过去了,田蜜也就破涕为笑了。“表哥别胡说,和他无关,做梦而已。”   “是不是想你阿玛额娘了?”   田蜜摇了摇头,“额娘经常见,就是普通人家父女也没有太多话说。我不是想念佟家……看我,这妆哭花了。表哥别看我,丑死了。”   “你什么丑样我没看过,睡觉流口水,枕头经常换,我说的对不对?”   “你以为你睡觉不磨牙不打呼噜吗?才不是,你也磨牙,也打呼噜。”田蜜用手绢捂着半张脸,嚷嚷着要洗脸,嚷嚷了几句才发现自己身边没人了。   “青鸟呢?”   “她打水去了。”康熙随口回答,指着田蜜的脸,“你脸上胭脂被泪水冲的一道一道的。”   “就说了别看。”   青鱼端着水盆在门口被李德全拦着,李德全皮笑肉不笑,“青鱼姑娘,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应该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谢李公公提醒,奴婢懂规矩。”   “刚才得罪了,姑娘请吧,回头咱家给姑娘赔罪。”   “不敢。”青鱼说完,端水进来,“娘娘,奴婢伺候您洗脸。”   又说了半天话,康熙非要拿着毛笔给田蜜画眉毛,信誓旦旦的说:“朕可是画眉的高手,最擅长工笔仕女图的,画眉毛就是小菜一碟。”   然而他画出的眉毛田蜜很嫌弃,细细长长的,无奈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审美,田蜜很怀念画浓密毛流的自然眉型。等陈公公回来,田蜜和陈公公去书房后,康熙端着茶杯问李德全:“问出什么了吗?”   “旁的没问出来,就是一个抬水的太监今儿出去了一趟有些问题,已经送进慎刑司了,他本就不显眼,也没在娘娘跟前伺候过,回头再找个人补上他的缺就行了。”   “有消息了来报于朕。”   “是。” 第63章   到了晚上, 李德全在清溪书屋外边儿听了慎刑司太监的报信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回了书房。   他心里把消息过了好几遍,拿不定这个事情要不要全说出来,不过看到宫女们端着蜡烛开始点灯的时候, 就已经拿定主意了, 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吧, 自己就是个传话的, 别到时候自己也惹了一身腥。   “皇上,送到慎刑司的奴才张嘴招供了。”   “怎么说呀?”   “这个奴才早些年的时候受过孝昭皇后的恩惠,如今听贵妃娘娘吩咐。”   话虽然说的比较婉转,但是在康熙听来就透露出两个信号, 第一个就是当初孝昭皇后在表妹身边埋下了人手。第二个就是贵妃并不如她表面上的老实。   作为丈夫,对于两位早早去世的妻子, 康熙不愿意把她们想的那么坏。毕竟是陪伴了自己的人, 特别是自己的元后,更是因为生子丢掉了性命。   可是当初六阿哥之死,下手的是平贵人,用的就是孝诚皇后留下的人。这件事儿让康熙不愿意去提起, 可是到如今,孝昭皇后留下的人被贵妃启用了。   康熙冷笑了一声,“这些女人呐!”   他从清溪书屋走了出来,沿着道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后面远远的跟着奴才。没走多远走到了一处寺庙旁边,听见晨钟暮鼓在耳边回响,虽不至于当头棒喝,但是心里面儿已经明白了。   每个人都有私心,世间从来只有伪君子和真小人。真正的英雄和君子有没有?有的, 那真是太稀少了。   后宫的女人都是伪君子,或许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表妹。她是真小人。   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我讨厌你们,我懒得看见你们。我不动你们的孩子,但是你们谁要是不老实,我立马弄死你们。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表妹要死要活指天发誓不让承乾宫住进去别的女人,当年自己年轻,总觉得他恃宠而骄,但是还是答应了她。或许至始至终她跟别人的不一样。   康熙转身招手让李德全过来,“贵妃因为什么那么关注皇贵妃呀?”   李德全低头想了想,“贵妃娘娘一直让人盯着看皇贵妃娘娘是否有身孕……”往后的话不是李德全能说的,所以他说到半截闭上了嘴。   “皇后之位!唉,都说视死如事生。朕百年之后,谁才能躺在朕身边?”   说句不客气的话,理智上康熙觉得前两位皇后已经尸骨腐朽,美人早就离开了,就算是把棺木放在梓宫旁边又如何,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回这两个人了。但是他的感情上还是相信两个皇后徘徊在地宫,在等着自己。   这宫里有四对姐妹,够了,以后不让姐妹都进宫了,生出多少事非来。   “你亲自去,让贵妃收敛一点儿。”   “是。”   “回来!把她手里的那些人手都给收缴了,既然想做慈母,就安心的带孩子,其他那些有的没的不用多想。还有,梳理一遍宜妃姐妹手中的人手,看看佟贵人有什么心腹,查明白了立即把她们的爪子剁了。”   李德全答应了一声,带着人退下去了。   因为田蜜中午突然哭了一场,四阿哥下午放学了就跑过来问安。他来的时候身后还带了两个小尾巴,分别是五阿哥和七阿哥。   两个小阿哥打着来给娘娘请安的旗号,来了之后东游西逛,田蜜让人拿着点心哄他们俩在院子里玩。   四阿哥倒是不在意他们两个,只是站在田蜜旁边十分担心,“额娘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难受起来了?”   “就是做梦了,梦见……梦见我小时候的事儿。梦见我小时候被人家拐卖了,遇到好心人收养,还送我去读书,只不过当时为了读书,我欠了一屁股的债,终于知道我姓甚名谁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去找家门。找到了之后就被赶出来了,还被我兄弟推倒了撞到了脑袋。”   “是哪个舅舅胆大包天?”   四阿哥从懂事儿就对着佟家的人喊舅舅,这个时候问这种话显得自然无比。田蜜伸手摸了他的脑门儿,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都说是做梦了,不过要说起来,假如不是做梦,我这个时候找上门儿,又不是宫里的娘娘,他们自然不把我放在心里。你看看都是佟家的女儿,我的分量和你姨妈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语。”   田蜜嘴里的姨妈就是住在延禧宫的佟贵人,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昼伏夜出,又因为整天躺在床上看书,两只眼睛嚷嚷着不舒服。田蜜想着这丫头十有八九可能是近视了吧。   说到了佟家,四阿哥支支吾吾的把自己听到的一个消息说了出来,“儿子听身边的哈哈珠子讲,说……说几个舅舅把钮钴禄家拆了,逮住了钮钴禄家的爷们大战了一场。”   “这是为什么呀?”   四阿哥害怕田蜜着急赶快解释,“听说嫁到她们家的姨妈被欺负了。”   田蜜是佟国维的嫡长女,佟国纲没女儿,刚生下来就被他兄弟俩特别稀罕,没过多久就送到了宫里陪着当年的康妃,就是康熙的生母。和家里面的姐妹们并不亲近,但是田蜜知道有一个妹妹嫁给了阿灵阿的哥哥,前几年刚生下来了一个男孩儿,前不久又生了一个闺女。   四阿哥接着往下说:“……有江南的人巴结他们钮钴禄家的爷们,送了几个江南的女子进院子,结果那几个女子不服管教顶撞了姨妈。姨妈当时就抱着表妹回娘家了,那天正好几个舅舅都在家。然后一块儿骑马带着人把姨妈家砸了,又把姨夫的几个兄弟也给打了,顺便儿把索额图的几个儿子打断了腿……”   “顺便?”田蜜怀疑这不是顺便可能是蓄意报复。   四阿哥点了点头,“就是下手有点儿重,索额图的三个儿子都被打成了重伤。反倒是钮钴禄家的爷们儿……就姨夫被开了瓢,就是看着吓人,不过不严重。我听人说姨夫给姨妈赔了礼之后,他们两口又回去了。”   四阿哥没有说的是当时佟家的人放出风声,说是看见索额图他们家的人见一次打一次。   “这事儿就没闹大?”田蜜相信索额图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闹了,都闹的皇阿玛跟前了。”   “然后呢?”   “皇阿玛说他们当街斗殴,每人各打20大板,舅舅们被拉下去打了20板子,索额图他们家的人养好伤之后还要再被打20板子,然后就赏赐了一点药才下去。”看田蜜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四阿哥赶快解释,“那些奴才不敢真打,他们衣服里面垫着牛皮,虽然看着声势吓人,舅舅们叫的也特别惨,但是屁股都没红。您放心,比这更过分的事情舅舅们都干过,这次也不过是打架罢了。”   四阿哥也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毕竟佟家的人看上去十分无理,手段强硬,而且做事蛮横。衬得索额图他们家的人倒了大霉,四阿哥把佟家当作自己人,站在自己人的立场上,四阿哥也不能说佟家的那几个兄弟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反而是想着让额娘好好的劝劝他们,别在四九城里面横着走。将来要是倒霉了,落井下石的人太多。   “儿子觉得他们如此行事全是凭着皇阿玛偏心,这事儿拿出去说……”   “拿出去说他们不占理。”田蜜这会儿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可真是……我阿玛也不管管他们。”   这手段多么简单粗暴啊,索额图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明明你们有理,结果变成了没理的那一方。   “您别生气。”   “没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田蜜不想让佟家的人扯自己的后腿。但是面对四阿哥又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放心吧!外边儿的事儿跟咱们娘俩无关。”   四阿哥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却不是很相信这句话。不可能无关,宫里的书已经不太平了。大哥和二哥闹起来了,三哥想要独善其身,作为老四的四阿哥就想着保护弟弟们。但是每一次闹起来大哥和二哥非要让弟弟们站队,非此即彼。四阿哥觉得快烦死了,但是又没办法。年龄虽然还小,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懂事了,四阿哥已经意识到了权利或者是势力的重要性。   夜深人静的时候,四阿哥自己也分析过,比起其他兄弟,自己也就是比太子差了一点儿。内宫有额娘只手遮天,外边有佟家等着自己收用。为什么不甩开大哥和二哥自己另立一个山头呢?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在外边儿玩耍的两个弟弟,又瞧了瞧这屋子里面站着的奴才们,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田蜜就知道四阿哥有话要说,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出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让四阿哥坐上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额娘,”四阿哥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软。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田蜜立即摇头。   “不可不可,你要是听额娘的话,你这个时候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太子身后。记住: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也要记住一句话,出头的椽子先烂。等着吧,将来有你皇阿玛收拾他俩的时候,跟他们一起蹦跶的你,你说会不会收拾你?”   四阿哥心里面儿已经比较倾向于额娘的提议了,自己虽然看着风光,但是根基浅薄。自家人知道自己的事,如果没有额娘支持宫外的佟家也不会听自己的话。   但是仍然有一点儿不甘心,“儿子……儿子……儿子不想被他们两个吆来喝去了。”   “记住一句话,忍字高!忍字高!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吧,忍到你皇阿玛没儿子可托付的时候,就轮到你了。在此之前,你要正经的拿出些本事来,要不然到时候你有本事的人比你还年轻,你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时至今日,四阿哥对于田蜜还是特别佩服的,能在宫里面叱咤风云,能将内务府收拢到手里,这样的女性不可以小看。   额娘说现在不行,四阿哥就认为现在真的不行。事实也是如此,他叹了一口气,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田蜜搂着他的小肩膀安慰:“苏东坡在《晁错论》里就说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这篇文章你回去再将它背下来,背到烂熟于心了,回头想想你今日所思所为,你就知道为什么额娘现在拦着你了。还记不记得咱们路过黄河的时候看过的中流砥柱。中流砥柱立于江水之中,滔滔江水一直在冲刷着它,它何曾动摇过?你现在跟额娘说,你和中流砥柱比起来,它自岿然不动,你在满朝文武的冲刷下会动吗?在你皇父的审视中会动吗?”   他未必能干的过兄弟,更别说满朝文武和皇父了,“儿子领训”,四阿哥站起来趴在田蜜跟前磕了一个头,“谢额娘教导之恩”。   “这是应该的,做娘的就是要教养儿子,母子天性就是如此,不必你谢恩。去吧!跟弟弟们玩儿去吧,等会儿留下来一块儿吃饭。”   康熙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田蜜都已经带着三个小朋友开始吃饭了,他才带着一群人打着灯笼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等到他来了之后,要重新上菜。   康熙洗了手,看见三个半大小子跟水葱一样的站在前面,心里忍不住高兴了起来。“怎么今天来的这么齐整?”   四阿哥回答:“儿子带弟弟来给额娘请安。”   康熙心中高兴,指着凳子让他们兄弟三个坐下,他这个人比较注重养生,晚上吃的不多。看着三个半大小子狼吞虎咽把新上来的一桌子菜又扒拉了一个干净,忍不住点头:“能吃是福,但是也要节制。早上可以多吃,晚上却要少吃。平时也不可吃太饱,多走动走动,能做的事自己做,别干什么事儿都要指望着奴才。”   兄弟三个站着听了训,最后一起回答:“谨领训。”   兄弟三个走的时候,康熙又一人赏了一个砚台,十支湖笔和一盒墨锭。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康熙看着奴才们举着灯笼把他们兄弟三个围在中间送走了,心中才放下心来。   他这边儿伸着脖子看着儿子们走远,一转头看见田蜜脸色并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田蜜不得不忧愁的跟康熙说自己听四阿哥讲的消息,“今天胤禛来这里,要不是他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呢。听说我那群兄弟们跟索额图家的人干起来了?”   说起这个康熙就觉得头疼,“实在是莽撞,你别操心了,朕已经打过他们板子了。”   可问题是你的那些板子根本没有打到他们身上。田蜜摇了摇头,“自从我伯父去世,我算是发现了他们兄弟几个都像是那不知道去哪儿都驴子,焦躁不安又没什么本事。平时看着挺横的,实际上心里面儿没什么成算。”   如果是他们故意为之也就罢了,如果要真是丝毫没有什么成算,田蜜就担心佟家过不几年就要倒了。   田蜜的忧愁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康熙也看出来了。他忍不住把手中的一本书扔在了炕桌上,“朕早就跟他们说过,他们家里面的那些破事儿别拿来烦你。如今被你知道了,吃不下睡不好,操心着宫里边儿一大家子还要操心着他们的几个混蛋。”   田蜜这会儿还没想起来要说什么,康熙又说:“过几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让他们隔着屏风给你祝寿,你也骂他们一场出气。说到底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行事有点儿太张狂了。”   能见到娘家人,在宫里面就是一种恩典,田蜜是要谢恩的,她刚刚站了起来,康熙就摆了摆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有些话朕不好说,到时候你跟他们说明白,将来这天下还是太子的,太子对索额图向来依仗,让他们两家少结一点儿仇,将来说不定还能面儿上过得去,如今做的太过分了,恐怕将来不好收拾。”   田蜜听了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康熙就坐起来隔着的桌子拉着田蜜的手,“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咱们将来的事儿不好说,要是万一朕突然驾崩,来不及交代,将来不管是你还是佟家,太子和赫舍里氏能留几分香火情还不知道呢。”   “别想那么多了,表哥。将来万一真的是您驾崩在我前面,大不了到时候咱们两个的棺椁一块儿出了这紫禁城。”   “胡说八道!蝼蚁尚且苟且,朕又不要你殉葬,你少这么想,一定要活着,用你的眼帮朕看着这些儿孙。等到你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人变得糊涂,说不定要跟小辈争吃的抢喝的的时候,你都忘了朕是谁了……”   他这个时候想起一首诗,“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心里面想着自己和表妹一同长大,如果将来她真的老的糊涂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恐怕也会记着朕……这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期盼罢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表妹也会走在自己前面。   康熙松开了田蜜的手,“这一段时间没事儿,再过几天你的千秋过后,朕就亲自护送太皇太后回盛京。趁着这一段时间有空不如朕带你出去转转。”   田蜜立即睁大了眼睛,“出宫吗?”   “嗯,房山那里多名寺,朕白龙鱼服,带你去上香。”   田蜜听了之后心中欢喜,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回宫,但是心里面仍然有些忐忑不安,“这事儿老祖宗知道吗?”   “放心,老祖宗不会说什么呢?而且这次去求佛祖保佑你平安。”   田蜜心中忐忑,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见老太太,老太太乐呵呵的,手里转着念珠,对田蜜吩咐:“你们只管去玩儿一天,都是孩子爹娘了,老婆子也不嘱咐那么多,记得别漏了身份。安安全全的回来就行。”   田蜜这才欢喜起来,赶快催着宫女们给自己做一身儿衣服,特意嘱咐他们别找那些好料子。   青鱼听了忍不住笑,“您这里就是一块儿破布也是上好的贡品,去哪儿给您找一般的料子呀。放心吧,外边儿那些平头百姓看不懂这个,您只管穿。”   康熙的衣服不用田蜜这边准备。乾清宫养了那么多宫女,别说是一身衣服了,就是天天做衣服人手也够用了。   到了出宫的那一天天不亮,田蜜就被推醒起床。换好衣服之后,带了青鱼坐上马车,随后和康熙汇合,一群人出了园子往房山那边去了。   田蜜还记着佟家在房山那里有园子,但是考虑到今天去晚上就回来,所以没必要在那里停留。   田蜜也没问要去哪里,因为出来的早,在马车上又打了一会儿盹儿吃了点儿东西,等到上午大概□□点的时候,在马车里面晃晃悠悠的田蜜终于被推醒。扶着青鱼的手就要下车,田蜜抬头一看,发现婉蜒的山路上已经排满了人。   人山人海,队伍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就连康熙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侍卫赶快去打听,没过一会儿就回来报告,“听说有一个名医正在庙前面义诊,消息前两天已经放出去了,所以附近的百姓都来这里等着。”这些侍卫觉得不安全,问康熙要不要回去?   康熙摇了摇头,“如果是名医,必定有弟子。义诊是一方面儿,带弟子们出来涨涨本事也是一方面儿。多使点儿银子,咱们要见名医本人,跟他说咱们家夫人有肺疾,找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没用,如果能治好夫人,咱们家愿意赠送白银万两。”   侍卫答应了一声,转到人群里不见了。康熙就回头让田蜜上车,“先到车上坐一阵子,待会儿再去庙里面。”   田蜜先去车上坐着,刚喝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喉咙,侍卫就回来了,“三爷,那名医愿意看诊,也是今天来的富户太多,他说咱们不管出多少钱也要排队,奴才数了数,前面儿有六家。”   “六家……不多,咱们去等等。”   说完之后,康熙在马车边儿亲自扶着田蜜下车,一群人围着他们来到了寺庙的后门。   有个穿着青衣的男孩儿带着他们往僧舍去了。到了屋子里有人来问姓名,侍卫就说:“我们主人姓金,家中行三。”   康熙看见有人往册子上写了个金三爷,随后示意侍卫,侍卫扔了一包银子到这个人的怀里。   这个人又抱着册子到后面登记去了。   因为是男女分开等,田蜜被人扶的到了屏风后面,看到这里已经坐了几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田蜜旁边儿坐的这这个女人面色愁苦,看到田蜜坐下来之后,脸上强打着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田蜜不知道这个名医怎么样,忍不住问旁边的这个女人,“太太,您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一家是从河南府来的,光听说这边儿的名医名气大,不知道是不是人如其名。”   这个女人摇了摇头,“原来你们是从河南府来的呀,听说河南那里也有名医。我们大爷说这个名医看妇人病比较好,我是头一次来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我能不能生下孩子?”   这种事儿田蜜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就算到几百年后,不孕不育也是一个热门儿的门诊。   这个女人打起精神和田蜜说话,“我看着妹子你的面相年纪轻,不会也是要来问这个的吧?”   田蜜摇了摇头,“不是,我有肺疾,拖了好几年了,有不少大夫说我这病治不好了,已经成痨病了,每天几大碗药喝的比水都多,但是家里面的人还是想试试,这不就来了吗。”   然后两个女人对着齐齐叹了一声。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已经开始交换娘家的姓氏了,对面那个夫人姓林,田蜜姓佟,续叙起年庚,田蜜比对方还大了一岁。   就变成了人家喊田蜜姐姐,田蜜喊人家妹妹。女人的友谊来的特别莫名其妙,田蜜都不知道怎么了,人家送给了自己一根钗,田蜜就送给人家了一个镯子。   等到这位林太太进去了之后,田蜜翘首等着结果,没过一会儿,这位林太太擦着眼泪出来了,他旁边的男人脸色又不好看,跺了跺脚出去了。   田蜜赶快过去,两个人互相拉着手,这一分别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且两个人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夫家是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   田蜜只能安慰对方几句,对方也说了让田蜜多保重。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田蜜在门口看到他们两口子离开,康熙走到田蜜边儿上,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一对夫妻的背影,“怎么了?”   “这位林姐姐想要个孩子,却生不出来。恐怕今天也没得到什么好消息。我把我的一个镯子送给她了,唉!”   一个镯子不值当的操心,康熙刚才也打听了,说是这个名义看妇科病看的挺不错的,跟着田蜜进去的时候忍不住也想问问表妹这身子骨调养一下能不能生,只是年纪大了,太冒险了,短短的一段路让他特别犹豫。   屋子分内外,中间垂下来一层纱,田蜜把手放在桌子上,纱后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放在了田蜜的脉搏上。   过了一会儿对方把手收回去,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问:“我们师祖问:二位看什么病?”   青鱼回答:“肺疾。”   没过一会儿帘子后面有一个老人问:“可否让老朽面诊?”   康熙点了点头,帘子被撤开,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帘子后面。   老头对着田蜜的脸看了看,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把手放在田蜜的气管处。   康熙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随后这老头又要把手放在田蜜的锁骨两边,康熙照样同意了。   他的手指在田蜜的锁骨两边停留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贵府应该为夫人寻过名医,用的应该是太平方子,以温养为上,平时不觉得,每当到了寒冬极难喘气,此是心肺不强。”   康熙点了点头,“不知道内子的病还有没有转机?”   “想要根治已经难了,但是想要减轻苦痛还是可以的,我看你们家富贵,只要冬天别受寒,养上个五年七年就不容易复发。你们以前治病的路子是对的,只是里面有几味药用的小心谨慎,所以效果不明显,回去接着喝药也行,如果想要试一试老夫的方子,我就在你们原来的方子上面改一些药物的剂量。”   康熙想了想,“你只管出方子,用不用我们回去商量。”   老大夫就提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了康熙。康熙接过来瞧了瞧,他早就把田蜜的药方背了下来,上面的药物果然是没有差别,只不过有几味药确实比以前用量要大。康熙自己也懂得一些药理,瞬间就明白了,这大夫是一个喜欢用险招的大夫,这种人在太医院混不开,太医院确实开的都是太平方子,吃不死人,一个风邪感冒能治半个月还不见好。   光冲着这个本事能跟宫里面的太医比肩了,称得上是一位名医。康熙把药方子收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我们夫妻还有一件事儿想问问大夫,就是我们成亲十数载,这几年来一直未曾有一儿半女,不知道……”他声音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田蜜,田蜜也抬头看了看他,下意识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老大夫以前出入过富贵人家,见到的都是女子求子心切,男人有的时候是无动于衷。可这一对夫妻有些奇怪,这位夫人倒是不太乐意生孩子。大户人家的事情他不想多管,嘱咐他们,“这个病三分治,七分养。我看你们家行动坐卧排场不小,所以这位夫人恐怕不太喜欢走道,每天早晚出去散散心走走路,一天能走个三四里地,对心肺更好。”   田蜜猛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有轿子,就算是下个台阶,也有宫女太监争着扶自己,确确实实没什么运动。   康熙也明白了,这是养尊处优娇贵惯了。“多谢了大夫提醒,如若过几年我夫人的病好了,我们送你一份大礼。”   老大夫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童子把帘子拉上。   生子的事儿不了了之,田蜜就扶着青鱼的手跟着康熙一块儿出了屋子。出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到中午了,本来就是来庙里面上香的,所以他们也没有离开,而是往寺庙的大殿去了。   田蜜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喘,康熙回头看着她,忍不住想笑,“你这是懒出来的毛病吗?”   田蜜就忍不住瞪他,“我明天回去就绕着湖转圈,一天先转两圈儿,往后转三圈儿,再往后转四圈儿。”   “看来你都已经想好了,”康熙把手伸出来,“来吧!夫人,鄙人亲自伺候,看着点儿台阶,别栽下来了。”   田蜜扶着他的手,这个青石台阶光溜溜的,虽然自己穿的是绣花鞋不至于滑倒,但是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习惯了,上台阶下台阶,先把手伸出去,要是没人扶着自己的手,脚都不会抬起来。   田蜜刚扶着康熙的手下了几个台阶,就发现他似乎是发现熟人了,眼神儿往一个地方看了过去。   田蜜赶快跟着他的眼神儿往前看,还真的是熟人,简亲王夫妻两个刚烧完香出来。   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夫妻两一块过来了,这个地方人多眼杂,他们夫妻两个简化了行礼,男人拱手抱拳,女人蹲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嗨,还不是奴才那弟弟病了,奴才听说这里供奉着佛宝舍利子,特别特别的灵验,就过来替他求神拜佛来了。”说这话的时候,简王的脸上带着一些苦闷,“太医说,奴才那兄弟怕是不太好了。”   康熙也跟着叹气,“当初朕的小兄弟隆禧,一个大小伙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说没就没了,朕和裕亲王恭亲王也是难受的直掉眼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祖宗们让他过去,谁都拦不住。最让人难受的是他儿子富尔祜伦没过几年也跟着走了,隆禧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两个人齐齐叹了一声,田蜜和简王福晋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个人一番感慨,也只能默默跟着。   简王陪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奴才最近听到了一些民间传言,其荒谬之处令人气愤,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儿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指使。所以……”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你我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有什么话不能说?”   “实在是慌缪至极,民间传言说是先帝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连法号都有。”   “什么?”康熙站住,“先帝是因为天花而驾崩,怎么……怎么可能?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奴才正在找源头,不过好像是从江南那边儿传出来的。”   “别说了,这又是那些汉人杜撰出来的。”康熙哼了一声,“先帝要真是还活着,抛妻弃子不顾老母幼儿去出家……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太皇太后吗?他们造谣的时候也不动动脑子。”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而且人家说的有理有据。说……说……”   “吞吞吐吐干什么?”   “说是孝献端敬皇后去世,让他看破红尘……”   康熙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仿佛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您别笑,外边就是这么传的,十分荒谬,还有很多人信了。”   “他一个帝王,年幼之时被人推上皇位,少年时候被拥护进关,青年那会天下未定……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家族数代之努力,扔下江山就这么出家了。他愿意,问问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爷们们愿不愿意。问问太皇太后愿不愿意,问问背后跃跃欲试的蒙古各部愿不愿意?”   “这本就是谣言!您别放心上。”   “不,还是要放心上的。你来,咱们商量一下……”他转过头支开女眷,“表妹,你们先去各处看看,我们随后就到。”   田蜜正听的津津有味被他打发走,颇有些恋恋不舍,简王福晋就扯着她的袖子,“您这边请。”   田蜜只好跟着往大殿方向走,和旁边的这位福晋还算熟,对方生下一个儿子,日子过得还行,家里也不是没挑刺的主儿,她还能弹压的下去。性格也比其他福晋开朗。   “过两天就是您千秋,年年都送那些金石玉器,怪没意思的,我们府上给您备了一份大礼,回头您可要好好瞧瞧。”   “什么啊?说呗,你现在说半截留半截儿,我的心里面跟猫抓似的。”   “就是要让你跟猫抓似的,到时候肯定先看我们家的礼,我们府上就能把其他王府压下去了。”   “真的假的?”   田蜜也就不问了,换了一个话题,“你们府上那个大小子如今怎么样?还淘气不淘气?”   “别提了,这么冷的天,他非要跳到湖里洗澡,把我急的啊恨不得立即把他揪上来打一顿。对了,前几天还去爬树,爬到树尖尖上下不来了,抱着数枝在上面哭喊着叫额娘,叫我有什么用啊?我能爬上去把他弄下来吗?惹得我在下面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说了不说了,一说起他就头疼。他比不得四阿哥乖巧,我常听我们府上的太监说四阿哥照顾我们家的大小子,多谢了。”   简王的长子雅尔江阿,如今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目前和胤禛的关系还不错,但是田蜜心里面是担心的,四阿哥有一个不太好意思让人说出来的优点,或许是缺点。   他如果认可谁,就死命的催着这个人上进。这一点儿真的让人受不了,如果四阿哥和雅尔江阿的关系好……恐怕最后他俩会打起来吧。 第64章   晚上回到畅春园, 康熙就让人端来笔墨,自己提着毛笔想了一会儿,把田蜜身边的青鱼叫了过来。   宫里的太监不允许识字儿,宫女倒是有认字的, 青鱼作为田蜜跟前的女官, 在宫内也是有品级的, 所以能写出一笔漂亮的毛笔字。   “朕口述, 你写。”康熙说完之后,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烛火,“儿臣叩拜皇父……”   青鱼眼皮一跳,赶快抬头瞧了瞧田蜜, 田蜜点了点头。青鱼利索的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封信一开始是父子寒暄,紧接着就说了今年一年家里面的变故, 家里面添丁进口, 但是也有幼儿夭折。更多的字描绘了老祖母如今身体不好,经常发呆忘事,而且闹着要回盛京。于是决定今年冬天兄弟几个一起陪着老祖母回去住一段时间,最后一段写了儿子对皇父的挂念, 嘱咐照顾好身体,若是有什么其他吩咐,只管按照以前的法子往宫里传信。   “……敬颂钧安,余不多言。儿臣叩上。”   青鱼捧着写好了几张信纸交给了康熙。康熙拿过来读了读,转头告诉田蜜,“准备一些东西交给简王,这些东西务必要有大内或者内务府的标记。”   田蜜联想到白天听到的传言,“不如准备一些柔软不打眼又耐用的布料,让人做几百件僧服和鞋袜, 进贡来的茶叶原封不动的送过去一些,其他的您看还有什么要送的吗?”   “进贡过来的精米梗米都带一点,人参鹿茸当归灵芝也装一些,再加上一小匣子的银瓜子,多让人刊印一些佛经什么的一并送去。”说完之后,将手中的纸叠起来装进信封里,“这个最重要,到时候一并把这个也送过去。”   等了一会田蜜问:“有用吗? ”   “有,有了这封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五台山附近肯定有人埋伏,到时候一网打尽。”   田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内务府的东西今年送明年送,说不定往后几年还要接送。   完之后心里面儿叹了一口气,“就怕他消息传进宫来让老祖宗知道了。”   康熙把信交给了李德全让他收好,随口说了一句,“你也太小看老祖宗了,老祖宗什么风雨没见过?而且这又不是真的,当年朕虽然年纪小,是被那几个辅政大臣扶着在灵前登基的。皇阿玛的遗容朕当年也是见过很多面的。”说句难听一点儿的,他亲爹死没死,他自己能不知道?   田蜜让陈公公亲自处理这件事,如今深秋,北方已经冷了,在田蜜生日的这一天,京城里悄悄的出去了一伙儿人。这伙人跟普通的行商队伍不一样,里面全是一些青年,带队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娘们儿兮兮的,说话的时候捏着嗓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太监。   一路上这群人不紧不慢,要做出招摇又要装着不招摇的样子,到时候自然会有有些人找上他们,这封信也自然会流落到别人手里。   这些事儿就不是田蜜能考虑的了,田蜜在园子里面过了自己又一个生日。   简王府献上来的宝贝是以一套玻璃杯,这个玻璃做的不太纯净,看上去并不是透明的,稍微发点儿绿。   就这样的东西,在这些贵妇眼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了。简王福晋得意洋洋,“这是我们家的大管家从广州带来的。”   花了多少银子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面子。各王府的福晋悄悄的把这个消息记下来,田蜜想说这东西本来就不值钱,也就是物以稀为贵,但是看到眼前这些贵妇眼睛都绿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了。   吃吃喝喝又看了一场大戏,爱新觉罗家的老少爷们儿们在外边儿,女人们在园子里,田蜜这场寿宴摆了几十桌,到了天快黑了才把人送走。   因为喝了几杯酒,天气又冷,田蜜把自己的棉衣服翻了出来穿上,打个哈欠看着四阿哥给自己磕头祝寿。   “行了行了,儿子,有这个意思就够了。”   四阿哥很高兴,今天不用去上课,还能陪额娘一天。就像太子哥哥说的那样,自己是有福气的,他的心里盼着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也能给额娘祝寿,这样自己的福气就能长长久久。   田蜜拉着他的手,“过几天你跟着你皇阿玛去盛京,额娘身体不好,没法跟你们一块儿去。你路上吃的用的都给你打包好了,有什么不趁手的一定要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那边的天气冷,要是觉得衣服薄了,赶快说,让奴才们给你现做,别把自己冻着了。”   田蜜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的嘱咐讲了出来,到最后看着夜深了才把儿子放回去。   儿子走了之后,田蜜就忍不住想早点儿休息,让宫女把自己头上的这一些首饰给拆下来。   “脑门上顶了一斤多的黄金,总觉得头皮发麻。”   青鱼就赶快拿了一把梳子,慢慢的给田蜜梳头,田蜜在这个时候就忍不住想起自己上辈子买的气囊按摩梳。   刚想跟青鱼说别梳了,就听见青鱼慢慢的说出来,“今天总觉得贵妃娘娘有点儿不太一样,一个人冷冷的往那里一坐,也不跟其他人聊天儿,要是有其他福晋问起来,就说惦记着十阿哥。”   这么一说田蜜才反应过来,今天来的都是一些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宫外的外命妇们也只是送了礼,都没有进到园子里来。贵妃的态度确实有些反常。   “十阿哥是不是没有出来玩耍过?九阿哥和八阿哥倒是常常跑出来,十阿哥……”   田蜜想问这小家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体弱多病,但是青鱼摇了摇头,“听人家说十阿哥长得白胖白胖的,贵妃娘娘把他当成眼珠子。不管到哪里必要在看在自己的眼里头。嗯,不常走动,跟八阿哥九阿哥关系挺不错的,几位娘娘都住在一起,兄弟们都在一块儿玩儿。”   田蜜想了想,想不明白贵妃有什么与平时反常的地方,除了不爱说话不爱和人交往之外,没什么值得别人关注的。   顶多也就是有一点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找他们母子俩的麻烦。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田蜜生日过后没两天,康熙就要求后宫女眷全部回宫,因为他快要陪着太皇太后回盛京了,宫妃们都住在外边他也不放心。   田蜜要忙的事情特别多,大阿哥过了年要结婚,准备的事情千头万绪,惠妃虽然忙得四脚朝天,但是仍然想从自己儿子的婚事上薅羊毛。尽管皇帝和太皇太后太后不在,但是宫里面还是要过年的,今年群臣可以不用来朝拜,但是命妇还要进宫。   田蜜就成了这紫禁城里面的头号人物,除了管事儿之外,还要再把这个架子给撑起来。   回到宫中没多久,田蜜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外边儿,到最后冬至了,按照北方的习俗,这一天是要吃饺子的。   田蜜吩咐下去给每个宫殿都备好足够多的饺子,派人把佟贵人请了过来一块吃。   佟贵人来的特别快,冬至前气温降低已经结冰了,她进来的时候,扶着宫女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阶,在屋子里面把外边儿的披风脱了。   “这天已经冷起来了,北风一吹,觉得风像刀子一样割人的脸。”   田蜜的屋子里面早早就烧起了火炕。招呼着佟贵人坐到炕上来,“来坐这里,都不知道皇上他们这会儿走到哪里了?”   佟贵人听了,脑袋歪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合适。是跟着一块儿担忧……姐姐会不会生气?   佟贵人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人家本来就是夫妻,自己还是送进来做小的。这时候要是跟着一块儿担忧那就显得有些没脸没皮了,实际上她并不担忧,如今的佟贵人无忧无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是突然死了,除了他亲娘也没什么可惦记的,话说他亲娘前不久刚生了一个小弟弟,如今满心母爱放在了小弟弟身上,对自己也不记挂了。所以让自己活的痛快一点儿吧,反正自己又不惦记皇上,何必跟着一块儿担忧。   “那什么……姐姐,与其想万里之外的皇上,不如想想宫里的事情。”   “宫里又怎么了?”   “宫里面儿迟迟没有说晋谁为妃,隔壁永和宫那么大的一个院子空着。想搬进去的人多的是,特别是咸福宫,那里都快挤废了,里面住了那么多人,而且他们的位置就在角落里,皇上一年也不过去一次,她们很多人正想办法搬出来呢。”   说到这里,佟贵人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听说住在咸福宫的两位嫔,如今快要撕破脸了,谁都想升职为妃搬到永和宫去。”   田蜜听到这样的传言就知道自己又要干活了。   “过两天我叫他们几个过来,跟他们说现在皇上没这个意思。就算是他们挤破了脑袋也当不上妃子。”   更何况养了七八两位阿哥的贵人如今升职无望,下面的人没办法往中间去,中间的人又怎么有机会往上面去。   佟贵人摇了摇头,“姐姐最好别管这事儿,你就算说了人家也不相信。反正你高居皇贵妃的宝座上,他们的心酸你又不明白。再说了,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他们也不相信,他们觉得总有一天能熬出头。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立场不同,田蜜能理解佟贵人说的话,那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   田蜜并非圣母,内心不愿意看着宫里面的这些女人眼睁睁的日渐枯萎。只是自己虽然能提出建议,但是做出最后决定的永远是康熙。他不答应给别人封妃,宫里面儿就一直缺少一个妃位。田蜜能做的就是让她们的日子尽量好过一点儿,所以田蜜在物质上并不克扣他们。   两个人一块儿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饺子,田蜜把佟贵人送到门口,看着他的两人小轿子离开了才转身回来。   可就在这种田蜜觉得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个日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住在咸福宫的一个老常在病死了。   越是到过年宫里面越忌讳病啊死啊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咸福宫没有第一时间报过来,反而把这件事压下了。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传开了,传到田蜜耳朵里之后已经是事发的第二天了。   “病没了?”田蜜觉得有些蹊跷,“宫里面儿嫔妃们召了几回太医我都清楚,咸福宫里面儿吃药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怎么不在册子上的人没了?”   田蜜手中有册子,什么人生病用了什么药材都有记录,可是这个去世的人却没有生病的记载。   这件事从里到外都说着不正常,田蜜立即招来了医女让她们去验尸。   又让人把咸福宫的宫女太监分开审问,那些又等级的女人也要单独询问。半天之后,田蜜拿到手的证词简直是五花八门。   咸福宫在西六宫的西北角,正殿只有三间房,敬嫔端嫔各占一半。从主位到其他小主,大家都在为住房问题而头疼。如果要是能跟着园子里面居住,大家都觉得轻松很多。   这样就形成了留在宫里面的人觉得轻松了,跟着去园子的人也觉得能松一口气的局面。   这种事情一点儿都不夸张,毕竟咸福宫已经人多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经常会发生隔壁的人晚上说两句梦话另一边儿的人都能听见的事情。   主子奴才一大群,各种矛盾随之多了起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平时不管那么多事儿,同样住在西六宫的几位娘娘,比如说荣妃贵妃和宜妃,他们都不想和咸福宫的事儿沾上关系,听见了也觉得耳朵疼。   而田蜜又没去过咸福宫,别说咸福宫的那些低位嫔妃了,就是其他人她也不认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田蜜觉得肯定是因为这些人斗心眼弄出来的,这个时候为时已晚,哪怕自己自责,或者是惩罚了罪魁祸首,也没办法挽留一条性命。   田蜜这边想的是赶快把矛盾解开,亡羊补牢,把这些低等嫔妃分到各个地方,但是自己手下的宫女们觉得,这就是趁着太皇太后不在家,咸福宫里的人是棋子,是各位娘娘推出来打田蜜脸的。   田蜜没有考虑那么多,直接让人到咸福宫里面审问,没想到这一问,果然出事儿了。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变得小气了起来,严重一点说就是变得为人狭隘,除了算计一些眼前的蝇头小利,更是为一些没影的事情你争我夺   以前大家顶多是觉得日子没什么盼头,过一天少两晌,可是自从德妃死了之后,敬嫔端嫔从以前的好姐妹迅速撕破脸。   两个人手下都拉了一帮人,许诺她们:一单成了妃子,就带他们立即离开咸福宫搬到永和宫去。   于是这两帮人马斗得你死我活,而刚刚去世的那一个老常不是病死的,而是冻死的。   刚开始这个老常在脾气好,正所谓人善被人欺。她本来是端嫔的手下,敬嫔的人先是把她过冬的衣服“借走”,她有病了之后,端嫔也让人给她找太医了,但是病的人太多,两方争夺之下故意把她给漏下了。缠绵病榻,又没有什么有魄力的奴才,更没有银子,冬天连炕都烧不起——分下来的炭也别人“借走”了,她自己哭哭啼啼的吃了几天冷饭,在接近年根儿的时候实在顶不住了,晚上睡下去第二天就没起来。   田蜜知道这个真相之后,把自己的牙根咬得咯咯响。   而且这个老常在的死因也传遍了东西十二宫。   贵妃知道以后,先想着八成皇贵妃要把手插到各个宫殿里了。心里面忍不住把端嫔和静敬嫔骂了一通,“眼皮子浅的奴才,也不想想这宫里面儿晋升,论宠爱论资历论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她们。   该争夺的还没动静呢,他们这些人先斗起来了。这下好了,皇贵妃要是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才是邪门呢。”   贵妃又一直把皇贵妃当成心腹大敌,这个时候更是着急忙慌的要把自己的小尾巴给藏起来。上一回被皇上警告了一通,到现在贵妃还没缓过神来呢,没想到又碰见了这场事情。   就在贵妃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的人手隐藏起来。宜妃也暴跳如雷,她气的直拍桌子,“这俩蠢货,闯了祸了要把咱们给拖下水去。我费了多大功夫把这翊坤宫上上下下全握到手里,这下好了,以后要敞着门儿等着皇贵妃来检查了。”   她妹妹郭贵人有主意,“姐姐你难道没听说过吗?他有张良计,咱们有□□梯。到时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已经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岂能是他一句话就能把咱们宫里面儿各种事情夺过去的。”   “傻妹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是他会不会把咱们宫里面的大权给夺走,而是有她这么一个人天天盯着咱们,太恶心了,你懂吗?就好比咱们不管干什么事儿,旁边总有一个人叫着不行不能做,还不能不听。”   消息传到荣妃这里,荣妃叹口气,“冤孽啊。”她对自己的本事知道的挺清楚的,反正斗心眼儿斗不过别人,不如别主动挑事,就吩咐下去:“都知道咸福宫里面发生的烂事儿了吧,把皮绷紧一点儿,皇贵妃娘娘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出这几天,在年前肯定要把板子落在某些人的身上。”   惠妃听说了这件事儿,但是没放在心上,她现在还在考虑怎么给儿子多弄一点儿钱。而且惠妃也自认为自己对自己宫里面的事儿把握的比较好,“本宫又没欺负过她们,就算是皇贵妃娘娘到时候在宫里面跟过筛子一样地过一遍。钟粹根本不怕,毕竟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下面坐了两排贵人常在答应,大家面儿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面儿早就骂她祖宗八辈。   “你还没欺负人……对,你确实没欺负人,但是你欺负我们的首饰匣子了。”   田蜜别说在西六宫闲逛了,田蜜连东六宫都没有转过来一遍。   小的时候在景仁宫长大,现在景仁宫里面儿封了起来,并没有住什么嫔妃。景仁宫隔壁的延禧宫。田蜜去过几次,是几年前给佟贵人布置屋子。钟粹宫也去过,是为了看望八阿哥。隔壁的永和宫因为是老冤家德妃的地盘儿,田蜜从来没有踏足过。   如今她坐着轿子摆开仪仗,前呼后拥的从东六宫出来,经过坤宁门的大门前,进入了西六宫。   从宜妃的翊坤宫前面经过,向着北边的两座宫殿而去。北边的宫殿东边儿的是储秀宫,西边儿的是咸福宫。储秀宫一般空着,就算有人,里面也只是住了一些秀女。咸福宫就在西北角,太偏僻,且面积比其他的宫殿都要小一些。住的人又比其他的宫殿多。   在来的时候田蜜就想过,东西十二宫,除掉景阳宫景仁宫和自己的承乾宫,以及选秀才会用到的储秀宫,还剩下八座宫殿,咸福宫的这些人全部打散,分散到八处宫殿里边儿。   但是在打散之前,有罪的定罪,没罪的也要敲打一顿。   她到了咸福宫的门口,端嫔各敬嫔已经带着人跪在门口等着了。   田蜜的轿子从大门里抬进去直接到了主殿上。田蜜扶着青鱼的手下了轿子,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招了招手让人进来。   咸福宫里面的女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进到温暖的屋子里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只不过跪的地方从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换到了温暖的屋子里。在这里仍然要静等着处理结果。   在这里就没奴才什么事儿了,能进到这个屋子里的都是康熙名册上的女人。   田蜜端着茶杯等了一会儿,就对打头的端嫔和敬嫔说:“人都没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两位在以前确实是好姐妹,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撕破脸了,互相用眼神瞄了瞄旁边的人,忍不住开始演戏。   似乎宫里面的女人每次有了委屈,总是忍不住哭泣起来。两个人同时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田蜜盯着她们两个看了看,发现她们已经老了。   这两位也是宫里面的老人了,以前不是没有孩子,只不过有的时候怀上了没生下来。有的时候生下来夭折了。   再加上到如今咸福宫里面都没有一个小孩子,这两个人唉声叹气的时候挺多,所以到现在看,面容悲苦又苍老。   端嫔先说:“娘娘,这件事儿确实是臣妾等失察。”   敬嫔也说:“臣妾最近一直在抄血经,对外边儿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没想到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两个人同时把事情推到了下面这些乱斗的贵人常在答应身上,尽管这个时候已经撕破脸了,但是田蜜能从中看出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果然是以前在一块儿合作的久了,哪怕这个时候推脱责任也能一前一后的把锅甩的干干净净,前面说完后面补充简直完美。   可是越是这样田蜜越是愤怒,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在这宫里,人命算得了什么呢?哪怕知道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田蜜也要做到防微杜渐。   “失察?不知道?好借口呀!”田蜜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你们两个坐镇咸福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不得不给皇上和太皇太后一个交代,不得不给那个刚死去的常在一个交代,不得不给满宫的姐妹一个交代,你说你们两个如何认罪才能平息众怒呢?”   敬嫔听了之后就觉得如自己预料的一般,这件事儿不能轻易的摆脱了。她在今天之前都已经想过,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了自己封妃,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当然是脱罪重要脱了,脱罪了自己还可以是一个嫔,如果脱不了罪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娘娘,宫里面人多,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人包藏祸心。只不过人心隔肚皮,臣妾却是不知道他们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臣妾年纪大了,对这宫里面的事情没有前几年看的那么严实了,臣妾愿意将这咸福宫里面大小事情交给端嫔处置,退居二线整日诵经念佛,不过问俗事。”   端嫔听了,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抢占先机?   既然以退为进的办法让别人用了,端嫔还有其他法子。她立即磕头,“娘娘,臣妾作为咸福宫的主位,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知罪责难免,请娘娘责罚。”   在端嫔看来,人虽然死了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宫里为了脸面,能用各种办法把一个死人的死因描绘得无足轻重。   目前最重要的是皇贵妃娘娘的态度,以退为进的办法虽然好用,但是并不可取,皇贵妃娘娘既然用了这么大的排场来到这里,满宫上下眼睛都盯着呢,如果没有人配合,就等于打了她的脸面,或许这个时候吃一点儿亏,但是将来皇贵妃娘娘不会亏待有功的人。   在端嫔看来,如果认罪了,可能会被训斥一通然后罚没俸银。再严重一点儿会软禁起来,抄经祈福。   宫里边儿的娘娘难不成要关到监牢里面儿?难不成真的要给那短命的小贱人抵命?   田蜜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更加无力,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意识到生命的可贵。田蜜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和他们的居住环境无关,和他们的生活环境无关,这是从小灌输的教育,以至于对人命特别轻贱。   田蜜一瞬间就不想给他们重新安排住宿了。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一个愿意退居二线,一个愿意认罚,那就……”田蜜的话没说完下面跪着的一个年轻女子立马爬了出来,“娘娘,我们有话说。”   田蜜摆了摆手,让旁边儿的宫女不用呵斥她打断自己讲话,“说吧,你想说什么?”   “不论是端嫔娘娘还是敬嫔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姐妹们,之所以有了现在这个事情,完全是因为有几个人心思太大。把整个咸福宫给拉下了水,”这年轻女子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跪在一边儿的几个女子,显得义愤填膺,“娘娘,就是他们几个夺了乔姐姐的东西。当时姐妹们就说她们做的不地道,可这几个人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罪魁祸首在此,请娘娘责罚他们。”   田蜜听完之后哦了一声,“是吗?她们几个本宫也听说了,既然有人指认,你们对别人的指认有话说吗?”   这几个女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端嫔虽然跪着低着头,但是她的嘴角已经挑了起来。   田蜜看着她们身体抖得如筛糠,就问刚才那个打断自己说话的女子,“我听你一口一个乔姐姐叫的挺亲热的,那我问你。你的乔姐姐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可曾挺身而出?你的乔姐姐吃不上热的用不上碳的时候,你可曾伸手帮忙?”   “这……”   “要实话实说,说瞎话终究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未曾。”   “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因为要是把东西分给了乔姐姐,臣妾就没办法过这个冬天了。”   田蜜点了点头,“分出去了是情分,不分是本分。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女子赶快点头。   田蜜看着自己带着的护甲,“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本宫已经听出意思来了,这一切都是乔氏太软弱了,她要是厉害一点儿,哪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下面的人没人敢回应,也没有人敢动。   田蜜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刚才这个人说把自己的东西分出去了给别人,自己都不够用了。这几个罪魁祸首是借别人的东西用,这意思就是说她们自己的东西也不够用。内务府分给你们的东西都是有富裕的,虽然是一个娘娘每天应该烧多少碳都有定数,但是考虑到屋子有大小,有些人还有几个奴才在身边,更加上女人冬天洗一些小衣服不容易干,也要放在碳盆儿边儿烤干了,所以每个人分到手的碳都是比内务府规定的要多,为什么别的宫里面儿都够用,你们咸福宫的人反而不够用?难道你们不是按人头分的?”   田蜜看着面前的端嫔和敬嫔,“像这种分配冬衣木炭,你们是不是也不知道详情?”   内务府按着人头把东西送来,分下去是各宫的主位,内务府田蜜审问过了,没有克扣,有数次移交用品的册子为证。只能说,克扣这时是咸福宫内部发生的。   看来今天难逃一罪了,两个人反应不一样。敬嫔摇头,端嫔点头。   敬嫔说一切都是宫女太监出面分的自己完全不知情,端嫔愿意认罪。   田蜜不由分说的让人把他们两个的宫女太监全拉出去在冰天雪地里面打板子,打完之后直接扔到内务府去,让内务府从新教导了再分配到其他地方。如果真的有命从内务府里面再出来,也没他们什么好活儿干了,一般都是最脏最累最苦的活儿。   田蜜没有耐心了,在这里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这几个人问的哑口无言。棉衣棉服木炭是一方面,放任宫里面儿的女人在这里乱斗又是另外一方面。   田蜜觉得这里面能过的很滋润潇洒的女人,没有几个是好东西。   所以把花名册拿了出来,看到那些老实的,根据调查不主动惹事儿的,打散之后分到了贵妃和三妃的宫殿里。   那些带头欺负了人的几个女人,田蜜把他们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抽走,让他们在这里自己照顾自己,简称自生自灭。   “端饭倒茶也用不着别人了,毕竟你们如今身上背了一条命,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这里清修赎罪吧。”   像刚才出了风头的女人,这些人因为作壁上观,在田蜜看来都是一样的可恶!把他们身边的奴才也全部抽走。   端嫔敬嫔身边留了刚挨过打的心腹宫女,其他人身边不再留一个奴才。   “这个冬天挺冷的,你们晚上轮流起来烧炭,想办法弄点儿热水,御膳房会把饭给你们送到门口,但是吃进去的时候可能已经凉了,不过不要紧,碳比较多,你们可以再热一热。等到受了苦,受了罪,将来说不定到了阎王爷跟前,你们的罪孽能少一点儿。”   田蜜出了咸福宫之后,看了看开着的大门,随后让人把门关了起来。   田蜜又坐的轿子招摇而去,回到了承乾宫。   惠妃收到消息的时候,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帮子人正在打牌,牌桌子上放了不少的金银首饰。听了皇贵妃把咸福宫关了大门,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是把咸福宫当冷宫了吗?里边儿关的都是一些有罪的嫔妃……好本事啊,这是咱们大清国独一份儿呀。”   毕竟从先帝入关到现在,宫里面儿是没有冷宫的,装书的景阳宫是前明的冷宫,没想到咸福宫如今也是冷宫了。   宜妃窝在炕上,“这叫什么?这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以为咸福宫里边儿的那几个刺儿头能跳起来,把皇贵妃气得火冒三丈。我也算计好了,她要是在咸福宫里边儿混稀泥,以后大家就能渔翁得利。没想到她直接把那些看着胆儿小怕事儿和生病的赶了出来分到了不同的地方。那几个喜欢挑事儿的关到了一起,这叫什么?这叫养蛊呀!”   郭贵人摇了摇头,“这不是养蛊,那些女人都翻身无望,要是有翻身的机会,这才养蛊呢。”   荣妃听了摆了摆手,在她看来,这件事儿已经结束了,和自己无关。   贵妃心想:佟氏毒着呢,我要早点儿想个办法才行。   田蜜回到宫里面儿热热的喝了一杯水,整个人窝在炕上,忍不住问旁边的青鱼:“我这么做也不知道对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敲山震虎,你要是这一次处理的不够硬,回头几位娘娘总能给您找点儿事儿出来。”   田蜜翻身躺倒,“先别叫我,让我先躺一会儿。”田蜜这个时候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田蜜要把这件事写成信让人交给太皇太后和皇上。   重新打起精神爬起来的田蜜写了两封信,给太皇太后的一封把所有的事件还原了一遍,随后把自己的处理方式也写上去,并且请求太皇太后给予一点指点。   给康熙的这封信就写的多了一些,田蜜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重点写了一下自己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态,既觉得她们可怜又觉得她们可恨。   最后又把自己觉得他们可恨的情绪占上风的事情告诉了康熙。   田蜜不确定自己这么写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田蜜觉得自己是相信康熙的。“他应该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吧?”田蜜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信赖他,也不知道信赖帝王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一方面觉得挺对的,一方面觉得不够理智。   苦恼的田蜜把信寄了出去。   而圣驾刚到盛京,盛京作为陪都,设置了奉天府,就比如京城有顺天府一样。奉天府官员在圣驾没有进城之前组织老农献上祥瑞,所谓的祥瑞也就是一袋子的玉米红薯。   这属于面子工程,康熙微笑着下了銮驾,但是对于面子工程,康熙也有自己的龟毛之处。他面带微笑地拉着老农说了一会儿话,又看了看这个老农的一双手。这双手就是干活的时候,手上全是老茧,而且老农说的话也并非是之乎者也,完全是乡土之音。   这下康熙才满意,这种满意一直到了盛京的皇宫里,打开了京城送来的信之后才消失不见。   他忍不住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信给田蜜,“……她人罪行与你何关?勿要自我埋怨。”又在心里面儿责怪田蜜处置的太轻,“……如此草菅人命,属实心肠冷硬,此类人留在宫中并非好事,你不必再管,只管圈禁在咸福宫,后续之事,交于奴仆………”   表妹就是太心软,女人都有这样的毛病。虽然坐拥后宫三千,但是这么多女人都不算康熙心目当中的自己人。那些生过孩子的,勉强算是自己人。怀了没生下来,生下来没养住的也不算是自己人。端嫔和敬嫔,刚好属于这两种,咸福宫的女人他一个都想不起来。人都有亲疏远近,表妹绝对是亲人,而康熙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受欺负的。 第65章   写完之后装进信封里面, 康熙想着田蜜会惦记着四阿哥,让人询问,“四阿哥在哪里?让他写封信给皇贵妃报平安。”   前几天的四阿哥被冻得哆嗦,幸好在马车里能围着被子。如今下了车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哪怕来的时候有准备, 到地方了才发现准备的太少, 这里太冷了。   三阿哥给他们出主意, “听说最近是十年来最冷的一年, 我让我的宫女把我被子拆了做成了棉袄。你们也赶快让奴才这么做吧,要不然冷的浑身哆嗦就失了威仪。”   四阿哥也是这么想的,刚回去就看见谢嬷嬷抱着一个厚棉袄等他,“阿哥爷回来了, 快来试试,这是留守在盛京的佟氏族人送来的, 做的扎实不打眼, 奴才看着大小正合适,您快穿上试试。”   一个家族大了,并非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家族的荣光。佟家有些人虽然跟着去了关内,但是没多久又回来做官。   这次送衣服来的佟氏族人, 其地位在盛京并不算有多高,也不过是奉天府的一位普通官员罢了。   这衣服用料特别扎实,厚厚的新棉花蓬松暖和。屋子里面再烧起火炕,点起炭盆,四阿哥穿上去之后觉得隐隐的有些热。   谢嬷嬷赶快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手,四阿哥已经是个大男孩子了,忍不住把手往后拉,“不冷,您老人家别动手动脚的。”   “阿哥爷才多大, 奴婢也就是看看您手脚还凉不凉。”谢嬷嬷自认为没什么,并且还觉得这件事儿特别好笑。陈公公的徒弟兼干儿子小陈公公就皱了皱眉头。   有些话不能当面说,这位小陈公公就袖手站在了旁边,正巧这个时候御前的人来传信,说是要让四阿哥写一封平安信送到京城去。   苏培盛和张起麟这两个小太监快速铺纸磨墨去了,小陈公公就提醒谢嬷嬷,“老姐姐,今天可是有些越规矩了。咱们都是做人奴才的,别让主子烦了才后悔。”   谢嬷嬷就委屈,小陈公公看她的脸色忍不住提醒她,“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了,我劝老姐姐这几年多让主子舒心,毕竟再过几年家里面就有女主子了,女主子对咱们这种人阿哥爷心腹向来是敬而远之,您说是不是?”   他们不止是阿哥的心腹,也是宫里娘娘的眼睛,福晋嫁进门自己有人手,对这些人,确实是敬而远之。   谢嬷嬷已经听明白了,到时候要是惹了主子烦心,几两银子打发家去了,往后再想见一面阿哥爷难如登天。不敢盼着有江南曹家那样的权利,最起码往后家里面有个事儿也能求到阿哥爷面前。特别是宫里面皇贵妃娘娘正在管事儿,看上去还能再管一阵子,内务府的奴才还是要巴结皇贵妃。要是让皇贵妃娘娘生气了,那往后家里面儿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除了这些功利一点儿的原因,谢嬷嬷陪伴四阿哥很长一段时间了,有一句话放在心里她不敢说,伺候了这么多年,跟照顾一个儿子也差不多,这么常的时间看着他从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娃长到如今已经快成一个大人了,也不想到最后连面都见不到。   她叹口气,“多谢了。”   屋子里面四阿哥已经飞快的写了四五张纸了,路上见到的和来了奉天之后经历的通通写了上去。   谢嬷嬷端着一碗儿热滚滚的牛乳送进来,“阿哥爷,先喝点暖暖身子吧。”   四阿哥不想喝,喝这个被兄弟们嘲笑自己还没断奶,但是这是额娘吩咐的,他皱着眉头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因为衣服太厚,到现在发现胳膊居然弯不了。又把这一件觉得很可乐的事儿写在了信上。   随后的几天,这一些小家伙都陪着太皇太后在盛京的旧宫里乱转。   太皇太后见到这些熟悉的建筑,忍不住回忆起当年,末了发现小辈听的一脸懵逼,就忍不住感慨,“人老了,说话絮絮叨叨的。”   身后跟了一群重孙子,想到当初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和姑姑相伴在一起,没过多久姐姐也来了。但是科尔沁嫁到这里的血脉,也只有玄烨福全常宁这三支存留下来。   比起当初那些争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太皇太后觉得这辈子自己也值了。她扶着苏麻喇姑的手,“我算得上是这宫殿里最后的赢家了。以前的那些人没有几个还活着了,这些人里面也只有我的后代活的是最好的,这都够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潸然泪下,苏麻喇姑看着有些不妥当。毕竟她觉得老太太的话里面有些不太吉利。   然而老太太自己没觉得,反而兴致勃勃的在这里游览了一圈儿,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少吃,带着小辈其乐融融地准备过年。苏麻喇姑观察了几天也就放心了。   但是太皇太后似乎是有预感,有一天康熙去请安的时候,身后还带了两个兄弟,分别是前一段时间到处挖地道埋银子藏兵器的福全,和病歪歪的常宁。   老太太看见三个孙子,先关心了年纪最小的常宁,看见这个孙子的身体不好,自己发愁的恨不得替他生病,又安慰了子嗣不丰的福全。她本来特别好的心情看到这三个孙子的现状之后,又觉得不够好了。   等到把其他两个孙子打发走了,老太太抓住康熙的手,“今日说这话你不要多想,是我心里面儿早就想说的了。我活到这个岁数,经历了这么多,从草原到盛京又到京城。该吃的苦吃过了,该受的罪也受了,该享的福也享受了。自从嫁到你们家,也哭过也笑过,也发愁过,也觉得回天无力过。这一辈子说起来比他人过的要好的多,所以长生天要是召唤我回去,我心里面儿是乐意的。 ”   听到老祖母说这样的话,哪怕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康熙忍不住潸然泪下。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你又是一国之君。自古以来,哪有长生不老的人呀?我早晚就有这一天。所以趁着我如今还能走动,我就到处看看,趁着我还能吃,我就多吃一点儿。趁着我还能说话,我这会儿还清醒着,我就跟你交代交代我往后的事情。”   这就有几分交代遗言的味道了,康熙心中悲怆,年纪还小的时候没了爹,紧接着又没了娘,和老祖母相依为命到现在,难不成老祖母也要弃自己而去?   “一直以来,卑不动尊。太宗皇帝下葬的时候咱们还在盛京,你阿玛下葬的时候咱们已经入关了。所以,到时候我就葬在你阿玛身边,不必再动太宗皇帝的陵寝了。”   康熙擦了擦眼泪,“孙儿日后自当侍奉在您和阿玛身边。”   太皇太后伸手拍了拍他,“生死不可怕,我孙儿比他父祖都英明,将来见到祖宗,也能毫无愧色地立于祖宗跟前。”老太太颇有一些语重心长,“在长生天的怀抱里才能获得安详,所有人别管是谁,血脉无论多么尊贵,到最后终要回归于长生天的回抱,所以不必效仿以前的那些皇帝求丹问药,从容赴死也是帝王的骨气。”   “孙儿听您的吩咐。”   “我以前的那些东西都留着,跟着太宗皇帝,跟着你阿玛,又跟着你过了这么多年,攒下了不少好东西,前些日子我让苏麻喇姑都分了分,我要是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你让人看着把这些东西交给该给的人。我活到这个年纪,比同辈的其他人活的都久,已经能笑傲大部分人了,如果这个时候死去,你千万不要难受,我这已经算是喜丧了。”   太皇太后一生一共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长女和最小的女儿已经去世,儿子也早早的没了,只剩下嫁到巴林部落的女儿阿图公主还活着。   康熙听见老祖母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不祥,心里面就想着请阿图回京城来伺候老祖母。   “关外风沙大,姑母也上了年岁了,不如就住到京城,既能给您老人家请安,又能在京城调养身子。”   老太太听了之后摇了摇头,“不必,她有一大家子人呢,为了我让她舍弃一大家子来回奔波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还是跟着你吧,让你后宫的嫔妃伺候我,”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太太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慈祥,他把手放到康熙的脑门上,“是不是心疼你那些美人,不愿意让她们到我老婆子跟前来?”   “看您说的什么话?能伺候您是她们的福气。”康熙也配合的笑了起来,又哄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躺下之后康熙退出了寝宫在外边儿,把整个脸都板了下来。   尽管太医信誓旦旦的说老太太的身体还好着呢,但是康熙心里面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老祖母或许要真的离开自己了。   到了晚上,康熙摆了一桌酒,把兄弟叫了过来。常宁来到之后,刚坐下就开始咳嗽,太监在后面拍着他的背,常宁用一块儿手绢捂住自己的口鼻,咳嗽起来颇为痛苦。   福全看了之后,忍不住和康熙对视了一眼,康熙让人扶着常宁回去休息,让人仔细照顾。   为了安慰自己和康熙,福全把酒壶拿起来先给康熙倒了一杯,“常宁可能是受不了关外的天气,所以这几天病了,过几天回到京城就好了。”   康熙也只能点了点头,两个人各捏了一只酒杯,说起太皇太后的事情。   福全也听着有点不祥,“要不然咱们先把这件事儿悄悄的预备起来,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康熙理智上觉得哥哥这话说的挺对的,但是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他是一个理智比感情强大的人,把杯子当中的酒喝下去之后点了点头。“行,朕这就写信给皇贵妃,让内务府预备起来。”   两个人散了之后,康熙连夜写信,写了厚厚的一沓子装进信封里,让人用最快的速度给皇贵妃送过去。   而四阿哥他们这一群小兄弟也已经感受到了旧宫里面儿的气氛似乎不太好。哪怕马上就要过年,各处装点的喜气洋洋,不管是康熙还是裕亲王或者是恭亲王脸上都没有一点儿笑容,但是他们敏锐的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其他人都自动的把脖子缩起来,不敢在这里惹出一点儿的事儿。   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气氛里来了,在他们兄弟心目当中,或许没有多少时光的老太太这个时候给人的感觉还是老当益壮,她坐在盛京不太高大雄伟的宫殿里,看着满堂儿孙,瞧了瞧坐在一边儿的太子。   “再过几年,太子就要娶媳妇了。一想起这个我就高兴。”   太子站起来强装镇定,但是能看得出来小少年已经开始羞涩了。老太太忍不住逗他,“放心,给你媳妇儿的东西,老婆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亏不了你们俩。”   康熙心中一动,“不如您再替他操一回心,给他选一个可心的太子妃。”   老太太摆了摆手,“这种事儿别来找我老婆子,这种事儿要让他自己说,他觉得可心,人家姑娘还好,能当得起母仪天下,就是咱们家的媳妇儿。”   然后就有大阿哥在一边敬酒,老太太端着杯子高高兴兴的喝了一杯,这个话题就翻过去不再聊了。   康熙心目中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喝酒的时候忽然对上哥哥福全的眼神儿,两兄弟心里面儿都已经有了预料。   康熙的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皇上不在宫里。今年的年过的十分没有年味儿。   大年三十那天贴了春联之后,大家互相拜访了一圈,没说几句话都散了。田蜜回去之后还和青鱼吐槽,“皇上都不在这里,打扮的争奇斗艳给谁看呀?”   当天田蜜就收到了从东北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消息。皇上亲笔,厚厚的一叠子,田蜜心想这是什么事儿?不是已经把银子送过去了吗?难道又出其他事儿了?   把信拿在手里,田蜜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下信封,后来想着如果是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薄薄的一两张才是。写这么多可能是家事。   把信打开了之后田蜜惊讶的差点坐起来,这篇信从头到尾都是心情激动之下的肺腑之言。   康熙皇帝从八岁的时候回忆起和老祖母相依为命,一直到现在对自己的教育。这里面不乏有几处感人之处,田蜜读着信就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信的后半截要着重强调内务府务快行动起来,里面虽没有明说,田蜜能想象的出来,老太太恐怕有些不好了。   大过年的收到这样的信,田蜜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但是田蜜因为不知道老太太究竟如何了,让太监通知内务府的总管明天进宫。   大年初一,虽然外边儿的大臣不进宫朝拜,各个王府的福晋和一些郡主格格都要进宫拜见。在这些女眷还没有进来之前,田蜜见到了两位内务府大臣。   “有一件要紧的事儿你们要现在去办,那些挣钱的门路也不能放松,其他地方更不能松一下手。”   这两个大臣听了之后就知道马上要发生的这件事儿可能就是花钱的大事儿了。   田蜜深吸了一口气,“皇上写了亲笔信回来,让内务府早点儿预备下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能有些不太好了。”   这确实是大事儿,其中有一个内务府大臣说内务府里面儿早就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备下了棺椁。   棺材,白布这些都是小事儿。重点儿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陵寝在什么地方?难道他老人家要葬回盛京?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田蜜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丧事这样大事的人知道自己没有得到最关键的信息。   “这些先别管,你们只需要把东西找好,把人找好就行了。等到时候用了,必须是拿的出来。”   内务府的人敢在其他事情上怠慢,这种生死大事真的是不敢怠慢的。   他们两个退下去之后,田蜜才等来了女眷。经过一天的敷衍之后,田蜜总算是顶着全套首饰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变得心不宁静,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见证历史。毕竟太皇太后在后世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封号“孝庄文皇后”,自己也算是见证历史了吧。   这个让自己向来小心对待的老太太,说不定真的要去世了。田蜜这会儿心情就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很早的时候田蜜很怕被老太太找自己的麻烦,可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发现老太太其实人不错,而且这老太太也有自知之明,宫里面的事儿很少管。她自己躲在慈宁宫里自得其乐。   每次出手干预也完全是因为她孙子请她老人家出山。田蜜就忍不住遥想以后,假如说四阿哥真的像历史上那样,做了十三年皇帝,那么自己能不能活到乾隆朝,能不能像今日的老太太这样,乐滋滋的不为家里面的事儿操心。   想到这里田蜜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并非是一个避难的港湾,更不是自己从佟姐姐那里得来的馈赠。   田蜜告诉身边的青鱼,“你跟外边说,就说我这一段时间要去菩萨跟前,有什么事儿放到下午再说。”   田蜜诚心诚意的给这个老太太祈祷让她多活一段时间。于是从大年初二开始,田蜜每天在佛堂里面儿跪经半天。比田蜜更虔诚的人就是康熙兄弟三个。   不管是督促太医还是用上了玄学,三个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老太太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短了。   从大年初二开始,老太太就觉得有些累,经常坐着坐着睡着了。等到初十不知道是晚上没有照顾好,还是早晚溜圈儿的时候见了风,老太太就开始打喷嚏,咳嗽,发热。   等到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算是过完了,老太太的病算是好了一些,但是精神却不济了。一天当中睡觉的时候越来越多,老太太已经有了预感。   所以顾不得路上的冰还没有化,老太太就催康熙早点儿回去吧。   康熙也有这个意思,刚快让人准备车架。一路护送着老太太回京城,但是走到了半路,老太太就开始整天昏睡,康熙只好让人快马加鞭地通知她的女儿阿图公主赶快回来。   阿图一路骑着马带着蒙古人从巴林部落直接插到了队伍当中。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京城了,气温越来越高,老太太糊涂的时间越来越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老太太快不行了。   而田蜜也得到了康熙的准确回复,要在先帝的陵墓旁边儿给太皇太后准备万年福地。   因为催的特别急,工部官员带着内务府准备的所有东西立即去了先帝陵寝附近,选好位置之后就开始动工。   老太太生病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宫里面的人都知道了,纷纷开始抄经许愿。圣驾不停的一路来到了京城直接进入宫中,把老太太抬到慈宁宫之后,她老人家才一口气喘了出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围在身边的儿孙们。   看到周围熟悉的摆设,让人家的心情还比较不错,“又回来啦!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最后在她的女儿阿图的照顾下,喝了半碗粥躺下去睡觉了。   宫中的妃子再加上宫外的福晋,都要开始排班伺候。   田蜜和常宁的福晋排在一起,她们两个,身体不好的田蜜和需要晚上回去照顾常宁的恭亲王福晋在白天伺候。所谓的伺候也不过是把宫女熬好的药端过来,喂给老太太。在老太太清醒的时候陪着说话。   因为时间的推移,田蜜能闻到老太太身上传出来的腐败味道,有了这股味道之后,阿图找了个地方哭了出来。   这是身体彻底垮了,已经到了回天无力的地步了。   康熙这一段时间也没有招幸后宫嫔妃,有事儿去前朝没事儿跑到慈宁宫里面,连田蜜的承乾宫都没有再去过了。   这一天康熙脸色难看的把田蜜叫了出来,“让内务府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田蜜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你派几个心腹,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就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去五台山接一个人。”   田蜜惊讶的看着康熙,难不成你们演戏演上瘾了,明明知道五台山那个出家人是子虚乌有之事,怎么还?   “唱戏要唱全套,简王雅布上一次动手漏了几个大鱼,而且带队的那个太监也死了,如今这个消息已经被他们认定是真的了,咱们这个时候不配合,他们岂不是怀疑?”   田蜜担心自己派出去做几个心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但是康熙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田蜜愁眉苦脸的回到了承乾宫,找来陈公公商量。   没想到这老太监愿意亲自走一趟,“这本就是假事,交给其他的小崽子,他们必定会漏了馅儿。奴才年纪小的时候,跟着师傅伺候过先帝。简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西贝货,未必能有帝王威仪。奴才跟着去提点着,这件事儿保准能把八分做成十分。”   田蜜不想让他过去,但是觉得陈公公这话说的对。找到了康熙,康熙听说之后连连点头。   于是田蜜在夜里静悄悄的看着陈公公在院子里面磕了一个头出去了。   宫里的老太太也快熬不住了,在陈公公走了十多天之后,老太太忽然清醒了过来,这一天正是下午,田蜜和恭亲王福晋正坐在凳子上小声说话。   看到老太太醒了过来,能自己支撑着身体坐起来,阿图公主欢喜无限的赶快去扶着她,嘴里嚷嚷着等会儿让她多吃一点儿,转头就让人赶快去把皇帝和王爷他们请过来。   阿图是一个有生活经验的人,她已经看出来了,老太太这个时候油尽灯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慈宁宫小厨房里端上来了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田蜜和恭亲王的福晋赶快捧着递了过去。   阿图坐在床边上一勺一勺的喂给老太太吃,又说了不少笑话逗她开怀大笑。康熙这个时候已经从外边跑了进来,在庭院里的时候赶快放轻松脚步。深呼吸了几下平缓了自己的呼吸,装作十分轻松惬意的样子来到了老太太的寝宫里。   正在读书的那些阿哥们也被送了过来,儿孙们济济一堂,老太太十分高兴,伸手把太子拉到身边,拍着他的手,虽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期盼之意表现的明明白白。   宫外的那些阿哥,再加上宫内的这些,十几个男孩子挨个上前磕头,紧接着又是宫里宫外的这些小格格们。   到了晚上天黑之后,老太太的眼皮有些沉重。有些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她把康熙兄弟三人叫到跟前挨个嘱咐了一通。   交代常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交代福全多照顾弟弟们,交代康熙要以国事为重。随后在儿孙的环绕当中老太太闭上眼睛,宫里宫外顿时哭声一片。   京城里面环绕着丧钟的声音,就在钟声当中有一辆马车,上面鲜血淋漓,后面还跟着一群隐藏在黑暗里的尾巴,有人从马车里面抛出一面令牌到城墙上,“开城门!”   在外边那群人众目睽睽之下,城门开了,九门提督跑出来,在门洞里大礼叩拜。   整个紫禁城里面全白了,田蜜这个时候要代行皇后之职,带着内外命妇哭丧。   刚哭了三天,田蜜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受不了了,整个人的脸色变得蜡黄蜡黄的,但是无论如何还要坚持下去,毕竟这个葬礼刚刚开始。   就在田蜜在休息的空隙里,转头突然发现陈公公就站在自己身后。两个人都没说话,田蜜只要知道他平安回来就行了,毕竟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太监在自己动摇的时候总能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陈公公仍然是沉默寡言的站在这里。   田蜜这里如果说是很辛苦,那么康熙就是不怕辛苦的那个人。他不仅因为老太太去世的事情不去上朝了,而且要坚持按照古礼守孝。他要在灵堂旁边儿搭一个草棚,吃住都在草棚里边儿。   这个事儿所有人都反对,要是他的身体再出了什么事儿,满宫的嫔妃都能哭死。裕亲王和恭亲王也不同意,只有大阿哥在旁边跃跃欲试,嚷嚷着自己愿意陪着皇阿玛在这里守着。   这让康熙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作为伯父的裕亲王却觉得这个大侄儿在这里捣乱。   就算是兄弟嫔妃包括子女在一边劝,康熙仍然是不愿意动摇自己的决心。还真让人在灵堂旁边搭了一个小草房,他的那些儿子们,从太子往下大家看了之后脸都是绿的。田蜜听说了之后心里边儿想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赶快给四阿哥准备东西,让他跟他爹一块儿躺在小草棚里守孝。   好歹最后各大臣跪着苦苦劝谏,其中有一些文采飞扬的人写了不少文章,当时捧着读了出来。从各种各样的方面论述说他这样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祖宗,更对不起天下黎民百姓。   这个小草棚搭出来之后并没有拆了,但是康熙也答应先不这么做。这让满宫娘娘们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有儿子的这些,更是觉得轻松了不少,但是松气的时候还不能让人家看见。   这其中的酸爽滋味可能没几个人能体会,田蜜也发现了,真正伤心的没几个人,除了太皇太后的女儿阿图和太后,皇帝兄弟,大家伤心都是浮于表面。   因为演技特别高,担心皇上知道大家哭孝的时候不诚心,所以每个人哭的时候都是真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起不了身儿,哭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棺材上跟着太皇太后一块儿走。   没过多久,蒙古的人来了,科尔沁人是京城外边儿一路哭到灵前,这种表现让康熙的脸上好看了不少。   太皇太后的余威还能让科尔沁在蒙古草原上横行霸道几年,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久了。科尔沁虽然有太后在宫里,但是太后的表现完全是比不上太皇太后。   所以科尔沁部落来的人特别着急,来这里几天之后就在私下里送礼,想要结交京城的权贵。   虽然康熙这个时候悲痛欲绝,但是对京城仍在掌握之中,因为科尔沁的人在葬礼上的表现,康熙对他们本来是高看一眼,却因为他们私下里边儿的动作气的砸了杯子。   越想越为太皇太后不值,听到这些人私下结交权贵的诉求无非是还想送贵女入宫。康熙直接传给田蜜,“以后凡是选秀直接把科尔沁的人刷下去。”   一开始田蜜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科尔沁的人惹了康熙如此动怒?后来听青鱼说科尔沁草原上的人给佟家送了不少厚礼要结交自己。   “咱们家的老爷和几位爷虽然平时做事儿不靠谱。但是这件事上确实态度很坚决,第一次的时候没收礼,后来再上门儿没让人家进门啊。”   青鱼的口气是很轻松的,如果仔细的品一品,田蜜能从里面儿感觉出一点儿欣慰,想来青鱼也觉得这一群老少爷们儿们终于不闯祸了,多少算是干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事实上却是鄂伦岱这混蛋玩意儿看不上科尔沁的人。在他看来,皇帝是我们佟家的外甥,老子真正的表兄弟。结果因为你们家横插了一脚,礼法上变成了你们的外甥,你们的表兄弟。   当年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这事儿也就罢了,如今老太太已经没了,你们还想来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吗?   佟国维被这个侄儿的思路气的吐血,去年秋季的时候皇贵妃过生日,佟家的老少爷们儿高高兴兴的带着全家的女眷去祝寿。结果佟国维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屏风前面听女儿训斥。   当时的佟国维非常委屈,小崽子们打架把人家推打断这件事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办成了,我知道后皇上都已经知道了。   当时鄂伦岱一梗脖子,“奴才愤怒之下没想那么多。”   他天不怕地不怕,还是佟家的族长,没错,他爹死了,他作为嫡长子,就是家族的族长。   佟国维还记得当初自己站着,儿子侄子跪着,屏风后面的女儿和屏风前的侄子隔着屏风对着咆哮的事儿,也记得当时皇上对佟家的人来回扫视,总之让人不舒服就是了。   难不成真的像皇上说的那样,佟家的灵气全到女孩儿身上了?   佟国维只能把这几个侄儿和儿子扒了一下。鄂伦岱混,夸岱憨,科隆多如今看着还好,可能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看他的时候有一种刺猬看自己儿子不带刺的感觉。至于剩下的那几个,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庶子,鄂伦岱兄弟两好歹还混蛋一些,他们俩别说混蛋了,连法海都比不上。   佟国维从宫里哭孝回来觉得浑身难受,有一种家族后继无人的感觉。   儿子侄子不当用,他赶快把孙子们和侄孙们扒啦了一遍。远的不说,单看这几个孩子读书没灵气,练武又不舍得用力气。难不成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科尔沁的使者又找上门了。佟国维更不敢让他们进门了,鄂伦岱那混蛋是族长,族长不同意的事情,其他人也不能有反对意见。所以佟国维直接说自己不在家,连门都没让人家进。   因为鄂伦岱这一通混蛋操作,让康熙对这几个表兄弟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心里边儿觉得他们进吃了亏受了罪后还是不愿意长一个心眼儿,在他眼里就是纯臣。为了更好的庇护他们,也为了让科尔沁知道点儿颜色,康熙在葬礼上直接称呼佟国维为舅舅。   以前只是私下里面叫一叫,现在拿出来公开说,立即引起了朝野里面的议论。   连带的这些蒙古血统的后宫嫔妃和来哭丧的蒙古各部落福晋,看田蜜的时候,眼神就有点儿不一样。田蜜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这个时候她正在想办法让自己在整个葬礼过程中轻松一点儿。   田蜜起到表率作用,该哭的时候要哭,该拜的时候要带领着内外命妇朝拜。   每天光是磕头就磕的自己晕晕乎乎的,支撑了二十多天,田蜜整个人已经瘦了几斤,脸色特别不好看。   四阿哥就心疼田蜜,就算是心疼也没办法,田蜜被那么多人盯着,连跪下去的时候都不能偷懒。   所以在晚上母子两个私下相处的时候,田蜜就忍不住跟儿子说:“享了那么多福,总要有受罪的时候,而且我现在受的这一份罪是他们想受都受不了的。你要是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你看看宜妃她们愿不愿意替我带领命妇们给老祖宗哭灵。”   “就算是这样,您这一段时间瘦的也太多了,而且您这一段时间吃的又少……”   田蜜摸了摸他的小脸儿,“放心吧,额娘都已经熬了一半日子了,还剩下一半儿。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你想想看,额娘这几天既然要操心宫里面的事情,还要操心你们的事情,更要操心葬礼的事情。你要是好好的,额娘都不□□了。”   四阿哥从一件盛大的葬礼上或许对死亡有了那么一点畏惧。他忍不住拉着田蜜的手,“额娘,儿子盼着您长命百岁。”   并且在心里面悄悄的想,哪怕自己走在额娘前面,自己也要养一个孝顺的儿子,额娘长寿,百年之后也要让额娘享受到儿孙的供奉。   四阿哥想的比较多,如果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上。而额娘仍然是一个皇贵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额娘接出来在宫外奉养。如果太子登基的话,说不定皇阿玛已经驾崩了。四阿哥的心里面又特别难受,尽管皇阿玛比较偏心,尽管有的时候又很严厉。但是做皇帝的儿子和做皇帝的兄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四阿哥对于他的父亲仍然存着敬畏和依赖。   田蜜这几天太累了,和儿子说了几句话,在四阿哥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睡着了,身体仍然是坐着,但是头已经歪在了一边。   宫女们赶快上前扶着她,田蜜知道青鱼在身边,放心的依靠在青鱼身上,交代青鱼,“这几天多盯着点儿阿哥,别使他受了委屈,皇上身边儿……”   田蜜的话没说完,人已经睡着了,四阿哥看到这个样子之后退出来,心里面期盼着这场葬礼赶快过去吧。 第66章   经过了一个多月, 陵墓附近也安排好了,太皇太后的梓宫要移出宫中了。   出生在草原上,生活在白山黑水,最后却葬在了平原。这个在历史书上绝对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个女人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   她的威望还没散去, 她的孙子还在悲伤之中。但是田蜜却倒下, 太医看了之后说这是累的了。   这个葬礼从春天开始, 到了春天过去之后才结束, 眼看着天气就要热了起来,所以康熙决定带着全家人到园子里面去避暑。   这里面也有让田蜜好好调养一番的意思。今年因为太皇太后去世,为了安抚蒙古各部落,木兰塞外的秋狩还是要进行的。到时候田蜜也是必须要随同参加的, 再加上老太太已经不在了,田蜜要把内外所有的事情一把抓。   田蜜坐在马车上晕晕乎乎的来到园子里, 刚到了凝春堂, 陈公公就脸色凝重的来找她,“娘娘,今天出宫的时候,奴才从那些人群里面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田蜜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发觉, “难不成是你的老乡或者是你亲戚?”   他摇了摇头,“奴才年纪小的时候就进宫了,根本不记得自己家乡何处还有什么亲人。奴才说的是前不久去了一趟五台山,认识了几个人。”   田蜜听出来了,这是有反清复明的人摸进京城了,就赶快让人去把康熙请回来,如果那边太忙,就把这个消息慢慢的告诉康熙。   因为前段时间积累的事情太多,康熙这一段时间加班加点儿的处理积压的奏折, 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回来,而是让人把陈公公叫到了清溪书屋。   到了下午,陈公公回来之后告诉田蜜,他还要再去一趟五台山,把某个人要送回去。   田蜜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意义何在?但还是嘱咐陈公公路上小心一些。   偏偏这个时候四阿哥就在田蜜跟前,听到田蜜和陈公公这云里雾里的谈话,有些摸不到头脑。随后拉着田蜜询问,“额娘,陈公公要去哪里?”   “你皇阿玛让他去办点儿事儿,过几天就回来了。”   “办什么事儿要去五台山呀?”   “那边儿有一座清凉寺,里面的香特别好,你皇阿玛让他带回来一点儿。”   “皇阿玛也礼佛吗?”   “又不是为了礼佛才点香,点香是一种很风雅的事情。你比如说焚香弹琴,焚香作画,焚香驱虫……总之是一种很风雅的事情,好香值得从远处带过来。”   四阿哥当然知道这是借口,他的年纪不小了,虽然心里特别好奇,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他早就知道有些事该知道,有些事不该知道。   四阿哥只能转头看了看陈公公离开的方向,就感觉心里面儿跟抱了一个猫似的,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但是目前有一件事儿比探究这些秘密更重要,那就是田蜜病了,四阿哥要在一边侍奉。   四阿哥端着药,“额娘喝吧,这会儿已经不热了。”   田蜜不敢说自己久病成医绝对是久病成伤,因为久病,所以自己的味觉全部被破坏掉了。每天九大碗药喝下去就跟喝水一样,田蜜如今对这种苦味儿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端起药喝下去,随后安慰四阿哥,“看看,都已经喝完了。放心吧,过几天额娘的病就好了。”   四阿哥这才放心了下来,而且田蜜如今已经坐起身儿来了,比前几天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样子有了很明显的好转。   “您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您就能给儿子选一个媳妇儿了。”   难得四阿哥主动把这件事提起来,以前田蜜拿这件事儿开他的玩笑,他总是忍不住耳朵红脸也红。如今为了让田蜜高兴,自曝其短的把娶媳妇的话讲出来,为的还是让田蜜能哈哈大笑。   田蜜果然高兴,“要是你娶媳妇儿,我就是病的起不来了也要爬起来给你操持。”随后田蜜叹口气,因为太皇太后突然离世,原定好在过年之后就能结婚的大阿哥只能把婚期往后推了一年。   想讨康熙高兴的大阿哥本来还想把婚姻大事往后推几年呢,可是没想到康熙皇帝当时就说,“你又不是太子,没必要。”换句话说,你没这个资格别丑人多作怪了。就这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因为这件事儿四阿哥对他大哥没有什么好印象,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倒是挺会上杆子,他只说把自己的婚期往后推几年,他又没说不娶侧福晋。”   田蜜恍然大悟,在这个社会只要不把正房娘子娶进门儿就不算结婚。哪怕大阿哥有了很多个小老婆,养了一窝小孩子,照样不算已婚人士。   用四阿哥的话说:“其人心思深沉,不择手段,其罪当诛。”   在畅春园没住多久,京城变得热了起来,早上晚上的时候还有人在外边儿走动。到了中午园子里都没有了人烟。   康熙又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他打算出发找一个避暑胜地躲过这个夏天再说。   田蜜必定是他要带走的人,用康熙的话来说,表妹的身体在极冷极热的天气里不利于养病。   他瞄上的地方是避暑胜地之一的鸡公山。   鸡公山在河南府,而田蜜上辈子读大学的时候,曾在那片地方奋斗了四年。所以田蜜有一口很地道的方言,当初学方言的原因这仅仅是田蜜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出处。   毕竟上大学的时候,第一个晚上同宿舍的室友们自我介绍,都说我来自某某个地方。当是自卑至极的田蜜不敢跟人家说自己来自一个小乡镇上的福利院。   毕竟长到八岁,福利院关门了。上中二的时候,第二家福利院因为修高速路,也关闭了,十六岁的时候,田蜜又搬家了。十八岁上大学,在第四家福利院拿到了贫困证明,申请了助学贷款,因为城市化进程,听说最后收留自己的这家福利院又关闭了。   当时没概念,等到人家问田蜜“你是哪里人啊?”   田蜜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哪里人都不是。于是田蜜在别人拼命考普通话证的时候,努力学当地的方言,曾经在学校食堂打工的她,和那些洗碗择菜的阿姨打成一片。   她的方言是经过食堂所有阿姨们承认的。至今为止她都能自豪的说,我来自某个地方,还能秀一段当地的方言上人相信。哪怕是假的,她也乐此不疲。   来到鸡公山,田蜜跟着宫女一块在山中乱转,这里确实是一处避暑圣地,山中清凉,田蜜在这里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一改平是气喘吁吁的模样,带着宫女们在山中爬山涉水。   不管什么景致,看到有好玩的可以玩儿的都会随时停下,短短的几天,就把皮肤晒得粗糙了一些。田蜜发现之后,只能用物理办法来抵御阳光。   那就是给自己弄了一顶草帽,当天被康熙笑话了一通,“满身绫罗一只草帽,敢问夫人是贵是贫?”   “不是贵人也不是嫔,是皇贵妃。”田蜜顶着草帽,对着铜镜看了看,“我准备下午带着她们去北边儿山腰的溪水里钓鱼,看来还要准备一身破旧衣服才行。”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要真的是山间村妇,那是挽裤腿儿不穿鞋在溪水里面来回走。表妹穿上旧衣服也不像农妇,气质已经养成,深入骨髓之中,养尊处优惯了的,不可能与农妇打成一片。   考虑到一整座山上下戒严,也没有那种不长眼的冲撞了表妹,她想玩儿就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到这里,忍不住悄悄嘱咐田蜜,“你要是钓了鱼,让人给你熬一锅鱼汤,喝了再回来。”   田蜜忍不住眼睛睁大了,因为这一段时间在守孝,吃不了什么荤腥,再加上她的身体本来不好,佟国纲去世的时候,田蜜就开始吃素,还没结束就遇见了太皇太后的丧事,两年没吃过荤腥了,田蜜确实看见肉眼中冒烟。晚上都在做梦去路边摊上吃肉串,哪怕是特别特别想吃,田蜜也知道有时候不能因为一口吃的就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   而今天表哥说这样的话,让田蜜真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看田蜜这个表现,康熙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就把田蜜搂到怀里。“山上本来就是人烟稀少,虽然咱们带过来的兵丁够多,但是未必能巡逻到你那里。你这身子骨要是再不补补,往后就难好起来了,等一会儿朕告诉黄海,让他叮嘱巡逻到你那里错开时间。不会有人逮着你的,记得吃完之后让太监把骨头给处理了。假如被发现了,你只管把偷吃的事儿推到太监身上,以后有朕呢,朕把事儿给你抹平了,放大胆尽管吃。”   田蜜十动然拒,“算了,这种事儿我干不出来,再说了,我这本事未必能抓到鱼。你还是别让他们留一个口子在山上,要不然会有人摸上来的怎么办?圣驾安危最要紧。”   康熙想了想,确实是不能拿安全开玩笑,“那就让夸岱去巡逻,你要是逮住鱼,他说不定还能帮你把鱼鳞扒掉呢?你要是逮不住,他绝对能下河替你捞,别怕去吧。”   田蜜还是要了摇头,别为了自己这一时口腹之欲,将来留下一个污点。要是两个人撕破脸的时候,这就是罪行。田蜜相信自己将来不会和他撕破脸,但是像这种明显的东西千万不能留下。   谨慎一点儿好,谨慎一点儿不容易阴沟翻船。   康熙不知道田蜜得心里打算,他只是觉得表妹担心不够虔诚惹得祖宗生气。“放心,朕让你去吃,老祖宗也不会怪罪你的。比起那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你的身子骨要紧。记得多喝点儿鱼汤,鱼汤最滋补。”   到底是抵不住人家的好意,田蜜出来的时候,随行的宫女包袱里面儿就背了一个小铁锅,还有几小包的佐料。田蜜在路上还在想:到时候随便在山上捡点儿柴,用几块石头把锅架起来就能煮一锅鱼汤了。   但问题随之而来,这些宫女里面儿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特别差。爬山的时候崴脚的事儿经常发生,田蜜很多时候是带着她们玩儿,像这种时候能指望得上她们吗?   到了小溪边,水哗啦啦的流着,田蜜被人扶的坐在溪水最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把鱼竿放了下去,这些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拿鱼竿儿,好巧不巧,因为水流太快,没有拿稳鱼竿儿,一下子掉在水里,田蜜站在石头上跳脚。那些宫女只好在路边儿找树枝,但是水流湍急,早将鱼竿冲走了。   这下子别说吃鱼汤了,连鱼都不一定能捞的上来。出师未捷,田蜜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没见过这么背的。   跟着来的那些太监都会点拳脚功夫,看到这一群女人笨拙的表现,只好派出一个人回去拿鱼竿儿,剩下的人转到山林里面砍一些树枝做一个简易的鱼杆儿先让田蜜用着。还派人沿着溪水找一找,那么长的鱼杆儿,说不定会卡在什么地方,找到了就捡回来。   跟来了这些宫女也散开到其他地方先摘一些野菜回来,田蜜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他们做的简易鱼竿儿。   不知道什么的树枝挑着一条破布,破布的尽头有Y形的小树枝当钩,太监把东西递给田蜜,“娘娘先用着,奴才们再去找合适的。”   在这些太监们看来,先哄着娘娘钓一会儿鱼,别管钓得上来钓不上来,别让她在那里无聊坐着就行。   田蜜就和青鱼一块儿坐在石头上,两个人面对着西方,田蜜手中举着这个简易鱼竿儿问青鱼,“你知道为什么天下所有的水从东边儿流到西边儿去吗?”   “您知道?”   田蜜飚出方言,“那是因为西边儿高,东边儿低,老话不是说嘛,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青鱼表情是一言难尽,她以为田蜜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她特别想从田蜜里的嘴里听到一些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又不能吐槽,毕竟这是主子,只好闭上嘴坐在一边。   田蜜就不说话了,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钓鱼,钓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钩子上没有鱼食。她就推着青鱼,“把咱们鱼食拿来,刚才白等了那么长时间。”   青鱼就往一边去,因为石头和石头之间的缝隙特别大,免不了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结果一不小心滑落在水里。田蜜看了之后扔掉水中的鱼杆儿,刚快趴在石头上拉她。   溪水不深,也就是到了青鱼的膝盖处,她已经站起来了,但是田蜜却嘴里不停的叫着,青鱼知道娘娘没事找事给自己加戏懒得说话,夏天站在水中被凉凉的水冲过去之后还特别凉爽,她就站在那里,被田蜜拉着手,看田蜜一番唱念做打。   田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女娃,别哭了,就这一点水淹不死人。”   田蜜听了之后扭头回去看,发现有两个男人正在几百米外的水边儿喝水。只能用方言问:“恁是打哪来嘞?”   然后两方用方言一来一去的问话,田蜜能听到对方用的是两广的方言,有些词自己根本听不明白,对方又说出官话,田蜜这个时候只能装作自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妞,表示自己根本听不懂南方官话。   为了安全,田蜜和青鱼两个人赶快从溪水边出来往山上退。   随后又有一个人找了过来,这次来的是一个女人,和这两个男人是一伙的,说着本地的语言。人家移过来就打听田蜜的身份,“我咋没见过恁?恁也是搁这一片住?”   田蜜就说自己和妹妹两个人是来这里做饭的。今天下山就是来采一点野菜,贵人想吃,自己是山那边儿的一个村子里边儿的,姓田名大姐。   哪怕是方言,也有十里不同音的,田蜜学的足够地道,说的也非常流利。对面相信了,那两个男的没动,女人从对面过来,非要找田蜜套近乎,问她在贵人那里做什么。   田蜜发挥自己上辈子做销售时候的厚脸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贵人说俺看着不邋遢,让俺去帮忙,俺就是帮着找这里能吃的野菜,听说贵人都吃菜,也不知为啥,胖鸡大鸭子吃着不好吃吗?”   对面的这个女人脸上带着笑,口气却轻蔑的起来,“那是因为鞑子皇帝家里死了人,要守孝。”   青鱼浑身颤抖了起来,这么称呼皇上,绝对是乱臣贼子。田蜜挡在她身前,口气都不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这啊,怪不类。”   这个女人就笑着问:“田大姐,贵人还要人吗?你看俺去中不中?俺要是能跟你一齐,俺给你三十……不,三两银子。”   田蜜一副财迷的样儿,“那中,咱一块si gen着去,你就跟着俺吧。”   青鱼疯狂的拉着她,主子这是疯了!   田蜜这种财迷只认钱不认人,低声嘱咐青鱼,“别说话。”   对着走过来的这个女人把手伸出来了,“先给钱。”   这个女人就说:“先带路,你还怕我不给你啊。”   “咱两又某见过,俺就怕你不给啊。”   青鱼拼命的拉她衣服,田蜜死要钱,这个女人一副懊恼的样子,“看你吓叻,俺还能不给你钱?把那两个也带上。”   这下田蜜也不要钱了,“不中,俺也是知道这里头的道道类,恁这不中。”   说完就走,拉着青鱼就急着上山,青鱼让她走前面,自己挡在田蜜的身后。这个女人追上来,“田大姐,有话好说,咱再商量商量。”   田蜜心里想着刚才的太监和宫女怎么还不出来,拼尽全身力气使劲儿和这个女人拉开距离,突然听见头上一声破空之声,一支箭擦着她的头顶飞下来,一箭射中后面的这个女人。紧接着追她们的女人被一箭射中心窝,在青鱼背后惨叫一声,青鱼飞快的扑到田蜜身上。   树林中同时飞出几支箭,精准的射中了溪水另一边的两个男人,三个人倒下以后,树林中出现不少侍卫。   刚才消失不见的太监宫女纷纷围了上来,扶着田蜜避到一边,因为女人根本跑不快,再加上田蜜的身体不好,走几步就容易气喘吁吁,所以田蜜就坐在路边等他们。   一小队侍卫已经把三个人捆了起来,其他人正在组织搜山,夸岱来到田蜜坐着的路边,颇有些后怕,“娘娘快回去吧,在外边不安全,以后别出来了,想玩儿什么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奴才给您送过去。”   说完之后根本不等到田蜜回答,就让宫女扶着她赶快走,田蜜心里边儿觉得还好,但是这些宫女太监吓坏了,他们这个时候扶着田蜜的手都是在发抖。   没走几步,御前太监和侍卫一起来了,太监抬着轿子,见面儿请了安,不由分说的就架着田蜜放到轿子里抬着就往山上奔去。   康熙这会儿的脸色不够好看,田蜜回来的时候,他刚把领侍卫内大臣黄海骂了一通,如今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   田蜜到了他跟前,康熙站起来先是对着田蜜的脸色左右看了看,“没惊着吧,朕听说你和那些刁民说上话了?”   “哄了他们几句,我就说我是附近村子里的,在山上做工,他们就信了。”   康熙哼了一声,“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假如他们要是附近的人,岂不是在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假的了。”   田蜜不相信,她坚信自己的方言说的已经够好的了,康熙看田蜜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意识到自己胆大包天,“你不知道吧,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庄子,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烟。”   田蜜听了之后顿时惊讶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这是圣驾驻陛之处,早在先帝的时候,附近的村子都已经迁到别处去了,而且这个是地方大山比较多,当地的人往来不方便,本来就人员稀少,所以迁丁的时候方便很多。”   说到这里康熙在田蜜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的这些小聪明也顶多是在后宫和这些妃子们玩玩儿心眼儿。以后千万不要在这些穷凶极恶之人跟前玩这样的小聪明。要是让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让我和胤禛怎么办?你说是救你还是不救你?”   田蜜被他说的有几分羞愧,“没下次了。”   “听你的意思,下次还想碰上这事儿?这种事儿碰上一次就够了,要是多来几次,这江山就不稳固了。”   说完之后他有几分后怕,“本来想着山上清清静静的也没什么人,让你随便跑跑,爬爬山看看山水对你身体也好,没想到能遇上这种事,往后还是别往外边儿跑了,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转转算了。”   说到这里又觉得田蜜的运气确实不够好,本来今天下午出去能打打牙祭呢,反倒是丢了鱼竿和鱼食,又经历了一番惊魂之事。   “你啊!该你没口福。让他们用山菌给你做点素菜吧,晚上多吃点。”   田蜜看他赶自己走,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也就顺势告退。   田蜜离开没多久,康熙就想着弄点肉汤让表妹喝下去,那些御厨们有的是本事将肉汤做的清亮不见油星。   孝顺也不在吃不吃肉这方面,本来就身体弱,还长久的不吃肉,又不是吃不起,为了所谓的孝顺,把身体熬垮了才是愚蠢。   康熙甚至觉得,表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失去伴侣不说,全家上下也没了操心的人,将来不至于喝西北风,肯定是个吃了今年的没明年的。   而且太皇太后也不会在意的,所以在康熙的眼中,自己茹素是因为要给天下做表率,而且自己的身体也好。   表妹却不行,她身体不好,再不吃点好的补一补就亏大发了。   晚上在吃饭之前,青鱼捧着一碗菌汤过来,田蜜没吃出什么味儿,觉得这味道真的很鲜,棒极了。毕竟一只碗才有拳头大,田蜜喝了又要求再添一碗。   康熙看了心里高兴,晚上也喝了两碗,两个人在林间别墅散步的时候,因为高兴天南地北的话题都说,很有默契的避开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田蜜就说起了简王府送来的一套玻璃酒杯,“这种东西在书上都能找到,名字诸如瓘玉,璆琳,琉璃……我问了问,虽然京城内没有工匠能生产出来,南方有人会做,而且把炉子改了改,做出来的品质更好了。所以一旦在市面上流通,以前简王府进上的那种,估计就会让很多人砸手里。”   康熙听了忍不住问,“你就相信你的琉璃卖的比人家好?”   “你是没有亲眼看见,我找人做的不仅品质好,而且价格低。”   康熙不相信,“别说大话,把东西拿出来让朕看看,而且你如今有主意了,肯定是个想谋财,说吧,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去南洋卖琉璃。”   “不止是南洋,北边和欧罗巴你也不想放过是不是?”   “还是您了解我,毕竟您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儿还是您说了算,我的意思……”   “你看着办吧,”康熙对田蜜敛财的能力是十分佩服的,如今皇室不用从国库挪银子,让他心里更得意,这种情况特别少见,以往朝代供养皇室是国库的事儿。甚至因为皇室成员太多,到了一种养不起的程度,目前他有十个儿子,数个女儿,不少的妃子,一两银子都没用国库的,足以证明表妹的本事了。   “你放开手去做,回头有事了来找朕。”   要的就是这句话。   田蜜主动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绕着别墅散步。   宜妃和贵妃跟着过来了,她们都是带着儿子来的,这里凉爽,两个小阿哥不会热的难受,所以最近几天吃的好喝的好。阿哥们心里愉快了就不闹人,宜妃和贵妃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低位的嫔妃没有来,她们就觉得能和皇上好好的相处,没想到皇上在这里这么忙。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每天忙进忙出,不忙的时候还要佟氏那个贱人两个人卿卿我我。   这俩人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关起门来用心的照顾自己的儿子。宜妃心里忍不住冷笑,男人压根儿靠不住,最后还是要靠儿子。   而田蜜和康熙一块儿散步也并非轻松。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今天那伙人身上了。虽然两个人避免谈论这些,但是康熙却对另外一个话题很有兴趣。   “怎么听说你对外自称田大姐?难道不应该是佟大姐吗?”康熙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调笑,田蜜立即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如果自己应对不好有可能会露馅儿。   果然听见康熙在那里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大姐这个名儿不好听,对了,表妹,你还记得自己的闺名吗?”   闺名?   田蜜还真的不知道,用那些陌生人的话来说田蜜是皇贵妃娘娘,用娘家人的话来说,田蜜是娘娘。用奴才们的话来说田蜜是主子,用康熙的话题说田蜜是表妹。就算康熙生气了,火冒三丈拍案而起,称呼也就是佟氏。   佟姐姐以前叫什么名字?在交接的时候,有限的时间用来说最重要的话题,这个话题当初对方没说自己也没听,田蜜在此时此刻可疑的沉默了,但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是一个西贝货,只好赶快找理由敷衍过去。   “这么多年了,也没人叫过我的闺名,我也不记得了。想当初在景仁宫的时候,姑姑都是叫我小乖乖。”   田蜜能找到的记忆都是康妃高高在上的叫着小乖乖,再不行就是宫里其他人说佟家的大丫头。   小乖乖和大丫头明显不是闺名,所以田蜜也不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把这些找出来。   田蜜这个时候十分紧张,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了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呢?如果出现忘记自己的名字,那么其他事儿也应该不会被记得。   田蜜甚至在想着被发现之后,自己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甚至在这个时候,她强装笑容倒打一耙,“人家都说嫁人之后小字是丈夫取的,定是你没有给我取。”   “别在这里含血喷人,你没嫁给朕的时候,朕都给你取了,你当时还说这个名字太大,怕自己福气小压不住。你难道都忘了吗?”   田蜜:“……”还真有?   她就在这个时候方寸大乱,但是表面上却装作一副非常苦涩的样子,“表哥,以前的事儿咱们就不提了,你再重新给我取一个。”   在田蜜的想象力以前,恐怕没有一个好的经历,毕竟内定的媳妇变成了妾,先不说康熙怎么想,当时的佟姐姐心里面儿肯定非常委屈。   田蜜想的没错,当初两个人还吵过一架,当时的佟氏难得雄起了一次,又哭又闹把人赶出去了。   但是康熙这个时候已经发现了田蜜忘了。   他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今天故意把以前的事儿提出来,也有一种男人的虚荣:你看,朕说将来必定补偿你,朕实现了。如今只有你配和朕站在一起。   可是人还在,却忘了以前两个人许下的承诺,就好比,他终于不是那个穷小子了,一身锦衣回乡,前呼后拥好不气派。但是那个愿意看自己成人上人的姑娘不在乎了。   这里面的酸涩实在难以下咽。   他自己认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少年,可表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了。   其中的种种,让他觉得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年的真心,收获的并非不是真心,而是没有那种收获的快乐。   他就生气了,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忍不住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别说田蜜了,连其他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两个人还搂搂抱抱的一块儿散步,怎么一转眼皇上就变了脸。   田蜜除了感慨伴君如伴虎,康熙的脸六月的天,心里面还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掉马,有没有露馅儿,有没有被看穿?!   田蜜回去之后,她身边的宫女吓得胆战心惊,这群宫女们所有的宫斗技能仅限于给皇上做一个荷包,熬一碗莲子粥的水平。   做一个荷包对田蜜来说难度特别大,熬一碗莲子粥还是可以的。他们把莲子洗净,把米洗干净,把冰糖和桂圆干一块拿来。还有一个红泥小火炉加上一个小锅。   青鱼赶快跑过来扶着田蜜坐到小火炉旁边,“咱们先把米放进去。”   就有人十分殷勤的把一小碟洗干净的米递给了田蜜,只要田蜜把这碟子米倒进锅里,往后的事儿就不用操心了,这就是田蜜亲自做出来的莲子粥。   田蜜线里面七上八下。觉得为了自己的小命自己也应该拼搏一把,虽然自己看不上这样的行为,但是目前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田蜜只能把这些食材全部倒进锅里。   左思右想,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而康熙回去委屈,心里边儿忍不住感慨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而且人家到如今居然连赔罪都不愿意来,他等了一会儿,发现那边儿还没表示,忍不住对着桌子踹了一脚。   虽然生气,但是今天该干的事儿还是要干的。他气呼呼的把今天的折子打开,咬牙切齿的批改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就有青鱼端着一小盅莲子汤过来。守在门口的李德全看了之后,忍不住了一句:“你们怎么动作这么慢?”   青鱼心想这根本就不慢,回去就开始熬,熬到现在刚刚好。“李公公,您老人家体谅,再急也要让把饭煮熟了不是。夹生端过来,皇上那里更生气。”   李德全心想这群也真够笨的,不管是御膳房做的谁的东西,只管端一份过来不就行了吗?“等着啊,皇上还在气头上呢。咱家替你去问问,要是皇上不愿意见你,你可别怨咱家。”   青鱼两只手端着托盘儿,实在是没办法往他袖子里塞银子,“您放心,回头必有厚报。”   李德全儿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厚报,只要别再闹起来就行了,做人奴才特别难,特别是这种时候都不知道两个主子因为什么吵架了,奴才们一头雾水,黑锅都不知道是怎么背的。   “皇上,皇贵妃娘娘让人送了一碗莲子粥过来,您看?”   康熙觉得不能轻饶了她,要是把他派来的人赶走,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宫里看不懂人眼色的东西多的是,回头要是因为两个人拌嘴有了给她委屈受了又划不来。   这么轻易的饶了对方,又觉得自己气不过。   “粥留下,人赶走。一碗粥就想把旧账翻过去,美得她!告诉她,别说一碗粥了,一盆都不行!”   声音很大,李德全心想,根本不用自己转述,青鱼只要不是聋子就能听得见。   果然,青鱼着急回去想办法,把粥给了李德全,拜了拜,麻溜的回去了。   康熙一口喝点了莲子粥,打了一个饱嗝,唯一的感觉就是有点甜。 第67章   田蜜这个时候特别后悔, 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拳。恨不得对着月亮反问自己几句,为什么当年不愿意多看几部宫斗剧?   要是当年看的多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多少也能想出一点儿办法。田蜜后来发现自己想不出办法,就发动自己身边所有的力量, 可是自己身边除了那个冷静一点儿的陈公公暂时不在, 其他人都在这里着急。   田蜜心想别的娘娘身边好歹也有几个狗头军师, 为什么自己身边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自己穿越的意义在哪里?   田蜜晚上睡不着了, 把青鱼叫起来聊天。   “你说当初你们几个不也是道理一套一套的,主意一个一个的,怎么到现在都跟锯嘴的葫芦一样,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   青鱼也觉得有些冤枉, “娘娘,不是我们没主意了, 而是我们的主意在这里不好使。”   这样也比自己没主意强, 田蜜就赶快问:“你们的主意是什么?”   青鱼确实眼界不高,她觉得男女之间没什么事情是滚床单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滚两次。   而且振振有词的举了很多例子, 比如说长相拔尖的卫贵人,整天端的高高在上的前德妃,一直以热情爽朗示人的宜妃,还有自认为温婉贤淑,为人善良的贵妃……田蜜马上让她闭嘴。如果让她再接着举例子,有可能会把宫里所有妃子举一遍。   “你可省点儿吧,别再说了。”田蜜觉得这些例子不太好,这个主意也不太中用。   她强行挽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靠皮相和人相处的吗?我明明靠的是才华。”   青鱼想说你们俩相处的可能有点儿不太正常, 谁家夫妻是你们这样的,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中,田蜜觉得自己脑袋抽了才让青鱼帮自己想主意。“这个事儿咱们先放在一边不谈,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说当初皇上给我取的小字是什么?”   问其他问题青鱼未必能立即回答出来,但是问这个问题青鱼确实知道的。一直以来,青鱼就是佟贵妃的心腹,换句其他的话来说,田蜜能记得的事情,青鱼记得。田蜜记不得的事情,青鱼还记得。   青鱼左右看了看,发现寝宫里没人才小声的跟田蜜说:“子清。”   “什么?”   “子清,子,就是儿子的子,也是一种尊称,论语里面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就是这个子。清,清朗,清明,清……大清。”   青鱼觉得自己还是因为读书太少,不能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在青鱼看来,这个小字已经是特别厉害了。“这意思就是说在皇上心里,您和江山是一样重要的。”   田蜜听完之后当然不相信,江山是唯一的,女人是无数的,两者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   但是田蜜知道了这个小字,就躺在被窝里想着明天用什么办法和康熙和好。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这鸡公山的夜里气温有点儿凉,田蜜把薄被子裹在身上慢慢的睡着了。青鱼看她睡得无忧无虑忍不住发愁,青鱼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宫里来伺候田蜜,到目前也算是在宫里面儿能总结生存智慧的“老”人可。   不提以前单说如今,这些娘娘中那些上了年纪的都是早些年跟着皇上的。可是现在再回头看看还有几个得到宠爱?   娘娘往后年纪越来越大,将来的事情真的不好说。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这是多少深宫女眷血淋淋的例子,青鱼也为田蜜担心。   可就算是担心,有的时候人力也有达不到的地方,青鱼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的也睡着了。   今天晚上夜色非常好,星光璀璨,虽然没有月亮,但是群星的光芒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古往今来有一种说法,把妾称作小星。如今宫里边儿没有皇后,很多娘娘但是按照礼法来说都是妾。好比今天的夜色,没有月亮满天星光。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把所有事情处理完的康熙从书房里出来之后抬头就看见天上群星璀璨,让跟着的人把灯笼灭掉,自己找了一块儿石头,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天空。天空里面的星座他都认识,夏日晚上抬头往上看,脑子里面能想出很多诗,比如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首宫怨诗。   在往深里面想,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看星星岂不是说明自己已也有怨气?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最不可能有怨气的那个人,但是也有了怨气。   李德全悄悄地走上来问道:“皇上,如果想要赏景,不如请了贵妃或者宜妃娘娘来陪。”   “狗奴才,半夜三更黑咕隆咚的有什么景可赏?”   李德全觉得冤枉,明明是您坐在这里赏景的,他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康熙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自己没错,凭什么自己在这里生气?另外一个没心没肺的不知道这一会儿正在干什么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的饶了田蜜,于是站起来带着人往田蜜的寝宫去了。   去了之后发现田蜜睡得美滋滋的,连呼吸都匀称了不少,在灯下看人,她的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康熙这个时候又恼又叹,恼的是自己这边火冒三丈了,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儿,自己颇有一点儿丑人多作怪的意思。叹的是,当年不论谁对谁错,凡此种种皆以过去,表妹早就放下了,也只有自己仍然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开。   在灯下看看表妹如今年纪不小了,已经有一两根白头发了,而且皮肤也没有当初那么紧致,略微有些松弛。那张小脸儿再也不是当初吹弹可破的模样,每一天出门儿就要用不少脂粉去装饰。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去纠结当年的事情真的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儿女就要成人,还想着风花雪月就有点老不羞。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想明白了,回味当初不如珍惜当下。   挥挥手让宫女出去,自己脱了外边儿的衣服躺到床上,把被子拉过来一半儿。   山中晚上外边儿还是有一点儿凉,田蜜感觉到热气儿突然消散,半梦半醒中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拉。   随后自己就被人抱在怀里,田蜜动了几下,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呼呼大睡。   等到第二天屋子外边蝉鸣鸟叫,清晨已经到来,在这种自然之声中田蜜睁开眼睛。   康熙躺在床边儿,手中拿着一本书,察觉到田蜜有了动静之后毫无感情的问了一句,“醒了呀?”   田蜜赶快背对着他用被子在脸上擦了擦,把脸上的油光给擦掉,又赶快用手把头发弄了一下,“表哥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半夜。”   “哦,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呀?”   “可不是嘛,饿了半天了,就等着你去做莲子粥呢!”   田蜜起初很迷茫,随后突然想到昨天不是让青鱼送了一碗莲子粥替自己挽回一点儿印象。果然是莲子粥有了效果,别管什么办法只要好用就行,田蜜在心里想着往后再也不鄙视青鱼了。   康熙想要喝粥这个容易呀,田蜜已经把昨天的顺序记下来了,只要按照昨天的顺序把东西放进锅里煮一煮就可以了。硬菜咱们做不了,熬一碗粥有什么不会的?   田蜜赶快坐起来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都已经亮了,表哥等一会儿,马上就能把粥煮好。”   她风风火火的起来梳洗打扮了之后,吆喝着让宫女赶快把材料送过来。   康熙看着她的背影,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儿,觉得自己昨天根本就不应该生气,跟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生什么气啊?   不过说起来这么多年表妹变化真大,以前是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边儿放,一件小事儿在她心里面儿放大之后就成了九曲十八转的大事儿。如今是很多小事儿记不到心里,很多大事儿也忘得光光的。   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等到该吃饭的时候,康熙面前又放了一碗莲子粥,田蜜一边给自己盛粥一边儿忍不住向他说一点儿养生方面儿的心得,“夏天吃热的对身体好。”   其实康熙私底下对昨天的争执还是有一些介意的,他端着碗,喝粥的时候猛的问了一句,“当初我给你取的小字是什么?”   田蜜心想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亏我昨天特意问了有准备。   “子清。”   康熙满意了,似感叹似承诺,“你我之间说过的任何话朕都记得。”   田蜜心里面儿不信,康熙看她不说话,就知道她不相信。   “告诉你朕的记性好着呢,家里面的事儿记得清清楚楚,外边儿朝堂上的事情记得也清楚,就比如说某些人贪污过多少银子,被别人弹劾过多少次,以前在什么地方做过事儿被别人抓住了小尾巴告到了朕的跟前,他们祖上是干什么的,他们是哪一年的进士哪一年升迁。要是记得不清楚外边儿那群奴才肯定想办法糊朕,所以朕的记性是久经考验,你别想抵赖。”   田蜜心想难不成记性好是皇帝的标配?如果记性太好了,是不是就变成了小心眼,毕竟某些人所有的黑历史他都记着。   随后夹了一块子菜放在他跟前的碟子里,脸上微微笑,心里面儿却说:多吃点儿吧,多吃点儿好的补补你的脑子。   田蜜也想过,为什么他都不能昏庸一点儿。做个昏君不好吗,多快乐呀!   但是考虑到作为人必须有点儿追求,作为皇帝也应该有点儿追求。而且康熙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登基为帝,作为他的引导者,他的祖母太皇太后一直教导他要成一个明君。他心里面也憋着一口气,要让人家看看他们爱新觉罗家也是能出圣明帝王的。   所以到如今为止,康熙仍然是智商在线,为人虽然霸道了一点儿,官场虽然腐败了一点儿,但是跟早些年八旗老爷们圈地比起来,在他看来腐败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下面这些做官的在拍皇帝马屁的时候,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夏天刚刚过去一半,秋天还没到来,距离康熙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康熙的生日在现在说来是万寿节。河南官员为了让他高兴,在治所开封的北宋宫殿旧址上建了龙亭。这是以后河南山东几地官员不能奔赴京城祝寿的时候来此地面对着空的龙椅下跪祝寿的地方。   并且一连送了很多个折子,请他巡幸开封。   为了请到他,给御前大部分人那里都送了礼。   夸岱弄到了一些小木耳兴冲冲的来送给田蜜,他不知道田蜜和康熙刚吵完架和好。夸岱就傻兮兮的跑进来,看到田蜜和康熙正在吃饭,十分不见外的嚷嚷着自己也没吃。   “奴才跑了一早上了,如今肚子里面正饿呢,不知道奴才有没有恩典陪着用膳。”   虽然是问,人家眼巴巴的盯着盘子里的饭菜,那样子就好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饭了。   康熙只好让他坐下,夸岱也不挑拣,风卷残云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半。   康熙本来还想和表妹多说几句话,看到夸岱这么不解风情,顿时后悔让他留下来。“吃饱了赶快走吧,别整天没事儿到处闲逛。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以后打算了。”   年轻的时候做个御前侍卫还可以,等到30岁出头了,新一茬的小伙子就补上来了,家里人口增加,或者是老一辈儿的退了下来。为了家族前程,也为了养活全家老小,这一些老侍卫们不得不想办法出任武职。   康熙问夸岱有什么打算,就是因为佟家现在就在一个十字路口,老一辈的战死,虽有衰荣,但是对活人的帮助不大。小一辈不得不给自己找出路,在康熙看来,夸岱确实照顾妹妹,为了让皇贵妃吃一口顺口的,能慢山遍野的找吃的,但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也不是什么正途。   康熙还担心一件事,就是将来太子对佟家不照顾,他管不到自己死后的事情,所以只能让母亲和表妹的娘家早点立起来。   “你是想进衙门还是想去大营?”   田蜜对这些不太懂,带了一点儿紧张的看着夸岱。夸岱摸了摸脑袋,“奴才笨,脑子转不过人家,想去营中拼一把力气。无论是火器营锐健营还是绿营,去哪里都行。但是奴才的叔叔想让奴才做个銮仪使。 ”   銮仪使正二品,过几年运作一把成为一品銮仪卫大臣,负责皇帝出行,简在帝心差事体面,因为负责出行,又天天在皇帝跟前晃悠,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别人走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但是夸岱走起来很轻松,毕竟他是皇帝的表兄弟,和皇上感情好。除了和皇上瞪眼,论混蛋之处比不上他哥,论排挤同僚比不上别人。无论是宗室还是下五旗,他人缘都好。   但是夸岱不愿意,他想去大营,哪怕做个千总管着一千大头兵也比做一品銮仪卫大臣强。   康熙自然知道他二舅兼老丈人是怎么打算的,做长辈的不想小辈太辛苦,明明有一条大道就在眼前,自然尽力把他往大路上引,如果让夸岱走羊肠小道,他觉得对不起他死去的大哥。   康熙有自己的想法,恩荫比不上军功,实打实的战绩比帝王恩宠能让这个家族更长久。   为什么佟国纲贵为国舅还要身先士卒,为什么明知是死还要往前冲?家族比生死重要。佟国纲的死让康熙想起前正白旗副都统色格印,这狗奴才在乌兰布通吓得手脚发软,从马上掉下来死活不敢上马应战。他的家奴都比他有胆色,扶着他上马,劝他:“好歹是个二品大臣,这事传出去怎么见人?”结果这烂人被扶上马又自己下来,惹得手下兵丁心中耻笑。   康熙不想让佟家以后得子孙都变成这样的软脚虾,这让体内有一半佟家血液的康熙觉得耻辱。他额娘的娘家人,应该是像他的舅舅佟国纲那样,身先士卒视死如归。   “既然想去营中,按道理来说,应该让你去火炮营这些地方,可是难得你有一番志向,去绿营怎么样?佟家的人还没怕过谁,不用跟他们讲官场规矩,你只要如现在一般尽忠王事,将来朕不会负你。”   夸岱听了之后立即跪倒在地领了旨意,随后他就成了江南一个绿营的千总,千总也就是正六品官员。   佟国维知道了大为恼怒,把夸岱骂了一通,随后请人暂时别交接侍卫之职,赶快来求康熙。   康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避而不见。佟国维左等右等,得知皇上不愿意见自己。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转身去求见田蜜。   田蜜隔着一扇屏风请佟国维坐下。   “当时他在这里,和皇上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我也听见了。既然他有这样的志向,不如放他出去拼一拼,说不定将来咱们家又能出一位大将。”   “娘娘糊涂呀!”佟国维气的拍椅子扶手,“他要是想成为一个大将,从咱们八旗里面儿往上升迁,有咱们家在后边儿推着他,还怕他走不远吗?去绿营儿有什么出息?您见过绿营出大将吗?”   佟国维觉得和娘娘说这些真的没用,女人有厉害的,不是说有人都头发长见识短,可是论起感情用事,她们是男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的。这次夸岱那小东西嚷嚷几句掉几滴眼泪,她脑袋晕了没有在御前阻止。   佟家到如今有二十多个都统,在八旗里面儿说得上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家族势力庞大,实力强劲,才有了孝康章皇后进宫。   如今夸岱本可以踩着前人搭好的□□接着往上爬,可是这大好计划全被打乱了。娘娘又不知道绿营是个什么情况,绿营如今没什么战斗力,向来是被八旗权贵看不起。皇上有心整治,所以才把夸岱这小混蛋派了过去。   佟国维跑到这里还是想让田蜜吹吹枕头风,让皇上收回成命。但是看如今田蜜并不理解,也不想在这里久留。   “娘娘歇着吧,昨天被刺客惊扰了,今天就好好的休息一番养养神。”   看着他想走,田蜜赶快叫住了他,“阿玛,等一下。”   佟国维站起来后又坐了回去,“娘娘有什么吩咐?”   田蜜想了想,“阿玛,皇上想去哪里有皇上自己考量,别做多余的事儿。”   田蜜已经听说了,为了让皇上在河南府多停留一阵子,本地官员给各处送礼,佟家也是他们重点攻略的对象。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田蜜不希望娘家最后因为这种原因而成为地方官员打通关系的通道。   佟国维又不是老糊涂,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各种势力中游走。   而且对于目前的佟国维来说,他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是给哥哥报仇,第二就是把儿子和侄子拉扯上正道。   想到这里他也不急着走了,看了看周围也只有青鱼一个人在。佟国维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有些话奴才这个时候跟娘娘说一说,这些都是奴才的肺腑之言。”   看他有话要说,田蜜也只好让青鱼给自己搬了个绣墩儿,两个人隔着屏风聊一聊。   佟国维就说:“为什么到今天索额图位高权重?咱们家就不能轻易的把他扳倒?”   田蜜忍不住问:“不是因为有太子吗?”   佟国维在屏风那边摇了摇头,“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鳌拜横行的时候,皇上以练习布库之名率领侍卫将鳌拜擒拿下来,当时出力最多的就是索额图。他因为有此功劳,再加上有太子在,皇上就不会动他。”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眼露凶光,“如果皇上不动他,那么你伯父的仇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报?”   说到这里他语气阴森森,“娘娘,奴才说这话有些难听,但是无论如何你也要听着。你虽然是娘娘,也是我佟家女,这种仇不止是两家族之间的仇恨,更是那索额图弄权的报应。早在乌兰布通之前,索额图这狗贼就非常惜命,抽掉军中精锐组成自己亲兵,因为有他开头,后面所有人竞相仿照,精锐都簇拥在权贵身边,让那些杂鱼在前面冲锋。当时因为这件事儿你大伯就斥责过他们,果然,上次皇上御驾亲征留下了后患,乌兰布通之战说是大胜,实际上是一场平局,对方撤退。说白了是放虎归山,并没有将之沾草除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人家还会东山再起。除掉索额图,于国于家都有好处,而且咱们与索额图的仇不共戴天,我活着我自然要报仇,我死了你们兄弟姐妹接着报仇。此仇不报,我与你大伯死不瞑目,娘娘,可记下了?!”   田蜜被他的语气弄得背后发凉,只能劝他,“阿玛三思,都是柱国大臣,朝廷中已经有了党争之势,您不能再搅浑水了,到时候板子落身上,几辈子攒的体面和家底都没了。”   “娘娘放心,”佟国维脸上带着欣慰,“皇上说您比您那些兄弟强,以前奴才还不信,奴才这会想知道您是不是跟皇上说的一样。奴才不会傻蛋到去朝廷里搅党争的浑水,也不靠着娘娘在后宫使劲,奴才有个大胆的想法,您猜猜……”   田蜜怎么猜得出来,“阿玛高看我了,我一个深宫妇人能有几分见识,这种事儿阿玛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娘娘猜一猜,猜不中也没事。奴才丑话说到前面,你心里面有个念头奴才知道,如今奴才还不死心,您若是猜不中,将来您这个念头奴才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您猜中了,奴才死心之后自然是肝脑涂地,为娘娘奔走。”   田蜜听了之后眉目流转,眼珠子转了几圈,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暗示自己将来为四阿哥奔走。   想到这里,田蜜的手紧紧地攥着手帕,“还是阿玛疼我,已经提示的这么明显了,做闺女的难道还听不出来弦外之音?要是您的大事儿办不成,我这心里面不管有什么想法都没用。您说是不是?”   佟国维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您果然比你那几个榆木脑袋的有眼光。原来如此,奴才就告退了,您多保重。”   “阿玛也保重,什么事儿都没有身家性命要紧,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佟国维听到这里嫌弃田蜜啰嗦,已经站起来倒退了几步出了房间转身离去了。   青鱼提醒田蜜人已经走了。   田蜜手中的手帕被自己拧的不成样子,没想到佟国维胆子这么大。他谋划的大事就是索额图将来最大的靠山——太子。只有太子倒了索额图才会倒,或者是只有皇上出手打掉了索额图,太子的位置才会不保。   还有佟国维一直心心念念不肯死心的事情就是希望佟家的两位娘娘能生下一个皇子。可是截止到目前,佟贵人那里也没传出什么好消息。如果真的不能达成所愿,佟国维要么放弃,要么转而求其次。   根据佟国维这个人对权力的渴望,根本不可能站在岸上隔岸观火,他肯定会忍不住下海搏斗一番。他的意思是:与其选择一个别的皇子,不如选择一个娘娘养出来的皇子。   两个人把这件大事儿通过几句模糊不定的话确定了下来。田蜜心跳的很快,有一种背着康熙做坏事儿的感觉。甚至有些害怕康熙知道了自己参与其中,不知道将来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田蜜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坏女人,算了,这种自责懊恼的情绪多来几遍,自己也不会太在意了。   佟国维出了别墅,手中转着朝族迈着四方步往前走的时候,遇见了一对老冤家。这一对老冤家就是索额图和明珠。   明珠笑眯眯的,“您这是打哪儿来的?”   佟国维对这两个人抱了抱拳,“刚从别墅那边来,去给娘娘请安了。娘娘最近吃饭不香,皇上恩准,让去给娘娘请安宽慰一番。”   索额图和明珠脸上笑嘻嘻的,心里面儿忍不住想骂人。几个人站着说了几句话,各自分开往前走了。   明珠走了一段时间,回头看了看佟国维的背影,心里面儿有了一个想法。眼看着皇上对贵妃娘娘有一股不一般的感情,是男人都懂,老婆和妾不一样的。皇上不缺美人,缺的是一个知心人,目前给皇上送知心人的事儿片刻之间办不成,不如用现成的。   他想让大阿哥效仿祖龙他爹嬴子楚的典故,去认一个母亲,只不过眼下和那个时候不一样的是,皇贵妃娘娘养着一个阿哥呢。不缺儿子的情况下,这件事儿未必能办成。   不如退而求其次,不求有母子缘分,只要让大阿哥在皇贵妃娘娘跟前有一个好感就行。   想到这里他赶快准备一些礼物,以大哥的名义送到皇贵妃娘娘跟前。   明珠调兵遣将去了,田蜜也准备了很多东西给夸岱送行。   看着地上放着的大包小包,田蜜用手指数了数,“一共是九个包,吃的用的避暑的药,下雨用的伞都在这里面。等一会儿你见了夸岱哥哥,就跟他说银子的事不用担心,回头我就让人给他送,不必用我嫂子的银子,让他在任上别伸手,以后每个季度我就给他送过去一点儿银子,足够他用了。”   青鱼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太监拿着包找夸岱去了。   康熙在她这里坐着打棋谱,听了之后忍不住抬头问田蜜,“你好歹记得朕还在这里坐着呢,拿的咱们家的东西补贴你娘家怎么这么大方?让你给裕亲王府送一成的利润仿佛是要了你的命,这个时候不觉得银子贵重了?”   开玩笑,一成利润那是多少钱?一年到头给夸岱哥哥家里边儿花用才多少钱?这就相当于大山和小土堆的区别。   自从有了钱,康熙不仅对他哥哥好,对他弟弟也很大方。再加上田蜜派人在南洋那边儿做生意,那边儿的水果稻米一船一船的往京城运。一旦有大船在通州靠岸。只要康熙这边接到消息总是随口吩咐一句,“收拾出来一点儿给裕亲王恭亲王送去。”   每当把东西分出去之后,康熙找到田蜜抱怨,最多的是说恭亲王常宁这个做弟弟的不像话,但是自己这个做伯伯的不能克扣侄子。   田蜜这个时候听见他在那边儿笑骂,忍不住用他的理由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为了哥哥,我这是为了侄子侄女。他们跟着他们阿玛跋山涉水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吃的不顺心用的不顺手,那可怎么办?”   “狡辩。”   这会儿闲来无事,田蜜脱掉鞋子坐在塌上,“我兄弟不少,有几个侄子侄女我都不知道。每年就算是赏赐东西也是奴才替我打点好了,而且好几年不见一次面儿,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一共有多少个侄女呢。”   康熙听完之后忍不住看了看田蜜的表情,随后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让田蜜坐的更近一点儿。   “今天你阿玛来求我了,他说家里面有几个女孩儿不错,想要许给胤禛。”   “什么?”   “就是想让佟家的女孩给胤禛做福晋。朕觉得这个说法也挺不错,亲上加亲……而且一个是你的儿子一个是你的侄女,就跟当初咱们两个一样,都不是外人。”他觉得将来胤禛是个贤王,佟家女是可以做福晋的,就好比当初皇阿玛也觉得表妹可以做清账福晋。   田蜜快速思考,从血缘关系来说,胤禛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娶了佟家的女孩儿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康熙是佟家的外甥,胤禛和佟家女孩还是表亲。费扬古家的女孩虽然有爱新觉罗家的血统,但是她母亲和皇室这边儿的关系已经远了,和胤禛的血缘比佟家还远。目前来说,费扬古家的女孩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不是近亲结婚,田蜜都不反对,所以她不想让胤禛娶佟家女。   “还是算了吧,我额娘每次进宫的时候都没说过两家的女孩儿有什么好的,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也不是非要让我儿子娶她们。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出来,我和姑姑都进了宫,两代后妃,这份荣光和科尔沁一样了,如果他们家再有人嫁给皇室,就荣宠太过了。”   康熙点了点头,他心里边儿也有这一层考虑,但是如果表妹坚持要一个侄女做儿媳妇儿,康熙也不反对。   难得的是表妹比较清醒,能够看的明白。和这一份清醒相比,损失几两银子对于康熙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事儿。   “免得让你兄弟说你后此薄彼,往后经常往你娘家多赏赐一些东西。要不然夸岱让兄弟们妒忌。”   田蜜答应了一声,但是考虑到自己的那群兄弟脑子都有点儿不正常,未必有什么妒忌的想法。只是家里的女人们容易多想,如今多赏赐也行,能用物质摆平的事情都不叫事儿。   所以就换了一个话题和康熙聊天儿,问他什么时候回京城?   康熙想了想,“今年有行宫落成,去塞外的路上不至于受罪,等到中秋节过去之后咱们就回京城吧,回去了之后等到9月份北方秋草黄,就是去塞外秋狩的好时节。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的调理一下身子,别和上次一样回程的时候身子弱,脸色吓人。”   田蜜答应了一声,看了看康熙的脸色,悄悄的让人把大阿哥送给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今天从京城那里送来的,我瞧着这些东西都挺贵的。”   田蜜让人把装在匣子里的灵芝何首乌拿了出来,还有不少茯苓和龟苓膏。都是一些滋补的东西,自己多多少少都能用得上的。   康熙抬头看了看,“单单给你一个人送过来了?送来了只管收着,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田蜜听了他的说法,只觉得胃里反胃难以忍受。年纪小一点儿的比如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就算是给自己一颗野草一根树枝。田蜜能面不改色的说这是他们的孝心。可是大阿哥年纪不小了,要不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丧事,这会儿媳妇儿都已经娶到家了。   他明显对自己有所图谋,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好处。田蜜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这是孩子的孝心。毕竟人家送来的东西越多,所图谋的好处就越大,这就好比有商品已经标好了价格,还强制卖到了自己手上,不要还不行,让田蜜心里面特别不爽。 第68章   一年又一年。   风雪把秦岭以北全部铺成了冰雪世界, 今年冬天比其他时候来得都要早,今年的雪也比其他时候下的都要大。   圣驾还在路上,准确的说,太上皇还在归途中。上了年纪的康熙比年轻的时候怕冷, 他窝在轿子里, 里面摆了几个火盆, 穿的很厚, 他的胳膊在不自觉的发抖,根本无法拿起毛笔。眼睛也花了,哪怕是想在路上看书,也成了一种奢望。只能找那些认字儿的宫女给自己读一读, 靠着这种办法把旅途的无聊烦闷去除一些。   除此之外,他的精力也不如从前了, 很多时候做不到精力集中, 甚至可能会随时随地的睡着。就如一头猛虎到了衰老的时候,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行将就木,就是凭着一腔坚持,还能接着支撑帝王的架子。   他自己知道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听着宫女读书的嗓音脆脆的嫩嫩的, 一下子回忆到当年,当年自己还年轻,没有那么多倒霉儿子,记忆中的人还都在,身边都是娇妻美妾,日子过得轻松又自在。   接着他得表情放松了下来睡着了,慢慢的沉浸在了梦想里。   梦里没有娇妻美妾,只有一群不省心的熊孩子。他梦见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谁都不能相信, 谁都不能依靠,孤单一个人,胳膊发抖没法写字,为了不让儿子们看出自己日渐苍老,他左手写字,到最后左手发抖也没法写字,他让张廷玉代为拟旨……   直到他梦见自己在一个冰雪交加的日子里去世,才觉得自己过得还不如一个普通老人。   他猛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轿子里,旁边有宫女太监伺候着,睁开眼睛四下张望,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退位了。   自己还活着,自己没有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娇妻美妾转眼也变老了,虽然不至于让自己依靠,但是好歹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   他从李德全的手里接过热布巾擦了擦脸,看到李德全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说:“你这奴才也变老了。”   李德全眉毛头发都白了,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耳朵似乎也不中用了,说他一句他听不到。   自有伶俐的小太监过来把布巾接了,康熙看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还有多长时间到京城。太后等着咱们呢,回去的晚了又要听她唠叨。”   李德全回答一句,“晚上喝粥,有荤的有素的,有咸的也有甜的,主子爷想吃什么?”   康熙就说:“吃咸的吧,甜的吃了腻。”   李德全又说:“荤的都是瘦肉丝,太后娘娘说了,不许您吃大肉。”   康熙看着他,觉得这老奴才的耳朵更背了,“你听错了。”   “奴才记得,忘不了喝粥的时候配咸菜。”   康熙:“……”   “还有多远到京城,”他忍不住问一边的宫女,实在是不想问李德全了,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康熙实在不忍心把他赶下去。   “回您的话,还有两天就能进宫了。”   这也快了,他松了一口气,刚刚放松就听见有快马来报,“报太上皇,太后娘娘的车架就在前面等着……”   康熙坐不住了,心想这么冷的天,表妹身子骨不好,怎么就出宫了?胤禛以前看着挺孝顺的,当了皇帝就是这么对待表妹的?   他怒气冲冲,恨不得把宫里的皇帝暴打一顿,如果那小子给了表妹气受,自己就带着表妹去畅春园过年。   他脸色墨黑,不停地催促车架快一点,想早一点儿和表妹汇合。   这个时候避免不了再一次感叹自己果然老了,要是年轻那会,谁敢这么慢待表妹自己能打劈了他们。   在老皇帝的催促之下,车架碾碎了雪花,速度很快的来到了另一队人马前面。   马车还没有停稳,康熙就传旨不让田蜜下车,他扶着太监的手下了马车转移到了田蜜的车里。   比起康熙的马车,田蜜的马车就窄了许多,里面也根本没办法坐那么多人。康熙却是很高兴,拉着田蜜的时候坐下来,把宫女太监都赶到车下,自己亲自拿火筷子把碳盆儿拨了拨。   “你怎么来了?这里没别人,你只管跟朕说,是不是胤禛那小子给了你气受?”   田蜜听了好笑,“别总是胤禛胤禛,他都是皇帝了,多少给他留点面子。并不是给了我气受,他还拦着不让我出来,说是外边冰天雪地的,他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表哥,外边儿冰天雪地您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要是冻出了好歹来难受的还是我,所以我就来接接你,咱俩一块儿回去。”   “你糊涂,宫里面儿有火炕,你不在上面坐着享福,还跑出来受罪。”   “那不是因为等你吗?要是别人我根本就不出来。咱俩什么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就牵挂着你这个倔老头……”   说到这里,康熙用不符合年龄的矫健一下子捂住了田蜜的嘴,“别说了,快别说了,要是让人听见了你的脸往哪里放?要是让孩子们知道了,往后他们笑话你。说你是个不知羞的老太太……”   田蜜在他的手心里亲了一下,“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就是要说,我不仅私下里跟你说,我也会当着他们的面儿跟你说。”   康熙到现在也适应不了田蜜如此热情,心里面儿觉得很享受,但是嘴上还是要劝田蜜节制一下,“一把年纪了,这么下去,他们背地里笑话你是老妖精。”   田蜜满不在乎,“她们不知道背地里多羡慕我了。”   康熙当然相信会有人羡慕田蜜,自从见到田蜜之后,他满身孤寂和自怨自艾一扫而尽,只顾着和田蜜斗嘴。“让朕说这是你自己想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教自家的闺女千万别学你。那些臭小子回家肯定跟孙女们说:跟着太后别发疯,疯了嫁不出去。”   田蜜才不管这些呢,“咱们跟人家又不一样,人家是人家,咱们是怎么?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觉得我疯吗?”   “疯,朕当年可能是眼瘸了才把你迎进宫里,不过不要紧,一辈子都过去了,也剩不多少年了,你疯还是傻朕都要受着。”说的语气特别嫌弃,但是他忍不住伸出手搂着田蜜,心里期盼着表妹能再多活几年,哪怕以后变成老糊涂,没了牙齿。只要看见表妹自己都不觉得孤单,特别是在以前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世之后,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亲密的人,一个记得自己的人,一个让自己有感情投入的人,才是自己真的幸运。   田蜜被他搂在怀里,“其实吧,你也是个疯老头儿,咱俩都一样,谁也别说谁。”   “你这话说的可是大不敬啊,不过朕不治你的罪。”   马车往前走,速度还是很快,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有太监禀告前面有一处园子,这园子是裕亲王府的产业,如今已经打扫干净,只等着太上皇住进去。   康熙在车里和田蜜说笑,猛的听见这句话表情空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老哥哥裕亲王福全,先是生出喜悦,后来猛然想起来,老哥哥早在二十多年前都已经去世了,如今的裕亲王是侄子。心情又变得沉重了下来,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根本不想进这个园子,让车队接着往前走,但是考虑到表妹的身体太弱,不是自己放任感情的时候。   心里面儿叹了一口气,“今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   园子早就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烧着火炕和热水,虽然主人不在,这里的物资比较充盈,接到太上皇的圣驾能片刻之间把东西准备出来。   田蜜和康熙两个人刚洗完脸坐在火炕上。田蜜被热气一熏,满意的吐出肺中最后一口凉气儿,“还是有火炕的屋子里舒服。”   这边儿刚刚感慨完毕,就听见外边儿有人报告说是大阿哥来了。这里的大阿哥就是胤禛的长子弘晖。   他的衣服上落了不少雪花,在走廊下把毛皮斗篷脱了交给旁边的太监,自己搓了搓手,亲自打起帘子进去。   “玛法,太太,孙儿来了。”   康熙忍不住哼了一声,“看见了吗?这群小兄弟又开始斗起来了。”   田蜜心想,这老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明明是孙子惦记你,跑过来接了,你怎么就把人想的这么坏。   但是因为孙子马上就要进来,田蜜也没空数落老头,赶快一脸笑容的叫孙子进来坐。   “快来呀!外边儿是不是特别冷?冻着了没有。”   大孙子如今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田蜜见过这样的小伙子,火气特别旺,哪怕是骑着马在大雪里面奔跑也不觉得冷。但是老年人都有一种养生的乐趣,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年轻的时候不保养,到了老年就要受罪。   或许是心境真的老了,田蜜絮絮叨叨的看着太监给他拿了热毛巾擦了擦手和脸,忍不住唠唠叨叨,“我们老东西说话你们还不爱听,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能不爱惜自己。这大雪天何必又跑一趟,把你冻坏了怎么办?你阿玛从来就不会体恤人,回头我说他。”   康熙听了之后在旁边儿嘴角微微挑起,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小东西赶快哄着表妹。   “太太,好祖母,别说这样的天气来接您和玛法,就算是从广东到东北这么远,孙儿也甘之若饴……”   “你个傻孩子,这么多人跟着呢,我们路上又不会出什么意外,你怎么偏偏就乐意跑出来……我问你,你不会做了什么事儿惹的你阿玛生气了,来我这里逃难的吧?”   康熙已经听明白了,姜还是老的辣,表妹如今就想逗孙子,自己也别说话了,让她先玩会儿,玩儿高兴了心气顺了,再把的小孙子提溜过来提问。   大阿哥也知道老太太在玛法的后宫里成可最后的赢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跑过来是想在皇阿玛跟前刷一刷印象分。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个孝顺孩子,想当初皇阿玛也是这么来的,而且能赢得祖母和祖父的欢心对于自己来说也确实是件好事。   田蜜也明白这个道理,考虑到这个大孙子一年到头都特别忙,虽然能见面,每次都是特别匆匆。田蜜忍不住想要跟他多说说话,也想把他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让他多陪陪康熙。   毕竟旁边这个是做过皇帝的,皇帝的心思是最难琢磨的。要是能把你祖父的心思琢磨明白,你亲爹那里就是小菜一碟。   大阿哥就陪着田蜜说闹了几句,又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要说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儿,还真的有。皇阿玛养的那只哈巴狗百福到了孙儿那里,一时半会儿没看住蹭到了火盆边,把毛给燎了。还有前两天孙子抱着我们家那小东西给皇阿玛请安。一眼没看住,那小东西把御案上的水仙当蒜给拔了。都是一些小事儿,但是耐不住事儿比较多,这两天皇阿玛看孙儿眼神儿就有点儿不对劲儿,说不定正想办法找孙儿的错处。这不就特意跑到您老跟前避难来了吗?”   田蜜想了想胤禛养的那只小哈巴狗,这只狗可金贵了。有衣服穿,还有专门的奴才伺候。对它的照顾连田蜜都看不下去,宫里的人不敢说这只狗的坏话,但是田蜜就是跟这只狗过不去,在胤禛跟前明里暗里嘲讽过这只狗。但是在胤禛看来,这就属于老额娘是猫党,自己是狗派,天然不对付。对于田蜜的嘲讽向来是一笑置之。   既然这只狗的毛被燎了,田蜜顿时觉得心头快乐,忍不住抚掌大笑。“好孙子,你算是替我出了一回气。那只狗前几次来到我跟前,对着我养的猫一个劲儿地乱叫。把我养的那只猫吓得蹲在树上不下来,我哄了好久,用了好多逗猫棒都没把它哄下来。我跟一只狗计较有点儿失了身份,你算是替我出了这一口恶气。 ”   大阿哥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没想把这只狗怎么样,完全是这只狗蹭到了自己跟前,当时火盆里埋了一点儿红薯,自己用火筷子翻红薯的时候,这只狗围着火盆儿钻来转去,一不小心靠的近了毛被火燎了。   送回去的时候,皇阿玛心疼的要命,把狗搂在怀里,又把那些燎掉的毛剪掉之后给它换了一件厚衣服。虽然中间对自己不满意哼了几声,但是狗和自己儿子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田蜜在孙子面前胡搅蛮缠了之后心满意足的把孙子交给了康熙。   康熙就带着这小子到书房去了,田蜜不知道他们祖孙之间有什么话说,也就把跟着康熙的奴才叫过来询问表哥最近一段时间饮食作息。   等到田蜜这边儿询问的差不多了,那边儿祖孙一块儿出来了。   晚上吃饭之后,大阿哥看着田蜜和康熙神情倦怠。悄悄的退了下去,等到宫女太监们都说他们老夫妻已经休息了,才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他们老两口身体还好,精神也不错,大阿哥心里才放松了不少,来这里除了自己自愿之外,还有一点儿,那就是皇父特别担心老祖母不听宫中各位妃嫔的劝谏,执意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出去等人,路上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所以飞快的让自己骑马追赶,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好歹在这个庄子里面碰见了,要是走岔了路自己说不定连夜再折返回来。   他回到房间里面磨了墨,写了一封信,吹干了信纸让人飞快的送进京城。   “告诉皇阿玛,我瞧着玛法比以前抖得更厉害了,身体比以前虚弱了许多,让京城的太医都准备好,回去之后先让太医给玛法把脉。”   老人家睡觉的时间特别短。天还不亮的时候康熙已经醒过来了,火炕烧的特别热,躺在被窝里也比较舒服,他不想早点儿起来。所以睁着眼睛看着帐子,田蜜醒来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忍不住问:“你是一晚上没睡还是醒的早?”   “刚醒没多久。”   “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当然想那一群败家玩意儿呗。今年过年你等着看吧,又是他们上蹿下跳的时候,每年都要做出一些蠢事儿,朕已经没心思看了。”   田蜜肚子里面的坏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既然不想看他们,那就不要看了,咱们两个不如把这些不省心的玩意儿扔到一边儿,找个地方去高兴几天。”   “去哪儿?冰天雪地北方那么冷,走到哪里一伸手就觉得手脚冰凉。咱们能走动的地方也就是园子,园子里面有很多水,到了冬天就更冷。那是阴冷阴冷的,去到那里朕就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发寒。”   “咱们不去园子里,咱们找一艘船。跟着破冰船乘船南下怎么样?白龙鱼服,你呢是个富家老爷子,我呢是一个富家老太婆……”   “你这想法很大胆呀。”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康熙这么多年的行为准则就是别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自己贵为天子轻易不能涉嫌,但是如今自己已经把江山交到老四手里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考虑那么多了,既然表妹想去自己又非常心动,那就去吧。   “朕一辈子还没做过这么冲动的事儿呢,既然是表妹说的,那咱们就去吧。不过说起来要把东西准备齐全才行。跟着伺候的人,药材,太医……”   在床外边儿伺候的宫女太监惊恐的对视了一眼,有个小太监悄悄的摸出门外,撒丫子的去找大阿哥去了。   大阿哥被从睡梦当中推醒,得知了这个惊天噩耗,急的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又赶快写信。   救命个皇阿玛!儿子顶不住了,他们两个有一个不同意这事儿就不能办成,但是两个都同意了,自己又拦不住,一切都靠您了。   两个人把这个计划放在心里,自以为天衣无缝,跟着孙子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宫里。明天就是年三十,两个人已经决定了,大年初二就走。   康熙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手里还是有一些人的。只用了一个晚上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对着田蜜眨了眨眼,田蜜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年轻的,欢呼雀跃的点了点头。   兴高采烈的田蜜就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儿媳妇儿们的请安,皇后乌拉那拉氏看到田蜜满脸带笑,心里边儿七上八下。从自己儿子大阿哥那里得到了太后娘娘让太上皇和她一起去南方的消息,心里面儿除了挂念,更多的是对于太后娘娘这种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佩服无奈,她和皇上大半夜没睡着,夫妻两个翻来覆去的想办法阻止他们。   今天早上一早刚起床,皇上那边儿就交代,无论如何都要让老太太这里打消念头。   可是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皇后还是知道的,老太太要是有了兴趣,那是很难把念头打消掉。   皇后心里面儿盘算着怎么开口,可是宫外的王府老福晋们都已经进宫陪着太后说话了。   田蜜看着这一群老妯娌,和她们一块儿摸牌说笑,不同于其他人对自己战战兢兢,这一群老福晋这次来就是为了要挣自己的银子。   田蜜今天一直在输牌,输的还挺高兴。说话的时候裕亲王府老嫂子说:“你还记不记得简王府的继福晋,不是生了个女儿吗?不想让女儿嫁到蒙古去,如今满世界的找女婿呢?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到你跟前撞木钟了。”   田蜜嘴里说的自己不管事儿,想着过几天自己和表哥要扬帆南下了,管他们这么多闲事干嘛?   于是就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我老了不管事儿了,也不操心了。我就是想操心也没地方。可惜呀,我没个闺女。”   “你想要个闺女还不简单,要这个时候露点儿意思,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把姑娘送到你跟前呢?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还是我们家奴才跟我说的,说是南方有个戏班子来了,排了一出戏《长生殿》。”   田蜜就问:“好看吗?”   “我算是知道这一群读书人是什么德性了,以今日之事托于古人,要说这出戏确实缠绵悱恻,我也看过一遍了。我说出来之后,不知道你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你猜猜他们是怎么排的《长生殿》?”   “怎么?”   看田蜜感兴趣,裕亲王府的老福晋,田蜜的老嫂子就把自己看过的《长生殿》讲了讲。   “传说唐明皇和杨贵妃是表兄妹……”   就这一句话杀伤力特别大,田蜜正喝水呢,差点儿把这口茶喷出来,急忙咽下去,呛得咳嗽了几声。   “嫂子!其他的先不讲,你跟我说最后怎么了?既然是《长生殿》,那夜半无人私语时是不是也有?”   “不仅有,而且两个人长相厮守,又做了三世的夫妻。”   这魔改的也太严重了,田蜜居然生出了一种想去看看的想法。在乘船南下之前先去看一出大戏吧。   当天夜里,康熙的几个儿子都要进宫,这些老福晋们走了之后,康熙和田蜜在慈宁宫里等着他们过除夕。   慈宁宫的地方比承乾宫要大了一点,毕竟有一个小花园。再加上是全家团聚的地方,所以面积也比较大,宫殿也比其他地方宽敞一些。   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也觉得火盆里面埋红薯是一件好事,他让宫女端来了几个洗干净的红薯,放在炭盆边,坐在凳子上用或筷子不停的翻。   胤禛几个小儿子围在一边,都是五六岁的年纪,眼巴巴的看着。老头子坏的很,他看得出来他的小孙子都有些馋,就是不愿意给他们。   把烤好的红薯给田蜜让她抱着暖手,问:“你觉得今年是老大家先进来还是老二家先进来?”   往年过年的时候,两家争着先进宫,在宫门口互不相让,老兄弟俩死活不肯退后一步。以至于后面的十几家都在冰天雪地里等着进宫。   就算是弘晖这个大阿哥去了也没用,他的伯伯们不买他的账。别说他了,就算是胤禛亲自传旨,他的两个老哥哥也丝毫不退让。   这让胤禛觉得这一群兄弟们都是生来克自己的。老大和老二如此针锋相对,后边儿的老八居然还在拱火。   老大坚持自己是长子,老二坚持自己的嫡子。谁都不肯退后一步,到最后还是惊动了慈宁宫里边儿的康熙。   老头子听说之后根本没有兴趣听儿子们的蠢事给儿子们断官司,直接吩咐太监传旨给侍卫把大门关上,不乐意进来就不进来吧。没他们拜年老头子觉得自己还能清净一点儿。   这一下他们兄弟们才真的诚惶诚恐带着一家老小在冰天雪地里请罪。到底是团圆的日子,田蜜在旁边劝了劝,老头子一副“朕是给表妹面子”的模样,让人把女眷和孩子们接过来,那兄弟几个既然不愿意进来就甭进来了。   外边儿雪花纷纷扬扬,这一边儿兄弟几个在外边儿烤火搓手等家里边儿的女人孩子出来。   又到了团聚的日子,康熙又在等着太监来回报,看今年他们如何进门。   不仅康熙等着,胤禛也等着,胤禛是不想让兄弟们来,毕竟这是一群讨债的兄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跟他们成了兄弟。可是父母还在,不可能不让他们进门,就算是父母不在了,一个家族的也是要见面的。   前几天不想想这事儿,可是今天马上又要吃团圆饭了,他忍不住用手指挠挠脑袋,发愁啊!   宫外边儿的太监随时盯着宫门口,消息不断的传过来。说是老三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全家猫在胡同里不敢出来。紧接着老五也来了,老五距离宫门很远的地方等着,老七跟在老五后面。老八大大方方的把车子停在了宫门口。老九想来跟他八哥同进同出,又碰上了一个经常犯浑的老十,他们三家一下子把宫门挡严实了。十一到了和老五老七挤在一处,兄弟仨也抱团了。   光听这个汇报,胤禛就能想象的出来铁定是老五和十一想办法把老九从老八那里弄出来。   在慈宁宫的田蜜和康熙也在听着现场汇报,康熙看见小孙子们馋的流口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红薯吃下去,只要自己不给,这一群小东西就不敢上来抢。   吃的时候还忍不住和田蜜讨论,“宜妃生的这仨孩子,老五太老实,十一身子骨最差,加起来也弄不住一个老九,今天他们哥俩又白操心了。”   十二独来独往惯了,跟兄弟们谁都关系不好。十三想劝,但是他的马车被堵在几条街外了,一打听原来堵他的是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是打酱油的,他们哥儿几个不敢轻易涉足那些老哥哥的争斗,更别说后面那几个鹌鹑了。   但是他们忘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大家把宫门口以及外边儿几条路都给占满了,老大和老二到如今还没来呢。老大老二不进去,老三就不进,老三不进去,老五就不进……以此类推,那大家都别进去了。   老八本想占据一个有利地形看戏,随即想到了老大老二还没登台,看戏的人已经把台子周围坐满了,戏子不登台看戏的人白占位置了。   “诶呦,爷忘了,两个老哥哥如今还没出门儿呢。”   老十不在乎,“八哥管这么多干嘛,后面那些小兄弟会给他们让路的。”   十五领着弟弟们赶快把路让出来,结果十三和十四两个一直在纠缠不清。本来是老二家的马车能通过,偏偏他们两家暂时挪不开,结果老大家的人追了上来,这一下子路又堵死了。   十七气的眼睛发红,火冒三丈,年前他媳妇儿差点儿去了半条命才生下来一个儿子,这也是他儿子头一次进宫给皇父拜年。先别提小孩子今年能得到赏赐,单说年纪太小,在冰天雪地里面儿熬不太长时间。谁的儿子谁心疼,你们要争脸面你们争去啊,何必让我们这群不参与的人倒霉。   慈宁宫中,田蜜一边儿把红薯皮儿扔进炭盆里。一边问康熙:“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吗?那几个孩子一旦犯浑,没半天是不能把事儿解决的。”   “以前一群人争夺皇位,现在一群人争着进门。现在把这件事儿给他们断清楚,他们还会在其他地方斗起来。何必呢?何必管这么多呢,咱们以后老了之后谁还管得了他们。”   不管,就这么狠心,斗死你们一了百了。   胤禛又听说这一次十三十四这两个小混蛋一块儿闹起来了,又想起来老八也不是个好东西,忍不住在心里边儿埋怨皇阿玛为什么这么能生?   他把披风披上,让人牵来了御马骑着出门。今年必须得给他们定下一个规矩,要不然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像这样的事儿每年来一场已经够受罪的了。   胤禛觉得给他们断官司的事儿和该去找皇阿玛,但是皇阿玛就偏偏不管。   骑着马出了门儿的胤禛没有搭理老八他们几个,和老五老七他们点了点头,一路没有停留飞快的到了堵车的地方。   无视了上来请安的十四,胤禛嘱咐十三赶快回马车里去,“外边儿太冷,你风寒还没好,千万别冻着了,赶快回车里去。”   从车缝里穿过去之后就看见坐在两辆马车上的大哥和二哥。   胤禛决定先礼后兵:“咱们总要找个法子才行,每年闹这么一出都让人看笑话了。”   老大梗着脖子,“我是长子,该是我第一个进门儿。”   老二哼了一声,“没听人家说吗?嫡子尊贵,这么多年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眼看着他们两个又要掐起来,胤禛叹了口气,“来来来,大哥和二哥到兄弟跟前来,朕有一个办法能够定输赢。”   没过一会儿消息传开,十七听说皇上让老二先进门。心里面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快回马车里看了看儿子。   刚才还行走的儿子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乳母抱着襁褓蹲在火盆边儿,十七福晋刚生产过没多久还没有养回来,歪在马车里问:“外边儿是怎么说的,现在能进宫了吗?”   “能了,当初就该学学十六哥,他是自己一个人来了。这边儿有消息了那边儿再让家里的人出门儿,少受一会儿罪。下回要是有这种事儿,你就不用跟着我出来,先在家里面看着儿子,等他们决定谁先进门了咱们再出门。”   慈宁宫太监汇报说是理亲王进宫,康熙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终于有一个小孙子忍受不了红薯香甜的味道。悄悄地靠近了田蜜,自认别人没有察觉到他,一下子滚到了田蜜的怀里,小脑袋在她怀里撒娇。口中哼哼唧唧的,也不说自己想吃,小手指着红薯,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田蜜知道这几个小孙子想吃东西,但是他们不说自己就不给他们。   老两口对待孩子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狠心。   等到这一群老兄弟进了宫,各家的女眷接到偏殿里面先收拾一下妆容,老兄弟们都围在一处,纷纷问老大老二是怎么决出胜负的?   老二得意洋洋,老大脸色难看,但是两个人都不愿意说,皇上已经回御书房去了,这个事情只有他们三个知道,三个人如果都不说,那就成了一个难解之谜。   十六没想到一旦决出胜负之后,进宫的速度这么快。自己虽然跟着进来了,但是全家老小这会儿估计刚出门,忍不住叫住一个端茶倒水的太监,“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这会儿在干嘛,什么时候让我们兄弟去拜见?”   要在见太上皇和太后之前把家眷接进来,他已经让人去催了,但是一催起来容易丢三落四,也不知道自家那倒霉媳妇儿能不能把事情给办利索了。   小太监低着头回答:“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正在吃烤红薯呢,没说什么时候见诸位爷。”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处抄手游廊,慈宁宫虽然大,但是儿子多,儿媳孙子孙女也比较多,偏殿给了她们。往往是两家三家共用一处偏殿。也就没有他们这些老兄弟们的立足之处了,被赶到抄手游廊上吹风。冷风一吹,几个人同时把手袖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是心里边儿都明白,阿玛就是个狠心的。不把他们兄弟几个冻成冰棍儿根本不会让他们进去。   这种天气还不能多喝水,水喝多了就容易去小便,根据这么多年的父子相处,他们哥儿几个知道,连下脚站的地方都不给他们多准备,更别提恭桶这些东西了。   唉,没办法,大家只能站着,胤禛也没办法改变这种局面,老爷子要让你们站,你们必须站着。但是胤禛心疼自己的十三弟,就找了一个小太监把十三弟请过去,说是有要紧事儿要和十三弟商量。   眼看着十三跟着他离开了,其他人冷哼了一声,八阿哥看了看在寒风里面发抖的大家,“咱们皇上偏心眼儿,都是兄弟,凭什么给十三一碗热茶,咱们要在这里喝冷风?”   老十立即嚷嚷,“走走走,咱们给皇上请安去。”   老九也吆喝着,“一起去一起去。”   他们三个人吆喝的挺响,但是都没有动,旁边的人就当是没听见。十六心想:幸亏来的时候福晋那倒霉娘们儿给爷做了一身厚衣服,要不然真顶不住这个风。   十七阿哥扭着脖子往偏殿看了看,心里面想着:也不知道爷的儿子醒了没有?要是醒来的时候乖乖巧巧不哭不闹,说不定老爷子看了心中欢喜,这样爷的儿子能讨皇阿玛欢心,爷就不用被这群倒霉兄弟连累了。   十五十八哥俩想着:才不跟你们去呢,等一会儿给贵太妃娘娘请安,照样能混一碗热茶。   坐在热烘烘的屋子里,田蜜拿着小勺子看着面前蹲着的几个小胖娃娃。一勺一勺的喂给他们吃烤红薯。   康熙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天还没黑呢,让这群不省心的再冻一会。” 第69章   四阿哥最近发现有人跟自己抢额娘, 还是那个特别招人讨厌的大阿哥。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才是额娘的亲儿子呢,送去一些补品衣服也就算了。居然连胭脂水粉都特意让人从扬州运送了过来,四阿哥的脸色黑了不少。   讨人欢心能讨到这种份上,大阿哥也真的是天下独一份, 虽然对方的技俩有点儿用力过猛显得拙劣, 但是四阿哥并不放心。不仅不放心, 心里还特别介意。   四阿哥人在京城, 又不能飞到额娘跟前,心里着急又没办法。忍不住最近几天脸色太差劲,看见谁都是一副人家欠他钱不还的样子。   再加上这个时候也到了九格格生日,别人可以对这位没有娘的小格格不多加理睬, 但是四阿哥要准备一份精心的礼物。毕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别人不对她高看一眼, 自己却不能怠慢她。   四阿哥放学之后收拾了一下带着礼物去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太后娘娘就带着九格格搬进了慈宁宫,如今慈宁宫外边儿的小花园儿就是这位小格格爱去的地方。   这位小格格也没什么名字,太后娘娘都是小九小九的称呼的, 四阿哥也跟着喊小九。   宫里的孩子普遍早熟,小九曾经也打听过自己的额娘。听说去世了之后确实伤心了一阵子。又听说自己还有一个亲哥哥在,整天盼星星盼月亮想要见一见亲哥哥。   等到她过生日这天收到了不少东西,却一直没有收到亲哥哥送来的。等到四阿哥亲自的时候,她立即把手中的绣球扔了,高高兴兴的扑了过去。   “四哥~”   四阿哥虽然摆了一张臭脸,对自己的妹妹却是不能恶言相向,他把自己的礼物塞给了妹妹,牵着她的手进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他进慈宁宫的时候还在想不如把妹妹带回去放在承乾宫, 额娘那么喜欢女孩子,说不定会养着妹妹。可是后来又想到妹妹养在太后娘娘跟前,自己是没办法带他走的,如果跟太后娘娘提起来恐怕太后娘娘会多想。   实际上太后根本不会多想,她虽然不是一个老太太,却是一个糊涂的妇人。宫里面生存法则在早些年的时候她或许学会了,但是这些年一直生活的很安逸,到现在已经不用看人眼色了,自然也把看眼色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康熙来请安的时候,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几句话也彼此不会介意。四阿哥在这一位太后跟前出现的频率不高,所以如今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太后商量把妹妹养在额娘跟前,哪怕是挂一个名呢?   皇贵妃养的格格要比其他宫妃养的格格更尊贵一些,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太后养的格格也是特别尊贵。   太后娘娘看到四阿哥来了先是哄着小九到其他地方玩耍,随后板着脸自认为很严肃地把四阿哥拉过来。“这有件事儿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一直不见你,就是见了人太多也不方便说。”   太后娘娘铺垫了一大段儿,随后告诉四阿哥,小九心脏不太好,太医的意思是小九往后可能不容易生养,如果坚持生养,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你是她亲哥哥,往后要多照顾他一些。你们男孩子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假如将来皇上要把小九嫁到草原去。我虽然能阻挡一时半刻,但是要是阻挡不了,你们要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君。”   太后就是从草原上来的亲戚大部分都是草原上的汉子,她对草原上的男人印象太深刻了,那些男人,特别是位高权重的男人,身边有不少女奴。别管出身是不是尊贵,一般在外边儿受了气或者喝醉酒了就喜欢打老婆。   出生尊贵的公主,有的时候也要受他们的气。小九的身体不好,以她这样的身体嫁到草原上根本活不了几年。就算是找了一个脾气好温柔的夫君,但是草原上不断迁徙,赶着牛羊逐水草而居,这样的环境对于先天体弱的公主并不好。   太后如今有个想法,她想把小九嫁到中原,最好是嫁在京城。他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五阿哥,一个是小九。五阿哥作为一个男孩子不用操心将来的婚姻大事,但是小九却是太后的一个心病。   “…有些话我跟你皇阿玛也说过,但是你皇阿玛又不给我一个说法。你在皇贵妃面前,到时候咱们一块儿使使劲儿,把你妹妹留下来。”   四阿哥点了点头,“都听太后娘娘的,不过这件事儿还有好几年,并不必这么着急。”   太后摇了摇头,“我记性不好,要是将来我忘了怎么办?所以这件大事儿你要记住,记得牢牢的,回头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你来提醒我。”   这位太后真的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和四阿哥有商有量的把事情定了下来。四阿哥又添了一桩心病,把妹妹的事情放在心上之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告别了妹妹和太后走在路上,根本没有注意那么多下意识的走到了承乾宫。   宫里面儿有些热,承乾宫的门前因为墙太高还有一些阴凉。四阿哥心想额娘又不在,就没必要进去了。   可是却瞥见卫贵人从隔壁的永和宫走了出来。这些宫妃私下里确实会互相串门,四阿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四阿哥的年纪不小了,而且马上就要选一个福晋了,尽量避免和这些宫中的女人碰面儿。   他急匆匆的带着人进了承乾宫后对苏培盛吩咐,“下次爷要是再想个事儿,你们在一边提醒着点儿。别让爷走着走着来后宫了。爷年纪大了再来后宫就不合适了。”   太监们答应了下来,承乾宫的奴才一拥而上,将四阿哥迎进了正殿。四阿哥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非常久。宫中的奴才都知道他有什么喜好,所以一眨眼之间,爱吃的,爱用的,爱玩的都端了上来。   四阿哥先是喝了一盏凉茶,又吃了两块糕点,正拿着白玉九连环在那里拆着,就看见一个二等宫女用托盘端着一个册子上来了。   “阿哥爷,最近几天娘娘不在家,大阿哥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奴婢等瞧着都是好东西,已经登记入库了,您说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四阿哥心想收礼的是额娘,我又能怎么办?哪怕就是亲儿子也不能代替额娘处理这些东西,除非有额娘亲口吩咐。   四阿哥拿起册子翻了翻,发现上面有不少好东西,如果要是折成银子的话,那是花了不少银子才买来的。   想到银子四阿哥的眼神一转,“惠妃娘娘最近在忙什么?”   宫女们想了想,“因为不能去园子里,最近正带着人在御花园散步避暑。”   “她攒点儿银子不容易。”四阿哥说完之后拿着册子摇晃了几下,对着宫女眨巴了几下眼睛,“把这里面的东西找个合适的机会透露给惠妃娘娘。”   宫女稍微一想就能把里面的关节想透彻了,她微微点头,又端着托盘儿退下去了。吃饱喝足四阿哥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留下去,就带着人离开后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正巧这个时候收到了田蜜的信件,信件里面田蜜一如既往的啰嗦,用了好几页纸让四阿哥照顾好自己。又用了四五张纸写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在鸡公山玩了什么看了什么。最后又用了四五张纸写了对自己特别思念。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都啰嗦,四阿哥每一次收到田蜜的信件都感觉特别多,甚至觉得多攒几次就能给额娘出一本书。   别人都说四阿哥是话唠,但是四阿哥觉得自己和额娘比起来话真的不多。   难道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想到这里他微微的笑了起来。觉得大阿哥就算是把自己所有的身家换成东西送给额娘也没用,不是母子就不是母子。   想到这里他马上提笔又重新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比田蜜的内容还要多,从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东西,一直聊到最近和师傅学了什么。   当信送到田蜜手里的时候田蜜读得津津有味。康熙看着田蜜哈哈大笑,手中的信纸捣腾了一张又一张。忍不住伸头看了看,看到写在纸上的内容是四阿哥吃了一个兔子一样的包子。   康熙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也太不像话了,他都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难不成吃什么包子,包子有什么馅儿还要再跟你说说?”   “你这就是妒忌我们感情好,你看看你和你儿子写信。有说过其他温情的话吗?”田蜜把信纸的最后扒了出来,“你瞧瞧儿子在上面说挂念我呢,说想我想的恨不得背生双翅来我跟前。”   确实没有人给康熙写过肉麻兮兮的话,康熙自认为自己大老爷们儿也不需要写这些娘们儿兮兮的东西,更不用读这些东西,要是这些儿子有一个敢这么给自己写,自己肯定在心里边儿骂他们娘炮。   “朕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把儿子当闺女养,告诉你男孩子不能这么教。”他把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经验拿出来和田蜜分享,“你看看太子,你再看看老四。朕跟你说太子那样的才是标标准准的男孩子,读书好,温文尔雅气度恢宏……”   田蜜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呢?没想到全是厚厚的滤镜,本来想和他好好的争辩争辩,但是觉得在傻爸爸面前根本没必要讲道理,因为傻爸爸不讲道理。   现在想着再过20年看你还有没有脸说出这样的话,随后把信纸收了起来。康熙立即兴致高昂,觉得田蜜委婉认输了。   仔细想想把表妹斗败了也没什么意思,他忍不住扶着田蜜的肩膀,“想不想吃烤肉,今天晚上在你亲自给你烤。”   在夏天吹着小风吃烧烤也是一种美事,只是可惜没有啤酒。虽然没有啤酒,黄酒也不错。   在天还没黑晚霞铺满天空的时候,火炉架好,肉串儿已经端了上来。康熙和田蜜中间隔着火炉,田蜜要求再多烤一点儿蔬菜。又让人把各种酱料装到小碟子里,一字排开,摆在炉子旁边儿。   她自己跟大爷一样指着肉串儿要求口味。   康熙心想吃一点儿辣的还能接受,那些蒜蓉酱也算了,甜面酱和烤肉搭配吗?   不管搭配不搭配,田蜜吃上了烤肉,烤肉的香味也把九阿哥这臭小子吸引了过来。田蜜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特别皮,不仅皮还熊。宜妃不是没跟他说过尊卑,但是这小子不在乎。或者说是因为年纪小还没体会到,他闻见味儿根本不客气,突破重重封锁一路小跑过来,二话不说一下子扑进了康熙的怀里。   “皇阿玛,儿子饿,儿子要吃。”   这几句话说的非常利索,小孩子肉乎乎的一团已经扑了过来,康熙又做不出把儿子赶走的事儿。   所以康熙把这小子抱在怀里,给他撕了一点儿瘦肉喂给他。田蜜看着康熙抱着他,就感觉到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果然没感觉错,这小东西的小手指指了出来,“你,肉肉,小爷的。”   这小东西年纪不大,长句子说不出来,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他想要田蜜手里的肉。田蜜要是放在以前还能维持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现在倒是能为孩子们多考虑一些,“你还小着呢,这些东西少吃,上面还有佐料呢。”   九阿哥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养成了小霸王一样的性子,看到田蜜不愿意给他,已经闹了起来,“拖出去,打板几。”   康熙刚才还把他抱在怀里,听见他这么嚷嚷,立即在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没规矩。”   别看只有轻轻巧巧的三个字,但是这话说的特别重,旁边的人已经跪了下来,九阿哥的乳母更是在旁边磕头不止。   康熙心里面想着宜妃对这小子太宠爱了,没教给这小子该怎么敬畏嫡母。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生气,想着自己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明示了,怎么宫里面儿的人就看不明白呢?难不成一个名号真的那么重要?难不成真的要把表妹扶到皇后的宝座上这一群人才心甘情愿的承认表妹?   想到这里他觉得跟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可计较的,转身吩咐李德全,“让宜妃过来。”   康熙以前还觉得宜妃善解人意脾气直爽。如果宜妃看不懂或者是不愿意承认,他不介意拿宜妃开刀,让后宫的人看看自己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宜妃来的很快,到地方的时候九阿哥仍然在撒泼,人家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不管是康熙还是田蜜,真的没法和这一个孩子计较。   而这个熊孩子就觉得田蜜手里的东西好吃,田蜜只能把那些不沾着佐料的烤肉撕下来一点儿一点儿的喂给他。   这小子总觉得此乃应当,挺着青蛙肚要求田蜜喂水喂饭。田蜜一开始觉得这就是个熊孩子,后来感觉这是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到现在又觉得只要满足这小孩子了,他还是很乖的一个孩子。   小家伙吃了几块烤肉,田蜜心想不能再喂他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九阿哥很大方的让田蜜摸了。   喂给他水的时候也高高兴兴的喝了,田蜜就忍不住说:“这还是个孩子呢,叫我说算了吧。别因为今天这事儿让他额娘跟着受罪了。”   “你又不是不懂,何必说这些呢?不是因为他所作所为有什么错,而是宜妃根本没有教给他尊卑。他小小年纪又是庶子,怎可在嫡母跟前放肆?”   田蜜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跟康熙说这些都是一些糟粕,也想跟康熙说这孩子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得这些。但是考虑到如今当下的社会,这些话又说不出来。   而匆匆赶来的宜妃听到这些话之后如遭雷劈。一时半会儿五味萦绕在心头,苦辣酸甜全部体味到了。   别管人家娘娘叫的多么尊敬,妃的封号又是多么的珍贵,说到底也不过是有脸面的小老婆罢了,在皇上跟前也就比那些宫女等级高了一些。   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要滴下来,赶快用袖子抹了诚惶诚恐的去请罪。宜妃的姿态摆的极低,田蜜又不想多生事端,康熙敲打了一番,宜妃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带着九阿哥飞快的离开了,明天她要亲自登门向田蜜赔罪。   回到自己住处的宜妃忍不住唉声叹气,想要教训儿子,又觉得儿子没什么错,全是自己没把皇贵妃当回事儿。   但是自己确确实实是受到委屈了,宜妃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皇上为什么如此绝情。孩子还小,如今教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晚两三年难道不行吗?   这些也不过是让她心里难受罢了,可是贵妃的来访让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消息并非是什么军国大事儿,都是一些后宫女人争宠,所以御前的人并没有瞒着。贵妃来这里绝对是不安好心。但是人家打着安慰的旗号是来恶心宜妃。   宜妃一开始还撑着一口气儿,心想千万不要让贵妃看了自己的笑话,没想到贵妃来了之后她自己先掉了两滴眼泪。   “我早就知道咱们有今天,当年刚进宫的时候,我心里面儿也曾幻想过。后来知道皇上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心里边儿想着大家雨露均沾也是一件好事儿。可是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眼泪又接着掉下来,“你也不过是被训斥了一通,比不上我。”   宜妃心想,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见贵妃把眼泪擦干净,“我还好,不管怎么说,我窝在自己宫里不出门见人就行了,你呢,你以后出门儿的时候多着呢,看见了当家主母咱们这种做妾的又该如何想?”   接下来贵妃就专门儿捡着“妾”“小老婆”“小儿”“偏房”说,宜妃本来没有那么多怨气,结果被她几句话说的怨气沸腾。   偏偏贵妃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讲到伤心难过之处,眼睛里面还有泪花。宜妃是很骄傲的一个人,出身比较好,到了宫里之后很少受罪,明明知道对方心思不纯,肯定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但是人家说的也有理。   贵妃看着火候到了也不再留,就推说时间晚了要回去照顾儿子。火速抽身回去了,贵妃走了之后,宜妃忍不住抽泣着哭了起来。   要说怨气她心里也有一些,可实际上,她自己觉得生活还好,皇上无情无义,也没把自己扔在一边不管。要说皇上有什么不好?宜妃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来康熙本人有什么不好。如果要说学问,康熙算得上是学贯古今。如果要说马上功夫,康熙能够御驾亲征。要说长相,人家长得不丑,虽然脸上有几颗麻子,但是并不影响人家的气质。   有这样的丈夫,对一个女人来说也算是足够了,更别说人家还是一个帝王。   宜妃本来想用这些来劝慰自己,可是想了想,这么好的一个人却不属于自己,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九阿哥被他额娘带会去之后看着他额娘哭了又哭,忍不住坐在一边歪着脑袋看。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宜妃哭了好几场,猛一回头才发现儿子还在这里。这个时候确实夜色深沉了,要是放在往常九阿哥这会儿该睡觉了,宜妃刚快让人把儿子抱回去。   再加上她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免不了要对着这些宫女太监们骂了几声。九阿哥虽然年纪不大,却能够确定额娘很生气。   他乖巧地被宫女抱下去,之后来到走廊上忍不住搂着乳母的脖子。“额娘,生气呀?”   乳母非常忠心,搂着他的小身子把他抱进屋子里,先是给他脱了外边儿的小衣服,又躺倒哄着他睡觉。   九阿哥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愿意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闹腾,虽然不能说大长句,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额娘,气啊,为嘛?”   乳母眼看着周围无人,忍不住低声念叨,“是今天阿哥爷惹了皇贵妃,人家将来是皇后,咱们惹不起。娘娘也惹不起,往后要是见了她,咱们躲远一点儿,他们承乾宫人也躲着点儿。”   这么复杂的事情就阿哥听不明白,仍然是在旁边闹腾,乳母只好竭尽所能的哄着他,别让他晚上吆喝出来了。   折腾了半晚上九阿哥沉沉睡去,但是在睡觉之前,乳母犹如唐僧念经一般的话总算起到了一点作用,“皇贵妃惹不起,以后躲着点儿娘娘也惹不起……”   “娘娘也惹不起”,九阿哥知道娘娘就是自己的额娘,连额娘都惹不起,刚才额娘因为这件事还哭了,让额娘哭的人都是坏人。   九阿哥的小脑袋里面已经做好了决定,凡是让额娘哭的都是坏人,自己将来要讨厌到底。   他那不太聪明的脑瓜子里已经记住了,“皇贵妃”“承乾宫”……   心里念叨着睡着了,田蜜根本没想到这样小的一件小事儿在九阿哥心里面留下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印象。而且九阿哥记仇记了一辈子,一辈子都看田蜜不顺眼,连带着看四阿哥也不顺眼。   第二天一早,宜妃送一些好东西来找田蜜,目的还是想要赔罪。   田蜜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让她进来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喝茶,“别把这事儿搁心里,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说说笑笑就行。九阿哥年纪小,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你回去可千万别吓唬他。”   宜妃虽然笑的爽快,但是心中苦涩,皇贵妃自然有资格说别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可是宜妃不能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前几年宜妃过得非常随意,出身非常高,又年轻貌美,一进宫就是妃。比起从庶妃熬成妃的惠妃荣妃更尊贵,而且那个时候她特别看不起大部分人。特别是以前的德妃,宜妃张嘴奴才闭嘴包衣。那个时候德妃也是非常受宠,还是皇上的心尖子。她从来不怕人家,得罪了就得罪了,不仅得罪了还明火执仗的和人家做对。   并且刚生下儿子没多久,大家都是交换着儿子养,当时的宜妃特别聪明,直接把儿子送到了太后跟前,让太后养着,太后养大的孩子跟其他阿哥不一样,除却太子之外有着身份上的优势。还有就是太后那里吃穿用度比宫中其他地方好,跟着太后委屈不了,再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宜妃可以随时随地的去看儿子而不用担心养儿子的那个女人多想。   当时这一步棋真的走对了。当年的佟贵妃和德嫔两个人因为争儿子差一点儿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在宫里面掀起了多少波澜,让宫里的后妃看了多少热闹。   当初的宜妃作壁上观真的是美滋滋的。   可是到如今她却没有这样的胆量了,眼前的皇贵妃绝对不是德妃那个奴才,人家出身好和皇上的感情也好,如今要不是因为太子那个拦路虎,说不定这会儿真的做皇后了。   宜妃本来也不怕皇后,她又不是没见过皇后,如果有宠爱的皇后还有理,那是很可怕的。   昨天的事儿说大了确实是九阿哥有些不敬,说小了那就是孩子在旁边闹腾,但是皇上就当成一个事儿来办了。张嘴呵斥了自己儿子“不敬嫡母”,这四个字出来之后,宫里面儿的所有皇子皇女以后见了皇贵妃都要叫一声额娘。   连太子就要礼让三分,更别提后宫的这些嫔妃了。毕竟名分犹如天堑,嫡庶犹如云泥。   时至今日,宜妃真的不敢再和田蜜叫板了,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哪怕就是有其它的心思,也要有一个占的住脚的理由,如果自己要是有事儿没事儿主动挑衅。相信皇上会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泥地里。   宜妃坐了一会儿说了不少好听话留下东西,看着田蜜确实不把九阿哥冒犯的事情放在心上才放心的回去了。到了自己住着的地方,心里有些不痛快歪倒在塌上,跟着她的宫女忍不住为她叫屈。   “今天委屈娘娘了,奴婢跟着娘娘这么久,也没见娘娘向谁低过头。”   宜妃有气无力,“我这是向她低头吗?我这是向现实低头。我娘家在外边儿提不起来,还有把柄在他们佟家人的手里,根本不敢得罪,再加上人家也有这个名分在,毕竟是皇贵妃,代行皇后的职责,我是什么?我拿什么跟他扯一扯风头?”   做人还是应该脚踏实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宜妃想明白了之后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是这件事儿放在了一边儿,算是翻过去了。   宜妃和田蜜断的矛盾就这么翻过去了,两个人都没当回事儿,但是这件事儿也被人用最快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在这其中贵妃是功不可没。要是没有贵妃在一边儿推波助澜,鸡公山别墅这里发生的事儿外边儿很难知道。   大阿哥听说了之后顿时有了主意,心想自己以后要是称皇贵妃一声额娘也是名正言顺了。   惠妃又不是一个傻子,在宫里面生活了这么久,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己的人手,平时又不想着害人,只是想收集个各地方的消息,没想到把儿子的消息收拢了过来,差点儿把自己气的吐了一口血。   自己养大的这个小东西差点气死自己,巴结人家的嘴脸太难看。自己这边省吃俭用,厚着脸皮从别人手里面儿抠一些金银攒着给她,没想到转头他就把东西孝敬给了别人。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惠妃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不省心的东西。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孩子,所以哪怕气的掀了桌子,破口大骂。这不省心的儿子来了之后,母子俩还是和和气气。   惠妃听说了宜妃养着的九阿哥因为冲撞了皇贵妃,得了一个不敬嫡母的评价。心里面儿又酸涩又羡慕,又觉得痛快。酸涩的是自己儿子肯定跟着哈巴狗似的找人家摇尾巴,羡慕的是大家都是后宫的嫔妃,人家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痛快的是宜妃这贱人也受罪了。   心情就这么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还是该感叹。   她等了很久,一直等不来儿子,没过一会大阿哥的太监来了,十分抱歉的跟惠妃说:“阿哥爷说了,如今他年纪大了,出入后宫不方便,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奴才说,奴才一字不落的给阿哥爷回复。”   这让惠妃心里生气,呸,有些话见了面才能说出来,让人在中间传信怎么能传出对的意思?虽然是男孩年纪大了不应该再天天往后宫跑,但是这里离着御花园儿特别近,做儿子的只要到御花园里派人给自己传个信儿,到时候母子两个在花园儿里面儿说几句话怎么了?   皇贵妃就是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亲母子两个说几句私密的话,想到这里惠妃已经明白了,是自己养大的那个孽障不愿意见自己。这意思特别明白,就是嫌弃自己这做娘的没什么见识,拖了他的后腿儿。   想到这里惠妃委屈的想哭,忍着把身边的人赶出去之后拿着手帕刚擦了两下眼泪,就听见门口有个稚嫩的声音问:“额娘在吗?”   这是八阿哥的声音,这句话刚问出来,惠妃当时心头就冒出一个主意:谁说本宫只有一个儿子呀,本宫这不还养着一个小儿子的吗?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没在自己身边长大,所以母子两个不够亲,但是八阿哥在自己身边长大,每天都来自己跟前请安玩耍。这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了。   惠妃赶快擦干净眼泪,“是胤禩吗?快进来,好孩子让额娘看看你的衣服干净不干净,今天跑哪儿当猴儿去了?”   八阿哥在门口咯咯笑了,“七哥是猴,胤禩不是。”   惠妃快步走过去,看到他衣服上确实蹭了一些灰尘,她亲自蹲下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在宫女太监惊悚的眼光里,温柔的问:“胤禩是追着七哥玩去了吗?”   八阿哥美滋滋的点了点头,“好玩儿。”从背后伸出手,手里是一只蝉,“给额娘玩儿。”   “真孝顺,好孩子,额娘不玩儿这个,你留着吧。”说完牵着他的小手跨过门槛,慢悠悠的进了屋子。让宫女把八阿哥抱到自己身边,看她大口大口的吃点心,惠妃端着一杯凉白开喂他,“慢慢喝,小东西先别喝茶,你脾胃弱,喝茶了对你的脾胃不好,晚几年再喝。”   宫女们私下里交换眼神,顿时觉得惊悚还可怕,娘娘今天怎么了?以前一直不是觉得八阿哥闹腾吗?   终于有宫女过来回话,“娘娘,咱们钟粹宫的几位贵人来了,要陪您打牌呢。”   这是轮到这几位贵人上供了,惠妃心想,本宫敛财没用,那死小子不心疼亲娘。“就跟她们说本宫照顾八阿哥呢,劳她们白跑了一趟。把本宫库里边儿那些放着的丝绢拿出来一些,每个贵人送几尺,够她们做件衣服就行了。”   这下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貔貅终于不是光吃不拉了。   宫女和太监们忍不住在惠妃看不到的地方乱飞眼神,而惠妃心里想着:这白白嫩嫩的八阿哥怎么才能笼络到自己手里。说不定将来给自己养老的还是这个。   因为这个原因,惠妃摸着八阿哥的小脑袋,心里想着卫贵人不能留在钟粹宫了。   而卫贵人看着眼前一个指肚大小的丹药,问一边的黄鹂,“这东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用吗?”   “您放心,好用呢。这是前明宫里的不传之秘,当初我们家的祖上跟着先帝进宫的时候,这宫里面儿的人没有跑干净,不少太监因为无处可去,就跪在这宫里投降。当初他们为了活命把这宫里面儿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讨好大家。比如贵人藏的金银,私藏的美酒,对了,还有这些药方。这些药方包罗万象,如今外边儿没几个人知道,说不定根本就没人知道。”   “那,吃了真的有效果吗?”   “肯定有效果,但是丑话奴婢说在前面,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想要让皇上过来,就要在自己身上多下功夫,您要多泡澡,把身体泡的特别柔软,以后有味道的东西不要吃,多吃一些香甜的东西,多用一些香料熏衣服……”   卫贵人第一反应要用多少银子呀?卫贵人没有银子,不仅没有还生活的很拮据,以前皇上还宠爱她的时候,大家都对她巴结一点,倒是攒了一点银子,如今也快没了。   卫贵人也缺银子啊。   这个黄鹂更苦恼了,黄家全家流放根本没有什么钱,而且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黄鹂身上,想让她早点儿想办法把家族从关外捞回来。   两个人齐齐叹了一口气,黄鹂很多次生出自己亲自挽袖子上阵的想法,是她听到以前在乾清宫干活儿的那些老关系们说皇上对姐妹花这种事儿现在避之如蛇蝎,还有就是自己根本没办法到皇上跟前去。   如果皇上真的不喜欢姐妹同时服侍,姐姐已经去世了,自己应该不会招了皇上的忌讳。   到现在黄鹂已经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卫贵人了,这真的是一个美人灯,也就一张皮长得好看些,过几年青春逝去,这张皮也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了。整个人都是无趣至极,不会说话又不会讨人欢心,如今成了主子了也不会享受。   这样的人运气真的好,这种好运气是黄鹂想要都要不来的。   表面上她为了自己的主子兢兢业业的谋划着,实际上她已经做好了反水的打算,目前给卫贵人铺路也是给自己铺路,到时候卫贵人得手了,自己李代桃僵,反正皇上不在乎谁在晚上伺候,甚至觉得卫贵人贴心,毕竟钟粹宫有好几个替主子分忧的宫女,多自己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主仆两个,一个心大的不曾察觉,一个诡计多端到算无遗策只等着皇上回来。 第70章   同一个时间段, 在鸡公山别墅的田蜜发现了九阿哥这个小可爱来找自己的麻烦。   小孩子能有多少坏心眼呢?他身边的宫女太监又没有故意怂恿他,是他自己小心眼儿记着他额娘受委屈的事情,趁着他额娘不注意,甩开宫女太监。仗着年纪小, 别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小家伙屁颠屁颠的来找田蜜。   找到田蜜之后气冲冲的冲了进来, 根本不等别人通报。一下子跑到田蜜跟前, 抬起腿对着田蜜的小腿儿踢了一脚,“坏人,打你板几。”   田蜜被踢了一脚,虽然力气不大, 但是身边有的是人,让太监捉住他, 把他摁在榻上, 拔掉他的鞋子袜子之后,用一只山鸡的尾羽挠他的脚底心。   “小家伙,说,谁是坏人?” 田蜜拿着一个尾羽一边挠一边问。   九阿哥笑的肚子都疼了, 在榻上来回翻滚。田蜜担心宜妃找不到人着急,就让人把宜妃也叫了过来。   九阿哥他额娘魂飞魄散的跑了过来,发现他面色红润的躺在皇贵妃的榻上,跟大爷一样,让宫女打扇喂东西吃。宜妃先是松了一口气,又赶快请罪。   在田蜜看来宜妃又不是自己的情敌,就算是情敌,跟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计较的。而且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熊孩子,熊到点儿上的时候比这小子更过分。   所以田蜜根本不放在心上, 宜妃战战兢兢的观察了一会儿皇贵妃的反应,心里面松了一口气。抱着九阿哥回去之后交代宫女看好这小子,一边叹气一边又生不出怨愤之心。   等到宫女询问的时候,宜妃自己也想明白了,“我这是枉做小人,要是真的看我不顺眼儿想出手教训我,也用不着对九阿哥下手,早些年的时候咱们五阿哥追在四阿哥的屁股后面,她想下手的时候多的是。要不然说皇上高看人家一眼呢,她心胸确实宽广了些。也怪不得当年太皇太后说她够当皇后了。一码归一码,当年咱们五阿哥还承她的情被她从水里捞出来呢。”   当年自己的儿子一口一个佟额娘,宜妃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阻止,目的还是想让老祖宗和太后高兴觉得这孩子有教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皇贵妃感恩。如今想想,有的时候孩子确实比大人心眼明亮。   想到这里宜妃就没有阻止九阿哥再跑出去找田蜜的麻烦,而且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哄着自己这个熊儿子别嚷嚷着一口一个坏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田蜜和宜妃他们母子两个相处良好,九阿哥老早就会跑了,自从她额娘不在阻止他到处乱跑之后,他在别墅里到处撒欢,因为田蜜这里的点心好吃茶水好喝,他跑过来蹭吃蹭喝的时候多了起来。   康熙再来到田蜜这里,就看见九阿哥躺在榻上让田蜜给他揉肚子。   看见皇阿玛来了,这小子一翻身从榻上站起来请安,康熙忍不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跑到这里混吃混喝了?”   九阿哥年纪小,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吃。”   说完之后赶快把盘子里面的点心都让给康熙,康熙虽然心里边儿觉得这小的孝顺,但是脾气确实有些倔。不给他紧紧皮是不行的,而且这孩子千万不要给他好脸色,给了好脸色他就立即蹬鼻子上脸上房揭瓦。   “放着吧,你自己吃吧。”   这句话九阿哥听懂了,他把盘子放回去,趴在炕桌边儿上又开始吃了起来。田蜜忍不住用手挠了挠他的肚子,九阿哥一点儿不见外,躺下去把肚子露出来,让田蜜给他抓痒痒。   “表哥你看见没有,他躺在这里就跟一个青蛙浮在水上,把白白的肚子给露出来了。这种可爱的青蛙肚在宫里面儿好多年逗没见过了。”   康熙听完之后哈哈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青蛙肚,但是儿子躺在那里露着白白的肚皮。四肢短小划拉了几下,真的像一只小青蛙。   “这小子可要好好的管教管教,要是不好好管教,长大之后保证不是个好东西。”   田蜜听完之后忍不住瞪了康熙一眼,这是你做爹该说的话吗?田蜜还不知道康熙从这个时候已经对自己的儿子没耐心了,以前还挺有耐心,觉得好好的培养他们将来给太子帮忙,现在对孩子们的要求就是长大以后别惹事儿就行了。   说话开始变得阴阳怪气儿,只不过一切都没有显露端倪,所以田蜜没有放在心上。   康熙用手拍了拍九阿哥的小屁屁,把他往旁边挪了挪,自己坐了上去。“这小东西昨天差点儿坏了朕的好事儿。”   田蜜本来想问是什么好事儿呢?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青鱼跟自己说得悄悄话。青鱼早上神秘兮兮地来告诉田蜜,昨天宜妃接了圣驾,两个人喝了几杯酒微醺的时候正想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可是九阿哥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突然醒过来了,闹着要见娘。   那个时候别说康熙了,连宜妃也觉得这小子碍事儿。   想到这件事儿田蜜看着康熙的样子,忍不住瞪了眼,“这还是做阿玛的呢,在儿子面前这么不尊重,要是将来被你儿子有样学样,家里可怎么办?”   你的那点儿破事儿你好意思在孩子面前提吗?田蜜避免在这些孩子们跟前提康熙和某些宫女以及他那些红颜知己,再或者和后宫嫔妃不得不说的事。再说了,这个时候的人特别保守,对于某些事那真的是能不提就不提,而且放到很多年之后,孩子们问父母:我是怎么来的?   做父母的也羞于启齿,而是用各种说法敷衍过去。田蜜当年在上生物课的时候,同桌就跟田蜜说过,“我爸妈说我是充话费送的,充1000送一个小朋友。”   再往前推一推,没有充话费送东西的活动,就说孩子是路边捡的,河里捡的……   田蜜不想让自己这位表哥在孩子们面前留下一个老色批的影响。“您的那些事儿,别让孩子们知道,孩子们还小着呢。要不然长大之后他们笑话你不尊重。”   康熙点了点头十分爽快的接受了表妹的批评。且心里面美滋滋的,觉得表妹果然有几份为母的风采。这个时候九阿哥在榻上打滚已经滚到了田蜜的怀里了。   田蜜把他抱在怀里,有节奏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没过一会儿九阿哥睡着了,宫女赶快过来把九阿哥抱走,举着伞挡着阳光,把他给宜妃送回去。   康熙就和田蜜提了回京城的事儿,“虽然目前还有秋老虎,但是早晚已经有些凉了,而且咱们还要去塞外,所以现在动身吧。”   田蜜掰指头算了算,目前也该回去了。她心里面惦记着胤禛,“那就看看黄历,找一个适合出行的日子。在此之前先把东西收拾好。到了黄道吉日直接回去就行了。”   康熙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闲来无事摆开棋盘,又让人端了几杯茶过来,边喝茶边下棋,又消磨了一个下午。   贵妃在阁楼上看见九阿哥被宫女抱着送给了宜妃,她的宫女在一边小声的询问:“这些天九阿哥跟皇贵妃娘娘走得近,要不然也让咱们阿哥下去跟九阿哥一块儿玩耍?”   贵妃摇了摇头,他可不相信宜妃就这么认输了,在贵妃想来宜妃肯定是在背后憋着损招儿呢。自己还是别轻易步入到宜妃和皇贵妃的过招里面,要不然到时候惹了一身腥那就不好了。   “不用管这么多,我估计咱们也该回去了,到时候路上别出头,也告诉咱们的人把耳朵抻直了眼睛睁大了,就是别说别做。”   吩咐完之后,贵妃心里面哼了一声。盘算了一下宫里的各位嫔妃,那些有资格升妃的人,家世不够也没有生养。也就是说高位嫔妃目前没什么变动。可是皇贵妃做不了皇后,自己就没办法成为皇贵妃。   以后可能要在贵妃这个位置上待上很久,想到这里贵妃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姐姐是皇后,自己虽然是贵妃,但是仍然有些不满足。   “皇贵妃什么时候才能成皇后呢?”贵妃在心里面问出这个问题。   她转回自己的屋子里,回想到当初自己听说过的一个消息,有算命的说皇上的命格贵重,但是亲缘浅薄。不仅和父母关系亲缘浅薄,连自己的妻子也压不住他那贵重的命格。   这个说法可能是真的,皇上也相信了,要不然皇上那么宠皇贵妃怎么不让她更进一步?   当年太皇太后也给了一个说法:要是皇贵妃生下了子嗣,不论男女不管死活,她都可以成为皇后。   按道理来说,以前皇贵妃确实是想成为皇后,想的眼珠子都快红了,满宫都知道这是她的执念。为什么现在忽然安静了起来?   想不明白的贵妃觉得只有皇贵妃去伺候祖宗了,自己才能更进一步,自己才能大权在握。   看来是时候要给皇贵妃添一把柴了,让她把自己的野心放大,让她心中的那颗野草越长越壮。   对于该怎么操作还是要好好想想的,一定要在保全自己的时候让所有的计划成功。上次往皇贵妃那里放人的事儿被皇上发现之后,皇上已经疏远了自己,贵妃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出纰漏了,再出纰漏自己是真的没办法再承受一次雷霆之怒。   这一路上贵妃并没有看见田蜜和宜妃针锋相对的局面。   反而听到宜妃传出了好消息,就在回城的路上宜妃开始呕吐,一开始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田蜜只是觉得宜妃不习惯坐车,在路上颠簸的恶心呕吐,毕竟土路坐马车这种罪谁受谁知道。   但是秉承着小心谨慎的态度,田蜜还是让人去给宜妃看诊,果然宜妃有了身孕。   因为是在路上,又不可能把孕妇放下不管,田蜜只能让人小心的照顾她。至于皮猴子九阿哥是交给了田蜜管理。   所以快到京城的时候贵妃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把手怕差点儿撕碎。在鸡公山别墅就有三个嫔妃,大家算得上是雨露均沾。到现在为止宜妃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如果再生出一个儿子,那她在宫里面真的是独一份的了。   可是这件好事儿又不能唱反调。在休息的时候,贵妃只能亲自带人带着礼物去祝贺了宜妃,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彼此挂着笑脸,说了几句闲话各自散开了。   九阿哥这个皮猴子就到了田蜜的马车上,看到田蜜比他额娘的马车宽敞,他忍不住在里面翻了一个跟斗。在宫女们惊恐的叫声当中,一头撞到了马车的壁板上。   九阿哥不哭不闹,自己揉了揉脑袋又开始翻跟头,他要是自己翻也就算了,却在马车里横冲直撞,好几次撞到田蜜身上。田蜜只好搂着他让他安静一会儿。   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到了第三天,九阿哥又开始作妖了,他想到下去玩。马车正在行进当中,大队人马正急冲冲的往京城赶,怎么可能放他出去玩一会儿?   但是这小子在马车里面叫的是撕心裂肺,就仿佛田蜜在虐待他一样。田蜜被他的超高音折腾的头脑发昏,让人交给外边的侍卫带着他骑会儿马。   从此九阿哥就不满足于在马车里面待着了,每天就想跟着人家一块儿骑马,不仅骑马他还特别向往外边儿的东西。天上飞过的一只鸟,地上的庄稼,哪怕就是路上的一条小岔路,他都想过去瞧瞧。   熊孩子精力丰沛,田蜜在他各种闹腾里面觉自己的头一天比一天疼。等到看见京城的城墙田蜜顿时松了一口气,自己这种刑罚有了见天日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把九阿哥这熊孩子扔给他亲娘。   因此回到宫中田蜜先去拜见了慈宁宫里边儿的太后,和太后牛头不对马嘴的说笑了一上午,才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承乾宫补觉。   但是想睡觉也睡不利索,留守在承乾宫里的宫女搬来了几摞册子,一摞是大阿哥送过来的礼物,一摞子是八旗闺秀的名册。   田蜜把大阿哥送来的东西看都没看,让人送到大阿哥的府邸里去。看了看一大摞子八旗闺秀的名字,才想到明年又是一个选秀年。   以前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后面镇着,田蜜也没那么多需要操心的地方,到现在田蜜要自己操心了。别指望慈宁宫里的太后,这位太后什么事儿都不管,哪怕有一个长得貌若天仙的女孩子到她跟前,她也忍不住说:“这个好诶。”再有一个相貌丑陋长得人高马大得到她跟前去,太后也是忍不住说:“这个好诶。”   就没有了太后看不上的人。   太后在宫里一直都非常透明,很多时候都是吉祥物,田蜜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她老人家身上。只好拖着头晕的脑袋把这些册子拿过来一个一个的看一遍。   这一次选秀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老三和老四年纪也大了,该给他们兄弟俩找对象了。   同时也要瞧一瞧有没有好的闺秀给太子留意着。   田蜜忍着头疼揉着太阳穴把儿子留下来吃了顿饭,送走之后又要挑灯夜读。把这些名册读了一遍才打着哈欠才去睡觉。   第二天宫里面儿的嫔妃来到承乾宫陪着田蜜说话,这也是因为田蜜离开的时间长了,她们来这里请安。   钟粹宫的惠妃来的特别快,来的时候她还亲自抱着一个小肉墩。刚刚吃完饭,正在院子里面溜圈儿,看着惠妃抱着八阿哥进来,忍不住有些惊奇。   惠妃把孩子放下,蹲在旁边儿问他:“胤禩还记不记得这位是哪位娘娘?”   八哥大大方方的请了一个安,因为年纪小,趴在地上磕头的时候弯不下腰,一低头一整个滚在了地上,但是该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胤禩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又是一个小萌物,田蜜赶快蹲下去把他扶起来,用手帕擦了擦他的手。“快起来快起来,这不是咱们八阿哥吗?本宫给你带的有礼物,快跟着宫女一块儿去看看。”   五岁的八阿哥扭头看了看惠妃,得到惠妃的同意之后就跟着宫女走了。惠妃这才整了整衣服给田蜜请安,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大殿上,等到宫女捧上茶喝了几口之后,惠妃才不好意思地提出来一件事儿。   “不瞒娘娘说,胤禩他额娘最近不想在臣妾跟前待着了。臣妾想着毕竟有一场缘分,不如在后面推她一把,让她更进一步。隔壁的永和宫不还是空着的吗?不如让她过去吧,她在宫里也算得上是资格老的贵人了,又生了八阿哥,在永和宫这种山中无老虎的地方,她这种猴子也能称大王了。 ”   田蜜听着这话有点儿不对劲,这意思是说卫贵人上蹿下跳的如猴子?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把茶杯放到一边,把手交叠着放在了腿上,“我听你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在你跟前待着了,你莫不是看上了咱们八阿哥想把他额娘赶得远远的。叫我说大可不必,血缘这回事儿根本没道理可讲,你就算拦着将来人家也是母子。叫我说不如这个时候大方一点儿,让他们母子两个经常见面,说不定他们到时候还能念你的好。”   “看您说的,臣妾是那样小气的人吗?早些年的时候臣妾难道不让卫贵人看他儿子了?出去问问满宫的姐妹,臣妾拦着卫贵人去看他儿子了吗?”说到这里,她表情却是有了些不耐烦,“不瞒您说,臣妾最近快烦死那个卫贵人了,人往高处走这是天性,谁都拦不住,但是像她那样不懂得遮掩的确实少见。   您要是不信随便找个人到我们那边儿问问,如今卫贵人上蹿下跳那么厉害,有谁看不明白?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八阿哥考虑,让他小小年纪听见人家嘲讽他生母不知道他心里面怎么想呢,不如随了卫贵人的意,让她远走吧。   何况咱们宫里的规矩就是交换着养孩子,就算她走了,臣妾也不会亏待了八阿哥。她要是想见孩子只管派个人过来,臣妾就把孩子给她送去。左右都是在咱们宫里又走不多远。”   田蜜想了想,再过几年八阿哥就要上学了,在后宫留的时候也不多了。惠妃要真的是想把八阿哥谋划到自己的盘子里恐怕也没什么用了,毕竟孩子大了之后很难掌握他的思想,相信惠妃么精明,不应该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那么肯定是卫贵人那里出了点儿问题。   “咱们敞开了天窗说亮话,以前卫贵人就是你的左右手,更是你们宫里面儿冲锋陷阵的先遣军。”田蜜把茶杯端起来喝了两口问惠妃,“你就这么舍得把她送出门去?”   惠妃当然知道卫贵人有几分姿色,还能勾着康熙来钟粹宫,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皇上来了又不找自己,自己的收益没那么大,八阿哥比收益重要多了。两相比较之下,当然是胤禩更重要了。   “娘娘,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他既然不想在我这边儿呆着了,我也不好阻了她的青云路,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往后撕破脸了也不好看。”   惠妃看田蜜点了点头,又赶快加了一句:“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八阿哥留下,阿哥留在臣妾这里,臣妾有精力管教。要是留在她那里,她一来是没地方,二来是吃穿用度都没有臣妾这里好,三来是她养孩子也不够格呀。”   田蜜明白这个道理了,孩子是要留下来的,孩子他娘是一定要赶走的。   “这件事儿回头本宫和她聊聊再说。”   惠妃心想这一件事儿算是敲定了,相信卫贵人只要不傻,肯定会抓住这次机会的。自己已经给她搭好□□了,要是她懂得规矩,就应该知道投桃报李把孩子交给自己。   惠妃心里想着,要是没有自己的几句话,卫贵人再谋划三年也没用。既然人家要走,自己也想让人家走,不如赶快把这件事儿办完,大家彼此心里干净,谁都不会脸上难看。   田蜜和惠妃坐着喝茶的时候荣妃也来了,荣妃年纪在嫔妃里面算是比较大的,脸色也不太好,黄不拉几的,没有用什么脂粉。   来了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田蜜,“娘娘,听说明年要给阿哥们选福晋了。”   考虑到三阿哥的年纪不小了,荣妃着急,田蜜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儿,明年要给咱们仨个找一个贤惠的贵女做福晋呢。这件事儿回头我叫你,你先把手上的事儿推推,咱们俩一块儿瞧一瞧。”   惠妃听了特别羡慕,“啊呀,还有这种好事呢。”大阿哥的福晋是当初康熙看好的,惠妃心里看不上,觉得儿媳妇的出身低,如今打心眼儿里羡慕荣妃。虽然皇贵妃说两个人一块儿看,但是皇贵妃不会插手这件事儿。等于说荣妃自己挑儿媳妇儿。   惠妃想到这里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臣妾提前跟皇贵妃娘娘请示,到时候轮到咱们八阿哥了,臣妾在旁边给您搭把手,也带着臣妾看看这些秀女。”   “好好好”,小事一桩田蜜痛快的答应了。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里面宜妃也过来了,随后而来的就是贵妃。   今天本来就是坐在这里闲聊天,所以也没什么正经事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宜妃的肚子上面。大家说话都比较隐晦,好听话一箩筐坏话一句不说。   但是说着说着话题就有些变味了,荣妃就说了一句:“没想到宜妃马上就要生第三个儿子了,掐着指头算算,宜妃进宫了好多年了,差不多有十来年了吧。”   惠妃在一边点了点头,“有了,我记得宜妃和贵妃一块儿进宫的。”   荣妃就想到了自己差不多十来年里面夭折了好几个孩子,脸色就显得悲伤了起来。   偏偏宜妃这一胎怀的不好,荣妃耷拉着脸,宜妃心里面儿不舒服,觉得这是人家故意说自己的孩子给自己脸色看,也就不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而坐在一边的贵妃也开始多想,自己实际上比宜妃还要早进宫一两个月。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已经养活了两个孩子了,第三个已经在肚子里面揣着了,自己如今才有这一个骨血。   又见到荣妃脸色不对,惠妃的脸色也不好,再加上对面儿坐着的宜妃也板着脸,心想难不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背地里面有人说我坏话?   想到这里贵妃的眼神不留痕迹的撇了一眼田蜜,心里面暗戳戳的着急,把自己的这些奴才骂了一通,外边儿有人传自己坏话了。这些人居然还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报过来,简直是该打。   田蜜磕着瓜子儿看大家正在说笑呢,突然不说了,满屋子的人都杵在这里,忍不住转了一个话题,“对了,外边有没有给那些阿哥们送去绿豆水?”   就有宫女过来答应了一声,说是糕点绿豆水都送过去了,气氛才有所回升。惠妃舌灿莲花,说了一些神佛传言,田蜜的人设就是很虔诚的佛教徒,忍不住和惠妃两个人多说了几句。   贵妃别看平时不声不响,但是比田蜜装出来的人设更虔诚,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加入到了谈话里面。随后没过一会儿,贵妃占据了主动权,说起自己小时候跟着额娘去拜过什么佛,求过什么签儿。还想大家安利如何烧香,如何抄经……   眼看着马上就要变成了大型传教现场,田蜜喝了一口水压了压自己受惊的心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提醒自己千万别睡着。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哭声,大家其乐融融的氛围消失无踪,贵妃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外边儿。   青鱼赶快在田蜜耳边说:“哭的好像是十阿哥。”   这一茬小兄弟因为年龄不一样,分成了几个小团体。五阿哥和七阿哥跟着四阿哥,他们仨是一块儿长大的,从小在御花园里面到处乱蹿,抽陀螺爬假山踢毽子,没有他们不干的。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年龄更近一些,别管哥哥们干什么,他们都想跟着。但是这些年纪大的哥哥们又嫌弃他们碍事儿,不愿意带着。   偏巧五阿哥的亲弟弟是九阿哥,年纪大的几个哥哥都已经跑到一边去玩耍了,年纪小的几个弟弟还非要追过去。五阿哥没办法,只好带着九阿哥一起玩,九阿哥偏要带上他八哥和他十弟。   结果几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小东西逮住了田蜜养的猫鸿运。   鸿运正窝在荫凉里面睡觉,被他们三个小兄弟逮着了。揉爪子拽尾巴,吓的鸿运喵喵叫。   几个年纪大的起初没注意,等到鸿运凄厉的叫了一声,四阿哥回头一看,发现他们几个小东西正在揉猫。   一瞬间,一些不好的记忆让四阿哥想起来。凄厉的猫叫,水上飘着的死猫,老六诡异的笑容和德妃凄厉的哭声,再加上当天夜里有人幸灾乐祸的话语……四阿哥根本来不及多想,立马抽身蹦了过去,一把推开他们三个,把鸿运从他们三个的爪子下面夺了下来扔到一边儿。   这个时候四阿哥的脸色异常恐怖,别说三个小兄弟了,就连其他宫女太监也觉得四阿哥这个时候太可怕。如大魔王一般的四阿哥站在他们三个面前,居高临下的恐吓他们,“再揉猫下次剁了你们的爪子。”   十阿哥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九阿哥一下子蹦起来踢到了四阿哥的膝盖,“小爷,不听。”八阿哥赶快当在两个弟弟跟前,“四哥,你别欺负人。”   四阿哥这个时候快气疯了,自己一腔好意,偏偏这仨小东西不领情,忍不住骂了起来,“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贵妃已经跑了过来,“四阿哥好大的威风,这个时候咱们去皇贵妃跟前好好的评评理,凭什么四阿哥做哥哥的欺负弟弟?”   五阿哥和七阿哥已经跑了过来,七阿哥为了给四阿哥辩解立即说了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又不能全怪四哥,是三个弟弟在那里玩皇贵妃娘娘养的猫。”   贵妃听了之后火气更大,大到她忍不下去的地步,“皇贵妃的猫就那么尊贵,连三个阿哥都比不得。”   说完之后冷笑数声,立即让自己的宫女抱着十阿哥离开了承乾宫。   田蜜已经带人追了出来,看她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也没放在心上。惠妃赶快去看八阿哥,八阿哥对着四阿哥哼了一声,“还是做哥哥的呢,坏人!”   九阿哥有样学样的对着四阿哥翻了个白眼,“坏人。”   说完拉着五阿哥离开,“不和他玩儿,坏。”   荣妃惠妃宜妃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立即告退了。   田蜜上前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好了好了,别绷着个脸了。”   四阿哥委屈的厉害,心想自己完全是为了弟弟们考虑,免得他们走上老六的老路子,他们怎么就不愿意领情呢?越想越觉得委屈,一下子抱的田蜜哭了起来,“额娘,额娘……”   田蜜拍着他的后背,“好孩子,别哭了,额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哪怕田蜜知道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儿。但是孩子长大的过程中,接触到这些道理的时候总是伴随着痛苦,田蜜又不愿意让这些孩子们经历痛苦,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   当天晚上四阿哥要走,田蜜把他硬留了下来,让他住在后面的偏殿里。又特意派人把康熙请了过来,“我知道四阿哥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他不想让这几个弟弟跟老六一样在猫的身上翻了车,可是老六的事情不能宣扬,他们这些弟弟也没有见过老六。结果阴差阳错弄成了这个是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做阿玛的,总要给他讲做人的道理,他人就在后面,你快去劝劝他。”   康熙听了之后想了想,站起来往后边儿去了。往后殿走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教会了太子如何治国,教会了他怎么从书中寻找经验和教训,在太子的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而从来没有教过其他儿子该怎么做人,表妹说孩子绊倒了一身血的站起来,做阿玛的就要鼓励他接着走下去。   太子以后可以得到万里江山,其他孩子也该从自己这里得到某一种东西,康熙更想把自己的人品,自己的修养,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交给他们。   于是他走到后殿,看到四阿哥正在灯下读一本书,挥了挥手让跟着的人退了下去。   康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虽然东西十二宫的宫门早就关了,甬道的门也被锁上了。但是只要他想通过,总是能畅通无阻。   他来到贵妃这里,见到贵妃的时候有些后悔,因为他刚刚安慰过四阿哥。看着这孩子睡下之后,康熙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其他的儿子。这些儿子里面年纪最小的就是十阿哥,或许是被他哥哥给吓了一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睡着,想到这里他就来了,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这个胖儿子已经睡着了。   贵妃温柔地迎了上来,扶着他的胳膊到了房间里去,“既然来了就先坐坐吧。”   康熙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开,“你也不要往心里面去。四阿哥今日呵斥这些兄弟们也是事出有因,再说了长兄如父,虽然四阿哥并非长兄,但是教导他们的时候你们也别插手。”   贵妃听了面上很恭顺的答应了下来,心里面在想不知道刚刚皇贵妃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替那小崽子说话。   自己的儿子自己能教,皇上能教,连太子都轮不上趟,更别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四阿哥了。   而且贵妃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四阿哥,别以为四阿哥这小子养在皇贵妃跟前,真的就是皇贵妃的儿子了,实际上还是包衣奴才的儿子。   越想心里越气,但是皇上在这里却不能把脾气摆在脸上,“夜已深沉,臣妾服侍您早点儿歇着吧。”   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想明天再去看看另外两个儿子吧,今天没必要再去宜妃惠妃的宫中折腾了。   而小心眼的九阿哥,躺在床上的时候很生气的蹬了两下小腿,四阿哥为什么会是皇贵妃娘娘的儿子,为什么会挠自己小肚子,喂自己喝水,让自己吃点心的皇贵妃娘娘又这么一个欺负人的儿子。他估了鼓腮帮子,心里想着:我才不承认他是我四哥呢,只有五哥才是我哥,明天小爷就去找他麻烦! 第71章   宜妃怀像不太好, 在回来的路上宜妃就没能起身,回到宫里之后还见了一次红,所以宜妃对肚子特别紧张。五阿哥的年纪大了。再加上又是养在太后跟前,宜妃不操心, 如今调皮捣蛋的九阿哥宜妃却没精力去管他了。   这小孩子年纪大了正是满世界撒花的时候, 只要有人看着他别让他掉到水里磕着碰着也就行了, 所以宜妃心大的放儿子出去晃荡。   九阿哥本来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昨天又因为和他四哥起了矛盾,所以满心想找他四个讨回场子。   等到他迈着一双小短腿儿挺着青蛙肚跑出去之后,跟着他的宫女和太监得知了他想去找四阿哥麻烦的消息赶快抱着他。   那些年纪大的阿哥们都在上学,年纪小的阿哥们要是去打扰哥哥进步回头少不了会被皇上教训, 如今宜妃又顾不上那么多,所以这些人只能在旁边儿给九阿哥讲道理。   “阿哥爷, 咱们可不能去, 昨天就是您揪那只猫的尾巴才有了纷争,那是皇贵妃娘娘养的猫,皇贵妃娘娘是四阿哥的额娘。咱们换个说法,要是十阿哥欺负了咱们娘娘养得猫, 您到时候要不要给娘娘养的猫出气?”   “小爷才不是欺负猫呢,小爷是跟猫一块儿玩儿。”   这几个宫女瞬间觉得头大,跟他讲道理又叫不通。“要不然咱们去找其他阿哥玩儿,咱们别去了吧。”   “不行我就要去。”   宫女们已经没办法了,太监们也是急的左右转圈儿。后来他们突然想到五阿哥也在上学。   就拿五阿哥吓唬九阿哥,“阿哥爷,咱们要是去了被师傅逮住,等于让五爷也知道了,五爷知道了, 咱们娘娘也知道了。娘娘最近不痛快呢,咱们还是别让她生气了,好不好啊?”   九阿哥是个混世小魔王天天找事儿,对于宜妃却很孝顺。听完之后想了想用脚在地上踢了一会儿,“那咱们就不去。咱们去找皇贵妃娘娘,等着四阿哥回来再说。”   他身边的宫女太监心想您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儿,但是没办法阻止。觉得跟着他去皇贵妃娘娘跟前混吃混喝也比去学堂里面捣乱被皇上打板子强。   于是一群人从西六宫出来到了东六宫,来到了承乾宫。还没进门儿呢,九阿哥就在门外嚷嚷,“娘娘,小爷来找你了。”   田蜜听到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要是这小子的年纪再大一点儿,到了十几岁二十几岁,这么喊出来绝对能被他老子拉出去打一顿,打的皮开肉绽。不管是这婉转荡漾的小声音,还是他说出来的话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纨绔子弟。   田蜜忍不住用个团扇挡住自己的脸哈哈笑了起来,九阿哥已经从外边跑进来了,他进门之后就看见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忍不住收住了脚步,对着这个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田蜜把团扇从脸上拿下去,“九阿哥来了,我让人做了一些豌豆黄,等会儿拿去吃。这位是卫贵人,是你八哥的额娘。”   就阿哥点了点头,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卫贵人,这算是打招呼了。   随后就有宫女将豌豆黄切成小块儿,放在盘子里端上来哄着九阿哥到外边儿去玩。卫贵人背后的宫女黄鹂盯着九阿哥的背影嘴角微微挑起冷笑。   田蜜今天把卫贵人叫到这里,就是问他要不要搬到永和宫去。   “昨天你们惠妃娘娘来我跟前说了你想从钟粹宫搬出去。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可能不想搬出去,毕竟你儿子还在钟粹宫呢。但是她说的信誓旦旦,所以我今天叫你过来问问,你要是想搬我就让人给你腾地方,你要是不想,这事儿我就当没听说过。”   卫贵人空有一张皮囊,但是却没有头脑,她听了之后先是狂喜,毕竟是谋划了这么多长的时间一直不能得手,眼看着馅儿饼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赶快接住。紧接着有点儿担心:“娘娘,臣妾能不能搬过去的时候把阿哥也带走。”   田蜜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这宫里规矩,嫔以下的妃子从来不能养孩子,就算是七阿哥也是挂在了惠妃的名下。不是我这个人不近人情,而是你作为一个贵人,你身边才有几个奴才?阿哥身边又有多少奴才?我来给你算一算,光是他的乳母就有八人,以后的教养嬷嬷又有八人,还有身边儿管事的太监,各处撒扫做杂活跑腿的小宫女。等到他年纪大点儿,小太监是越来越多,还要再给他配上宫女。这人你算算有多少?你现在能住几间房子?他的那些奴才要住几间房子?”   而且宫里有规定,这些皇子皇女除了用的奴才有定例之外,每天吃多少东西也是有定例的。反正宫规就在鄙视位置比较低的嫔妃,她们根本没有能力,没有空间,没有时间去教养她们生出来的这些皇子。   更别说宫里的孩子都是要换着养,女孩子也就罢了,男孩子根本不通融,目的就是避免当娘的对孩子太溺爱了。   截止目前为止,例外的是七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但是七阿哥的腿脚有毛病,在早些年的时候康熙不想要这个孩子,想把这个孩子过继给自己的兄弟。后来实在舍不得,也因为他那小兄弟早早的去世了,康熙内心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孤孤单单的生活在王府里,所以把七阿哥留了下来。   九阿哥是因为他上面有一个哥哥,康熙对这位九阿哥不抱太大的期望,所以懒得管这种事儿。而十阿哥,贵妃以为皇帝是心疼她年纪大了才有一个儿子,恩典他们母子两个在一块儿生活。田蜜和康熙朝日相处,怎么不知道康熙对他们钮钴禄家族是有忌讳的。就是因为这份儿忌讳,康熙不想让十阿哥英明神武,不想让他影响到太子。这也是康熙咬牙不让田蜜把四阿哥记在自己名下的原因。   如果卫贵人要是想盼着自己的儿子将来前程更广大,就要让八阿哥在惠妃那里生活下去。可是卫贵人却想不到这一层,她只想把儿子带在自己身边。   田蜜低着头想了想,出身太高的儿子,康熙觉得他们会影响到太子,对这些儿子打压。出身不好的儿子,为了让他们能帮的太子,康熙忍不住想提高他们各方的待遇,催促这些儿子往前走,让这些儿子将来死心塌地的辅佐太子。   田蜜心里面儿叹息,“你要是为了八阿哥好,你就别提这回事儿。听我一句劝,不管是在钟粹宫还是在永和宫,往后少在八阿哥跟前晃悠。我这话说的有些难听,有点儿伤人,但是忠言逆耳,你自己想想吧。”   卫贵人听到这里明白了田蜜的意思,这是嫌弃自己身份太低,将来让八阿哥难做了。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赶快用手绢擦了擦。   “臣妾没什么说的,这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永和宫去。”   田蜜点了点头,为母则强,如今这个情势下都知道该如何取舍,所以卫贵人有这样的选择田蜜根本不觉得意外。但是到底觉得卫贵人命苦,忍不住对他多照顾一分。   “行吧,你既然决定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办,本宫让人把隔壁扫一扫。如今还不知道将来谁是永和宫的主位,主殿那里先不住人,那里还有几处不错的房子,你找个好一点儿的搬进去,先把那里的事情管起来,将来八阿哥要是争气,说不定皇上还能把你的位分往上提一提呢。”   卫贵人立即五体投地的感谢了一番田蜜,带着宫女离开了。   卫贵人主仆两个出门儿的时候看见正在门口台阶上撸猫的九阿哥。九阿哥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的临清狮子猫,这只狮子猫两只眼睛居然不一样,背上还有一撮红毛。   九阿哥抬头看着她们从自己身边走出去。立即抱着肥猫站起来,跟着他们俩到了门外,看着他们出了甬道往北去了。   “阿哥?”九阿哥身边的嬷嬷蹲下来问他,“这是怎么了呀?”   “八哥的额娘不是惠妃娘娘吗?怎么变成了一个贵人?”   因为他从小生活在生母身边,所以没有人跟他说生母养母的区别,乳母就蹲下来给他解释,“刚才那个贵人是八阿哥的生母,因为出身卑贱所以不能养儿子,把儿子抱给了惠妃娘娘养着。惠妃娘娘和刚才那个贵人都是八阿哥的额娘。”   “小爷有几个额娘?”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她身边的几个嬷嬷顿时感动的想哭,他们终于有机会能给这个小祖宗科普一下嫡母生母庶母养母的区别了。   这几个人在门外边儿费尽口舌才让这小祖宗明白,背后宫殿的那位皇贵妃娘娘是嫡母,自己额娘是生母,因为额娘生了自己养着自己,所以也没什么养母。宫中其他娘娘不管是贵妃还是嫔还是贵人,甚至那些不起眼的答应常在都能算到上是庶母。   九阿哥点了点头,抱着这只肥猫回去找田蜜去了。   “皇贵妃娘娘,禟禟来了。”   得知了一些称呼,这位小祖宗终于不在田蜜面前自称小爷了。田蜜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根由呢,听见他又嚷嚷,忍不住笑了起来,“辛苦九阿哥等着了,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喝的绿豆水来喝一碗吧。”   宫里的小孩子,年纪小小的都有心机。九阿哥把肥猫放在田蜜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向田蜜解释,“娘娘!禟禟今日来这里是要跟娘娘说一声请罪,昨天是禟禟揪了猫猫的尾巴,所以四哥才生气的。”   这小声音小表情,再加上这胖胖的小身体,屁股在那里扭啊扭啊,田蜜顿时被萌的一头血。“没事儿没事儿,你四哥就是太急了。其实呀,他是怕鸿运抓你们一爪子。”   但是九阿哥却不领情,“鸿运要是抓我们一爪子那是应该的。谁让我们把它尾巴抓疼了。但是四哥凭什么替鸿运怪我们,就是今天禟禟来这里也是要给鸿运和娘娘赔罪,跟四哥没关系。”   田蜜被他的逻辑震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心想着小屁孩儿小小年纪怎么懂得这么多道理,一套一套的。但是九阿哥这会儿赔了罪,吃了东西喝了水,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娘娘,您歇着吧,禟禟要去找八哥玩了。”   田蜜考虑到小孩子本来就没有耐性,就把九阿哥身边的奴才叫过来敲打了一通,让他们好好的跟着九阿哥才放他们出去。   九阿哥这边儿出了承乾宫的门,就拉着自己身边的嬷嬷们问:“四阿哥是皇贵妃生的还是养的?”   这就牵涉到宫里面的陈年旧事了,不说吧,这孩子闹腾起来了,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说了吧,又害怕这孩子嘴里面不把门儿。   别看九阿哥年纪小,可是这小子脑子特别灵巧,看到了这几个老宫女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只要能看着四阿哥出丑,这小子觉得就算是自己委屈一点儿也没什么。   “快说,你们要是不说,小爷回去告诉额娘你们偷小爷的东西。”   “阿哥,奴婢们可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是吗?那你们偷小爷的点心呢?别以为吃到你们肚子里就万事大吉,没有罪证了。告诉你们,你们做的那些事儿小爷都记着呢,要是不想让小爷给你们翻出来赶快说。”   这几个老宫女面面相觑,那些点心放在那里不吃也是让这位小祖宗掰碎打鸟,他们看不得这么好的东西这么糟蹋了,更因为嘴馋,只要九阿哥不吃,她们立即把这些东西吃干净。没想到如今这倒成了罪证了。   几个人只好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没人,悄悄的跟他说:“四阿哥的生母是以前住在永和宫的德妃娘娘。那位德妃娘娘以前还生下了六阿哥,只不过六阿哥早早去世了,现在留着的还有养在太后跟前的九格格。”   九阿哥听了之后忍不住说:“原来他生母是妃子呀,怪不得让皇贵妃娘娘养着呢。”在九阿哥看来,那就是因为本身出生高贵,所以找了一个更高贵的养母。要不然出生高贵的阿哥怎么能让那些位置低,出身卑贱的宫妃去养。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这一群老宫女们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阿哥爷,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德妃娘娘虽然位置高,但是出身并不好,是包衣奴才,也就比八阿哥的生母卫贵人高了那么一点儿。早些年的时候皇贵妃娘娘还是贵妃,那位德妃娘娘是皇贵妃宫里面儿的宫女,听说是管着皇贵妃娘娘衣服的。”   说到这里九阿哥听了之后顿时脸上带了些喜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   他美滋滋的带着这群人去钟粹宫找他八哥,本来俩人的关系没有多好,但是因为昨天共同面对四阿哥,所以两个人目前的关系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进步。   而八阿哥比九阿哥的年纪更大,对于昨天的事情记得更清晰,八阿哥这么多年,早就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了解的清楚透彻,对自己生母养母的事情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有的时候忍不住多想,自己也是皇阿玛的儿子,为什么就比其他人低了一头,太子凭什么对大家颐气指使,昨天凭什么四阿哥就对自己恶言相向?   再加上他刚刚听说卫贵人要搬到永和宫去,八阿哥只好从屋子里面跑出来,远远的盯着卫贵人。   卫贵人也隔得走廊看见了八阿哥,母子两个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互相眺望。这一幕偏偏被惠妃察觉了,惠妃在屋子里面咳嗽了一声,外边儿的卫贵人想到刚才田蜜说过的话,心里面儿难受的不得了,泪水已经到了眼眶,却转头带着宫女走了。   八阿哥说不失望是假的。   就在八阿哥难受的时候,九阿哥走了过来,“八哥,我有一个好主意,咱们在四阿哥放学回来的路上吓唬他。他昨天对咱俩恶声恶气的,无论如何我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八阿哥看着朝气的九阿哥,心里边儿想着自己别想生母养母这些破事儿了,想得太多也无力解决。所以脾气很好的拉着九阿哥的手,“九弟,听哥哥的你别去了,咱们年纪小斗不过他们的。”   九阿哥不信,“你就是胆小鬼,你不去算了,你不去爷自己去。”   说完之后也没管那么多自己跑走了。八阿哥心里面想着:看这小东西到时候该怎么办。忍不住跟在后边。   钟粹宫的旁边儿就是御花园,御花园里面总有一些花花草草,里面少不了会有一些虫子。九阿哥一身锦绣,灵活的在这些草丛花丛里面翻找了半天,最后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里捉到了一只大豆虫。   这一只豆虫还是九格格提供的,九格格天天在小花园里乱晃,对哪里有什么东西特别熟悉。   看到几个穿的贵气的小男孩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兄弟,九阿哥在男孩子里面排第九,九格格在女孩子里面排第九,两个人顿时心心相惜,再加上五阿哥经常来太后跟前,所以两个人有话题可聊,年纪相当,彼此又有好感,到最后九格格把九阿哥拉到了豆虫前面。   “弟弟你快看,这里面儿有一只大肥虫子。”   九阿哥扒开叶子瞧了一下,这一只大豆虫肥肥的,比他两只小手指并在一起还要肥。心里面儿想着就是你了,男孩子非常胆大,他伸手将这一只豆虫提了起来。   “九姐姐,你等着我明天来找你玩儿,我要拿这个给其他哥哥瞧一瞧。”   说完之后他一阵风的跑了出去。等在一边儿的八阿哥看了赶快追上。   果然出了后宫的范围,到了上书房附近,年纪大的哥哥们已经散学了。九阿哥早就甩开了跟着的人,趁着这个机会爬上一处假山,把自己荷包里装的这只虫子提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四阿哥从这边儿过,抓住机会将手中的虫子扔了出去。   扔的准头儿比较差,本来想扔到四阿哥的脖子里,可偏偏这次虫子落在了四阿哥的鼻子上。   四阿哥真的被吓了一跳,等到一群人围上去七手八脚把这个虫子从他脸上扒拉下来的时候,虫子因为被这么多巴掌拍了几下,吐了一些绿水儿恶心兮兮的挂在了四阿哥的脸上。   九阿哥看了心里高兴,忍不住在假山上笑了出来。四阿哥抬头一看,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一个罪魁祸首,忍不住扯着嗓门喊了出来,“老九,你滚下来!”   “不滚。”   “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不下不下,就是不下。”   四阿哥气的让太监上去把他抱下来,太监又怕逼得急了这小祖宗从上面掉下来,磕着碰着都是奴才的罪过。   四阿哥气疯了,他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不敬哥哥的弟弟,心里就一个想法:要教教这小东西规矩。   他站在假山下面,吼着“爱新觉罗胤禟,你给我下来。”   “不下。”   “下来!”   “不下,你谁啊?”   四阿哥挽着袖子就要爬假山,身边的太监一拥而上,“四爷,您消消气。”   “不教训他我消不了气。”   “四哥好大威风,带着奴才把弟弟堵在假山上,等会吓着他摔下来怎么办?四哥莫不是以为自己做哥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旁边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救九阿哥于水火之中,九阿哥瞬间高兴了,也不觉得他八哥不好了,高高兴兴的叫着:“八哥,快来。”   八阿哥让自己的太监上去把九阿哥抱下来,对着仍然气愤的四阿哥说:“四哥,你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跟皇阿玛解解释吧。”   说完扭头就走,四阿哥这个时候冷静了下来,看到八阿哥来的很凑巧,根本不问原因指责自己,更是威胁自己把这件事告到皇父跟前,想来他们是一伙的,其心可诛。   他忍着怒气,“八弟九弟好算计啊!哥哥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今天认栽了。”下回别犯到我手上,犯到我手上,让你们俩脱一层皮。   八阿哥心中一喜,九阿哥做的这件事儿,如果真的闹大了,到时候皇阿玛很可能要收拾老九,做弟弟的挑衅哥哥,这本来就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要不在这个时候先声夺人吓唬住四哥,这事儿肯定会闹大。如今四阿哥愿意退一步,不把这件事儿嚷嚷出来,吃下一个哑巴亏再好不过了。   八阿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微微一笑,让人抱着九阿哥火速离开了现场。   四阿哥年纪比他们大,被弟弟朝脸上扔一条虫子的事儿在他看来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他忍不了的是那俩小子算计了自己。   这个时候他突然生出和太子一样的感慨,下面的这些弟弟都是讨债的,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五阿哥已经跑了过来,他早就听见别人报信儿,说是九阿哥惹了四阿哥。   “四哥,四哥……老九那小东西呢?弟弟听说他冲撞您了?”   一码归一码,老五和老九是亲兄弟,四阿哥和五阿哥的感情比较深厚,而且他也做出不了迁怒五阿哥的事儿。“没事,他和胤禩一块走了。”   五阿哥松一口气,老九还能跟着老八一块儿溜达,可见没伤着碰着。赶快从袖子里面把自己的手绢儿拉了出来,“给四哥,先擦擦脸吧。”   四阿哥把手绢接过来在自己的脸上擦了几下,五阿哥心里有些愧疚,“四哥,你先别生气,今天回去弟弟就跟额娘说这件事儿,让她教训教训老九。”   “算了,本来就是小孩子胡闹。这件事儿别告诉宜妃娘娘了,宜妃娘娘的身子重要。”   四阿哥不想就此咽下这一口恶气,但是跟五阿哥的关系好,看在五阿哥的份儿上没必要去找宜妃的麻烦。“放心吧,这事儿没人乱说,我也不会告诉额娘,你也别回去告诉你额娘。”   “那弟弟就谢谢四哥了。您要去拜见佟额娘吗?咱们一块儿去吧。”   九阿哥和八阿哥一块儿逃到了御花园里,八阿哥让太监把九阿哥放下来,拉着他的手坐在了亭子里。   “要是刚才哥哥去都晚了,你就被四哥抓住了,我就跟你说过咱们斗不过他,要想跟他们斗,咱们必须动动脑子才行。”   经过这样一件小事儿,九阿哥对八阿哥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你说咱们下边儿怎么办?”   八阿哥摇头:“咱们明天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刚才走的时候我威胁他了,他要是敢把这件事儿说出来,到时候你也一口咬清楚,就说跟他闹着玩呢,他偏偏要打你,是他先欺负了弟弟,黑锅让他背,他额娘得宠,到时候板子落不到他身上,咱们就不一样了,咱们没人求情。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这几天咱们躲着他点儿,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九阿哥眼睛里面闪起了小星星,目前四阿哥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大魔王,自己想办法降服不了这个大魔王。八哥一出手就能让对方老老实实的听话,“八哥,你真好,往后我跟你一块儿玩儿。”   八阿哥伸手拍了拍九阿哥的小脑袋,“好啊,一块玩儿啊。咱们本来就是挨肩的兄弟。”   九阿哥就拉着八阿哥手一块儿往慈宁宫那里跑,“我带着你去看九格格,刚才那只大虫还是她给我的呢。”   八阿哥听了之后拉着九阿哥,“咱们别去找她了,她和四阿哥是亲兄妹,到时候知道了肯定要替四阿哥报仇。就咱们两个一起玩儿吧,你要是想和小格格玩儿,我们去找其他人啊。”   其他姐姐都比他们俩年纪大,九阿哥不想和年纪大的姐姐一起玩儿。所以两个人就接着在御花园儿里面跑进跑出,太阳下面也没个停歇的时候,高高兴兴的玩儿了一整个白天,天黑了才被彼此的太监拉了回去。   五阿哥和四阿哥拜访田蜜之后飞快的到了西六宫拜见额娘。   宜妃这个时候正难受呢,躺在床上让宫女打着扇子,嘴中哎呦哎呦的。   五阿哥看了宜妃这个样子,也不敢把九阿哥在外边儿闯祸的事儿说出来。只能坐在一边嘘寒问暖,“额娘怎么还不舒服呀?”   有些话宜妃不能跟别人说,但是跟自己的亲儿子还是能说的,他抓住儿子的手,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惶恐。“太医虽然说的隐晦,但是额娘毕竟生了你们兄弟两个了,知道一些。恐怕你们小兄弟身子骨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我现在不敢下床走动,如果走动几下肚子疼的厉害见了红。   胤祺,这一段时间,额娘只能全心全意地照看着你这个没出生的弟弟了,既然他投到我肚子里,咱们不能不管他。你是额娘的长子,额娘托你瞧着点儿你九弟?你平时没事儿的多盯着点儿他行不行?”   宜妃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五阿哥怎么能不答应,当时就答应了下来,又坐在床边陪着她说了半天话,眼看着天都黑了九阿哥还没回来,五阿哥就派人出去找。   九阿哥回来之后在宜妃跟前撒了一会儿娇,装了很久的好孩子,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外边儿宫门要上锁了,宜妃就催的大儿子赶快走。   五阿哥站起来让九阿哥送送自己,“九弟哥哥要走了,你来送送。”   九阿哥心想,你又不是出门儿到远处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送,但是在额娘跟前他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小短腿儿跟着哥哥到了宫门口。   五阿哥蹲下来告诉自己的小兄弟,“对待兄长要尊敬,你今天是怎么对待四哥的,你怎么扔虫子吓唬他?你都不想想万一他没从那边过,你又下不来了,你可怎么办?再或者是你那个时候脚下一滑,摔下去摔断你胳膊腿儿,你看看额娘现在那个样子,因为你再惊着了……”   五阿哥举的这些例子都没发生,而且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自己以后老实点儿,和八阿哥那种快意恩仇比起来。九阿哥对自己的哥哥就有些看不上。   所以哥哥说着,他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一双小脚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踢踏。   五阿哥看他这个样子有些生气,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呵斥他,“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啰嗦,快走。”   “你小子被额娘宠坏了。”五阿哥还准备再说,郭贵人已经赶了过来,九阿哥就凑着这个机会一下子躲在了姨妈身后,郭贵人看九阿哥对他哥哥避之不及,吓得和避猫鼠一样,忍不住催着五阿哥赶快走,“时间不早了。阿哥赶快回去吧,要不然等会儿过不了宫门。”   时间确实不早了,五阿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劳烦您把这皮小子送到额娘身边,胤祺这就回去了。”   五阿哥走了之后,郭贵人在门口看着他出了宫道,看不见背景了,这才带着九阿哥回来。在路上她牵着九阿哥的手,“今天又做什么事儿让你哥哥说你了?”   “没有。”   “你额娘最近不舒服,少在外边儿闯祸,要是让你额娘惊着了,到时候小弟弟有了三长两短你额娘还受罪还难受。”   “知道啦。”   看这乖巧的样子也不像是闯了什么祸,郭贵人带着他来到了宜妃的寝宫里,宜妃伸手摸了摸九阿哥的小肚子,“这是吃饱了,去吧,去院子里面玩一会儿就去睡觉吧。”   把这个皮小子打发走了之后,姐妹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郭贵人手中拿着一个团扇轻轻地给宜妃打扇,“刚才咱们五阿哥离开的时候我瞧了一眼,如今也快长成大人了。是不是早点儿操心该给他挑个福晋了。”   “这事儿不急,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照顾好我和肚子里面这个小东西才是正经。”说完摆了摆手,让郭贵人把扇子收起来,“都秋天了,中午那会儿还有点儿热,这会儿有些凉了别扇了。明年就是选秀的年份,我当然知道该给胤祺操心,但是这一次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就算是有好人也轮不到咱们这里,与其在这群秀女里面挑剩下的,不如等到下一回。”   “姐姐考虑的对,咱们别跟别人争,长幼有序,也争不过他的两个哥哥。”   “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的几天,九阿哥和八阿哥整天腻在一起,两个人要么在钟粹宫,要么在御花园。九阿哥甚至都不去田蜜跟前蹭吃蹭喝了,别人根本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有郭贵人的女儿六格格觉得不对劲。   她趁着九阿哥滚了一身泥巴回来换衣服的时候把这个弟弟堵在了屋子里。   “你今天又去哪儿玩儿了?”   “谁要你管!”   “嘿,要不是我是你姐姐,我才不管你呢。我怎么听说你跟个小哈巴狗似的听八阿哥的话?”   九阿哥顿时被他六姐的形容词给气到了,“你说谁是小哈巴狗,你才是小哈巴狗,你全家都是小哈巴狗。”   “我全家也是你全家,来呀,来骂呀!我姓爱新觉罗,你是不是也姓爱新觉罗?我额娘是郭络罗氏,你额娘难道就不是?”   九阿哥气的发昏,头一次在女孩子跟前吵架吵败了。面对的六格格还不能骂她什么,她额娘和自己额娘是亲姐妹,所以要命的是两人还是同一个外祖父,骂他父系的亲戚等于骂了自己,骂她母系的亲戚也等于骂了自己。   不懂事儿的九阿哥一咬牙低下头一头撞到了姐姐的肚子上,“我让你说我是小哈巴狗,我打你。”   宫女们一块儿上去把他姐弟俩拉开,六格格结结实实的被他撞的倒在地上摔了一个屁股蹲儿,捂着肚子嚷嚷着疼。   两个人闹起来之后,郭贵人很快来了,一边给自己的女儿揉肚子,一边听着九阿哥在那里告状,“她先骂我是哈巴狗。”   “你就是。”   “哎呀,格格,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点弟弟吗?哪有姑娘说话这么难听的,有这么骂弟弟的吗?”   六格格气的当时就哭了,“你们偏心他,你们就是偏心他,不就是因为他是个阿哥吗?你们就是不待见格格。”   说完之后哭着回自己屋里趴床上不见人了。宜妃虽然在床上躺着,屋外的闹剧也听了几声,但是不知道因何而起。   等到郭贵人安抚了女儿,给九阿哥换了衣服,才有时间到宜妃跟前去了。   “刚才嚷嚷什么呢?”   郭贵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六格格和九阿哥拌嘴呢,六格格说弟弟是哈巴狗,九阿哥不愿意了,要不是宫女拉的快差点动手。”   “哎,跟以前一样,见面就吵架,不见面又想的慌。”   “可不是吗?前不久从河南府回来,六格格老远就嚷嚷着弟弟回来了,高兴的跟个小疯子一样跑门口等着,九阿哥把带来的东西都给她了,俩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可是就好了那一会儿,没过半下午又吵吵上了。”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事儿她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宜妃姐妹两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商量着借有孕这件喜事让娘家的人进宫一趟,算算时间,她们姐妹也有两三年没见过娘家人了,好多事还是要让娘家人去办比较合适。 第72章   让宜妃最上心的事情还属于五阿哥的婚姻大事, 明年选秀宜妃不去凑热闹。可是下一次必定要给自己儿子挑一个儿媳妇,所以让娘家提前两三年出去打听留意也是可以的。   这又不是什么犯忌讳不能说的大事儿,宜妃就告诉妹妹,“辛苦你明天跑一趟, 你就跟皇贵妃娘娘说我肚子疼, 让娘家的人进来瞧瞧。”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 郭贵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儿她的宫女就上来禀告:“格格还气着呢。”   郭贵人听了忍不住好笑,心想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事情气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就提着裙子到了女儿的房间,坐在床沿上用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别趴着了, 趴着不好出气儿。”   “哼哼哼”,小丫头确实生气了, 趴在床上动了两下, 还是没有把脸露出来,“你就是偏心眼儿。”   “你说你这丫头,说你难道不应该吗?弟弟年纪比你小,你怎么能说人家是哈巴狗呢?”   听了这个六格格立即坐了起来, “我说的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他为什么不跟五哥玩儿偏偏要跟着八阿哥?”   “你五哥要上学呢,宫里面的这些小阿哥除了贵妃那里的十阿哥宝贵一点儿,不也就剩下他和八阿哥能到处乱跑吗?”   “那他怎么不跟我玩儿?”   郭贵人哭笑不得,“男孩子和女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你少在这里找事儿,赶快睡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六格格更生气了,但是被她额娘按着躺下去用被子盖上,在身上拍了几下, 没过一会儿,六格格就觉得眼皮特别涩,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这小祖宗总算是睡了,郭贵人一边拍她,一边想事。要说起来进宫的四对姐妹,赫舍里氏姐妹俩留下了一个太子,早早的登了极乐。钮钴禄氏姐妹俩养了一个十阿哥,但是做姐姐的早就没了。佟氏姐妹俩到现在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也只有他郭络罗氏姐妹俩养下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   如果宜妃这一胎能生下来,不管男女,对于她姐妹俩说都已经够了。姐妹在宫里总比单打独斗强,但是前提是有一个人强势,另外一个人就要老实一点儿。比如说佟氏姐妹俩,姐姐在宫里叱咤风云大权在握,妹妹就在她的庇护下门儿都不用出,只管老老实实待着就行。换到她姐妹这里也是,有什么事儿宜妃在前面顶着,郭贵人就在后面给她打下手。要不然郭贵人生下的这个六格格都保不住,毕竟贵人养孩子不方便,这孩子挂在宜妃的名下,跟着亲娘姨妈太太平平长到今天,连一场病都没生过,对于郭贵人来说这都足够了。   她交代好宫女看好六格格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一早,看着姐姐喝了安胎药就领着嘟着嘴的女儿出了门儿。   今天郭贵人要去拜见皇贵妃娘娘,请皇贵妃娘娘发了牌子让郭罗络氏家的女眷进宫。在路上的时候,牵着女儿的手交代六格格,“承乾宫可不是咱翊坤宫,不是你撒欢儿的地方,到了那里可不能再板着一张脸了。”   六格格虽然还板着一张脸撅着嘴,但是回答的内容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生气了,“人家都是一个大姑娘了,用不着额娘在这里交代。再说了,我跟皇贵妃娘娘又没生气,干嘛要对着她摆个脸?我这是预备等会儿碰上九弟,让他知道我还是很生气。”   郭贵人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的?他跑的没影儿,你怎么知道在路上能遇见他?快别这样了!咱高高兴兴的,没必要因为昨天姐弟俩吵一场架到现在还记仇。”   六格格不同意,一直板着脸到了承乾宫的门口,仍然没有碰见九阿哥心,里面儿把九阿哥骂成了猪头。   等到进了承乾宫,她的小脸儿才有了一点儿笑的模样。   田蜜这会儿正在和妹妹佟贵人说话,佟贵人今天登门是有事相求。   延禧宫里面有个答应有了身孕,实在是这个答应也是个包衣女,进宫有些年头了,年纪比佟贵人还要大了很多,可见这个人根本就不受宠。   去年偶尔承宠怀上了,算算日子过不久也该生下来了。所以佟贵人又来田蜜跟前,想要让田蜜帮自己运作一下,把这个孩子留在延禧宫。   “您也知道我那里就我的地位高一点儿,所以这个孩子我想留着,闲来没事儿把孩子抱到我跟前儿逗逗也不至于宫中寂寞。大姐,这件事儿你可要帮帮我。”   田蜜歪倒在榻上,“你说的好听,上嘴皮一碰下嘴片儿让我帮你,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弄来了,但这是个孩子呀。而且,你位份也低,不适合养孩子。”   佟贵人急得拉了两下田蜜的衣服。   说到这里田蜜低头想了想,延禧宫没什么人,不如想办法把妹妹的身份往上提一提,最起码封到一个嫔呀。毕竟妹妹占据了延禧宫的主殿,而且延禧宫里面的人也以她为首,这是早就板上钉钉的了。田蜜心里边儿想:这个妹妹,将来不一定能成为妃,但是成为嫔还是可以的。   于是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儿,“你要是想名正言顺的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再等等。 ”   “姐姐?”   “我总要想办法把你的身份往上抬一抬呀。”   佟贵人眉开眼笑的听了,“我就知道姐姐疼我。”   田蜜心里面儿没什么头绪,“你也别在这里给我灌迷魂汤,现在先走吧,让我想想这件事儿怎么办?这几天老实一点儿,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事儿来。”   “放心吧,我就在宫里面不出门儿。”   “不只是你不要和人家有口角,而且你延禧宫也不能出事儿,毕竟目前是你管着的,要是出事儿了追责追到你身上,你还让我怎么向皇上张嘴?”   佟贵人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我都知道了。”   田蜜正想赶她走呢,门口有宫女来报,说郭贵人带着六格格过来了。   田蜜这才坐直了身体,等到她母女两个进来之后,笑着招呼她在另外一边坐下。   郭贵人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佟贵人,给田蜜请安后就和佟贵人寒暄:“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平时没见您出来走动呀。”   “都是我的身子骨不争气,让您笑话了。哎呀,这就是六格格,长得可真好。”   “哪里哪里,让您夸奖了。”   佟贵人站起来,“您就在这里陪皇贵妃娘娘聊着吧,我延禧宫还有些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郭贵人来这里是真的有事儿,所以也就没客气,站起来看着佟贵人出门儿了才回过头来。   田蜜不想跟她说那么多,直接问:“是不是你姐姐那里又有什么不好了?太医跟我说了,她前四个月都要在床上躺着,中间能下来走动一下。等到七八个月的时候又要接着躺着,一直到把孩子生出来为止。”   郭贵人听了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娘娘,这话我姐姐没让问,是臣妾心里面没底儿才特意问问,太医有没有说小阿哥将来生下来身子骨怎么样?”   田蜜摇了摇头,“这种事儿太医不好说,有的孩子生下来身子骨不好,但是吃了五谷杂粮慢慢儿养着,往后也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儿。叫我说这种事儿还是要靠后天来养的。咱宫里什么东西都有,回头你缺什么了只管跟我说,跟这些孩子我没什么可计较的,有的都给他。”   “有您这句话臣妾就替姐姐给您磕头了。”郭贵人立即趴倒磕了一个头,他身后的六格格也跟着额娘一块儿行动。   田蜜摆了摆手,让人把她扶起来,“别这么客气,是不是有事儿呀,有事儿直接说。”   “就是臣妾的姐姐这几天在床上躺着,心里面又容易乱想,臣妾想着要不然让宫外的郭络罗氏女眷来劝劝她,这件事儿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所以……”   “原来是这件事儿,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恩典,只是这事儿可千万别给我办岔了,到时候要是再弄出什么是非来我跟你姐妹俩算账。”   “你放心。”   田蜜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让她母女俩离开了。   田蜜目前能做的事就是在康熙来了之后提一提延禧宫,给佟贵人吹吹风。   可是这话该怎么说,又说到什么火候,这让田蜜犯了难。   就在田蜜坐卧不宁想办法的时候,郭贵人母女两个出了承乾宫在宫道上碰上了九阿哥和八阿哥。   郭贵人就怕六格格和九阿哥闹起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含笑着看他小哥俩走了过来。   八阿哥看见他母女两个在这里小跑了几步过来,端端正正的打了一个千,“没想到今日碰见了您。”   九阿哥看见八哥对自己姨妈特别尊敬,立即脸上带笑,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姨妈。   郭贵人看到他小哥儿玩儿的挺高兴的,脸上的笑容就真实了不少,“两位阿哥好,昨天九阿哥回来的就晚了,八阿哥做哥哥的,等一会儿提醒着点儿弟弟,让他早点儿回来。越往后天黑的越早,早晚天气凉,两位阿哥别光顾着玩儿,也要记得添衣。”   八阿哥态度谦卑,“胤禩记下了,从今天往后必定提醒九弟早点儿回去,免得宜妃娘娘和郭娘娘担心。”   “谢谢八阿哥了。”郭贵人眉开笑颜,对八阿哥的态度好了不少。   她背后站着的六格格对着前面的小哥俩瞪了一眼,想着八阿哥就是个马屁精,瞧了瞧不争气的九阿哥,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九阿哥这个熊孩子看见六格格对着他瞪了一眼,忍不住嚷嚷了出来,“你瞪谁呢?瞪什么瞪?”   “我瞪小狗呢,你要是承认自己是小狗你就嚷嚷。”   “姨妈,她又说我是小狗。”   郭贵人头都大了,“六格格,刚才咱怎么说的,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点儿弟弟吗?”   六格格就想问,凭什么让我让呀?   这个时候八阿哥走过来,“六姐,您和九弟一块儿长大的还不知道吗?他就是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   又转头说九阿哥,“今天一早你不是说了吗,说你好久没有跟姐姐在一块儿玩儿了。可能姐姐觉得咱俩跑的野了,不跟她一块儿玩儿才生气了,要不然明天你和姐姐在家里面玩儿?”   九阿哥不同意,“谁要跟丫头片子一起玩儿?”   六格格气的肺都要炸了,“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玩吗?狗才愿意跟你一块儿玩儿呢。”又说八阿哥,“用得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做好人吗?”   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姐弟两如何闹,在郭贵人看来,都是自家的事儿,牵扯到八阿哥就显得六格格不讲理了。郭贵人当时冷了脸,“格格!跟我回去。”   又赶快转头替六格格向八阿哥赔不是,“八阿哥,别计较她,她也不是诚心的,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放心吧,六姐也是生气了才这么说呢,都是亲姐弟,我做弟弟的才不计较这个呢,六姐,别生气了,都说生气对身体不好。弟弟有一个兔子灯,回头送给姐姐,如果姐姐看着兔子灯憨态可掬忍不住一笑,也算是弟弟心意到了。”   六格格忍不住把眼睛瞪圆了,要不是手还被额娘掐着,早就嚷嚷开了。   郭贵人看着平时伶牙俐齿的女儿这会儿不说话,忍不住用了一点儿劲儿,“格格?”   手被额娘捏疼了,六格格只好违心的说:“多谢了,灯就不用送了,肯定是你的心爱之物,其实刚才我也是有一股气儿冲了一下脑门儿,说话不过脑子,现在已经后悔了。好弟弟,别跟姐姐计较了。”   八阿哥坚持要把自己的兔子都送给六格格,六格格极力推辞,一来二去就像是感情特别好一样。   郭贵人满意了,打断他俩推来让去,说了几句客气话带着女儿走了。   六格格被他额娘扯着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八阿哥和九阿哥,就见他俩勾肩搭背热热闹闹的一块儿离开了。   六格格一路走一路回头,郭贵人有心跟姐姐提一嘴承乾宫里面的事儿,就告诫女儿等一会儿在房间里老老实实的等着自己,“今天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跟兄弟说话?你看看你那些姐妹,有几个像你这样刁蛮。你在房间里面老实等着,等会儿我就好好的数落数落你。”   六格格在郭贵人走了之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自己回到房间趴在窗台上揉着一个布老虎。   六格格没有见过太多的男孩子,顶多是见了那些亲戚家的,因为不常见,人又特别多,对他没什么大印象。宫里面儿大哥二哥不经常见,三哥娘兮兮的,四哥就是小老头,逮住弟弟妹妹就忍不住好为人师。五哥老实过头了,人家的脑袋转一下能想到明天去,他的脑袋不管怎么转都想不到眼前将要发生的事儿。老七挺聪明,要不然这事找老七说说?   想到这里,六格格又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毕竟事关九阿哥,还是不要让老七参合进来了。   等到六格格忍受了郭贵人的魔音穿脑,终于在下午等来了五阿哥。五阿哥陪着宜妃说了几句话之后本来想赶快回去写作业,没想到被妹妹一下地拖进了闺房。   五阿哥扒着门死活不进去,他年纪不小了,在很早之前都已经知道男女大防了,虽然这是亲妹妹。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老爷儿了,不好意思再往小女孩儿的房间里去。   “有话你就这么说吧,别把我拉进去。”   “我说的话非常要紧。”   “要紧你赶快说。”   六格格的力气没有哥哥那么大,怎么都拉不进来,只好放弃。“九弟最近和老八走的特别近。九弟就跟个小哈巴狗似的,人家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发现九弟的脑子不够用,那个老八脑子特别厉害,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咱要想办法把九弟困在这里才行。”   “两个臭小子在一块儿玩耍有什么呀?”五阿哥真不觉得这是大事儿,“相当初,我和四哥不也是满宫的跑吗?”   “那不一样,你俩是一块儿玩的,他俩跟你俩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是不是玩儿的东西不一样?这就看人了,我喜欢抽陀螺,没准他俩喜欢抖空竹呢。别管这么多了妹妹。”   “不是,就是,就是……他把九弟当枪使。”六格格内心觉得,八阿哥在训狗,训得还是九弟那个傻子,只不过说出来不好听。   “那你给我举个例子。”五阿哥根本不相信,两个小屁孩儿能玩的了这么高深的计谋吗?   一时半会儿六格格举不出例子,毕竟没跟着他,而且九阿哥爷没说过他相处。五阿哥就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门儿,“你想的也太多了,他俩才多大年纪,连字都不认识了,难不成他上辈子都是三国里面的谋士?还当枪使呢?别想那么多了。”   六格格想反驳又反驳不出来,气的忍不住跺了一下脚。   五阿哥劝她想开一点,“行了,妹妹,别想那么多了。想吃什么玩什么,跟哥哥说哥哥过几天给你弄过来。他就是玩闹呢,回头和你一样,因为一件小事爷吵起来,你就别想太多了。”   六格格沮丧的把头低了下去,心里面不开心。等到九阿哥回来之后,她决定开诚布公的和九阿哥聊聊。可惜的是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沟通到这一步,见了面儿就开始对骂,两个人都是伶牙俐齿,谁都不让谁,六格格被九阿哥气的发誓谁要再管他的破事谁是个狗。   六格格心里面不舒服,板着脸了好几天,宜妃都发现了,把六格格叫到跟前,宜妃背后倚着一个被子,问她:“怎么这几天怎么看着你不痛快?”   六格格已经被他额娘告诫过很多遍不要让姨妈多思多虑,一切都以保胎为上。   想到这里,六格格也不好把这事儿说出来,伸出小手搭在宜妃的肚子上,“姨妈,这一胎一定要生一个小妹妹。”   宜妃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不嫌少。“这可不好说,很多人都盼着我生个儿子,也有很多人盼着我生个闺女。但是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是祖宗保佑。不管生下来是弟弟妹妹,到时候你当姐姐的都要照顾着一点儿。”   六格格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自己一定要不眨眼的看着,别让他成了九阿哥那样的小傻瓜。   就在宜妃和六格格说话的时候,郭贵人从外边儿回来,“姐姐,我听说一个消息。延禧宫的那位小佟氏要晋升为嫔了。”   宜妃听了之后根本不当回事儿,“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佟贵人成了佟嫔,康熙还特别吝啬,连一个封号都不给。不过佟嫔根本不放在心上,贵妃娘娘到现在连个封号都没有,郭贵人不也是没封号吗?   而且这件事儿康熙不放在心上,他根本不想管这个小表妹,要不是因为田蜜特意给他熬了一锅莲子羹,他根本不想答应。   因着他的态度,田蜜也不好给妹妹摆太大的排场,以前升迁都是集体,第一次单独出现一个人的时候是德贵人晋升德嫔,后来单独晋升德妃。那个时候德嫔都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这一次小佟氏的庆祝就很低调。   反正好处已经得到了,没必要让大家当成肉中钉,田蜜就让人在延禧宫里摆了几桌酒,让她自己高兴一下就行了,其他地方一切如常。   私下里田蜜从自己的仓库里面挑了一些好东西给妹妹送过去,宫外的佟家也悄悄的送了不少好东西进来。东风已经起来了,万事俱备,就等着瓜熟蒂落孩子出生了。   田蜜这几天也特意把太医找过来问了问,问一下延禧宫里面那个孕妇肚子里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如果是男孩儿的话,有可能和四阿哥将来有一定的竞争。但是对于康熙而言,这将是一个非常好的局面。佟家两个女人抚养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还都不是亲生的。将来如果真的有了这方面的角逐,佟家不太好下注。   这也是康熙为什么这么爽快就同意田蜜将自己妹妹拉拔成嫔。   太医也不给一个准话,但是从人家支支吾吾的表情来看,田蜜觉得有可能是个女孩儿。如果是一个男孩儿,这一群人恨不得嚷嚷出来,可越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那就越有可能是一个格格。   而佟嫔无所谓男孩儿女孩儿,只要这个孩子留在延禧宫,只要这个孩子被她抚养,这一切也都够了。   田蜜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心里面推算了一下,在进入农历八月之后,孩子有可能在上旬出生,也有可能拖到中旬。原定的计划就是八月中旬离开京城去塞外,希望这个孩子能出生在自己去塞之前。   四阿哥也知道田蜜最近忙延禧宫的事情,等到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他来承乾宫给田蜜请安,“儿子听说了姨妈封嫔,想要过去祝贺一下。”   田蜜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去吧,去了别在那里多待,说几句话就回来吧。”   别的阿哥可以把礼物悄悄的送过去,派一两个能说会道的心腹奴才过去祝贺一下就行了。但是四阿哥必须去,毕竟他是佟氏女的养子,关系天然亲近。   这一去很不巧碰上了大阿哥和八阿哥,他兄弟俩也是亲自祝贺,正所谓见面三分情,这兄弟俩借着惠妃的名义送来了贺礼,为的还是拉拢人情。   大阿哥的目的是为了和宫外的佟家有一个好关系,最好结盟。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眼看着佟家和索额图的矛盾不可调和,用明珠的话来说,这个时候正是要把佟家拉到自己这边的好时候。皇贵妃那里滑不溜秋的不好下手,佟家的几个爷一般人没法和他掏心掏肺——毕竟太混蛋了,想要和他关系好必须疯狂一点儿。今天小佟氏封嫔就是一个好理由。为了避嫌,大阿哥还特意把八阿哥拉过来。   八阿哥不想来,心里面对他大哥的想法也能猜到了□□分,自己就是一个挡箭牌,省的将来流言四起,年轻庶母和刚成年的庶子,这个话题一说起来就带了几分宫闱秘史的感觉。   佟嫔也觉得天黑了这兄弟俩过来有点儿不妥当。听说四阿哥在外边儿,赶快让人把他叫进来,意有所指:“正好,等会儿你兄弟仨一块儿走。”   四阿哥跟两个兄弟打了个招呼,眼神撇了一眼八阿哥。随后就掀起袍子跪在地上给佟嫔贺喜。   毕竟升职了佟嫔也高兴,亲自把四阿哥扶起来,“快起来,自家人不用如此大礼相待。”   佟嫔的年龄比胤禛也就大了几岁,这个时候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她又是长辈,胤禛低着头恭敬的听她说话。   大阿哥看的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这边千方百计的想和人家拉好关系,老四什么都不用做,往这里一站,佟家人就把他当做“自家人”。   所以大阿哥和八阿哥回去的时候,脸上就带了一点儿不高兴,表现得郁郁寡欢。   八阿哥年纪不大,已经是个小机灵鬼了,“大哥,弟弟看着您不高兴,为什么呀?”   “这都是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不懂。”   八阿哥听了在黑暗里面翻了一个白眼,“有什么不懂?不就是佟嫔娘娘待四哥比较亲嘛?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四哥养在皇贵妃跟前。不过我听身边的嬷嬷说她并不是皇贵妃娘娘的儿子,嬷嬷还说羊肉贴不到狗肚子上……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呗。”大阿哥被小兄弟这几句话说的茅塞顿开。   对啊,老四又不是佟家真正的外甥,有什么好神气的呢。只要自己锄头挥的好,不信挖不了佟家的墙角。   八阿哥看他又开始信心满满,心里面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这几天宫里面风平浪静,但是田蜜听宫里面儿的奴才报信儿说延禧宫的孕妇,差不多在这几天就要生孩子了。   果然在八月初八的中午就有消息报过来,说是延禧宫那边儿已经开始发动了。   田蜜只能把手头上的事情扔下到延禧宫去,一些该用的药材也让人准备齐全,太医也在固定地方等着抢救。   没过一会儿,不管是来看热闹的还是真的关心的,零零散散来了一大群人坐在屋子里面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惠妃就说:“听说最母子俩养都特别好,而且也是足月,到时候只等到瓜熟蒂落就行了。”   荣妃想说女人生孩子犹如到鬼门关走一趟,但是这里这么多人,大家都喜气洋洋的等着孩子出生了,自己说这话不合适。张了张嘴就把嘴闭上了。   佟嫔身为主位娘娘,而且早就跟孩子的生母有了协商,想要把孩子抱过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不招待这些人,她自己亲自进了产房。   随着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太阳渐渐的落到西边,等着的这些人喝了好几碗茶水吃了不少点心,心里面儿都想着今天下午怕是生不出来了,要么是今天晚上,要么是明天。   所以每个人都心生退意想要早点儿离开,但是皇贵妃娘娘没走,这些人也不好提出来离开。   到了天黑之后,田蜜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让她都回去吧,但是这些人还想表现一下,都说娘娘既然在这里待着,她也不走。   田蜜也就不再说了,既然你不想走,那就不要走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承乾宫的奴才来请,皇上已经驾临,要让皇贵妃娘娘回去接驾。   等到田蜜翻来覆去把延禧宫的奴才嘱咐了一遍离开后,其他娘娘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延禧宫。   田蜜进门的时候看到康熙已经在榻上坐着了。康熙十分不满,“女人生孩子血呼呼的,有什么好看的,你还在那里等了一下午?”   “那不是挂念孩子吗?生个孩子可不是容易的。”   康熙哼了一声,这种事儿不需要别人跟他说,他的原配发妻就是生孩子难产死的。在这种事儿上,哪怕是皇后都不能幸免,更别说其他人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儿别在那里等着了,等不等的又如何?和咱有缘分的孩子自然会被生下来,没缘分的你就是等了……也未必能把人救回来,看开一点儿吧。”   他嘴里这么说,但是听在田蜜的耳朵里就是他自己想不开,对十多年前那个没抢救回来的女人余情未了。   田蜜坐到他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哥……”   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有脚步声从远到近,有人在门外大喊了一声:“喜报,延禧宫刚刚有小格格落地,母女平安。”   然后屋里屋外的奴才都跪了下去,恭喜皇上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声势浩大了起来。   田蜜转头看了看康熙,康熙无所谓,“宫里面儿有喜事儿,你看着赏吧。”   毕竟是一桩喜事,虽然是一个女儿,也是自己的血脉,康熙的脸上还是带了一些喜色。田蜜让人把准备好的东西赏赐下去,又吩咐人明天早上开了宫门到宫外去报喜,远的不说,孩子的伯伯叔叔家里是要通知到的。孩子出生的时间以及从怀上到现在所有的册子脉案都在田蜜这里,到时候需要封档,另外要求宗人府做好记录,内务府建档立案,这孩子将来吃穿用度使多少奴才全部记录下来,田蜜还要给这孩子准备嫁妆……“这孩子和咱有缘分吧,等了一下午一点儿都不亏,是咱家的人。”   康熙想说,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但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说这话不吉利。如果从内心来讲,他希望他所有的儿女都能活下来。   “你看着办吧,别委屈了小格格就行了。”   “放心吧,东西都准备好了,跟她姐姐都是一样的。这一下子佟嫔算是得偿所愿了。”   康熙听了微微一笑,指着面前,“来来来,坐下来一块儿下盘棋。”   两个人摆开了棋盘,田蜜刚下了几目,就听见康熙问:“养一个姑娘是不是比养一个小子更省事儿一些?”   田蜜摇了摇头,“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养姑娘比养小子还费事儿。养一个小子,他出门儿了能结交四方宾朋,能顶天立地。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一定要从小教起,教给她受欺负了怎么办?教给他将来在逆境里边儿又该如何生活,还要在她豆蔻年华的时候给她找婆家,娶一个儿媳妇儿顶多是看看这个儿媳妇儿品性如何,嫁一个女儿,不仅是把这个女儿嫁出去,也要看看女婿为人,更要要看看他爹娘和七大姑八大姨的为人。   咱家的孩子更不容易,她将来嫁的是部落的主子,命不好丈夫早早没了,她要当家做主,无论天灾人祸都要她面对,小的时候教好,能笑着活下去,小的时候教的不好,只能天天哭泣,秋天在塞外遇上了咱,一脸泪水哭着想回来,唉,想想我都想哭。”   说到这里田蜜把一把棋子扔进了篓子里,“闺女要精养,儿子要粗养。你是不知道女孩儿嫁人之后是个什么心情?一两年都觉得自己不是他家的人。吃饭口味不一样,家里规矩不一样,就算是那些奴仆,见到的也都是陌生的脸。更有一些心思细腻的听见别人说一句话就要多想几遍,想想人家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听你的意思跟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不就是寄人篱下吗?寄人篱下还有能走的时候,嫁过去之后要想走必须脱一层皮。”   “不至于,你这些歪理都是跟谁学的?你嫁进来朕也没委屈到你。”   田蜜不想跟他掰扯这个,如果要真的掰扯,田蜜觉得自己能替佟姐姐撕破他的脸。宫里面的这些女人如今的战斗力都不行,早几年的时候那真的是刀光剑影。孝诚皇后和孝昭皇后哪个是省油的灯?   孝昭皇后家世好,如果她阿玛和鳌拜的关系不好,她是最有资格做皇后的,于是她看孝诚皇后不顺眼。而佟氏和皇上一起长大,是先帝和圣母皇太后默许的三阿哥福晋,看孝诚皇后更不顺眼。然后三个女人彼此不看其他两方都不顺眼。   想到这么多,田蜜把自己所有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不玩了不玩了,心里不爽快。”   “有什么不爽的?”康熙不明白这话题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   田蜜从榻上起来,不想和他多说,自己给自己找活,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催着宫女打包行李。   康熙是一头雾水,“又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在康熙不懈的对问里面,田蜜突然反问自己:自己的心态是不是有问题?   亲人会在乎这些吗?这种怨愤更像是情人才有的。自己和他有的是将来,过去并没有参与,为什么会觉得怨愤?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云开雾散,心境前所未有的透明了起来。田蜜立即回身坐到了他身边,“表哥,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怎么了,反正就是心里生气,刚才慢待你了。”   “唉,”康熙叹气,“朕估摸着你在宫里边儿住傻了。行了,这事儿别管了,让他收拾吧。咱过了与中秋节立即北上。到时候朕在塞外带着你骑马,再坏的心情在草原上奔跑一圈儿就能变得心情飞扬。”   田蜜光想想就觉得特别美,而且这几年来跟着康熙不管是去北边还是去南面。旅途用的时间很长,在京城的时间很短。这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生活要向前看,不能老翻以前的旧账,以前的事情田蜜没参与,只有将来才是田蜜参与的生活。   刚到这里,田蜜忍不住笑了。   康熙却觉得表妹被生孩子这件事儿刺激到了,她心里不痛快。可是掐指一算,三十多岁的年龄很多人已经做祖母或者马上就要做祖母了。   越往后生孩子的风险越大,算了,自己千万别心软,心软了,或许她就短命了。   自己和表妹就这么过吧,现在就挺不错的。 第73章   八月初九一早, 佟嫔洗漱之后就跑来向田蜜报喜,田蜜能从她身上看到勃勃生机,再不像以前一样整个人一副无所谓,丧丧的生活着。   两个人也是围着孩子说了一些话, 田蜜重点关心小格格的乳母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黄疸?又告诉妹妹, 等到孩子再大一点儿, 可不能娇惯。   “有些话你别嫌弃我说的难听, 你这个格格养大之后是要嫁到蒙古去的,她姑姑和姑奶奶都是如此,连太皇太后的女儿都不能避免,更别说你养下的闺女了。所以等她长到三四岁开始懂事了, 你就要好好的教着她。别让他跟其他姐妹一样心里面儿还向往着京城,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走, 到了那里之后又不想跟人家好好过日子。甚至嫌弃蒙古人粗鲁, 不愿意让人家进公主府。”   佟嫔兴奋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自己这一辈子是衣食无忧却不得已进了宫和姐姐共侍一夫。然而宫里面的女人多的是,自己既不受宠又不突出。一年到头见不了皇上几面,从根上来说,这个日子过的已经够凄惨的了。可不能以后让自己的闺女也是如此。   “丈夫, 离得近了才是丈夫,离的远了,那就是陌生人。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吧。”   田蜜本来的意思是说这就是政治联姻,既然不可避免就要发挥其作用。可是这个傻妹妹却听成了既然要嫁人,两口子就好好过日子。田蜜没有想要特意点醒她,既然家庭能够稳定,那么政治联姻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两个人就转了一个话题,开始说起给孩子安排洗三的事情。   “到时候给孩子洗三, 咱们好好的热闹热闹。估计她过满月我就不在宫里了,趁着我还在宫里,我给她摆一个大排场,昨天我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到时候让我们这里的人给你们送去。”   佟嫔一想到昨天生下来那个大胖丫头,整个人又开始高兴了起来,“那我就替我们十格格谢谢您了,您是姨妈可不能小气了。都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先让我看看,要是不好别往我们那边送。”   田蜜也乐得让她先瞧瞧,让人把东西搬出来,姐妹俩一边看一边说话。佟嫔就觉得姐姐的学问高,“皇上是不管这些格格们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反正到最后封号就是她们的名字,所以我想着要不然先找一个小名在宫里面叫着。”   田蜜就是个起名废,自己想了一会儿,“我不行,我想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合适,要不然你自己想一个?”   “我也想不起来,算了,这名字慢慢想。有人跟我说先不要起名字,有了名字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就有了名号,到时候孩子容易夭折。”   这话说的特别认真,看样子是相信了。田蜜对于她这种因为患得患失而信仰发生变化的人无话可说。   一转眼三天过去,各宫主位携带着不读书的皇子皇女来到了延禧宫。洗三还没开始,孩子被抱出来露了个面儿,这些娘娘们看了一眼就坐在一起聊天去了。没额娘管着的孩子就围着小朋友的摇篮看新妹妹。   十阿哥不经常出来,和姐姐们一块儿挤在摇篮边。他小孩子童言童语指着刚生出来的胖丫头说:“真难看。”   女孩儿里面年纪最大的是五格格,这位已经有少女模样了,忍不住跟小弟弟说:“等小妹妹长开之后白胖白胖的,那个时候就好看了,刚生出来前几天都不好看。”   十阿哥在他的地盘里霸道惯了,他说不好看,有人说好看,这分明就是跟他唱对台戏,小孩子混了起来就不管不顾。“小爷让你说话了吗?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丑了吧唧的难看死了。”   一圈儿的格格们盯着他,连带着各王府的小格格都盯着他看。六格格讽刺,“你才长了几年见过几个小孩子?把你鼻涕擦干净了再来跟我们说话。”   接下来就是九格格,实际上宫里现在活着的小姑娘就她们仨,忍不住也说了,“你小时候生下来也是这个样子,凭什么说小十?”   面子上下不来,十阿哥恼了:“丫头片子,爷刚说你们几句就反了天了。”   六格格牙尖嘴利,“在谁面前自称爷呢?敢不敢去皇阿玛跟前这么说,看皇阿玛不打烂你那张嘴。”   五格格毕竟年纪大了,说话还客气一点儿,“十弟,咱们都是皇阿玛的儿女,都是一样的。”没谁更高贵一些,没谁地位更低。就算是太子训人的时候也是事出有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高人一等对兄弟姐妹横加指责。   十阿哥的乳母一直不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五格格一眼,这位的意思就是说十阿哥作践手足血脉。她自认为不能让自己小主子担上这样的名声,忍不住说:“阿哥爷不是这个意思,几位格格误会了。”哄着十阿哥赶快走,毕竟已经惹着了姐妹们,在这里待着也玩不痛快,“阿哥爷,要不然咱们出去找八阿哥和九阿哥一块儿玩耍。”   十阿哥就是再混蛋这会儿也能看出来了,几个姐妹对着自己瞪眼,绝对在心里面骂自己呢,他哼了一声跑到外边找哥哥们玩耍去了。   六格格哼了一句,“德性!”   说完之后,姐妹们又招呼堂姐堂妹们趴下来盯着刚出生的小姑娘瞧。就连年纪最大的五格格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十妹长得可真胖呀!”   在娘胎里养得好,生她的时候她额娘没少受罪,但是生下来之后能看得出来肉乎乎的一小团儿。小胳膊就像是莲藕,圆圆的胖胖的。   六格格知道一点儿,忍不住在姐姐妹妹面前卖弄,“以后等到她不吃奶了,这奶膘就下去了。”   小姑娘们挨个伸手摸了摸小婴儿伸出来的肉爪爪,正因为捏到了妹妹的肉爪爪高兴的时候,八阿哥带着两个弟弟来了。   “五姐,六姐,九妹,各位姐姐妹妹好”,他笑眯眯的在旁边打了一个招呼,五格格和九格格回应了一声,六格格心想这家伙又来了,反正额娘不在也没人管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回应。   可是八阿哥却是带着两个弟弟替十阿哥找场子来的,九格格年纪小,六格格是九阿哥的表姐,而且这个姐姐也不简单,所以八阿哥今天就是来坑五格格的。   五格格用皇阿玛压住了十阿哥,但是八阿哥对后宫的生存现状了解的特别清楚,五格格的额娘也不过是一个贵人,虽然养在荣妃跟前,但是荣妃自己就撑不起来。并且荣妃当年养自己的亲生女儿尽心尽力,对这个养女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所以八阿哥就从这方面下手,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说了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把这事儿闹大,闹大了之后最好闹到皇阿玛和太后跟前,到时候荣妃回去肯定会训斥他们母女。   五格格听了她的意有所指,只好息事宁人,被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逮住自己的七寸,摁着说了半天不敢还嘴。   随后他们哥仨耀武扬威的离开了,现场特别安静,六格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自己前几天和老八对上的事情感觉到了后悔。   等到洗三结束了之后,六格格就借口要去找九格格玩耍来到了御花园,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坡脚的大男孩过来了。   尽管腿脚不方便,但是七阿哥非常灵巧地爬到了假山上,站在假山上向下看周围没人。才把袖子里边儿的油纸包掏出来塞给了六哥哥。   “拿去吃,就是有些凉了,这是中午剩下来的鸡腿。这个卤鸡腿味道一绝,是我从四哥的盘子里抢来的,他这几天跟着皇贵妃娘娘吃素,昨天的鸡腿儿便宜五哥了,今天就是我的了。”   “都凉了我才不要吃呢,我额娘说了,女孩子不能吃凉的。”   “丫头片子可真麻烦。”七阿哥说着把鸡腿接过来自己啃了起来,“不知道为啥我总是吃不饱,看见吃的眼珠子都红了。要说起来我也没受亏待呀。别人吃那么多,我也是那么多,但是总是觉得吃不饱。”   他已经把四哥五哥的点心都吃完了,自己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不管是额娘还是身边的老嬷嬷们都说自己都是长身本呢,尽管当时吃饱了,没过一会儿就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以鸡腿可不能浪费了,把肉吃完了之后,把骨头咬开,里面的骨髓还可以再吸一下。   时间太紧,六格格没空追究七阿哥的吃相,“我问你一件事儿,是不是明年开春儿八阿哥就要去读书了?”   “嗯嗯”,七阿哥点了点头。   “你跟他都在钟粹宫,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他?”七阿哥咬着鸡骨头,“用惠妃娘娘的话来说就是个小白眼狼。”当然了,惠妃娘娘是开玩笑说的,但是七阿哥觉得挺对的。   “你也这么觉得,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把五姐姐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不知道前几天他领着老九把四哥将了一军呢,四哥在他手里也吃亏了。”   “他胆子可真大,敢这么对哥哥姐姐。”   七阿哥哼哼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拼命藏拙,人家拼命锋芒毕露。道路不一样罢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不惹到他跟前。”   说完之后他把鸡骨头包在油纸里卷了卷,又塞回自己的袖子里,这东西别乱扔,毕竟守孝呢,悄悄的吃就行了,乱扔骨头说不定会出事。“以后你别惹他,那小子可记仇了,对了,他最讨厌人家说他是辛者库贱奴所出,以后你可千万不要说他的出身,背地里也别说,那小子特别容易放下身段,我跟你说钟粹宫的奴才没有一个说他坏话的,不仅如此,你别觉得他天天在后宫里面到处乱逛,像我们那样只是为了玩儿而撒欢,人家对宫里边儿的奴才称不上了如指掌,但是大部分人都能混一个面熟。毕竟他能放得下身段,跟每一个人都能说笑几句,所以人家有着不一般的消息来源,你谨慎一点儿。”   六格格觉得有一道冷气从脊梁骨一直散发到全身,“我前几天还骂过他呢。”   “往后见到他赶快躲,躲不了也要巴结一点儿。”七阿哥站起来看着花园儿,“我也弄不清楚人和人为什么不一样,我小的时候被大家翻白眼儿,心里边儿想的是:只要小爷高兴,你们高兴不高兴小爷不管。但是他小的时候被人家在背后里说三道四,却养成了如今毒蛇一般的性子。你说人之初到底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   8月15中秋节是一个团圆的节日。   这就意味着宫里面儿又要再开一回宴席,田蜜从半个月前都已经开始准备,所以在当天晚上陪着康熙换了衣服,和儿女嫔妃们一起饮酒赏月。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宜妃因为身本不好请假没来,五阿哥就代替额娘向康熙送上祝福。   康熙的兴致特别好,勉励了这个儿子几句,让他去和其他兄弟一块儿坐着。   因为要给太皇太后守孝,康熙饮酒就是素酒,儿女们因为正在长身本,私下里他让这些孩子们吃一点儿荤腥,这种事只要不传到宫外就行了,但是满宫嫔妃要陪着他一块儿守孝。   饮了几杯酒,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康熙顿时有了诗兴。就招呼着几个嫔妃和儿子们一块儿联诗。   这种时候正是皇子皇女们出风头的时候,哪怕是会作诗,这些嫔妃们也不会往前凑。皇子当中太子的学问比其他人要高一些,大阿哥虽然也能连上几句,但是意境远远比不上太子。皇女当中大家也不过是读过几本书不算是睁眼瞎罢了,作诗确实会,但是比不过她们的兄弟。   等到有宫女把所有联诗腾抄在纸上送过来的时候,康熙醉醺醺的让田蜜点评。   田蜜把纸托在手里在灯下看了看,平心而论,康熙的诗气势恢宏,太子也别有一番格局。忍不住先把他们两个夸了一下,“皇上自不必说,咱们太子爷心胸气度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这是大进益。其他几位阿哥,大阿哥和四阿哥太匠气了,还需要多读书,三阿哥虽然用词华丽却是失了大气,往后读书可以读读那些气象万千之作。”   别人也就算了,三阿哥心里面有些不服,刚想反驳却瞧到皇阿玛在一边点头,忍不住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田蜜接着点评,“……五阿哥和七阿哥和你们三哥刚好相反,你们用词简朴,如果把那些啰里啰嗦言而无用的修饰去掉,就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下面的五阿哥和七阿哥打了千感谢皇贵妃勉励,田蜜就把诗词合上放到了一边。   八阿哥出来询问:“娘娘,您点评了哥哥们的,怎么到了胤禩这里就不点评了?”   田蜜并没有敷衍他,“嗯,我看了看,你这里面平仄押韵有几个地方用的不对,这是最基础的。再加上你还没有上学,将来有无限可能,所以这个时候我不对你做任何点评,过几年等你定性再来找我。”   他躬身感谢退了回去,九阿哥十阿哥根本就没有参与进来,所以也没有点评。   康熙在一边抚掌大笑,“果然是表妹,看法跟朕是一样的,今年也就算了,明年咱们还来联诗,让朕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随后对他们几个进行封赏,表现最优异的太子比其他人多了几样东西。太子对这几样东西没看在心上。能得到父皇的夸奖,对于他来说比这几样东西好太多了。于是整个晚上,太子就得意洋洋的在大阿哥面前晃悠了几圈。   大阿哥忍不住把八阿哥拉到身边吐槽:“这有什么呀?老二就是个傻子,明明是皇贵妃看他是太子的份儿上哄他高兴。这傻子还当真了。”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将来我要是太子,宫里面的人也这样巴结我。   八阿哥摇了摇头,可惜他大哥没看见。在八阿哥看来,太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皇阿玛刚才的高兴不像是假的,皇贵妃就算是想巴结太子也不能罔顾事实。   随后对喝的醉醺醺的哥哥翻了一个白眼,这还是做哥哥的呢,没一点做哥哥的样子。听说外边儿普通人家的长子都把弟弟妹妹们照顾的挺好。   都说长兄如父,有的时候长子教育弟弟妹妹只要是合理合情,弟弟妹妹都愿意听,可旁边这个傻大哥根本没有做长子的自觉。   三阿哥也不高兴,心想自己是兄弟里面最有学问的一个人,就是太子也比不上,凭什么说自己不够大气,凭什么说自己不够气势恢宏。   三阿哥不高兴了,逮着四阿哥瞪了好几眼。四阿哥莫名其妙,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这个娘们儿兮兮的三哥了。   唯二对这一场连诗不放在心上的就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五阿哥要盯着自己的弟弟,而七阿哥又碰见了自己的小伙伴儿六格格。   六格格刚才给康熙请安的时候撒娇,从他杯子里面喝了半杯酒,这会儿看着没事儿,饮酒的后劲儿已经上来了,有点儿晕晕的。她拍着七阿哥的胳膊,“等以后我嫁到了蒙古,我生个儿子,你生个格格,你就跟皇阿玛说让你们家格格嫁给我儿子,放心,我对她特别好,绝对不给她委屈。”   七阿哥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姑娘家应该矜持点。”   六格格打了一个酒嗝。   快快乐乐的把中秋节度过之后田蜜就跟随着康熙北上。这一次路上没有受那么多罪,虽然越往北越冷,但是因为中间有行宫,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路上连洗漱的时间都没有。   和上次不一样,康熙这次一个孩子都没带,所以路上省了很多事儿,不必操那么多不必要的心。   虽然田蜜在塞外不用操心了,但是宫里面却发生了一件小事儿,这件小事儿悄无声息,对于四阿哥和五阿哥来说,有点严重。   前几天,宜妃把娘家人叫了进来,让他们去外边儿留意一下年纪小教养好的姑娘。这个姑娘必定家世显赫,能配得上五阿哥。   他娘家很快就给了信儿,里面有个满洲老姓兆佳氏,兆佳是个大姓,分为好几支,这个家族不太明显,他家老太爷是个侯爵,以前曾经跟随过太宗皇帝,只不过后来家里面没什么武将了,从武转文,如今兄弟四个都是文臣。   老大和老四在六部里面儿当官儿,老二外放,老三前一段时间因为渎职被革了差事,听说最近在打理家族生意。   宜妃娘家人看上的是老大家的女孩,因为当初太宗皇帝曾说过,这个侯爵世袭罔替三代之后才开始承袭递减,这姑娘的爹如果继承应该算得上是第二代候爵。   这样的家世还可以,最妙的是这姑娘人很不错,长得貌美如花,言谈举止特别爽利,和满京城的小姑娘关系都好,不管是骑马,射箭,还是提笔写诗,这姑娘都能信手拈来。   宜妃听了,从任何一方面考虑都觉得挺不错的,于是留意了起来。   她这边留意了,九阿哥就知道,虽然这皮小子天天在外边儿疯跑,晚上回去还是会陪着额娘说会儿话,从额娘身边套出了这个话之后就告诉了哥哥。   五阿哥本来没开窍,被弟弟这么一打趣顿时心动不已。再加上皇上也不在宫里,这些小阿哥们也开始了偷奸耍滑,学习没那么用功了。   五阿哥更是连着好几天在课堂上走神,被师傅抓了一个正着。四阿哥和老七听了之后,两个人忍不住给他出主意。   “你现在乱想什么呀,咱们跟额娘们看人不一样。额娘们看人总是觉得脸大屁股大就是好姑娘。咱们才不觉得胖就是漂亮的,不如你派一个妥当的人出去远远的看一眼,看这姑娘是不是真的漂亮。”   五阿哥一想这话也挺对的呀,于是就回去磨他的乳母,乳母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想到将来自己也要伺候女主子,所以想了几回悄悄的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她趁着回家探亲的时候,特意拐了一个弯儿,让家里面的人带着自己去了一趟宴会上,她地位不高见不了那些贵妇,这一次出门跟在婆婆身后,也不敢用宜妃的名号招摇。但是还是被她看见了这个姑娘,确实长得很漂亮,不管是圆圆的脸蛋还是胖乎乎的身本,更别说这姑娘真真正正的花容月貌。说话的时候眉眼里面带笑,让这个乳母对于宜妃娘家人高看了一眼,郭络罗氏的眼光还是可以的,这姑娘真是太合适了。   “这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关键是在一群小姑娘里应对的游刃有余,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这将来要是做主母出去应酬也是足够了。”   这乳母高兴的回去告诉了五阿哥,五阿哥更加心动了,几晚上睡不着觉,白天的时候顶个黑眼圈昏昏欲睡。   他的师傅气了一个半死,上书房里面其他人管不着,能管到着的不敢管。这个总师傅还是一个耿直脾气的主儿,觉得既然该管的管不了,那么就找这孩子的亲戚来管。   于是在裕亲王福全面前告了五阿哥一状。   福全心里面儿已经信了□□分了,但是想着不能冤枉了这小子,特意在第二天蹲在窗户口看了一会儿。这小子果然上课睡觉,就算是师傅吹胡子瞪眼睛提醒了好几遍也打不起精神。   再仔细看看这小子,脸色蜡黄眼圈青黑。这不就是那啥过度之后才有的吗?这么一看,再也忍不住了。   但是福全没立即冲进去把侄儿拉出来报以老拳,反而是坐卧不安,在外边儿差点儿把鞋底子磨破才等到了这小子的放学。   五阿哥放学了之后,顿时一改在学堂上萎靡不振的样子欢快的去找哥哥弟弟。福全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这小子,只好亲自去找他们。   这几个小家伙在亭子里面旁若无人的谈论着姑娘,周围还围了一群太监,福全在人墙后面听了几句,觉得他们也到这个年龄了,该教他们懂点儿道理了。   本来想苦口婆心劝一劝五侄儿,如果对小子还不听,自己就动手揍他几拳。反正皇上不计较这个,如果知道这小子想姑娘想成这样子,皇上还会埋怨自己揍得轻。   可是到如今看了看这仨小子都是这样,不如自己教教他们。   想到这里把挡在面前的太监们扒拉开,“小兔崽子们!伯伯听你们讲半天了。光讲有什么用,要不要伯伯带你们出去见识见识。”   想把这几个小子带出去不容易,哪怕是福全来了也要去太后面前报告一声,而且也要跟孩子的娘交代清楚。   折腾了一圈已经快到晚上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所以这几个臭小子今天晚上是住在王府的。   在其他兄弟们羡慕的小眼神里,兄弟三个坐上了伯王的马车。   “头一个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想想是什么地方。”   三个臭小子一块儿摇头,福全就问他们:“你们是想去窑子里看看,还是想去戏园子里看看?”   “有什么不一样?”七阿哥问了出来。   “窑子分三六九等,本王担心你们去了之后恶心。戏园子里面就雅致了不少,正适合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特别是你们这种奶味还没退的人。”   越是这么说,这仨小子就越想去窑子里逛逛。   福全没拒绝,直接带着他们换到了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上,这马车又破又小又狭窄,好不容易到地方了,福全不让他们下车,只让他们撩开帘子往外边儿看。   “瞧瞧吧。”   天已经快黑了,哥仨往外边儿看,看到有一处院子挂着红灯,门边儿蹲了好多男人。根本就没有女人在外边儿走动,没过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   福全坐在马车的最里面,“窑子分四等,这是第三等,最下等的就不带你们去看了。这里接待的一般是贩夫走卒,里面的姑娘二十多岁,她们从一等窑子沦落到三等四等用不了十年,这里面儿的窑姐儿是换得最快的,有了病根本就不治,直接往棺材里面一封,挖个坑埋下去。”   四阿哥特别生气,“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她们也是人啊。”   “你让她们往大街上站一下,看看大街上的吐沫星子会不会淹死她们,就算是一条人命也没人可怜他们。什么轰动江南的名妓,什么千古传奇,你看看这些名妓的下场,你再品品那些传奇的结局,风尘女子不会善终。知道为什么不给她们治病吗?因为她们都得了花柳病,这病是治不好的。明知道他们有花柳病,这些男的还来找这些窑姐,得了病又回去传给了家里老婆。要不要伯伯找个人,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花柳病?”   三个小家伙赶快摇头,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福全就逮着这个机会教育他们,“千万别沾上这些女人,家里给你娶妻纳妾,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跟着你们过日子,为你们生儿育女。外边这些什么清倌人,什么卖艺不卖身,一旦沾上,你们干净不了。记住了吗?男人只会在三件事上栽跟头,酒色财,色就是刮骨刀,先从皮子上烂,最后让男人骨头烂。”   三个小兄弟赶快点头,但是他们伯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福全的侍卫早就从一个胡同巷子里面捉了一个男人过来,扒干净了扔在买车边。福全把这三个小兄弟赶下车,听见三个小兄弟扶着车在外边儿呕吐的声音,忍不住在马车上得意的笑了。   “小东西们,我让你们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沾的。”   于是把他们哥仨叫上来,马车向戏园子走去。   晚饭没有吃,又经历过刚才那些事情,哥儿仨如今真的萎靡不振,脸色雪白的缩在了一起。   “不可因噎废食,伯伯等会儿带你们瞧瞧好的。”   三个小兄弟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缩在一起跟三只小白兔似的可怜巴巴的。   到了戏园子里,早就有人打点清楚了,戏台子下面位置最好的一张桌子是专门给他们留的。   三个人的衣服也换了,坐到桌子上,要了几碟瓜子儿一壶茶,福全手里面拿着戏码看了看,“第一场是苏州的评弹,你们未必能听得懂人家在唱什么,听的时候闭上眼细细感受。”   果然没过一会儿叫好声四起,一对父女上台向大家鞠躬,那个女孩儿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抱着琵琶挡着脸。向着四方鞠躬之后父女两个坐下来,调了几下弦儿开始了表演。   吴音软糯,声音听到耳中整个人的骨头都软了几分,特别是弹琵琶的少女,一低头的时候,那风情真的是如春日阳光天上明月。   三个小兄弟都忍不住哇了一声,怪不得伯伯说这里面才是雅致呢。他们三个能看得出来这姑娘风情无限,其他人长眼睛也看的出来,下面的浪荡子嘴里面不干不净,台上父女两个恍若未闻,弹奏一曲之后,不少铜钱飞到了台上,要让这姑娘单独再弹一曲。   老父亲当在闺女跟前,只说后面还有人要上台,不停的弯腰鞠躬挡着姑娘回到了后台。下面的人纷纷大骂,班主出来赔了不是,到最后因为下面浪荡子起哄的太多,这一对父女又不得不返回台上,这姑娘只好又单独给大家唱了一曲。   接着就是一段大鼓,唱大鼓的是个老头儿,大家没兴趣看,纷纷在下面嗑瓜子儿喝茶聊天儿。凑着这个机会,福泉跟他们说:“想不想去后台看看?”   “还可以去后台?”七阿哥惊讶了。   “去吧,去看看吧,后台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都是江南来的。江南多美人呀!”   听到最后那句感慨,兄弟三跃跃欲试的心情顿时摁了下来。今天的伯父就是一个大魔王,他们不确定前面是不是一个陷阱。   “去吧,等大鼓唱完记得回来,我记得下面是一出折子戏,唱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   小兄弟三个对视了一眼,悄悄站起来跟着一个侍卫去了后台。   本以为能在后台看见很多漂亮的小姑娘,结果就听见后台嚷嚷了起来,有哭声,骂声,呵斥声。   帮才拿琵琶的姑娘被人拖着往外走,她父亲跪在地上磕头磕的额头上全是血,“贵人呀,不能拉她走,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   “老头儿,十两银子够多的了,你们都是贱籍,这十银子挣多久才能挣过来呀?见好就收吧。”   七阿哥推开人钻了进去,他的两个哥哥赶快跟着一块儿挤了进来。就看见那个姑娘一脸泪水,被一个八旗权贵的奴才拖在手里,在地面上拖行了两丈多。七阿哥忍不住想骂,四阿哥眼明手快的把他的嘴捂住。   “冷静点七弟。”   五阿哥已经向周围的人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周围的人摇了摇头,还是那回事儿,就是这姑娘长得漂亮被人看上了,有人要拉回去做婢女。“这种事司空见惯,只要出来抛头露脸的都有这么一天。唉!”   四阿哥的心情也沉重了下来,等到他看见这姑娘一口咬上拉着自己的奴才,等到奴才吃痛之后松手抓住机会跑回去和自己父亲抱在一处。   这权贵有些生气,“良民老子不能强买强卖,你一个贱籍丫头老子还买不起吗?”   紧接着就是父女俩的哭声,周围人的求情声,班主的喝骂声,还有权贵得以洋洋的笑声。   社会最黑暗的地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向兄弟三个漏了出来,根本没有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五阿哥和七阿哥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心里感觉这种事情是错误的,但是古来就有这样的规矩,良贱不婚,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怎么会是错误的呢?可是眼前这种事情又该怎么解释呢?老头子磕头磕出来的血是真的!夺人骨肉也是真的!   四阿哥忍不住了,他的脾气本来就非常急,刚才抓住了七弟劝他冷静一点儿,他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狗奴才,放手!人家不想跟你们走,凭什么抓他们?”   “哪里来的土包子,敢管我们爷的事儿,就算是到顺天府里面打官司,他们也不占理儿。又不是良民,贱人就是贱人。对了,女子不准登台卖艺,他们刚才登台了,快把他们拉衙门里告他们违反了律例。”   七阿哥也冲了出去,听见那个老头嚷嚷,实在是父女俩饿的揭不开锅了,老头的那个搭档也病死了,所以才没办法让闺女跟自己一块儿登台了。   七阿哥忍不了了,一脚把一个奴才踹倒。权贵一看,这臭小子瘸了一条腿还敢如此嚣张,让周围的奴才们一块儿过去,“把这小子另外一条腿也给我打折了。”   后面因为他们兄弟的加入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侍卫们被人群挤开,又要争着往他们兄弟们周围去。后台的乱已经控制不住了,影响到了前面表演。   兄弟三个平时在宫里面的布库不是白练的,哪怕这个地方的地理条件不好,三个人还是迅速结成了一个小队。手边儿不管是乐器还是板凳,抄起来就打,把手里的玩意儿舞得虎虎生威,将这一群奴才打的七零八散,三个人力气大,又加上打红了眼,把那个八旗权贵打的满头是血,拖着出了后台。   出来后台之后,冷风一吹,三个人冷静了下来,问身边的侍卫。   “这小子谁啊?”   “柳树街上侯爵府的大爷,姓兆佳,叫连海。”   四阿哥和七阿哥同时看向五阿哥,这不就是五阿哥将来的大舅子吗?   五阿哥听了之后仔细看了看这猪头,脑袋已经被打肿了,满脸是血,刚才因为这家伙头昂得太高,只看见了鼻孔和下巴,脸也没有看清楚。   一母同胞,这小子要是长得难看,那姑娘肯定也难看。   而且这家人这种德性,将来要是让他出来做官,说不定闹出更大的乱子。舅舅确定不是坑自己和额娘?   想完之后,五阿哥想要亲手了结了这桩姻缘,“别客气,来来来,四哥七弟咱们再打他一顿。” 第74章   既然五阿哥都这么说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也不客气,兄弟三个又开始对着连海一阵子拳打脚踢,旁边的侍卫赶快把三个人拉了下去,“三位爷, 别打了, 再打就把人打坏了。二老爷还等着你们呢。”   兄弟三个这才把伯父想了起来, 蔫蔫的回去找伯父了。   福全这个时候嗑着瓜子喝着茶, 周围的看客因为没人上台表演砸桌子摔杯子。就他一个人在台下不慌不忙的嗑的瓜子,立即表现出几分与众不同。   兄弟三个从人群当中挤了过来,坐到了旁边,刚打了一架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训斥一通, 都低着一个头。福全问:“美人看过了?”   后台根本就没什么美人,全是一些大老爷们儿。而且今天他们兄弟仨也知道了一条律例, 那就是女子不可登台卖艺。还有就是血淋淋的面对了一场权贵欺压良善, 良贱不能并列的社会现实。   到这个时候兄弟三个要是还想不明白被伯父坑了,那真的是傻瓜。但是这是为什么呀?伯父为什么要坑他们仨去后台。   福全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知道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吧,要是将来在路上碰见了一个女的对你们以身相许, 就要弄清楚人家那是什么目的。反正绝对不是看上了你们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冲着你们腰里的荷包和印章去的。”   台上的班主正在向大家请罪,承诺每个桌子上送一壶茶,大家都不满意,毕竟开锣了,把看客扔在场下不管不顾已经坏了行业规矩,有一个说法叫做救台如救火,不管是唱大鼓,唱黄梅戏还是唱什么, 开锣后不上台那真的是等于砸了自家的饭碗。到最后吵吵嚷嚷不成样子,班主理亏,只好免了大家银子,今天晚上所有的消费白送。   福全对人家送的茶和全场免费不感兴趣。看了看外边儿的天色不早了,把自己的怀表从袖子里面拽出来看了一眼,“再不回去等会儿街上就要宵禁了,你伯娘他们都在家里边儿等着呢,走吧,回家吃饭去。”   一路上几个人都不说话,马车走得比较慢,三个人打了一架饿了半天,这个时候被马车一晃,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已经换回了福全的亲王规制豪华大马车,头顶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灯光晃晃悠悠,福全看了看快要睡着的三个小子,突然问了一句:“刚才谁打架打的最凶?”   兄弟三个被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儿懵,睁开眼睛之后,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指着旁边儿的七阿哥。   福全有些意外,以为坐里面打架打的最凶的是年纪最大的四阿哥呢,没想到是年纪最小的七阿哥。   等到下了车,他们三个到后院儿拜见太妃和裕亲王福晋,福全就把侍卫们叫了过来,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了这兄弟三个的一举一动。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到七阿哥跟吃不饱一样,大馒头一口气吃了五个还要再吃第六个,脸上满意的笑了。   “嗯,你们现在年纪都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儿,来到伯父家里又没有到外边儿,不用客气见外。”   吃完饭安排他们几个下去休息,福全来到书房铺开信纸,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交到了康熙的手里,康熙展开信之后,越看面色越凝重。   自己的老哥哥在里边儿写了很多,但是只有两件事儿让康熙特别在意。第一件事儿就是腿脚不方便的老七居然是最能打的一个。老哥哥在信里说他询问过侍卫,老七的拳法颇有一些章法,将来做一个将军骑在马上,腿脚不方便的这个缺点也不存在了。   为了不让这小子的天赋埋没,他会盯着这小子。关于老哥哥的处理办法,康熙是特别赞成的。就知道老七聪明,没想到能聪明到这份儿上,想到老七腿脚不方便,康熙忍不住叹口气。怪不得汉人都说祸福与共呢,老七这腿脚不方便,是福也是祸。至于将来到底是福是祸,要看老七自己怎么想了。   另外一件事儿就是老哥哥把领着三个侄儿出去闲逛了一圈儿的事情写了出来,又把几个儿子的表现写的特别详细。   老五在里面纯粹是个划水的,此人获得伯父“忠厚”的评价,让康熙意外的是老哥哥对老四的评价比较高,说这个人颇有一些侠义心肠。因为信发出来的时候,四阿哥还在对律法当中的一些事情耿耿于怀,对那些八旗欺压良善的事情咬牙切齿。   如此耿直,如此眼里揉不进沙子,在将来是一个诤臣,对家族中不少爷们儿沉迷于靡靡之音和追求享乐而言,将来绝对能起到一个鞭策作用。福全在信里说,将来四阿哥如果初心不改,那就让他执掌宗人府,教育皇族子嗣。   年纪小的几个儿子还不清楚,年纪大的这几个康熙如今已经在心里面儿给他们规划好了路途。   他把信纸放在一边儿,亲自给老哥哥写了一封信,在信里面儿先是感谢老哥哥对侄儿们上心,并且在物质上对老哥哥做了极大的表示,从内务府的年收入中拿出一成感谢哥哥。又托老哥哥在京城里面多照顾几个侄儿,有空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世面。   四阿哥回到宫里之后,先是把律法全部找出来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里面有些东西站不住脚。   等他读的头昏眼花,觉得很多东西写的狗屁不通之后,鬼使神差他把明朝的《大明律》找了出来。   经过了一段时间潜心研读,四阿哥不得不承认,明朝的律法确实比清朝的更清明一些。   四阿哥自己坐了一晚上,终于下定决心要把明朝从头到尾的用梳子梳理一遍。因为他从小到大耳朵边听的,接触到的都是说明朝如何如何不好。可是一个如此不好的朝代,怎么会有如此精彩绝伦的律法?就好像秦朝的郡县制,如果真的不好,汉朝会沿用吗?再比如隋朝修建的大运河,据说这一条大运河拖累的隋朝灭亡,可是这条运河真的是至今千里赖通波。   越想他越是坚定了自己重新读一遍明朝故事的决定,于是他在繁重的学习任务当中,每天晚上挑灯夜读,读到半夜才去睡觉。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兄弟们骑马射箭的时候他在读书,别人吃饭游乐的时候他也在读书。读到废寝忘食,读到整个人暴瘦苍白,读到走路摇摇摆摆……把他身边的宫女太监吓得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些人还不敢把他的书藏起来,于是明朝对外手段让四阿哥倾心不已,内部的尔虞我诈让他在晚上忍不住拍案大骂。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朝代,里面虽然有一些记录的不够严谨,甚至有一些东西与自己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但是这并不影响四阿哥对这个朝代充满了肯定。看过明朝历史之后,他忍不住想去翻一翻南宋的那些记录。   面对着强大的蒙古,支撑了那么多年的南宋难不成真的就脆弱不堪?那个出现了文天祥的朝代,难道只有文天祥一个志士?   等到外边儿大雪纷飞,马上就要过年了,四阿哥终于被谢嬷嬷从书堆里面推醒了,“阿哥爷不能再看书了,今天早点儿歇着吧,明天娘娘都回来了。”   娘娘回来了几个大字触动四阿哥,等到他真正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些天过的就像是飘着一样。   “额娘要回来了?”   “可不是嘛,马上就要过年了,娘娘都走几个月了。”   这一天晚上四阿哥早早睡了,梦里边儿做了一个梦,在崇山峻岭当中和一队蒙古大军在城墙上对峙。   自己所站立的城墙上刻着三个大字“钓鱼城”,梦中蒙古大军进攻的厮杀声,城墙上战鼓敲响的咚咚声,让他醒过来之后,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   以至于白天和兄弟们站在一起,五阿哥忍不住问他:“四哥,你最近还好吧,怎么天天看你都跟梦游一样。”   七阿哥最近被福全盯上了,差点儿被整个人摁在马背上,好歹是发挥了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才没缺胳膊断腿儿从马上被摔下来。   听见五阿哥问四阿哥,他跟着叹口气,“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四哥了,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见你,冲着你吼了几嗓子你都不搭理我。”   四阿哥不相信,“怎么可能?”   “你就是没搭理我。”七阿哥又叹了一口气。   四阿哥只好赔不是,搂着他的肩膀,“可能是哥哥没听见这事儿,怨哥哥,回头哥哥带着你一块儿玩儿。”   这年头谁还和谁玩呀,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四阿哥沉迷于书堆,七阿哥被天天留在较场。五阿哥的日子也不好过,弟弟妹妹每天打架,额娘躺在床上,自己说不定马上要接受一个很烂很烂的妻族,正一肚子苦水没地方说呢。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太子到”。   兄弟几个都站了起来,唯独大阿哥还坐在凳子上,太子来了之后,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心里面觉得大哥是越来越过分了,要是这个时候不给他点教训,往后弟弟们也不好管教。当时就忍不住让自己身边的太监把他从座位上拖了下来。   年纪最大的两个哥哥又一次爆发了战争,三阿哥不出头,四阿哥正在考虑要不要介入,五阿哥和其他弟弟都装成了鹌鹑。   八阿哥在一圈鹌鹑里面,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个哥哥,看到两个哥哥如泼妇骂街一般的对着讽刺,忍不住觉得太子也好,郡王也罢了,说到底也不过如此罢了,都没有一点儿威严。   皇子们的口角别人插不进去,可是圣驾已经进京城了,马上就要进宫了。如果再放任两个人接着吵下去,恐怕到时候皇阿玛还没下轿子就被气的吃不下饭。   四阿哥想了想走到他们俩中间,“大哥太子,这件事儿算了吧。皇阿玛马上就要回来了。”   太子哼了一声,觉得自己跟老大再争下去也有点儿伤了自己的储君气度。老大有恃无恐,“哥哥我病成这个样子了,太子还如此迫害,真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说完装成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哼哼唧唧的同时看着四阿哥,“老四呀,哥哥劝你别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天天都是人家说往东你不敢往西。你不知道吗?听话的狗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将来一不高兴就把你打杀了。”   这话说的不对劲,别说四阿哥了,五阿哥和三阿哥这种万事不插手的都觉得有些不好。   两个人一左一右赶快把大阿哥和太子拉开。五阿哥抱着大哥向一边儿去,他的身子骨没有大阿哥强壮,招呼着老七来帮忙。   而三阿哥拉着太子的袖子,这个时候动了一些不该动的小心思,大哥失德,二哥不贤,要是他们俩都不中用了,那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最终在康熙的轿子进了皇宫之后,兄弟们算是安生了下来,这种安生也不过是被摁下了暂停键,被迫在父亲跟前显得其乐融融罢了。   康熙这次回来看到儿子们都健健康康,女儿们都无病无灾,拜见了太后之后,发现太后也是吃的好睡的香,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就把宫外的兄弟招进宫,几个人坐在一起喝杯茶聊聊天。顺便把给太子选太子妃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其实康熙心里面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为了各方面考虑,暂时不说出来。这个冬天有必要让兄弟们帮着参谋一下,也需要借助太后的名义把人家姑娘招进宫里来。   这个姑娘是瓜尔家族的女孩子,兄弟几个在一块儿合计了一下,觉得他们家的家风还是可以的,不如多叫进来几个女孩儿。扰乱大家的视听,也省的到时候流言满天飞。   田蜜得知了他们兄弟的打算之后,心里面儿想要见一见乌拉那拉氏。   可是乌拉那拉氏的年纪小,按道理来说还不到选秀的时候。田蜜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个内定的儿媳妇儿,于是就把其他人家年纪小一点儿的女孩儿都一块儿叫了过来。   刚开始这些女孩儿都是到慈宁宫宫拜见太后,太后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并不知道太子妃的人选是谁,看见这些女孩儿之后都觉得是好孩子。高高兴兴地坐在宫里面儿,天天等着这些女孩儿来给自己请安。   康熙本来事情都比较忙,于是查看太子妃仪容仪表和处世为人的重任就落到了田蜜身上。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田蜜对康熙的眼光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这姑娘年纪不太大,要是和几百年后的孩子想比,这也是一个颇有教养并且早熟的姑娘。称得上是非常稳重并且绝对能镇得住场子。   田蜜看见瓜尔佳家的这个女孩儿就忍不住回想自己上辈子这个年纪正在干嘛。仔细想想,那个时候正在上初中啊,初中最热血沸腾的事情也是田蜜最高光的时刻,就是用一分五十秒跑出了800米。在一堆三分钟,四分钟,甚至五分钟的成绩里,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田蜜那个时候还遇见过一个很好的体育老师,他告诉田蜜如果这个速度要是再提快一点儿,可能会被选入省体育队,走上为国争光的路子。   至于最后田蜜为什么没走上这条路的呢?田蜜自己也不清楚,就在她努力刻苦训练,以为能出人头地的时候,这件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拥有一场希望之后,希望破碎还是要回去老老实实学习。   不想了不想了,那就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等到这群女孩子走完之后,田蜜坐在旁边儿问太后,“您喜欢哪个小姑娘呢?”   “都喜欢。”   可是太子妃只有一个,你要是都喜欢,那也不能个个都做太子妃呀!“您觉得哪个最好呀?”   “都好,都好。”   田蜜从太后的脸上看出来这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绝对没说谎。太后看见女孩子之后,乐的眼睛弯了,嘴合不拢,绝对是喜欢女孩子。再加上这些女孩子们有心讨好,到目前为止,太后自带了1000层的滤镜,对这些女孩子们怎么看怎么美好。   所以太后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些孩子都好,可是太子妃只有一个,这可怎么办呀?”   田蜜只好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告诉太后乌拉那拉家的那个小胖妞已经被预定下来给四阿哥做嫡福晋了。   于是太后脑洞大开,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这些孩子都好,但是太子妃只有一个,不如剩下的让他们兄弟都娶进门吧。”   田蜜一口气没上来,你老人家的思想真先进,这怎么能行呀?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不能全让他们兄弟几个祸祸了。而且老七现在还不着急着娶媳妇呢,老大已经有媳妇儿了,只剩下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四个姑娘已经足够了,这次来了有十多个呢。   太后听了之后深深的觉得田蜜的思想太狭隘,宫里面确实是有四个光棍儿。但是这四个光棍还有不少的堂兄堂弟呀。   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儿多的是,绝对能把这几个姑娘留在爱新觉罗家。   田蜜对太后的思路特别佩服,所以晚上回去之后忍不住在康熙跟前说了,“太后把这些女孩子都看上了,如今掰着指头算算家里面有多少个小子等着娶媳妇呢。”   康熙对这些根本不在乎,只要宫里面儿的女人,特别是太后和田蜜同意瓜尔佳做太子妃,其他的也就是对乌拉那拉氏关注了一点儿。   他不想谈论太子妃,反而是和田蜜窝在火炕上两个人聊起来了乌拉那拉氏。   “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朕听说是个好脾气的。回头跟在你身边儿,只要听话乖巧都是好孩子。”   田蜜对他这种说法就不赞成,“找个好一点的儿媳妇儿是要让她和儿子好好的过日子,我又不缺奴才,根本不用儿媳妇伺候,既然说到这里了我明天把胤禛叫过来,问问儿子是什么意思?。”   康熙笑了,“你还别不信,你要是把你儿子叫过来,他也是这个意思。肯定会跟你说,‘只要额娘看着好,儿子绝对无二话’。”   说到这里他翻身把田蜜搂在怀里,“放心吧,这孩子绝对是个好孩子,委屈不了胤禛。朕这心里面还是觉得你只要不受委屈一切都好说。太子妃也是这样,将来要真是有个万一,太子妃成了皇后,她只要心地善良,对你多照顾几分,也不枉朕这些天谋划。”   田蜜不相信他嘴里说的那些,在田蜜的印象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兄弟里面最长寿的。他控制着这片疆域的时间也是在史上能排在前列的。   “别胡说!”田蜜不能透露出太多,也只能这么敷衍一句。   “生死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康熙抓住田蜜的手,“能白头到老自然是好事儿,如果不能白头,就好好的过日子。”   田蜜正想说话,青鱼在外边儿禀报,说是郭贵人求见。   田蜜想了想,可能是宜妃那里有了其他事情。就把康熙的手放到一边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让康熙先等一会儿。   随后她带着宫女转过屏风来到了正殿上,康熙坐起来,起初是在书架上翻了几本书,可是后来听到了“秀女”“兆佳氏”,就忍不住站在门口听着外边儿说话。   郭贵人的意思是他姐姐看上了兆佳氏的姑娘,那个姑娘的名字叫做连静。想要留给五阿哥做他的嫡福晋。   田蜜想了想,这姑娘不在太子妃的人选里边儿。年纪也不太大,是为了让乌拉那拉氏来的时候不那么显眼找来凑数的一个小姑娘。虽然是找来凑数的,但是这姑娘给田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实在是这小姑娘能说会道,把太后哄得开怀大笑。   田蜜的心里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儿,但是并没有给郭贵人一个确切的说法,“你说的我记下来了。”   郭贵人来打一个招呼就足够了,到时候只要不是皇上钦点,这件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说完之后也不打扰田蜜,很快告辞离开。   田蜜从正殿回到了偏殿,康熙在门口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宜妃下手挺快的呀。”   田蜜听着这话有几分阴阳怪气,忍不住在一边说:“她也是为了孩子。”   “要不是因为胤祺确实是个好孩子,朕就好好的敲打敲打他们。这件事儿也就算了,再往后要是有人再来你跟前递这种话,以直接把他们打出去。他们以为八旗选秀是什么?他们以为朕每三年劳动一回就是客串一把月老,做的都是成人之美的事情?”   田蜜已经明白了,选秀说白了是一场利益之间的分配。在皇帝没有把所有的利益摊开之前,这种先找亲家的事儿,有点儿先挑政治盟友的感觉。实际上,宜妃这件事儿就是在挑选政治盟友。只不过这个政治盟友是给五阿哥挑选的,说到最后肉烂在了锅里,好处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所以康熙就不在意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人家,康熙绝对要杀鸡敬猴。   “那……您的意思是同意宜妃这么做了?”   康熙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在田蜜跟前邀功,“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要不是朕替你想着,你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呢。所以说找一个儿媳妇儿有多么重要看看宜妃就知道了。这下知道朕对你的好了吧?”   “表哥对我一直都好。多谢表哥了,晚上要不要喝莲子粥?我做一点儿莲子粥感谢表哥。”   听了这个,康熙忍不住皱了眉头,“表妹,你也该学点儿其他的了,莲子粥太甜了……能换个咸的不能?”   田蜜还真的去学了,秉承的艺多不压身的心理,将来要是有孙子孙女了,田蜜还可以在小辈面前显摆一下。   看你们祖母不仅会做甜的,还会做咸的!   但是这一碗皮蛋瘦肉粥康熙也没有喝上,因为慈宁宫太后派了蒙古女奴来请。自从太皇太后去世之后,苏麻喇姑仍然留在慈宁宫,她和太皇太后的年纪差不多,也辛劳一辈子了,康熙对她颇为优容,对这个为爱新觉罗家族操心了一辈子的侍女极为尊重。苏麻喇姑不仅有宫女照顾,就物质方面而言,享受的是妃这一等级的待遇。   这个时候苏麻喇姑一脸苦笑的站起来,来到门口迎接了康熙和田蜜。   田蜜扶起请安的苏麻喇姑:“刚才传言说太后娘娘有事儿和皇上商量,您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苏麻喇姑脸上的笑容更苦涩了,“皇上是,唉,是太后娘娘觉得让太子爷对这些姑娘们多了解了解,想要让他们先见个面,瞧中哪个就选哪个是太子妃。确实是有些……”有些不够规矩。   苏麻喇姑作为一个功勋侍女,她不仅照顾了三代皇室,更因为在满清入关早期,礼仪服饰是都是在她的主持下搭起来的架子,再加上康熙当年刚登基的时候,太皇太后更是把心腹苏麻喇姑借给康熙,照顾他的生活。所以苏麻喇姑对政治不是一窍不通,反而是非常精通。   太后这么做极有可能会把皇帝的布局给打乱,但是苏麻喇姑又不能劝她打消念头,只能来这里给康熙请罪。   太后的不靠谱深入人心,康熙怪不到苏麻喇姑身上,反而是好言安慰她了几句。   等到见面了,太后特别高兴,招呼着人把具有蒙古特色的晚餐端了上来。她坐在上位,康熙坐在她的左手边,田蜜坐在她的右手边。苏麻喇姑也有了上桌的恩典,陪在最末。   田蜜对北方面食接受良好,对那些奶制品也觉得不错。为了让太后高兴一点儿,田蜜这一顿饭吃了不少。康熙看着田蜜大吃特吃,那张小嘴不带停的,奶饽饽吃了两盘子下去,又喝了一碗奶茶,硬的硌牙的大饼被切成小块儿,她一口一块儿,甜的齁死人的萨其马吃了七八块,更别说又吃了那么多菜……太后看她吃的高兴,自己也眉开眼笑,两个人比赛一般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荡了一空。康熙忍不住让田蜜少吃一点儿,说这话的时候田蜜已经吃了不少下去。   在田蜜看来味道确实有些重,甜的特别甜,咸的又特别咸。但是说起来味道整体偏甜,这就是太后的口味。   太后看不懂康熙给田蜜连番送过去的暗示,连康熙明明白白的让田蜜少吃几句的话也当成了耳边风。“看你吃的可真香,跟你一块儿吃饭我也觉得好,吃了这么多你明天还来吧,咱们俩一块儿吃。”   田蜜想了想,连着吃几天也不是不行,但是再这么吃下去自己又不运动,将来胖了怎么办?   “今天饿的很了,所以吃的就多。明天就不陪您啦,明天孩子们都到臣妾跟前去,对啦,明天臣妾带着孩子来找你吧,只不过孩子的胃口弱,牙口也不太好,这些菜明天就不能吃了……”   太后一听立即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几个菜是我最爱吃的,小孩子确实和大人吃的不一样。还是留在你那里吧,对了,你还想不想再喝点什么?咱们再喝碗汤吧。”   康熙咳嗽了一下,桌子上的饭菜都已经被这俩女人吃完了,喝汤……汤肯定是现做的,他更想问问你们还能喝的下去吗?   田蜜听到咳嗽了一声,赶快看康熙,康熙眼眯了眼,这就是警告的意思了。   但是太后根本看不懂,拉着田蜜的手拍了拍,已经和田蜜生出深厚的吃饭友谊了,“你想喝什么味儿的?甜的还是咸的?”   田蜜打了一个嗝,把顶到嗓子眼儿的饭菜咽了下去,“酸辣的吧,要不咱们喝一碗酸辣肚汤?”   “这个好,就这个了。”   守在旁边的宫女赶快去慈宁宫的小厨房传信,康熙忍不住叹了口气。已经能预感到今天晚上田蜜因为吃的太多回去呕吐了。   他决定不在这里多待了,“刚才听说您想让太子见见那几个姑娘,这不太合适,这些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哪能……”   太后劲头上来了,“这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你们的顾忌,早先我们在草原上的时候,大家见面儿都没有那么多规矩……”   苏麻喇姑咳嗽了一声,草原上是草原上,宫里面是宫里,草原上做主的是蒙古人宫,里做主的是满人,不能拿蒙古人的规矩去要求满人怎么做。   太后根本没有收到信号,康熙也没必要跟嫡母如此计较,“您为什么执着让他们见一面呢?”   太后个情绪低落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嘴里叽哩哇啦连比划再说,最后还忍不住哭了几声,田蜜知道自己蒙古语学的只有八成熟,在太后情绪激动说的很快的情况下,连蒙带猜的猜出来了一些。   她说草原上的夫妻都很幸福,想让这些小孩子也要幸福一些,还提到了先帝,说是先帝早些遇见了董鄂妃,也没有后来的那些事儿了。她姑姑静妃也就是先帝被废的皇后,如今在宫里是一个不能被提起的话题,也被太后提了出来。   都是上一辈人的破烂事儿,作为儿子,康熙不能评价父亲的感情生活。作为庶子,又不能对实话实说的嫡母怎么样。   康熙的表情确实不好看,面对着用袖子擦眼泪的嫡母,只好点了点头。“这件事儿就依您的意思办了,只不过不能像您说的那样,男女见面,让太子躲在暗处瞧几眼就行了。”   太后摇了摇头,像是又要说什么一样。康熙转过身子摁着她的肩膀,“皇额娘,朕许他和他的太子妃婚前说会话,其他的就算了。”   田蜜赶快上前坐在太后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又说了很多话才哄得太后回心转意,让她把刚才的话题给忘了。恰巧这个时候酸辣肚汤也送了过来,田蜜微笑着和太后一人喝了一碗汤,又陪着太后在小花园里面溜达了两圈才和康熙一块儿回承乾宫。   刚才他们两聊天的内容田蜜不好介入,只能悄悄的找他确定:“真的要让太子暗地里面瞧瞧这几个姑娘。”   “这么做有失风度,”康熙说了之后,心里面儿不想让儿子变成偷窥女孩儿的小混蛋,“这样吧,到时候你把这些女孩子叫到你跟前,朕让太子替朕去慈宁宫送东西,路上找个合适的地段让他们偶遇一下。太子又不是不知礼的孩子,知道了人家是女子自然会避开,到时候隔着假山树石让他看个模样就行了。”   如果造成一场邂逅,少男少女或许真的会擦出感情的火花。   田蜜点了点头,康熙嘱咐田蜜,“把老三和老四将来的福晋从里面摘出来,对啦,宜妃看上的那个也从里面摘出来。没必要让大伯子和弟媳妇也偶遇。”   田蜜知道,某些时候康熙很坚持伦常,于是把这件事安排了下来。因为吃的太多,两个人从慈宁宫慢慢悠悠走出来,天气虽然冷,但是走了一段时间,田蜜发现热了。打了几个饱嗝之后,胃里先是有了一阵不舒服,但是随后也就过去了。   过了初八,田蜜又把这批姑娘叫到了宫里来,为了不让外边儿传风言风语,所有人都叫到了自己跟前。   荣妃心心念念想把娘家的姑娘许配给儿子,但是抵不住康熙看不上他娘家,于是三福晋也内定了。   这姑娘来自董鄂氏,是一等公彭春之女,祖上很早就投靠了努尔哈赤,是五大臣之一何和礼和东果格格的后人,换句话说,董鄂氏身上也有爱新觉罗家的基因。彭春曾和董鄂妃的弟弟名将费扬古抗击沙俄,是军中一股庞大的势力。   这姑娘的家世,毫不客气的说当太子妃也是可以的。康熙给三阿哥选的这个福晋,论出身和带来的影响,绝对能笑傲他的兄弟。荣妃得知了人选,瞬间把自家的侄女忘得一干二净,满心欢喜的等着儿媳妇进门。   董鄂氏的年龄比乌拉那拉氏和兆佳氏都要大,于是田蜜借口要检查乌拉那拉氏和兆佳氏写字为由,让董鄂氏留下照顾两个年纪小的女孩儿,送其他女孩子去太后跟前。   以前每次见面都是田蜜面对一群女孩子,如今只面对了三个,其中有一个还是胤禛将来的媳妇儿,所以她就忍不住招呼她们别写了,先过来吃点点心喝点茶。   乌拉那拉氏和董鄂氏非常拘谨,兆佳氏就很活泼了。   她可可爱爱的跑到田蜜跟前,乖巧的谢了恩,端着一只小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就这一个动作,让田蜜觉得这姑娘又乖巧又安静。也不知道宜妃是从哪个旮旯里把的姑娘找出来的,反正田蜜这一会儿羡慕的眼红,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份地位特殊一点儿,就想认一个干女儿。唉,没缘分啊!   田蜜带着姨母笑,忍不住摸了摸这姑娘的小脑袋,“平时都在家里面玩儿什么呀?”   这姑娘可可爱爱的扬起笑脸,脸上还带了一些婴儿肥,“玩的可多了,下棋,拆九连环。”   “哎呦,你可真厉害,我都不会下棋呢。”   这是真的,田蜜是真的不会下棋,别看平时能和康熙下几盘,在田蜜看来完全是对方让着自己或者是哄自己玩。田蜜不管是打牌还是下棋都是有机会就上,根本不考虑布局,手里有什么立即用什么。   这姑娘微微一笑,低下头,“您就是哄我呢,您肯定比我下的好。”   “不哄你呀,我真的不会下棋。从来都没赢过,主要是我的脑子转的慢,也看不透别人布局。”   董鄂氏和乌拉那拉氏都低着头不知道皇贵妃这话里面有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自己走一步看三步?还是说自己心眼多?   她俩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皇贵妃娘娘和连静姑娘已经开始下象棋了。田蜜真的是一个臭棋篓子,一盘棋还没下完,兆佳氏已经看明白了。   她捏着棋子,心想都烂成这样了,该怎么让她赢?   田蜜也是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毕竟是一个成年人,田蜜已经看出来人家小姑娘努力哄自己高兴了。   “算了算了,不玩了。”这样子特别像失败了之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连静小姑娘看皇贵妃这个模样,为了降低难度让皇贵妃有参与感,努力让她收获一点快乐。就问皇贵妃:“娘娘,你会玩连珠棋吗?” 第75章   说连珠棋这个名字可能有些高大上, 如果说起五子棋,那就是大家都熟悉的东西。   田蜜听见人家小姑娘这么说,嘴角抽了抽,只好让人把围棋的棋盘摆上来。自己抓了几个黑棋子, 让对方小姑娘抓了几个白子, 又招呼着乌拉那拉氏和董鄂氏一块儿过来围观。   不管是乌拉那拉氏还是董鄂氏, 这会儿都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一场考验还是一场游戏, 只好乖巧的看着她们两个下棋,田蜜总算是能和对方棋逢对手了,非常高兴,下的也非常开心。另外两个人真的跟两个木头似的站在旁边, 不说也不笑,就静静的看着。   另外一边太子和对面儿从慈宁宫出来的这群女孩儿迎头碰上了, 虽然有太监提醒, 但是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幸亏慈宁宫前面就是一片小花园。他立即找了一片假山藏在后面。   因为只够他自己藏进去,他带来的那些宫女太监根本就没地方躲藏。   而且他藏身的那片假山空间比较窄,整个人也不能全部躲进去, 不可避免的看见了这一群姑娘们。   怎么说呢,对这群姑娘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丫头片子,虽然打扮的珠光宝气,但是给他了一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感觉到她们根本撑不起架子。   仓促之间寻找躲藏的地方太窄,他的衣服还在外边露着呢。这一群女孩子看见前面有一伙人,而且就知道太子在前边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站住了。   越是沉稳大气的女孩儿表现的越稳重就越显眼儿。带一群呆瓜里面,他的表现可谓是非常完美, 瓜尔佳氏立即动了起来,在路边儿跪下去请安,头低了下去什么都不看。   她的举动让太子心中对她好感倍增。等到太子这边儿的太监出面儿让这群姑娘们免礼离开了之后。太子还忍不住回头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一眼。   到了太后跟前,老人家十分调皮的问太子,“刚才出去的那群姑娘看见了没有,你最喜欢哪个?”   老人家这么问出来,太子就立即明白就是设计好的。心里面儿有些酸涩,又有些感动,忍不住过去抱住了太后的胳膊。   “多谢您呢。”   “只要你们两口子过的开开心心,我老婆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太后虽然养了五阿哥,但是对太子是也是掏心掏肺的好。   而太子很少感觉到来自女性的关爱,以前还有太皇太后,现在估计也只剩下太后一个人了,他忍不住眼角酸涩。“只要是您和皇阿玛看上的,我都行。”   “是你跟人家一块儿过日子,又不是我们跟人家一块儿过日子,我们看上的和你看上的不一样。”太后说话十分随性,根本没有忌惮,“当初你玛法那会,和我姑姑静妃根本就过不到一块儿去。但是都希望他们成夫妻,两个人天天吵架,你都不知道当时吵成什么样子了。我跟你说,当年一睁眼太阳还没起来,就能听到他俩又吵架了的消息。吃顿饭要吵,用一双什么样的筷子也要吵。我姑姑穿什么衣服,你玛法看不上也要吵……到了你皇阿玛这里想吵架都没人,不是所有宫妃有资格和他吵架的,他们两代人都这个样子了,所以呀,我还是想让你日子过的痛快一点儿。”   太子听了之后嘴角抽动了几下,虽然感恩太后对自己的照顾,但是您这么提他们有些不太好,“你老人家也保重,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我又不是胡编乱造,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再说了,我又不是跟所有人说,我也顶多是在你们父子两面前说一说。”   太子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以后还知道一些分寸。但是太子心里面儿对当年先帝的恩怨情仇还是特别好奇的,只是好奇没法问,他就像是怀里踹了一只猫,想知道又不能知道,整个人被猫挠的坐卧不安。   而这些从太后跟前回来的姑娘心情也不平静,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们背后的家族更是明白最近几天为什么皇贵妃频繁召这些女孩儿到宫里去,想想宫里面的那些皇子们也到了婚配的年龄,特别是太子,如果成了太子妃将来就成了皇后。于是她们出门儿之前,家里面儿千叮咛万嘱咐,回家之后又要把各种细节讲出来,供家里面的长辈们分析。   这次在路上偶遇太子,看上去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儿,但是里面却透露出了一种很不寻常的气息。路上有那么多奴才,如果不想让遇上,那些奴才早早的就提醒了。可这次迎头碰上了,那些奴才们也没有提醒她们回避,也没有提醒太子前边儿有人,可见上面有人故意要让她们碰上太子的。   也就是说这一群人里面必定有一个太子妃,女孩子们回家之后,家里面的大人心中更火热了。   而留在皇贵妃跟前陪着下棋的三个女孩儿回到家之后,把这件事儿说出来,再配上家族了解的一些情况,这三家的人长吁短叹。   连太子的面儿都没碰上,这就表明他们家的女孩儿根本没有入围。   董鄂家还好,彭春夫妻两个看着女儿心里边儿想着嫁不了皇子最起码也能嫁王府阿哥,虽然心里边儿不痛快,但是考虑到家里边儿也不指望闺女攀高枝儿,这件事儿也就没往心里去。   而乌拉那拉家早就收到了皇帝的暗示,也就是说他们家的人早就知道自家的孩子是将来的四福晋,对这件事儿表示的很佛系,追问自家孩子的时候从来不提太子,只问皇贵妃如何如何,他们家在意的还是皇贵妃的态度。   而兆佳氏也不着急,宜妃娘娘的嫂子早就委婉的跟这一家的主母聊过天儿,这一家人对五阿哥也满意。   都是皇帝的儿子,将来绝对不会差了,最少能是个郡王,努努力将来肯定是个亲王,所以他们根本不着急。   而晚上康熙忙完了之后来到找田蜜,两个人玩儿了半晚上的五子棋。   田蜜玩的兴致勃勃,在高兴的时候猛然听见康熙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最近老四读什么书?”   田蜜摇了摇头,只要儿子不读那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就行了。“不知道,但是我让青鱼每隔一段时间去他书房里悄悄的检查一下,没有那些引着他学坏的就够了。都说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不管是山川地理还是人文传说,多读点儿书总是没坏处。”   康熙把对方的白子抓起来几个放到一边儿,“那你知不知道他前一段时间读了明史,最近一段时间在读宋史。”   田蜜听了之后忍不住抬头问:“不能读吗?”   “不是不能读,”康熙没有给老四布置这样的任务,他的师傅也没有要求。也就是说读书是老四自己想到的。再结合他身边儿的兄弟们都没有读,也就是说老四是突然开窍的。   读书不是什么坏事儿,但是读什么书就有讲究了。比如说老三读的都是一风花雪月,再不行就是一些才子佳人,了不起也是一些人物传记。老五只求把自己的功课完成,其他的就不多关注。老七最近在校场被训得跟个孙子一样,只求每天多睡点儿觉,其他的啥都不管。   老四最近也是因为读书变得颜色苍白,眼下青黑。但是他读的书特别有意思,听他身边的奴才讲,一开始读的是律法,紧接着读的就是明史。   在每天120遍的背诵当中,他还能抓紧时间抽出空闲来读书,可见并非是读给别人瞧的。如果太子有这样的行动,康熙会更高兴。没错,读明朝的律法史书是康熙交代给太子的任务,只不过太子看不上,他看不上明朝的一切,这个被爱新觉罗踩在脚下的朝代让太子从心眼儿里看不上。   他更向往汉唐,但是目熙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尽管向往汉唐,他向往的也不过是繁华,根本没有看见汉唐君主的胸襟。   准确的来说,是没有唐太宗和汉武帝那样的胸襟。手中捏的棋子康熙叹了口气,看着田蜜关心的表情,摇了摇头,“读什么书都无所谓,但是不能因为读书伤了身体,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脸色发白身形消瘦?我听他身边的奴才说,有一次他吃饭,吃着吃着把糕点蘸着墨水吃下去了。下次他来你跟前你要好好的说说他,看书可以,痴迷就不行了。”   田蜜第一反应根本不是我儿子太厉害了看书看的居然这么投入,而是在想是不是这小子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书,比如小说一类的是青鱼没有检查到的?结果这小子看的太投入了,所以……   要是没有这种很爽很套路,剧情很连贯的东西刺激他,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对一本书枯燥的史书这么着迷。而且一天到晚坐着不动,对身体确实不好,极容易形成近视眼。   听见康熙的说法,田蜜瞬间有了动力,“明天我就把他叫过来,顺便儿我再让青鱼领着人把他那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床板枕头下,各种架子上都不能放过。”   康熙有些不理解,“你要搜查什么?”   “还能什么?当然是小说游记外边儿的那些画本儿。”   这么一说,康熙才想起来自己也收藏了不少东西,但是这么久了还没翻过呢。“前几年让你收起来的那个箱子呢,赶快拿出来,今天晚上玩下去了,咱们一块儿读一读。我跟你说这些书写的都是挺有意思的,保证你看了之后爱不释手。”   田蜜在心中惊叫起来。根子找到了,原来就是你这个上梁不正,所以下梁才是歪的。   田蜜因为信不过康熙带来的消息,总觉得自己儿子不可能是一个读书读上头的人,像这种事儿经常是老三用来凹人设时候用的。   于是借口要让青鱼盯着老四那里,给他来一场彻底一点儿的大扫除。在出发之前田蜜就告诉青鱼,一定要把各种边边角角,特别是柜子桌子凳子抽屉里面,各个地方要检查一番,千万不要放过一个死角,一定要把那些书找出来。而且书房的那些书千万不要只看封面儿,要翻开之后看看里面的内容。   其实田蜜还有一个特别担心的事情不敢让人知道,就是儿子毕竟到了青少年时期,青少年时期总有一段儿时间特别冲动,如果……如果因为好奇某些不可告人的书用来自我学习……田蜜觉得可能会对儿子将来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所有的危险都要掐灭在萌芽阶段。   趁着这次大扫除的时候,田蜜把四阿哥的乳母谢嬷嬷也叫了过来,很隐晦的跟她说:“阿哥也大了,你要看着点儿最近有没有宫女经常往他面前凑。顺便儿盯紧一点儿,看他和什么宫女聊的来。”   说话要注意留白,田蜜不敢说的太清楚,但是这个老宫女已经了解田蜜的意思了,铿锵有力的点了点头,“您放心,该怎么做奴才都知道,到时候奴才会把这事儿办的爽爽利利不让您操心。”   这一下田蜜觉得自己更不放心了,这可怎么办?   有这个苦恼的不止田蜜,宜妃也特别苦恼。   可能是她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了,这么久不下床走动,虽然每天有人陪着说话,但是她不可避免的东想西想,脑子里面的东西向着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滑了过去。   她对妹妹郭贵人说:“你说咱们老五是不是年纪不小了,要不要到内务府去给他找几个相貌好一点儿的先放到他身边?”   郭贵人想了想,老五身边儿的宫女太监都没有来报告,这事儿就没必要提前做。而且老五还是养在太后身边,太后也没说,这边儿更不能急。   “要不然等太后娘娘那边儿吩咐?”   “她老人家根本就不会吩咐,只会直接找几个蒙古女奴给我儿子,我可不想让我孙子和蒙古人有什么牵扯,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吗?皇上就是不待见蒙古人。你等着瞧吧,明年选秀的时候一个蒙古人都没有。”   然后她眼泪流了下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哭的绝望,“将来要是我儿子娶了媳妇儿就跟我不亲近了……”   这话刚说出来,她还能想起来小时候唱过的童谣,“老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郭贵人哭笑不得,“怎么会呀?咱们阿哥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可千万别乱想。他要是敢不认娘,别说咱们,到时候就是皇上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不知道想到哪里了,宜妃越想越伤心,到最后躺在床上拉着被子把整个人蒙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的哭了,她妹妹郭贵人这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偏巧最近一段时间到处闲逛的九阿哥这会儿回来了,他扒着门缝往里面瞧了瞧,看见额娘在哭姨妈在哄。忍不住跑进来就问:“额娘为什么哭,谁惹我额娘生气了?”   宜妃掀开被子一把把儿子抱到怀里,哭过了这一阵儿了,发现整个人特别爽,那种难受压抑的心情再也没有了,心情好到吃了一大碗面条还想再吃点儿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还忍不住开玩笑,“这么容易多愁善感,我肚子里面这个说不定是一个小格格呢。”   九阿哥刚开始的时候特别着急,后来发现额娘是哭着玩儿呢,觉得很没意思,就跳下床自己回房间了。   宫里面儿过年和往年一样,热闹又隆重。每年过年,田蜜要就要准备不少的东西,别人可以欢喜的过一个年,但是田蜜自己因为过年能掉几十把头发,愁的吃不下饭。   好在这个年终于过去了春季就要来了。今年春节过后,家族里面会有一件大事儿,那就是老大就要把他的媳妇儿娶进门来了。   为了这个,康熙也没有出门儿去外地,在家里面儿等着儿子娶媳妇儿。这毕竟是这一辈人里面头一个办事儿的,所以康熙也给孩子们放了假,在他们大哥娶妻的这一天可以出去贺一贺。   后来经过福全和常宁的说情,康熙决定给孩子们三天假,前两天可以去他们大哥府上帮忙,第三天可以在他们大哥府上喝喜酒。   刚刚入学的八阿哥还没开始学东西呢就迎来了三天假期,跟着哥哥们一块儿屁颠屁颠的出了皇宫。刚出门,太子不想给老大搭把手,只想到外边玩儿,所以就和索额图他们家的人换了衣服之后到街上玩耍去了。   老三和老四想去各自的府邸里瞧一瞧,老五和老七也想跟着去看一眼,因为接下来就轮到他们装修了。这几个人在宫门口说了几句吉祥话,在大哥的喝骂声中毫不留恋转头就走,八阿哥看了十分羡慕,要不是因为自己还在惠妃跟前养着也想扭头就走。   大阿哥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忍不住小声骂出来。消息传到康熙的耳朵里,康熙正在走廊下逗着一只笼中鸟,听了之后哼哼一声,这分明是老大的报应,当初他们送伯父出城的时候不要那么敷衍,今天弟弟们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敷衍他。   “所以呀,种什么瓜结什么果,绝不可能种了葡萄结出来个苹果。”康熙心里面儿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自己对目前这几个年龄大的儿子戒备居多,很难再提起什么父爱了。   尽管对他们十分戒备,但还是吩咐侍卫们把他们照顾好,千万不要在宫外出什么事儿。   老三和老四的府邸不在同一个地方,大家分别之后,老三单独去了自己的府邸,老四领着下面两个弟弟到了自己家。   田蜜给老四挑了一个非常好的地方,就在海子边儿。算得上是一处不错的湖景庄园,而且还在京城里面儿,在如今寸土寸金的京城里边儿,有这么一大片房子,除了出身好,也确实是额娘给力。这片府邸占地面积巨大,周围还有很多空地,预备着他封亲王以后扩建府邸。从外面看灰瓦白墙,三间房屋式大门,兄弟三个人下了马,刚进门儿就看见一个大照壁,白色石材,一整个照壁雕刻的全部是莲花,莲花错落有致,丝毫不见凌乱,莲花中有鲤鱼跃起。虽然这个题材有些俗,但是这个墙壁做的却是非常不错,无论是从画面布局还是墙壁配色,不管怎么看,都特别传神,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尽管三个人说不出什么感受,都能看得出来雕刻绝对是出自大宗师之手。   转过照壁,就是几间大殿,站在照壁背面的正中间,也就是整个府邸的中轴线,通过层层打开的大门,能看见正殿上悬挂的匾额。   当初皇贵妃娘娘听见内务府的太监们报告整个院落布局的时候,夸奖了一句有空间,当时四阿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到整个人处在府邸当中,闻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花香,走到大殿上看见博山炉上飘起的香烟,终于明白了。   这种空间不只是院落房屋树木花草搭建起来的,也是鼻尖可以闻到的,耳边可以听到的,眼中可以观赏到的。   尽管一直没有为银子发愁过,四阿哥仍然想问这个院子花了多少钱。   两个弟弟在这里,他不好意思问,只好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如今这里没有人,四阿哥也没有娶妻生子,后院儿空空荡荡。所以几个人带着奴才在后院里面晃荡了几圈儿,除了感觉地方大屋子布局让人舒服之外,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果真的有什么毛病,那就是五阿哥觉得有点儿素了。   “虽然房子收拾的好,但是看着不够喜庆,咱们宫里面儿红墙黄瓦看着才好呢。”经他这么一说,老七也察觉出来了,这里确实布置的有些素,瓦片是灰瓦或者是蓝瓦,墙是白墙,窗户和门有的地方是黑色的有些地方却是红色的。   四阿哥自己住的前院和书房一水儿的亮漆,看着油亮一点儿之外,家具都是黑色的。   四阿哥不嫌弃,这样的环境他特别喜欢。心里面居然还生出了一点欢喜的感觉,觉得还是额娘了解自己,那种大红大绿金碧辉煌确实不是自己最爱。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低调又奢华,看着很漂亮。   每个人的爱好不一样,小兄弟俩只能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哥这里,对三哥那里也特别好奇。   “要不咱们一块儿去三哥那里瞧瞧,瞧完了咱们兄弟一块儿去大哥那里。”   这个提议不错,三个人都选择骑马,刚出了这片范围走到大街上,就突然听见有人吼了一声,“前面那仨小子给爷站住,看小爷我今天打不死你们。”   一开始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听见有人骑马追了上来。他们身后的侍卫们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兄弟三个才反应了过来。   这个骑马拦在他们前面的人忙着勒缰绳的时候,兄弟仨一看,眼熟呀。这不就是前一段时间在戏楼里面打过的那个混蛋吗?   四阿哥和七阿哥看着五阿哥,用眼神问他,你到底把这桩婚事退掉了没有?现在能不能打?   五阿哥看到这个人头皮都已经麻了,心想这家伙怎么就上着找打?   对面儿已经开始盘问他们的身份了,“你们是哪家的小子?报上名来,说实话了挨的拳头少一点儿,不说实话,到时候把你们打个半死。”   哥仨同时冷哼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叫了起来,“大哥,你是不是还要打架,我回去告诉额娘。”   这声音特别好听,如黄鹂出声清越明亮,眼前挑事儿的这个青年缩了缩脖子,“妹妹,没有打架,我就是跟他们说说话。”   马车已经来到跟前,一个小姑娘从马车窗口里伸出脑袋,小姑娘长得肉乎乎的。圆圆的脸盘儿可可爱爱,这会儿正在生气,嘴巴都已经嘟了起来。   五阿哥看了之后只觉得自己三魂去了六魄,转头让自己的兄弟们闭眼,“别看,这是我媳妇儿。”   在这一刻,五阿哥发自内心的感谢他额娘宜妃的前瞻性,这简直是额娘做的最好的一个决定了。   哪怕他傻乎乎的笑容换来了人家小姑娘一对白眼,他也是美滋滋的。骑在马上都不知道怎么了,像喝醉酒了一样晕晕乎乎的到了老三家里。   老三正在检查家里面的角角落落,正准备给自家院子题写各种楹联,听说了几个弟弟过来之后,把手头的事情放下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老五走路的样子像是踩棉花,还左脚拌右脚,要不是老四和老七一边扶着他一个胳膊,人这会儿都已经趴在地上了。   “你们不会就这一会儿功夫喝了一回酒吧?”   三个人都摇了摇头。   “老五这是怎么了?”   五阿哥傻乎乎笑了几声,不说话。   看着这三人都不说,老三在心里面儿对的这三个兄弟翻了一个白眼儿,招呼着他们参观自己的家。   就论布局而言,兄弟几个的家好像都一样,但是如果说起来细节地方还是不一样的,精致不精致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田蜜也没有亏待老三,根据老三的喜好还安排了不少池塘小桥。老三家里面的花园子挺不错,再加上各个细节地方做的也特别好,所以老三对老四摆了一个好脸色。“回去替哥哥跟皇贵妃娘娘说一声辛苦她老人家了,哥哥过几天再给娘娘磕头。”   老四摇了摇头不放在心上,四个少年站在园子里面对的四面八方看了一眼。两座府邸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老三这里就讲究一个精致小巧,老四那里就讲究一个大气孤绝。   于是老五老七兄弟俩对自己将来所居住的庭院风格期待了起来。因为来了几个兄弟,老三想干的事儿也干不成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对自己的院子进行题词作画。于是就提议一块儿去大哥那里看看。   三兄弟骑马老三坐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老大家里,老大这里因为快娶亲了。又因为他在军中经营了一番,早就有了门人。没下马的时候,就有人跑过来替他们拉着马缰扶他们下来。   因为马上就要办喜事儿,这里到处都是人用绸子红灯笼装饰走廊院子。又有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官儿吆三喝四的要求把酒放在什么地方,礼品堆在哪里……四阿哥留意了一下,这会儿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有人坐在门边儿只管登记,送来的那些里全部抬起来放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族人更是来了不少,简王带着自己的长子雅尔江阿一块过来,雅尔江阿这会儿正逗八阿哥说话呢。   他年纪和老四老五大的差不多,一开始和老四的关系还挺不错的,最近不知道咋回事儿,俩人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彼此就当没看见,哼了一声脑袋撇向别处。   忙碌的简王雅布这个时候掏出一个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过来和他们说话,“阿哥们都来了,有事儿交代你们。”   明天就是大福晋娘家来送嫁妆的日子,虽然君臣有别,当时也是亲戚,无论如何这些兄弟们也是要在场的,不指望他们出来招待宾朋,只要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都好。   简王对他们兄弟的所有要求只有三个字,“别惹事”,费了不少吐沫星子给他们讲了不少道理,看着眼前这几个臭小子根本不在乎,简王心里面叹息一声,反正该讲的道理都已经讲完了,到时候要是闹起来了也怨不到自己身上。   果然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做大哥的来了,和弟弟们坐到了一个桌子上,开了几壶酒,喝的正高兴的时候向弟弟们放下豪言壮志。“到年底你们就有小侄儿了,把红包准备好,要是不给压岁钱,小心我打到你们门上。”   添丁进口是喜事儿,哪怕有时候看不惯大哥的行为,哪怕是看在侄儿的面上,几个兄弟也要把做叔叔的架子端起来。几个兄弟纷纷点头,气氛热闹了起来,大哥扭头看了看,发现桌子上根本没有太子,心里冷笑几声,弟弟都来了,太子居然看奴才比看兄弟还高,那就别怪哥哥教你做人了!   “老二他一辈子也只能做个老二,出生的时候没有我快,等到他儿子生下来了,也不是皇阿玛的长孙。”   至于第一胎生下来会不会是一个姑娘这件事,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相信自己和福晋生下来的绝对是个儿子。   这一下他兄弟们心里边儿都有些不痛快了,你们俩可以在其他地方挣,这个地方有什么可争的?而且这两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分个高低,真的是太恶心人了。这简直是不让大家好好过日子呀。   于是刚才很好的氛围瞬间冷淡了下来,大家中午吃了顿饭喝了几杯酒一哄而散,再也不留在大阿哥家里了。   宫外也没什么好看的。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除了老三回去接着给他的房子题写楹联之外,其他人都想回去。   老四是想找皇贵妃聊一聊,老五是要赶快去感谢一下给他操心的额娘,老七急着回去跟他额娘商量将来要是有府邸了该怎么收拾,额娘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母子俩先商量好,回头找皇贵妃也有话说。   讲明白一点儿,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因为田蜜非常佩服太后那种让未婚男女先见一面儿的举动,所以想要效仿一二,就算康熙生气了也有话说,谁让太后先开了这个头呢?   所以看到儿子过来之后,拉着儿子的手嘱咐他,“我已经让你宫外的姨妈替我传信儿了,等到你大哥成亲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会去你大哥家里贺喜,当然是跟着他额娘一块儿去的,到时候找个机会让你们俩见一面儿。”   四阿哥的脸就开始爆红,扭扭捏捏的,“额娘,这有点儿不合规矩。”   “当然不合规矩,所以要偷偷的,额娘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宫外的姨妈也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别到时候该你去见人了,吓得不敢去,要是这事儿传出来了到时候你孩子笑话你。”   前几天青鱼主持四阿哥院子里面的大扫除,差一点儿把屋顶上的瓦片儿掀下来,里里外外根本没有找到不该找的书,反而是史书翻出来了一大摞。根据青鱼的说法,这些书都是看过的,上面折痕很明显。   而且青鱼再三对田蜜保证,绝对没有不该出现的书,所以田蜜扭转了对四阿哥的印象,觉得这是一个力争上游,昂扬向上并且开窍很晚的小伙子。   担心书呆子儿子到时候太羞涩了,迈不过那一步,所以田蜜这会儿正在给他加油打气。“我前几天见过那小姑娘,人挺不错的,而且可会说话了,说起来也挺温柔的。”   四阿哥想问漂不漂亮?后来想了想,漂亮不漂亮不能用来形容嫡福晋,作为正妻,自己娶进门的媳妇儿必须像额娘这样。在田蜜身上,四阿哥能列举出来很多优秀的品质。比如说眼光长远,比如说气度高华……他想让自己将来的妻子和额娘一样,特别是额娘对待宫里面儿其他皇子皇女,虽然不至于掏心掏肺,但却从来没有委屈过谁。今天老三那小心眼的主儿也忍不住感念额娘的好。关于这一点儿,皇阿玛对额娘十分尊敬,将来自己的妻子如果也能做到这一点儿,自己也愿意付之尊敬和信任。   所以他对将要见面儿的女孩子抱有强烈的期盼,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今天在街上遇见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到这个时候深切的体会到为什么有人说女孩子像花朵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摸到了男欢女爱的门槛,不仅是脸红了起来,连着耳朵尖和脖子都红了起来。   田蜜心想自己说的话题也不是多么开放,怎么就害羞成了这个样子?“这是怎么了?还有很多话的娘没说呢。”   “您早点儿歇着吧,儿子有事儿还要回去,对,儿子的书还没读呢,您先坐着,晚上儿子再来给您请安。”   他说话的时候词不达意,慌慌张张,退出去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等到第二天,四阿哥和老五两个人见面儿,发现对方都有些扭扭捏捏。   四阿哥咳嗽了一声,“我额娘说要让我见见乌拉那拉氏。”   五阿哥瞬间放松了下来,“我额娘也说了,要让我见一见兆佳氏。”   兄弟俩立即勾肩搭背一块儿出去了,出门儿的时候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未来的渴盼。不管是田蜜还是宜妃,都觉得让儿子在婚前偶遇一下未婚妻并不是什么大事。   在他们出发的当天,大福晋的嫁妆被送了进了郡王府,接待娘家人的除了爱新觉罗家的福晋之外,还有几位是有诰命在身的贵妇。   乌拉那拉氏的额娘就是爱新觉罗家嫁出去的姑娘,虽然身体不好被人扶着过来了,但是打扮穿着都颇为合体,再加上这也是参与娘家的喜事,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看上去轻松自在。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收到了信儿,就对站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的女儿说:“去吧,去找那些姑娘们说话吧,别陪着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我们这些人说的话太无趣了,你们小孩子不想听。”   周围的人都纷纷称是,兆佳夫人也趁着这个机会推了一把自己的女儿,“去吧,你也跟着一块儿玩儿吧。”   两个女孩儿答应了一声,都不知道对方是要干嘛,但是毕竟在宫里见过几面,平时在宴会上也不少碰面,都客客气气的笑了笑。带着丫鬟往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兆佳氏的姑娘心眼儿多,走了几步之后站住不动,回头看了看越走越远的乌拉那拉氏。   身边的丫鬟问:“姑娘,咱们怎么不走了?”   “不急,咱们跟着人家走走。”   这丫鬟急得不得了,这偏偏又是在别人家,马上要做的事儿不能嚷嚷出来,只能小声提醒,但是这小姑奶奶就是不听话,悄悄的跟在乌拉那拉氏身后。   乌拉那拉氏这一路上没见到人,心跳的很快,身边只有一个婢女,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紧张。走着走着,身后的婢女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对着左前方的亭子指了一下。   亭子里站着一个年龄比他大了几岁的少年,腰上缠了一圈儿金黄的腰带。尽管非常害羞,乌拉那拉氏还是忍着脸红,在原地蹲下去请了安,大大方方抬起头看着对方。   这第一次见面,不管是乌拉那拉氏还是四阿哥,都特别满意。甚至四阿哥还做了一个特别大胆的举动,他把自己腰上的葫芦形荷包解下来抛了下去。   丫鬟看了看自己家的姑娘,赶快过去捡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四阿哥笑了笑,扭头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乌拉那拉氏赶快揉了揉脸,拉着丫鬟的袖子就要走。兆佳氏就急急忙忙的躲起来,看着乌拉那拉氏带着丫鬟慌不择路,像是逃命一样的从面前跑走了,抬头看了看亭子,又看了看乌拉那拉氏逃走的地方,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带着笑意,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第76章   四阿哥顺利的见到了乌拉那拉氏, 但是等在另外一处地方的五阿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忍不住问身边的小太监,“怎么还没来?”   这小太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阿哥爷,你先别着急, 您在这儿坐会儿, 奴才这就问问。”   “还不赶快去!”   本来就是很私密的事, 知道的人特别少, 动用的人手也尽量控制在一把手之内,所以他急急忙忙跑走之后,五阿哥更着急了。   人一旦着急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甚至在想那丫头是不是走错路了,又想她会不会和乌拉那拉氏搞错了?   想到这里五阿哥彻底坐不住了, 要是这胖丫头和将来的四嫂搞混了, 跑过去见四哥了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越觉得有这么个可能,而且这个可能还特别大,所以当时就坐卧不安。他脑洞已经延伸到将来兄弟两个以此反目成仇了。   虽然兄弟是一块儿长大的, 但是老婆是不会让的。要是四哥他真的不仁,也别怪兄弟我不义了。   要是四阿哥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脸都能黑的当炭用。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五阿哥以为小太监回来了,赶快跑到门口等消息,却见到有两个姑娘往这边儿来。   要说姑娘有点儿不太现实,对面儿也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儿跟着一个丫鬟,但是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儿没一点儿灵气。和那天在路上兆佳氏惊鸿一瞥来看比起来,十个这样的丫头抱在一起也比不上人家一个零。   五阿哥内心非常丰富, 脑子转的特别快,担心自己要是跟这个臭丫头说话了,被等会过来的正主看见了会不会生气,所以忍不住在门里面咳嗽了一声。   来的这一对主仆本来想到这个地方歇歇脚,听见屋子里面有男生咳嗽,就知道这个地方不能用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匆匆离开了。   五阿哥不知道的是,离开的那个才是他原本应该娶进家门儿的福晋,只不过缘分就这么奇妙,在一个很轻微的变化中延伸到别人掌握不了的方向。   兆佳氏连静刚刚围观了一场乌拉那拉氏和四阿哥之间的见面儿,心满意足的拉着自己的丫鬟往前走。他的丫鬟已经快急死了,忍不住催促,“大姑娘啊,咱们走快点儿吧,那位爷等急了。”   “等急了就让他等着呗。”连静小脸儿上不带多余的表情,是他们着急忙慌要见我的,又不是我着急忙慌要见他,凭什么咱们就急急忙忙过去啊。   这真是一个小祖宗,从小主意就特别大,丫鬟知道只要这位小姑奶奶打定了主意,别管谁劝都劝不回来,只好跟在她后面小碎步往前趋。   五阿哥的太监远远的就看见她们俩慢慢悠悠的过来,急得跺了两下脚,跑回来找五阿哥。“爷,来了,就是走的慢。”   刚说完就被五阿哥一脚踢他屁股上,“姑娘家家的,又不是像小子们那样风风火火,走的慢是应该的,你不耐烦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不是……是您觉得有些不耐烦!太监这会儿真的是无话可说。   又等了一小会儿,小院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丫鬟扶着连静慢慢的走了进来,连静还没想好要怎么表现自己呢,对面儿那毛头小子就急不可耐的跑了出来。   而且出来之后似乎没有做好准备,显得手足无措,“姑娘……那个,我家中行五,叫我五爷就行了。”   让后他就有些羞涩,两只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连静看了看,比较一下刚才的四阿哥,同样是差不多的岁数,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人家找个那么高的亭子就笑了那么一下,随手扔出一个荷包,再看看你,这一会儿羞的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怪不得人家是个皇帝,你只能混个王爷呢。   想到这里,连静微微弯下腰去请安,“请五爷安。”   “安,安,咱们都安。”五阿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张开嘴,话到嘴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讨人家女孩子欢心。   在宫里的学堂,师傅们什么都教,天文地理,西洋学科……就是没教过该怎么讨女该欢心,以前的时候大家在一块儿说话,都说将来不愁女人,自然有姑娘会围上来。五阿哥觉得说这话的堂兄弟都是笨蛋,而且自己当年也相信这种说法就是被他们骗了。   但是男孩子的脸皮足够厚,他鬼使神的想:自己的房子已经盖好了,马上就要装修了,这房子是将来他们夫妻两个要住几十年的地方,这个时候问问人家姑娘喜欢什么呀?   “你……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连静心想,不管我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也只能盖那种带屋脊的房子吧。难道你要盖陕西的那种半片儿房?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什么样的都喜欢。”   “我是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房子,带花园儿,还是带湖有假山,还是……”   “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话不能再多说了,再多说就不知道今天要扯到什么地方去,所以这姑娘连个招呼都没打,拉到自己的丫鬟出门了。五阿哥这个时候恨不得被人家一块儿带走,在后面追了好几步,被他的太监从后面儿搂着腰拦住了。   “哎呦,我的爷,您可要好好想想,这是咱们悄悄做的,可千万别闹出去了,今天这里人多眼杂。”   “对对对,人多眼杂,可不能让别人乱传闲话。”   等到出门很远了,眼看的周围没人呀,连静忍不住嘟了嘟嘴,心想着刚才那位爷还知道留下个荷包什么呢?怎么这位爷只说了几句话?   要知道这样自己刚才就不偷偷的跟着人家了,没对比就没有伤害,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这位爷是个老实人,浪漫不起来的,往后好好的过日子吧。   来的时候用的时间特别久,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就走的特别快。等到连静回去了,看见乌拉那拉氏乖巧的坐在她母亲身边,虽然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但是两个小姑娘都能看见对方的表情,连静对着乌拉那拉氏扬起大大的笑脸。   她两颗眼珠子对着人家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心里面儿想着那个葫芦荷包大概有巴掌大,塞到她那小袖子里肯定塞不下,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藏着。   乌拉那拉氏也对着连静笑了笑,心里面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快,毕竟做了一件违背了自己平时所受教育的事情。总感觉是被人家发现了,但凡有人小声低头说几句话,他都在怀疑是不是别人在说自己的闲话。   而且这边人多,额娘又一直坐着没动,自己捡荷包回来的事儿额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额娘?乌拉那拉氏这个时候心里面七上八下。   等到吃了饭快下午了,众人告辞。连静特意在门口堵住了乌拉那拉氏。   “敏敏,”乌拉那拉氏的闺名叫敏敏,连静邀请她,“过几天来我们家玩儿吧?”   乌拉那拉氏摇了摇头,自己和四阿哥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再出门儿可能就有些不守规矩了,而且这个时候额娘也不会让自己出门,毕竟准备选秀用的东西是当下最急迫的事情。   “不去了,过几天就要选秀了,我的衣裳还有一些没做好呢。”   连静终于想起来了,对方今年是要参加选秀的,于是放弃了和未来嫂子拉关系的念头,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在门口挥手说了告别,各自随着家里面大人上了马车。   五阿哥回到宫里,马不停蹄的去找自己的亲额娘宜妃,“额娘您快想想办法让兆佳氏跟着今年一块儿选秀吧。”   这几天天气好,宜妃在床上躺的不耐烦,再加上她不停的喝药吃补品,导致最近又胖了不少。本来下床走动心情很不错,看到自己这臃肿的身材又开始生气,这个时候儿子偏偏怼到了自己眼前,这小子不关心自己却先说他将来的老婆,这让宜妃觉得这儿子不行了,不能要了,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   “我能想什么办法?我是谁呀?是这后宫里面小小的一个嫔妃,能把你们兄弟几个拉拔大已经用完了我这辈子的好运气了。别找我,我想不出办法。”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五阿哥还不知道额娘哪里生气了呢?正目瞪口呆,郭贵人想说几句话缓解气氛,宜妃立即怼了一句郭贵人,“你想说什么?你有办法?你能跟皇上说让那个年龄还不到的姑娘今年选秀去吧,你看皇上怎么收拾你。 ”   郭贵人立即闭上了嘴,五阿哥吃惊的睁大了眼,总觉得额娘这两天有点儿不正常。   不高兴的宜妃看儿子这个模样更不高兴了,扶着宫女的手带着妹妹走了。   跟着他们一块儿出来散步的六格格对着满脸惊恐的五阿哥撅着嘴,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五阿哥听见声音忍不住说她,“你这是叫狗呀!丫头片子,如今敢这么对哥哥了。”   “我已经给你想出办法来了,你要不要听?”   “什么办法?”   “姨妈既然不管,你何不去求求太后娘娘?你是太后娘娘养大的,而且早晚必到她跟前奉承。这种小事儿别人办不着,只需要她老人家一句话罢了。”   五阿哥顿时眉开眼笑,怎么自己把太后娘娘给忘了,太后娘娘说的话只要不是大事儿,皇阿玛肯定听从。   忍不住伸手在妹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真提醒哥哥了,等到这事儿办完之后,哥哥给你好吃的。”   根本没等到六格格回答,拔腿便跑,六格格看他的样子,觉得这个哥哥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呆了。   他心里面止不住在想,五哥成这个样子了,老九又没脑子,姨妈和额娘将来指望谁呀?   奇怪的是,对这些孩子百依百顺的太后根本不答应五阿哥这件事。   “别撒娇了,你都是个大孩子了,看看你就妹妹在旁边笑话你呢。这件事儿不行,那么早娶进门来干什么?你们俩一块儿过家家呀。”   不管五阿哥如何恳求,太后就是不答应。   还笑话五阿哥,“小东西,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你们俩要是养个孩子。那真是让人看着可笑,大孩子带小孩子呀?”   所以五阿哥号出慈宁宫的时候就是丧丧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等到他回到阿哥所的时候,看见隔壁四阿哥院子里面的灯火仍然亮着,忍不住跑过去关心,“四哥怎么还不睡?”   四阿哥刚想了一个好主意。   先不提自己媳妇儿将来怎么样,现在看着很乖巧,但是光乖巧有什么用?做当家主母肯定心眼儿要多一点儿。到时候自己要是跟大哥一样在宫外成亲,那岂不是要自己教媳妇儿?太慢了,而且自己每天要读的书也多,现在还没有从上书房结业,不如到时候想办法留在宫里,先让额娘好好的教教儿媳妇儿,等教的差不多了夫妻两个在一块儿出宫。   而且四阿哥把宫里面也当成了家,现在暂时不想离开。反正皇阿玛还在,有亲爹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皇阿玛没有主动赶人他就不走。   于是当五阿哥过来之后,四阿哥就寻找同盟,“三哥办了事儿就轮到我成亲,我成亲之后就轮到了你。到时候咱们想办法留在宫里,生活既方便又能经常见额娘。”   “这主意好呀!”   “所以咱们就要想一个法子劝三哥也同意。”   “他肯定同意,咱们舍不得娘难道他就舍得吗?”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分别抱上了几只墨锭和几只新送来的湖笔一块儿去拜访三哥。   三阿哥这个时候正红袖添香呢,不管是大哥还是太子或者是三阿哥,他们身边都有了一些教育他们某种羞羞事的宫女。   他正和宫女在书房边儿边读书边打情骂俏,可是听说有两个弟弟来拜访,三阿哥满脸不耐烦。“这两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乱跑什么呀?”   是宫女不好看还是被窝不暖和,半夜不睡还到处拜访,什么人呐!   尽管如此,为了维持一个好哥哥的形象,他还是出去见了两个弟弟,四阿哥先把这个话题挑起来,一翻表达之后三阿哥的眼睛就亮了不少。   他的话说的漂亮,却不想打前锋,更不想出力。“这事儿哥哥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咱们兄弟人微言轻,说话不够分量,到时候还需要皇贵妃娘娘出面劝劝皇阿玛。”   四阿哥来这里说话,就是为了拉上三阿哥跟自己一块儿去拜见皇父,是男子汉就要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躲在女人背后,让额娘替自己说话,算什么事儿?   要是知道三哥这么怂,四阿哥肯定不来找他,所以忍不住在灯下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儿可没办法找我额娘,我额娘头一个不同意,你都没见外边儿的房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家具都已经摆进去了。其他的东西应有尽有,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我住到外边儿去。所以我额娘那边儿根本说不通,如果我要是去说了,她还能骂我一顿呢。”   四阿哥这几句话说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三阿哥一想,这小子本来就是被收养的,也就说不是亲母子,或许皇贵妃娘娘只是为了脸面上好看把他养了这么大。如今算来也是仁至义尽了,自然不会为四阿哥多多谋划。   再转头看了看老五,老五这个时候特别聪明直接拒绝了:“我额娘现在身子重,去年从外边儿回来就再没见过皇阿玛。”   “那还有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如果开口了,肯定也把大哥留下来。”   老大已经把媳妇儿娶到宫外去了,如果到时候再带个媳妇儿回来,想想兄弟们相处,这中间就隔了一道墙,到时候鸡飞狗跳不安宁。   而且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在宫里,和太子斗得更严重,到时候别说鸡飞狗跳了,兄弟们只要不碰上他俩相斗的场景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为了以后能有好日子过,这一条路也被掐断了。想了想老三有些苦涩,“你们该不会是让哥哥去劝我额娘吧,我额娘说话也没什么分量,皇阿玛根本不听。”   他说的是实话,荣妃在康熙的印象里就是一个糊涂妇人,能做妃子完全是因为资格老,想想荣妃以前夭折的那几个孩子,完全是康熙看在那几个可怜儿女的份上,才给了荣妃一个妃位。   宜妃好歹还有宠,惠妃凭借着钟粹宫漂亮的贵人常在们也能经常见皇上的面儿,荣妃就不行了,连面儿都见不上。   尽管不愿意把这样的事实摆出来,但是两个弟弟都已经找上门儿来了,老三还是要告诉弟弟们,自己对这件事儿根本无能为力。   四阿哥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打算抛了出来,“靠额娘不行,不如咱们自己去找皇阿玛说一说。这事儿我先提前跟你们说好,办成了有好有坏,好处就是能陪在额娘身边。坏处就是咱们出去的越晚,到时候收的门人的时间这就约晚。到那个时候,恐怕……”   恐怕没有大哥那样势力庞大,此时此刻,哥儿几个还想象不到几十年后发生的事情,他们觉得付出的代价和收获完全不能相比。在父母跟前吃穿用度被父母包了,和父母见面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出宫再回来就要打申请递报告,也就是所谓的递牌子。皇父同意了才能进门儿,皇父不同意,你只能在门外猫着。想见额娘,等着吧,等到后宫同意了才能见到,哪比得上现在,放学了就能跑过去,吃吃喝喝被额娘夸奖一顿,再跑回来写作业。   于是兄弟几个目光对视之后,都看到了对方的渴望,当然是要留在宫里啊。   商量好了,兄弟几个决定在老大结完婚再说这件事儿,要不然到时候老大脸皮厚的可能直接要在宫里成亲。   等到老大成亲的那一天,宫里面的阿哥和格格都出去了,到了晚上,康熙特意拿了一壶酒来找田蜜。“胤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从此成了我爱新觉罗家的一支族人,我把他养到这么大,又给他娶了媳妇儿,咱们又给他盖了房子给了他一大笔银子,算算也是仁至义尽了,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虽然也对他也有忧愁,但是孩子们太多管不过来,往后如何看他自己了。”   田蜜陪着到喝了几杯,喝了几杯之后不知道是因为酒太好还是怎么了,康熙醉醺醺的,非要让宫女把田蜜平时梳妆用的镜子抬过来。   他让宫女举着灯在镜子下面儿对着自己瞧了瞧,“老了,真的老了,儿子都成亲了,往后就没有走马风流的时候了。”   田蜜把酒壶举起来摇晃了几下,发现里面的酒已经喝完了,明明自己才喝了两三杯。忍不住问跟着来的宫女,“皇上在路上喝了吗?”   “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喝过几杯了。”   怪不得呢,这会儿人已经醉了,田蜜把酒壶放下去陪着他一块儿看镜子。两个人肩并肩地盯着镜子瞧,康熙就说:“你脸上这块肉松了。”   这是苹果肌已经下垂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自己真的一天比一天老,田蜜捂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我毕竟一把年纪了。”   你不就是想说我老了吗?我说了,如了你的意了吧!   田蜜转头看了看他,康熙盯着镜子,看见镜子里面的表妹在转头看着自己,眉目当中眼波流转。一把搂着田蜜的肩膀,“时间过的真快呀,再过几年老四就能领着孩子来拜见你了。”   田蜜伸出手握着他另外一只手,“我反而觉得将来的日子才是好日子,你看我做了别人的婆婆,到时候就可以在儿媳妇儿跟前摆威风了。管着宫里面的这一摊事儿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也就是宫外的银子难赚了一点儿,今年有台风,明年说不定还有其他天灾,今年江南多雨,桑叶影响着蚕丝的价钱,明年说不定就国泰民安。但是不管今年还是明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内。我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所有事情在谈笑之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管是家里还是其他的差事……想来表哥也是这样吧。”   “还是表妹懂朕,”康熙知道田蜜这一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虽然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个年纪是最好的年纪。以前战战兢兢,现在踌躇满志。眼下的日子,将来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   “往事不可追,你我更不应该怀念过去。”说到这里,康熙让人把镜子抬回卧室,在屋子里面转了几圈,想和田蜜玩个游戏,发现很多游戏两个人都玩过了。他走了几步转头问田蜜,“今年咱们还没出过门儿呢,朕听说过几天有一场庙会,是庆贺观音娘娘诞辰,那几天也没什么事儿,要不要朕陪你出去走一走?”   有这样的机会田蜜当然愿意,“这可是您说的,到时候不可食言。”   “放心,不会的。”   康熙这个人一旦答应过的事情很少会食言,如果他说出的话不按照曾经承诺过的去做,那肯定是和江山利益相违背。如果答应的事情和朝廷里面的事情无关,那么他是百分之百可以做到。   出去游玩一趟又不牵涉到朝堂里,只需要把安全措施做好就行了。所以田蜜对这一次出宫的机会特别珍视,能出去玩一趟真的很不容易。   就在田蜜夜以继日的期盼当中,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份,这一天田蜜让人带了一些米面粮油,这是要供奉在菩萨跟前的。   这些供品到晚上撤下来之后,寺庙里面的僧人也可以食用。   京城里面南来北往的人特别多,又加上城外的人也涌了进来。能称得上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等到下车之后,看见眼前这庞大的人群,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紧接着挤了进去,还呈现了一种走都走不动的样子,康熙不想往前挤。   特别是他身边还带着女眷,表妹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能经得了人群拥挤,再加上她身体不好,走路还需要人扶着。如果身边儿没了人再被人挤倒了再踩几脚,到时候命都没了。   看到康熙脸色不满,他的侍卫大臣黄海早就想到了,“三老爷,奴才知道有一条路上,走的人特别少。咱们不妨从这条路进入寺庙里面。”   他说的就是后门儿,田蜜听见之后忍不住对着这个老实巴交的侍卫大臣看了一眼,上次就是带着他们走后门,这次又是,难不成这家伙走后门儿特别熟练?   黄海就是当年陪着康熙擒鳌拜的侍卫之一,他们这群人除了因为各种原因早早去世的那几个,大家活的都挺滋润。在康熙心目当中,这些人才是自己的心腹,才是自己贴心的奴才。   尽管活的滋润,比起索额图的权势滔天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好在他们能出现在康熙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儿,比如黄海,他是领侍卫大臣之一,别人也只是挂名,他是实实在在的管着侍卫们。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武丹,打着侍卫的名义,私下里干的是传送消息的任务。   这些工作基本上都是一时半会儿无人可以替代的。所以他们放心当差,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也成了家族的支柱。   知道康熙带的皇贵妃娘娘要出来,黄海早就亲自带着人把寺庙周围和前面庙会上的事情摸得透彻。到时候怎么安排人领着皇上进寺庙陪着娘娘祭拜,黄海心里面就有四套方案。祭拜出来之后,如果宫里面的女主子想要到外边儿逛一逛,又要怎么安排路线,结合着前几年庙会得安排,他心里面儿有五六套方案。   不管用那一套,都能保证今天根本不出事儿。   果然跟随黄海这一路上没见多少人,哪怕是见人了,也有几个穿着富贵的人,大家在路上见面微微一笑。   七转八转之后田蜜就跟着人一块儿到了大殿上,康熙从来不在佛前下跪,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宫女扶着表妹过去上了几柱香。   因为人太多,田蜜在人群里面没找到蒲团,别人都是在地上跪着磕头,田蜜鞠了几躬,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上一辈子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这一辈子的牵挂不少,如果神灵真的有灵的话,那么保佑表哥无病无再保佑比他原本的寿命更长久,保佑四阿哥别受那么多磨难。   田蜜能求的也不过是他们父子两个罢了,睁开眼睛之后田蜜吩咐身边的青鱼,“青鱼,除了咱们带过来的这些东西,再加二百两银子吧。”   青鱼答应了一声,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抽出来一小叠的银票,从里面小心拿出来两张,担心财务漏白被人家盯上。悄悄的交给了在前面儿敲磬的和尚。   和尚得到了二百两银票赶快收起来,又要追问青鱼是哪家的人口,他们要写功德碑。青鱼不愿意跟他多纠缠,敷衍了几句就要走。但是人多眼杂,有人认识青鱼,立即拽了拽身边的人。   大殿里面的人都特别多,人群来来往往,有些人已经看见了田蜜和青鱼。目光一直盯着他们。田蜜扶着青鱼的手和康熙会和,康熙伸手搂着田蜜的肩膀将他带着往大殿外边儿去。   两个人出门儿的时候,康熙还低头在田蜜耳朵边说,“这里人太多了,别在这里久留,而且这里的气味也不太好闻,不如到外边去坐着喝杯茶歇一歇。”   对于田蜜来说,上一回香也算是把任务完成了,只要是能出去溜达一圈,自己这一天也算圆满了。听了他的安排赶快点头,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搂着在别人看来那就是不要脸。   路上有很多人盯着他们撇了几眼,田蜜旁边儿还有几个彪形大汉,所以这些人没有人开口指责。一路安安全全,盯着他们看的都是一些老百姓,来拜观音的也都是一些女人,顶多是觉得他们拉拉扯扯哪怕是夫妻也有点儿不合适,康熙更没放在心上。田蜜更没觉得自己被人从头到脚看了很多眼。   刚开始盯着田蜜和青鱼看的是一个年轻妇人,身边儿带了一个老妈子。这会儿也不上香了,追出来后发现人追丢了,这个年轻妇人就问身边的老妈子。   “你看清楚了?”   “绝对错不了,是大姑奶奶。”   这个年轻女人叫做李四儿,就是田蜜亲弟弟科隆多的心头肉,这个心头肉的来历也不太好说出口,毕竟是科隆多从他岳父那里夺来的。   科隆多的岳父就是赫舍氏是家族的一员,只不过是分支,比不上索额图他们家。在两个家族撕破脸之后,科隆多夫妻俩有一个儿子,科隆多是不想再接着过日子了,但是不能把她们母子俩明着抛弃了,一次去岳父家闹事儿的时候,一眼看中了这个李四儿。就立即把她带了回来,正巧王八看绿豆,两个人彼此曾了心肝儿。   如今李四儿在他的院子里已经称王称霸,所以这次根本没有得到家族老夫人的许可,悄悄的出来,没有人敢告发,也没有人敢治她。   偏巧今天让她看到了皇贵妃,她这会儿也没心思上香了,想要让人给科隆多传信,今天没准还能碰上贵人呢。   科隆多是皇贵妃的亲弟弟,两个人一母同胞,但是在康熙面前却没有多少面子。一来是两个人的年纪不太一样,说不到一块儿去,小的时候也没有太好的感情基础。二来是和堂哥们的混蛋相比,科隆多表现的是个正常人。   不可否认的是,堂哥们办的出格事儿越多越是把人气的恨不得立即打上一顿,给康熙的印象也就越深刻。以至于鄂伦岱如今出现在康熙面前,康熙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头疼。   这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科隆多根本做不出哥哥们那样的事儿。在康熙面前也没有那么多糖可吃。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哥哥,这两个庶出的哥哥和田蜜的感情也不错。尽管没什么本事,过年过节的时候田蜜主动会给他们两家赏赐一些东西。   这就造成了科隆多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如今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兄弟几个里面,论混蛋比不上几个堂哥,论老实比不上两个庶出兄弟,到如今了还是一个侍卫。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李四的事儿和额娘又闹了起来,额娘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要么把这个李四儿赶走,要么你又别当官了。科隆多两样都要,额娘还在气头上,也说过要让你老子知道你做的事儿,到时候宁肯拉扯你两个兄弟也不管你。   科隆多收到李四儿的消息之后来的特别快,他作为权贵子弟当然知道这些贵人是不愿意和平民百姓一块儿在大街上挤的。重点儿让人去找那些茶楼酒馆,一旦发现有些地方属于明松暗严,皇上绝对就在那个地方。   没过一会儿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一处茶楼里面有不少认识的人。科隆多赶过去一看,果然是御前侍卫们。   他过去打了个招呼,又去拜见黄海,说是既然来了,想要上前给姐姐请个安。黄海想着他和皇贵妃娘娘是亲姐弟,就让人替科隆多往里面传了个信儿。   田蜜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娘家人,听了之后也没有想太多,当时就让人把他请过来。   科隆多也非常乖巧,来了之后先大礼参拜,也不说皇上和娘娘,只说拜见表哥和姐姐。康熙表情是淡淡的,但是田蜜很热情招呼着他一块儿坐下。   正巧这个时候又上了一壶茶,田蜜亲自端起茶壶先给康熙倒了一杯,又要给科隆多倒,科隆多赶快把杯子端起来双手捧着,田蜜一边儿倒茶一边问:“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忙着上差。”   田蜜听了之后看了看康熙,“我记得他只是个一等侍卫。”   康熙已经听出来田蜜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想拉科隆多一把。和当年的夸岱一样,科隆多的年纪越来越大,马上也要到一个很尴尬的地步了。   田蜜没有多说的原因就是给他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是什么样的机会,对方能不能抓住,那就是田蜜管不着的了。   科隆多心里感激,然而康熙对待科隆多和对待夸岱不一样。夸岱曾经喝醉了在乾清宫赌钱儿,和康熙吵架,两个人私下里还掀过桌子,把康熙气的眼中充血恨不得一下子掐死他。但是无论怎么闹,康熙都没有当众把夸岱怎么样过。究其原因是因为夸岱这人混蛋是混蛋了一点儿,但是这个人的心是好的。   对待兄弟姐妹们掏心掏肺,特别是对待田蜜,抓住机会为表妹做很多事,但是从来没想着从表妹那里得到过什么。对夸岱来说,表妹先是他妹妹,后来才是皇贵妃娘娘。科隆多恰恰相反,在他的心里表妹先是娘娘,后来才是姐姐。   如果夸岱来了,上来第一句是埋怨他俩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这种臭气熏天的人群里挤什么,紧接着又埋怨田蜜身子骨不好乱跑什么呀,在宫里面好好养着不行吗?   尽管说的话不好听,但是在康熙听来特别顺心,毕竟对方是关心自己夫妻二人,所以康熙愿意给夸岱一个机会。   而科隆多……   他声音微冷,“最近有个县缺了一个县令,让科隆多去试试。”   一个县令,在康熙看来是个小官儿,但是实际上已经有了品级了。田蜜曾经让四阿哥给自己解说过朝廷官员官职品阶,这个七品县令虽然在京城看来是个芝麻官儿,在地方已经是一个主官了,而且管一个县,面积不小。这个起点是非常高的,比夸岱那种管一千人的千户厉害多了。   康熙说到这里用手摸着茶碗,眼珠子转了一下,“最近出缺的县令也只有一个,科隆多应该是听说过的,是个穷地方,山多,民风彪悍。在那里三五年是干不出什么事儿的,朕估摸着应该是在那里待个三五任才行,到时候把家眷带过去。踏踏实实的在那里做几年官。”   穷点不怕,越穷的地方可能出成绩越明显。这是田蜜的想法,毕竟夸岱那里也穷,去了半年,他媳妇都亲自下厨了,农忙的时候找不到人做活,还要亲自给他们父子几个洗衣服。夸岱的女儿都已经上街买菜了,那才那是一个六岁多的小妞妞。田蜜派过去给他送钱的人看了心中不忍,回来在田蜜面前哭哭啼啼。但是夸岱觉得不错,甚至在给康熙的信里说了自己一家人日子过得平稳富足,自己也交了几个杀猪耕田的朋友。   科隆多和他不一样,科隆多第一反应,那种穷地方李四儿受不了。而且,他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去那些穷山恶水里面当官儿根本不行,如果当官儿也是要在京城或者是周围这些繁华之地。   但是皇上说出来了,又不能直接拒绝,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擦了两下眼泪,说是自己媳妇儿身体不好,恐怕自己一两年之内离不开进城了。   果然这个话放出来之后,田蜜着急了,“你媳妇儿怎么了?前两年不是好好的吗?我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她到宫里面儿拜见我,脸色看着还行,气色也不错。”   “冬天里受了风寒,最近一段时间起不来了。家里的事儿都管不了了,全靠我那个妾管着我的院子里。”   这么一说确实病得很严重,田蜜的心都揪起来了,“哎呀,怎么短短一段时间成这个样子了。”   康熙看他把表妹骗得团团转,急得恨不得回去找太医找药材,忍不住心里冷笑一声。表妹不知道原因,康熙心里面儿清楚明白,只不过没人在自己面前把这种事儿提出来,自己就当不知道。   在私德方面,科隆多白瞎了他的出身,连两个庶出的兄长都比不上。更别提和他嫡出的堂兄相比了。就算鄂伦岱讨厌法海,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讨厌。其行为说不上如何,但是足够磊落,兄弟两个的争斗也不牵连到后院,法海恨不得生吞了鄂伦岱,当时对待侄儿还是平心静气。   科隆多就不行了,既然娶的妻子是赫舍里氏,但是赫舍里这个家族家大业大,他的妻子家族和索额图关系虽然亲近,但却不是一家。他额娘也是赫舍里氏,他阿玛佟国维因为家族仇恨回去打老婆了吗?科隆多表面上因为伯父的死对赫舍里记恨,实际上是他这个人的人品不行。   宠妾灭妻之流,哼! 第77章   康熙已经想好了, 佟家的这些脏事还是让表妹知道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听说科隆多做过的事都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打死他不足以平民愤,更别提表妹和科隆多的关系如此亲近了, 有这样的兄弟, 都要恶心死了。   但是科隆多今天的目的是想给自己弄一些好处, 他知道皇贵妃娘娘怎么才会心软, 于是就自己的儿子搬了出来,“最近岳兴阿也因为他额娘的病发愁,看他那个样子,奴才实在是揪心, 而且一连好几天孩子吃不好睡不好,奴才在外边儿当差, 还要惦记着他……”   康熙的话应到了嗓子里了:既然你特别惦记他们母子俩, 那就别当差了。   但是田蜜话说的更快,“既然如此,那就别去外边了,外边哪能比得上京城呀。不如在做六部里面找一个清闲一点儿的差事, 还能兼顾到家里。”田蜜说完之后才发现这话不该自己说,后宫不可干政,这话说出来了,就容易落下话柄,赶快捂着嘴看康熙。   私下里又没有别人,没必要训斥表妹,在康熙看来,有错的不是表妹,完全是科隆多这个奴才的错。没有他一步一步的话给引出来, 表妹怎么傻乎乎的跟着他的话往下说?   而且表妹特别喜欢小孩子,不管宫里面儿的皇子还是皇女,各王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或者是娘家的这些侄女侄子,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表妹都是大笔的给他们赏赐。   鄂伦岱的小儿子过年的时候抱进宫里,表妹欢喜无限的抱在怀里,走的时候就不想还给人家。科隆多这奴才就知道做姑姑的心疼侄儿,所以才自己那扔到角落里面儿的儿子捡出来,上面的灰尘吹吹打打,弄干净了摆到表妹跟前。   “六部当中……你想去哪里呀?”康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甚是平淡。   科隆多心里大喜,“皇上,奴才一家都在兵部挂职,奴才想去兵部看看。”   兵部也是佟家势力深厚的地方,如今佟家掌权的是佟国维,鄂伦岱虽然混蛋,也没在差事上出过错,年纪也到了壮年,佟国维有心势力稳定的过渡到侄儿手里,科隆多这个时候急着去,意思很明显,怕是想和堂哥过几招。毕竟为了避嫌,夸岱去了江南,法海在家读书,叶克书和德克新从不冒头,这就是不想让外边误会,毕竟一个势力只有一个声音,说话的声音多了,就是内讧的表现。   让佟家乱一乱也行,康熙答应的爽快。“行,回头等圣旨吧。兵部有个郎中出缺,你先去干着吧。”   这个职位不高,而且也不是主官,科隆多心里凉了,但是比起夸岱这个职位好太多了。这要是进了兵部,将来家里边儿再运作一番,到时候青云直上不在话下。   特别是自己亲姐姐还在宫里,绝对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将来有了机会给娘娘递个话,娘娘绝对不会看的自己不管。   达到了今天的目的,他也就欢喜的奉承姐姐和姐夫来了。   康熙今天来这里和表妹一块儿逛逛,本来的意思是想两个人抛开宫里面的那些事儿,一块儿出来散散心,如今有这么一个表弟坐在旁边不停地说话,心里面儿就有些不高兴,脸给板了起来。   科隆多能看到明白,当时麻溜的告退。   出了茶楼找到了李四儿,两个人汇合,李四儿看到他脸上带笑就知道达到目的了。   “怎么样,顺利不顺利呀?”   “娘娘在那里,怎么能不顺利呢。”   “这事儿还要多谢谢娘娘。我在针线上有点儿本事,到时候做了东西送进宫里孝敬娘娘。”   科隆多赶快摁着李四儿的手,“别了,这是太辛苦,宫里娘娘什么都不缺,我看不得你操劳。”   他心里面明白,要是自己和李四儿的事儿传进了宫里,到时候娘娘肯定生气。娘娘的脾气太拧,不像是外边儿那些顺从丈夫兄弟的妇人。以前跟皇上闹起来,那简直是让家里面心惊胆战。如今不闹了,家里面要是做出一点儿出格的事儿,根本不顾亲爹的脸面,阿玛叫过去数落一阵子。要是这件事儿让娘娘知道了,恐怕李四儿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有件事儿我跟你说,你回去之后对岳兴阿他额娘别太过分。对的那孩子也好一点,到时候逢年过节跟着额娘进宫了,小心他暗地里告你一状。”   李四儿听了之后一张脸立即变得狰狞恐怖,“他敢!那也要看他能不能进宫,我今天回去就打他们母子俩一顿,以后凡是进宫前几天我就打他一顿,看你额娘还愿不愿意把他带宫里去。”   “你看看你,我才说几句。”   “你是不是不愿意?听见我打他你心疼了是不是?我问你是我重要还是他们母子俩重要?”   “别说了,别说了,他们母子俩比不上你一根头发丝儿。”   “哼”李四儿背过男人,气的胸腔起伏,科隆多一通甜言蜜语哄得她心情爽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早些年我在他们赫舍里家的时候,他们家的人是怎么对我的,如今我要不折磨死他们家的人,我就不姓李。”   这边茶楼里面康熙的心情算不上美好,如果自己那倒霉表弟没来的话,今天确实是美好的一天。   只不过他走了之后并没把自己心中的一股子气给带走。   他和田蜜在茶楼里坐了半天,哄着表妹说了半天话,又逛了半天,天快黑了回到宫里,让人问清楚佟国维如今在什么地方,将人叫了过来。   佟国维来了先请安,这位毕竟是舅舅兼岳父,康熙也没有难为他,坐在榻上对他指了指旁边儿的绣墩,“坐吧,今天也不说什么朝廷里面的大事儿,就说说家里面的小事。”   佟国维心里面儿赶快回想最近几个儿子做了什么倒霉事儿。想了一圈没想明白,最近几个儿子老老实实,侄儿也非常听话,难道是夸岱惹祸了?   “是,是不是夸岱那里有了什么变故?”不在家的也只有夸岱了。   “他没事儿,过一两个月朕给他换个地方。他那一身本事要是长时间待在下面也可惜了。先让他去金陵一段时间,金陵繁华之所,又是控制江南的要冲,朕想让他在那里多留几年。”   江南那里是好地方,而且换个地方就等于是升官儿了,佟国维脸上带笑放松了下来。   又听见康熙说:“朕跟你说的不是江南那边儿,而是京城里边儿。怎么听说科隆多最近一段时间宠妾灭妻,纵容他的妾室殴打他的正妻。”   佟国维一听,第一反应是有人在造谣。家里面的事儿,没有人跟他报告他也不会主动问,反正家里面里里外外都交给了自己的老妻。对科隆多院子里面的事儿,他做公爹的也没管那么多。   康熙看他这表现应该是真的不知情,“这事儿外边儿都已经知道了,都已经传到朕的耳朵里了,外边传言太难听了,你早点儿把这事儿处理干净。今天出门儿的时候遇见他了,皇贵妃还问起他儿子,等过不久天热了挪到园子里,皇贵妃要是心血来潮见一见家里面的小辈儿,这件事儿在表妹跟前就再也瞒不住了。表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要是知道科隆多做了什么事儿,到时候能活撕了科隆多。”   佟国维这个时候一头冷汗,已经坐不住了,“奴才这就回家看看。”   康熙点了点头。   佟国维退了几步就要出去,听见外边儿有太监禀告,“禀告皇上,四阿哥来了。”   随后就有一个脚步从外边儿进来,四阿哥站住和佟国维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今日见到老大人。”   “奴才也没想到今日碰见了四爷。奴才的话已经说完了,您请。”   “你慢走。”   佟国维出了书房,用手绢擦了擦头上和脖子里的汗。赶快手绢塞到袖子里,一溜烟儿的出了宫门坐到了自己的轿子里,催着抬轿子的奴才赶快回家。   回了家之后,他也没有回到自己院子里,而是直接奔儿子隆科多的院子去了。门口正巧碰上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女人赶上来请安,请安的时候正好蹲在路上。   佟国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开让开。”   这两个老奴才不敢让,只说三爷不在。意思就是说这里面都是儿媳妇或者儿子的妾,您做公公的直接闯进来就有些不合适了。   佟国维盯着这两个老奴才看了一会儿,让人科隆多的儿子抱出来。“老子要见见孙子,别说你们家小爷不在。”   这下这两个老女人无话可说,只好磨磨蹭蹭的去角落一个房间里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男孩儿给带了出来。   佟国维一看,气的脸红脖子粗,自己亲孙子佟家嫡长孙,居然穿的破破烂烂,脸有菜色且畏畏缩缩的。   “老三他媳妇儿呢,是怎么养孩子呢?”   这么一说,这孙子顿时哭了出来,跑过来抱的祖父的腿哭了起来。到最后家里边儿的奴才儿媳妇儿抬了出来,那真是连走都不能走动了,四肢扭曲不像样子,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佟国维气的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嘴里叫着让老三回来。   科隆多还没回来,但是佟国维的妻子赫舍里氏已经赶来了。佟国维不给老妻面子,一巴掌打过去,打的老妻牙齿都松动了。   “看看你管的家,管的什么家?要不是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现在就你送走。”最后指着自己的孙子,“这是我门家的孙子呀,你看看连家里奴才的孩子都比不上。我还指望着这些小东西们撑门立户呢,就这个样子,将来怎么撑门立户。”   佟国维身上的爵位将来是要给科隆多的,科隆多的爵位是要留给他的嫡长子岳兴阿的,家里面的继承人居然吃不饱穿不暖,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有冻疮。   佟国维气的眼珠子都充血了。   赫舍里氏只管哭,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在外边儿玩儿了一天的李四儿和科隆多一块儿回来了。   不用别人多解释,科隆多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佟家的人或许骨子里面就有几分混蛋劲儿,他见了亲爹亲娘,还有发妻,根本没说二话,直接冲过去一从老爹身边儿把儿子抢过来举起来往地上砸了下去。   在别人的惊呼声中,佟国维被气的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年纪小的儿子没有在跟前,只有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老大和老二都是庶子,刚才说了老三几句,被老三呛呛的连话都不敢说了。   因为佟国维晕倒,住在隔壁的鄂伦岱也来了,住在几条街外的法海也过来了。这一次鄂伦岱和法海没有见面就吵,两个人看到科隆多的时候,都恨不得上来把科隆多摁着打一顿。   既然老叔醒过来了,鄂伦岱嘴下也没留情,直接开骂:“畜生!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打你儿子干什么?你儿子招你惹你了?”   科隆多油盐不进,根本没听到心里去,佟国维哼哼了几声,问大儿子:“他们母子俩如今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老大叶克书回答:“安置在了夫人的院子里,三弟妹……恐怕只能养着了,手脚都断了,找了嘴严的大夫看了,伤筋动骨三个月,她更严重一点,大夫说半年别移动,好吃好喝照顾着。侄儿还好,没什么大事儿,大夫说也需要在床上躺个三五天。”   孙子没大事就好,佟国维松了一口气,“咱们跟索额图他们家有仇,但是赫舍里氏跟这件事儿没关系,而且嫁到咱们家了,是咱们家的人,又没有吃里扒外,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你要是看不惯赫舍里氏,那你额娘也姓赫舍里!”   科隆多面无表情没什么表示,鄂伦岱作为族长,站起来到了佟国维床前,“老叔,别说这么多了,他这是被那个妖女给迷惑了,我现在把这个妖女绑了交给顺天府,到时候送到几千里地外,过几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科隆多直接站起来,从袖子里面掏了一匕首放到自己喉咙边儿,“要想动四儿,先弄死我再说。”   这下满屋子的人气的够呛,连法海这种读书读多的都忍不住吼了一声,“那你去死好了,在这里做什么样子?摆这个样子分明是给我们看的。”   佟国维气的拍床板,“这女人更不能留了,叶克书,德克新,别让你们大哥动手,你们俩亲自去人绑起来,打个半死扔到顺天府去,舌头给她剪了,让这个女人别胡说八道,就跟顺天府说她冲撞了主母,罪该万死。”   科隆多看这满屋子的人已经下定了决心。握着匕首用力往上一顶,立刻喉咙处洒出大的鲜血。   没想到这人居然玩儿真的,连鄂伦岱都被惊着了,“至于吗?为个女人,至于吗?”   这个时候,老赫舍里氏从外边跑进来,看见儿子这个样子,立马抱着儿子哭了。她一辈子也就这俩孩子,女儿在宫里,儿子就是眼前的,这个要是儿子死了,将来可怎么办呀?   老赫舍里氏开始哭,现在是哭宫里的娘娘,接着又开始哭儿子,叶克书和德克新又急急忙忙的找东西给科隆多包扎。   赫舍里氏一边哭一边说:“你们就不怕这件事儿传出去被人家知道了笑话,要是让皇上和娘娘知道了……”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这件事儿就是皇上说的。这小畜生的事儿已经闹到皇上跟前了。你看看他他媳妇儿作践成什么样子了,再看看他他儿子弄成什么样子了。刚才你亲眼看见他举着他儿子往地下砸。”佟国维气的站了起来,“她有今天就是你惯的,他跟他那个宠妾在家里面过什么日子难道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你遮遮掩掩,他们俩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你当娘的,只要能为儿媳妇儿说一句话,儿媳妇儿至于成现在今天这个样子吗?我跟你说,以后你孙子恨不得一口咬死你们母子俩。你等着瞧吧。”   老赫舍里氏这个时候六神无主,“我这……我这也是为家里好。”   “你好什么呀?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宫里有娘娘,我这会儿就你送回你娘家,就你这样的毒妇我们家要不起。以后这个家里就让老大和老二媳妇儿轮流管家,你就在屋子里面念你的经吧。”   佟国维到底是心疼儿子,他想了想让人把儿媳妇儿和孙子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科隆多和他那个宠妾关到院子里。   鄂伦岱就问:“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接着呢?”   佟国维烦躁的挥了挥胳膊,“就这么办了。”   鄂伦岱一脸惊愕,“老叔,事儿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个脓包,要是现在不挤出来,到时候老三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她这件事儿早晚会有人告到朝廷上,到时候摊开之后老三没一点儿好处。”   法海也劝,“叔父,你想想看,将来这件事儿要是被人家都知道了,人家怎么看咱们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为了一个女人,他连亲儿子都摔下来,这样的人,无德啊。”   这回鄂伦岱没有主动攻击法海,反而很赞成这个说法,“对。就是这个意思。”   佟国维一咬牙,“他们要是乱说,咱们就说他们这是诬告。只要让岳兴阿闭上嘴,一切都好说。”   佟国维已经做好了决定,孙子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要教给孙子一切以家族为重。   鄂伦岱看叔叔的样子似乎入魔了,心里不痛快,科隆多这就是个人渣,不早点处理他,他早晚害了全家。忍不住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法海,法海也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看他大哥鄂伦岱,两个不对付的人这个时候同时觉得这件事儿要不好了。   他们俩拱了拱手,扭头出了府邸。在门口的时候,俩人也没吵架。   鄂伦岱说:“这事儿不能听叔叔的。”   法海点头,“要是听叔叔的,将来咱们家容易万劫不复。”   鄂伦岱就说:“家族逆子有你一个就够了,要是下一辈儿还出来一个,那就受不了了。可能将来岳兴阿长大了能把咱们家乡个底儿朝天。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机会李四儿弄死。我先去查查她的底细,看看这人是什么来历,希望科隆多没在她户籍上做手脚。”   “说谁是家族逆子?”   “我说咱们想办法那个姓李的弄死。”   大事儿当前法海也不愿意跟鄂伦岱吵起来,“弄死?一条人命啊,要是我,我更想弄死科隆多,行不行啊,要是这件事儿东窗事发了,皇上肯定会追究。”   “我问你,我你额娘弄成岳兴阿他额娘的模样,你会不会咬死我?”   “我刨了你的祖坟再你挫骨扬灰。”   “行,这事儿就这么办吧。先弄死李四儿,至于科隆多这狗崽子,回头再说,咱们都是一家,不能刨祖坟,至于挫骨扬飞……”   “回头再说,别冲动,这件事好好谋划。”   兄弟俩在门前分别各自回家去了。   事还没完,李四儿看见科隆多一身血被抬回来,吓了个半死,后来听说完全是因为关在偏屋那母子俩的关系,更是恨得咬牙。又听说明天一早,老爷把他们母子俩送到外边去,李四儿天不亮就起床,提着马鞭冲到大门口。   二话不说跳到马车上对着母子俩抽打了起来。   小赫舍里氏胳膊腿全断了,看到眼前的仇人,两只眼睛冒火一翻身儿子压在身子下面,鞭子抽打在自己背上。咬着牙忍着一口气,一句都没有叫出来。   家里面的婆子赶快上来拉人,李四儿站的位置特别好,居高临下,谁敢拉就抽谁,这些婆子们也不敢上前。   在大门口的闹剧很快就传了出去,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劲爆的新闻立即传到了钮钴禄家。   阿灵阿的四哥颜珠之妻是佟国维的庶女,听了娘家的闲话之后,当时就坐不住了,亲自带着孩子回娘家。没想到回了娘家之后遇见了大嫂二嫂一番询问,两个嫂子虽然难为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嫂子还说:“本来要三弟妹送出去呢,门儿都没出被打了一顿之后留下来了。”   佟佳氏就问:“那婆子这么嚣张,最后呢?打死了还是打残了?”   二嫂一脸晦气,“什么打死打残了,三爷过来了,老爷本来说要他扭送官府呢,谁知道三爷一头撞到台阶上。老太太哭天呼地,这件事儿又不了了之了。”   而且,家里面乌烟瘴气,也不是生活的地方,昨天两个嫂子跟两个哥哥商量了之后,决定搬到外边住,也不稀罕这里的管家权。   如果这样天天闹腾,管家有什么可管的,难道就管着收拾那些碎东西?   说到这里了两个嫂子看了看周围没人悄悄的拉住了妹子的手。   “以前都在一个府里住着,中间隔了几个院子,我们也不知道老三媳妇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次说起来就是她身子骨不好,不能出来见人,去看看她吧,又被那些奴才们挡回来了,不是说喝了药刚睡着,就是说这两天不能见人,怕见了风过病气儿。”   二嫂也说:“没想到三爷居然是个狼心狗肺的。这家里面儿的老爷太太都拿他没办法。我看那这件事儿最后闹闹也不了了之了,三弟妹母子俩以后怎么办呀?大爷和二爷商量吧岳兴阿抱来我们这里有养着。三弟妹虽然断了胳膊腿儿,还能接起来,但是你看看这家里面是养病的地方吗?那个妖女在家里面兴风作浪,连老太太都敢顶撞。更别说我们这些人了,我们就想搭把手也没这个能力。”   大嫂就说:“我们俩合计了合计,这家里面的事儿老爷太太管的稀里糊涂的,但是有人不糊涂。我们知道你能跟承乾宫搭上话,你悄悄的这个事儿往宫里面传一传,让娘娘也知道了。娘娘知道又不是被外人知道了,到时候娘娘私下里面把老爷叫过去熊一顿,好歹对他母子俩也有点儿帮助。”   佟佳氏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佟佳氏和田蜜联系的渠道是通过太监,田蜜有几个妹妹,除了在京城的佟佳氏,其他的要么是随着丈夫外放了,要么是被送出去静养了。   所以姐妹几个能联系的不多,佟佳氏和田蜜几天联系一次,说一点儿宫里宫外的闲话,送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礼物。姐妹俩也经常写信交流育儿心得,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   这一天佟佳氏从娘家回来就自己关房间里,气的一躲饭没吃,她丈夫颜珠年前刚到步军统领衙门里面当差,这个衙门处理最多的还是旗人之间的事儿,所以对于老丈人家里面儿发生的笑话了解的门儿清。   他听说老婆气的吃不下饭,只好抱着女儿过去劝,“这是怎么了,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他佟老三是他佟老三,你是你。为这事儿气的吃不下饭不值得,妞妞来劝劝你额娘,你说额娘快吃饭吧,不吃饭会饿饿。”   佟佳氏推开丈夫和女儿找了信封,信纸装进去就叫来自己的陪嫁丫头:“封信送到金鱼胡同。”   颜珠一听,“怎么?你要这事儿告诉宫里,多不值当的呀。”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他们母子俩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因为我娘家兄弟多也挺得起腰子。我就被你那几个小贱人也折腾成那个样子了,早几年我和儿子被你那几个美人顶撞的连句话都不敢说,你个没良心的还觉得我欺负了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呸……”   “少说两句吧,当时你兄弟直接往我脑门上盖了一板砖,到现在下雨我觉得天灵盖还冒凉气呢。少说两句吧,求你了,给我留点儿活路吧。”   “男人都是这个狗德行。”佟佳氏抱着女儿出去了。   这封信经手的人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田蜜就接到了手里。   吃过饭之后本来没什么事儿,田蜜鸿运抱在怀里揉了几下才打开信看了看。   这一看不得了,田蜜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自己心口又疼又闷。   她捂着心口,一手撑在桌子上,其他宫女太监赶快上来,顺气的顺气儿喂水的喂水。田蜜手都在抖,让宫女把信捡起来又重新读了一遍。   “科隆多……混蛋!”   当天中午,宫里面儿就有太监来到了佟家,说是娘娘要见三爷的妻儿,而且是娘娘见的急,让他们赶快收拾东西,现在就进宫。   老赫舍里氏知道这下瞒不住了,就随着太监一块儿进宫。   田蜜看见额娘进来了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真的。要是假的,或者是一半假的,科隆多的妻子已经梳洗打扮带着儿子进宫了。   见到自己的亲闺女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赫舍里是把前前后后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出来,当然在这里面也给自己辩解了几句。   “将来额娘靠的都是你兄弟,你兄弟那个不争气的,如今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额娘将来可怎么办呀?”   “你都没想想,假如他要是有个万一,你将来岂不是要靠你孙子,你你孙子折腾成这样,你将来儿子靠不上,孙子也靠不上,你想怎么办?”   “娘娘!只要娘娘能拉你兄弟一……”   “我怎么没拉他,昨天出去碰见他,我拉着他在表哥跟前说了多少好话,看看后宫吗块铁牌子,明明白白的说了后宫女眷不得干政,我为了给他找个活儿干,直接说要他安排到六部去,我这做姐姐的已经够意思了。   你看看他,他办的叫人事儿吗?不是我说您,他有今天全是您惯的,要是当初他那个女的带回来的时候你告诉我阿玛,你们老两口动了家法打他一顿,那个李四儿赶走,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闹得满城风雨,全家都跟着丢人……你都没想想你将来孙子怎么娶媳妇儿,孙女怎么嫁人。”   老赫舍里氏真没考虑那么多,或者是考虑了根本不在乎。在她看来佟家显赫,想要结儿女亲家,人家都是上赶着。   跟这糊涂老太太根本说不清楚,而且人家也不想明白。   田蜜气的往榻上一躺,只有平躺着才能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一点儿,才能让自己的呼吸更平缓一些。   老赫舍里氏看她这个样子,哭哭啼啼的告状,“你阿玛那个老东西让我在院子里待着,就跟软禁了一样……”   田蜜盯着屋顶不再说话,赫舍里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田蜜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半下午,皇上的圣驾就在外边儿了,就有太监扶着老赫舍里氏,“夫人,皇上来了,您先回去吧。”   老赫舍里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刚才光记得吐苦水了,没嘱咐闺女在皇上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可是现在也来不及了,只好看着田蜜用眼神示意,可偏偏田蜜瞅都不瞅一眼。   康熙进来之后看田蜜在榻上躺着,肚子上卧了一只肥猫。他过去提着猫的后颈皮扔到一边儿,“听说你不痛快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烂事儿,让谁谁都不痛快。”   “朕要是亲自出面儿,可真的是丢大人了。而且这也是后院儿的事儿,你这一国之母更应该管一管……”   康熙的话还没说完,田蜜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这话可是你说的,将来可别找我算后账。”   “找你算什么账呀,你我夫妻,你做的事儿就是朕想做的事儿,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那个李四儿,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既然是科隆多抢来的,那就让科隆多还回去赫舍里家,李四儿回去之后,过什么日子就是人家说了算了,我就不信,她回去后没了看片,会有好日子过,这女人心思歹毒,让她这体会钝刀子割肉的滋味。   科隆多他媳妇儿明媒正娶,没道理被送到别处,就让她在家里面住着,让她儿子养在跟前。他们母子以前怎么过日子,往后也怎么过日子。科隆多这个狗东西,送去我庄子上种地,我会派人看好他的,不种上二十年别想出来。半年逮着他抽二十鞭,也让他知道挨鞭子是什么滋味。   我阿玛老糊涂了,我本来的意思是让他别当官了,别祸害百姓了。可是后来想想,要是不让他当官,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不如就给他一个闲职,那些要紧职位别让他占手了,就让他坐在翰林院里面儿都读书喝喝茶,闲了起草起草诏书,忙的时候查查典籍。至于我额娘……那真是一个老糊涂,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收了她的诰命,令其思过吧。”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等于是把佟家一竿子打翻了。科隆多如果种地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再出来,很难再有出头之日。   对于自己的舅舅来说,那就是一个官儿迷,如果只给他留下一个闲职。国家大事他一点儿插不上手,这和要了个命没什么区别。   而且佟家的势力会因此遭到打击,只看鄂伦岱的手够不够快了,如果快还能收拢一下,如果不快……   表妹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自己娘家打残了,康熙心里一边痛快,一边又替舅舅悲哀,“你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考虑什么呀?”说完之后又重新躺了回去。肥猫鸿运一跃而上又窝在了田蜜的肚子上。   果然,圣旨到了家里之后,佟国维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这回彻底晕过去了。科隆多被侍卫们扒掉了身上值钱的东西。人捆住之后往马车上一放拉到直隶了。为了防止他咬舌,嘴里还塞了棉布。押送他的侍卫客客气气的,“这是娘娘的意思,您别想着逃出来。您去了前半年是不让种地的,就把你捆着,不缺吃不缺喝。人活的就行,至于活的痛快不痛快娘娘说了不用管。”   而李四儿也被扒了身上的金银玉饰,脱掉了绫罗绸缎,给她穿上一身儿粗布直接捆起来扔到了原先的主子家里。   为了防止佟家的人对赫舍里母子恶言相向,田蜜特意交代给了族长鄂伦岱,让他们母子两个单独开火,吃穿用度要另外走公账,自己也会定期派人悄悄的观察,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直接找族长问责。   田蜜也找了一个很好的骨科大夫给小赫舍里氏,得知她的胳膊腿儿还能长好,只不过不能用力之后田蜜点了点头,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二十年之后科隆多回来了怎么办?   田蜜侄儿岳兴阿叫到了宫里,摸着他的小脑袋告诉他,“你鄂伦岱伯伯小的时候就能保护他额娘了,你法海伯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也能护得住自己额娘了,将来你十几岁了,也是一个大孩子了,要是有本事,姑姑就给你一处大院子,让你你额娘接出来单独过日子。”   岳兴阿点了点头,后退几步跪在地上,“额娘说了,让侄儿给您磕几个头,多谢您了。要没有您,我们母子俩还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呢,说不定已经被那个女的给打死了。”   说完之后趴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个头,青鱼赶快把他给拉起来。田蜜的眼角忍不住湿润了,“你额娘还有你呢,也只剩下你了,娘家靠不住,你爹又是个混账。就混账就是好听的,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所以将来你一定要孝顺,你们俩相依为命,比其他人苦的多,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我,我能帮一是一。”   等到把这个小孩子打发走了之后,田蜜精神不振。连日以来郁郁寡欢,连选秀的事就没什么精力去操心。   也正因为有选秀这件大事儿在前面顶着,佟家的事儿被别人议论一阵子之后就成为过去式了。   今年的选秀一共选出了一个太子妃两个皇子福晋,再加上好几位王府阿哥的福晋,可谓是喜气洋洋的一年。   当圣旨发出去确定乌拉那拉氏是皇四子胤禛的嫡福晋之后。四阿哥就过来给田蜜磕头谢恩。   田蜜的精神不太好,而且已经是好几天都精神不好,原因四阿哥也是知道的,他先是谢了恩,又过来坐在脚踏上,看着田蜜枕着枕头躺在榻上面无表情。   “额娘,别想那么多了,万事要向前看。儿子有好几个舅舅呢,又不是个个都和三舅那样。”   田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想佟家的事儿,我是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人渣。果然是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   四阿哥有些着急,您这个说法就太大了,要按您这个说法,那皇阿玛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是比起大部分人,四阿哥自认为皇父已经很不错了。   “别说这个了,说这个没意思。如今已经下了聘礼,其他的是不是也应该准备起来了?儿子还想早点儿娶媳妇儿回来孝敬您呢。”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娶都能拿的出来。”   看来自己娶媳妇这件事儿也不能让额娘高兴起来,四阿哥就开始绞尽脑汁,奈何每一个提议都被田蜜驳了回来。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住在延禧宫的佟嫔抱着十格格来了。   人类幼崽能治愈一切不开心,特别是这丫头特别胖。脸上肉呼呼的,放在田蜜的怀里,那扑闪着的大眼睛和啊啊啊啊的叫声都让田蜜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她终于从自怨自艾里面解脱出来,“让我想想这宫里马上要发生的大事儿,宜妃快生了,太子妃那边儿快要下聘了,大清国还没有娶过太子妃呢?这一次更是手忙脚乱,这事儿说不定还是要落在我头上。太后前几天让我陪她看戏……”   好多事,田蜜抱着小丫头在她的脸蛋子上亲了一口,“唉,生命苦短,天天发愁这个发愁那个真是没什么用,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第78章   人生苦短, 大家都有苦恼,田蜜觉得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兄弟,仔细想想,岳兴阿母子更倒霉。天天来田蜜跟前请安的四阿哥也有烦恼, 他生母德妃的弟弟托了关系递话, 也不求什么, 就是想给他请安, 请安是假,乌雅家要重新和四阿哥联系起来。   四阿哥很为难,不搭理吧,让皇阿玛知道了会觉得自己冷心冷情, 搭理了吧,额娘会多想。讨好了爹就会得罪了娘, 真是左右为难。   想要找五阿哥吐吐烦恼, 五阿哥也是一肚子话没地方说,他苦恼的是现在不能麻溜的把连静娶回家。而且连静怎么有那样一个兄弟?而且到时候自己要不要派人盯着他,别用自己的名义做坏事儿?   兄弟两长吁短叹,四阿哥决定找额娘试探一下, 毕竟在爹和娘之间,没法两头兼顾,只能讨好一头,骑墙的容易卡裆,墙头草最遭人唾弃了。   五阿哥难受的想写诗,可是没等到他因为他伤春悲秋写出伟大的诗篇,他额娘宜妃就生产了。   这一胎太凶险,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补的太好,导致胎儿有点儿大。再加上胎儿这几个月来孕情不稳定, 所以快到生产的时候,太医委婉的和田蜜说宜妃娘娘这一胎特别凶险。   能让太医说到这个份上,那肯定好不了了,田蜜立即准备了起来,把太医院催的和受惊的驴子一样,又把药库的药材各拿了一些出来等着用。找机会把郭贵人召来,让她留意她姐姐,务必小心了再小心。   在宫里的最高领导也是后宫的吉祥物太后面前,田蜜也不敢隐瞒,陪着太后看戏的时候委婉的说了几句。   太后也没办法,“这都是咱们女人的命,到了这个时候真不是咱们求神拜佛都有用的。我都忍不住说一句,长生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男人就不生孩子?”   她的这句话在别人看来特别不靠谱,田蜜却非常理解,为什么那一群男人不体会一下生孩子带来的痛苦呢?希望千百年后科技进步,能够让男人也生孩子,让他们知道生孩子受的罪!   但是田蜜今天来这里不是和太后探讨这个问题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怀上了就要生下来,而且太医产婆药材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宜妃那里臣妾能盯着,就是到时候宫里乱起来他们几个小孩子没人管。五阿哥还好,年纪大了不会来添乱。只是九阿哥,如今还是狗屁不懂的年纪。到时候您看着点儿这个孩子,其他的……其他的交给仁慈的长生天吧。”   田蜜说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叹口气。就想起自己上辈子一个特别好的闺蜜,是后来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这个闺蜜家里有钱,在生孩子的时候选择了顺产。   找的最好的医院,用的最好的服务,刚住院的时候在SVIP病房有六个护士三班倒的照顾,国内最好的大夫打飞的来坐镇。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生产的时候羊水栓塞,医生尽量救人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把人救回来,羊水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导致全身脏器衰竭,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刚出生的女儿。   几百年后的医疗水平也不能保证所有的产妇都能平安,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等到翊坤宫的宫女来传信的时候,田蜜亲自到翊坤宫坐镇。把九阿哥送到慈宁宫让太后照顾,六格格年纪大了,嘱咐她不要出门在屋子里待着。翊坤宫的其他贵人常在跟着田蜜一同守着。   宜妃不是头一次生孩子,她都生了两个儿子了,这一次比较有经验。按着那些产婆的说法,妇人的第三胎生的很快,可是宜妃一晚上都没把孩子生出来,孩子除了个头比较大之外,还有一点儿是因为真的很弱。   等到第二天一早太阳都升起来了,田蜜等了一晚上,身体本来不好,坐着没躺下,加上春季晚上寒凉,这会看起来萎靡不振,胸口打闷。她忍着闷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接着等。   产婆医女把最新的消息汇集到一块儿,告诉她和太医。一群太医商量了之后过来请示田蜜,再拖下去就不好了,一旦没了羊水孩子还不出世,那真的会三长两短,所以太医他们“打算用药”。   这药是他们昨天一晚上推敲出来的,以前也没这么冒险过。药物分成两次服用,第一次的药有活血化瘀的作用,特别凶险,目的是催生。孩子生下来后,为了避免大出血,就要立即服用第二次的药,这一次主要是针对产后出血。洋洋洒洒用了很多词,田蜜听的一知半解。   她不敢拿主意,让人飞快的告诉康熙和五阿哥。五阿哥关注这件事,立即回复:“一切请皇阿玛和佟额娘做主。”康熙回复,“可以一试,如有意外力保皇子。”   太医还说了,这药一旦用下去,哪怕把母子都救回来了,宜妃再没了生育的机会。而且造成血崩的可能性很大,之所以拿这个方子出来,也是没办法了,如果真的保一个,他们绝对和皇上一样的心思,保小不保大,在这一条潜在规矩里,连皇后都不能幸免更别说宜妃了。   田蜜想了一会儿,在太医的催促声中点了点头,实在是不忍心,哪怕很多时候宜妃不停的给田蜜挖坑,田蜜也在某一刻诅咒过她去死,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田蜜不免同情他们母子两个,亲自到了产房握着宜妃的手,也是为了激励宜妃活下去,“太医请求用药……”   一句话没说话,宜妃一头汗的挣扎起来握紧田蜜的手,“答应他们,娘娘答应他们,我这一条贱命不值得什么,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的养大。”   当娘的和做父亲的不同,在母爱跟前,从不考虑其他。   田蜜点了点头,“一定要活下来,你活着了,你儿子才会记得你,你死了,你妹妹没资格养他们,这几个孩子就要交给别人养了。”   宜妃点了点头,医女把一卷棉布放在她嘴里,劝田蜜先出去。宫女扶着田蜜到外边,产婆们重新围在产床周围。   就在这个时候,青鱼进来拉了拉田蜜的衣袖,田蜜跟她出去了。几个人到了门外,看着别人没注意到这边,青鱼说了一个让田蜜瞪眼的消息。   天天在后宫里面撒欢儿的九阿哥无忧无虑,被送到了慈宁宫后跑到御花园里等他八哥放学了一块玩耍。把跟着的人赶走了,因为他天天乱跑从不出事,跟着的人这没放在心上,散了以后。九阿哥被人推着落水了。   田蜜听了之后只觉得历史像是重演了一般。前几年老四老五刚掉到湖里面,没想刚过去没几年,老九也掉进去了。   田蜜能从这个消息里面品出几分不寻常,似乎这些平静的日子就要没有了。后宫重新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人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了。   “这事儿先别让翊坤宫的人知道,如今宜妃正吊着一口气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母子俩说不定真的会一尸两命。”   青鱼当然知道这个消息不能扩散出去,要是宜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总有人用宜妃的死来攻击自家娘娘,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冲着娘娘来的,毕竟九阿哥落水能说成娘娘玩忽职守,也能说成她没有管理宫闱的才能……青鱼已经能想出敌人一百条攻讦娘娘的说法了。   田蜜看了看左右没人,悄悄的问青鱼,“九阿哥被捞出来了吗?人怎么样?”   “万幸命大,被七阿哥拉了出来。”   “这件事儿怎么还牵扯到老七了?”   “您不记得了?今天是七阿哥的寿辰,不用去上学,他也没地方去就在钟粹宫里玩耍。可是阿哥的年纪半大不大了,钟粹宫里面全是一些年轻的答应常在,他待着不方便,就带着太监去御花园里消遣一日。在假山上玩耍的时候听见了九阿哥的呼救,所以才救了九阿哥。”   “你等会儿让人给七阿哥送一东西,这事多亏了他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黑乎乎的汤药被端进了产房,宜妃被人扶着坐起来把这一碗汤药一饮而尽。没过一会儿产房里凄厉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随后第二碗药也熬好了,宫女端着等在一边,产房里已经传来了好消息,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郭贵人喜极而泣,宜妃用了半个时辰把孩子生下来,随后第二碗汤药给她喂了下去。   把药喂下去之后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宜妃只听见别人说了几声阿哥,伸着手在空中抓了两下,她妹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姐姐你放心,我亲自照顾阿哥绝对不会出事儿。”   随后郭贵人抱着这位小阿哥出来,让等在一边的田蜜看了几眼,田蜜掀开襁褓瞧了瞧,小孩子的脸色显得青灰。   这孩子看着就有些不好,但是田蜜还要强颜欢笑说了不少吉祥话,把孩子夸了又夸,随后让人通知太后和皇上,又对郭贵人表示了安抚,让她娘家的人这两天进宫伺候。又对在场的所有人赏赐,特别是太医产婆医女。大把的赏赐散了,众人喜气洋洋,各个脸上带笑。   郭贵人提心吊胆抱着孩子回宜妃的身边,在太阳光下,这孩子皮肤青灰,看着不太好。   因为郭贵人太关注这个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对其他阿哥就不上心。九阿哥大半夜才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没见过的颜色,郭贵人太忙根本没有留意。   九阿哥是跟着老五一块儿回来的,兄弟俩一块儿看了看小弟弟,又去瞧了瞧额娘,已经深夜了,五阿哥不敢在这里多待,看完母亲弟弟警告了九阿哥别乱跑就离开了。   九阿哥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心里面存不住事儿,又没办法跟额娘姨妈说,只好赶快去找表姐。   六格格这一天过的也不平静,她额娘在产房里边儿,外边儿的事情交给了她们姐妹的心腹。担心人手不够用,六格格把自己的人也借了出去,就因为借出去了才知道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姨妈喝的第二碗药差点被别人掉包。   这件事儿也不敢声张,六格格在事发之后,坐在一边思考这件事儿。首先把皇贵妃排除了,皇贵妃亲自坐在这里,要是出了事儿她真的不好向皇阿玛交代。   而且熬药的人又是自己宫里面儿的,像这种要命的东西自然是姨妈的心腹去做的,也就说姨妈这个心腹是别人的人。   就在六格格正在思考的时候,老九回来了。这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一脸严肃认真,开头一句话就跟表姐说:“我今天被人推湖里了,我没看见是谁推我的。”   六格格脑子里面只出现了一行字儿,那就是“趁你病又你命”。   这是想让她母子三个一块儿共赴黄泉,这人是谁,要竟然如此歹毒。   六格格浑身颤抖。   “你把你今天遇到的事儿原原本本的给我讲一遍。”   九阿哥赶快把自己一天的经历讲了出来。六格格问:“除了我和五哥七哥,谁还知道你这回事儿?”   “我告诉八哥了。”   老八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这让六格格觉得有些不好。 “我明天去找七哥问问。”   毕竟是救命之恩,哪怕平时是个熊孩子,整日目中无人,老九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老七的不好,可是又说不出多谢七哥的话,他把头扭到一边,心想:爷的姐姐哥哥谢过他了,爷就不谢了。   这一天过的太惊心动魄,没一会儿老九就有些瞌睡,抓了抓后脑勺上的头发,打了一个哈欠就跟着乳母回去睡觉了。   睡到第二天早上宜妃才醒了过来,看着妹妹把孩子抱过来,姐妹俩瞧着孩子的脸色,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愁。   “我把他生出来了,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宜妃抱着孩子眼泪啪啪的往下滴。   “姐姐,这个时候先别哭,咱们这里出了两件大事儿,第一件就是昨天有人把九阿哥推进湖里了,第二件就是昨天你喝的第二碗药被人动了手脚。”   简直是晴天霹雳,宜妃听了顾不得身上疼,眼泪没擦立即坐直了,整个人变得狠厉了起来,“这是真的?老九怎么样?老九人呢,快把他叫过来让我看一眼。你就该早点把我叫醒,到这个时候有人盯上我们母子了,我怎么睡得着。”   “姐姐,这个时候你才要养足了精神呢,要是一宿一宿的不睡,熬都熬坏了。放心吧,九阿哥马上到,今天他还想跑出去玩,让我给关在屋子里了,马上就把人带过来。”   宜妃这会儿全身发抖,后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脑子里赶快回想最近自己得罪过谁?想了一圈儿也想不出什么头绪,这一会儿忍不住把自己的双手握了起来,“不管是哪个贱人,这事儿咱们没完。”   六格格一大早跑过去找七阿哥,七阿哥已经上学去了,跑到钟粹宫扑了一个空。   等到晚上其他阿哥都已经回来了,七阿哥拖着被揍了一遍的身体一步一步的挪回后宫,实在是浑身疼痛难忍,他也不想往前走了,直接派人把六格格叫了出来,自己往宫道里面一坐,靠在墙上站都站不起来。   六格格听说七阿哥找她,赶快从宫里出来,出门就看见他跟死狗一样窝在墙根下面。   “你这是怎么了?”   “被伯王摔打了一顿,别问为什么,反正十天半个月总要挨一回打。不是嫌我动作慢了,就是嫌我又不用功了。我想你今天肯定有事儿来找我,特意来见见你,有话赶快说,说完了我回去泡药浴。”   “老九是怎么回事?”   “御花园旁边那个假山你知道吧,我在那里躺着晒半天太阳了,迷迷糊糊着呢,我身边的太监听见老九叫救命。我两站起来一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老九就在湖边儿扑腾呢,距离岸边也不远,眼看就要淹着脑袋了,我带着太监跑过去把他给捞了上来。”   光听这个形容对方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六格格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   七阿哥看周围没什么人,这里只有自己和六格格,这算是六格格的奴才站的也特别远。“我悄悄的告诉你,我赶过去的时候,闻见周围有一股味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六格格蹲到七阿哥面前。   “就是我去把老九捞上来的时候,闻到岸边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这个味道是后宫用的香,有些甜,还有点香,就像是……有点儿桂花,又甜甜的那种。反正是女人用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保证我在后宫闻到过,绝对是后宫用的香。”   根本不需要七阿哥多说,六格格当然知道动手的是女人。   那些娘娘们不可能亲自动手,也就说只有她们身边的大宫女或者是能进到娘娘跟前的宫女太监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而且也不应该是那些低位嫔妃,低位嫔妃很多人没资格在屋子里面用熏香,但是从七阿哥的形容来看,这香也不是什么好香,所以这个娘娘的地位应该属于不上不下。   和七阿哥分别后,六格格回到翊坤宫,一见门儿就被宫女带到了宜妃跟前。宜妃看到六格格回来之后松了一口气。   宜妃被这两件事弄得精神恍惚心神不宁,这话像是劝郭贵人,也像是劝自己,“行了,咱们这几个孩子全须全尾的没受什么灾。出了事儿自然要靠皇上和皇贵妃娘娘,他们会给咱们一个说法的。最近几天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出门儿。”   郭贵人答应了一声,姐妹俩的脸色都不好看。   六格格在宜妃娘娘的眼里就是个小孩子,有话也不在她跟前说,更不给六格格说话的机会。   被带下去的六格格扭头看着宜妃的寝宫,忍不住问自己的乳母:“刚才怎么了?”   乳母小心的看了看周围,悄悄的回答:“刚才皇贵妃娘娘身边的青鱼姑姑来了,把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一共带走了六个。娘娘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香草当时就被拖进了慎刑司。”   “六个?”六格格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有这么多。”   “娘娘刚才气坏了,没想到咱们这里已经成了筛子了。听说皇上跟皇贵妃娘娘吩咐了,说是咱们娘娘要是看不好孩子,早点儿把您和九阿哥十一阿哥送到别的宫里养着。”   六格格叹了一口气,姨妈听了这个消息,要是不被气爆炸才是邪门了。   对于这一件事儿,田蜜也忍不住头痛。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一旦下手之后人家后来也没什么动作。可见对方绝对是一个读过刺客列传的人,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这让田蜜想起德妃来了,当年德妃就是一个嚣张的人,她的嚣张是毫不保留的,很多事大家都知道是她干的,就是找不到证据抓不住把柄。可是德妃已经死了,就算是她留下了什么人手,也不敢高调的做这样的事儿。   就在田蜜一筹莫展让陈公公亲自出马调查这件事儿的时候,贵妃那边儿送来了好消息,贵妃有身孕了。   田蜜立即让人把吃的用的给她送过去,贵妃的年纪不小了,这又是一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孕妇。   到了傍晚,四阿哥把七阿哥带过来了。   七阿哥过来是谢恩的,前天他过生日的时候把老九从湖里捞出来,不管是田蜜还是康熙,甚至还有太后,都给了他大把赏赐。   因为上学比较忙,时间特别紧。七阿哥先是谢了太后和康熙,今天来谢田蜜。   看着已经开始抽条的小少年,田蜜看他们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用太客气了,你额娘已经过来谢了一遍了,你又跑过来,真是太见外了,以前你跟着你四哥来我这里,看上什么拿什么,那个时候不作假,咱们处的多好,快把你假惺惺的样子收一收,我看着难受,你装的也不痛快。”   说笑以后田蜜留他们兄弟俩在这里吃饭,饭桌上吃的高兴,一边吃一边说话:“…幸亏当初你在那里,要是你不在,九阿哥还不好说是什么结局呢。”   说到这里,田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真是平静日子过多了,总有些人吃饱了撑着。”   四阿哥和老七这会儿都不好意思问,因为这涉及到后宫,说白了,这是他们皇父的女人争斗,做儿子的如果对这件事儿关注了,总有一些小家子气,而且也会让人家在背后里嘀咕。   七阿哥非常犹豫,虽然昨天抽空跟六格格说了一下自己闻到一股味道的事。但是六格格毕竟是后宫的一个格格,她手里才有多少人,哪怕借助宜妃的力量,宜妃的人手也没有皇贵妃的多。可是味道不能当证据,无形无色,抓不住摸不着,说出来了不知道有用没用。   他有些犹豫,手中提着筷子看了看田蜜,又看了看四阿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有话想说。   青鱼借口催菜带着宫女们全部退了下去,田蜜给他们兄弟俩各盛了一碗汤,“老七有话跟我说?”   “佟额娘,那天…那天我去把老九捞起来的时候,闻见了一股很淡的味道,甜香甜香的。”   四阿哥下意识的问:“是甜梦香吗?”   甜梦香有助眠的作用,前段时间因为他看书看到后半夜,一过了困头儿就不想睡觉,谢嬷嬷就在香炉里面放一把甜梦香,四阿哥只需要辗转反侧一刻钟就能入睡。   田蜜这就把青鱼叫了进来,让她拿一把甜梦香放到了一个小小的香炉里,又把屋子里面原先燃烧的香炉端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味道散尽之后把甜梦香放七阿哥跟前。   七阿哥闻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味道没有那种甜。”   青鱼立即把带甜味的香通通拿了过来,经过七阿哥鉴定,最后只有一款味道相近。   青鱼就报告这些香是分给嫔和贵人用的。   敬嫔和端嫔因为窝里斗被关着出不了门,她们的宫中被封了,也就是说,她们是没有这种香的。   剩下的几位嫔和贵人谁都有嫌疑。   田蜜虽然觉得缩小了范围,但是整件事情更扑朔迷离了。一开始她把九阿哥的事情和宜妃的事情两件事并在一起一起查,可是到现在才发现,这两件事是两方人马同时做下的。   陈公公在晚上已经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慎刑司的总管太监。   太监总管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给宜妃换药的是贵妃。   慎刑司的太监回复,“当时这名宫女香草跟宜妃娘娘住在畅春园。宜妃和贵妃是隔壁邻居,就认识贵妃宫里的宫女采青,后来两方就感情好了起来,这一次让人血崩的药就是半个月前贵妃的宫女采青给宜妃身边宫女香草的。”   田蜜就不理解了,“宜妃的宫女凭什么就相信了人家?为什么害自己的主子?”   “这宫女被宜妃打骂了几次怀恨在心。她平时干活不够利索性子慢,宜妃娘娘脾气太急,每次端水倒茶被宜妃娘娘看见都要骂几句。久而久之就生了不好的心思。”   这个总管太监说完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高高的举了起来。“这是宫女香草的招供,上面显示宜妃对这个宫女的打骂已经有数百次。哪时哪日因为什么……这宫女记得清楚明白。”   田蜜:“……”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个太跋扈,一个太记仇。   田蜜低头看了看,什么梳头的时候掉了三根头发宜妃骂她手太重,什么端洗脚水太热宜妃骂她木头疙瘩……   这张纸上记的都是烂帐,有几次宜妃恼了给了她几巴掌,有一次因为不会说话被宜妃用簪子扎了,还有冬天在雪地里罚站,夏天在太阳下顶盆……田蜜不想再看,问慎刑司太监,“九阿哥这件事儿怎么说?”   “回娘娘的话,这宫女说她不知道,奴才等看她不像是说假的。”   果然印证了田蜜的猜测,这是两路人马干下来的。   让这个太监退下去之后田蜜想着明天该怎么向康熙报告。把这件事儿交给康熙之后,康熙想怎么处理贵妃是康熙的意思。田蜜目前没有资格去处置贵妃,并且凭借着一个宫女的供词还没办法把贵妃拉下水。   贵妃的宫女已经带到了慎刑司,只不过一直不吐口。   以前德妃的宫女锦绣,一个人把所有事儿都承担了下来,死活不愿意把德妃供出来。这一次田蜜仍然不抱希望。   康熙收到田蜜的报信已经是事发第三天的中午了,田蜜也没有添油加醋,把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全部写在折子上交给了康熙。   康熙看完了之后用手指敲了敲折子,“钮钴禄氏……你怎么就跟个斗鸡一样,一眼看不住你就能跟别人斗起来。”   康熙把折子扔进火盆里,为了孝昭皇后,这件事都不能弄得天下皆知,就好比当初平贵人害了六阿哥,为了太子和孝诚皇后的体面,平贵人也只能病逝。   贵妃这件事儿更棘手,因为贵妃身边有十阿哥,到时候要是兄弟们因为这件事儿闹起来……康熙都已经想到“同室操戈”这四个字了。   他把李德全叫过来,“你现在去见皇贵妃娘娘,让她把所有知情的人交给慎刑司,让慎刑司动手把所有的证据给清除了。再交代皇贵妃,千万别把这件事儿的真相说出去,这是为了四位阿哥好。老五老九老十和刚出生的十一,朕的儿子不能因为这两个女人的恩怨以后同室操戈。你只需要把这些话说给皇贵妃听就行了,表妹知道大义,她回头会把后续的事情做好的。”   田蜜听了李德全的传话,就拿着宫女香草招供的证词去了翊坤宫。   宜妃娘娘等了两三天,总算是把田蜜等来了。   田蜜也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把这叠纸扔给了宜妃。“往后对你身边的人好一点儿,别动不动又打又骂。这宫女对你打骂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这一次事儿都是她一力挑起来的。”   宜妃聪明,立即想到了田蜜话中的一个漏洞,“她一个宫女进宫这么多年了,跟宫外的人没联系,她把我的药换了,她是怎么换的?”   针对这个田蜜已经想好了说辞,“原先她也只是想着伙同御花园的人推老九,可是你那个时候难产,太医开的第一副药里面就有一些活血的东西,就因为有活血化瘀的东西在,所以才有了第二副药。这宫女就胆大包天,怕你死的太慢,就在药里玩了花招。   太医已经看过药渣了,第一副药煎熬的时候,她克扣了一些东西放到了第二副药里面。所以药熬好之后太医喝了一口,发现味道有些不对,又重新熬了第二碗。因为第一副药被克扣了许多,所以你生下十一才没有立即血崩,有命等来第二碗。”   这把宜妃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田蜜也没有久坐,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出了宜妃这里,就能看见贵妃所居住的宫殿宫墙。   青鱼告诉田蜜,圣驾就在贵妃的宫里。   田蜜点了点头,康熙肯定要处置贵妃,贵妃也有机会翻盘,毕竟贵妃之所以能够安安稳稳的呆在宫里,更多是因为她肚子里面还有一块免死金牌,谁让她好命这个时候怀孕了呢,或者是,就因为怀孕了才胆大包天。   田蜜把轿子的帘子放下来,让太监回承乾宫。   表面上这件事儿让一个宫女背锅了,实际上还有一路人马没有浮出水面,田蜜觉得自己不应该松懈。   贵妃寝宫里面,康熙眯着眼睛盯着贵妃。毕竟是陪伴康熙多年的宫妃,贵妃知道他已经怒极了。   但是她不怕,证据呢?说我杀人,说我害宜妃母子,证据呢?没证据谁都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钮钴禄家不是吃素的,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受委屈的。就算是如今阿灵阿当家,这关系到钮钴禄整个家族的颜面,绝对不是一支一宗的荣辱。   康熙手里没证据,就算有证据,贵妃也会狡辩是皇贵妃指使慎刑司屈打成招。这是她在排除异己,这是她相当皇后想疯了提前拔除对手。贵妃到时候喊冤,无论说什么大家都信,造谣啊,是最简单了。   康熙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贵妃狡辩的,这个女人真的丧心病狂,如果胆子小,如果有良知,早在上次警告她的时候,她就该收手了,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但是她就是不想回头,执迷不悟。   “钮祜禄氏,你在想什么?”   康熙真的想不明白,钮祜禄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对付了皇贵妃,又对上了宜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已经对惠妃荣妃下手了?她到底在干嘛?   “臣妾什么都没想,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天吓得吃不好睡不好,臣妾肚子疼……”   看来不想说实话了,康熙面无表情。平贵人动手,是因为六阿哥惹她了。这种人,如果不是死的是皇子,康熙还挺欣赏她的。而且平贵人爽快承认了自己做下的事儿,抛掉感情好恶,康熙愿意称平贵人是个人物。但是他看不起贵妃,没人惹你,你满世界惹人家。你这点把戏谁都看的明白,口口声声要证据……不是找不出证据,只是因为十阿哥才给你留了一块遮羞布。   “胤,听见了吗?你额娘肚子疼,先别打扰你额娘养胎了,你挪到太后宫里先住着,回头再回来。”   贵妃赶快回头,十阿哥从屏风后转出来,“额娘,儿子不知道您肚子疼,儿子以后不惹您生气了,儿子今天搬到太后娘娘跟前,陪陪太后再回来和额娘住。”   皇上已经知道自己要抵死不承认了,所以安排儿子在屏风后边儿听着,目的就是想要带走儿子,还不让儿子生出疑心。钮钴禄贵妃遍体生寒,浑身颤抖。皇上这一招叫釜底抽薪,这儿子出了门,再回来就难了。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额娘肚子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胤,你额娘这是安慰你呢,去吧,收拾了东西搬到太后那里,明天让人陪着你回来给你额娘请安。”   十阿哥答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出去了。他早就想出去找兄弟玩了,可额娘不愿意,如今抓住机会了,当然不听额娘的。   康熙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贵妃,“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这日子怎么过吧?也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贵妃牙齿打颤,点了点头。   康熙没有多看她一眼,领着十阿哥坐上轿子走了,前脚圣驾离开,后脚一群太监冲了进来,贵妃的人全部被捉了,换成一群面生的宫女太监。   这一幕多相似啊,德妃就这么过来的。贵妃摸着肚子,想了想直接站起来往外走,守在一边的宫女立即拦住她,“娘娘,您病了,该静养了,就算您不想这么坐着,也该为您肚子里的小阿哥想想啊。”   “告诉佟氏,别以为这样就能驯服本宫,本宫进宫的时候和她平起平坐,她比谁高贵啊?!说到底,他们佟家是降将,我们钮钴禄才是正经的旗人。”   宫女微笑着:“奴婢人微言轻,见不到皇贵妃娘娘,回头和李德全公公搭上话了,托他把话捎给皇贵妃娘娘吧。”   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们是皇上的人,不归皇贵妃管。   贵妃心凉了半截,心里盘算自己该怎么逆风翻盘。   贵妃宫里面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表面上宜妃生产的风波过去了,实际上田蜜仍在追查推九阿哥落水的人。   田蜜先是查延禧宫的用香,她借口看十格格,带着人到了延禧宫。   和佟嫔先是因为十格格的事情聊了半天,接着田蜜不经意的提出来,“你这里没有燃香吗?”   “这一年多我都没让人在屋子里面点过香。”实际上自从延禧宫里的宫人怀了十格格,佟嫔就动了心思想要把孩子抱过来养。既然养了,肯定要好好的对待这个孩子,所以对屋子的改造是一点儿一点儿慢慢进行的。   燃香也是在那个时候停的,“听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宫女说燃香对孩子不好,而且孩子容易吐奶,我这里就没有再燃过了。”   田蜜心里边儿放松了不少,看来凶手不是延禧宫的,“那你放好了,到时候别受潮了,要不然就可惜了。”   “这东西放的时间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呢。我收到后都跟宫里边儿的其他人分了分,我估摸着格格到了五六岁我才能用到这些东西。”   “都送出去了?”田蜜听了之后心想自己要查的范围更大了,“都给谁了?”   “我们宫里这些人,要么是一把,要么是一小盒,都有。”   田蜜觉得头疼,你这简直是坑姐姐呀!   而佟嫔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儿,“她们拿到手不管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挺不错的,有些人拿着送给了其他宫里边儿的姐妹,有些拿这个做赏赐给了一些宫女太监……”   那这个范围就更大了,田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到最后田蜜强颜欢笑的问:“是你这么做还是其他宫里都是这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些东西我用不上。用不上就别在我这里放着了,一来占地方,二来白放着可惜了。”   恰巧这个时候十格格的生母来了,她做了一件薄棉袄,拿出来给孩子比划的时候,田蜜眼尖的发现用的布料是自己给佟嫔的,换句话来说,佟嫔就是个散财童子,自己有什么用不上的直接给人家了。   从延禧宫回来,田蜜发现康熙就在承乾宫坐着,表情很难看。   康熙已经让人把十阿哥送到慈宁宫去了,他来这里,一来是交待田蜜千万别把消息走漏了出去,二来就是要找田蜜吐吐苦水。   “朕没有亏待他们吧,钮钴禄氏办错事儿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朕从来都是警告,没把她怎么样。她不仅不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对谁都看不顺眼。”   这话田蜜没法接,只能坐在一边听康熙抱怨。当初德妃事发的时候,为了四阿哥,康熙都忍下来了,这一次为了其他几个儿子,康熙肯定不会把真相公布于天下。   而贵妃落到了康熙的手里,至于结局如何,田蜜静静的等着看就行了。贵妃傻就傻在她太嚣张了,她以为没有证据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其实这就是另外一种承认。意思也就是这事儿是我做下来的,但是你没证据,有本事你放马来呀。你没办法把我怎么样!   她要是聪明就应该哭哭啼啼,就应该立即把自己的人送到慎刑司,就应该跪在皇上跟前请罪,说自己管理不利。   又愚蠢又毒,真的不知道该让人如何评价的。   康熙坐了一会儿心里不好受,田蜜站起来坐到他旁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别多想了,这件事儿早晚会过去呢。”   康熙摇了摇头,“这宫里还有一个凶手没抓住呢,你留点儿神。有一双眼睛暗地里盯着朕的皇子,朕睡觉不踏实。” 第79章   不管康熙是怎么想的, 调查幕后之人这件事儿一时半会儿不能推进,陷入了僵局。   这种香是几处宫殿都用的,七阿哥去看望他额娘的时候,偶尔闻到了这股味道, 他额娘也告诉他, 宫里面大部分人都用这种香薰衣服。七阿哥叹口气找到六格格, 劝她别追查了, 保护自己才重要。   六格格聪慧,越聪慧的人越不容易放弃,她摇了摇头。   “动手的那个人绝对和钟粹宫有关系,她推人之后能够快速逃走, 就能说明对御花园的地势特别熟悉,知道怎么快速脱身。宫女能经常到御花园闲逛的也只有钟粹宫的人。”   钟粹宫和储秀宫之间是御花园, 储秀宫的作用就是安置秀女, 没有秀女的时候关闭起来。有了秀女,为了避免传出什么难听话也是严格把守。所以储秀宫的宫女很难到御花园随意溜达,也只有钟粹宫,有事儿没事儿都往御花园里跑。   六格格把范围放到钟粹宫, 只可惜她年纪小,手里又没有多少人,所以到现在没查出什么进展,来到这里找七阿哥,也是想借七阿哥的人手。   七阿哥从小在钟粹宫长大,他额娘也是宫里老资格的嫔妃了,其他地方不敢说,在钟粹宫也有几分颜面,所以借用七阿哥的人手调查起来方便很多。   “借给你是可以, 但是你别对他们抱什么希望,我额娘的那些人跟我额娘一样,都是不想惹事儿。”   人家肯借人已经是帮大忙了,六格格又不是那些欲壑难填的人,有进展,自然皆大欢喜,没进展也要记人家的人情。   两个人把这件事儿商量好了之后,七阿哥就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还没出嫁,这种事儿别沾太多,沾的多了人家说难听话,说你牵扯到后宫是非里面是个搅家星,我把这件事儿告诉过皇贵妃娘娘,你不如到皇贵妃娘娘跟前问问。”   这没办法问,六格格和皇贵妃不熟,而且就像是七哥说的这样,自己办的太多了让那些娘娘们印象不好,到时候皇贵妃娘娘对自己印象太差,将来自己的婚嫁她不想插手。如果她不插手不过问,内务府那群人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随便拿一些好看不中用的东西放到自己的嫁妆里面糊弄自己。嫁妆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嫁妆,自己将来举步维艰。   但是这种话她又不能说出来,毕竟是女孩子,算计嫁妆已经是别人看来很过分的行为了。“我这是着急,你可能还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又病了,前几天我姨妈生孩子的时候她守了一晚上,后来几天又没有好好保养,现在发烧还上不来气,在承乾宫躺着呢。等她病好了再调查这件事儿,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到时候这件事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   七阿哥惊讶的问:“又病了?”   “可不是吗?你天天跟四哥在一块儿,不知道四哥已经请了两天假守着了吗?”   “我过了年就没有跟四哥五哥在一块儿读书,伯王给我安排了师傅,不在尚书房。”   “这是什么意思?”   七阿哥悄悄的在格格的耳朵边说:“伯王说将来让我自领一旗。”   “好事啊!”   当年康熙还没有做皇帝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做旗主王爷。只要掌握八旗中的任何一旗,这是实权,比爵位更重要。这些阿哥,连大阿哥都没有得到康熙兄弟漏出来的意思让他自领一旗,可见腿脚不方便的七阿哥确实得到了皇父的重视。八旗的掌旗王爷就是所在旗的主子,别管做多大官儿,旗民见到他们都要自称奴才。   六格格比七阿哥还高兴,忍不住拍了拍七阿哥的肩膀,“真厉害,怪不得书上说积善人家必有余庆,心善的人什么时候都有回报。”   “这事别乱说。”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等下去干什么?”   “等会去一趟承乾宫。回头就回去睡一觉。”   六格格不想去,她下意识和承乾宫保持距离。于是兄妹彼此告辞,七阿哥来承乾宫请安。   康熙也在承乾宫,看到七阿哥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他心情不好,皇贵妃病了好几天了,太医不敢冒险,只能稳妥治疗。于是他直接让七阿哥回去,一群人围在这里也没个能办事的,看见都心烦。   田蜜这几天喘不上气儿,就像是一条跳上岸的鱼,张着嘴挣扎着。   和康熙说话的时候她自己表示:“拿把匕首在我喉咙这里开个洞吧,我出不了气,一口气都出不了。”   康熙呵斥她:“胡说八道,这样你还有命吗?”   短短三天,田蜜被折腾的不成样子,日夜睡不安宁无时无刻都在难受,太后带着苏麻喇姑看了,两个人都一脸不忍,回去烧香拜佛给田蜜祈福。   康熙除了上朝,白天晚上都守着,熬的眼下青黑。宫里两个病人,田蜜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十一阿哥更是数次没了呼吸,宜妃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折腾的也不成样子了,宫中盘旋着阴影,似乎有无常在宫中行走,想要带走这两个人。   看着喝了药睡的不安宁的表妹,康熙想起几年前陪着表妹拜佛的时候碰到的大夫。立即把黄海招了过来,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大夫送进宫。   宫里过得不太平,康熙心里生出其他想法,当有些事情是人力达不到的时候,只能求助于神佛。但是他对那些泥胎雕塑根本信不过,觉得天地之间自有神灵在,不在庙宇不在宫观,在于天地之间。   不如去祭泰山和嵩山,前者是历代皇帝封禅之地,后者是众山之祖。只要自己诚心了,天地众神会保佑表妹和十一的。   如果……那就是天意如此,有些时候也强求不得。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时候,黄海带着人已经来了,外男不可入后宫,康熙抱着田蜜坐到了自己的圣驾上来到乾清宫。   几年前见到的老大夫如今看上去更苍老了,他徒弟背着药箱,颤抖的跟在身后。   康熙把田蜜放在自己的龙床上,把田蜜的胳膊拿出来,“来诊脉。”   老大夫爬了两下没爬起来,有太监赶快上前搀扶着他,在龙床前放了一张小凳子让他坐了上去。   他闭上眼睛,把三根手指搭在田蜜的脉搏上。   “老朽……草民实话实说,这是劳累过度伤了根本,伤了根本想要调理回来需要五六年的功夫。肺部已经成了痨病,早晚天凉必定反复,日后切忌熬夜,早睡早起,不可生闷气,万事顺着点儿病人。注意饮食以清淡为主,不可大鱼大肉,多吃点儿五谷杂粮,饭菜不必做的太精细。”   说完之后把手指收回来,就有太监端着托盘儿过来,老大夫抖着手写下了一副药方,“这一副药先喝三天,能缓解病情,往后草民再开一副药,接着喝三个月。三个月后视恢复情况再调整药方。”   康熙点了点头,但是并不把这师徒两个放回去。等熬好了药端上来之后,田蜜被扶起来喝了半碗,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又躺下去接着睡,这药稍微有一些缓解,呼吸比以前顺畅了一些,睡着之后再也没有辗转反侧痛苦难眠了。   康熙看田蜜睡的踏实了一点儿,心中放心了不少,又让郭贵人亲自抱着十一阿哥来,师徒中做师傅的坐在那里不动,做徒弟的到现在浑身都在发抖。看到有宫女抱着一个襁褓过来,老大夫只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能治,针灸配着药浴一年就能恢复,只是先天底子太弱,往后换季必然要生病,这位小贵人到底是个底子太弱了,以后读书习武不可强求。”   郭贵人在屏风后面听了立即眉飞色舞,他们姐妹俩的要求是十一阿哥活下去。康熙的脸色也好看了,人只要活着就行,在康熙看来有出息的儿子不少了,养一个什么都不干的也没关系。   让人重重的赏赐他们师徒。他说话也和颜悦色了,客客气气的,“老人家只管在宫里住下来,到时候娘娘过了三天还等着你换药方呢,换了药方你就能回去了。”   师徒两个没办法,只能在宫里面儿和侍卫们挤在一起。鄂伦岱领着叶克书和德克新私下里给他们师徒塞了一个大红包,让他们尽心一点,鄂伦岱更是以族长的名义承诺,“往后你们再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我们家,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我们佟家老少爷们都能给你们料理清楚了。”   老大夫不卑不亢,他徒弟立即眉飞色舞。没人的时候做徒弟的把银票摊开数了数,“师傅,八万两,这么多钱啊!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做徒弟的还在喋喋不休,“听说那个娘娘是他们家的,怪不得愿意给这么多钱呢。”   这边儿他们俩还没说完,郭络罗氏的侍卫又找来了。郭络罗氏是个大家族,和佟家不一样,佟家都是一等侍卫,就算守门也是天天守着御书房的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天天看见康熙。郭络罗氏没有一等侍卫,二等三等却有十几个,在宫城的外围,轻易不能见皇上。   这十几个人围着他们师徒,又不由分说的往他们袖子里面塞银票。“拿着,只管拿着,这是咱们的一份心意。只要给阿哥治好了病,回头只管来找咱们,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给你们料理明白了。”   人走了之后,做徒弟的看了看,银票倒是厚厚的一叠,但是面值不大,加在一起也就两万两。   一天当中天降十万横财,做徒弟的居然开始嫌弃郭络罗氏了,“刚才佟家的爷们给了八万,郭络罗家才给了两万,看来这郭家是比不上佟家啊。”   他师父听了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看徒弟,心里面儿想着这个徒弟留不得了,这些权贵的银子难道是好拿的吗?回去就把他逐出师门,要不然将来不知道有什么下场呢。   可这个徒弟完全不知道他师父的打算,跑出去趁着打水的功夫听了不少消息回来显摆。   “皇上原来是个佟家的外甥,怪不得如此有钱有势,师父,那个娘娘的病难治吗?”   他师父再一次坚定了回去就把他逐出师门的想法。   乾清宫里的田蜜已经喝了两回药了。   康熙关切的问:“还闷吗?”   田蜜点了点头,“还有点儿,但是比前几天好多了。”   “朕今天听那个老大夫讲了,你这是又累又病加上受了闷气,所以才成这样了。前几天佟家的事儿把你气着了,朕那个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要是当时多操点儿心,你也不会有今日之难了。”   田蜜摇了摇头,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做人呢,还是要开明大度一些,要不然就是下一场雨也能把自己给气闷了。所以这事儿怪不了他们只能怪我想不开。”   “还是他们做的事儿太过分了,这事儿让谁听见谁都气。”   康熙准备把表妹带到畅春园去,那里适合养病,趁着田蜜喝完药睡下的功夫,康熙把鄂伦岱叫了过来,“过几天挪到园子里,把你们家孩子收拾干净领到表妹跟前。能让表妹高兴朕重重有赏。”   “听您的意思就好像我们家的孩子天天流鼻涕不擦,干在脸上脏了吧唧的,衣服黑的反光流油个个人嫌狗憎!放心吧,自然会把他们打扮的唇红齿白把娘娘逗开心了,也不要你那赏赐,我们也不是为了赏赐来的呀。”   自从田蜜病情好转了之后,康熙就开始龟毛了,他要求宫中的皇子皇女都要来给表妹请安。   这下大阿哥也要每天跑到乾清宫里边儿对着田蜜嘘寒问暖,更别提在宫里面的太子以及阿哥和格格们了。   别管后宫的各位娘娘们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件事儿已经成了现实,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惠妃就挺心疼自己的儿子,看着大阿哥夫妻两个进了宫,她忍不住拉着大哥的手上看下看。   “这几天是不是累的慌?忍忍吧,过了这几天人家病好了,什么都好说了。”   八阿哥微笑着坐在一边,惠妃也没有对这个儿子无视,嘱咐他上课的时候听师傅讲课别走神儿。又问了最近是不是吃的好用的好?   八阿哥的年纪大了,今年过完年已经搬出去了,所以不经常来的惠妃跟前。但是听到惠妃询问仍然是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趁着今天孩子们都在跟前,惠妃高兴要留他们吃饭,饭菜还没拿过来她带着儿媳妇儿说话去了,留下兄弟俩在这边儿坐着。   八阿哥看了看这会儿无聊的大哥,悄悄的问:“您知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七哥和我们不在一块儿读书?”   “你们的师傅不一样,不是一直都不在一块儿读书嘛!”   “弟弟的意思是说七哥不在尚书房,他跟着伯王呢。”   老大完全不放在心上,“老七读不读书都一样,说点儿难听的,他瘸着那条腿将来只需要混吃等死,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功劳?”   八阿哥不是没打听过,他只是听说伯父裕亲王福全对七哥特别偏心,有人说这是裕亲王的嫡子去世之后心灰意冷,想要宫里面过继给他一个孩子。但是伯父又不是没儿子,还到不了过继那一地步。   今天想要找大哥打听打听,却又打听不出什么,心里边儿想着只好自己凑上去跟伯父套近一点儿关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直觉七阿哥如此不同,必有缘故。   兄弟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外边儿已经一叠声的有人嚷嚷着“八哥。”   大阿哥听出来了,这是老十的声音,忍不住乐了起来,“咱们宫里面儿没人养八哥呀。”   意思是说宫里面没人养鸟,八阿哥听了之后心中生气,也听出这个意思了,大哥就是把他当成一个笼中鸟没放在心上,轻视之意特别明显。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大哥,这是十弟喊我呢,这一会儿没事儿弟弟就跟着他俩出去玩一会儿,等会儿再回来吃饭。”   “你和老九他们俩关系不错呀。”   “都是小兄弟,我们仨年龄差不多,能玩儿到一块儿去。哥哥们老嫌弃弟弟年纪小,不带着弟弟一块儿玩儿,所以只能找他们俩。不和大哥说话了,您再坐一会儿吧,我们兄弟几个一块儿到御花园里溜达溜达。”   八阿哥出来之后看到等在门口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整个人表现得很沉稳,“让九弟和十弟久等了,刚才大哥拉着哥哥说话呢,说了几句就到这会儿了。咱们今天玩儿什么?”   “咱们今天到花园里面放风筝去吧,我们今天拿了三个风筝,给八哥一个。”   这时候正是春天,北风一吹,空气当中带着几分湿意,暖暖的吹在脸上一点儿都不寒冷。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三个人自然是快马加鞭的奔到御花园,在太监的帮助下把风筝放了起来,三个人直接坐在路上,每人手中拉着一根线。   毕竟这三兄弟已经成了御花园里面的一霸了,宫女太监看见他们远远的绕道了,再加上他们三个带着的太监和宫女把道路的两头都堵了起来,周围没别人,三个人说话就肆无忌惮。   九阿哥先开口,“也不知道咱们宫里最近倒了什么霉。先是我额娘和弟弟,接着就是钮钴禄额娘,没想到这下又轮到了皇贵妃。要不然找萨满来跳大神吧。”   说起这个十阿哥也忍不住难受,他额娘病了,他前几天回去还能见到,这两天回去只能隔着门说话。   所以十阿哥忍不住问:“跳大神有用吗?”   八阿哥看着他俩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说,让皇阿玛听见了到时候会训你们,这种事儿不好说着呢。”   十阿哥不明白,“为什么呀?”   八阿哥就跟他说神神鬼鬼的这些东西最好别碰,一旦碰了之后就容易造成巫蛊之祸。又怕问自己什么事巫蛊,八阿哥说到这里想要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不说这个了,说这个还不如找那些靠谱的大夫呢。对了十弟,你额娘有没有让那个进宫的老大夫瞧一瞧?听说他瞧病瞧的挺好的。”   九阿哥总觉得有些事儿不对劲,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宫里面儿的两个病人都被这个大夫瞧病了,而另外一个病人,十弟的额娘那边儿却没什么动静。   想到这里他也没深想,忍不住一拳捶到了老十的肩膀上,“你个傻小子,你坐在这里干嘛?赶快起来咱们去找皇阿玛,你额娘都病的起不来了,这会儿不让这大夫瞧瞧,什么时候才能病好呀?”   十阿哥手忙脚乱的把风筝放到一边儿,赶快起来,来不及拍身上的灰尘撒丫子往前清宫那里跑。   九阿哥也把手中的东西塞给了八阿哥跟着一块儿跑走了。八阿哥不想跟着一块儿去,这摆明了是要趟浑水,但是不跟去的话两个弟弟到时候会多想,他在后面叫了几声,又找太监把几个风筝收起来,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跟着往乾清宫那边去了。   这两个傻阿哥闯了乾清宫,这个时候正并排跪在皇父跟前挨骂呢。康熙最近非常忙,对儿子跑过来闹事儿没有多追究。   “既然你想让你额娘也找这个大夫瞧瞧,朕就允了,只是胤,世间所有的大夫都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万事不可强求。”   心眼儿宽的跟大马路一样的十阿哥根本没有听出来意思,赶快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给皇父磕了一个头之后飞快的找大夫去了。   作为父亲,康熙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好儿子,但想到这个儿子是钮钴禄氏那个女人生的,心里面恶心的要命。又替这个傻儿子觉得不值,你的额娘不是一个好额娘,完全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儿子。心想着他要是天天傻乎乎的这样过下去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心里面五味杂陈的康熙等到了来这里替弟弟们讲情的八阿哥,康熙没有见他,直接让人把他打发走。   而八阿哥正要走的时候遇到了伯父福全和简王雅布。这两个人急匆匆的来了乾清宫,看着是有事儿要禀告。   八阿哥上前打了招呼,福全为人厚道,看到这侄儿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侄儿的脑门儿,“好久没有见到八阿哥了,最近在读什么书?听说你跟着法海读书呢,恭喜恭喜,法海那个人我了解,学问不低,也是咱们家的亲戚,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   八阿哥心想瞌睡正好遇见递枕头的,“侄儿见到您指点了七哥马上功夫,您是不是也教侄儿们骑马?不知道侄儿什么时候能跟着您学这一门儿本事?”   “我也是没事儿碰见了教他了一点儿,要是八阿哥想学,只管来校场,遇见了伯伯就教你。”   福全愿意给所有的侄儿一个机会,如果八阿哥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那么他也愿意往上推一把。   说到这里太监请两位王爷进去,八阿哥就赶快靠到一边儿,看着他们两个进了乾清宫。   这两位王爷进了乾清宫之后汇报的事情都不一样。福全说蒙古准噶尔部最近有些蠢蠢欲动,这就是打蛇不死带来的祸害,这也是放虎归山之后必有的结局,康熙并不觉得意外,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御驾亲征的决定。但是只要打仗肯定会运输粮草制造兵械,光这件事情他准备就要准备个三五年。裕亲王福全就接手了督造兵器的差事。   而雅布要报告的消息仍然是和反清复明有关,总有一些人心心念念的不想侍奉满清皇室,还想反清复明。   “……这群人在南方十分猖狂,特别是两广一带盘踞着大量的匪帮,片刻之间不能将他们连根拔出。”   对于这件事儿康熙叹了一口气,就好像这天下的反清复明分子杀不干净一样。前两年在五台山那边儿已经杀了数百人,没想到刚过了几年又开始死灰复燃。   “两广一带……广东那边儿朕记得和南洋联系的特别频繁。”   雅布点了点头,“这群人,如果衙门一旦查起来,就坐上船逃到南洋,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又从南洋跑回广东。就跟玩儿猫捉耗子的游戏似的,而且京城和广东那边儿太远了,奴才想着要不然奴才亲自到广东去一趟,多少也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你这个时候没头没尾的什么都不清楚跑过去有什么用?”康熙摆了摆手,“这群人成不了气候,也只是让咱们恶心而已。心腹大患还是北边儿草原上的准格尔部,这几年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和北边儿的大战上,南边儿的那些先让他们蹦跶几年。”   福全和雅布对视了一眼,事情也只能这么办了。雅布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退了下去,留下福全陪着康熙说话。   “皇上,这件事儿真的不管了吗?”   康熙摇了摇头,“刚才雅布在这里,有些话朕不好说。皇贵妃早就把生意做到了南洋,那些埋在盛京的黄金也全部是从南洋运过来的。响当当的广东田家商行就是内务府的人在操持,雅布如果到了广东,这件事儿肯定能让他查出一两分端倪。”   福全是老实人,“您是怎么想的?难道您担心他们王府在这件事情里面插一脚敛财?这大可不必,天下银子多的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已经富有四海,几船金银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康熙摇了摇头,“朕是在乎那一两块金砖的人吗?早就跟你说过,藏金银的事儿关系到咱们子孙后代的退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雅布的后院太乱,他去广州必定带着女眷伺候,一旦让他的后院女眷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难道你想让大家知道你往盛京的地基里面填下了七八船金砖吗?更别说马上有几船好钢用上好的油纸油布裹的严严实实的要从广州运出来了,常宁已经在盛京挖好坑,就等着东西到了藏进去呢,这坑还没填上,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大家伙知道之后蒙古人也知道了,蒙古人知道之后准葛尔也知道了,盛京还能安稳吗?”   “是奴才思虑不周。”   康熙摆了摆手,“这件事儿就咱们兄弟三个经手,其他人谁都不许知道。连太子朕都没跟他说,所以,慎之又慎吧,等过几年把痕迹抹平了再让他去广州府。”   福全又问:“既然他们家的人藏不住事儿,那么剿灭反清复明叛贼的事儿还能交给他吗?”   “放心,不牵扯到银子,雅布不会昏头的。”   福全忍不住叹口气,“雅布也命苦,他福晋人挺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女子生育就是这样,宜妃命大,挺过来了。简王福晋没那么好的运气,生下一个小阿哥,她人没了。   府里没了女主子,侧福晋和格格们都乱了套了,如今在爱新觉罗家族的圈子里能天天听到简王府的荒唐事儿。雅布的嫡妻刚去世,他的侧福晋就抖起来了,非要抱养嫡出的幼子,嫡长子雅尔江尔不同意,把弟弟放在自己院子里,跟他老子雅布对喷好几天了。   想到这事,康熙就说了一句,“皇贵妃病了,要是没病,就把雅布的幼子抱来养着,在宫中抚育正合适。”   这么一说,福全觉得可以,将近亲养在宫中是一种看重,福全的儿子和常宁的儿子对着康熙也叫皇阿玛,这是关系亲近的体现,再有平王讷尔苏也养在宫中。   “皇贵妃娘娘如今病情有好转了,又听说她喜爱孩子,不如跟她说马上要养个孩子在她跟前,说不定到时候高兴之下她的病情能好的更快。”   这也有几分道理,康熙立即让人把雅布追回来,雅布的嫡子,除非是他的继福晋,其他人没资格养。最好是抚育宫中,皇贵妃是宫中女眷地位最高的,养这个孩子是最合适的。   雅布当然愿意,他不是不知道让人看笑话了。但是这也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儿子雅尔江阿那小子认死理,总认为后院的女眷会害他弟弟,死活不让他弟弟出他的院子,一两个月还行,将来怎么办?   刚开始的时候雅布想送到太后跟前去,但是太后是出了名的不靠谱。雅尔江阿已经是个小混蛋了,眼看着成了第二个鄂伦岱要以下犯上和亲爹对簿公堂,他不想让自己的嫡次子也变成一个不靠谱的憨货。   接到圣旨他赶快给嫡出次子取了名字叫扬丹,快马加鞭的回去告诉自己那混蛋大儿子,“抱着你弟弟送宫里。”   “送哪一座宫里?”   “承乾宫。”   雅尔江阿和四阿哥是同学,他早就知道了皇贵妃生病的消息,“人家皇贵妃还在床上躺着呢,把我弟弟送过去到底是谁照顾谁呀?”   “告诉你头小子,承乾宫有的是人,有乳母有宫女,饿不着你弟弟。快把人抱上,你要是不放心跟老子一块儿去。”   雅尔江阿抱着弟弟坐着马车到宫里,跟着去了乾清宫。此时的田蜜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   康熙来到田蜜跟前,很随意的说了一句,“雅布他媳妇难产没了,留下个儿子没人照顾,他在朕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朕也不想让你累着,可是没法子,孩子还小不能不管,所以抱到你跟前先养几年,等年纪大一点儿让他回王府。”   “可是,我答应过胤禛以后只养他一个孩子。”养小孩子和养猫也不一样,就算是养猫养狗顶多是多弄点儿玩具,养孩子是要从小教育他读书做人,不可能养到七八岁把人送走,肯定是养到娶媳妇儿了。   养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自己说不定还要给他操心娶一个媳妇儿布置府邸,将来还要操心他的儿子。   “这不一样,”康熙看着在一边儿端着药碗的四阿哥,“胤禛,跟你额娘说说这一样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自己是皇阿玛亲子,抱来的那个是王府阿哥,绝对不一样。而且这是拉拢宗室,加恩于他们,额娘爽快的接了孩子才是好事呢,到时候雅尔江阿兄弟俩对额娘感激不尽,而雅尔江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简王。   四阿哥一块来劝,田蜜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王父子到了。宫女抬来屏风放到中间,简王一顿哭诉,加上雅尔江阿转过屏风抱着襁褓亲自递到了田蜜的床前,事已至此,田蜜满脸笑容的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了。   这孩子叫扬丹,出生不满一个月,他额娘刚刚下葬。田蜜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脸。看雅尔江阿不舍的模样告诉他:“回头挪到园子里,你放学了只管来看你弟弟。”   雅尔江阿磕了一个头退回屏风另一边,他内心也认为把弟弟送到宫里面儿比留在王府里更好。   就算他现在能护得住弟弟,可是王府里面有了新福晋,弟弟势必是要交到新福晋手里,后娘有几个真心对待前头留下的儿子的。不如送宫里,宫里对待宗室向来优待,而且自己能经常见到,最重要的是也没人整天想着害弟弟。   养在宫中,将来分封宗室的时候,也能有个好爵位,以弟弟的出身加上养在宫中的事实,得到一个贝勒的爵位轻而易举的,有了功劳说不定还能成郡王。   在乾清宫住了几天,回承乾宫的时候,田蜜怀里就抱着一个小肉团子。承乾宫也很快调整了居住环境,把扬丹安排在偏殿,所有婴儿该用的东西一用俱全。   佟嫔来看望田蜜的时候特意把十格格抱来了,让两个婴儿对着说婴言婴语。   等到过了三月进入四月,天气热了起来,宫中的女眷跟着康熙一块儿到了畅春园避暑。   扬丹也脱了厚衣服,裹着尿布踢着小腿睡大觉了。他哥哥雅尔江阿因为经常来看弟弟,和四阿哥碰上过好几次。早些年的时候他俩感情还挺好的,这几年因为看不惯对方关系变的冷漠了起来。   这几次碰上也能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了,而短短的几个月,雅尔江阿和八阿哥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和四阿哥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吹一波八阿哥。   “看看人家八阿哥,放学了就去找裕亲王学骑马射箭,再看看你,射一箭不脱靶已经是箭靶给你面子了。”   四阿哥听了不爽,“让你费心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射箭脱靶的事儿啊。”   “像你这么两臂无力的确实少见,不是我说你,天天窝在屋子里干嘛?孵蛋呢?也出来走动走动,那张脸白的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你看人家八阿哥,人家不读书的时候学这个学那个,你再看看你,你说你都会什么?”   四阿哥哼了一声,心里面更不爽了,到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八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平时装装样子还行,正儿八经没多少墨水在肚子里。连老三那个假正经都比不上,别看他天天学这个学那个,学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东西,没几门儿是精通的。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大家都说他的好,比如眼前的这个蠢货。   四阿哥看到自己童年小伙伴雅尔江阿更不爽了,完全是:你不和我玩,偏偏和我看不上的人一起玩,你们在一起玩儿也就算了,还偏偏跑到我面前来说。你有毛病啊!   雅尔江阿听见四阿哥冷哼,“你是猪啊,哼什么呀哼!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脾气改一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就应该学学人家八阿哥。”   话不投机半句多,四阿哥加快步伐往前走,雅尔江阿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不讨喜了,心想看在咱们小时候交情的份上,我还给你提几句,不乐意听就算了,以后求着小爷说,小爷都不跟你说这些。   追上去之后给了四阿哥一个黑脸,两个人浑身冒黑气儿的来到了凝春堂。   田蜜正把杨丹抱在怀里,手中举着一个波浪鼓逗他,看到他们俩进门了,就把拨浪鼓放下,把杨丹举了起来,“咱们扬丹阿哥看看谁来了?”   雅尔江阿满脸笑容的请了安,把弟弟接到怀里抱着,在屋子里面晃了起来。四阿哥也收了浑身的黑气儿,请安之后坐在了田蜜身边。   屋子里面喜气洋洋的正说着话,田蜜的眼神撇到门口站了一个太监,这太监长的普通,扔到人群里面儿就不会引人注意,但是气质和别的地方的太监不一样。   他是慎刑司的人,整个人自带阴气,属于那种让人看见就觉得背后一寒浑身不舒服的那种。   这是有事儿要回报,田蜜就让三个阿哥到湖边儿去溜达溜达,不管是四阿哥还是雅尔江阿,都知道这是有事儿了,麻溜的抱着杨丹出了门儿在湖梯上乘凉。   慎刑司的太监跪下请安,“总管爷爷让奴才禀告娘娘,推九阿哥的人已经找到了,是钟粹宫的人。”   “是谁?”   “杂役二妞。”   田蜜顿时发现了端倪,“一个杂役,不入流的三等宫女,钟粹宫一抓一大把,这种宫女不能进娘娘们的屋子里,她是从哪儿沾染上一身的熏香。”   “娘娘,这就是奴才们无能的地方了。奴才们去晚了,有人把这个宫女吊到了房梁上,不知道这宫女到底是一个替死鬼还是被杀人灭口。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是这个宫女搞的鬼,还从这个宫女的衣柜里面儿找到了一包香料。只可惜这个香料急匆匆的被塞了进去,虽然有味道,但并不是每件衣服都沾染上了。再往下查什么都查不到了,奴才等无能,请娘娘降罪。”   田蜜听了之后眯着眼睛,“狡辩,你们明明查出来了,以为的本宫是宜妃那样好敷衍的人,拿一个表面上的替死鬼就能把本宫隐瞒住了。就不信你们没有查这个宫女周围的人,没有将他来往过密的人拖进慎刑司里盘问。”   “娘娘英明,奴才常听师傅们讲一句话,那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做下了,这件事儿肯定是有迹可循。奴才们顺着蛛丝马迹往下查了,已经查明了真相,这件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娘娘,皇上的人已经来传了圣旨,皇上要奴才们闭上嘴。”   田蜜听了之后眼珠子一转,能让康熙吃哑巴亏的也只有他这些儿子们参与了其中,“咱们皇上慈父心肠,是不是啊?”   这太监头低的更低了,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田蜜点了点头,钟粹宫!钟粹宫三个阿哥,大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不知道是谁参与进去了。   “知道了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那宫女的死也不能和九阿哥牵扯上关系。后面的解释你们看着办吧。”   太监低着头没说话,田蜜挥了挥手,“没事儿你就跪安吧。”   转头告诉青鱼,“人家养大一个孩子十几年,要了人家的命也就是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如此狠心,我既然知道了难免良心上过不去,你让宫外的人注意点儿,对那个死了的宫女家里面儿多照顾一些,然后这个宫女走的至少无牵无挂。三等宫女,家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啊。”   等到下午,准备出园子的雅尔江阿和八阿哥遇上了,八阿哥和七阿哥都是一身臭汗,几个人见了面儿远远的都打招呼。   少年没什么忧愁,见了面儿兴高采烈的说话,雅尔江阿最近天天炫耀弟弟,正说的眉飞色舞,六格格带人跑过来了。   雅尔江阿不喜欢和丫头片子一起玩儿,忍不住皱着眉头。七阿哥看了就提出来和六格格先走,雅尔江阿不同意,“七阿哥等一会儿,你等我把我弟弟今天吐泡泡的事儿给你讲了你再走。我今天抱着我弟弟去了湖堤上,树上有个虫,居然会吐丝,从树叶上挂下来……”   眼看着他就要跑题了,还不让人走,七阿哥就觉得头疼,“不是说你弟弟吐泡泡的吗,怎么又说起抱着你弟弟看虫子?你抱着他去湖堤上干什么?娘娘没骂你?”   “娘娘有事儿,那会儿她正跟一个太监说话呢,好像听说你们钟粹宫死了个宫女……”   六格格听了下意识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的面容无懈可击。考虑到八阿哥的年龄,六格格忍不住皱着眉头。几个哥哥在八阿哥这个年龄干嘛呢?四哥正围着他额娘撒娇呢,五哥还不会说汉话,知道被别人嘲笑了,死活都不肯出门。七哥和自己正满花园乱跑,他捉虫子吓唬自己,却因为被虫咬了一口哭的一塌糊涂。   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这事真的把她弄糊涂了。 第80章   住到畅春园之后, 康熙有意识的干涉嫔妃们的住处。将皇子们全部挪到西花园儿的范围,西花园面积是畅春园的三分之一。这里书房校场住宿一应俱全。和畅春园有湖水和大门相隔,等于说西花园已经自成一处。   同时把荣妃安排到西北延楼,这地方在园子的西北角, 几年前六阿哥在这里玩过猫。这地方十分偏僻荒凉, 只要在往北去就是园子高墙, 最近的邻居在东北角儿的清溪书屋, 中间隔了一片湖和好几处树林子加上三座土山。可见这个地方荒凉偏僻到什么样子,荣妃听了安排之后心凉了半截,但是还不能闹,因为做这样安排的是康熙。要是皇贵妃这么安排, 荣妃非要带着自己的所属宫妃去凝春堂哭一哭。   与荣妃的欲哭无泪相比,惠妃在观澜榭, 虽然和皇上经常办公的清溪书屋距离的比较近。但是改变不了这处建筑不是久居的设计, 光秃秃的立在湖边儿,就一排高楼。   惠妃看了连嘲笑荣妃的力气都没了,主子奴才挤在一栋楼里,没有什么花草树木, 光秃秃的面对着太阳,连假山土山都没有,所以连一处荫凉都找不到,还不如留在钟粹宫呢。钟粹宫闷是闷了一点儿,好歹旁边还有一个御花园,热了跑到御花园里面避暑乘凉,难道不比这里强吗?   气的半死的惠妃娘娘就打听贵妃和宜妃住在什么地方。贵妃要养胎,宜妃要养她病弱的儿子,康熙不心疼女人, 心疼的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贵妃和宜妃的地方就比其他地方宜居。   贵妃在集凤轩,作为给贵妃养胎的地方,这里的地理环境很不错,背靠着假山,前面是一片小湖,不远的地方是蕊珠院,也叫瑞珠院,隔着一座红桥还能张望农田和湖堤。   当然要说起来住的最好的还是宜妃,宜妃这一次独霸了回春墅,这地方也叫回芳墅,前几年宜妃贵妃惠妃都在这里住。这让宜妃忍不住眉开眼笑,和妹妹占据了最好的两处庭院,又带着她们翊坤宫的其他贵人常在分配了住室,一时间姐姐妹妹笑的好不欢乐,大家在这里美滋滋的住了下来。   因为诩坤宫的人跟着宜妃娘娘住在了回春墅,钟粹宫的人大部分跟着惠妃住在了观澜榭,西北延楼的面积比较大,荣妃带走了她们宫中大部分的人。今年瑞珠院住房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所以延禧宫和永和宫的人把这里联手霸占了下来。   以前佟嫔想要来看望田蜜,还要绕过红桥经过回春墅,现在园子里面有了船,她就可以抱着十格格直接从湖面上来到田蜜所居住的凝春堂背后。   这样分开,大家见面的机会少了,生出来的是非也少了,日子过的爽快了,特别是宜妃把自己的那些老冤家们比下去之后只觉得日子美滋滋的,每天都是甜蜜蜜的,所以忍不住把儿子抱了出来,要和田蜜宫里的扬丹一块儿玩耍。   扬丹阿哥这会儿刚三个多月,十一阿哥的年纪也不大。这俩孩子出生的日期前后不差十天。往中间一放,扬丹浑身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特别有劲。而十一阿哥就显得虚弱无力,皮肤苍白没有血色。扬丹睡醒了之后就吃,也不闹人,吃饱了之后蹬小腿儿挥胳膊。十一阿哥只要是没睡着一直在哭,哼哼唧唧的听着让人难受。   而且差了十多天的孩子就跟差了三个月似的,扬丹吃得好,睡得好,长得壮,如今已经有了十多斤了,而宜妃的宝贝儿子十一阿哥才不到六斤。   宜妃娘娘是高高兴兴的来,忧愁满面的离开,她不放心把儿子交到别人手里,自己亲自抱着儿子,坐在轿子里面看到儿子这个模样,眼泪忍不住啪啪啪的掉下来。   宜妃娘娘这个样子回去之后把几个孩子吓了一跳。五阿哥本来趁着中午这一会儿大家都在睡午觉,跑来给额娘请个安,顺便蹭一顿饭吃。可是额娘不在这里,就在姨妈的张罗下和六格格九阿哥一块儿吃凉皮。小孩子在一起吃饭,比着吃才吃的香。五阿哥把捣成糊的蒜泥儿放到弟弟妹妹的碗里,催着让他们搅拌一下就看见额娘回来了,额娘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泪水。   九阿哥扔了手里的碗,跑过去围着额娘转了几圈,“您不是跟皇贵妃说话去了吗?怎么哭着回来了,是不是她说了过分的?”   孝顺的九阿哥捋起袖子,“是不是她欺负你了,儿子给您讨回这个公道。”   眼看着就要往外边儿跑,宜妃身边的宫女赶快过去抱着他抱了回来。   宜妃这个时候擦了擦眼泪,把九阿哥叫过来用手指拧着他的耳朵,“胡说八道什么呢?额娘这边儿还没说话呢,你就这么想,都不会动动你的脑子吗?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早些年的时候你去人家那里蹭吃蹭喝的事儿你忘了?我就纳闷了,怎么这么短时间你小子就开始不讲理了。”   拧的九阿哥连连求饶宜妃才松了手,“这事儿跟人家没关系,是额娘抱着你们小弟弟过去看看扬丹,没想到都是一个月生出来的,人家比你们小弟弟胖多了,我是越看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想哭……”   这就没办法了,五阿哥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六格格只能拿小孩子将来都是一样的,弟弟绝对比扬丹还要高还要壮来哄宜妃高兴。   宜妃叹口气,“我也不求什么了,只求你们弟弟能太太平平的长大就行了,别再跟上个月似的,好几次都跟断气儿了似的。”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吉利,就把这个话题放下,和孩子们一块儿吃东西。   到了晚上,康熙没事儿路过这里的时候过来看了一眼十一阿哥顺便留下来吃了顿饭,宜妃一边儿往康熙的碗里面倒了点儿醋,一边儿说中午发生的事儿。   “十一明明和扬丹大的差不多,但是俩孩子放在一起差的将近是一半儿,人家扬丹长得是又白又胖,臣妾看着心里面不是味儿。”   十一阿哥是亲儿子,康熙心里边儿也不好受,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手,发现这孩子的手有点凉,夏天天气这么热,他的手还有一些凉,可见身体真的不好。   “你把你平时的那份牙尖嘴里收起来,也别天天出去晃悠了,多照顾点孩子。”   宠自己的时候说自己脾气爽朗爱说笑,不宠自己的时候就说自己牙尖嘴利。   宜妃很委屈,考虑到自己宫里面上次才丢了一回人,自己的宫女居然给自己换药,查出来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骂了几句那宫女怀恨在心,宜妃这个的时候啥都不敢说,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康熙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九阿哥,“老五是在西花园儿里面儿读书,老九呢?跑哪儿去了?”   宜妃快看自己的妹妹郭贵人,郭贵人立即张嘴回答:“刚才还在,就是八阿哥刚才派人找他,现在兄弟俩在一块儿嘀咕着呢。”   康熙听了八阿哥之后,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把他们兄弟俩都找过来,备两双筷子。”   这是要让两个孩子陪着一块儿吃饭了,太监那边动作很快,马上换上来了几盘菜,又重新放上了两双筷子。   两个小兄弟回来了,还带着十阿哥,太监赶快又放上一双筷子。三个小兄弟洗了洗手,一身臭汗的他们被带进屋子里,刚进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风。屋里面放着冰山,冒着白烟,这感觉爽极了。   一张圆桌子,皇上在中间,东边是宜妃,西边是六格格。郭贵人站在六格格身后拿着一双筷子给六格格布菜。   三个人请安,坐下来之后,每人跟前就放了一碗面条。面条劲道,因为是夏天,在凉水里过一遍,浇了蒜泥花椒油香油和陈醋,闻到之后酸爽开胃,吃到嘴里之后鲜香麻辣。   但是他们哥三不爱吃,他们想吃西瓜,想吃酸甜的果子,不想吃面条,不想吃这些热菜。   看着眼前满满的一碗面条,八阿哥飞快的拿筷子往嘴里扒拉。这是皇父赏的,这是陪着皇阿玛吃饭,这好事一年这轮不一次,一定要吃的香甜才行。   九阿哥十阿哥苦着脸,他们慢腾腾的拿筷子。九阿哥看了一眼额娘,希望额娘给自己说点好话。哪怕少吃一点呢。宜妃正拿着筷子给康熙剔鱼刺,根本来看见儿求救。   康熙看了他们兄弟之后,把放在自己面前的莲藕夹起来放到右手边女儿的碗里。   六格格整个头埋在碗里吃饭,等到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乖巧的说:“谢皇阿玛,儿臣还想吃黄瓜。”   康熙顺手把面前盘子里的黄瓜夹了一片儿放到闺女的碗里,他吃过一碗面条了,第二碗面条已经端了过来,等着宜妃拌面。   闲着无事就看面前的三个小子,两个吃的愁眉苦脸,一个吃的香甜无比。陪着亲阿玛吃饭,爱吃不爱吃的不用作假,八阿哥用自己的“吃的香”衬托两个弟弟的挑食,再对比旁边吃饭慢吞吞的六格格,康熙心里面儿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作为父亲,是希望儿子们意气风发活的骄傲一点。他从来不想让儿子们觉得自己比别人差。除了太子的地位高一些之外,其他的应该相亲相爱才行。可如今瞧瞧,一个个年纪小小的,但是心思却不少。不知道将来这一几个小东西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他愿意拭目以待。   宜妃把鱼刺已经剔出来了,把鱼肉放到康熙面前的碟子里,赶快把碗接过来,用筷子拌了拌,“皇上要不要再加点醋?您尝尝酸不酸?酸了吃着开胃。”   “算了,不吃了,已经吃饱了。”气都气饱了,康熙从太监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你们几个吃吧,你照顾好孩子,过几天朕再来看看十一。”   在宜妃和儿女们的恭送声中,他也没有坐轿子,直接沿着湖堤散步来到了凝春堂。   田蜜这个时候刚吃饭,刚才因为扬丹闹腾的太厉害错过了饭点,这会儿刚把人哄睡就立即吃饭。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田蜜吃的是一碗汤面,面前放了一盘子蒜泥茄子,正觉得不过瘾,要让青鱼去拿些辣椒油过来,“上次做的油炸海椒酱呢?拿来一点儿,光吃这个不过瘾。”   海椒,辣椒,番椒,这三种名字都是同一种东西。御膳房做的辣椒油里面除了有花生和炸好的黄豆豌豆,还有葵瓜子儿和碎杏仁碎核桃。   康熙从外边儿进来,看田蜜吃的一头是汗,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碗。   既然觉得没吃饱,那就坐下来接着吃。康熙仍然叫了一碗凉面,自己动手放了蒜泥儿和辣椒油还有醋。自己动手拌了拌,两个人一人干了一碗面条,把面前的蒜泥茄子吃完,又喝了半碗面汤。   田蜜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太好吃了。”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家常饭才吃的香呢,不过说起来表哥你今天吃的少啊,才吃了一碗。”   “刚才在宜妃那里已经吃过了,本来还想再吃一碗饭,被那三个臭小子气的吃不下去了。”   有热闹虽然不能围观,但是可以听一下,田蜜本来歪在那里消食,听见这话立即坐直了,“他们兄弟几个又闯什么祸了?”   幸灾乐祸的表情太明显,康熙摇了摇头,“他们没事儿,别说他们了,咱们商量个事儿吧。过几天天气可能会更热,但是北方这边儿雨水少,正经历十年不遇的大旱。这个时候朕想到北边儿看看,顺便去祭天求雨。”   田蜜不想跟着一块儿出去,毕竟这年头路途上什么事儿都能发生。天气太热路不好走,自己在马车里面儿被闷着能捂出一身痱子,要是下一场雨更了不得了,高温高湿更让人难受。   但是看样子康熙是很想把田蜜带走,田蜜就想着要不然先问问去什么地方,如果去的路途比较短,那还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去的远了,一来一去需要几个月那还是算了吧。   “咱们这次去什么地方?”   “去山东和河南两府。”   这两个地方都是粮食产出大省,并且黄河也从这些地方流过。距离北京也不太远,田蜜觉得短期还是可以跟着去的。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再等等吧,反正下个月必须要走。你让人安排好,路上一切吃用不需要地方出,从内务府支银子到地方去采买。”   至于内务府的那些官员会不会欺压地方,这就属于田蜜要盯着的范围了,田蜜关心的是:“孩子们都带上吗?”   康熙摇了摇头,本来以前打算是把孩子们也带上,让他们见识见识外边儿是什么样子,但是这几天的事情让他心里面儿特别恶心,这一群儿子根本不是儿子,就是上辈子的债主。这会儿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恼,当然不会带上他们。   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把这件事儿说好了之后康熙就离开凝春堂。   而另外一边六格格站在门口扒着门框看九阿哥和十阿哥非要追着八阿哥和他一起休息。眼看到这几个人越走越远,六格格忍不住对着他们的背影瞪了一眼。   她想找一个哥哥把事情商量一下,但是这会儿不知道该找谁。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挂着两个黑眼泡决定找五哥。   虽然和七阿哥关系好,但是老麻烦人家也不行。这毕竟是翊坤宫自己的事情,作为翊坤宫年纪最大的五阿哥就应该把这件事儿管起来。   对于六格格来说,虽然在园子里面自由了一些,她要想跑到别的地方玩儿没人盘问她,但是要到兄弟们居住的地方还是不行的。   这些皇子们居住的地方有师傅有太监也有伴读。除了那些嬷嬷是女人之外,其他的都是男性。也就是说,女孩子跑到那个地方是不适合的。   但是这并不能难住六格格,六格格让自己的太监去把五阿哥叫过来。就在六格格打着哈欠等消息的时候,这个园子里面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也不知道对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消息,反正六格格觉得挺好笑的。   大阿哥喜气洋洋的跑到宫里面,一进清溪书屋就向康熙报喜。说是康熙马上就要有孙子了,他媳妇儿已经查出有身孕了。   康熙虽然高兴,但是因为家族里面出生的人很多,死去的人也不少,这种高兴不显得那么纯粹。但是为了欢迎孙辈儿第一人的降临。康熙还是非常大方的给了许多赏赐,让人给惠妃传信,让她安抚好儿媳妇儿,有了这个例子,再往后是各位婆婆管各位儿媳妇。   这一下后宫的女眷们都知道了,不管位置高低都开始打包贺礼。就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氛围里面,另外一个好消息将所有的喜庆推向高潮,并且让这种喜庆变了味儿。   太子也来了,他的侍妾格格也有了身孕。   这一下大阿哥气的够呛,心里想着就算你那边儿生下来也是个儿子,又能怎么样呢?能跟我的嫡子比吗?   我的孩子出生才尊贵呢,太子只觉得今天打击了大哥,这一会儿乐的扬眉吐气。兄弟两个在书房里边儿当着康熙的面儿用眼神厮杀:我的儿子哪怕就算是个庶出,也比你的嫡出的儿子尊贵。   因为太子带来了好消息,康熙听了比大哥报喜更觉得欢喜,只要太子有儿子降生,那么就能说明子孙绵延,江山代代有人继承。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出生,比一个普通族人出生,更让康熙觉得前途光明。   他心里面儿也觉得这是一种好事儿,而且传话给田蜜,让田蜜通知内务府造顾好太子后院的那些女人,同时多盯着点儿他们那里,缺什么只管给他们送过去就行了。   今日双喜临门,康熙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处理事情了,把兄弟们叫过来,大家摆了一桌酒喝了一场,而且喝的酩酊大醉,因为又是喜事儿,作为伺候的太监和侍卫们都得了赏赐。   醉醺醺的康熙这边儿送走了哥哥,那边儿就让人扶着到了田蜜这里。   看他喝的不成样子,田蜜赶快让人给他端了一碗解酒汤。康熙捏着鼻子把味道怪怪的解酒汤一饮而尽,就和田蜜商量赶快让老三和老四成亲。   “咱们年纪大了,让他们早点儿成亲,趁着咱们现在身体好,能给他们看着点儿孩子,咱们也能享受一些天伦之乐。到时候七老八十了,眼睛花了,牙齿掉了,如果他们有孩子,咱们就算是想享受天伦之乐也不能够了。”   趁着这个酒劲儿拍板定下来让老三老四尽快成亲的决定之外,他还扶着田蜜的手来到书房。一口气儿写了五十多个名字,“每个孙子都有朕亲笔题写的大名。”   实在是的人喝的太多,田蜜扶着他躺好,哄着他睡着之后田蜜出了寝宫,青鱼就忍不住问:“既然皇上有旨,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了,别到时候抓瞎。”   田蜜摇了摇头,“太子爷不成亲,老三和老四就算是有媳妇儿了也迎不到家门口。老大先成亲,那是因为年纪确实大了,他也是大哥呢,不管怎么说,确确实实不能耽误了他。可是太子不管是年龄还是他的身份地位,就应该先顾着他的事儿。”   并且太子结婚这事儿还特别麻烦,先不提别的地方,单单提太子妃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就让内务府的人头都疼了。这件事儿田蜜还不能自己决定,因为牵涉到一些礼节还需要内务府和礼部一块儿决定,因为内务府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包衣奴才,就算是读过书,文采飞扬说的头头是道,在那些六部官员的眼里也是天子家奴,他们说的话根本就不被采纳。   被喷了几回之后,内务府的官员也不主动上赶着去被人讽刺了,只等着那群老学究们商量出一个模板拿过来直接做衣服就行了。   可是自从太子妃那边儿接到了圣旨,娘家开始备嫁,这一边儿连穿什么衣服用什么布料还没商量出来。   送到田蜜这里的所有决议都是一片空白,连内务府的总管也觉得这件事儿难办,毕竟马上要进宫的这位太子妃是大清国头一位。她的轿子该几人抬?她该用几串朝珠?她的冠冕用什么样的珠子,是东珠还是普通的珍珠?……   早年满清皇室入关的时候,根本没有说过太子妃应当如何如何,所以到现在这就成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让一群人在这里吵来吵去。   并且所有的事情都能拿出来吵一,比如说迎娶的时候去多少命妇?这规格肯定要比皇子娶福晋高,要比皇上娶皇后低一点儿。可中间的尺度该怎么把握?要是尺度放得低了,太子那边儿不高兴,要是尺度放的太高了,高的快追上皇后了也不好看。   这种事儿皇上也不管,礼部吵了好几天才把衣服的材质吵了出来,送到皇上跟前,皇上看了之后直接把折子扔了回来。“办事儿的时候是冬天,你们让太子妃穿着夏天的礼服,这是糊涂还是蠢?”   这一下前几天的工作全白做了,就连远在江南的三织造也急的上火,太子妃的吉服衣料要让他们三家送来,京城不给个准信也不给出来一个颜色,他们这边儿敢动工吗?就算动工了还需要几天时间,更别提从江南送到京城了。   所以不管老三也好,老四也罢,哪怕急着娶媳妇儿也要等他们二哥把事儿办完了再说。老三是非常想娶媳妇儿,也听了清溪书屋那边传出来的话,说是皇阿玛想让三阿哥绕开太子直接办事儿。   可是,老三总觉得有点儿不踏实。   于是放学之后他就扯着老四老五,“你们说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还能不能成亲了?”   老四忍不住在心里面儿鄙视,“这是什么人呢?想媳妇儿想疯了。”   老三看老四的脸色就知道这小子心里面儿在说他也坏话呢,忍不住用手掐了一把老四的胳膊,“你怎么想的?我跟你说你这会儿赶快住脑。我跟你们不一样,你是媳妇儿还小,早娶晚娶都一样,老五到现在还不知道媳妇儿在哪儿呢?你们两个不着急。我的年纪不小了,你们知不知道在外边儿像我这年纪已经有儿子了。”   老四和老五心里面更鄙视了,外边像你这么大的,好多人都没娶上媳妇呢,也不知道这个哥哥天天都在想什么。老四点着头胡乱的敷衍三阿哥,老五心里面儿惦记着连静。   可事情就这么不凑巧,六格格派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五阿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五阿哥的奴才这一会儿也找到了他们。   六格格的奴才:“五爷,我们格格说您放学了务必回去一趟,她找你有要紧话说。”   五阿哥的太监也着急,“爷,您说让盯着的那位爷惹了人了,被揍了一顿,血糊糊的抬回去了。”   五阿哥左右看了看,还是自己心上人那边的事情更重要,告诉六格格的奴才,“给你们格格说,等爷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就去找她。”   说完也不看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脸色直接跑走了。   老三抻着脖子看着老五跑走的背影,忍不住问:“他这是干嘛呢?什么血糊糊的?听着怎么那么瘆人呢,你们别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哥哥吧,赶快说,不说哥哥告的皇阿玛跟前。”   四阿哥心想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都已经快要娶媳妇了,还天天泡的到皇阿玛跟前告状。只能帮五阿哥遮掩,“上次大哥成亲的时候,我们在外边儿玩耍了半天,有个不长眼的惹到了我们。五弟一直惦记着报仇呢,看来老天开眼,不需要咱们兄弟动手这人就倒霉了。”   老三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老五这是要去看人家倒霉?看他那表情不是幸灾乐祸啊!再说咱们也没在城里住啊,他怎么去,难不成等一会儿骑马回城里?”   想到骑马狂奔,磨得大腿掉皮火辣辣的疼。走路的时候都不敢让两条腿和衣服有摩擦,那姿势要多不雅就有多不雅。反正老三是不愿意去学骑马,而且他们这些皇子里面大部分都没什么好马,宫里的马也就一般般,顶尖的好马是皇阿玛的,各位阿哥用的十分温顺母马,又因为养的比较肥,更不善奔跑。   五阿哥自然也是这样,他因为养在太后宫里,太后经常收到蒙古那边儿送来的礼物,里面也不乏有一些好马。但是好马却遇不到一个好主人,在马圈里面被养的膘肥体壮,养出一身肥肉,骑上去跑几圈还行。如果要真的是奔驰,那真的不如一匹路边儿上遇到的驴子。   五阿哥急冲冲的跑到畅春园的门口,看到周围的田野心里面凉了半截,再看了看太阳马上就要落下来了。今天是走不了了,只能明天早点儿放学,什么事儿别干直接骑马回京城。   自己没什么好马,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老七。   老七有好马。   不只是八阿哥觉得伯父最偏心老七,他们兄弟们都这么觉得,因为伯父一口气给了老七两匹好马。叔父常宁也跟风给了老七两匹马做寿礼。所以到现在为止,老七已经养了四匹好马了。   七阿哥的校场位于西花园的西南角。八阿哥已经来了,这会儿正让自己的太监给自己拍打胳膊上的肌肉。   这里面儿的师傅不是他们平日见到的那些,个个沉默不言语,长的五大三粗,甚至还有一些面容凶恶。说话的时候也不够委婉动听,最让八阿哥不满意的是,这群人是围着七阿哥转的。   就算他来了天天跟着学,这些人也不过是遇上了请个安。八阿哥射箭脱靶,本来想让这些人过来指点指点,这些二杆子过来只说了一句,“练的太少,阿哥多练练。”   八阿哥想学的是技巧,这一群人偏偏不教。要不是因为在这里能遇到伯父,八阿哥差点儿端不稳自己的温和做派。   五阿哥来这里的时候,八阿哥还坐在椅子上,被身边两个少太监拍打着胳膊。他乖巧的叫了一声,“五哥,弟弟这一会儿浑身酸。站不起来,不给哥哥见礼了。”   五阿哥老实人,不挑这些礼节,“你坐着吧,”反正也不是来找你的。   五阿哥看到七阿哥正在树下站着射箭,赶快跑了过去,“老七,把你的马借给我一匹。”   七阿哥把弓箭递给身边的人,先是拱手给哥哥问安,接着一边捏自己的肱二头肌一边忍不住问:“借马干什么?”   “我悄悄的跟你说哈,”五阿哥在七阿哥耳朵边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七阿哥听了,觉得自己的牙有点酸,忍不住嘶了一口,“不是弟弟不愿意把马借给你,是弟弟劝你最好别插手,要不然让皇阿玛知道了,到时候你鸡飞蛋打。煮熟的鸭子飞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别忘了你们俩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皇阿玛还没点头呢,回头他老人家觉得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你就上赶着屁颠儿屁颠儿的替他们家把事情给料理清楚了,他老人家怎么想。”   这么一说,五阿哥觉得有理,“那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让你舅舅出面呀,这事儿交给人家保证比你凑上去办的漂亮。”说完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腰,把弓接过来,一边拉弓弦儿做出射箭的样子,一边儿和五阿哥说话。   “你真的要娶那个姑娘吗?她哥哥真的是个丧门星,到时候要真是依靠着你的势力在外边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皇阿玛也饶不了你。”   “我也发愁了。”   七阿哥无话可说,看五阿哥发愁的样子把手中的弓递给他,“你既然来了,也别走了,先在这里陪弟弟练练。”   五阿哥伸手拉了一把,没拉动弓弦,“没想到啊,这几个月你臂力见长。”说到这里对着七阿哥瞧了瞧,“我怎么觉得你个子比我还高了一点儿。”   七阿哥得意的抬起头,“那是,你也不想想我这么多天的罪可不是白受的。”说完之后把自己的手伸出来让五阿哥瞧茧子,“看见了吗?每一天600支箭,左手300,右手300。这一段时间射靶子,过一段时间就要射兔子,等到射兔子百发百中之后,就要射天上的麻雀。”   而且每天起在马上和这些师傅们对练,大腿上早就起了茧子,以前晚上浑身疼的睡不着觉,最近一段时间吃的多睡得少累得要死,一沾枕头跟个死狗一样。就这样大早上起来还要背书写字,考虑到自己真的不容易,皇阿玛恩典,不用背一百二十遍,背个三十遍都行了。   就在七阿哥吐苦水的时候,师傅们提醒他别聊的时间太久,今天要是歇太长时间,晚上就要晚点睡了。   五阿哥佩服的五体投地,直接把弓塞给了七阿哥扭头出了较场。这罪他受不了,老八想学,让他去好了。   六格格等了半天,天都黑了才把五个等过来,人已经发怒了,“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五阿哥脾气好,“跟兄弟们说话了。”   “胡说,我刚才看见四哥从门前过去了,我们俩还说了一会儿话,他说他好长一会没见你了。”   “是七弟,找七弟说话去了。”   六格格虽然人在后宫,但是因为这些兄弟们经常回来,也听说了一些朝堂里面的消息,而且嫁到巴林的荣宪公主怀孕了,派人来京城报喜。他们蒙古女奴在报喜的时候也透露一个消息,说是准葛尔又要东山再起了。   皇阿玛两次御驾亲征就没能把准葛尔一拳打死,说不定这个时候心里面儿正憋着一股气呢。   上次乌兰布通之战,六格格虽然不懂,但是也能听出来,这一仗大清这边儿的赢面是大一些的,只不过最后打了一个平手,是因为大哥在里边儿拉跨了。   而且大哥最骄傲的事儿就是因为随着皇阿玛参赞军务,可是皇阿玛却督促伯父训练七哥,大哥的地位岌岌可危。   六格格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你竟然跑过去里面玩耍了,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在里面待着没事儿干,而且里面的那些人个个冷冰冰的。也没人陪着我说话,所以就回来了。”   这人可真没用,六格格气的忍不住鼓起了脸,到时候老七要是跟着上战场,你们前面几个除了太子谁都不能幸免。老三儿娘们儿兮兮的,到时候能不能骑马还不知道呢?老四虽然能骑马,但是射箭不行,至今宫里面还流传着他射箭脱靶的笑话,你要是再没一点儿出息,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可怎么办呀?   最起码上战场的时候逃命的本事总要有吧。   六格格愁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明天你不读书了就立马去骑马,一定要精通。我有个好主意,不如把你绑在马上让七哥对你射箭……”   这是亲妹妹说的话吗?就算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是好歹也是一个爹呀。五阿哥觉得这个妹妹疯了。   “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就走了。”   “有……五哥,我有话跟你说。”   五阿哥已经跑远了,踩花盆底儿的六格格气的跺了跺脚。“跑什么跑,你以为你这一次跑掉了,你以后就能逃得掉这种事儿。等着瞧吧,不出三年,皇阿玛肯定把你们绑在马上让你们学逃命。” 第81章   为了真爱五阿哥算是豁出去了, 他找到可郭络罗家的人,让他们给舅舅带话。碰到这样的事情郭络罗氏家族的人不敢轻慢,直接登门去了兆佳氏。两家的男人坐在一起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之后,总算是把事情解决清楚了。   连海被他爷爷看着, 被亲爹摁着, 几个叔叔举起板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顿。打人的时候爷爷还冷冰冰地说:“你小子挨这顿打不亏, 差点儿坏了咱们家的大事儿, 也差一点坏了你妹妹的前程。”   连海虽然是个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但是也没有丧尽天良,对家里面的人非常好,对弟弟妹妹也掏心掏肺。   他被打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打完了之后才哭哭啼啼地问:“我妹妹还小着呢,她能有什么前途?你们是不是骗我, 怕我出去闯祸才拿这个事儿故意说呢。”   他爷爷听完之后嘿了一声, “你小子也不算是个木头脑袋死心眼儿。还知道我们是故意哄着你,告诉你,要是以前那确实是哄你了,现在这事已经有了□□分可能了, 你可不能再出错了。”   挨了一顿打他被抬回房间,爹娘都在旁边,他涕泗横流的问:“阿玛,刚才爷爷是不是骗我呢?”   “骗你个小东西有什么好处。”说完之后,他娘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头点着他的脑门,“你说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就没点长进了,读书读书不行,当差当差不行, 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你玛法一直想把你送到宫里面当御前侍卫,就冲着你这个模样,你怎么能在那群人精手里面活过三年呢。”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叹气,夫妻俩唉声叹气的出了儿子的院子,这会儿已经指望不上了他了,到时候把爵位给了他让他混吃等死吧,其他儿子一定要多管管。   说完话当家做主的男人就要出去,女人就赶快在后面追,“这是要去哪里呀?”   “找人吃顿饭,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人咱们已经打了,关在家里不让出门,让上面的人放心。”   这件事前前后后的用了好几天的时间,五阿哥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距离事发过了七八天了。   他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觉得霸着惹是生非的大舅子看住了之后将来就是幸福美满的,趁着这个机会蹦蹦跳跳的去找老四,拉着他一块儿去找老七。   他们能活动的时间也就是放学之后,放学的时间早,换算成后来的时间计算,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因为夏天天黑的比较晚,所以在天黑之前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玩耍。看了几天书的老四就觉得陪老五出去逛逛也不错,两个人溜溜达达的来到老七的校场里。   这一次老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看到老七骑在奔驰的骏马上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肚子,腰部用力扭过身来,胳膊拉起弓弦儿,霹雳一声箭飞过来,一下子穿透了靶子。   这个时候的老七是神采飞扬的,老四看了之后心里面儿羡慕的要死,可是自己不行,自己有些恐高,高一点儿的大树都不敢爬,骑在奔驰的骏马上,其实心里面儿也是有点儿畏惧的。   再加上老四也知道自己从来不会射箭,看到老七在这里百发百中,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的内心发酵成了酸柠檬味。   把箭射出去的老七骑着马逆着光跑到了哥哥面前,从马上跳下来之后,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另外一条腿不太方便,坡脚跑了过来。   “两位哥哥今天怎么来了?”   老五上前用拳头锤了一下老七的肩膀,“当然是看看你呀,你可真厉害。”   老七自信从容,忘不了奉承一下哥哥,“我一点儿都不厉害,也顶多是比哥哥们多了一点拳脚功夫,你们读书比我强多了。我听说哥哥们已经把我甩后面去了。”   老五还想说几句,老八已经挤了过来,“七哥就是太谦虚了,你说是吧四哥?”   老四还没把自己从柠檬海里面□□,被老八突然一问,脸上的表情就很生硬,“是呀,七弟不可妄自菲薄,你比哥哥们厉害多了。”   八阿哥逮住老四的表情失态假做关心,猛追不舍的问:“四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还是说看见七哥这个样子被这些金戈之气冲了一下不适应了?”   这意思是说老四就是个胆小鬼,看见这些吓了不敢动了。   老四心想自己也没有得罪过老八,怎么老是针对自己?   老五和老七已经看出来了,这两八成私下里有仇,五阿哥作为老实人,为了缓解尴尬一把捞起老七的手向他们展示,“四哥必定是看见七弟的手了,你们看看七弟这满手茧子。练功不容易呀,这就好比把自己当铁胚反复敲打才有了如今,是吧四哥八弟?”   有人给了台阶下,老四当然顺坡下驴,“说的也是呢,都不容易。我手里有一些不错的药膏,等会儿给七弟送过来,晚上多泡泡手,抹点药膏保养一下。”   七阿哥没这个时间,但还是谢过了老四的好意。背后有人在催,他只好跟兄弟们说一声,又骑上马射箭去了。   老五叹口气,“其实七弟也不容易,一天又一天,没时间玩儿也没时间睡。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说是吧?”   这句话也确实触动了四阿哥,这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劳而获的。自己羡慕老七没什么用,必须要比老气更努力才行,只有学到自己手里了,这东西才是自己的,别人怎么夺都夺不了。   四阿哥也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听到老五这么说点了点头,“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咱们也要奋起直追才行,要不然到时候被弟弟超过了,咱们做哥哥的脸面没地方放。”   五阿哥没有争胜好强之心,已经躺平任嘲了,“这事儿全靠四哥你了,我是不行了。过几年要是行军打仗,弟弟就跟着你,你做主将弟弟做副将,您只要保护好弟弟就行了。”   他都这么说了,四阿哥也无话可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算了算了,咱们回去吧。在这里咱俩就是两个闲人,还不如不待在这里呢。”   五阿哥转过头去跟八阿哥告别,“八弟留在这里吧,我和四哥先走了。”   八阿哥笑眯眯的和他俩告辞了,因为刚才存心想让四阿哥出一个丑,四阿哥这会儿还在生气,根本没有打招呼,扭头就走。   八阿哥心里面嘲笑四阿哥小气开不得玩笑,非要跟着送一送哥哥们。   而四阿哥看了刚才七阿哥一身伤痕才换来了这身儿本事。再看看在这里跟一个主人似的八阿哥,心里面忍不住嘲笑了一声。   皇阿玛和伯父的眼睛都不是瞎的,这小子在这里既不用功又不回去,十有八/九是想让人家说八阿哥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这么多兄弟姐妹,里面也只有八阿哥算计的太过,做的事儿让人唾弃。   别人都是在做自己,只有他,皇阿玛怎么喜欢他就怎么做。   岂不知做到最后做了一个四不像,看似什么都学会了,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学精通,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将来别人夸的时候都找不到词儿。   五阿哥在门口对八阿哥说:“留步吧八弟,哥哥们这个时候就走了,你也努力用功。”   八阿哥微笑看着他们俩带着人走了。   他们没走多远老八就听见他俩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老四说:“……出兵……不听话……换了……”   因为两个人已经走远了,老五是怎么回答的八哥听不见了。   这分明是自己不知道的内幕消息,不知道这两位哥哥是从哪里把消息打听来的。八阿哥心里慌了,有些事情别人知道自己不知道,那就有点儿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他也不在校场里晃悠了,带着自己手下的太监出来,直奔最近的无逸斋。他知道最近几天伯伯叔叔都在无逸斋里面坐着等候召见,去那里没准能听到什么消息呢,   一进门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八阿哥看到叔叔常宁脸色灰白的坐在门口,他背后有个太监正在帮他拍背。   其他人听见动静都盯着常宁,上了年纪辈分高的几个就忍不住问:“你这老咳嗽也不是个事儿啊,太医怎么说?”   八阿哥赶快从旁边儿路过的太监手里夺过一杯茶,捧着过去,“叔王,您润润喉咙。”   常宁接过来喝了一口回答长辈们,“太医说好好养着,依着我,也不用养病了,让我痛痛快快的吃肉喝酒,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一群人让他别说不吉利的话,还有一群人开始叫好,都不应该听太医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人生在世就要这样快活。   常宁把杯子放下问八阿哥,“这会儿阿哥应该在射箭呀,怎么来这里了?”   “刚才听四哥讲,说是要打仗了,是不是啊?”   这里人多眼杂,哪怕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老王爷,但是常宁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是什么话都能在公开场合讲的,他忍不住训斥,“你的这孩子怎么能听风是雨呢?老四也是,下回见面我说他。”   这小子看着还行,怎么嘴上不把门。   “你别训他们,”庄亲王站起来,“别以为藏着捂着大家都不知道了,早晚是要打仗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说完招手让八阿哥过去,“别听你叔叔的,他就是个胆小鬼,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可别学他,以后有什么话大大方方的说。”   八阿哥高兴的应了一声,被这群老东西拉走了。   看八阿哥和这些人的关系这么好,称得上是无话不说,常宁气的胸口翻滚,八阿哥这小子看着很精明,怎么这么缺心眼。这群老东西虽然是姓爱新觉罗,但是当初没少给你皇阿玛下绊子,也没少挤兑你玛法。   这些人当初恨不得在金殿上和你玛法阿玛打死打活,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芥蒂的和他们走这么近!常宁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太监们拍背揉胸,喝了几口水下去,才算是把这一阵子咳嗽挨过去了。   轮到常宁觐见,他站起来被太监扶着,看了看一屋子的老少爷们,慢慢的出了无逸斋,坐上轿子被抬到了清溪书屋。   他的脸色不好,福全一看心中一惊,这非长寿之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康熙,康熙摇了摇头。   福全招呼着让他快坐,“别站着了,坐吧,让奴才给你拿个垫子垫在背后,歪着好受一点。我怎么瞧着你脸色这么白……”   “被气得了。”常宁把刚才在无逸斋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阿哥们可不能乱张嘴,哪怕大家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儿,但是往上数谁家没点龌龊事,当年多尔衮多铎兄弟和咱们这一支积怨很深,加上上一次征讨准葛尔,豫亲王他们出工不出力,如果不是他们拖后腿,我也不会大败。”   说到激动处,又咳嗽了起来。   福全叹口气,赶快拍常宁的背,“这些人……唉,到了战场上,只顾着自己能不能捞着军功,从不责令下面的奴才一心向前与其他几路配合。有些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确实可恶。除了皇上的上三旗,他们都有点拉稀。”   “所以,朕要把八旗的旗主换了。”   努尔哈赤让儿子们分领各旗,如今已经过了几代人了,按照五服以内为族人的说法,有些人和康熙已经出了五服了。这样的权力不能再留在外边。   康熙想把这些权力收归到自己儿子手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已经想好了,太子从自己这里继承上三旗,剩下的归老大老三老四老五和老七。   可是发现老大头脑简单之后,才觉得他不足以在兄弟里面出类拔萃,那么就应该有人去辅助他,康熙看好的人选是老八。   随着几个儿子的长大,老三有点儿重文轻武,也不是什么好的人选,所以还需要找一个人辅助或者是取代老三。   让康熙自己说,他对老四和老五也不觉得满意。再加上这件事儿也不是一天能办成的,需要慢慢的谋划,所以现在急不得。   “这一次御驾亲征之后,有功的明升暗降,无功的直接夺爵。趁着这个机会,把孩子们安插到各个旗。”   商量好了之后,康熙对八阿哥的婚事就上心了。他想把八阿哥放到正蓝旗去,这正蓝旗势力最大的是安亲王岳乐。   而岳乐,正是康熙心里的钉子。   说起岳乐,这个人战功赫赫,不管是当年清朝入关还是后来平三藩,这人都能称得上是名将。然而岳乐是顺治帝的心腹,就如康熙在现在倚重雅布一样。而且有人传说,当初顺治皇帝奄奄一息的时候,想要把皇位传给岳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太皇太后头一个不答应,传出这话的人想要借自己杀了岳乐。   所以对传言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让康放在心上久久不肯释怀的是:岳乐对康熙总喜欢指手画脚。这就好比一个叔叔经常在旁边说你爸爸就不这样做,你比你爸爸还差得远呢。   康熙的心里面不好受,也不想让岳乐回京城,岳乐很大一把年纪了还在塞外奔波,刚刚已经在军中病逝。   老一辈儿能征善战的几乎都走了,这一辈儿人可能是享福享多了,到现在都没几个能上阵厮杀的。   下一辈人更别提了,光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康熙都忍不住叹了一口。   岳乐的孩子不少,儿子中有出息的岳端早早没了,安亲王府现在的掌权者不足为惧。他的女儿嫁出去生了个姑娘,先别提这个女婿怎么样,这姑娘的身份是够了,配胤禩这还行,岳乐的安亲王府早晚要被胤禩接手,到时候,有安亲王府的势力,正蓝旗很快就到了自己儿子手里。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做老子的已经把路铺好了,至于对这个孩子能不能走得通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康熙已经盘算好了胤禩的婚事,这件事儿无论如何也要告知孩子他娘一声。   本来这件事可以让田蜜转告卫贵人一句,可是康熙想起来了卫贵人身边的那个黄鹂,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到了晚上吃完饭之后,左思右想,他想见见这个黄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看看是如何一个蛇蝎心肠的美人,居然对九阿哥动了杀意。   等到卫贵人带着宫女来了之后,康熙的眼光先放卫贵人旁边儿的宫女身上,看了之后瞬间觉得失望不已。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普通不过的宫女,如果说别的宫女还有长相貌美,性格温顺等一系列优点。这个宫女如果不知道她的蛇蝎心肠,顶多也就是有一个性格温顺值得夸奖一下。   如果八阿哥没有从中横插一脚,没有赶在慎刑司的人前面把所有的罪证抹掉,黄鹂这个时候已经命归黄泉了。   八阿哥这么做康熙能理解,毕竟宫女是他生母身边儿的人,到时候一旦暴露,说不定卫贵人也要陷入到这场风波里来。到那个时候他自己就要面对五阿哥,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共同的怒火。   趁着他先查出来真像,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把一切都抹除干净,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自己还能跟兄弟们好好的相处,也能替他额娘排除杀人的嫌疑。   这一种当机立断在康熙看来是值得夸奖的。所以康熙就决定对这件事儿不插手了,看八阿哥自己处理。可没想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宫女还好好的站在他生母旁边儿。   卫贵人带着宫人俯身磕头,康熙在想,到底是这个儿子心狠还是心软?为什么放一个心思不明的人在他生母身边?   卫贵人站起来,温驯的趴在康熙的膝盖上,康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卫贵人由衷的欢喜,如一滩水融化在他的怀里。   康熙确定,卫贵人一如既往的“傻”,她的爱意毫无保留,一瞬间迸发出来,热烈又无声息,让人沉溺其中又对她十分心疼。   康熙把她抱在怀里,觉得再给她一个孩子也行,最好是个格格,八阿哥这样心思的孩子,再多真的能折寿。   天亮后,卫贵人比桃花都娇艳,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问:“黄鹂哪儿去了?”   她的宫女瑟缩了一下,“您睡下后不久,皇上起来了。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喝了杯水,在廊下乘凉赏月的时候黄鹂姐姐就去伺候……就……”   卫贵人心凉了半截,她不是不知道有很多宫女背着主子爬龙床,这会儿只觉得悔不当初,自己当初对黄鹂多么好,自己有什么就给她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贵人这会儿只想找到黄鹂问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才的欢乐这个时候立即化做了心寒齿冷,哪怕心里面儿难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曾经在底层挣扎了很久的卫贵人也只能叹息一声,“如今她被安置在哪里了?是常在还是答应?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咱们永和宫里出去的,多少也该给人家送一份礼才是。”   宫女听了先是惊讶,后来恍然大悟。“怪奴婢没有给您说清楚,她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凑上去,确实……”勾引这个词小宫女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就是她那个……皇上很生气,让公公们把她拉下去打了几十板子,二十还是四十?奴婢当时吓得腿软记不清楚了。”   “后来呢?”   “后来……就今天早上,奴婢问御前的姑姑们,问她们黄鹂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她们说‘宫里没黄鹂这人,你是不是记错了,别傻站着了,该伺候你们家主子起床吧。’我……我就没敢再问。”   这……卫贵人战战兢兢的回去了,卫贵人脑子本来就不好使,没了黄鹂之后发现脑子更不好使了。   按道理来说,宫女献媚,皇上一般都欣然接受。就算是不接受了,也不会把人怎么样。黄鹂怎么就……没说法了呢。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没过一会儿有人来把黄鹂的东西收拾了全部拿走。如果东西在这里留着,顶多是人打伤了还会回来,如果东西拿走了,那就说人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卫贵人战战兢兢,夏天的太阳照在身上还觉得遍体生寒。她自己又想不出办法,只好拿了一些水果带着人去找隔壁的佟嫔。   这下她也顾不得丢人了,只好把黄鹂的事情讲了讲。   佟嫔心想:你找谁问都比找我问强啊,皇上好歹还待见你,他是根本就不待见我。你好歹跟他隔着几个月还能拉一回小手,我跟他几年都没拉一次手了。   心里这么想,她也只能尽力帮着分析,“可能是这个黄鹂太不知情识趣了,你想啊,皇上那会儿说不定脑子里面都是国家大事。偏偏她要过去打扰,让谁谁心里都不痛快,打她一顿也是应该的。”   “后来人怎么打没了?”   “肯定是这些奴才下手太重,我跟你说,你要是跟她还有感情,就打听打听她现在被葬在什么地方了。其他的做不了,给她烧点儿纸钱儿修一下坟墓咱们还是能做到的。”   卫贵人难受的说不出来话,“我这心里……尽管这丫头平时掐尖好强牙尖嘴利,但是毕竟在一块儿过了几年,我还是舍不得她。我手里确实是攒了一点儿钱,不太多,不知道你有什么门路没有?带出去给她,也算是我们主仆一场了。”   卫贵人心里面儿难受,不是不愿意给黄鹂报仇,实际上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卫贵人因为这件事儿心情不好郁郁寡欢。上午从佟嫔那里回来,下午又听说隔壁延禧宫有蒙古血统的敏贵人有了身孕。   瑞珠院里的这些贵人们想要去贺喜,永和宫的人来拉卫贵人一起去。卫贵人只好抹了眼泪,强颜欢笑的跟着去了。   佟嫔快疯了,延禧宫又要走孩子了。怀里的大胖丫头还没学会爬呢,进宫几年的敏贵人中算是老树开花了。延禧宫她一家独大,也就是说这孩子生下来还是佟嫔碗里的菜。   佟嫔高兴的差点儿手舞足蹈,拉着敏贵人,“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咱们没有的我去找皇贵妃娘娘要。”   她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而且绝对能要的过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夏天缺的最多的还是冰,大家一起怂恿敏贵人多要点冰。   佟嫔更是抱着胖乎乎的十格格找田蜜要东西。   田蜜闹不清妹妹的脑回路,要是因为你们那里一个孩子都没有,确实寂寞,十格格出生的时候你特别期待我也是能理解的。   如今不缺孩子了,你怎么也这么高兴?   既然她已经上门讨要了,田蜜也没小气,“多给你们一点儿,可以。每个人都分一点儿,也行。但是记得要给孕妇,把她照顾好了你们要什么都行,要是照顾的不好,想要什么东西都没有。”   考虑到敏贵人有可能生老四的铁杆兄弟老十三,等到四阿哥过来,田蜜看到他忍不住打趣了一声,“你好兄弟就要来了!”   “哪个好兄弟?”   田蜜微笑不语,换了一个话题,“你皇阿玛说了,太子那边儿先不管,老三你们兄弟俩先成亲。过几天出去巡游之前,我让乌拉那拉家的人过来,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四阿哥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不是别人打趣两句就脸红的小菜鸟了,他面无表情的说:“儿子没什么要嘱咐的,就希望福晋能早点儿进门。儿子如今来后宫越来越不方便,有了福晋就有人在身边伺候你了,回头您身子哪里不舒坦就有人跟儿子说了。”   田蜜听完之后哭笑不得,“弄得宫里面没人跟你说我生病了一样。我这是娶儿媳妇呢,又不是找一个宫女,要是找宫女用得着那么小的女孩子吗?笨笨的还要从头教。”   四阿哥这才表情生动了一些,过来给田蜜捶肩膀,“额娘,这事儿就是儿子要跟您说的,到时候您多多教您儿媳妇儿,一定要把她教的跟您一样厉害。”   田蜜听完哭笑不得,母子俩说了几句,眼看着天快黑了,四阿哥就想离开,田蜜把他叫住,有点事儿自然自己知道了,那就要早点儿说,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于母子感情。   “胤禛,听说乌雅家的人想要见你,去见见他们吧。”   四阿哥没想到是这件事儿,表情顿时诚惶诚恐了起来,“额娘,您别多想……”   “没多想,血缘这东西真的很不讲理,有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给杀了,甚至在佛前祈求自己下辈子别再和这种冤家见面儿。可有的时候,哪怕是跨越千山万水也能相认相伴。最重要的是一颗平常心,你只要凭着你的平常心去对待就行了。”   “额娘,都是儿子不好。”   “不是我儿子不好,而是额娘讲不出大道理,虽然满肚子话想说,但是这会儿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实就是事实,不能因为你无视就不存在。”   四阿哥把头埋在田蜜的怀里,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儿子这辈子并非以生在皇家为荣,而是遇见额娘才是这一辈子最大的荣光。”   这小子也太会说话了,田蜜拍了拍他日渐宽阔的背,“起来吧,回去吧,别让扬丹笑话你,你看咱们扬丹阿哥在笑呢。”   四阿哥赶快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看到宫女怀里抱着的扬丹。这小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张着嘴两只手在拍着,啊啊啊乱叫,能看的出来这一会儿正高兴呢。   四阿哥多少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您歇着吧,儿子明天再给您请安。”   田蜜点了点头,看他倒退了几步出门去了。   四阿哥出门儿之后就碰上了八阿哥带人回西花园。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面叫了一声晦气,表面还是其乐融融,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并肩往西花园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四阿哥心里边儿想着:谢天谢地,额娘比惠妃娘娘靠谱多了。惠妃娘娘养着八弟,并没有把他的养的多么的正人君子,反而让人看着有几分小气。   八阿哥想着:老四看来挺拼的啊,那么早就去皇贵妃娘娘跟前了,陪着说话说到现在,这孝顺儿子当的也不容易啊。   八阿哥一想到不容易就想起来七哥,接着想到了其他兄弟们,发现这些兄弟们都有一种坚韧不拔的劲头在。   哪怕是看糊涂的大哥,在给太子找事儿这件事情上十数年如一日,到现在为止,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太子不痛快,只要太子不痛快大哥就痛快。   而作为老二的太子,一边要应付老大一边还要读书。凭心而论,老二读书读的多,文采飞扬压的过老三。整个人颇有储君气度,只要老大和他没站在一个地方,老二妥妥就是一个太子。   轮到老三,老三这么多年没白喝那么多墨水。虽然大家在心里面儿说老三娘们儿唧唧的,但是他在风花雪月这一块修炼的比兄弟们厉害多了。   接下来就是老四,老四虽然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但是老四的字写得好,为了讨好皇父,他的字是兄弟里最拔尖的儿。   厚道的老五,这种厚道是从内由外的,根本不是假装的,这么多年来谁都学不会他的这种的厚道。老七更狠,闻鸡起舞用在他身上最正确不过了。   所以这一路上老八就在想,自己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然而这条路虽然长,但是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他走了一路,直到听见几声狗叫,才发现已经到西花园的门口了。   一只雪白的哈巴狗跑了过来围着四阿哥转来转去,四阿哥根本没跟老八说话,带着奴才和狗一块儿离开了。   老八心想,这是要撕破脸了吗?到现在连一声客气话都不说了?   心里面冷笑了一声,觉得四阿哥的肚量也不过如此。高高兴兴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经洗过澡了,正在大床上翻跟斗。   看到八哥回来,这两个人跟头儿也不翻了,趴在床沿上,“八哥,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听说我额娘那边儿有个宫女病了,挪了出去。我就去看了看我额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人容易多想,我要是不过去安慰,她想不开一直哭。”   “卫贵人的宫女病了?那娘娘怎么样?”   “她没事”,八阿哥坐下来脱了鞋袜洗脚,“昨天皇阿玛招了我额娘,我刚才去的时候她收了不少赏赐,正收拾呢。”   说完之后八阿哥内心里面儿有了一点儿其他的想法,要是额娘的位份能往上升一升就更好了。惠妃毕竟是有亲儿子的,那怕两个人有的时候吵的恨不得不再见面,但是和好之后根本没有什么芥蒂。自己在钟粹宫,从始至终就像是一个外人。   就在他擦脚的时候,听见隔壁的院子里呼隆一声。床上正在玩耍的两个阿哥立即来精神了,跳下床去鞋也不穿,跑到外边去看。   八阿哥听后赶快套上鞋跟着出去,原来是七阿哥刚才从马上摔下来了,奴才们抬着他回来,因为太急,动静就大了起来。   早就有太监打听清楚了来回报,“是七爷被马掀翻了,要不是七爷抱着头在马蹄子下面滚了滚,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踩出毛病来了。”   这动静太大,其他兄弟已经出来了,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院子最近,衣服都没穿整齐跟着跑进了七阿哥的院子里。   年纪最大的是老三,住的最远的是老四,这俩人这会儿已经来了,在门口互相抱了抱拳一块儿进了院子,八阿哥也跟着进去。   九阿哥十阿哥坐在七阿哥的床尾,看着七阿哥正一头冷汗的躺在床上摁着自己的另外一条胳膊。   三阿哥跑进来问:“这是怎么了,告诉皇阿玛了吗?”   “摔断了胳膊又脱臼了,等一会儿太医过来先给他正一正骨。”五阿哥回答后,从太监的手里接过了布巾,给七阿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九阿哥看自己哥哥的动作太僵硬,忍不住从床尾爬过来,蹲在七阿哥上边儿,“五哥让我擦吧,你把他擦得更难受了。”   太医很快过来,看了之后对着七阿哥的一个师傅点了点头,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上来,二话没说按着肩膀咔嚓一声,骨头又回位了。   十阿哥年纪最小,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七阿哥轻轻的呼了呼气,“想要把胳膊养好还需要好几个月呢,爷前一段时间白练了。”   练武受伤是避免不了的,随后就有大夫给七阿哥治疗,又用木棍把他的胳膊夹起来用绳子捆上,忙完了之后,太医和师傅都退了下去,他们兄弟几个围在床边。   老三看着就觉得疼,“老七啊,你要是觉得疼你喊一声,兄弟们不笑话你。”   七阿哥真不觉得是大事,“多谢哥哥弟弟们了,不算很疼。明天我能骑着马小跑一圈儿,这几天不能射箭了,应该能做点儿其他的……”   “啥,你胳膊断了不躺在床上养着还要出去?”九阿哥不可置信,他和十阿哥还在七阿哥的床上蹲着,用手拍了拍七阿哥没受伤的肩膀,“是条汉子,爷佩服你,爷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哥。”   老四站起来,“让七弟早点儿睡吧,明天再来看你。”   老五也站起来,“老七,你别动了就躺着吧。又不是外人,哥哥们自己走。”说完让两个弟弟赶快下来,“老九老十别闹了,让你七哥早点儿睡吧,他这些天都睡不好。”   老三看好听话让两个弟弟说完了,自己也不说,站起来要往门外去。老八就走上前抱着两个弟弟下床,趁着这个机会,他可得做好人,“七哥,明天一早弟弟就去找皇阿玛,向皇阿玛要几天假,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   七哥都成这个样子了,皇阿玛肯定会给假,不给爷没事,他去走一圈,大家都会说他的好。   七阿哥摇了摇头,“不用,我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要是让我躺着反而不舒服。”   “七哥,您一定要养伤,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可是胳膊断了。要是不养好将来拉弓射箭有影响。听弟弟的赶快睡吧,明天一早弟弟不去读书了,去找皇阿玛。”   九阿哥十阿哥一起点头,表明了三个人要一块儿去。三阿哥在卧室门口听完之后哼了一声,如果说老四老五说的话还在一般范围内,那老八就更过分了。是不是好人好事儿都让你做了,然后大家都在旁边儿看着。   老八这人真讨厌,这个时候老三和老四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诡异的达到了同频。   康熙半夜里听到了七阿哥的事情,交代田蜜,“今天太晚了朕就不去了,去了之后他又要起来接驾。明天一大早你带着他额娘一块儿去看看。留他额娘在那里照顾他一天。允许他明天休息,后天还是要到校场去的。”   “你就不能让人家多休息几天吗?”这胳膊都已经断了,还想让人家怎么样啊?   “都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现在也是这样。好不容易经过打磨的差不多了,这一休息,用你的话要休息够两三个月,两三个月之后长了一身肥肉,一切还要从头开始,这又是何必呢?”   “你这做阿玛的心可真够黑的。”   “朕是他亲阿玛,亲阿玛才做这种事呢,扬丹如果摔断了胳膊,朕肯定不让他再去校场了,让人好吃好穿的伺候的,再一天三遍嘘寒问暖。朕的儿子不能这样,就算是胳膊断了,两条腿又没断,照样能骑马照样能跑动。”   田蜜想说老七那孩子的腿本来就不利索,你就饶了他的一回吧。   看田蜜表情康熙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一翻身儿把被子夺了过来裹在自己身上,背对着田蜜,十分不满意:“慈母多败儿,不跟你说那么多了。”   虽然翻身过去了,表妹也不说话了,但是康熙的眼睛没有闭上。看来这几个孩子都不能放松,明天就把老三赶起来,也让他去骑马射箭。老四先学会射箭不脱靶再说,老五……也要使劲儿的管教才行,老八年纪小,先饶他一次。   第二天一早,小心眼儿的三阿哥已经起床了。他就盯着老八,心里边儿想着皇阿玛反正是个心狠的,你要是敢去就要被他骂一通再赶出来。   老三等着老八挨骂呢,哪怕是去读书了,也读的心神不宁,中间休息的时候,兄弟几个聚在一起吃早饭。老三都忍不住频频向外伸头,兄弟这么多年了,对方想什么老四和老五能猜的出来。   老四心想,老三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不管老八这一次能不能成功,他到皇阿玛跟前走一趟,已经让皇阿玛有了老八友爱手足的印象。   这件事儿什么样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第82章   老八真的去了。   康熙昨天想了一晚上决定让七阿哥再撑一把, 今天大早上就听说老八不上学跑来跟自己求情想让他七哥多睡几天。   康熙连人都没见,直接骂了一顿,“让他回去读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看七觉得累让他来说, 用得着他做弟弟的打抱不平吗?就今天一天让老七躺着, 明天老七该干嘛干嘛。”   八阿哥在外边儿听了之后, 拍了拍身上的土,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再留着了。别人怕皇阿玛他不怕,哥哥们不敢来他敢来, 这事已经做完,功成名就了, 可以退下了。到时候对七哥说:弟弟尽力了, 奈何皇阿玛不近人情。   他扭头走了几步,却又被御前的太监追了回去,“八爷,皇上有事儿吩咐你。”   八阿哥心里正在模拟着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七哥, 没想到做好事儿果然有好报,皇阿玛又把自己叫回去了。   康熙太忙,没空跟这么小的儿子玩心眼儿,开门见山的说了两件事儿。第一件事:他过几天要去河南山东两省巡查,让老八陪着一块儿去。据老八所知,这这些兄弟们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殊荣。   第二件事,前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指给自己做嫡福晋。   这位郭络罗氏从小就在王府长大,身后代表了安亲王府。再加上在这些王爷里面老八的人缘一向不错,老八顿时喜不自禁, 有了这一条,和那些老王府的关系更好,正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真的是喜事。   康熙在忙自己的事儿,连头都没抬,自然没观察八阿哥的表情就让八阿哥退下了。等到闲下来之后突然想到这件事儿前几天告诉卫贵人了,还没告诉惠妃呢?   算了,惠妃早知道和晚知道都是一样的,这事儿她又做不了主。   惠妃不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听到胤禩报喜,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赶快让人给自己的小阿哥准备行李,又要准备东西赏赐给将来的儿媳妇。   “我一直觉得你大嫂的出身太低,你这个媳妇儿还好,虽然是郭络罗氏,却长在王府,和他们郭络罗氏没太大关系。肯定比你们前几个嫂子强多了,额娘心里高兴,你就别管了,只管交给额娘。你跟着皇上出去痛痛快快的玩一场,回来之后这事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一下兄弟们真的是羡慕坏了,也说不出来到底是能跟着出去走一圈儿羡慕,还是羡慕他娶了一个有势力的老婆。   这消息传开之后,老七正接受他额娘的爱心喂餐。老七当时就在田蜜跟前撒娇,“佟额娘,五哥已经有心上人了,老八有未婚妻了。就留下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伴儿都没有。下一回选秀的时候,无论如何你要给儿子挑一个才貌双全的。”   他额娘戴佳氏就笑着骂了一句,“不害臊。”   这几年老七已经成为了不少,他小时候那真的是没皮没脸,田蜜就忍不住逗他,“天下的事儿很少有四角俱全的,要是有才的无貌,有貌的无才,你怎么办?”   “不管,儿子才不管这些了,反正儿子要娶有才有貌的女子为妻,您当长辈的肯定能给儿子找过来。”   说着说着还开始挤眉弄眼儿逗两个人高兴,田蜜和戴佳氏都笑起来。眼看着她俩高兴,老七又说了些疯言疯语,把她们两个逗得前俯后仰。   因为老七被摔到胳膊,各宫的娘娘和各位格格都派人送了礼物过来。田蜜帮忙张罗了一上午,实在是有些累,撑不住就先回去了。   宫里面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到了出巡的前一天,田蜜把扬丹交代给了承乾宫里面的宫女,又重点儿嘱咐他的乳母,等到一切都办完了之后,康熙轻车简从带着田蜜和八阿哥出发了。   田蜜本来觉得旅途当中和上次一样很无聊,但是后来发现出了出城之后,八阿哥真的太让她意外了。   八阿哥这个人一个社交高手,出了京城没多久,还在直隶境内,他都已经把队伍当中的每个人认熟了。   并且还凑上去和鄂伦岱扯上了关系,张口闭口能叫鄂伦岱一声舅舅。   这让田蜜觉得不可思议,就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这两位是怎么说上话来的?”   太监表情扭曲了几下,“这事儿还要从鄂公爷身上说。”   鄂伦岱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了佟家的实际掌权者,所以别人都尊称一声鄂公爷,并不提职位的事情。   前不久他去园子里等着觐见,因为来之前吃了不少瓜果又灌了几杯茶水,内急,却找不到恭桶和茅房。   畅春园的清溪书屋前面有一堵假山,他左右看了看,直接掀袍子脱裤子,对着假山尿了一泡。   康熙在书房里面一转头,从窗户里面就看见鄂伦岱两瓣白花花的屁股,气得顿时眼冒金星,猛的站起来眼前一片黑,要不是李德全扶着就能跌倒回去。   恰巧这个时候几位皇子等着亲爹检查功课,康熙也顾不得维持自己为父的体面和威严,立即让鄂伦岱滚进来。   鄂伦岱听了太监的传话,把裤子提好,进来之后一点儿都不畏惧,先是态度恭敬的觐见,站起来才问叫自己进来干嘛。   接着诸位皇子有幸亲眼看到自己亲爹气的脸红脖子粗,瞪着带血丝的双眼,撸袖子提砚台满屋子追着鄂伦岱打。   鄂伦岱绕着桌子,“皇上别不讲理,我有什么罪呀。你那片儿假山写着不让撒尿了吗,园子里面有一条规矩说不允许在假山边儿撒尿了吗??”   “你……你”康熙气的说不出来话。   太子一把扶着康熙,对着鄂伦岱伶牙俐齿旁征博引,瞬间就出口了一篇讨逆檄文。   鄂伦岱没读过多少书,看太子那样子应该是说的挺不错,反正皇上这会儿已经消气了,反而还点了点头,挺为他儿子高兴的。   外精妙的文章在不懂它的人看来真的是一片废纸。何况这文章又没有写到纸上,是被太子随口念出来的。   “太子爷,听着是挺有气势的,但是奴才也听不懂,奴才又没学问,奴才又没上过学。”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太子被这一句话气的和他爹一样,只不过太子这会儿还端着架子,气的自己胸口翻滚也没骂出来。   康熙眼看自己父子俩都不是他的对手,转头看了看旁边几个儿子。大部分皇子想:和这样的混蛋如果真的计较起来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于是,这几个皇子都低着头,当没看见亲爹的眼神。   八阿哥抓住机会立即上前一步,“舅舅!你既然说你没错,可是随地撒尿本就是小孩子所为?你愿意承认自己是三岁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鄂伦岱一听,目瞪口呆,没想到表弟的这些儿子里面也出了一个流氓不要脸,开始用这一套说法对付自己。然而混蛋更不要脸,这么轻微的嘲笑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谁不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过来的?既然八爷说了,奴才就要问问,奴才撒尿的时候旁边有女人吗?是伤风败俗了还是淹死了花花草草了。这附近连恭桶也没有,茅房也没有,来往大人那么多,有几个尿裤子的大人都被太阳给晒干了,奴才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在旁边解决了,怎么了?”   话说到这里康熙就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把自己的儿子都要带歪。“鄂伦岱,你的事儿还没完,滚到一边去,等会儿再过来。”   等到康熙从新拾起父亲的威严把所有的功课给点评了一圈之后,皇子们纷纷离开了清溪书屋,在路上看到正站在太阳下面的鄂伦岱,下意识的远远绕开。八阿哥又跑过去主动攀谈一口一个舅舅。   老三还说:“看见没老四,人家叫舅舅叫的多顺口,你说你怎么就叫不出来呢?”   鄂伦岱被大家称一声舅舅有点儿不伦不类,正儿八经的舅舅是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康熙一直在生活里面强调皇贵妃娘娘是皇子皇女的嫡母,那么,她的亲兄弟才能称一声舅舅。   鄂伦岱顶多也只能算表舅,但是八阿哥叫的毫无压力。   于是脑回路清奇的鄂伦岱和八阿哥的关系是一日千里。连鄂伦岱的生死之敌法海都没办法阻挡两个人成朋友。   于是,交友达人八阿哥在鄂伦岱的带领下,迅速的把这一群侍卫的家谱弄清楚了,也把这队伍里面的势力范围摸得清清楚楚。   就这个本事田蜜是佩服的,同时心里面儿也升起了警觉,自己如此拉扯佟家,其目的还是要让他们将来支持四阿哥,哪怕是两边儿都不沾手也行。   可如今鄂伦岱明显的倒向了八阿哥,田蜜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确认,鄂伦岱会不会因为和八阿哥的交情而带着佟家倒向八爷党。   她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儿到底该怎么试探出来,马车就这样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河南。   在开封住下以后,官府女眷就陪着田蜜看大戏。   豫剧是很有名的剧种,这会没有豫剧这个名字,大部分人叫梆子。节奏比较快,在漫长的岁月当中,积累了很多听众,形成了一个流派,塑造很多脍炙人口的故事和人物,比如说渣男的代表陈世美,清官的代表包黑子,离奇如狸猫换太子,壮烈如杨门众女将。同时,这也是一个大女主戏种,取材于唐朝的《花打朝》,女主是个打上金銮殿的人物。   这个戏种的女子形象永远是光辉灿烂的,比如带孩子告丈夫的秦香莲,一门寡妇还要出征的杨家将。   这就是田蜜喜欢豫剧不喜欢昆剧的原因,昆剧大部分都是男欢女爱凄凉婉转,豫剧大部分时候慷慨激昂为国为民。   田蜜今天在众贵妇诰命的陪同下,看的是一个劝人向善的故事。   第一幕一开场就在一个富贵之家,家中的小姐正娇滴滴的对着家里面的食物挑三拣四,在这个时候听见家里面的老妈妈说,门外有人等着乞讨呢,姑娘要是不愿意吃,就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给那祖孙吧。   这姑娘也就是被娇惯了一些,实际上内心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听说外边儿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对自己所作所为反思了一番。这一番反思用词通俗易懂,这一段唱出来之后满场叫好。按照当地规矩,一旦叫好就要给赏赐,普通地方都是把铜板扔到台面上,田蜜已经准备了银瓜子儿,只要说一句“放赏”,就赏赐下去一盘子银瓜子。   第二场就是一场欢欢喜喜的婚礼,这姑娘坐着大红花轿嫁出去了。这一幕有意思的是这姑娘欢喜梳妆的时候向下边儿的观众表演了一通绝活,在欢快的锣鼓声中把衣服抛在空中,衣服落下,两个胳膊一下子套在了袖子里面,一转圈儿裙子上衣已经穿好。   就这一点儿赢得满堂喝彩,田蜜看了也愿意称之为绝活儿,忍不住拍掌叫好。   第三幕和第二幕的欢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姑娘嫁出去没多久生了孩子,可婆家娘家同时遇到了大水,黄河泛滥之下,不管是婆家娘家统统陷入一片汪洋,她抱着孩子逃了出来。在逃荒路上遇到了一对祖孙,恰巧是她施舍过得,四人结成临时的家人,在路上乞讨为生。   第四幕大团圆,她娘家曾经的老家奴遇到了她,认出她的身份,两家换天喜地的把她接到家里去,这对乞讨的祖孙这因此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整场戏在一片团圆的喜庆音乐声中结束了,田蜜看了之后忍不住说:“积善人家必有余庆。”   戏里黄河水泛滥,戏外也是如此,不需要人家多讲,田蜜就知道中原这片大地,特别是开封附近,每一年黄河决堤就能带来□□,恶劣的影响能持续多年。   而康熙这说已在河南这里停下来,就是为了巡查黄河,这一去三天没回来,田蜜在这些贵妇的陪同下已经看了三天大戏了。   可是不管戏里面多热闹,一旦锣鼓停下来,田蜜就忍不住想康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田蜜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康熙的陪伴。一两天不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能忍受,过了三天就觉得特别担心,心中恐慌。这让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反思,难道这真的是因为陪伴的太久,所以形成依赖了吗?   应该是自己已经依赖了他在自己身边,毕竟是养了一个猫猫狗狗相处了几年之后也会对这个猫猫狗狗在生活当中的事情记忆犹新。也会在自己以往的岁月当中回忆起这只猫猫狗狗。   唉,没想到命运真的很离奇,谁能想到自己生在城市里,长在福利院,最后却在这么落后的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   康熙回来之后,整个人疲惫不堪,见到田蜜的第一面儿就说:“就应该把太子也带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如果不看他的表情,田蜜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教育一下孩子,等到看到他的表情之后,田蜜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怎么了?”   “今天碰到有人状告官员,朕一问,原来是太子的奴才。这奴才做事儿太过分了,刮地三尺雁过拔毛,朕就应该谢谢他还没变成巨贪,没把修河款全部贪了。”   “他们在外边儿做的事太子根本不知道,您也不能把这件事儿迁怒在太子身上。”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太子能管的住这一群蛀虫,外边还有这么多贪污的官员吗?”   田蜜听着声音不太对,借口给他端一碗茶,出去悄悄的问陈公公:“有没有打听清楚到底是谁给太子上眼药?”   陈公公把手伸出来,比划了一个“八”。   田蜜心想怎么到哪里就有这坏小子呢?不过这样也好,八阿哥和大阿哥都是钟粹宫的,不管老八做了什么,到时候这账都会被太子算到老大头上。   康熙毕竟不傻,到了晚上田蜜已经睡着了,他突然之间坐了起来。今天确实让老八那小子牵着鼻子到沟里了,但是康熙转过头来一想,老八年纪还小呢,这小子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可是根据以往他的表现来看,这小子绝对有什么目的?   一时半会儿他陷入对儿子的怀疑当中且走不出这个坑,于是整个人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如果说在河南府田蜜是负责吃吃喝喝,听听这些贵妇们替她们丈夫表表忠心,到了山东之后就要祭泰山。   而田蜜想要看看泰山日出。   听说这座高山上的日出和日落都是极为壮丽的,但是田蜜的身体不好,如果爬山根本受不住。再加上田蜜还有些恐高,所以用以前的话来说,这就属于人菜瘾还大。   人菜瘾大的田蜜把这些要求委婉的表达出来之后,康熙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背着她上山。   天还黑着呢,一群人举着火把灯笼开始爬山,因为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也不觉得害怕。到了山顶之后,山上的气温比较凉,把衣服展开披上,田蜜就面朝东方,等着看泰山日出。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田蜜发现了自己就在一处山峰之上,周围悬空,吓得她赶快钻进了康熙的怀里。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东方像是突然之间出现了一道光,紧接着云海全部变成了橙色。橙色颜色慢慢加重就变成了红色,一轮红日在不经意间一跃而出,高悬于天上。   只有亲临现场去感受才能知道这大好河山到底有多么的壮丽威严。而大自然又是如何的鬼斧神工。那怕是几百年后用摄像机用数据把这些影像记下来,也远远没有亲临现场来的震撼。   如果这会儿有画笔在手,田蜜愿意画一副油画。   看到了泰山日出,田蜜算是满意了。出了一口气之后,田蜜歪倒在康熙身上。   “表哥,这一辈子我死而无憾了。”   “胡说八道!你还能活很长时间呢?别这么说,不吉利。这座山特别灵,赶快呸几声就跟天地之间的神灵说你不是故意的。”   田蜜微笑了起来,赶快低下头在脚边吐了一口吐沫,呸呸了几声,然后双手合十,“天地四方神灵,原谅我口不择言,我这个人其实最惜命了,想要多活一段时间,想要天天和表哥在一起,然后一起变老,头发发白,一脸皱纹,牙齿掉落……等到我表哥七老八十了,走不动了,我们俩还能一块儿出来晒太阳。”   说前面那半截的时候,康熙很想呵斥一声,但是听到后面又觉得感动的不行,伸手搂着田蜜的肩膀,两个人并坐在一起看着太阳慢慢升高,行走于天空之上。   此时此景,田蜜心里面只觉得一片宁静,忍不住跟康熙说:“这真乃鬼斧神工,一想到天地之间还有许多地方有这样的盛景,就忍不住心神荡漾,想要去观看。”   “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太子能够独当一面了,朕就退位,到时候咱们走遍大好河山看遍山山水水。”   田蜜对他这话十分感动,但是内心非常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一个皇帝主动放下自己的权利,特别是他昨天咬牙切齿对太子的评价不断降低,今天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更不可信了。   所以这个话题也没有再说下去,田蜜坐在山上吹着风,裹着披风和康熙商量起孩子们的事情。   “太子那里的婚事两三年才能办好,咱们回去之后,秋天里给三阿哥把媳妇儿娶进门吧。”   康熙点了点头,“不能让他哥俩等着了,就这么办吧。那几个小子来求过朕,说是想在宫里面住着,你觉得呢?”   田蜜心想把这群人都赶出去,赶出去了宫里边儿的压力就能小一些,养着这群人吃吃喝喝吃要花大笔钱的。   “他们年纪不小了,早晚是要走出家门的,咱们越是不舍得,越是应该让他们早点出去,毕竟时间不等人。要不然到时候他们孩子都满地跑了,咱们再把人赶出去,那个时候舍不得儿子更舍不得孙子,何必呢?现在就让他们出去。”   康熙还有一些犹豫,他本来是想把孩子们多留一段时间,可是听了田蜜的话,觉得这样做也行,房子给他们盖好了,媳妇给他们娶进家门了,每个人又给了他们安家的银子,又给他们将来走什么路铺好了前程。   这几个大的出了门儿之后还有小的在家呢,不缺孩子在跟前孝敬。   “就听表妹的,让他们走吧。”   太阳越升越高,周围的气温变高了,田蜜热的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咱们这就下山吧,昨天没睡好,我现在有些瞌睡,今天下去能早点儿休息。”   田蜜带着人下山,康熙还想在山上走走转转。他的身体好,带着人翻了几座大山,天黑之后才回来。   这一趟出来对于康熙来说目的达到了,祭了天,查看了灾情,又过问了吏治,同时还夹带私货向着天地之间的神明请求保佑表妹和十一阿哥健康。   目的达到之后,夏天也快过去了,马上秋季就要来了,康熙想着在秋季里面给表妹过了生日就去塞外,这一次去塞外就不带着表妹了,留她在家里面给孩子们操持婚礼。   从山中出来之后,田蜜接到了宫里面儿的来信,宫里面儿的事情交由荣妃和惠妃负责。两个人联合的写了一封信,说端嫔有些不好。这种说法已经暗示了端平可能命不久已,田蜜回信让太医尽量救治。所缺药材粮食全部从宫中出。   其他的事情都是一些对孕妇的安排,比如说荣妃宫里的一个贵人有了身孕,如今已经有八个多月了,一眼看着也快生了。如果生下男孩儿,就是十二阿哥,生下女儿就是十一格格。   除了佟嫔那里的敏贵人,荣妃那里的万哈琉氏,加上养胎的贵妃之外,宫里面又添了一个孕妇。这个孕妇就是永和宫的卫贵人。   田蜜接到这封信,忍不住在心里面想,难不成十四阿哥注定要生在永和宫吗?   所以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田蜜一边儿告诉康熙宫里面儿又有了一个孕妇,另外又向八阿哥道喜。   八阿哥其实早早的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了。来给他们送信的侍卫已经把这个好消息特意告诉了八阿哥,也就说八哥先一步在田蜜没拆信前听到了这个消息,这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已经是无懈可击了。   就在八阿哥在皇阿玛和皇贵妃面前表达一下对弟弟妹妹的期待的时候,康熙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随后告诉田蜜。   “给卫氏加封号良,若生下孩子再进位,永和宫也该有一个主位了。”   八哥听了之后,赶快跪下来替他生母谢恩,同时在心里面儿忍不住想:难不成额娘真的非常受宠?   毕竟那么多贵人生了孩子没进位,比如七阿哥的生母到现在还是个贵人。不管是从资历来说还是从其他方面来讲。七阿哥的生母应该比八阿哥的生母更应该进一位。   八阿哥这会儿根本想不透皇父心思,就在他回去休息的时候,走在路上还感觉到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   出乎意料啊!他虽然想让自己的母亲成为嫔或者是妃,可是他也知道生母出身太低了,想要进一步特别难,他已经打算好了,十年后凭借的自己的本事助力额娘。   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这个目标,如果到时候永和宫成了额娘的地盘,那么自己也不必在钟粹宫如丧家之犬一般。   想到这里他端稳了态度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那些太监宫女这会儿都跪下来祝贺。八阿哥很高兴挥了挥手,“这是大喜事儿,等会儿通通有赏。把信纸拿来爷要写信。”   他的太监不识字儿,把笔墨纸砚端过来之后高兴的问了一句,“您要给娘娘道喜吗?”   “肯定是应该道喜的,这封信是给郭络罗氏的小格格写的。”   太监们听了之后了然一笑,原来这一封信是要写给将来福晋的。他们忍不住啰嗦了起来,“九爷和福晋还是表兄妹呢……”   八阿哥听完之后停顿了一下,“你们要不说爷还想不起来这回事儿呢,既然是亲戚,回头回宫里咱们就去给宜妃娘娘请个安。”   八阿哥在写信,田蜜也在写信,田蜜让青鱼在信里面反复交代荣妃和惠妃:三阿哥的婚礼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等到皇上回到京城之后,让彭春到宫里面儿请见。同时传信给彭春的福晋,两家女眷也该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嫁妆和陪嫁的奴才了。   几封信一块儿到了京城,荣妃看了之后急急慌慌的开始准备。惠妃不急不忙,把手中的信扔在了一边,“这事儿让荣妃忙去,这是他儿子娶媳妇儿,又不是我儿子。”   而且大福晋的肚子里现在怀着一个孩子呢,惠妃对这个孩子太上心了。上一次她管着宫务,对那些银子大肆敛财,这一次她管着公务,就对那些金银细软和药材大肆搜刮。   凡是她觉得能用得到的都通通派人给大福晋送过去。而且也对内务府的那些官员都说了,“皇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大福晋头一胎没经验,需要什么送什么,千万不能让大福晋因为养胎的事儿犯难。”   内务府官员表面不敢说话,心里面儿开始诽谤,宫里面儿的孕妇那么多,这些东西是几个孕妇一块儿分的。全部送到宫外去了,那园子里的几位娘娘怎么办?   佟嫔就觉得惠妃这样太过分,忍不住在瑞珠院对着惠妃骂骂咧咧,“她是多少年没见过好东西呀,每一次她管个事儿就跟土匪进村似的,好东西都是他儿子的,大家都得跟着喝西北风。”   说到最后,她觉得要是再让惠妃管下去,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毕竟给敏贵人送来的补品品相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敏贵人也就罢了,她肚子里面的小阿哥肯定不乐意。   佟嫔就头一次找事,坐着小船从北湖南岸到了北湖的北岸。俩人见面先开始客气了几句,紧接着刀光剑影的话都说了出来,偏两个人都笑嘻嘻的。   佟嫔在宫里这几年已经和刚进宫的时候不一样了。刚进宫的时候,就算别人吵架她吓得都不敢多说一句,到现在自己师出有名,又是对方吃相太难看,凭什么不让说?   其他地方管不着,延禧宫的这些小孩子都是她碗里的菜,每一个都是要亲自养的。敢从自己手里边儿夺东西那就是虎口拔牙。   和佟嫔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贵妃心想我惹不起皇上,难道惹不起你吗?就把自己身边的宫女叫进来,“我肚子里面的小阿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头皇上找你们算账,现在也别歇着了。找惠妃好好的问问我那人参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送过来?”   有这两个,惠妃应付起来都已经很吃力了,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一脸委屈却偏偏不说的卫贵人。   卫贵人并没有想着要给惠妃挖坑,但是她太了解惠妃的脾气了。来了之后也不说话,说了也未必能让以前的这位老主位能给个什么说法,也只是坐在一边儿陪着而已。   可偏偏他这个样子就向大家证明了惠妃这人欺人太甚。   惠妃不得不把手放松一些,好东西不能一块儿全部收拾了送到儿子家。这一场闹事儿虽然没有吵起来,但是其中许多细节还是让宜妃娘娘在家里面笑的肚子疼。   “哎呀,狗改不了吃屎,惠妃到现在还是这样。平时这个人看着挺正常的,让她粘住了钱立马就没个人样了。这是第二回 了,不知道下一回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看一场笑话。”   六格格坐在一边,手里面摇着一个波浪鼓逗十一阿哥,听见宜妃这么说,忍不住的转头问:“姨妈,九弟和八弟的关系可好了,我瞧着八阿哥和惠妃娘娘的关系也不错,这么说好吗?”   “你个小丫头不知道,他们关系好是因为老九现在没事儿,到时候上学读书了,天天让他们有抄不完的书,背不完的文章,到那个时候再看看他们的关系好不好。”   六格格有点儿不相信,忍不住摇了摇头,“万一他俩要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呢?”   宜妃娘娘手里摇着团扇,听了之后眉头一挑带了几分怒气,“这事儿我不同意,也不看看八阿哥什么出身,别看他额娘这一会儿挺风光的,但是说白了还是贱奴所出。比不上四阿哥,老四他额娘顶多是个包衣。”   宜妃虽然如今变化很大,但是自己有自己的骄傲,她看不起那些奴才秧子出身的妃嫔。连带的对那些出身不够的阿哥也有一些看不起。   “不说让老九追在太子身后,哪怕老九跟着老十一块儿玩耍,我心里面也能好受一点儿。但是跟着老八绝对不行。”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是有姨妈说话难听,有些人呐,哪怕是皇上的儿子,做出来的事儿就让人看不起。你去看看惠妃那个样子,他儿子将来办事儿肯定也糊里糊涂。你再看看皇贵妃,从她俩身上你都能比较出来。   不是我故意说惠妃的难听话,她只要一出来管宫务,满宫的女人谁见了面儿不挤眉弄眼?都知道接下来要囤点儿东西,省的那只铁公鸡……不,糖公鸡从大家身上沾点儿好处下来。你再看看皇贵妃那里,皇贵妃一碗能不能端平?她也端不平,有好处都给他妹妹了,但是别人又不能说什么,她从自己的分例里面拿好东西给他妹妹,谁都管不着。   可是大家为什么都说她的好?就是因为大家该有的都有,甚至比大家想着的都要好,从来不克扣,就这一点儿,确实有主子娘娘的架势。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你等着瞧吧,将来老四也是个铁面无私的,公私分的很清楚。”   六格格点了点头,宜妃把团扇扔到一边,弯腰把儿子抱起来。   六格格就问:“那假如将来要是老九跟一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八阿哥怎么办?”   “打他一顿,被揍一顿总能让他学着点儿道理的。”宜妃觉得这真不是一件事儿,“我跟你说,你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是傻子,你看你比姐姐妹妹们都机灵。你五哥也不是个笨蛋,将来我希望十一也是一个聪明孩子,但是这里面最聪明的还属老九了,他必不让姨妈失望的。”   六格格觉得姨妈话说反了,兄弟姐妹里面最笨的那个就是老九,不仅笨,笨的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   这几天她心里面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想法,总觉得当初推老九下水的人是八阿哥的人。毕竟在宫里面有一件稀奇的事儿,卫贵人的那个大宫女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说是冲撞圣驾被皇阿玛打了一顿,可是,什么样的冲撞才是冲撞呢?   路上遇见了没下跪请安,顶多被慎刑司拉过去教训一顿规矩还放回来,不至于没命。连命都没了,可见这个人做的事儿绝对是犯皇阿玛的忌讳了。   就在六格格哄着弟弟睡午觉的时候,她的小宫女悄悄的跑过来,在她耳朵边说了一个消息。   “郭络罗家的姑娘进宫了。”   “谁啊?”   “就是……您的表亲,来拜见太后娘娘,顺便给咱们两位娘娘请安。”   看着六格格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样子,这小宫女赶快嗨了一声,“嗨,都是奴婢没给您说清楚,将来的八福晋。”   这位将来的八福晋为什么出身显赫的郭络罗氏却在安亲王府长大,是因为他爹郭络罗明尚因为赌钱二千两被斩。   这死刑还是康熙拍板定下的,八旗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赌博的趋势,夸岱就曾经在乾清宫和人赌钱。夸岱之所以也没有被判刑,有他和康熙是表兄弟的成分在,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跟别人赌的是一枚铜钱。   就是两个人在站岗的时候无聊,拿出一枚铜钱握在手里,让对方猜哪只手里有,猜中了这枚铜钱就给对方。   被抓住之后,两个人可以说是在做游戏。所以到底是不是赌博不好界定,领侍卫大臣说他们就是在赌钱,夸岱的朋友就被人拖出去摁在凳子上打了二十板子。   明尚的这种死法,在家族里面不甚光彩,而且他去世之后,他妻子就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和丈夫家几乎不来往。所以这位将来的八福晋和郭络罗家族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这也是宜妃和郭贵人第一次见到这个同族的侄女。这些大家族见面了都有些亲缘关系,比如说当初田蜜和平贵人,两个人是表姐妹。关系亲近的时候,一个叫一声表姐另外一个回一声表妹。   到了这个时候,郭络罗氏大大方方的跪下来磕头请安,叫宜妃和郭贵人姑妈,这两位宫妃也是非常上道儿的拉着她叫侄女。   六格格被拉来见人的时候,宜妃已经把郭络罗氏搂在怀里了。表现的就仿佛是两个人天天见面儿关系很好一样,如果不知道她俩关系的肯定怀疑这是母女俩。   六格格坐在一边儿,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可能是郭络罗氏的女人天生就能说会道,性格泼辣。来拜见人的小姑娘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客人,自然熟的招呼着六格格和九阿哥吃东西。   六格格嘴角抽了抽,九阿哥很高兴,“你是要嫁给八哥的嘛?八哥说了,以后他有了府邸给我留一个院子,我要天天到你们家去住。”   “九弟尽管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下不只是六格格。连宜妃和郭贵人都在想,“你的一声九弟叫的也太不见外了吧。”   可是老九那小傻子就凭着这一句话,对于眼前这位嫂子的喜爱立即超过了姐姐,对着六格格打出来的眼神无视,开始围着人家兴奋的说话了。   六格格太生气了,老九这笨蛋已经把他姐姐彻底激怒了。气急败坏的六格格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个时候六格格就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诶,你去给卫贵人请安了吗?”   给这欢乐的气氛泼上了一瓢冷水。 第83章   这姑娘根本没去拜见卫贵人, 甚至连惠妃那里都没去。这也可以说他们郭络罗家族姑娘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看不起出身低的人。   六格格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宜妃娘娘的嘴角隐秘的向上调了调,同样是嫁给皇子, 要看嫁给谁呢。太子就别说了, 就算嫁给腿脚有问题的老七, 在宜妃娘娘看来也比嫁给老八强。   哪怕同样是出身比较低的老四也比老八强了几条街, 乌雅家虽然是奴才拔成了旗丁,可德妃她阿玛是包衣护军参领,她祖父是御膳房总管。往上数在关外就是隶属于正黄旗的包衣。德妃是他们家培养出来的娘娘,就跟江南曹家的女儿一样, 养的金尊玉贵,很多好人家的女孩儿都比不上。   如果郭络罗氏家族看人是用眼角, 在王府出生长大的八福晋看人就是用鼻孔了。她也看不上卫贵人这样的人物了, 一个低微到尘埃里的宫里,因为脸长的好看,运气好生了皇子才有今天。   从她这个表现来看,将来夫妻两个因为对待卫贵人这件事儿可能会闹起来, 有笑话看宜妃当然高兴,不仅高兴,还想在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   “看咱们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去瑞珠院给卫贵人请安。”   郭贵人也加了一句,“还要去观澜榭给惠妃娘娘请个安。”   “对对对,好孩子,这是应该去的,你先去。过会儿姑妈过去给你压着点儿阵。”宜妃算计的很好,要是自己亲自跟着过去了, 这丫头不管是先去哪儿,就会得罪另外一位娘娘,另外一位还以为是自己怂恿的,何必背锅!   自己就先不管,看她先去哪里,然后自己只要跟着过去就行了。   八福晋哪怕不乐意,也知道是要请安的。她来的时候没有长辈陪着,王府那边按道理应该由福晋陪着来,可是新安亲王福晋病了起不了身,八福晋就独自进园子了。   还没成亲呢,就这么一个人过来了总归是有些不好看。来拜见宜妃的目的就是想利用宜妃是姑母的身份,带着自己去见见几位娘娘。   “这事儿……这事儿是应该的,可是……可是臣女如今是一个人来的,就这么过去了也不好看。”   宜妃立即明白了过来,本来想看笑话的心这个时候收了收。不能让人家笑话郭络罗家的姑娘,宜妃懂得维护娘家的名誉很重要,“都怪姑妈,应该早点儿看出来才是,咱们马上就去,你等姑妈换一身儿衣服。”   先去拜见的是惠妃,惠妃心里不高兴,知道你是一个人进宫的,你刚才拜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好歹和太后提一句,让太后娘娘身边的奴才把自己叫过去。这个时候本宫以婆母的身份带着将来的儿媳妇在宫里面走动一圈儿也行啊。你自己跑过去找到了宜妃,这到底是憨还是傻?   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该给的赏赐给完了,惠妃心情不好,端茶送客。宜妃就带着她出来了。   郭络罗氏心情也不好看,看惠妃和宜妃这个态度就知道八阿哥的日子过的也不好。心里边儿想着到时候成亲了早点儿搬到宫外居住,在宫里面日子肯定难过。   又到了瑞珠院,卫贵人倒是挺高兴的,高兴到没有摆架子,甚至亲自出来迎接她们。奈何将来这个儿媳妇儿看她不顺眼,甚至这个时候连卫贵人有身孕这件事在八福晋看来也是一种错。   大儿子的都要娶媳妇儿了,做婆婆的如今又怀上了,说出去别人会笑话的。   卫贵人虽然人不太聪明,但是因为见人见的太多了,脸上的表情还是能分的出来的,那种娇羞和鄙视绝对是不一样的。卫贵人对个时候意识到一件事儿,那就是儿媳妇儿看不上自己。   这天下很多人都可以看不起自己,唯独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不能。可是儿子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儿子该如何教养是皇上说了算。皇上不管的时候,惠妃说了算。卫贵人越想越难受,把人送走了之后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哭了半天。   好在如今又怀了一次身孕,哪怕是生下来一个小格格,将来自己就可以不用指望老八他们两口子太多,如果是个儿子,那就想办法留在自己身边。   就在这个气氛里,田蜜陪同康熙带着八阿哥已经回来了。   田蜜回来之后,宫中的女眷都到凝春堂拜见,这也是欢迎田蜜回来的意思。   田蜜在山东和河南两地看了不少好东西,这种好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摆在厅堂正殿这种富丽堂皇的地方显得很寒酸,但是毕竟是田蜜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土仪,没人敢脸上嫌弃。   田蜜觉得自己挑东西的眼光很好,但是还是要谦虚一下:“别嫌弃不好,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了。你们拿回去觉得还可以就摆上,觉得不行找个地方先藏着。”   惠妃荣妃就趁着这个时候把自己管理的事情交代一遍。宫里面儿马上就要办一趟喜事儿了,田蜜也没客气,把所有的大权收拢过来。对坐着的荣妃说:“这几天你辛苦一点儿看着老三搬家。除了老三搬家这件事之外,内务府那边也给他拨了几户家人,顺便也给他的院子里面填充了一些太监。这种事你也要操心,有不懂的,或者奴才不听使唤的,只管来找我。”   要忙的事情比较多,细节部分都要重新检查一遍。田蜜根据大阿哥的婚事积攒了经验,一些值得操心的拿出来交代给荣妃,有儿子的宫妃这个时候伸长耳朵听着。田蜜也特别积极,毕竟过了老三就是老四。   卫贵人也忍不住听了起来,听到半道看见惠妃完全不当回事儿,想着惠妃已经娶过一回儿媳妇儿了,对这种事情应该是有经验的,于是自己就放松了下来。   以前小兄弟几个就去找过康熙,说了要在宫里面多住一段时间,康熙当时答应的挺好的,没想到从外边儿回来之后就翻脸不认这一回事儿了,要把他们兄弟全部打发到外边儿。   老三很懵,还没想出该怎么算皇阿玛收回成命就被太监推着出了宫,他来到了自己的府邸里,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在一晚上已经摆的整整齐齐,只需要把床铺好之后,他就可以留在这里休息了。   这群狗奴才,你们动作那么快干嘛?!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来找老四和老五。   老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刚听说皇阿玛不认账不让兄弟们留下的时候就已经傻脸了,后来想要找办法补救,不管说的多么委婉动听,皇阿玛和额娘谁都不同意他留下来。   于是乖了很多年的四阿哥开始闹情绪了,他闹情绪也不是大喊大叫,而是晚上给田蜜请安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这张脸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我很不高兴。   刚开始的时候田蜜还忍不住问问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跟你兄弟吵架了?”   可是没想到这小子是不愿意搬家,田蜜就苦口婆心的告诉她,孩子长大了就要离开父母,只有离开父母了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但是人家不听。他也不是那种开始撒娇着摇头大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那种人。   人家也理解父母这么做的好意在哪里,就是不愿意搬出去。而且持之以恒的板着脸来见田蜜,田蜜知道他听得进去,但是就不愿意改,忍不住气笑了。   “你说你摆个脸色给谁看的,你就算把这个脸挂在脸上一百年,额娘都不会让你留在宫里面住的。”   于是他就把他的面瘫脸一直坚持了下来,当康熙来的时候看见这小子的脸色忍不住问了一句:“胤禛这是怎么了?”   田蜜对康熙和老四这对父子很了解。要是老四直接明明白白的把话说出来,说他不想走,说不定父子俩还能表现的父慈子孝。但是老四不说,康熙就算是猜出来了,也不好跟儿子说:“为了你们好还是早点离开吧”,康熙不是经常怼孩子流露温情的人。所以一个不说一个不接着往下问,就这么把事情搁置下来了。   不管四阿哥的臭脸色摆到什么时候,他搬家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在田蜜的生日过去之后,他就可以动手搬家了,而且因为还在上书房读书,所以搬家以后每天早上要提前起来,不管寒来暑往,不管天气是好是坏,都要早早起来去上书房读书。   因为要骑马,所以顺水推舟,康熙让宫里面的武师傅们训练这些儿子。   老五和老七暂时不用搬出去,这两个毕竟是光棍。老四在冬天就要把他的福晋娶进来。在此之前康熙就和田蜜商量,让田蜜找几个好生养的宫女先放到儿子房间里,先给一个格格的名分,皇子都是这个待遇。   为了不给嫡福晋添堵,这些人一般都是宫女或者小选出来的包衣女,秀女在这会是不会指给孩子们的,除非有政治需求。   至于其他的那些侧福晋,可以过一段时间再选。田蜜也不想让儿子早点儿妻妾成云,所以就把选侧福晋的事情往后推一推。   以前是觉得儿子长成少年了,可是到这个时候田蜜才彻底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四阿哥已经是一家之主了,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她只能从这些宫女里面找一些年纪合适的给儿子先放到他的房间里去。谢嬷嬷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这个时候只要扶助田蜜把最后的事情做完,等到四福晋进门之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田蜜管理的内务府,内务府包衣家的小姑娘信息汇聚成册,是很高的一摞子。田蜜看了这个数量就觉得头晕,又不想霍霍这些小姑娘,但是康熙在一边一直催。   没办法,田蜜只好把册子找出来,这里面光是江南曹家的女孩就有两个。曹家和康熙的不能用好来形容,康熙是把他们家的人当成家人的。   这一代的男丁除了曹寅之外还有几位。曹寅的第一任妻子没有生下孩子,早早去世了,娶的第2任妻子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年纪没多大。但是曹寅兄弟家的女孩已经到了年岁了,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应该送到宫里面来。可是曹家人在康熙面前有面子,就免掉了她们进宫的事情,许诺让他们自由婚配。   就算这样,她们曹氏家族的大姑娘到现在为止还没嫁出去,这里面曹家人在赌,赌康熙会不会拉扯他们家,拉扯的最好手段就是姻亲。   田蜜算了算,曹家的女孩和四阿哥年纪正好合适,心里在怀疑康熙是不是想把这个女孩配与皇子。   谢嬷嬷是见识过曹家气派的,“娘娘,这姑娘好,这姑娘的额娘是马尔汉大人的族人,咱们正经的满洲姑奶奶,听说这姑娘的阿玛长得是一表人才,她们曹家也是大户人家,金尊玉贵一样养大的姑娘不必那些普通官员家的差,所以这人是上上之选。”   “什么曹家?什么上上之选?”康熙在外边听到他们谈话了,自己掀起门帘从外边进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田蜜就知道这句话让他听见了,事情就变成了自己控制不了的了。   田蜜站起来请安,同时把自己给四阿哥挑格格的事告诉了康熙。   康熙听说田蜜看的是曹家的女孩,忍不住在一边皱着眉头,“曹家不行,曹寅有两个女儿,朕已经给他们家这俩女孩想好前程了,一旦他们嫁入爱新觉罗家,他们的堂姐夫和她们夫君的辈分不一样,这就不合适了。”   田蜜这边刚松了一口气,康熙又说:“江南三织造都是可靠的人,既然曹家的人不合适,不如就从李家选。”   曹李孙三家互相联系,关系特别紧密,说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曹家人丁算不得兴旺,但是李家却是一个大族。苏州织造李煦也是康熙的心腹,李家支脉极多,所以女孩也特别多。   “从李家选一个读过书的女孩子,让他们速速送到京城。”   这一句话把事情定了下来,田蜜根本没有机会反对。康熙兴致勃勃的把这些名册拿了出来,在里面又重新挑了几个女孩子和田蜜商量,他看中了一个姓宋的姑娘,理由是姓宋的这个姑娘她额娘生了六个孩子,都活了下来。用康熙那直男的思路和这个时代特有的畸形眼光形容,那就是母亲能生闺女也是很能生的。   田蜜看了看,不能说人家不合适,但是田蜜就觉得有很大的违和感,而且刚才康熙挑人的态度让她不适应,暂时需要给自己做个心里缓冲。   “先放到一边吧,往后再说。”   康熙就想不明白了,田蜜为什么对这种事情特别抗拒?“人家做额娘的都是早早的把事情给安排下去了,你这种人是事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安排。”   说完之后把册子全部夺了过去,他自己又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老四这孩子也倒霉,有个拧巴的额娘。他额娘既然不想管这事儿,只能让他阿玛来管了”。   田蜜对于这么一个脸皮厚的人也没办法了,只好扭头躺在了榻上,用一个小毯子盖着肚子。   康熙很认真的在灯下对着这一本女孩子的资料研究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个袁氏宫女。   看田蜜确实不高兴,他举着这本资料让田蜜看,“你看画像上这姑娘长得憨憨的,都说傻人有傻福……”   田蜜语气很冲,“用您这话就是说您儿子只能配上这傻乎乎的姑娘?”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特别想和朕生气?”   康熙心想,我本来是好意陪着你一块选,没想到你却给朕弄了一个没脸:“不管你了!”   他摔了册子站起来,宫女太监都以为他生气了要走,突然一群人趴在地上,也不说话就五体投地的跪着。   不仅是田蜜一时半会没察觉出来这一群奴才怎么想的,连康熙也觉得这一群人好端端的趴在地上干什么?   既然他们趴着就让他们趴着吧,他随后对田蜜说:“往里面躺躺,这么宽的地方全让你占了,朕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趴着的青鱼赶快小幅度的抬头看了看他们,看两个人都不像生气的样子,赶快站起来端了一杯茶水放到他们跟前。   其他的人也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康熙很得意,带了几分摇头晃脑,“瞧见了没?这群奴才以为咱俩吵架呢。他们都不知道咱们已经有好多年都没吵过架了,往后也不会吵架。”   田蜜虽然觉得有些旗帜不能乱立,但是这几年确实没吵过架。如果真的要分一下原因的话,那就是自己这个人的接受能力挺高的,就算有一些东西不符合自己的价值观,但是考虑到自己的价值观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所以也就能忍下来。   两个人没有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吵架,也能从侧面说两个人的感情比较好。   所以四阿哥的两个格格也定下来了,一个姓袁一个姓李。   儿子出宫了之后不能让他光着脑袋出去,所以老三和老四从康熙那里获得了贝勒的爵位。   哪怕老四已经成了贝勒爷了,但是他还是磨磨蹭蹭不愿意从宫里面搬出去。   田蜜也做不出把他从宫里面丢出去这件事,所以一直不把最后的通牒说出来,四阿哥就知道额娘对自己的忍耐度非常高,所以就一直死赖在宫里不愿意走。   至于到冬天的时候在什么地方成婚?田蜜也想了,先让他们俩在宫里面办婚礼,住到年后到春天的时候再搬。出了正月就让他们搬走!   就这个决定康熙不同意,“他成婚的第三天就搬走。也不用他两口子动手搬东西,有奴才呢。要是顺着你的意思,二月还有倒春寒呢,是不是把冷天过去了再放他出去?五六月天热,要不就等到秋天再搬?秋天是你过寿,想和儿子团圆团圆,不行就冬天吧。可是冬天又冷了,如此循环往复,你儿子什么时候能搬走?”   老五也劝老四,“你留在宫里面干嘛?留在宫里面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你要是出了宫以后我们出宫玩耍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我要是你,我早就欢欢喜喜的搬出去了。”   四阿哥想说我是舍不得额娘,如果现在不和额娘住在一起,几十年后除非皇阿玛驾崩了,不然的话额娘是没办法从宫里出来的,如果将来额娘成了皇后,就算是皇阿玛驾崩了,她就是太后了,新皇更不可能放她出宫住,我什么时候才能孝敬额娘。   别人的额娘等个几十年成太妃了,就可以和儿子可以住在一起。自己的额娘有很大概率是没办法和自己住在一起的。   到最后四阿哥也只能叹息一声,这种事情真没办法。这种想法更不能说出口,说愿意盼着皇阿玛驾崩啊!做皇帝的儿子和做皇帝的兄弟有很大区别的。   不过这就是将来的事情,现在想这个还有点早。并且有件事五阿哥想要找四阿哥求证。   “弟弟听说苏州有人来给皇贵妃娘娘拜寿,带了几个漂亮的姑娘过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里四阿哥恨不得没听见这句话,“能有什么想说的,左右不过有些奴才胆子太大罢了。”   让田蜜说李煦也是个人才,信里说让他把家中女孩最好的一个送到京城里来,他一下子送过来了四个。对康熙解释说家族的女孩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特意送过来让娘娘都看看,看中了哪个留哪个。   如果四个都看中了,都留下来更好。   田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面把苏州的李家骂了一个半死,但还是把这四个姑娘接到跟前,让她们陪着说了半天话。这四个姑娘都是家中嫡出,就像是信上说的那样,都是好孩子,留下谁都可以。   田蜜跟她们相处了一下午,看上了一个同知家的女孩。也说不上这姑娘有什么好的,但是这姑娘很会照顾人。在别人都滔滔不绝的时候,她悄悄的给每个人把茶杯满上,属于光做事不说话的那种。   田蜜让她们在这里坐着,自己用出门更衣的借口把四阿哥拉到一边:“背地里悄悄的看一眼就行了,千万别多看,看看哪个漂亮回头跟额娘说,额娘给你留下来,咱们也没有长了前后眼,不知道哪个德性好,是个贤惠人。更不知道她们将来有什么样的造化,所以这个时候你看上谁就是谁了。”田蜜觉得自己此刻绝对是个老鸨子,语气有点奇怪。   四阿哥没注意她的语气,但是他坚决不去。这种在背地里面偷看女孩子的行为十分猥琐,他不屑为之。也告诉田蜜以后别再弄这种事情了,额娘看上哪个就是哪个,不要让自己悄悄的去瞧。   田蜜被他这种说法说的心里很不自在,如果这不是自己养大的小包子,田蜜这个时候就能用手捂着脸尖叫一声,跑进屋子里面好好的躲人避羞。   “小样,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就开始怼额娘了?滚蛋吧,今天看见你就来气。”   四阿哥这个时候才笑了起来,退后了几步,施礼之后离开了。   田蜜把自己看上的那个女孩留了下来,其他女孩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让人送她们三个一块回去了。   就在田蜜高高兴兴地准备自己的生日,同时也在暗暗期待四阿哥成亲的时候。住在集凤轩里面的贵妃顶不住了。她也到了生产的时候,贵妃生产对于整个宫廷来说都是一件大事,田蜜来不及关心儿子的感情生活,带着人到集凤轩等着孩子的出生。   这个孩子生得很顺利,生下来之后又是一个大胖女孩。宫里面在去世了两个嫔的情况下,迎来了两个孩子的出生。   去世的是端嫔和敬嫔,这一对老冤家在前期做了一段很长的好姐妹,后来又互相捅刀子,终于一个在夏末,一个在秋初,一前一后病死了。   他们两个病死了之后,咸福宫彻底安静了下来。把原本住在里面的那几个低等嫔妃挪到其他宫里面去,里面重新进行翻修整理,虽然是空着的,但是并没有人愿意搬进去,毕竟在很多人看来那里真的很不吉利。   在这个秋天,除了贵妃生了十一格格外,万哈琉氏生十二阿哥。因为这一对母子没有太明显的存在感,所以这位小阿哥刚生下来,康熙就让苏麻喇姑抱走抚养。   不少低等嫔妃在私下里面窃窃私语,小阿哥让一个老奴才照顾,这在很多人看来真的理解不了,背地里面不少笑话这一对母子。   这些低等嫔妃都是后来进宫的,他们很少听说过当年大阿哥和三阿哥也送出去让奴才们抚养的事情。更何况苏麻喇姑在这些主子们心目当中不是一般的奴才。这位照顾过康熙的老宫女绝对有资格抚养一个孩子,如果她再年轻一点,如果他能活的时间更久一点,十二阿哥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等到贵妃生完孩子之后,宫里面的喜事就是田蜜的生日了,在田蜜生日的前两天。宫里面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贵妃的女儿要被抱走了。   众人都能从里面闻到一股不正常的味道,男孩子大家可能会交换着养,女孩子都会跟着生母,再或者跟着生母所在宫殿的主位娘娘。特别是贵妃地位比较高,她养女儿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如果是贵妃生的子女,那么有能力和资格养他们的也就是田蜜和太后娘娘。   贵妃的儿子被交到太后那里照顾,如今这个女孩也要被抱到太后那里让太后娘娘看着点。   太后当然非常高兴,九格格已经长大了,十阿哥又是一个皮小子到处乱跑,她现在特别想养一个孙辈在自己身边。   皇上说了要把十一格格抱到她跟前的时候,她高兴地手足舞蹈。恨不得这个时候就把孩子抱过来,但是她老人家尽管各种不靠谱,还是知道刚出生的头一个月要让孩子跟着她额娘。   所以就表现出了对这个孩子极大的兴趣,好几次都跑过去对着这孩子笑了起来,贵妃聪明又敏感,看见太后对这个孩子好的过分,就立即想到了这个孩子可能要被抱到太后跟前去。   于是就闹了起来,闹的大了这件事就彻底捂不住了。   康熙一旦狠心下来,真的让人理解不了,刚刚生下孩子没多久的贵妃都不能从床上坐起来,他直接让人进去,把小格格夺了送到太后跟前,把集凤轩的大门关上,不管贵妃怎么闹都不回应。   十阿哥已经懂事了,马上就要上学了,这个时候也知道父母关系出现了裂痕。   他也不是没有跑到康熙跟前求过情,康熙其他话不说,态度和蔼的告诉他:“老十啊,你妹妹也不过是被太后娘娘照顾一段时间,又不是送给别人了,你们兄妹俩能在一块生活啊。再说这宫里面的皇子皇女大部分都是被别人养大的,你看看你八哥,你再看看你其他的哥哥姐姐,你回去劝劝你额娘,让她别闹了。宫里面换着养孩子是祖宗的规矩,就是她偶尔一惊一乍的,朕才担心她把你妹妹养出毛病来”。   十阿哥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呀,于是点了点头,从清溪书屋跑了出来,跑到集凤轩劝额娘了。   贵妃听了儿子的话,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不能跟儿子说你额娘我想要了宜妃他们母子俩的命被你皇阿玛抓住了把柄关在这里。当亲娘的很少会在儿子跟前树立一个恶魔形象,只会让儿子觉得自己善良柔弱。   贵妃有苦说不出,对皇上和女眷们恨得咬牙切齿。皇上这个人最是冷心冷情了,这个时候把自己装的跟一个好人一样,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姐姐怎么会早早死了?   可偏偏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皇上安排的,自己什么话都不能说,这种重压之下,贵妃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在日常见到儿子的时候,总想传递出一些消息。比如说:“你九哥还要上学呢,你别跟他一块玩了,自己好好的玩,回头要是玩的不美了,让你舅舅从钮祜禄家挑人陪着你”。   这样的话她可以说出来,但是十阿哥未必能理解,说的再露骨一点,旁边的人都要打断她,常用的手段就是提醒她该喝药了,该休息了,十阿哥这会儿该回去了。   这次也是这样,母子俩没说一会儿的话宫女就过来提醒十阿哥快离开吧。   贵妃看到儿子离开的背影,再想了想自己十月怀胎,刚生下来就被抱走的女儿,心里面止不住冷笑,但是脸上一片麻木。   皇上能留自己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也会让自己走上敬嫔和端嫔的老路,回到宫里就把自己关到咸福宫去。   这宫里面的那些老宫妃还有几个,糊涂的糊涂,傻的傻疯的疯死的死的。疯的就是自己,糊涂的是荣妃,那些死的早就是一把灰了。   她被宫女扶着站起来坐回了床上,盖上被子躺回被窝里,能听见外边有细细的吹打声飘了过来。   贵妃忍不住问了一句:“外边是办什么事啊?”   这种事宫女能回答:“这不是到了皇贵妃娘娘的寿辰了吗,升平署进园子唱三天大戏。”   唱大戏啊!   “又到这个时候了,每年秋天的时候宫里就要唱大戏。是不是距离颁金节也特别近了?”   宫女在一边点了点头,到了颁金节皇上就要回到宫里了。贵妃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哪怕自己真的办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皇上也不会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怎么样。   如今自己和皇上都在极力掩饰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目的还是想让这俩孩子日子过得好一点。就冲着这一点贵妃觉得自己可以有恃无恐。反正自己这条烂命已经走到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铡刀就落下来了,既然已经注定了命不久矣,为什么不痛快一点呢?   “扶本宫起来,给本宫找一套合适的衣服,咱们去给皇贵妃娘娘贺喜。”   宫女看贵妃的样子,忍不住哭笑不得,“娘娘,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没出月子呢?咱们京城的规矩,没出月子的女人是不能乱出门的,而且跑到人家家里,人家那边也不吉利。为了你好也为了大家伙都好,就好好躺着吧”。   “狗奴才,本宫想去什么地方是你们能拦得住的?”   这些宫女们都没回答,个个脸上带笑,但是笑容怎么看怎么假。贵妃还是没出门,毕竟贵妃还是要脸面的,如果蓬头垢面出去了,衣服不整齐头发也没梳,这不是给人不痛快,这是跑出去当猴让人家看了。   所以她只能静静的窝在床上,犹如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床上等着吃饭,吃饭之后又要接着躺着。   不急不急,哪怕这一次的机会抓不住,到时候回宫里面再说。哪怕是自己所有心腹都被替换了也没关系。自己能发展出一批心腹,就能发展出第二批心腹。   而对于贵妃该如何处置这件事,康熙还没下定决心。大晚上他对这一盘棋发呆,贵妃这种人肯定是不能留,但是这俩孩子真的很小。哪怕贵妃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掏心掏肺。   康熙手中握着几枚棋子,对着黑白围棋看了很久,让贵妃在蹦达个两三年吧,两三年之内足够让她慢慢久病卧床到最后病死了。两三年的功夫足够做的隐蔽,十阿哥也不会发现什么。   他下意识的把田蜜排除在这件事情之外,如果是好事让表妹去做吧,让她操心孩子们成亲这种大事。像这种缺德的事还是别让她做了。毕竟身体已经不好了,要是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做的太多,可能将来报应落到她身上,身体会更不好。   想到这里康熙听你见门口有太监说话:“禀告皇上,外边已经不唱戏了,各位娘娘都已经回去了,皇贵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什么事儿?”   “下个月去塞外的事儿,娘娘那边已经把东西打包好了,说是要请皇上过去嘱咐嘱咐。”   康熙听了之后呵呵一笑,站起来带着太监找田蜜去了,田蜜就在榻上坐着,面前正在摆弄着几只狼毫刷子。   看到康熙过来,田蜜从榻上下来请安,两个人并没有说起过几天去塞外的安排,因为康熙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堆颜料,正是油画颜料,有些眼色味道比较刺鼻。还摆了一卷棉布,康熙忍不住皱眉头,“这是从哪儿弄来的?你这是想画画吗?”   “没想到今天有人给我送这样的寿礼,我看了看,颜色还挺多的。他们说这个蓝色是最贵的……我确实是想画画。刚才已经有人跟我说怎么调色了,正巧表哥来了,表哥坐着让我给你画一幅人像。”   康熙摆了摆手,因为没有见田蜜动过笔,根本不敢相信她的技术。“你还是先拿宫女太监练练手吧,要是画不成,先拿着咱们这一片湖水练练手也行。”   田蜜就知道他在小看自己,在自己没有小露一手之前,还是小心的藏好自己的本事不要暴露。   “都说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等到表哥从塞外回来了,我说不定就能成一个高手了,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这可是你说的,”康熙坐下来看了看这些颜料,像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十年八年的积累根本成不了一个高手,表妹顶多也就会涂抹几下,“说吧,要赌什么?”   田蜜也只是话赶话到了嘴边,这个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缺的。田蜜以前很穷的时候,也就是上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想买一把梳子没有钱。她就想坑自己的室友,故意和室友打赌,如果自己赢了,对方就要给自己买一把梳子,如果对方赢了,自己给他她买一块雪糕。这本来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田蜜用这样的手段屡试不爽。   这也不过是当年的无奈之举,到现在田蜜的物资条件可以说已经达到顶尖了,这个时候再贪图一些小便宜根本就没必要了。   可除了贪一些小便宜,田蜜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需要对方付出的。   “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呢?”康熙来劲了,“要是你赢了,就让你阿玛出山,让你额娘那边重新有诰命在身。要是你输了,给朕做一身衣服如何,不是你亲眼盯着的那种,是你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敢不敢赌?”   田蜜心想,我阿玛都已经接受他悲惨的命运了,你怎么又把他拉出来了?刚想说话,康熙就一下子捧着她的脑袋,“别激动的哭出来,朕知道你的心意。事情就这么办了,等朕回来看看你能画出什么东西来。”   田蜜的脑袋被他捧在手里,只好使劲扒拉着他的手。心里面想着我还是赌输吧,输了挺好的。 第84章   田蜜不知道的是, 无论自己是输是赢,这件事情的定局已经在现在讲明了。   康熙从塞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农历腊月了。外边早就变得天地一片白,康熙的圣驾顶风冒雪的从塞外草原回到了京城,刚坐下来松了口气喝了杯热茶就问田蜜。   “画的那些画呢?快拿过来让朕看看, 朕到现在还惦记着跟你的赌约呢。”   田蜜就让人回承乾宫拿自己的画。   这是用红色橙色描绘的泰山日出, 根据田蜜的印象。整张棉布上都是层层叠叠的色块, 连那些云彩都是橙色的。   康熙看了之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句词儿夸田蜜, “看着挺喜庆的。”   于是康熙就洋洋洒洒的高诉田蜜,西洋画和先人传下的画不一样,所以好坏不好对比,这一次就算两个人打成了平手, 田蜜既要给自己做一件衣服,自己也答应田蜜让佟国维重新出山。   随后就让李德全去佟家传旨, 天气正下着大雪, 佟国维喜气洋洋的穿了新官服进宫来了。   田蜜对这位阿玛的印象更深了,这真的是一个官迷。   佟国维来了之后激动的老泪纵横,先是剖析了自己治家不严,又说了自己辜负圣恩。这个人读过书混过官场, 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田蜜在屏风后面听见之后就觉得肉麻。   康熙在新年到来之对着这个舅舅勉励了一番,又赏赐了一些东西给他,让人送他出宫。   佟国维出了乾清宫之后,借着掏手绢擦汗的功夫,麻利的掏了一张银票塞到了送自己出宫的太监手里。   “这次老夫能重新起复,不知道借了哪位大人的光让他在皇上面前替老夫美言了几句”?   这小太监的态度非常恭敬,“老大人,是咱们皇贵妃娘娘向皇上求的情。”   佟国维听了之后赶快点了点头, 坐上轿子之后恨不得以头撞地,他的心里面再一次发出了娘娘怎么不是个男孩的感慨!   这种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手段用的高明!就算自己是亲爹也要对这样的手段特别佩服。   轿子晃晃悠悠的回到家,这个消息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消息传递快的人家已经送礼物去佟家了。所以佟国维回家的时候家门口已经排几辆马车,有些人等着送礼,有些人等着求见。   佟家的这些少爷们都已经聚集到了书房里,一边烤火一边说话。毕竟是升官发财的事儿,佟国维回来之后大家气氛高昂。等到佟国维在上面坐定之后,鄂伦岱就忍不住问:“老叔,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没什么意思,老夫刚才问了,在中间出了大力气的是咱们家娘娘。所以跟索额图没关系,跟明珠那一派也没关系。咱们以前怎么办?往后就接着怎么办。”   刚才这个消息传回家,家里面的人还在想是不是皇上要借着佟国维这柄刀干掉什么人。听了这话之后,觉得以前可能是想错了,大家都点了点头,有这样的好事值得摆开酒席庆祝一下。   佟国维除了喜欢当官之外,还有一件事执念深,那就是给他大哥报仇。   喝的醉呼呼的,他把几个小儿子赶走,留下两个大儿子和两个侄儿。“如今到这个时候了,咱们也该提报仇的事了,这一年又一年,眼看着好几年过去了,我不能让你们阿玛我大哥在地下难安。除非他索额图去地府了,要不然这件事儿我一直放不下。”   关于报仇这件事,家里面的人都没人持反对意见,所以这件事顺利的定了下来。   法海就忍不住劝兄弟和叔叔,“几年咱们做事胡闹,向来不计后果,虽然因为当时确实生气,但是往后却不能这么做了,咱们要稳扎稳打,算计好了再出手。”   佟家一帮子武将,冲锋陷阵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制定一个长期计划并且坚定不移的实施下去,这些人光想想就头疼了。   鄂伦岱这几年在官场很有长进,尽管心里面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但是并没有张嘴就喷,反而是态度特别不好的问:“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呀!”说完之后,法海低着头把太子党和大千岁党的事摆上了台面。“他们已经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这四五年之内没什么,过了这几年将来争的就更多了,所以一二年三四年咱们都没办法报仇,想要报仇,需要以十年之期。”   全家老少爷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佟国维喝了一杯酒,“就按照法海说的办,咱们先盯着这两个老小子,到时候瞅准机会再出手。既然要等,容老夫说一句,一旦出手就要一劳永逸。”   他们兄弟同时站起来抱了抱拳,“是。”   “这件事也要告诉娘娘一声,有了娘娘在宫里面帮忙,咱们也算是有了内援”,说到这里佟国维叹口气,“虽然娘娘的脾气不好,毕竟是咱们家的人,还是会替咱们家着想的。”   佟国维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咱们家两位娘娘到现在都没有一男半女,说不定咱们家没了当外戚的命。接下来该怎么办?都坐下来商量商量。”   法海看了看,大家都不说话,自己先讲了出来,“太子党以太子为首,大千岁党以大阿哥为首,这两个人恐怕只会争得头破血流。到时候皇上看在眼里,会对他们兄弟两人报以老拳。皇上一怒之后,这两个人的下场真不好说。目前来说,侄儿看好的是四阿哥和八阿哥。”   鄂伦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八阿哥虽然人缘好,但是出身太低,四阿哥是咱们娘娘养大的,说起来咱们全家应该跟着四阿哥干才行。你是不是因为你是八阿哥的师傅,所以偏心八阿哥。”   “我是就事论事,不像某些人嘴里说着和四爷亲近,实际上和八爷走得更近。”   被说中心思,鄂伦岱直接操起面前的酒杯砸了过去,被法海躲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佟国维拍了一下桌子。   老谋深算的佟国维直接给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分开押宝。   也就是说两面都支持,简称骑墙派,“这有两个好处,第一个好处是皇上不会恨咱们,如果咱们旗帜鲜明地支持某一位,也就如今天的索额图和明珠一样,到时候皇上恼的恨不得要削了咱们。咱们到时候分开支持,甚至不主动表明态度去支持,皇上就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第二个好处你们也猜到了,那就是醒面更大一点,不管是谁上位,咱们家都能有如今的日子过。”   鄂伦岱忍不住了一句:“这样好吗?”   佟国维直接问他:“那你是想做索额图还是想做明珠,你现在没看出来吗?皇上两眼透红光,恨不得把他俩都弄死,要不是他们势大,这会都已经下大狱了”。   鄂伦岱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法海又跳了出来表态,“我去跟着四爷。”   佟国维不同意,“你是八爷的师傅,你怎么能跑到四爷那边,你跑过去四爷也不相信你。让你哥去四爷那边,你去八爷那边。”   鄂伦岱想去八爷那里,他发现了,他和八爷更有话聊,和四爷聊不起来。“老叔,家里面还有一个夸岱呢,让夸岱跟着四爷混去,咱们跟着八爷”。   佟国维一想,“这也行。夸岱还有多久回家?”   鄂伦岱算了算,“还有10多天吧。”   出去当了几年小官的夸岱终于有假期可以回家一趟了。他目前已经被调到了金陵,利用佟家的资源自成一股势力。   这一次回家更是拖家带口的回来,这几年在外边日子不好过,使得他脸上风霜增加了许多,马车里坐着老婆孩子。大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下一次选秀就能轮上她。所以这次回家也有把孩子放家里面,让兄长替自己操心的意思。   越往北道路就越不好走,路上都是泥。天气也冷了起来,风霜雨雪就越大。几个孩子习惯了江南温润的气候,到了北方有点受不了,全部蹲在马车里,裹着厚厚的棉衣围坐在火盆边,就这样还冻得受不了。   每次孩子趴在马车上问:“阿玛,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快了。”   “你每次都说快了,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看到京城呢。”   “这次可真没骗你,小兔崽子,你出来瞧瞧,那不就是京城的城墙吗?”   男孩子们果然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裹着一身厚厚的衣服站在马车上向看,大雪纷飞当中,京城的城墙又高又厚,看得人心驰神往。   他们一行人站在这里看雪中的城墙,缩在门洞里面的豪奴已经跑了出来,“三爷,奴才们给您请安,在城门口这里等您等了好几天了,有其他兄弟去通州码头那边接您了,这是没遇上?您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年家里面发生了不少大事。”   为首的一个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说着,又吆喝的小子们上去牵马拉车。   夸岱家的几个皮小子也不愿意在马车里呆着了,骑在马上跟着进了京城。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还没什么印象,反而是习惯了江南,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果然是天子居所,这里的老百姓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精气神儿。   一路上这些人走街串巷,哪怕是大雪纷飞路上还有不少人,这些人在路上遇到了,纷纷半蹲下来打个千问候一声。这是别处不曾见到的风俗人情,几个孩子的脑袋转的跟波浪鼓一样,这边瞧瞧那边看看。   跨在夸岱刚带着孩子进家门,那边宫里面已经传来了圣旨,康熙要见夸岱,顺便把他家的几个孩子带进去一块拜见。   刚回来就被召见,肯定是胜眷在身,佟家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赶快把两个男孩打扮的可爱一些。可是不管怎么打扮就掩盖不了他们俩在路上被冻着了事实,两坨小脸蛋上皮肤粗糙还有一点儿红血丝。   既然脸上被冻着了,那也只能从气度还有衣服上下手。夸岱等的不耐烦,催了好几遍两个儿子才被放出来。   刚才进城的时候两个小孩子还神采飞扬,到现在了,他们两个反而有些害怕,进宫门的时候跟在夸岱身后连左右张望的勇气都没有。   夸岱看他们俩这样子,忍不住一人屁股上给了一脚。“瞧你们的怂样子,抬头挺胸大大方方的往里走。”   然后他走在前面,走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拽样。   康熙远远的看着他用极度自信的步伐走过来,背后还带了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不点儿,忍不住在心里面笑了出来。   夸岱进来之后,先是正正经经的请安,又和康熙闲话家常,“以往的那些老熟人有好多不见了,门口站的都是一些青瓜蛋子呀。”   “没人是愿意一辈子当一个老侍卫,坐吧,坐吧。知道你这一路走过来辛苦了。”   “算不上辛苦,带他们回家一趟也是应该的,许久不回家容易忘了祖宗。给皇上介绍介绍,这是奴才家的这两个小兔崽子。”   两个小男孩又跪了一遍,康熙看了之后给了见面礼。让太监领着他们到后宫去,“表妹知道你们父子回来,心里面惦记着呢,先把孩子送进去给她看看,她给孩子们留了不少好东西,过了年就要选秀了,你女儿也该选秀了,想求什么跟表妹说。”   夸岱心大,也没有嘱咐俩孩子,只顾和康熙两个人说话。两个孩子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嘱咐,只好跟着太监走了。   康熙让人端上酒菜,“你在江南呆的怎么样?”   夸岱摇了摇头,“江南都是一些样子货,一个个都成了老爷兵了。”   说到这里也康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行啊,过两三年就要三征准噶尔了,要这么下去,下一次大战仍然没有胜算。你可要想想办法。”   “您放心,奴才已经有章程了,”夸岱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封折子,“奴才在江南救了一个落魄书生,当时他媳妇病的快死了,给了他些银子买药,如今他跟着奴才干了不少事儿,折子是他写的,您瞧瞧这笔字写的还好看吗?”   “来历可靠吗?”康熙一目十行地看折子。   “您放心,可靠。他们家祖上以前是前明的大户人家,只不过祖宗就是庶出,后来他们嫡枝倒了之后就欺负这些族人,把旁支的田地夺了去,又把族人扫地出门了。”   “既然可靠,就让他跟着你吧。”康熙看了看,把这张折子留下来放到了桌子上。“你的这个计划颇有些大胆,先让朕想一想。”   说完之后捏着酒杯举了起来,夸岱双手捧着杯子,两个人碰了一杯。   这杯酒喝下去之后,夸岱又变成了那种吊儿郎当的德行。他当然知道女儿的事儿跟皇贵妃说一声就行,可是皇上心眼小,将来有事儿了必定埋怨皇贵妃,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自己把事儿办完了,也不劳动娘娘了。   “奴才这次回来把全家老小都带过来了,闺女准备留在京城,再过一段就要选秀了,也轮到她了,不知道皇上给她什么恩典?”   认识那么久了,康熙对夸岱还是很了解的,“你直接说你想让你姑娘嫁给谁不就行了?你小子现在变得不老实了,你以前有什么事都嚷嚷出来了,现在变得滑头了。”   “这不是也想嚷嚷出来吗?就是担心嚷嚷出来了之后你骂我。我看上了江南的一个小子,是个读书人还是个汉人,所以……”   “所以你想让你闺女出旗为民?”这不是不行,但是康熙也自认为自己是这女孩的长辈。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如果那小子要不是一个好东西,那真的是太亏了。   “有这个意思,那家人世世代代耕读传家,我姑娘也是个好姑娘,所以奴才想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如就把孩子嫁给他们家。”   “别人要是说这话,朕直接让人把他拖出去打死。你就不想把你闺女嫁在京城?到时候你老了,回到京城,一家人还团团圆圆的,要是把你闺女嫁到江南这将来,想见一面儿真的是比登天都难,而且你一头热的跑来和朕商量了,你媳妇是怎么想的?你兄弟是怎么想的?做亲家可不是你上嘴皮儿碰下嘴皮儿事情都能解决的,这是两家之间的事情啊。”   “奴才的媳妇儿也是愿意的……”   “不见得,朕今天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你回去好好跟你媳妇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来说。”   夸岱举起杯子,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外边的雪越下越大,有太监端了火盆放在他们俩旁边。   康熙看着漫天飞扬的大雪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呀,京城这么冷,更别提北方了,就是要仔细提防着今年冬天冻死人。你这一路北上有没有见到大雪压塌房屋的事儿?”   夸岱还真的见到了,“有这回事儿,奴才当时借宿的那个村子就有一户人家的茅草房被大雪压塌了,好在动静比较大,后邻居都听见了,大家一起把人救了出来。人是被砸伤了,但是不要紧,都是一些轻伤,养养就行了。那家人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周围邻居一家一把面,奴才看着积累了小半袋,把我们带着的干粮分了一点也给他们。要是省着点吃能过这个年,过年之后雪化了,一开春地上有野菜树叶,饿不死人。”   康熙看着满天飞扬的大雪,“如今也仅仅是饿不死人罢了,想要太平盛世却是难啊。”   这话夸岱没法接,坐着看康熙对着漫天大雪出神。没过一会儿太子来了,太子披着狐裘进门的时候跺了跺脚上的雪,动静声太大,康熙回神。   夸岱赶快站起来给太子请安,太子端着架势让他行了一礼,嘴上客气,“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外道。”   他来了之后夸岱甚是不自在,康熙也看出来了,康熙的意思是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说不定熟了之后就好多了。而且康熙也想让佟家的人和太子有一个好关系。   所以就招呼着太子坐下来一块饮酒,“刚才朕和夸岱还说呢,这一场大雪下的北方遍地是白。虽然对于开春之后的土壤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个冬天让百姓们怎么过?大雪压塌了他们的房子,天气又太冷,那些没衣服的百姓又会冻死无数。一想到这个朕的心里就特别难受”。   太子就在一边安慰康熙,“皇阿玛别担心,臣子都是一些能臣干吏,他们自然会为皇阿玛分忧,至于那些吃的穿的,如今太平盛世各家都有几户亲戚,互相接济着也能过去了。”   这话说的大而空,表面上十分漂亮,实际上什么都没说。康熙忍不住问:“你跟阿玛说,要真的是在京城周围压死了人呢?该怎么救灾?该怎么过这个年?”   “自然是要让当地官府开仓放粮。”   “假如说官府里面没有粮呢,比如说这个地方已经干旱了两三年了,两年颗粒无收,这两年更是雪上加霜,再来这样一场大雪,一晚上冻死饿死的无数,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可该怎么办?”   “让周围地方拨出官粮前来救灾”。   康熙算是明白了,不管怎么问,这个儿子都是要开仓放粮。你哪怕说一句鼓励当地的富户有存粮的那些捐粮也行啊!这儿子怎么就变得这么笨呢?   马上就要过年了,康熙刚回来没多久,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去责怪他。在康熙看来,儿子之所以变笨,完全是因为师傅没教好,别说这句话不对,早些年太子跟着他读书的时候,多么有灵气,多么聪慧啊,现在变得如此不堪,回头就要责罚师傅。   况且这个时候还愿意为太子找理由,也愿意为儿子遮遮掩掩。等到大雪越下越大,夸岱看着外边已经变成了天地一色,等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马车难行,就忍不住告别想要提走。   康熙就让人去后宫把夸岱的两个儿子抱过来。看到太子坐在旁边心不在焉,也让太子先提走。   等到太子走了之后,康熙看到儿子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又让人上了一壶热酒和夸岱两个人慢慢喝着。   刚才说的话题太沉重,这会儿两个人说了一些轻松一些的。“几天老四成亲了,你这做舅舅的是不是也该送点礼?”   “送送送,肯定要送上一份大礼。”在外做官的官员进京城都要送礼,不只是这些皇子王爷的府邸要打点到,各部官员都要照顾到。这就是地方官员怕进京的主要原因。   夸岱之所以这么财大气粗,原因还是因为这么多年田蜜给他的钱没花完都攒下来了。但是也架不住在京城里短短几天花出去了那么多,这让夸岱这个从来没操心过银子的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一想到这个再想想别人进京的时候拉了大车大车的财物。这银子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根种感慨,在几天后和四阿哥见面的时候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他心里面好受了多。   “都说官场要和光同尘,奴才没读过那么多书,也不懂那么多道理,可是处在其中,怎么就觉得有点别扭呢?”   这是四阿哥继上一次被伯父带着见了社会黑暗之后,又一次被舅舅领着得知了官场黑暗。   他忍不住把嘴巴抿上,果然天下有多贪官污吏。   夸岱出去当了几年官,对官场里面的这些是是非非已经了解的非常透彻了,以前在京城高高在上,对那些地方官的巴结不会放在心上,等到自己真的为官一方的时候,才会发现官场是多么的黑暗。   两个人在路上走的,四阿哥还有一些少年的模样,但是宫里面的孩子普遍早熟,所以夸岱说起话来并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对待。   “拉帮结派这种事儿非常常见,有些人不愿意结派,但是避免不了,毕竟抱团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凭的就是人多力量大官多好办事儿。什么同乡同师,甚至还有一些和那些大商贾勾结在一起,其官场丑恶之程度,说出来就骇人听闻,假如有一天奴才不当官了,写一本官场见闻,说不定就能成千古流传下去的好书。”   四阿哥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也只不过笑了笑,“不是笑话舅舅,就您那本事也写不出什么好文章来。”   “这些都是奴才亲眼见闻,这些事绝对比那些才子佳人的闲篇看起来更惊心动魄。如今这朝廷中的党争已经发生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以前同乡抱团也就算了。您知不知道现在已经要开始站队了。”   这消息四阿哥没听说过,忍不住停下来转头看一下夸岱,“什么是站队?”   “提给自己找个主子,把自己的身家性名和全家老小的脑袋赌上,赌赢了,将来飞黄腾达,赌输了全家人头落地。他们在赌,到底是大千岁还是太子……”   虽然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四阿哥已经明白了,他们这是在赌下一任的皇帝。   “这些人好大的狗胆!”四阿哥气得眼眶都能蹦裂了,“我爱新觉罗家的家主是他们私下里面能过问的!”   夸岱颇有些怜悯的看向四阿哥,这孩子都不知道人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就是因为在宫里面日子过得太足了,所以对外边的人心不了解。这种事情古来有之,不说汉人怎么样,单说满人那会儿,咱们都在关外,各旗下面的奴才不都是为旗主王爷分忧吗?到了这里也一样,本来朝廷里面有个可好的事儿分摊下去,结果各方纷纷伸手,有好处的时候都捞到自己的腰包里。经手的官员就算是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但是他们背后的人看得上。身在官场,不由自主这几个字是常态。如果碰见坏事了,皇上震怒,有人需要顶罪,到时候明面上的这些人又是顶罪的棋子儿。所以生的不由自主,死的不由自主。一腔抱负最后都成了过眼烟云。”   两个人接着往走,四阿哥斜的眼睛看了一眼夸岱,“这么说舅舅也是不由自主,一腔抱负也未能实现?”   “实话跟您说,奴才人微言轻,确实实现不了自己的抱负。不得已要给自己找个主子。”   “皇阿玛对舅舅已经倾心至此,难道舅舅还觉得不够吗?”   “不够,阿哥爷,奴才想要办成的事儿几十年怎么能够完成呢?有些事情从根上都形成了,想要扭转是根本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四阿哥明白了,他觉得在皇阿玛坐朝的时候事情办不完,所以要看下任皇帝的态度。   “那您是觉得是太子还是大哥能帮着您把这一腔抱负实现?”   夸岱摇了摇头,“这两位爷都有本事,但是说实话,大千岁上位靠的是军功,和那些军中权贵关系特别好,而且奴才觉得他没什么长远的眼光,看不到将来的好处,既看不到将来的好处,又是军中权贵们捧出来的,他们怎么愿意改了八旗。”   “舅舅想投在太子门下,这也行,太子本来就名正言顺。”   夸岱在一边摇了摇头,“太子爷或许有眼光能看得到将来,但是太子爷有一个地方让奴才不敢苟同。”   四阿哥站在雪地里,背着手看夸岱。   夸岱面无惧色,“您或许也想到了,太子爷这个人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来没办过难事,有难事都是皇上替他理清楚了。所以这个人一旦知道这事难办,他就把这事放下了。这会儿指望着皇上,说不定将来指望着他的太子。”   太子缺少魄力,更缺少坚持下去的勇气,这两个人都不合适,那么谁更合适呢?   四阿哥想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夸岱,“你……你……大胆,这……这不可能……”   四阿哥想到夸岱的意思,夸岱认为,将来的皇帝必定是自己。四阿哥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这个想法是从始至终到现在为止从来不该有的。被夸岱挑起来之后,一开始是不可置信,是害怕,是觉得绝不可能。但是后来突然问自己: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为什么自己不能做皇帝呢?   “别乱说,”四阿哥深吸了一口气,“看在额娘的面上,舅舅千万不要乱说,爷就当这些话没听见。”   夸岱答应了一声是,两个人又接着并肩往走,四阿哥的心就像是烧开的水,这一会儿心里面咕嘟咕嘟的,感觉四肢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夸岱就像没事人一样,“奴才十几岁就来伺候皇上,可惜那个时候没能赶上平鳌拜,不过这么多年跟在皇上身边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咱们皇上早睡早起,每天都要练习弓马,除了宴席从不喝酒,没什么不良嗜好也不热衷于求仙问道,哪怕面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也能做到吃八成饱。而且还经常吃点粗粮棒子面……您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吧?皇上绝对能长寿,太子从不懂事的时候就做太子,岂能愿意做一辈子的太子?”   这句话把四阿哥吓得更是后背一身冷汗,这分明说太子早晚会反。   “别瞎说,你今天是越说越过分了。”   “你知道外边是怎么说我们佟家的吗?说我们是佟半朝,意思就是说,这朝廷当中有一半的官职在我们佟家手里。”夸岱摇了摇头,“用那些酸儒的话感慨一句,那就是:非也非也。我们家加起来也只有五十多个都统,遍布在八旗里面。能说我们在八旗势力里面确实庞大,在朝廷里也有实力,但还没有达到半朝的地步,正儿八经控制朝廷一半官员的是索额图。您觉得越往后他的势力越膨胀,就心甘情愿天天被皇上呼来喝去吗?”   四阿哥知道夸岱说的都是实情,但是嘴上不承认,“索额图是皇阿玛最忠心的奴才,当时平鳌拜的时候……”   “当时平鳌拜的时候,那是因为他父索尼和鳌拜是大仇,他这么做七分心是为私三分心是为公。您看看除了捉鳌拜这件事他做对了,平三藩战准噶尔他做对了一件事吗?平三藩他反对,战准噶尔他押运粮草差点饿死皇上,这样的奴才皇上心里面怎么想?还能放心用他吗?”   四阿哥吸了一口冷气,今天的事对于四阿哥来说,冲击真的是太大了。“舅舅别说了,这事儿……您今天说的事儿都是大事儿,爷要回去想想。”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奴才过了正月十五就走,正月十五之奴才想给您请安。”   “行,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估计爷已经在外边儿住了,你让人往府里面投一张帖子就行了。”   夸岱行礼退下了。   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四阿哥整个人站在大雪里动也不动,他身后的这些奴才们互相对射几眼。苏培盛只好缩着脖子走过去。   “爷,已经下雪了,咱们走吧。”   四阿哥根本没有听见苏培盛说话的声音,那天在雪地里面站了久,尽管站在大雪里面,雪落在身上是寒冷的,但是他的心是火热的。   夸岱的话对于他来说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大门里面有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但是他心里面就像住了一只猫一样,对大门里面好奇,自己想要去看看,摁耐不住自己迈步向的爪子。   四阿哥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站在大雪里雪落了一身,就像是一个雪人一样。田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他仍然是不想搬出去闹别扭。   把他叫到跟让人给他端了一碗姜汤,“几天不是想开了吗?怎么又闹起来了?”   “不是儿子不识好歹……”四阿哥没办法往下接着说了,他总不能告诉额娘是他想着自己也有机会成为九五之尊,这话要是说出来,额娘肯定会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   他说到一半停下,低头喝着姜汤,心里面想着措辞,田蜜看出来了,对方心里面肯定有事,而且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一样了,假如说昨天还是一只只想着撒娇的小猫咪,如今已经成了幼虎,站起来行动几步,已经带了一些王者风采。   “你是不是心里面起了一点不太好的念想?”   田蜜说出来之后,四阿哥惊讶的站起来,发现屋子里面没其他人才把手里的姜汤放下去,他刚才失态之下将手中的姜汤已经泼出去了半碗。   “你看看你连额娘都瞒不住,你还想瞒别人吗?就像你大哥,自认为瞒住你皇父了,可是他谁都瞒不住。此事说来话长,将来也是来日方长,所以把自己的心思藏好就行。”   “额娘!您……怎么,怎么……”四阿哥更想问的是,在他心目当中就像是一个贤妻良母,就像是万千内宅女子那样柔顺恭敬的额娘,怎么会看穿自己的想法?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语言?一句“来日方长”,这里面就能值得反复品味。   难道今天自己所受的惊吓还有更多吗?他看着田蜜,田蜜微笑着说:“天黑了,回去泡个热水澡,早点睡吧。”   “额娘……您……”   “回去吧,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道理你应该早早知道。”   四阿哥恭敬都退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承乾宫。额娘都已经深不可测,皇阿玛呢? 第85章   四阿哥在这一次大风纷飞之后, 就心里存了事儿。他心里不知道是不是要像历史上的某些皇帝那样对合法的继承人下手,还是说要坐收渔翁之利,等大哥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出来捡漏。   仅仅是几天,他心中的想法将他折磨的寝食不安, 又担心被人看出来, 尽量板着脸, 力求只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掩盖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可是光板着一张脸没什么用, 将来自己该怎么办?   他手中又没有什么心腹更没有谋士,思来想去只能来找额娘。   “额娘,儿子想办成一件大事,可是又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 求额娘教儿子。”   “等,忍, 做事。你要等机会, 在等机会的时候,你要能耐得住诱惑和寂寞,并且在这一段时间里面要办一些漂亮的事,让你皇阿玛对你放心, 将来一旦出什么事儿别人指望不上,他就会想着让你去把这件事给办了,只有在办事的时候,你才能收拢权力。”   虽然还在上书房读书,田蜜在康熙面前替他找了一个统计京城周围被大雪冻伤冻死的百姓的事儿。   四阿哥自从接到了这个差事之后,也没有再去上书房,而是带着侍卫在京城周围走访。他这个人不缺钱,看着那些百姓成这个样子,心里面不忍悄悄的让人买了一些棉花和粮食暗中接济了一些百姓, 好歹今年冻死的人不多,加起来也就40多个。   有些人家因为房子塌了,人虽然没死,但是全家瑟缩成一团儿。房子都是泥土做胚烧成土砖,天冷地冻又挖不出泥,所以只能在院子当中生一堆火取暖。   四阿哥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哪怕是经常给予他们粮食也不是一个办法。所以四阿哥自己就想了一个办法,以工代赈。让那些壮劳力们去修城墙,他找了一些城墙,这种城墙有些地方需要小规模修修补补,不用发动大规模的徭役,如果不修补又能支撑个一两年的那种,都交给这些受灾了的灾民给,他们的报酬就是每天能吃饱饭和一人一件破棉衣。   这个办法让康熙心中十分满意,比起太子的开仓放粮,四阿哥虽然做的不够面面俱到,但是他有办法做出来了。康熙满意之下让人赏赐他们夫妻两个一些金银财帛,让四阿哥跟着常宁做事,也没说要做什么。   可常宁常年有病,一躺下就是十天半个月,跟着他做事,实际上就是分担常宁的差事。好处就是出错了叔叔给他兜着,有了成绩能分功劳,且有机会学着做事。   四阿哥因为这一次办事利索被太子看在眼中,他让人把四阿哥叫了过去,先是说了一堆手足情谊,就抛出橄榄枝,要让四阿哥跟着自己混。   四阿哥嘴上表示你是太子是将来的皇上,不跟着你混跟着谁混呢,爽快的把橄榄枝接了下来。太子满意,又叫了不少心腹来和他见面。这下出宫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在别人看来,成亲了就是大人了,搬出宫里也就是有了门户。合在一起,就是独立门户了。太子的那些心腹也当他是大人了,说话就尊重了不少。   特别是他回家看见门口排队送礼的人群更是觉得额娘坚持让自己搬出来是有用意的。   回到家之后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迎着上来,帮他把身上的雪拍掉之后跟他说外边都是一些官员来送过年的年礼。   因为小夫妻两个第一次出宫过年,乌拉那拉氏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收不该收,所以就让人在门外等着,让人送了热汤热水,等着四阿哥回来做决定。   四阿哥想到城外冻死的百姓,也想到了自己以后要有的路,只要跟紧皇阿玛就行,像大哥那样开着门迎接四方宾朋的事儿千万别做。冷哼了一声,让人把这些人赶走。“福晋,咱们立下规矩,往后除了咱们正经亲戚来往之外,其他的礼一概不收。”   这种正经的亲戚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族人或者是乌拉那拉氏的娘家,还有就是佟家和勉强算的上的乌雅家。   乌拉那拉氏答应了一声,又捧着账本让四阿哥看看家里面的余财,“咱们光是来往的人情都花了十万两了,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有二十三万两银子,额娘又给了十万零花钱,可这几天花的就剩下了这么多……咱们该想个办法了,要是没来钱的门路,过完年咱们就没银子了。”   四阿哥没想到从宫里出来之后这日子这么不好过。这上面一笔一笔的记录着最近花出去的银子,这个王府家里面的某某个阿哥过满月,那个王府某某个格格做周岁。再加上这半个月来有亲戚过寿,有亲戚成亲……随份子都花了三万多两。   更何况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后给皇阿玛额娘的礼物,给宫中弟弟妹妹的礼物,给各家王府小辈的压岁钱。一提起压岁钱,老大家前几天生了个格格,太子那里生了个阿哥。   这俩是压岁钱的大头。   四阿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大哥那里和太子那里压岁钱准备了多少?”   “前几天问过其他王府了,说是每个人给一千两。但是还要给其他的东西呢,这一千两银子不多。其他的年礼却不好找,让人去城里各处看了看,有很多卖好东西的店铺,什么玉雕金器,但是里面的东西一提起来就是三四千两银子起步。”   这些钱过完年之后真的不剩什么了,四阿哥把账本放到桌子上,“明天咱俩进宫,这事儿得求求额娘了”。   进宫的早上雪已经停了,从外边进宫门的时候,老三和老四两个人相遇了,彼此脸上都是挂着苦笑。   哥俩在马上顾不得寒风吹面,老三一见面就问:“老四,过年的银子你那里还有多少?”   “别提了,昨天弟弟算了算,想要把这个年过下来,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府里都要当裤子了,这不今天跑过来找额娘哭穷来了。”   原来是同道中人,老三也跟着叹了口气,老三都已经开始用媳妇儿的嫁妆了,心里面想着别的叔叔伯伯是怎么维持府里的架子不倒的。   自己哥俩这边现在都急急慌慌的回家找额娘哭穷,颇有些狼狈呢。   荣妃虽然手里有一些好东西,但是真的没有多少,根本架不住老三天天去找她要。   田蜜当然手里有着大把的好东西,听见四阿哥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说自己真的快饿死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早点让你出去是有好处的,你看看你现在连你和你媳妇儿都养不起了,将来要是有一群小孩子那可怎么办?”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额娘您给儿子指个道,该怎么发财?”   “我手里还真的有一路生意可以交给你媳妇打理,到时候你们俩就不缺钱花了。”   乌拉那拉氏的脸上有了笑意,听见田蜜说:“不过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易的交给你们,毕竟在做生意有赚有赔,要是你媳妇儿不太懂,回头被那些奴才们哄了,说不定你们还要往里面倒贴钱。这样吧,过完年之后让你媳妇儿到园子里伺候我,我跟她好好的讲一讲。”   乌拉那拉氏响亮的答应了下来。   而远在另外一边的荣妃这个时候发愁的用手指戳了戳儿子的脑门,“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你其他先别管,去找你舅舅,问你舅舅有什么来钱的门路没有?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你就可以做,先把你们府里的体面维持着,将来再说。”   有一句话荣妃没有说,那就是赶快升个爵位吧,爵位晋升到了郡王或者亲王,到时候权力越大钱也就越多。   兄弟俩在宫里面哭穷的事也没瞒住别人,康熙知道了哼了一声,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危险性。而宜妃一想到自己有三个儿子就更头疼了。   “这真的是三个冤家呀,将来可怎么办呀?”   宜妃倒是不担心五阿哥,老五在什么地方都吃亏不了,他为人厚道,和兄弟感情都好,没人难为他,对他都是能拉一把是一把。她现在操心的是九阿哥和十一阿哥。   而且马上就要轮到老五成亲了,到时候把东西都给了老五,剩下的俩小的可怎么办?   有这样想法的还有惠妃,惠妃铁公鸡一样的人物,到处蹭银子补贴儿子,眼下八阿哥也一天一天长大了。说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觉得吃力了,但是想想也不过是暂时的,等到这些孩子都长大了独挡一面了,这日子也就过去了,她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老八虽然没出宫,但是他和宫外的人情来往已经开始了。他因为知道自己出身太低,就和宗室刻意的维持好关系,也是想在日后封爵的时候有个好收成。他日有人给自己讲话,总比没人给自己开腔好。   所以他年纪不大,认识的人很多,今年人家给了他年礼,他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手里攒了不少东西,也可以做回礼,毕竟自己没成亲,礼物简单一些也行。可没想到是自己这边开始回礼,那边送礼的更多了。   宗室里面,不是所有人家日子过得都好,有不少闲散宗室,就指望着过节的时候到那些富贵族人家里面打打秋风。再加上八阿哥的年纪又小,很多人也是为了想找一个绩优股指望着八阿哥将来是亲王,早点儿跟他打好关系,早点弄个来钱的差事。   这些人一哄而上,托关系往宫里面送东西,哪怕送不了宫里也会送到其他王府,点名了是要给八阿哥的。   礼物都送过来了,但是八阿哥手里面却没有更多的东西回礼。   不得已他只能去找生母良贵人,良贵人这张脸比其他人好看,所以私下里面得到的赏赐比较多。再加上都知道她没娘家,很多人也觉得她没多少家底儿,惠妃当初搜刮的时候就轻轻饶过了良贵人。   哪怕是良贵人手里面有东西,但是也架不住八阿哥要的多。   她忍不住说了一句,“阿哥爷,今年如此,明年可怎么办呢?一开了这个头,往后年年都是这样。”   八阿哥心想生母这话说的对,但是心里面止不住恼怒了起来。是不是因为额娘把心放在了还没出生的小弟弟身上,所以对自己就不那么上心了。   八阿哥尽管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的情绪变化还是被良贵人捕捉了。她心里难受,让宫女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挑出来,打包了一大箱子给八阿哥送过去了。   送走的时候尤其不舍,扶着门看着远方忍不住泪水涟涟。“里面有不少东西是皇上特意赏给我的,唉!”   八阿哥心里面也不痛快,等到两个弟弟来的时候,就见到他在被窝里面拱着,也不出来了。   老九和老十上来就问:“八哥,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被钱闹的,算了,说这个没意思。我要是能早点成亲就好了,早点成亲出去,家里面好歹有点进项,最近一段时间全靠宫里面的娘娘接济。”   老十忍不住嚷嚷,“良贵人才有多少好东西,八哥也是太见外了,缺钱只管说,别的东西没有,钱我还有一点。”   十阿哥没了额娘的管束,太后娘娘对他的要求也不高,所以他的那些东西可以自由处置。   八阿哥心里确实感动,立即上去抱住十阿哥的手,“等哥哥以后有钱了就还你。”   “一点碎银子,别放在心上。”老十是真的没把这些银子放在眼里,“八哥也别觉得拿了我的零花钱过意不去,要是没有了,回头弟弟找舅舅要去。”   八阿哥这才想起来钮祜禄家才是正经的后族外戚。一时间说不羡慕是假的,心中万般滋味在心头,也只能拉着两个弟弟的手,“哥哥多谢你们了。”   没想到给八阿哥送银子的还不只是十阿哥一个人,鄂伦岱也托了人给八阿哥送了五千两银子,让人给八阿哥带话,“这是过年让阿哥爷赏奴才用的”。   并纠集了一大帮自己认识的同僚,这个一千两,那个三千两,在一起几万两银子就到了八阿哥的手里。   八阿哥就立马把良贵人送来的那些东西还了回去,“里面有不少东西是额娘的心爱之物,更是皇阿玛赏给额娘的,儿子不敢随意处置,如今儿子手中已经有了余钱,特意将这些东西给额娘送来,将来额娘缺什么东西只跟儿子说就行了,儿子给你寻过来。”   这一刻养儿子的意义已经体现了出来,良贵人也没问儿子的东西和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忍不住用手帕捂着脸哭了起来,觉得这么多年来受的委屈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鄂伦岱握着佟家的进账,几千两银子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法海被他兄长赶出去,日子过得没有他兄长滋润,但是也算是吃喝不愁。鄂伦岱找了一帮子人给八阿哥送钱,当时也找到了法海。   兄弟两个本来就不对付,法海也不是真心想跟着八阿哥,当时法海就说:“我日子过成这样了,家里只有一个媳妇和四个老仆。值钱的也就一座院子,还是阿玛给置办下来的,出门拉车的老马瘦骨嶙峋,我都舍不得去买一匹马。如今让我一口气拿出几千两银子,是真拿不出来,你要是看我身上这几斤肉值钱,你割下来给八阿哥送过去。”   把鄂伦岱气的又骂法海,而且是站在人家门外骂,这兄弟俩的是是非非大家都知道,听见了也就当没听见。   佟国纲就三个儿子,如今那两个就在大街上骂街,夸岱收到消息气的七窍生烟赶到街上,心想你们俩都不怕人家看笑话,如今咱们家的事儿都已经成京城一景了。   下了马提着马鞭对着大哥一顿猛抽,鄂伦岱没法对夸岱骂,两个人是一个娘生的,鄂伦岱要是骂一句你小子是个兔崽子,间接的也说自己是个兔崽子。   眼看着夸岱要犯浑了,鄂伦岱心里盘算等到这个混账弟弟去江南了再找法海算账。于是扭头带人离开了这里,法海只好出门迎接夸岱。   法海家里除了他们两口之外,只有一对儿老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儿媳妇儿做活儿。法海也成亲几年了,到现在没一个孩子,哪怕是过年,家里面也是冷冷清清。   兄弟上门,夸岱的妻子就赶快安排人做一桌酒席,出去打几两酒送到书房,让他们兄弟俩喝酒。   夸岱啃着鸡腿问:“鄂伦岱上赶着给八阿哥送钱?”   “可不是吗!”法海压低声音告诉夸岱,“咱们家的人都送了。”   “我就没送。”   “那是他鄂伦岱想着你,替你把钱送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夸岱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把鸡腿扔到盘子里,“你自己在家吃吧,我去找鄂伦岱。”   夸岱急匆匆的出门,不顾风雪来到了鄂伦岱家里,本来想要找大哥把这事说清楚,不管是从宫里娘娘那边考虑,还是从佟家这边将来的利益考虑,八阿哥那边在夸岱看来,千万不能沾。   这里面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大阿哥,如果将来大哥倒台了,那么大阿哥的势力肯定要被八阿哥接收,这里面有天然因素在,毕竟惠妃就养了这俩儿子,在外边的那些奴才们,看来哥哥的东西顺延到弟弟手上,也是名正言顺。   可皇上费尽心思想把明珠和索额图两方按下去,结果这群人想要暗度陈仓转到八阿哥门下,对于皇上来说这事白做了,他能高兴吗?   可是他却忘了鄂伦岱家里面有一个镇山太岁,那就是他亲娘,老夫人一听说夸岱在街上打了他哥,气得不得了,又听说这小儿子来了,更是火冒三丈,“让他滚过来见老婆子!”   夸岱在他亲娘跟前受苦受难,中间趁着他额娘喝水的功夫让人悄悄的去外边买了一些点心来孝敬老娘,希望老额娘看在自己孝顺的份上轻轻的放过自己。外边儿街上大部分商铺已经关门,这天也刚好是衙门封笔的一天,四阿哥从衙门里出来,带着衙门发的几斤五花肉,又让人从家里面扛了一只金华火腿去看望常宁。   这个冬天常宁的身体更不好了,在炕上已经躺了半个多月,四阿哥进去的时候就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常宁让太监扶着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旁边的凳子让四阿哥坐下。   “事儿都处理完了,这两天不少人来我跟前夸你,所以开春之后你也要上点心,你如今也成年了,别在上书房里面混着了,就算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呢?早点出来做事才是正经。”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扶着叔叔从床上下来。   恭亲王常宁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完了之后他喝了点水压了压嗓子。压低声音告诉四阿哥,“我听说了一个好消息,今年开春让你和老三一块去一趟山东,祭祀孔圣人”。   四阿哥听完之后心情飞扬了起来,这真的是一项重要的活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要跟老三一块过去。祭祀孔圣人对于他的政治积累,以及在读书人当中的名望将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多谢叔父告知。”   “不用谢,你们兄弟也长大了,也是该给你们阿玛分忧的时候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提前做好准备。”   四阿哥把心提了起来,“难不成比祭祀孔圣人更好的消息?”   “当然啊,祭祀的好处是虚的,这是实打实的。明年你皇阿玛就要亲征,他给我透出来的消息就是要让你掌两红旗之一,这个消息悄悄的告诉你,你这一段时间可千万别出岔子,别管是镶红旗还是正红旗,你先提前派人跟他们接触一下,你小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当然知道,知道的太清楚了,有可能自己会是其中的掌旗王爷,四阿哥的心跳的很快,随后就想到自己年纪轻或许压不住那些八旗权贵。   “可侄儿年纪有些小……”   “这种事儿不能急,只能缓缓图之,听说你今天给我送了一只火腿过来,办这件事就跟吃火腿一样,第一刀下去你是吃不到肉的,要先把老皮儿去除掉,随后露了红肉再一刀一刀片下来。到时候御驾亲征,你掌管着其中一旗,就如同第一刀下去切到老皮儿,接下来的几年里面,你慢慢的收拢里面的势力,这些事儿不需要叔叔教你吧?”   “您给了这个方向,侄儿就知道该怎么做。”   常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天气不好又特别冷,你早点回去吧,回去的晚了更冷。”   四阿哥扶着他坐下来,退后几步就要离开,恭亲王在后面叫了一声,“老四,今天跟你说的事儿别漏出风声。特别是你阿玛亲征的时间。”   “您放心,侄儿又不是这种多嘴多舌的。”   四阿哥出了恭亲王府,心里面异常火热,一回家就找到了四福晋,“你明天去找额娘,就问她……这快要过年了,好东西咱们也没有,你给她亲手做几件针线活儿,问她要正红色还是要镶红边的。”   四福晋觉得这问话问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只好说:“不如就做成大红的,过年的有这种大红色的更喜庆一点。”   “让你问你就问,咱们喜欢的额娘不一定喜欢。”   “那行,明天我问问,顺便再去看看九妹妹。”   说话的时候外边天黑了下来,两口子吃了晚饭早早的歇下。   第二天一早四福晋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进宫,到承乾宫的时候,田蜜刚吃完早饭正抱着扬丹看简王府送来的小衣服。   四福晋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挑拣,心里面想着这也是个机会,就把昨天四阿哥嘱咐她的问题问了出来。   “过年了,想给额娘送点东西孝敬一番,只是我们也弄不了什么好东西,而且弄来了也没有额娘这里的好。我们爷就让问问,给您做点针线上的物件,您是想要正红色还是想要镶红边的?”   田蜜听了之后顿了一下,“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你让我想想,等会儿跟你说。”   田蜜说完就把扬丹放到四福晋怀里,“这就是个小肉团子,你先抱一会儿,我去里面换身衣服。”   四福晋赶快把人接过来抱着,田蜜站起来到了隔壁,把青鱼叫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声,青鱼点了点头出去了。   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陈公公进来给了四福晋一匹大红色绸子,“福晋,娘娘说她年纪大了,新衣服穿不穿都行,想让您给咱们扬丹阿哥做一身小棉裤,就是开了春穿的那种薄棉裤,不着急,他过寿的时候再送过来。”   四福晋赶快接着,抱着绸缎回家了,四阿哥看见这匹布料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耳朵边还听见四福晋在那里念叨,“扬丹阿哥的小棉裤也就两尺布,额娘给了这么多,我想着要不然多做几件,省得他尿裤子了没得穿。”   四阿哥站起来,“做一件就行了,宫里面那么多宫女呢,他怎么会没衣服穿?行了,你在家里面呆着吧,爷有事要出门。”   四福晋追出来,“外边还下着雪呢,爷记得坐轿子出门。”   四阿哥趁着过年这一会儿,让人盯着京城的这些八旗权贵,发现大部分人都汇集到了大阿哥门下,上门拜见请安送礼的络绎不绝。   而四阿哥也凑着这个机会把正红旗的势力摸了一个透彻。   虽然把这些都摸透着了,但是他心里面还是止不住担心自己把事儿办砸了。这个时候的四阿哥感觉到自己很孤独,就像是独自走在一条路上,这条路没有人和自己同行。也没有人为自己做出一个榜样,自己该怎么去收拢势力,又该怎么去施恩。   于是他就学皇阿玛,又钻回书堆里,把那些权臣的传记全部找出来读了读,那些史书更没有放弃。从里面不停的学习,不停的揣摩。   时间一晃来到了春季,四阿哥的嘴上起了一层绒毛,他时不时的会用手指揉一下自己的胡须,对自己的胡子充满了好奇。   因为到了春季,宫眷们还没有到畅春园去,所以过生日的扬丹只能由四阿哥带到宫外和简亲王父子见上一面。   如今的扬丹已经认人了,他不让四阿哥抱,看到简王父子两个的时候,更是抱着乳母的脖子不撒手。   简王过不久就要娶继福晋,他将来还有许多嫡出的孩子,虽然心疼扬丹,但是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雅尔江阿一直逗弟弟开心,后来可能是因为玩的比较美,也可能是因为兄弟血脉相近。扬丹阿哥大发善心,伸着两只手让哥哥抱了抱。   雅尔江阿也没办法对弟弟投入太多的关注,他现在也娶媳妇儿了,而且他的侍妾已经给他生下了个女儿。生活当中很多事情把他的注意力吸走了之后,对弟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所以只是过了半天,四阿哥就把扬丹抱了回来。   田蜜把扬丹接手之后,就搂着他,拍着他的背让他午睡。四阿哥就趁着这个功夫问:“儿子到了山东之后该如何做?”   “你是代皇上去祭祀,一切有三阿哥出面,别急着露头,要等下去,等到你可以露头的时候你再出风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四阿哥时常感到迷茫和彷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迷茫和彷徨又不能说出来,可是有一件事让他坚定了自己一条道走到黑的心思。从此没有动摇过自己的目标,坚定的要把自己的目标贯彻到底。   这件事就是五格格的婚事。   五格格的年纪也该出阁了,她年纪小的时候颇得康熙的宠爱,那个时候荣妃宫里面有两位公主,都是长的如雪团一般,女孩子说话做事又特别乖巧,所以康熙看这两个女孩的时候总是满心欢喜。   等到五格格年龄到了,做父亲的就想着给她挑一个如意郎君,而且要与准噶尔就要开战,再加上先帝的遗志,公主只能嫁到蒙古去。可公主只有一位,和公主地位匹配的蒙古王公家的男孩却有不少。   这件事说起来非常简单,康熙拿不定主意,问询两个大儿子的意见,问他们谁可以做五格格的丈夫?   不管是大阿哥还是太子,都没有遵循妹妹的幸福和江山的稳定给出答案,他们只是把自己手中势力最合适的那个推了出来。   当他们两个推荐出来的人选被曝出有酒后殴打女眷的恶习和为了维持家族体面把自己部落的土地卖出去的行径后,连太后都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合适。   康熙也只是觉得两个儿子或许想的不那么周到,可是帝王多疑,他又觉得这是两个儿子在拉帮结派。不提他事后让人去调查,单说其他的皇子这个时候聚在一起免不了感觉到齿冷。   五阿哥从太后那里得到了一点额外的消息来和老四老七分享。   “有蒙古人来给太后请安,我陪着说话的时候,听见那家的女眷小声的说大阿哥为了让蒙古人推自己做太子,太子是为了坑大哥,他们两个不择手段,把咱们姐妹往火坑里推。也不瞧瞧他们俩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个名字一大串的,就是喝酒喜欢打女人的那个,听说他都已经有六个儿子了,有三个儿子的亲娘是他打死的。太子是怎么想的?太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这恶心玩意儿喝多了一巴掌呼过去,把咱们姐妹呼的晕头转向满嘴吐血怎么办?”   “另外一个也不是好东西,自己家的东西已经卖干卖净,这一会儿腆着脸上来娶公主,目的还是为了公主的嫁妆。将来要是有了孩子,孩子来京城了,抱着皇阿玛的大腿哭,管还是不管?”老七气的用拳头捶了两下桌子,“咱们怎么这么倒霉,遇见了两个这样的哥哥,他们都没想过吗?咱们都是血脉至亲。”   四阿哥听了之后,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心里面想着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这俩人现在都已经疯了。他们看不起姐妹们,难道就看得起其他的这些兄弟?   四阿哥扭头看了看两个弟弟,老五还好一点。自己生母出生太低,老七腿脚不方便。在别人看来,老七这就是上辈子做了孽,这一辈子来受罪的。说不定将来自己和老七老八都是这些兄弟们嘲讽的对象。   四阿哥把杯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这太过分了。”   老五喝的有点醉,把酒壶拎起来摇了摇,“除了皇上大家都是奴才,伯父和叔父也时常自称是奴才,虽然叔父经常在皇阿玛跟前挨骂,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皇阿玛是哥哥,再加上弟弟做了错事,他骂几句也是应该的。你们见过他骂伯父吗?所以,他们还是有点儿兄弟情的。咱们就不一样啊,咱们真的是奴才,人家才是主子呢。”   老七哼了一声,颇有些桀骜不驯,四阿哥能明白他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呀?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讲理,五格格惹他们了吗?人家小姑娘在后宫里面与世无争,凭什么就这么倒霉。   将来事情闹得更大,他们两边水火不容,是不是这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弟弟也会被当成棋子儿扔到棋盘上,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用夸岱舅舅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身不由己,让人家推着自己往死路上走。   四阿哥心里面想着,就单单是为了让自己将来痛快一点,也不能让这俩王八蛋随便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拉尿。   就在他喝的醉醺醺回家不久,四福晋上来扶着他说了一个好消息。   “爷,咱们家有喜事儿了,李格格和袁格格他们俩都有身孕了。”   “什么?”   “就是有身孕了,说不定到年底咱们家就有小孩子了。”   “孩子……”这个消息确实来的有点儿让人惊讶,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好消息。四阿哥能确定自己对着侄子都跪不下来,更没办法想象自己的儿子以后对着他的堂兄弟跪下去。   “对,咱们明天去找额娘,把这个好消息说出来也让她高兴高兴”。   田蜜现在是无论什么消息都高兴不起来,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选秀,来走人情的特别多,谁都想让自己家娶一个好媳妇。那些出身比较好的姑娘也想嫁一个好的婆家。   田蜜每天要处理这些走人情的事,还要操心给老五老七装修院子。宫里面还有几个大肚的孕妇,特别是延禧宫的敏贵人和永和宫的良贵人,现在已经确定她们肚子里面的是皇子,所以照顾起来要更用心。   听说了四阿哥家里面又有了两个孕妇,田蜜熟门熟路地让人准备孕妇用的东西。嘱咐四福晋,“照顾好他们,不管男女,先让她们生下来再说,将来……”   一句话没说完,就有太监来请田蜜,延禧宫的敏贵人如今肚子痛了。田蜜也是参加过很多次孕妇生产活动的,催着四阿哥他们两口子现在赶快走,“回去吧,宫里面乱糟糟的,我也没空招待你们俩,你们把家里面的事照顾好就行了,别操心我。”   没想到敏贵人年纪大了,生孩子的速度却挺快的,田蜜赶过去的时候,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   佟嫔抱着孩子埋怨田蜜来得太慢,田蜜看着襁褓里面的胖小子,忍不住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四阿哥都快有孩子了,这边儿的十三阿哥刚出生,难不成是自己带来的影响,影响到了将来历史的走向?”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佟嫔就把襁褓递了过来,“快来抱抱,这是我们延禧宫第一个阿哥,这里住了六个贵人,十二个常在十六个答应,再加上我,这些年也就得了一男一女两个宝贝疙瘩,这样也好,好歹大家轮流看着他们,也算有个事儿干。”   田蜜把这软软的十三阿哥抱在怀里,想到刚才的问题,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   可是被宫女抱着的扬丹有些不乐意了,他挥舞着小手想要引起田蜜的注意,可田蜜偏偏背对着他,他嚷嚷了几句,最终嘴里不清的喊着:“羊……粮……羊羊………”   宫女赶快抱着扬丹到了田蜜旁边,“娘娘您听见了吗?咱们扬丹阿哥会说话了?会叫娘娘了。”   “啊,是吗?再说两句听听。”   “羊羊!” 第86章   欢乐的氛围里新年又到了, 一年又一年,年年催人老!   康熙在这一年荣升成了祖父,而田蜜理论上也成了祖母,下面的那些小辈儿将会源源不断的出生, 在康熙看来这是家族兴旺的预兆。   于是他在除夕的宴席上醉醺醺当中拉着田蜜做下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等到他争讨了准噶尔之后, 就带着田蜜一块下江南。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过江南了, 江南必定又是另外一番气象,到时候去看看也能感受到江南的繁华。   “老在宫里面呆着没意思,容易坐井观天,到外边去看看, 看看天地之广大,就能知道人力之渺小。”   他这几句话说得容易, 田蜜只能低头盘算着内务府还有多少银钱可以动用。不止是打仗, 哪怕是去一趟江南,一二百万两银子就当流水一样的花出去了。好处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实现了资源的再分配,促进了金钱的流通。坏处就是这又是一次地方官抓住时机拍马屁, 又要做一份面子工程。   康熙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没有小声,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见了,不少嫔妃都盘算着跟着圣驾到江南去看看。   康熙打算请太后一块儿去,“到时候带上皇额娘,请您老人家也看看江南的风光。”   老太后这会儿很高兴,她的反射弧特别长,暂时还没有想到去江南的种种好处,只不过这个时候说了一句很破坏气氛的话。   “怎么没见到贵妃?今天人都到齐了就缺她。”   田蜜就赶快解释:贵妃这是生病了,起不了床了, 等会儿让阿哥和格格再给她拜年。   老太太这个时候嘟嘟囔囔的说着太可惜了,这就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怎么能缺了一个人呢?   在场的人凡是听得懂蒙古语的,听到的这话都低着头端杯子装着品酒。就算没有杯子也可以低头看着盘子,盘子上的花儿太好看了,还可以再研究研究。   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里面,康熙完全不为所动,甚至一本正经的解释,“皇额娘,人生就是这般,如月亮一样时圆时缺,长生天要是带走一个人,不管咱们愿不愿意,这个人总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听到这里太后叹了一口气,反射弧终于回来了,知道这是大喜的日子说这个不合适。   “看我,就不应该说这个,让十阿哥和十一格格多陪陪她们额娘,说不定有了这俩孩子陪伴,她能转危为安呢。”   这个时候现场重新欢乐了起来,大家都在说吉祥话,田蜜总觉得刚才那股气氛太尴尬了,而且也觉得康熙的表情和态度有些不对劲。   这样的好日子就算太后看不懂眼色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康熙作为晚辈不应该表示不悦,但是面对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宫妃病重的情况下,他好歹也该关心关心啊,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连一盘菜都没有赏下去。   真的是事出有因,绝对的不正常。   贵妃那里确实有了变化,因为她以前不爱出席活动,存在感就比较低,最近几年更是因为保胎养孩子就没在大家跟前出现过,所以田蜜也就没有留意到这一次宴席上没这个人,忍不住对着青鱼瞪了一眼,缺了一个人怎么不提前报告?   还是太后发现了,对比自己的粗心,田蜜情真意切的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失职,这么重量级的一个妃子没出现,自己没发现并且也没有收到太医院报来的关于贵妃的病情。   也就是说没有病情也不来,肯定是出事了。趁着没人注意这边田蜜小声的跟康熙说:“要不派个人去看看,她没有跟我说一声,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病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她病得起不来身了,大过年的这种事传出来晦气,你别管这么多了,回头我让钮祜禄家的人来给她请安。”   田蜜心想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后宫了,要不是因为康熙不经常往贵妃那边去,田蜜都要怀疑他们俩是不是绝世真爱了。一般情况下康熙对后宫的事不关心,除非有大事闹到他跟前了。   看田蜜的脸色,康熙不在意的笑了笑,“她确实是病了,病的还特别严重。朕刚才让老十去看过她额娘了,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人家既然表达出来不让自己多管的意思,田蜜也不想多管,这个时候扭头看了看皇子那桌,那边老十垂头丧气。   所以田蜜也只能重新端起笑脸和身边的这些妃嫔们举杯共庆新春。   到了这时,欢乐的气氛高涨,大阿哥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自己的闺女抱着走到了康熙跟前,他单膝跪下来,“皇阿玛,儿子府里的大格格向玛法请安了,您不赏赐点东西”?   周围的嫔妃配合着捂嘴笑起来,在周围温柔的笑声中,康熙把杯子放下来笑着骂了一声,“压岁钱不是已经给过了吗?还想让朕给什么呀?”   “您身上这些宝贝随便拿一件就够压着咱们大格格的福气了,来来来,乖闺女,让玛法抱抱,看上玛法身上哪一件东西了,只管伸手去抓”。   这是一个孙女,康熙接到怀里来抱着,就算是身上的配饰给了这孩子也没关系,毕竟是一个女孩子。   而且康熙抱孩子的姿势极为熟练,这让很多人出乎意料。他对这个婴儿十分疼爱,甚至为了哄她抱着站起来边走边晃。这一下大阿哥才算是彻底高兴起来,这几个月来因为自己这边生出了个闺女,而太子那边有个一个儿子,他总是觉得比老二那家伙慢了一步。连带着对女儿也不待见了起来,没想到今天皇阿玛这么喜欢这个孙女儿,前几天郁闷一扫而光。   小孩子吃饱了睁着眼睛看着周围,小手从襁褓里伸了出来,在虚空当中握了两下,手指碰到了康熙脖子前面挂着的朝珠。   大阿哥就替女儿讨要,“皇阿玛看见了吗?这是您孙女儿亲自选的。”   康熙高兴,“行行行,等一会儿玛法就摘下来给咱们大格格。”   太子在一边听了之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他身后的太监小声的问:“要不把咱们大阿哥也抱出来”?   太子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太监骂了一声蠢,要是老大没做这件事之前,自己把儿子抱出来确实能赢得满堂彩,老大把这件事做出来,自己再把儿子抱出来,就像是在学他一样,何必呢?   想到这里,太子自己倒了一杯酒滋溜一声喝了下去。看了看坐在边上的老三和老四,“瞧见了没有?这成亲一年就有孩子了,你们俩也加把劲儿,明年这个时候把你们府中的孩子抱过来。”   老三老四都笑着说了一声是,毕竟欢乐的日子,只要脸上摆笑就够了。老四的心里火热起来,有个儿子,到时候放到宫里让额娘教养,日常能见到皇阿玛,也能给自己加些好印象。   康熙抱着孙女儿逗了一会儿,把孩子交给她阿玛,“这孩子打哈欠了,等会儿就睡着了,让乳母给她裹起来,别冻着了。”   说着就让李德全把自己脖子上这一挂朝珠摘了下来,康熙自己说着好事成双,又亲手把自己右手手腕上的一串儿手串也摘了下来,一并交给了大阿哥。   “这是给孩子的,你给孩子收好了。”   大阿哥高兴的答了一声是,把孩子交给乳母,自己双手恭敬的接过来捧着,把两件东西放在了兄弟们跟前。   东西放在桌子上面,下面衬着明黄的丝稠,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各人心里面有各样的想法,大阿哥这么明显的把东西摆出来,还是为了刺激太子,太子一点儿都不上当。   也不过是两件东西罢了,将来自己能从皇阿玛那里继承万里江山,这两件东西和万里江山比起来,真是不值得一提。   更何况这东西也不是给老大的,这是给小侄女儿的。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有这么大的脸在这里瞎显摆。   这件事在太子看来本来是一件小事,可是到了索额图跟前已经是一件大事了。新年还没过完,索额图听了这件事就忍不住跟太子说让他要小心大阿哥。   “太子爷,您怎么就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呢?史书上有记载,当年楚国的国君问周天子九鼎有多重,这是他能问的吗?他表面上问的是九鼎,实际上问的是江山。到这个时候也一样,大阿哥表面上是替大格格求赏赐,可实际上他是要求江山呀!您看看皇上赏给他的是什么?是一挂朝珠……”   太子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毕竟过年少不了要喝酒,他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天了。见了伯伯要喝,见了叔叔也要喝,兄弟们来敬自己也要喝。喝的晕头转向,喝的不辨东西,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又听见索额图唠唠叨叨。   “你想多了,这不是老大要的,这是人家小孩子的手不小心碰到的。她一个小孩子手上能有多少劲儿?碰到了朝珠,皇阿玛就给她了,这本来就是一件碰巧的事儿。”   “太子,有今日的局面就是您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要是早些年您打压了大阿哥哪有今天这回事儿?奴才这一番拳拳之心全是为您考虑,您要放在心上才行。大阿哥这边不得不防了,他如今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翻来覆去全是这些话,太子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会儿更是因为头疼觉得天旋地转,“知道了知道了,你想要怎么办?”   “如今明珠那一党正在拉拢军中的官员,这事儿不可不防呀。要是他们在朝廷里面为难咱们也就算了,如今他们已经动了军中了!”   太子听了之后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是要干什么?想谋反不成?”   “未必是想谋反,有可能是拥兵自重。不管哪一种,都是绝不能姑息的。”   “这件事皇上知道吗?孤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太子爷,这件事咱们先别跟皇上说,到时皇上要证据咱们拿不出来怎么办?咱们先缓缓谋之,他能跟那些军中的人物扯上关系,太子爷也能和这些军中人物拉近距离,您说是不是?”   太子听了之后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好,但是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替代。“你先别这么做,先按兵不动。这件事要是皇上误会起来了,到时候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想历史书上那么多太子为什么到最后不得善终,还不是因为被皇帝误会了有谋反之心,在谋反之前,父子之情薄的跟一张纸一样。   这个时候太子还没有意识到索额图这家伙就是一个猪队友,他也不过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觉得这件事千万不可这么做,但是索额图却觉得太子有些优柔寡断,有些事情当断则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太子的脸色太难看,他不敢接着往下说了,又因为是过年,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喜庆话,太子因为头太疼想要回去睡觉,索额图也因为想了解更多的事情急着出去,两个人就此别过。   时间到了初六,这一天老三和老四聚集在了裕亲王的家里听戏,伯父福全拿了一坛子酒放到中间,他的儿子打发到其他王府喝年酒去了,也只有他和老三老四在。   “也不知道太子和大阿哥天天都忙什么,刚才露了一面就走了。留下咱们爷几个在这寒风里面喝酒划拳,你们俩什么都不会,跟你们玩儿真没意思。”   老三就笑着问:“听这意思你老人家好像很不情愿带我们玩,您想不想让我们留下来?想了我们就留下,不想我们兄弟这就走。”   裕亲王反问,“你们说呢?”   留下这俩生瓜蛋子,喝酒都喝不痛快,其他孩子年纪都小,他不好灌醉他们。亲兄弟常宁病得起不了床,大过年的还在家里躺着呢。皇上在宫里,对于小酌几杯人家是愿意的,如果说喝得酩酊大醉,皇上一听就不愿意参与。   于是裕亲王派人去宫里把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块接过来。   在等着他们过来的时候,老伯父忍不住问两个侄儿,“初二那天走亲戚感觉怎么样呀?新女婿第一次去老丈人家,他们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你们。”   老三摇了摇头,别提了,彭春他们家全是一些壮小伙子,自己过去了之后名义上是过来请个安陪着喝杯酒,等到这群人一人敬一杯轮了一遍,老三早就醉的趴在桌子上了。   老四去了之后也有几个大小舅子,老四对喝酒也是浅尝辄止,板着脸往中间一坐。乌拉那拉家的人没有一个敢怂恿他感情深一口闷的。反正乌拉那拉家那天非常压抑,大家伙都不敢笑更不敢开玩笑。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来,再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   其实老四心里面慌的一批,总觉得在别人家里不自在。他如今已经掌握到诀窍了,只要自己觉得不自在,就把脸板上,摆出一副非常威严的样子,看谁还跟自己没大没小蹬鼻子上脸。   于是福全发现两个侄儿一个脸红的犹如猴屁股,一个脸板的犹如门神。“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去了之后人家是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啊?”   “伯王跟前没啥不能说的,就是喝了一个水饱。”老三红着脸,没想到董鄂家的小年轻那么多,下次去了可怎么办!   “老四呢?”   “吃的挺好的,不知道多少个菜,反正摆了两个桌子。就是肉多素少,那天吃了不少肉。”   这个时候想吃一把绿叶子多难啊,这小子从内务府那边得到的绿叶子总是最新鲜的。内务府是不敢怠慢他,所以口味养的叼了一些。   “你那些小舅子没拉着你喝几杯?”   “喝了,一人敬了一杯。”   “你这酒喝的有点少呀,”福全刚说完,就看见家中的太监打起门帘儿恭敬的引了人进来,康熙带着几个儿子已经进了花厅。   他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笑容满面的问:“刚才说什么呢?什么喝的有点少?”   福全指着四阿哥,“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他去他老人家让人家灌的有点少。”   这让康熙觉得有意思,康熙做为皇帝没去过老丈人家。如今被老哥哥这么一说,他心中有了一点其他的心思,这么多年还没有陪着表妹回过娘家呢。要不然凑个机会两个人悄悄的去一趟,也让表妹高兴高兴。   他坐下来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老三,“别光说老四,老三呢?”   四阿哥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皇阿玛问起来自己在老丈人家是如何做的,自己又不能不说实话。说了之后肯定是大家笑话自己,不如这个时候听听老三的笑话。   老三当然知道自己被人家笑话了,但是这会儿皇阿玛在旁边看着呢,他能怎么办?他不能当场撂挑子扭头走人呀。   他只能从头到尾都说一遍,表情是扭扭捏捏,心里面既想把过程说的有趣一点讨皇阿玛高兴,可是想着就算说的有趣让皇阿玛高兴一点又能怎么样呢?回头皇阿玛又忘了。   自己就是那倒霉的中间孩子,老大和老二一个是出身显贵,一个是头一个活下来的皇子,得到了皇阿玛最多的关注。往下面去那些小弟弟们个个天真可爱,仗着年纪小就调皮捣蛋,就自己这种不上不下的根本就没有人关注。   就抱着这样的心理,他先说了去福晋娘家都拿了什么礼物。一开始康熙还嫌弃他啰嗦,后来想想这样也不错,能看看这儿子会不会办事儿。毕竟去外边办差事,有奴才们在旁边辅佐着,这种去丈母娘家走亲戚的事儿,奴才替代不了,必须看他自己了。   拿了什么礼物带了什么奴才什么时候出的门,又什么时候到了老丈人家,去了之后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又是什么样的宴席……   老三说的很详细,但是康熙听了觉得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中间还夹杂着伯父儿在一边儿打趣,整个过程虽说妙趣横生,大家都笑得肚子疼,但是康熙不高兴,脸上却也在笑。   老四的脸上也带了点笑容,看了看在旁边听得兴致满满的皇阿玛?又看了看因为惊奇而瞪着眼睛的老五老七。   等到老三把自己喝晕过去的事讲出来之后,现场的人更欢乐。康熙就在这个时候盯上了老五,“你哥哥说他呢,你在那边紧张什么呀?”   “儿子才知道去了之后不能不给面子,还必须要喝酒。”   “你说的什么大实话!咱们虽然高高在上,但是福晋还是有娘家人的,你总不能对着她娘家的人横眉冷对。”说到这里康熙突然开头看了看老四,“你说你去了都怎么做的?”   不出意外,如康熙所想的那样,四阿哥全程都是绷着一张脸。   福全目瞪口呆,当时就说:“你小子也就是因为托生成了皇子,要是普通人你看看你老丈人带着小舅子会不会动手揍你。大过年的崩个脸坐在人家家里,没一点欢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找事的呢。”   “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吉利,”康熙阻止了福全往下说,招了招手,让四阿哥过去,随后抬起手,在四阿哥的暖帽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真有你小子的,哈,那下一年去怎么办?”   四阿哥在心里面想了想,既然上一年都已经绷着脸了,再去还是要绷着脸的。这叫善始善终,要不然到时候乌拉那拉家的人就觉得自己息怒形于色,有些人就喜欢蹬鼻子上脸,要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开玩笑,到时候还怎么收场。   但是四阿哥却老老实实地说:“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必定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康熙说完之后看了看其他几个儿子,“你们也要这样,虽然是有地位之分,但咱们毕竟是普通人,也要和亲戚来往的,不能老端着架子。”   康熙是个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他心里想着,这些儿子必须驯服福晋的娘家,要不然不能为他们所用,选秀娶福晋不是娶的妻子,也是一家势力。可老三已经被人驯服了,老四还好,就是太硬,手段应该更圆润一些才行。   几个儿子都答应了是,回去的时候兄弟们看四阿哥的样子都带着怜悯。老五和老七在回宫的时候还说:“四哥跟四嫂会不会因为这个吵架?”   老七想了想,“应该不会吧,我听说四嫂那个人可大度了。”   老五摇了摇头,“你还不知道吗?大度和贤惠都是给人家看的,回头她要逮着四哥掐他的痒痒肉,拧他的胳膊,这些咱们都看不见,四哥也不会说”。   老七想到四阿哥被人掐了痒痒肉又不能说,还要忍着笑脸给四嫂赔罪。他的脸皮抖动笑的肚子疼,一边骑马一边揉自己的肚子一边大笑,吓得五阿哥赶快靠近他,“你可要小心点,别再掉下来了。”   四阿哥住在宫外,先回到家找到了乌拉那拉氏,劈头盖脸就问。“那天从乌拉那拉家出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乌拉那拉氏正在屋子里面坐着,就被问了这样一句话,心里面想着难不成是在外边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爷,您这是在哪儿听说的?谁在你跟前说的?”   四阿哥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了,又说不出来自己那天不是故意要给她娘家的人脸色看。如果要是仔细的想想,自己那天把脸色摆出来,或许会让乌拉那拉家的人觉得自己和福晋日子过得不好,就是去他们家给下马威的。不管怎么说,福晋做一个妻子做的是十分够格。   他想了想,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爷有事去前面了,你想买什么东西打发人去就行了。”   四阿哥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让你委屈了,为了补偿你家里的银子随便你用,想买什么都行。但是话说的不明白,四福晋也不懂,看着他急急匆匆的来又急急匆匆的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爷这是怎么了?” 第87章   延禧宫欢欢喜喜的给十三阿哥过了满月, 永和宫的良贵人就生产了。   生一个儿子对于宫中的女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良贵人却高兴不起来。到如今为止,她还是一个贵人,贵人是没有资格养孩子的。除非是上面有人帮她说话, 可是她和别人关系都是一般, 又没有傲人的家世, 怎么会有人帮她讲情?   十四阿哥生下来没多久, 大军开拔,康熙忙的脚不沾地儿,对后宫的事儿根本不管。田蜜秉承着多一起不如少一事不闻不问,所以良贵人还能养着孩子, 可是惧怕之下就有一种养一日少一日的感觉。   她身边的宫女就安慰她,说这一次八阿哥跟着皇上一块儿到蒙古去了, 说不定就会有军功, 有了军功皇上绝对会给良贵人升一升位份,到时候把小阿哥留下来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   良贵人也是这么想的,也就悄悄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八阿哥,话里话外都是说咱们母子三个全靠你了。   八阿哥心里当然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 自己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出人头地才是,但是内心并不想让自己成为弟弟的依靠,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额娘没有生弟弟,这样就可以说自己与额娘相依为命。   毕竟自己没有得到额娘的关爱,可是小弟弟一出生,额娘就为他谋划,心里总觉得有一股不平衡。   等到这些老少爷们全部离开了京城,也到了天热的时候, 田蜜就想带着宫里面的这些女人陪着太后一块儿到畅春园去。   这件事只需要跟太后请示一声就行了,老太后特别容易说话,田蜜就说宫里太热,如今家里面又新添了两个小子,再加上以前的几个小孩子,千万不能把他们给热着了。   老太后虽然不喜欢汉人的园子,但是在那里生活确实愉快。于是就拍板定了下来,选一个黄道吉日全家搬过去。   消息传出来之后,所有宫妃和格格们都欢欢喜喜的收拾东西。田蜜也让人把自己和扬丹的东西收拾好。因为畅春园里面也没什么成年男性在,就把儿媳妇乌拉纳拉氏一块接过来。胤禛那两个怀孕的妾安置在畅春园附近的小园子里就近照顾。   乌拉纳拉氏来了之后,虽然是来伺候皇贵妃娘娘的,但是皇贵妃娘娘用不上她,平时处理问题的时候带着她在旁边引导着,等到不忙了,延禧宫的佟嫔就抱着他们宫里面的两个孩子来皇贵妃娘娘跟前一块说话。   乌拉那拉氏跟着四阿哥称佟嫔娘娘为姨妈,少不了也抱着延禧宫的格格阿哥在一边哄着玩儿。   佟嫔来到田蜜跟前说了一件事,“我隔壁的良贵人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哭哭啼啼,就害怕有人把她儿子抱走了。如今到了悲春伤秋的地步了,说真的,她可能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外边稍微有点动静她就赶快把儿子抱回来,紧紧的搂着。听她的宫女说,半夜三更也睡不着觉,因为这个事睁眼到天亮。”   田蜜当然知道良贵人自己吓自己了,康熙就没打算让别人养她的儿子。要说起来这女人也确实让人觉得可怜,因此田蜜动了恻隐之心,就告诉青鱼将良贵人母子两个用的东西往上提升一点,“就按嫔的用度给她送过去”。   虽然没有明说要给她升职,但是有这个态度,希望她的日子能好过一点。果然良贵人收到这些东西之后,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就主动抱着她儿子来给田蜜请安。   田蜜看她终于不再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了,心里面也放下了半截石头。   因为最近几天佟嫔经常往这里跑,良贵人也时常来陪着说话,孩子多了也就吸引着宜妃带着十一阿哥过来。   扬丹已经会走路了,说话也利索了很多,叫娘娘的时候也不再是羊羊了,并且因为流口水,说话不是很流畅,说字的时候是一个一个往外蹦,如果太急又表达不清自己的想法急得跳脚。而十一阿哥和扬丹的出生日期就错了十多天,这一会儿走路还不利索,必须要有一个宫女或者太监在旁边扶着。而且还不会说话,这把宜妃急得够呛。   “他比他那两个哥哥都笨,快把臣妾给急坏了”。   “男孩子不比女孩子,你看看延禧宫小格格,她不仅跑的利索,说话也比他们哥几个强。”   宜妃一看,延禧宫的十格格两条小腿在地上来回捯饬。这跑跑那跳跳,对于跟在后面的扬丹十分看不上,偏偏扬丹和十一阿哥就想跟着她一块儿玩儿。   结果养扬丹跑的太快一下子扑在了地上,这小子鬼精灵不想起来,嘴中啊啊啊啊叫着,就是在地上来回翻腾着打滚,十格格就是不去拉他,田蜜早就嘱咐过他的宫女,看见他倒在地上不要扶,让他自己爬起来。   打滚的扬丹看的十一阿哥很高兴,以为这是个游戏,跑过去兴冲冲地一下子压在了扬丹身上。   两个小孩子叠在一起,下面的那个胳膊腿宽蹬,像一只小乌龟被翻了面,旁边的娘娘们都笑了起来。   这一群小萌物天天在这里撒娇卖蠢,消息就传到了太后那里,太后就忍不住跑过来一起玩耍,来的时候还把十一格格和十二阿哥也带了过来。   这一下,十二阿哥的生母也坐不住了,怂恿着荣妃一块儿过来。惠妃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就也跟着来这里说话。   人多了是非就多,田蜜不愿意让这么多人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来斗嘴皮子,但是没办法,老太后特别高兴。别人酸言醋语的时候她也不听,就睁着俩眼乐呵呵的看着这一群小孩子像是猫猫狗狗在地上打架一样抱在一起滚来滚去。   田蜜只能让人收拾了地毯放在树林下面,一群女人围在一起,看着地毯上的几个小东西在上面打打闹闹。   这样的活动太后看上一天都不觉得没趣,在给康熙的信里把这样的事全部记了起来。   像是十二阿哥长牙了,十格格更壮实了,扬丹是个爱哭鬼,十一阿哥反应比人家慢……每个孩子每天都做了什么事,哪怕打了个嗝,鼻涕里吹出来一个泡泡,在老太后看来都是一件美事,必须要写出来告诉康熙。   康熙给田蜜写的家信也从北方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信里面并没有对目前的军情有什么说法,反复强调伺候好太后照顾好孩子。   可是没多久,田蜜收到了四阿哥从北方传过来的口信。一批粮草失踪了,据说是被敌人截获了,但是种种蛛丝马迹表明,这批粮草根本就没有落入敌手,至于现在在什么地方,谁都说不清楚。   虽然四阿哥的话没有说明白,田蜜却听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做出应对。   田蜜挥退了传信的人,心里面反复想着这件事到底谁出手的时候,却收到了康熙送过来的一封密信。   信中说的很简单,假如自己有了万一,宗室臣工扶太子上位的时候,让自己稳着太后,利用太后的名义剪除掉索额图!   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是太子登基的圣旨上前面必须有一句“奉太皇太后旨”,也就是必须要有老太后给出来的书面批准。康熙的意思是就是要让自己扣留太后的印章,利用这份书面批准除掉索额图。   动作必定要快,做事一定要狠。佟家和索额图有仇,自己接到了这样的密信,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和佟家同时要为这件事出力。   田蜜自从接到了这封信,开始变得日夜不安,就算是一群人围在一起继续看孩子们出丑为乐,田蜜也是笑的不走心。   趁着老太后高兴,田蜜借着更衣的名义悄悄的把苏麻喇姑请了过来,把密信读给了苏麻喇姑听,这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老宫女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的金印从来没用过,她也对金印不上心,你悄悄的找她说一说,到时候她必定给你。”   田蜜有些犹豫,“我担心她会把印章在我手中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她老人家对人不设防,别人套几句话她就说了。”   苏麻喇姑知道田蜜是什么意思,就是要让自己帮她把金印偷出来。   “娘娘只管等一等,明天就有好消息。”   田蜜点了点头,果然第二天苏麻喇姑抱着十二阿哥陪着太后出来玩耍的时候,悄悄的塞给了田蜜一个用手绢包着的硬东西。   田蜜趁着没人打开看了看,确确实实是太后娘娘的印章。   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都是和战局有关,康熙的健康目前没受到什么影响,给田蜜和宫中女眷的信却一天比一天少。   这个夏天田蜜过得提心吊胆,好几次在梦里收到了丧报。   梦里面白纸钱儿像大雪一样从天上降了下来,京城周围响起了丧钟。耳朵边全是哭声,宫里面这些女人们哭的撕心裂肺,每次在梦里总是少不了血腥味和那些呐喊冲锋的大兵。   田蜜好几次从梦里惊醒,晚上再睡不着觉,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合适。   太子作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储君,皇上出了事他肯定是被人扶着登上御座。有没有太后的旨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假如说太子不需要,假如说天下臣民不在乎。那自己握着太后的印章岂不成了一条罪证。   田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不畅,一晚上睡不着,一直坐到太阳初升。太阳升起来之后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大胜!   准噶尔残部逃窜,皇上不日凯旋回朝!   田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放松之下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因为这个消息宫里面喜气洋洋,田蜜醒过来之后,二话没说让青鱼把太后的印章赶快给苏麻喇姑送过去。   同时康熙的信件已经到了田蜜的手上,康熙在信里面很轻松的表示再过一个多月他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正是秋季,论功行赏之后就可以给田蜜庆祝千秋。   还说这一次从总噶尔部落中搜了一些东西出来,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有一番乐趣,特意送给田蜜把玩儿。   随信送过来的这些不怎么样的东西是几把做工精致的匕首,上面镶嵌着宝石美玉,做得小小巧巧。   来送东西的太监说这些是蒙古女眷们拿来割肉或者是削水果的匕首。   田蜜把这些东西收下来之后写了一封信让人给康熙送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康熙父子们终于回来了,畅春园里排开宴席,自太后到一些平时见不到的常在答应为止,大家一同出席。   康熙整个人黑瘦黑瘦的,精神状态很好,接受了儿女们的敬酒之后,没有夸奖趾高气扬的大阿哥,也没有夸奖表现突出的七阿哥,倒是把八阿哥和三阿哥这两个皇子们心中的怂货夸成了一朵花。   八阿哥跟随的伯父办理往来文书,虽然也上了战场,但是和那些文臣们待在一起,连冲锋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是跟着拣功劳去的,福全心疼他年纪小就跟了来,又因为是亲侄子多照顾了一些,他就是全程跟着划水。说他劳苦功高,连八阿哥也觉得有些脸红,但是既然是皇阿玛说的,他就挺胸收腹的把这份夸奖收了下来。   三阿哥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好岳父和一群很猛的大小舅子,就好比有一群王者带他这个青铜上分,而且所有的功劳王者不要全给了这个青铜。   于是这个青铜也站在了兄弟面前,接受了皇父的赞美。   针对于这两个人没有亲临前线的事实,女眷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俩的底细,但是上了战场的兄弟们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连太子这种坐镇京城筹措粮草运送物资的后勤总管也知道那俩人是怎么水来的功绩,所以太子对着他们俩冷笑了一声,他是觉得老大这人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觉得这俩兄弟比老大还让人瞧不上。   这边宴席结束之后,康熙醉乎乎的被田蜜扶着回去了。八阿哥瞬间被九阿哥十阿哥包围起来,老九老十没有机会跟着去前线,听见皇阿玛夸奖八哥瞬间与有荣焉,两张脸全是佩服的神色。   老八虽然尴尬,但是他脸皮厚,把这份功劳承担了下来。   老三整个人就有些纠结,他既觉得自己有些廉耻心,不应该算作兄弟里面最好的那个。可是心里面又想,这是皇父的夸奖,又不是我要来的,凭什么我要抬不起头。   大家散了的时候,他看着老四老五老七一块儿结伴走,就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赶快冲上去不由自主的解释。“弟弟们你们要相信,哥哥这也是……哥哥这也是有功劳的。”   四阿哥哼了一声,老三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又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相信?”   “四哥不是不相信,”五阿哥在一边说了一句公道话,“四哥的意思是说大家都有功劳。”   没错,每个人都有功劳,只不过功劳有大有小,像你这样把你岳父家的功劳全部领了的也确实少见。   七阿哥不想和这个糊涂哥哥多说:“走走走,这一路走过来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回去洗洗脸睡一觉,睡他个昏天暗地。”   兄弟三个又一起结伴走了,老三在后面跺了跺脚,嘟嘟囔囔的说:“你们就是妒忌我。”   想回去睡觉的也只有老七,老五想拜见额娘,同时又向往宫外传个话,毕竟选秀结束的时候,兆佳氏成了自己的嫡福晋,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他想给媳妇传个信儿报个平安。   而四阿哥嘴里说着要去把福晋和两个格格接回来,实际上他在掌管正红旗大营的时候,已经把正红旗里面的不少人收拢到了自己手里,只不过做的很隐蔽,知道的不多。回到京城之后要把这一份效忠砸到实处!他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而康熙虽然醉醺醺的被田蜜扶着回去了,但是回去之后田蜜发现他并没有喝醉,喝了一碗醒酒汤就躺在榻上让宫女在旁边打扇。   田蜜不知道他想什么,拿了一把团扇坐在他旁边替他轻轻的扇着风,康熙这个时候突然坐了起来,要下榻穿鞋。   “表哥这是要干什么去啊?歇一会儿吧,天这么热正好睡个午觉。”   “朕有件事要见大臣,表妹歇着吧,朕晚上回来吃饭”。   田蜜看他走的急匆匆的答应了一声,将人送出去,两个人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扬丹急匆匆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越过宫女爬过门槛,一下子抱住了康熙的小腿。   “阿玛……”   他说着流下了一丝口水,但是还兴奋的叫着,“阿玛,阿玛!”   “这小东西会说话了?”   “看表哥说的,您走之前他都能蹦出一两个字儿了。”   康熙把他举了起来,小孩子兴奋的在门口大叫,康熙抱着他逗了一会儿,放到了田蜜的怀里,“跟你额娘在家呆着,阿玛晚上就回来”。   扬丹心满意足,田蜜抱着他回了正殿,心里面还是有些七上八下,总觉得康熙刚才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就让陈公公派人悄悄的盯紧清溪书屋。   没过一会儿陈公公就来报告,说是明珠和佟国维去觐见了皇上。   田蜜有预感,康熙要对索额图下手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四阿哥来拜见田蜜的时候顺口说了句:朝廷里面现在不太平了。   田蜜对这些是是非非也没有过多了解,只要大方向自己判断的不出错就行了。   扬丹最近很受康熙宠爱,跟着其他皇子们一起称呼康熙为皇阿玛,这倒并不出格,毕竟福全的儿子和常宁的儿子也称呼康熙是皇阿玛。倒是其他远支的宗室看了眼红。   康亲王府的几个阿哥就堵住雅尔江阿蓄意挑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扬丹如此受宠,将来简亲王的爵位必定要落在他身上。笑话雅尔江阿虽然是做哥哥的,但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触及到雅尔江阿心里的一块心病,那就是爵位的归属问题。   简亲王的继福晋刚生了一个儿子,这也是嫡出,自己的生母西林觉罗氏出身不够显赫,舅舅更是拎不起来。就外援而言,自己比不上刚出生的那个小弟弟。   他也曾经盼着扬丹帮自己一把,可是扬丹如果心大了呢?   扬丹没有功劳,无法凭借军功封王,那就只剩下恩封,恩封顶到头也就郡王,很难世袭罔替。和世袭罔替的亲王比起来还差了一点,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大家出身都一样,他比自己的优势更多,如果真的争抢,怎么能赢得过他。   但是面对着不怀好意的挑衅,他还是很坚定的维护了兄弟感情,“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爷是板上钉钉的世子,”说完不怀好意的看着对方。“就算将来爷做错事儿了,夺了世子之位,爷也是亲兄弟做亲王,你们呢,连条杂鱼都算不上,还敢来爷跟前在这里乱吠。”   “你也就是嘴硬罢了。咱们走着瞧,看到时候是我们落魄还是你落魄。”   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纷纷分道扬镳。雅尔江阿心里面不舒服,回家之后他妻子迎了上来,“爷怎么才回来,咱们小阿哥等了您半天。”   没错,雅尔江阿现在也有儿子了,如今一家子已经过了起来。这是雅尔江阿对爵位抱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原因。这让雅尔江阿有些患得患失,心里面一直在想,这爵位到底会不会落在我身上。   儿子这样的患得患失,早就被雅布看了出来。雅布的身体也有些不好,虽然没有恭亲王常宁那么夸张,但是他的身体没有别人好也是事实。   雅布心里面想着要把爵位留给自己的长子,因为雅尔江阿并没有太大的错误,唯一有一个雅布看不上的毛病也就是好色。但是在雅布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缺点。只不过这个儿子还需要慢慢打磨,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要好好的调调他身上的坏毛病。   以前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好板正他身上的缺点。不如这个时候就拿爵位当一个萝卜在前面吊着他,让他听自己的话。   而雅布的继福晋也把眼光放到了爵位上面,儿子还太小,她如今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教坏雅尔江阿,要把雅尔江阿引到一条不归路上,使得这个爵位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儿子头上。   就是因为这一系列爵位争夺,使得康熙觉得简王府的后院确实不够干净,什么秘密都没有。现在大街上不是传雅尔江阿的坏话,就是说继福晋又如何逼迫继子了。   康熙在田蜜跟前吃午饭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扬丹,用筷子夹了一块藕片塞到扬丹的嘴里。   “雅布啊!不要脸果然能天下无敌。他那福晋也蠢,雅尔江阿真的不行了不还是有扬丹吗?她就那么笃定她儿子能继承爵位?”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他家里的坏话,哪怕他这会儿听不懂也不能说,要不然什么时候被他想起来了怎么看你?”   田蜜赶快上前,从扬丹的手里把藕片夺了回来,“乖孩子不能用手拿着吃,来来来,咱们夹一片新的,张嘴,没人跟你抢,吃完了咽下去再吃下一口。”   田蜜拿筷子喂着扬丹吃东西,就忍不住问:“扬丹将来可怎么办?他们家里现在真的一团乱麻,他要是回去这事儿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   “这有什么着急的,将来封他个郡王,他儿子做个贝勒,往下降成贝子,有本事了往上升,没本事了守的着这个爵位慢慢过日子也行。雅尔江阿那孩子可不是个大度的,你等着看吧,将来对他那几个兄弟肯定下狠手,他那几个兄弟要是有一个能出人头地是他雅尔江阿没本事。”   说到这里康熙停顿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了,该让雅布去广州一趟了,让雅布把雅尔江阿带过去,咱们家的孩子也带一个过去,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了,老一辈儿的一个比一个老,新一辈儿的也该起来顶大梁了。”   那么派谁去就成了一个问题。   田蜜在康熙面前根本不对这种事妄加评论,康熙怀里抱着扬丹,正在思考的时候,扬丹已经吃完了,小手指着一块儿鸡肉,迫不及待的嚷嚷:“吃,吃,啊~”   康熙被他的声音吸引,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在旁边清水碗里涮了,“这就是小祖宗啊,别嚷嚷了,朕伺候你吃。”   田蜜就说扬丹,“阿哥为什么不爱吃素的?肉肉不好吃吧?”   “好次。”   康熙笑了起来,“看见没有,才这么大就哄不住他了。”   田蜜就说起前几天发生的事,“前几天老四过来,扬丹嚷嚷着要吃肉,他就夹了一块豆腐告诉扬丹这是肉,扬丹吃了觉得味不对,说不是肉,老四骗他,说就是肉。他将信将疑吃了以后就不吃了。晚上宫女喂饭,他吃了一口肉之后就彻底记住这个味儿了,老四再骗都骗不了。”   康熙笑起来,“这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又问:“老四最近干嘛呢?”   “不是跟着恭亲王听差嘛。”   康熙想了想,“跟着常宁大半年了,有些事情干得久了也不是好事儿,像是常年处理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平时学着点儿就够了,何况老四这半年来没出过什么错,就跟着雅布走一趟吧,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了。”   “那我就给他准备行李了?”   “不用,他都娶媳妇了,他福晋会给他准备的。”   秋末,雅布乔装打扮带着儿子侄子来到五台山。   北方大地上一片秋草黄,走到一片平原上,看着满目的荒草,雅布就说:“唐太宗说过疾风知劲草,果然如此,你们快瞧,这里风大,腰软的草都贴在地上,只有腰杆硬的还能站着,但是腰杆子硬的才有几根,一旦有一场大风袭来,是不是人物都能一目了然”。   雅尔江阿和四阿哥都觉得雅布是话中有话,正默默思考这是暗指什么的时候,雅布又说了,“如此坦荡荡一片,里面藏不了人,所以这个地方说话最合适。知道咱们来五台山干嘛吗?”   两个人这一会儿都明白了,刚才说了那么多啊,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藏不了外人,说话最方便,当时就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看着两个人都摇了摇头,雅布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来这里是为了拜见先帝。”   “什么?”   “阿玛,走错路了,先帝的陵寝不在这里。”   雅布神秘一笑,“接下来你们兄弟俩只管看着,什么话都别问。”   随后一群人沉默的跟着雅布来到了五台山,进入了一处叫做清凉寺的地方。这座寺庙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处。地处深山,却偏偏建的金碧辉煌。而且从路途来看,这一路上没有遇见有人来这里烧香拜佛,也就是说没有什么香客,既然没有金主,那么又是从什么地方弄的银子,建了这么一处规模宏大的寺院?   在山门外边,雅布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守在山门处的一个小沙弥说:“我等前来拜见老太爷。”   小沙弥就为引着他们到了一个和尚跟前,这个和尚长得白白净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之感,就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让人觉得有几分派头在。   雅布单独过去,雅尔江阿和四阿哥两个人远远的看见雅布大礼参拜,用见皇上的礼节给这个老和尚磕头问安。最后两个人说的什么话外人根本不知道,雅布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留下了带来的所有东西。   四阿哥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和福晋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吃穿用度全部留在了这里。雅尔江阿差一点儿跳脚,“阿玛,好歹给儿子留下一身衣裳啊”。   当天这一群人只骑着马从山里出来,在一处山谷陡峭的地方,果然遇见了刺客。   一番血战之后,刺客被全部击毙,这边队伍里面也有几个人受了重伤被运回清凉寺,其他人一路向南而去。   仍然是云里雾里的四阿哥和雅尔江阿都不敢再问,谁都能看出来这一路上有些蹊跷。平时不对付的两个人,在没人的时候坐在一起互相警戒。   到底是雅尔江阿忍不住,“老四你说咱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肯定是。”   “那老和尚肯定有问题,你在宫里面有没有听说过什么传言?”   “我能听什么传言……”四阿哥停顿了一下,“和尚……五台山……”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四阿哥赶快摇头,“没想起来,反正是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只不过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应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记不清楚了。”   这让雅尔江阿觉得里面肯定有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四阿哥其实已经想起来了,当初太皇太后病了的那段时间,额娘宫里的陈公公没了踪影,四阿哥当时好奇的问过一句,青鱼那个时候说漏嘴了,“……陈公公他老人家去了五台山……”,至于去那里干什么青鱼赶快给了一个解释,“听说那里的佛爷比较灵验,为了给太皇太后祈福,娘娘派陈公公走了一趟去那里添一些香油银子,请那里的和尚念一念经。”   当时四阿哥没放在心上,因为宫里面的娘娘都有烧香拜佛的,额娘也是一个很虔诚的人。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违和,京城附近灵验的寺庙多的是,凭什么千里迢迢要去一趟五台山?   还是说那里的和尚真的神通广大,能让太皇太后烦恼忧愁立刻尽去。   还有一件事有些说不得,陈公公回来的时候,恰恰是太皇太后娘娘去世的时候。回来了一段时间,脸色不好走路晃悠。那如果是替额娘去烧香拜佛,应该是在太皇太后娘娘去世了之后才回来,怎么就卡着点回来了?!   想到这里四阿哥站了起来,雅尔江阿在后面喊着:“老四你去哪儿?”   “找你爹。”   “你……呸,不会说话的孙子。”   雅布知道瞒不住,看到四阿哥找过来,仍然是有些不满意,“都给你们留下那么多蛛丝马迹了,现在才找过来,可见平时都不上心。咱们这一趟一路刀光剑影,你们也感受到了,所以说一定要把心吊起来,只有天天脑袋转着,脑袋才会保得住。”   随后勾了勾手指,让四阿哥附耳过来。在四阿哥耳朵边把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小心的讲了一番,又把五台山里面的人物也讲了出来。   “那真的是玛法吗?”   “你说呢?”   四阿哥心想,我不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嘛,雅布忍不住说:“你那天仔细看了没有?对方是不是颇有威严长得又像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   “从长相气质来说,是一个体面人。”   “也只是一个体面人罢了。”   四阿哥明白了,那是个假的,雅布点了点头,“你身份尊贵,奴才的儿子奴才虽然看不上,但也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根苗,所以说这事奴才一个人去做就行了,用不着你们俩也行大礼。”   “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人引出来,一网打尽。暗处还有一伙人专门照顾咱们,奴才收到消息了,这一路上总共出现了三波刺杀,咱们遇上了两波,另外一波被人在暗处解决了。越往南刺客也就越多,咱们这一路上专门吸引人出来,然后找到他们的老巢,希望能一网打尽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话说了,从雅布那里退出来之后,把自己的家书找出来看了看。   福晋在信里面写两个格格在前几天生下来了两位女孩儿,也就是说自己目前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可惜没有一个儿子,这一点让四阿哥心里面有些失望。   忍不住回忆起来的时候额娘交代的事情,他想让自己不要怕,只管大步的往前走。   她还举了秦时诸王的例子,“为什么秦时诸王都能在对的时候做对正确的事,而他们的生死大敌赵国,却在每一次重大选择的时候都要选错的那一项?只因为秦朝的国君大部分在为君之前做过质子,看问题最透彻,也能吃的下苦。这也就是千金难买少时艰的原因,只有在绝境当中人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四阿哥把信收起来撕碎扔在秋风里,出门在外携带家书很不方便,说不定会遗落在有心人之手。   而且这是一条注定很难走的路,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没有同路人,更没有前辈。可是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早有人给自己趟开了一条路,只不过是这条路确实难走,咬牙坚持下去就是成功,坚持不下去只能倒在路上。   不知道几百年后史书是如何评价自己,那是将来的事儿了。活在当下,改变的却是未来。 第88章   “这两个是侄女儿。”田蜜牵着扬丹的手看襁褓里的两个小女婴。   孩子刚满月, 乌拉纳拉氏就带着她们的生母抱着两个小女婴一块进宫了。   扬丹口齿不清,“子女。”   “侄女儿,把舌头翘起来,再说一遍, 侄女儿。”   “直女。”   田蜜放弃了, “就依着你吧, 你这小舌头过两年就能转过来弯儿了。”   扬丹也不在意, 脱了鞋爬上炕,看着炕上并排放着的两个大红襁褓。   田蜜就随他盯着看,和坐在一边的乌拉那拉氏说话。   “这样也好,先开花后结果, 有了姐姐往后就有数不清的弟弟了。”   乌拉那拉氏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她自己年纪小, 如今一直没有身孕, 府里面的两个格格双双有了身孕之后,她也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如今都生下了女儿,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是,儿媳也是这样想的。今天抱着她们进宫里来, 也是要向额娘讨赏,请额娘给她们姐妹俩起个好听的名字。”   田蜜听了之后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可真是难为我,我自己知道自家事,这脑子太笨起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名字,还是你来吧,你是他们嫡母,给她们俩一人起个名字挺好的。”   乌拉那拉氏看田蜜不像是作假,就下意识的用眼角瞟了瞟带过来的李格格和袁格格。   袁氏也就算了, 李氏从小读书自认为是个才女,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只不过想借额娘的福气,让家里的女孩儿福泽更深厚一些。   这里面也是有一些讲究的,宗室里面的女孩大部分都嫁去了蒙古,如果嫁的人家好一些还罢了,嫁的不好那真是一辈子都在苦窝里。将来不管自家爷走到哪一步,这俩孩子免不了也是要跟着前面几代姑奶奶一样到草原上安家,趁着如今额娘管事儿,就让这俩姑娘跟额娘亲近亲近,十多年后额娘安排亲事,难道不向着自己的孙女儿?   田蜜对起名字这回事真的不太行,觉得还是不要乱起的好,可是扬丹不管这么多。   他趴在襁褓边扬起脑袋问:“名字?”   “对呀,咱们扬丹阿哥叫扬丹,扬丹就是你的名字。你四哥叫胤禛,胤禛是他的名字。你的两个小侄女儿现在刚出生,还没名字呢。”   扬丹的小嘴儿张成圆的,随后十分不客气的爬起来,在炕上坐好,端着威严的态度,用小胖手指指了指左边的襁褓,“圆圆”,又用小胖手指指了指右边的,“胖胖”。   乌拉那拉氏先是撑不住了自己就笑了起来,“咱们阿哥这是跟谁学的?嫂子怎么不知道你学会圆圆胖胖的说法了?”   “团团,好吃。圆圆,胖胖……”   不用问别人田蜜就已经听出来了,昨天在佟嫔那里吃了几个面果子,十格格和他说这是圆圆胖胖的果子,好吃。结果人家就把圆圆胖胖这个词儿记下来了。   “你就是个吃货,这聪明才智全用在这张嘴上了。”田蜜说到这里忍不住向乌拉那拉氏说扬丹最近几天干出来的事,“前天皇上一时兴起抱着他读了一篇诗,问他记住了没有,他点了点头,问他都记住什么了?他说了个‘好吃’。”   承乾宫的宫女包括四阿哥的两个格格都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乌拉那拉氏甚是不明白,“诗和好吃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皇上在来之前就有宫女喂他了一点拔丝苹果,跟他说这叫拔丝苹果。他把‘拔’和‘苹果’都忘了,只记住了‘丝’,又不分舌前和舌后音,皇上说好诗,人家就听成了好丝,拔丝苹果那么甜,他说好吃的时候还忍不住砸吧嘴。”   扬丹的可笑事还有很多,不过要说起来有几桩确实很让人暖心。昨天晚上田蜜抱着他在后殿上溜达消食的时候跟他说:“额娘累了,让嬷嬷抱着你吧”。   这小子闹着要下去自己有,“扬丹,自己走。”   站到地上了还不忘抱着田蜜的小腿儿对着膝盖鼓起腮帮子吹了两下,吹完之后还用小手拍了拍,嘴里嚷嚷着,“不疼不疼。”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叫圆圆虽然有些俗也不是不行,哪有女孩子家起名叫胖胖的。这个名字不好,不如改成安康和安宁,姐姐叫安康,妹妹叫安宁。这只是我的一点看法,你们觉得呢?”   乌拉那拉氏当然拍掌叫好,两个小女婴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李氏的女儿先出生,名字叫做安康。李氏品味了一下,觉得女儿身体安康也是一桩好事。就赶快出来给田蜜磕了个头站到乌拉那拉氏背后去了。袁氏也觉得这是个好寓意,说了几句吉祥话,磕了个头也站在乌拉那拉氏背后。   田蜜留他们一块儿在承乾宫吃饭,吃完饭再离开。   给扬丹做了一个加高的凳子,让他坐在上面,面前放了一个小盘子,宫女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不想吃素的,偏偏宫女不给他加肉,他就有些着急,忍不住嚷嚷起来,“肉肉,肉肉,肉肉好吃。”   宫女就不得不用勺子给他盛了一勺子的肉糜,田蜜就忍不住说他,“这所有的心眼儿都用在了吃上,平时教他说话,都是一个字儿两个字儿的往外边蹦,一等到吃的时候他就能说出个句子来。”   乌拉那拉氏正想奉承几句,就看见青鱼从外边进来,也就没说。   青鱼先对着她们蹲下来请安,随后给田蜜汇报:“娘娘,为了贺良嫔娘娘升嫔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您还要再看一眼吗?”   “不用看了,给她送去吧。”   乌拉那拉氏就赶快问:“良嫔娘娘如今真的要升份位了?额娘觉得我们做小辈儿的送什么贺礼合适?”   田蜜已经用小勺子盛着蛋羹喂扬丹了,“可不是嘛,皇上已经点头了,这宫里面都已经叫开了。你别想着送什么了,青鱼刚才送过去的那些东西里面就有你们府上的。”   “又让您破费了。”   “没事,胤禛不在家我就要多照顾你们一点,我能替你们办的就替你们办了。”   须臾之间饭已经吃完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下去。外边良嫔就抱着十四阿哥来向田蜜谢恩。因为永和宫和承乾宫中间就隔着一道墙,良嫔来得很快,如今就在门外面等着。   田蜜让人把良嫔请了过来,乌拉那拉氏给长辈请安,看着外边天色有些晚,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想着这会儿也该回去了。   承乾宫里就剩下田蜜带着扬丹和良嫔带着十四阿哥。   乌拉那拉氏让嬷嬷们抱着孩子,和两位宫妃又说了几句才走。良嫔对乌拉那拉氏羡慕得眼红,乌拉那拉氏是目前这几个福晋里面最乖巧听话的,而且四阿哥他们家里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不像是三阿哥府上,三福晋已经跟他闹了好几次了,原因就是三阿哥和他们府里面的格格说笑了几句。在宫里大家背地里笑话老三一家,先不论别人怎么想,荣妃就抬不起头。   目前良嫔知道的是自己的儿媳妇儿八福晋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飞扬跋扈之处不比三福晋差,如果老八他媳妇儿敢称第二的话,估计这些妯娌里面没人敢称第一。   想到这里良嫔又是惆怅百转,荣妃就不敢说自己的儿媳妇,轮到自己了,也没法张嘴。田蜜看着她又把眉头皱起来,心里不知道这人又想到了什么,但是田蜜也不说,看着扬丹和十四阿哥玩的高兴。   听说十四阿哥也是一个很能吃的孩子,醒着的时候必须要吃东西,八个乳母轮流上,把这小子喂养的白白嫩嫩。田蜜仔细看,觉得这小家伙的脸蛋儿都能嘟起来,上手捏一捏,手感超级好。   扬丹忍不住伸出小胖手指也想戳一戳十四阿哥的脸蛋子,看到田蜜对他瞪了一眼,改为戳十四阿哥的小手。   十四阿哥就这么安静地躺着,被戳一下就咧嘴笑一下,再被戳一下就踢一下小腿儿。   扬丹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自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扬丹这孩子真的有些莫名其妙,有时候他自己放个屁都能笑半天。   扬丹的笑声太大,良嫔赶快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十分歉意地向田蜜表达了感谢,“臣妾这件事还多亏娘娘提拔,臣妾不敢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   “这是你应得的,十四阿哥也半岁了,你的身份要是低了,到时候他们兄弟俩脸上都不好看。”   道理是这个道理,良嫔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十二阿哥生母到现在不也是一个贵人吗?自己在宫里向来不拔尖儿,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也不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好事轮不上自己坏事也找不上门。应该   是八阿哥在战场上立了功,才有了如今的福泽,她的年龄越大看待问题就越通透,良嫔自认为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幸运了,也不敢再奢求别的想法。   “无论如何,臣妾还是多谢娘娘。”   良嫔感激之下想要为田蜜做点什么,想到今年年底太子妃就要进宫,五阿哥也要娶媳妇儿。这两件事儿都是大事儿,田蜜必定特别忙。   “过几天忙起来了,臣妾请您把扬丹阿哥放到我们永和宫,到时候臣妾亲自照顾阿哥。”   田蜜摇了摇头,“你说晚了,过几天这小子要去跟他十姐姐一块玩耍,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等有下次吧,等下次十四也会跑了,到时候放到你院子里你盯着他们几个别摔倒了就行”。   太子娶太子妃这件事儿是宫里面的一件大事儿。   因为这件事儿康熙已经连着好几晚上没有睡好了。他晚上睡不着在床前走来走去,“胤礽娶了太子妃也算是成家了,让他把媳妇儿娶到家,朕这一辈子该给他做的事儿也做完了。哪怕这会儿驾崩了见到祖宗,也能说我爱新觉罗玄烨已经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子女了。”   田蜜就忍不住埋怨他,“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干嘛,不吉利,早点睡吧。”   “你先睡吧,让朕再想想。”   康熙睡不着,而且这几天晚上总是想起太子以前的事儿。看田蜜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等他,就忍不住和田蜜说起太子的小时候。   在康熙的记忆里,太子小时候既聪明又可爱,长得跟雪团一般,整个人伶伶俐俐的。不管学什么都特别快,而且做的所有事都合乎自己的心意。   “……乖巧之处不下于现在的扬丹,那个时候甚至比扬丹还听话,还要聪明……”   田蜜面上微笑,但是心里面不以为意,像扬丹这样可爱的孩子真的是少见。别的不说,拿十一阿哥和扬丹比较,人家是动不动就哭。虽然十一阿哥也有可爱的地方,但是他是个爱哭包,这件事就让田蜜很介意和扬丹比可爱。   在田蜜傻妈妈的心中,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   而且太子妃进宫之后有一件事田蜜无法回避,那就是说太子妃是名正言顺从大门里抬进来的太子嫡妻。自己虽然是副后,但是这个副字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宫里面的事到底该谁管?   等太子那边办好事之后。太子妃已经连着几天给太后请安问礼了。关于宫权应该落在手里这件事儿也没办法再回避了。   田蜜等到太子妃进宫了之后,田蜜就试探着问起了康熙。   田蜜一边给扬丹剥橘子一边问:“我瞧着太子妃最近几天没事干,就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叫我说她这还是有些闲,宫里面的事儿该怎么安排?”   扬丹吃得美滋滋的,摇头晃脑的学了一句,“安排!”   康熙斜眼睛看了扬丹一眼,高诉田蜜,“他们那边的事让太子妃去管,后宫这边的事儿你来管。”   “内务府呢?”   田蜜最在乎的还是内务府,内务府可是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康熙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的心里终究是偏向太子一些,“索额图那老匹夫前几天罢官了,以前他还给太子操心儿,可是如今他不在了,太子又不知道这些俗物,东宫的开销却更大了,不如把你手上的丝分给他,你也带着太子妃教一教她。这些儿媳妇里面,朕最看好的还是太子妃,颇有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剩下的话田蜜也不乐意去听了,这等于说要从田蜜手里分走一大块肉,田蜜心里面想着能用多快的霹雳手段把自己和内务府彻底切割开来,自己那一套人马转入暗地里慢慢经营,内务府里面留一些留给太子就够了。   就算是把其中一路生意给了太子,但是田蜜仍然不允许太子把手插进内务府。   脸上还要和和气气地答应了一声,“放心吧,过几天我带着扬丹到太后那里去,到时候和太子妃说说,太子妃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一通百通,到时候只需要我点拨几句她就能上手。”   这件事儿就引起了大阿哥的强烈不满,凭什么呀!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凭什么他成亲了内务府就要分一半给他。   别说大阿哥了,被缺钱毒打过的老三心里面也不忿,但是他胆小,不敢把话放在明面上说。   大阿哥心里想着内务府握着两条来财快的门路,丝和茶。丝给了老大,茶就要给自己!   康熙背地里知道了,恨不得把这个儿子抽打一顿,茶给了你,你让你皇阿玛额娘和你的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吃什么喝什么?喝西北风啊?   都是一些不孝顺的玩意儿。   大阿哥把话嚷嚷出去之后,被明珠暗地里面说教了一回,“大千岁,你要是把茶给夺了,皇上肯定要恼,南巡的银子,北边的行宫,再加上畅春园不断修整,这银子都是哪儿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从国库里面挪来的,这通通是内务府的库银啊。在皇上虎口夺食不如在太子那边想想办法,毕竟管丝绸这一项的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的奴才也是诸位皇子的奴才,难道只听他太子一个人的?”   大阿哥顿时想起来了,江南三织造可是内务府的包衣啊。   太子也收到了消息,今年丝绸这一方面的钱已经上交了,而且这钱也被用在了自己成亲上,也就是说在过年之前,内务府丝绸这条线是提不出银子的。   太子在过年之前特别需要银子,主要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他的那一班人马,他要拉拢的人,还有索额图他们全家,大家过年都要用银子。   于是太子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到江宁,找到了曹寅,一开口向他借五十万两银子。   说是借,谁都知道这种事是有借无还。曹寅手里哪有这么多银子?他能上交的银子只有两笔,一笔就是内务府在江南经营丝绸获得的利润,这一笔钱已经送到京城了。另外一笔就是经营丝绸应该交的税款,这是要上交国库的。   如果他手里有能动用的银子,那么就是税银,税银过几天就要装船运往京城。   曹寅不想给,却没办法,说白了他是天子家奴,小主子找他要他不能不给。   苏州织造李煦,杭州织造孙文成,收到曹寅信连夜来到江宁,他们三家联络有亲,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三个人商量了半晚上,钱照样给,但是要给皇上写一封密折,连着太子的信一块儿递给皇上。   用李煦的话来说:“咱们已经尽力了,跟皇上说不是咱们做奴才的到处巴结主子,是咱们做奴才的被逼得没办法了。”   曹寅内心里不想给这一笔银子,虽然他是包衣奴才,但是曹寅这个人有学问,也有书生意气,内心里有些忧国忧民,“这可是上交国库的税银啊,要是前一笔银子,太子要了咱们也就给了。可是这笔银子是要上交户部的,这些银子是用来赈灾救人的。户部的那些人可不会轻易吐口,他们见不到银子是誓不罢休的。”   孙文成叹口气,内心里面已经开始嫌弃太子是败家子了,“在此之前,娘娘管着内务府,咱们只管忠心办事儿就行了。太子一经手就要勒索税银,这银子能是好动的?他就不怕用了咬手。”   “你少说两句,传出去了是大不敬。”李煦提醒了一句,心里面也觉得太子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曹寅想拖几天,凭空弄不出银子,把税银给了太子今年怎么办交税?他把密信和太子的信件送到京城,听候康熙的吩咐。   信在还在路上,太子的第二波使者已经到了江宁。太子觉得曹寅之所以不够利索的原因是欺负自己年纪小。   太子的使者咄咄逼人地问曹寅:“当初娘娘使唤你们的时候,你们利利索索的。如今太子让你们做件事就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太子?”   曹寅无论怎么解释对方就是不听,要么今天见银子,要么曹家人头落地。   李煦在江宁也是无计可施,就劝曹寅利索地把这笔银子给了,“今年冬天咱们进京请安,就跟皇上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咱们已经是老奴才了,小主子看不上咱们,估计逼迫咱们拿这笔银子是假,想让咱们把这个肥缺让出来是真。”   曹寅心里面想着估计真是如此,太子想要换一个信得过的奴才坐上三织造的位置,恐怕自己这种老奴才人家用着不安心,也只能回去守着皇上了。   太子的两波使者急于星火,立马催上门来,叫嚣今天要么见银子,要么曹家有人人头落地,让曹寅二选一。   曹寅叹了一口气,把几十万两税银拱手送出,安排他们沿江北上,随后就赶快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   三织造名义上是织造,实际上是江南的暗探,情报的集散中心。   不约而同地回去,把太子派使者勒索三织造的事情写了密折告到康熙跟前。   这也是一次投石问路,如果皇上有其他心思,那么就会把他们几个撤回京城,让太子的人接收他们的位置,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安排,到时候他们仍然是稳坐江南,不久以后就会收来皇上的安抚信。   康熙看了信之后勃然大怒!   一国储君难道不知道税银的用处吗?居然挪用税银,到时候黄河泛滥,北边儿减产,流民遍地饥荒四起,没有了银子没有了粮食,户部拿什么赈灾?拿什么救人命?如果户部拿不出银子无法赈济灾民,到时候饿极了的灾民聚集在一起,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他最后又把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再等等看,看看太子有什么本事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随后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往江南给曹寅,心里面卻是在想,如果太子没本事把这个漏洞补上,那么到了年底,户部那边催着江南要银子,曹寅拿什么给户部?这几十万两曹家上下节衣缩食十多年也未必还得上。   说到这里康熙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李德全叫了过来:“你现在就去后宫问一问你主子娘娘,内务府账上还有多少银子?拨出来五十万两,朕有用?”   李德全点了点头,小心的看了康熙一眼,“要是娘娘问起来这银子有什么用,奴才怎么回答?”   “你就是个死的吗?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奴才该死,奴才脑子笨,奴才这就去。”   今年年底五阿哥也要成婚。   所以宜妃就免不了带着六格格和十一阿哥经常往承乾宫跑。   把大事商量完了,她们俩喝茶的时候田蜜看见六格格正领着扬丹和十一阿哥坐在榻上读书。六格格一边搂着一个胖弟弟,读一句这两个小家伙学一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一点儿都不像皮猴子。   田蜜就忍不住夸六格格,“还是咱们六格格有办法,把这两个猴儿治住了,扬丹这小东西在延禧宫差点儿把那边的房子给掀了,佟嫔说了,以后不让扬丹去她那里了。”   宜妃知道这是她们姐妹之间开玩笑,跟着笑了一回,意有所指,“六格格是个好孩子,咱们做长辈的都知道,但是好孩子不言不语不比那调皮捣蛋的让人关注,所以好孩子就特别让人心疼。眼看着她年纪也大了,将来的终身大事还需要娘娘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盼着她好,放心吧,她的那些嫁妆都已经准备齐了,你要是这会闲着没事儿,不如拿过来嫁妆单子让你瞧瞧。”   宜妃虽然请田蜜美言几句,但是也知道娘娘们说话不管用,嫁给谁还是皇上决定的。但是能看到嫁妆单子也确实是意外之喜,自己要仔细看看,要是嫁妆单子上没有的,回头自己姐妹俩给六格格补上。   “多谢娘娘了,我们姐妹俩就这么一个宝贝蛋,所以免不了就关注的多了一些,让您笑话了。”   李德全就是这个时候来了,他低眉顺眼的给两位娘娘请了安,也不说话,宜妃就知道他这是有要紧的事要和皇贵妃娘娘商量。   心里面不仅埋怨这老东西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眼看着自己就能瞧见嫁妆单子了他却来了,自己又不得不退一步。   “娘娘,臣妾突然想起来翊坤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扬丹不舍得六格格走,忍不住趴上去抱着六格格的胳膊,嘴里面嚷嚷着姐姐。   田蜜心里觉得好笑,发现扬丹这小东西就喜欢和姐姐们一块玩耍,而六格格是人精,当时就抱着他不松手,“娘娘,不如让扬丹弟弟跟我们一块回去,晚上女儿再把他送来。”   “那就辛苦你了。”   扬丹欢天喜地的跟着六格格和十一阿哥走了,这边李德全才把话说明白。   “五十万?”   李德全点了点头,让他自己说这钱也有点多。   “咱们五阿哥在年底是要娶妻的呀?七阿哥是要下聘礼的呀,过了年,公主出嫁送亲队伍也是要给赏钱的呀?你问问皇上是想让我把五阿哥的娶亲宴全换成豆腐宴?还是往七阿哥的聘礼里面塞一点儿破芝麻烂谷子?”   “娘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您神通广大,您大人大量,你想想办法。”   田蜜心里面想着,康熙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太子是不会把这笔钱拿出来的所以才找自己要这笔钱有备无患。但是做爹的还愿意再给儿子一次机会,但是太子未必愿意识破他的这一番苦心。   田蜜低头想了一会儿,“五十万能省出来,各处省一省也就够了。你回去跟皇上说吧,年前卡着户部清帐的点儿,这批银子能挤得出来。”   “奴才这就回去跟皇上禀报。”李德全说完之后退后几步,转身出了正殿。一出门碰见了陈公公。   “哎哟,陈爷爷,您老遛弯儿呢?”   “原来是李总管,哪有空闲遛弯儿呀!五阿哥那边缺一批银盘子银碗,那一群小子急着赶工呢,这不送了条子对牌过来,请娘娘用了印就拿到内务府去支领银子了,咱家就是一个跑腿的。”   又是钱!这可真的是花钱如流水。   李德全弯腰点了点头,急匆匆的回乾清宫去了。   康熙知道田蜜并非真心实意把生财的金母鸡交出去,暗线在她自己的手里握着,他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怀疑表妹,觉得她太小气。现在终于明白了,要让太子知道丝绸从广东装船换回来一批一批的黄金和粮食,那还得了。   而且太子妃在福晋里面确实足够贤惠,但是和表妹比起来就缺魄力和眼光。他们夫妻两个对经营并不擅长,但是太子对勒索却极为精通 。   这样的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就被大阿哥知道了。可怜的曹寅前面刚把太子那如狼似虎的使者送走,后脚就迎来了大阿哥的特使。   不知道太子勒索了多少银子,但是别人都有眼睛,都看得见银子装了几船,船体吃水多深,以此大概也能算出来一些。   这位大阿哥的特事一张嘴虽然客气,但是要求也不低,“大千岁知道你们为难,但是过年了嘛,家里面过年就跟过难关是一样的。所以也需要你们的孝敬,不多,咱们大千岁没太子爷那么难说话,也就是让你孝敬太子爷的一半。”   曹寅只觉得眼前冒金星,深呼吸了一口气,“伊爷,这里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要不信您把这织造府里里外外的查一遍,要是能查出来一两银子,曹某人就把这颗人头奉上。”   “啧啧啧啧,曹大人,说这个干嘛?说这个没意思。在下是代表直郡王来的,您说这话在下就当没听见,可是大千岁他老人家的要求你不能不听啊。说句难听点的曹大人,咱们都是做奴才的,这银子都是主子的银子,命,可是咱们奴才自己的命,别为了主子的银子搭上咱们自己的命,不值得。你说是不是?”   “伊爷,真的没有了,今年所有的收成,秋季的时候送到京城一批,前几天把最后一批送走了,现在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大阿哥的特使把脸板了起来,“曹大人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奴才别为难奴才,曹大人要是给在下不痛快,那也是给你自己找不痛快。据在下所知,江宁这边的银子前几天是送走了,但是杭州和苏州的银子不还是留在织造府了吗?”   曹寅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真是兄弟俩,太子盯上了江宁,大阿哥却盯上了另外两处。   这位特使看曹寅没说话,得意的一笑,对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哈了哈气,用丝绸手绢慢慢的擦了擦,“马上就要过年了,路上还要耗费一段时间,希望几位大人动作快一点儿。特别是越往北天气越冷,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一上冻就容易结冰,路上都不好走。所以后天晚上在下能看见银子装船。告辞,留步,不用送了。”   很快江宁织造府的信被送到了苏州和杭州,孙文成气的在书房里面砸了一套茶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赶快把自己的属官叫了过来,“银子是不是已经数好了?赶快装上船,马上送走。”   “大人,这天都黑了,要不然明天一早再送?”   “明天一早再送绝对出事,今天现在马上赶快送走,你们前脚送走,老爷我后脚就病了。一路不可停歇,日夜兼程赶往京城,路上不管谁叫停,哪怕有人持着我的亲笔信,你们也不许停船,一直送到京城交到户部手上。”   光听严重程度,属官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些弯弯绕绕,听了赶快点头,马上跑步出去。   孙文成在后面叫着他:“回来,我告诉你,到了京城也不可放松,要是有户部的官员在路上遇到你们,让你们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千万不可交,不管官多大,哪怕是户部尚书说了也不行。一定要送到户部大堂,一定要让户部给你们开回执。”   “是,大人你放心,下官都记住了。”   等到税银已经出了杭州的消息传过来,孙文成松了一口气,如今已经是晚上了,他对着灯火瞧了一会儿,看了看面前的黑漆大桌案,马上抬起头狠狠的撞在了桌子上。   脑袋嗡了一声,人晕了过去。   孙文成晕了,家里面的女眷们哭天喊地,家奴在杭州城里面请医问药。大阿哥的特使只能说了一句晦气。就盯着苏州,苏州的李煦没有孙文成那么果决,也是思考了一晚上。   他已经知道因为太子勒索了一笔钱,皇上给了曹寅一封信安抚。也就是说皇上并不怪罪这些做奴才的。   可是太子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无德,大阿哥也有争储的心思。既然这笔银子可以给出去,给谁就代表自己向谁表了忠心。   李煦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他和曹寅还有孙文成都不同。   曹寅因为书读多了,有一股子的书生意气,为人忠心自不必说,他并不想做这个织造,他想回京城做官,哪怕是做了一个贫寒的京官,只要能登高一呼为民请命,他就愿意去做。可是他的出身和他的忠心让他一辈子留在织造这个位置上。   皇上也觉得亏欠了他,所以对他处处爱护。   孙文成胆小,也没想过更进一步。这个人不贪银子不好美色和美酒,也不爱拉帮结派,如此一个和官场格格不入的人之所以能捞一个肥缺,是因为曹家的太夫人也就是皇上的乳母姓孙,江南都称孙太君,北方都叫曹嬷嬷。这位曹嬷嬷是孙文成的亲姑姑,所以才有了孙文成如今的地位。   这两个人无论是曹寅还是孙文成都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愿意和皇子们扯上关系。但是李煦却想取代曹寅。   毕竟江南三织造也是以曹寅为首,皇上一旦有什么指示,也从来是曹李孙三字代替他们,李永远在曹后。李煦内心想要超越,可是皇上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么他也只能从下一任皇上身上找机会。   大阿哥和太子谁更合适呢?   大千岁上了门,这笔银子给还是不给?是一家给一半还是全部给一个人?   自己拿税银做投名状这件事会不会被皇上知道? 第89章   大阿哥的这位特使伊爷, 是大福晋的兄弟,姓伊尔根觉罗氏。因为他一时不查,杭州那边的银子已经装船启运,这会儿已经在半路上了。想要追回来是不可能的, 把事情办成这样, 他怕回去挨大阿哥的骂, 这就促使着他就盯紧了苏州那边。   苏州李煦态度暧昧, 想要向大阿哥投诚,又想让皇帝知道自己是被迫的。所以银子迟迟没能装运,这位伊爷扑过去之后,立即将他堵在了家里。   曹寅知道了杭州那边的银子装船运走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让家中的奴才通过暗线催着李煦赶快把银子送走。   李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能改变李氏家族命运的机会, 可是他又担心自己的行为被曹寅看破。   别人不知道, 李煦身在局中,比谁都清楚三织造都是通政司的人,明面上做的是织造,实际上曹寅府里面的那些幕僚属官甚至一些家奴通通是通政司衙门的人。   通政司衙门, 在江南刺探各地情报,有密折专奏之权。涵盖江南的民生官场天气物价……皇上不在江南,也对江南所有的发生事情了如指掌。   也能说江南是一张大网,曹寅就是网中间的那只蜘蛛,那根线有动静,他立即能查看明白上报京城。   知道通政司的厉害,所以李煦做事更加小心,一面故意放出风声向曹寅求救,一面好酒好肉招待大阿哥的特使, 与这位特使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又一块做了一场戏,用来迷惑曹寅的眼睛。   只不过李煦投向了大阿哥,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向特使讲出来,通政司衙门的事这位特使一点都不清楚。   苏州的银子得手之后,他以为姓李的是一块软骨头,姓曹的应该也是吃软不吃硬,自己就不应该在当初来的时候对曹寅逼迫太甚。   这一次过来虽然拿了银子,但是没有大阿哥想象的那么多,这位特使想了想,觉得曹寅为官数十年,又一直处在江南这繁华地,守在江宁织造这个肥缺上,不信银子从他那里过一手不留点油水。   织造这个官位上的油水特别充足,据说江南一地每年上交到内务府的银子最低就是二百万两,早就有大阿哥的下属算过一笔账,按照江南每年的丝绸价格,成交额应该在五百万两银子左右,就算是各级衙门层层盘剥,每年也应该有三百将近四百万两银子到达内务府。   实际上内务府的记账每年都维持在三百万两左右,所以不管是谁都认定江南衙门把内务府的银子截留了一部分。   这位大阿哥的特使从苏州回来直奔江宁,打算先礼后兵,让姓曹的吐出来一部分。他都中饱私囊那么多了,让他吐出个二三十万两也不过分吧。   他这位小主子的特使得意洋洋的进门,曹寅根本就不带怕的,人家开门见山就说:“伊爷回来了,简王府的管事从南边往京城去,如今天寒地冻,不如两位一路相伴着往北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个王府管事这位伊爷还不放在心上,“曹大人别以为抬出王府,就以为压得住小爷了,什么样的王府能比得过咱们大阿哥的直郡王府?”说到这里又有些后悔,他在京中飞扬跋扈惯了,来的时候还打算说几句软话哄一哄曹寅,可是这会儿话又说硬了。   脸上下不来,心里面想着该怎么办,可是一转眼看见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四阿哥从屋子里面出来,和带路的丫鬟一块往后院去了。这伊爷就知道曹寅是故意让自己看见的,自己虽然是大阿哥的特使,但是说到底也是个奴才,但四阿哥就不一样了,这是正经小主子。   “这位爷怎么在这儿?”   “哦,路过江宁,四爷本想去夸岱大人府上住一宿,可是夸岱大人不在家,快过年了他进山剿匪去了,所以四爷就住到本官这里来了,毕竟本官是天子家奴,小主子来了,岂有不接待之理。”   他在“天子家奴”四个字上咬了重音,听的这位伊爷心惊肉跳,联想到他说的“进山剿匪”,前面又说的“路上有个照应”……   伊爷觉得江南不能久留,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落荒而逃。   曹寅看着这人逃跑的样子,心里面一边鄙视,一边又气李煦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两天,自己都已经给他传信了,说这两天有贵人路过这里,可他还是顶不住把银子交出去了,把这银子交出去之后,从哪里拿银子来填这个窟窿。   曹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扭头往后院去了,简王带着两位阿哥从两广一路过来,因为路上经历了无数次刺杀,简王往身体顶不住,是被抬着进织造府的。   雅尔江阿守着他阿玛,四阿哥就去后院拜见曹嬷嬷。按道理来说一个出了宫的老宫女不需要如此对待,但是康熙亲口说过,曹嬷嬷是自己家的老人,冲着这一句话四阿哥就必须敬着三分。   曹嬷嬷已经带着孙男子女在二门处等着了,看见四阿哥过来,远远的就赶快领着全家跪倒在门口大礼拜见。   曹寅并没有去后院拜见四阿哥,而是见了简亲王。简亲王把自己的儿子支出去之后从床上坐起来,和曹寅两个人互通了一下情报。   到最后曹寅有些面色凝重,“前不久太子遣人来这里要走了江宁这边的税银,说是借走用用,奴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没办法,银子让他拿走了,可是没想到直郡王派人又来索取银子,苏州那边的税也没保住,昨天也让人拉走了。长此以往下去,各位皇子阿哥看着江南的银子,以为这是肥肉都想咬一口,到时候通政司上下没了银钱支撑,该如何办呀?”   就如大阿哥的下属分析的那样,江南的银子确确实实有一部分被截留了,这一部分银子并非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由各级衙门中饱私囊,而是全部用在了通政司的运作上。   通政司衙门处在暗处,所有的俸禄都不能从户部发出,所有的官员档案都不在吏部的存档里,就是依靠三处织造衙门的银子生存下去。如果到时候几位阿哥盯着银子,那通政司的秘密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简王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件事你别着急,本王这次回京城和皇上请示。”   随后又忍不住埋怨曹寅:“你也真是,他们要你就要给啊!”   “王爷,奴才不过是一介包衣,还是内务府的包衣,不瞒您说,其他人奴才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这些皇子阿哥哪个敢不放在眼里?要是别人来勒索,奴才还真不带搭理的,可是太子和大阿哥,将来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谁都有银子不凑手的时候,要是一拥而上……”   “不会的,他们要是再敢把手伸到江南来,看皇上不剁了他们的爪子。”   曹寅心中并不相信,如果皇上有心剁他们的爪子,太子那件事皇上就不可能如此不了了之。   曹寅心中忧虑,又一次萌生出想要回京的心思。   而且两位阿哥下江南勒索银子的事根本瞒不住,四阿哥在曹家就住了一晚上,把这件事弄明白了。   大阿哥做出这样的事四阿哥能理解,毕竟他从始至终就缺银子,母子俩在宫里面恨不得把所有银器都要拿去洗洗,洗下来的水都要提炼成银子用。   太子这么做就有些失了气度,而且税银不可轻动,太子怎么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呢?   还是说太子觉得当官的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就是自己家的家奴,活该把所管辖的银钱他,让他随意取用?!   太子的这步棋走错了。   简王雅布的身体不好,要在江宁这边休养十多天。夸岱在四阿哥来到江宁的第三天急忙赶回来了。   回家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就直奔织造府,一见面就埋怨四阿哥,“这冰天雪地天气那么冷,四爷怎么还在外面奔走?都到这个时候了,要是再不急着回去说不定就赶不上过年了,听说您今年得了两个闺女,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早点回去家里面才不担心。”   随后又埋怨他和自己不亲近,“不是奴才挑理儿,阿哥也太见外了。为什么不住到奴才家里去?奴才虽然不在家,但是奴才和阿哥什么关系?奴才的媳妇儿刚才还说阿哥和咱们远了。”   “明天就到府上向舅妈赔罪,不是要和舅舅疏远,是简亲王挑了这里,就跟着他一块住进来了。”   “简王也在?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哦,到两广那边去查吏治了。”这是对外的说法。   夸岱也没有多想,“这是好事儿,跟着有经验的王爷出去多办几趟差事也能学点本事。明天奴才来接阿哥,顺便陪您在金陵城里面多转转,这是人杰地灵之处,好吃的好玩的多的是,来一趟如果不到处看看绝对亏了”。   夸岱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四阿哥把他送到大街上,站在街边看着夸岱领着人骑马疾驰而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来。   路过前院的时候,听见一处厢房里面有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四阿哥停住脚步往那边瞧了瞧,只见这一处厢房灯火通明,里面儿坐了好多人。每个人都有活干,影子投射到窗户上,能看到里面忙忙碌碌。外边儿有人把守,廊下挂着灯笼,此时该吃晚饭了,有人挑着担子来送热汤饭。   他身边引路的下人催着他,“爷,外边冷,咱们走吧。”   四阿哥站着没有动,他看了看,一个屋子里面送进去了十六盘菜,两大碗汤,一盆米饭,还有几个房间特意送进去了几碗汤圆。   那些送进去的菜远远一看有荤有素,盘子里面装的特别实诚,能看得出来都是一些肥鸡大鸭子,忍不住问身边带路的人,“这屋子里面的都是什么人?”   “是我们府上的帐房。”   “顿顿都这么吃?”   这个人点了点头,“老爷说了,他们算账费脑子,需要补补。”   四阿哥差点骂出来,打个算盘算个账,有什么值得补的?   心里想着曹寅就是贪官,家里如此铺张浪费奢华度日,就他那些俸禄,一个五品官,怎么能养得起这些人?   气呼呼的睡了,第二天就和夸岱出去玩耍,下午回来路过这一处厢房看见有人挑着担送蜡烛。门口把守的人把送蜡烛的挡在外面,自己动手搬进屋子里。   四阿哥心里奇怪,那屋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送饭的进不去,送灯的也进不去……心里面好奇,但是看到一个屋子里点燃了几十很蜡烛,照的一片辉煌,忍不住摇了摇头,就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了。   曹寅这家伙真是蛀虫!怪不得大阿哥和太子找他麻烦,就冲着他这种做法,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贪污了银子,家里面的钱财来路不正。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大阿哥和太子的做法也不对。   他回到屋子里,侍卫富春端来了热水,“四爷,您洗洗手。”   富春是正红旗的侍卫,四阿哥跟着简王出京城,为了避免让人看破,所以没带太监,就带着这个正红旗的侍卫出来。   富春是个少年,本事高爱笑,缺点就是话唠。   四阿哥在熟悉的人跟前也是个话唠,两个人熟悉了之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聊天。   富春捧着手巾快活的说:“四爷,说不定咱们能提前回去,今天王爷能起身了,到前院转了半天,午饭还是在前院吃的,到下午了才回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天这么冷,王爷去做什么了,还去了那么久?”   “奴才没跟着,据说和东院曹大人家的幕僚先生们相谈甚欢,还在那里吃了午饭,下午有几位幕僚陪着他到了一处厢房,唉,说那一处地方是账房……四爷,您猜这里有多少个幕僚多少个账房先生?”   “幕僚,四五位?”   “太少了,您往多了猜。”   “十几个?”   “九十八位,有一位特别有意思,奴才虽然没有亲眼所见,是听别人讲的。说是这位先生最爱做的事就是每天早上在院里吃了早饭到账房里面支银子,然后到茶楼里面听说书,一听就是听一天,茶楼里面关门了,他再到一处卤肉店去买几两卤肉提着回来喝一回小酒,好几年都是这样,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喝茶打赏吃饭买卤肉,这加起来要不少银子。每天把这个银子领到手,按照一天五两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去掉他生病和节气,按照三百四十天算。一年下来就有一千七百两银子。   四阿哥把手巾一下子扔进了盆里,“曹寅家里真有钱啊!”   “谁说不是啊,江南当官的谁不羡慕?就冲着能养这么多幕僚,别人早就羡慕死了。您知道吗?这些幕僚都带着家眷,住在后面小胡同里,整整两条胡同。”   四阿哥不想再说话了,皇阿玛和曹寅是总角之交,曹嬷嬷又是他老人家的乳母。皇阿玛他老人家信任曹寅,不是没人说过曹寅是国之蛀虫,可是不管怎么说,曹寅岿然不动。   盛宠在身,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曹寅一个五品官,因为和皇上的关系,就是一品大员见了也要客气的称呼一声“曹大人”。   四阿哥就在心里忍不住诽谤,就算英明如皇阿玛,也有糊涂的时候。   在江南呆了几天,简王的病提前好了。曹寅和他们一块上京,半个月的路程转眼过去。   到京城后,简王和曹寅去见康熙,雅尔江阿回王府,四阿哥去后宫拜见田蜜。   几个人先后分别,四阿哥等着承乾宫召见,进门以后,就见扬丹撅着屁屁推雪球。   扬丹还穿开裆裤呢,四阿哥回来以后心情放松,没再端着架子,就忍不住蹲在他背后,用手指戳在扬丹的小屁屁上。   扬丹正高兴,屁屁被戳了一下,忍住赶快用手捂着,可是他穿的太厚,胳膊弯不到背后,只能徒劳的挣扎了几下赶快转过身去,对着四阿哥喊:“坏蛋,拖下去,打板几。”   四阿哥笑起来,“扬丹,你怎么还穿开裆裤?你看看谁穿开裆裤了?来,让四哥摸摸你的小屁股凉不凉。”   说着就要拉他,扬丹尖叫了一声开始跑,为了让他玩雪,院子里的雪都没有扫,他跑了几步啪叽趴在雪堆里,四阿哥想要过去拉他起来,他扑腾着四肢爬起来,嘴里嚷嚷着额娘,已经开始告状了,“四哥,拧屁屁,额娘~”   屋里有宫女打起帘子,四阿哥只能提着他进去,宫女赶快把扬丹抱走换衣服。   四阿哥先是请安,坐下后又忍不住问:“额娘,怎么不给扬丹穿有裆的裤子,这么冷的天儿他还穿开裆裤,就怕冻坏他屁股。”   “明年就穿,去年和今年都没穿,去年是不会跑,抱在怀里包着尿布,今年不行了,不让抱了。小孩子的屁股可以露着,冻不坏的,他们怕热不怕冷。”   四阿哥不信,就是一个成年人冬天蹲坑还觉得屁股凉呢,别说小孩子了。   但是他几个月没见额娘,没必要刚见面聊这些,就咳嗽了一声,两个人说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儿。   四阿哥一路的行动没什么可说的,到了江宁才有了太平日子,于是就提起了在江宁遇上夸岱,和表弟舅舅一起游金陵。   后来又说了曹家富豪,重点说曹寅这个人沽名钓誉,家风铺张浪费等等,田蜜听他一口气不带停的把曹寅批的体无完肤。   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就小声的说:“你就不问问我,明知道有些银子下落不明,为什么不去找曹寅问清楚?”   “他还克扣过您的银子?”四阿哥眉头皱起来了,“这就过分了。”   田蜜摆了摆手,“额娘就是提醒你一句,他这个人背了很多锅,无论他本人如何都不重要了,他的忠心你皇阿玛已经看到了。你听说过通政司衙门吗?”   “通政司?那不是前明的衙门吗?”   “现在也有,有密折上奏之权,那是你皇阿玛在江南的耳目。这都是银子养起来的,这几年内务府进账可观,他们的人数一再扩大,这里面有包衣,有旗丁,也有江南的汉人。”   “额娘怎么知道的?”   “记住多看多听多想,你既然能看出他们家种种不同之处,就应该多想想。曹寅从没露出过自己的喜好,有很多贪官污吏喜欢字画,喜欢金银,你听说过他喜欢什么吗?按道理来说他这种全凭盛宠做官的官员,有那么多人联名弹劾,他就应该吓得战战兢兢才是,就怕三人成虎说的自己盛宠不在。别人说他铺张浪费,他到现在收敛了一点没有?种种不合常理之处,只要你一仔细去推敲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些蛛丝马迹能让你管中窥豹。”   四阿哥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田蜜又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消息,“他家的孩子有一个能做郡王王妃,我跟你说这个消息,你觉得奇怪不奇怪?”   “一个包衣奴才怎么能做得了嫡福晋?”四阿哥说完之后瞬间恍然大悟,“这是皇阿玛酬他的功劳。”   很多让人觉得不合常理的地方,一旦牵扯到曹寅在暗中所做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原来如此,四阿哥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扬丹被宫女抱着在门外嚷嚷,“额娘,儿子,回来啦。”说着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四阿哥站起来告辞,“额娘,儿子还没有看过两个丫头,今天先回去,明天再带着孩子来给您请安。”   田蜜点了点头,“回去吧,今天早点儿歇着,也累了这么多天了。”   四阿哥退了几步,在门口碰见了扬丹,扬丹被宫女抱着,立即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许,拧脸脸。”   四阿哥就把他头上戴着的虎头帽揪了一下,不理扬丹嚷嚷着捂帽子,带着人飞快的出门去了。   曹寅来见了康熙,他的牌子从宫外递过来,根本没有等,直接插队见了康熙。   不少等着觐见的官员都忍不住摇头,曹寅面无二色的从他们跟前走过,到乾清宫的西暖阁觐见康熙。   两个人又是一年没见面,曹寅刚进西暖阁就跪下来磕头。   康熙让李德全上去把他扶起来,又让太监给他搬了一个座。“坐着吧,你比朕的年纪还小一些,怎么看着像是有了些年岁的模样。”   曹寅面上有了皱纹,头上有了白发,不知觉的弯腰,整个人恭敬谦卑。   康熙把说完之后,觉得可能是曹寅在江南受委屈了,“太子和大阿哥做的事儿朕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辛苦你了。”   唉,曹寅心中叹了一口气,觉得皇上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这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且太子爷和大阿哥都是皇子,奴才包衣下贱,少主垂询,奴才不敢隐瞒。可其中种种利弊,奴才又心中清楚,所以不得已来京城向主子爷陈明事情原委。往事已然不可追溯,可将来如何行事,还请主子爷示下。”   “朕收回太子手中的经营丝绸的权力,仍交回皇贵妃手中,你们仍如以前一般行事即可。”   曹寅心中大喜,主仆二人都以为一切拨乱反正之后事情能回到往昔,于是各自心头松了一口气。   曹寅刚要说话,康熙又说:“孙文成老成持重,当机立断颇有一些手腕,朕甚是心慰,朕有赏赐给他,你回去的时候带上。”   曹寅没听见皇上夸奖李煦,心中一突,免不了要为这个大舅哥说两句情,“苏州李煦也是逼不得已,望皇上宽恕其罪责。”   康熙听了,转着手中的手串儿,手指捏着一粒一粒的珠子拨过去,心里面对曹寅的话不以为意。   如果没有孙文成当机立断,康熙真的相信李煦是逼不得已。李煦明明有机会和孙文成一样把银子送出来,却偏偏拱手相让,以为自己是逼不得已无奈为之,可就是他这件事被孙文成衬托的如跳梁小丑一般。   “他……你回头还需要敲打一番,令人盯紧了他。”   曹寅听了,赶快答应了一声,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李煦的生母文氏老太君和曹嬷嬷一样,都是皇上身边的乳母,李煦以为自己是皇上的心腹,然而听这话的意思,皇上对李煦并不放心。   康熙摆了摆手,让李德全把曹寅扶了起来,“江南还有什么事?你今日既然来了,细细奏来”。   ……   没过两天,青鱼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枚印章,直到走到了承乾宫里脸上才摆上了得意的笑。   “娘娘,这印章又回来了。”   扬丹从田蜜身边爬起来,伸手把印章拿起来看,青鱼赶快用托盘在下面接着,“阿哥,别看这东西小,可重着呢,拿着压手。”   扬丹眼珠子一转,看见在炕头窝着的鸿运,这只老猫的年纪大了,越老越不爱动弹,天冷之后就直接窝在炕上不动了。   他噌噌噌爬过去,把印章盖在了猫的背上,鸿运喵喵了几声,并没有动作,扬丹来劲了,看见印章上的红色印泥在雪白的皮毛上留下了一点红色的印记,又要往下摁。   鸿运这一下不迁就他了,直接爬起来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就在炕上追着猫要盖章。   田蜜一边注意着一人一猫,一边问青鱼:“你把印章取过来的时候,太子妃的脸色怎么样?”   “咱们这一位太子妃娘娘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她身边的那些奴才倒是挺不情愿的。”   田蜜不得不叹一口气,太子妃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田蜜总觉得太子配不上她。   “这么说年前这场闹剧如今结束了?”田蜜嘴里的这场闹剧,就是太子和大阿哥江南勒索的事情。   太子和大哥两个人都被叫到康熙跟前骂了一通,太子心里面想着这本来就是该他管的事,偏偏是老大插了一手。老大就是个丧门星,这事他们俩绝对没完。老大心里面想着太子凭什么把江南当成钱庄随意提银子,别人就不行。   康熙虽然骂的尽兴,但是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儿子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打压大儿子,但是目前对太子一步一步的开始失望。   看他们两个同时跪在自己跟前,私下里面小动作不断,偏着头盯着对方,一副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的模样。   康熙心里面叹息一声,自己劝自己,太子还是个好的,再教教他吧。自己先不着急着退位,等什么时候把太子打磨好了,什么时候再想着退位的事情。   于是两个儿子被骂了一通之后,太子的损失最大,到手的来钱门路又转手被皇上收走了。   而皇上也要求他们俩把勒索过来的钱财全部补上,大哥就等于替人家做了一回搬运工,银子在手里还没捂热呢,又交了出去。   太子那边的钱财早就花干净了,这会儿也拿不出来,康熙根本就没让人去问,直接让田蜜拿出来五十万两银子送到户部填补了这一项亏空。   这事儿也没瞒住别人,大哥知道之后又在家里面抱怨着老爷子偏心眼。   可事情没完,他们以为挨骂就完了,谁知道康熙替他们勒索的人全部下了大狱,太子那边也就算了。大阿哥这边的人是大福晋的亲兄弟,大福晋有了身孕,听了直接气哭了。   大阿哥还要忙着回家哄媳妇,以为损失一个小舅子就完了,可谁知道明珠被!康熙叫过去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身上的职位砍得只剩下一个。   明珠真的是悔不当初,大阿哥吓得不敢有什么动作。太子还没得意完,结果朝中重臣李光地就上折子告状。说他纵容奴才勒索臣子!康熙让人在乾清宫御门口宣读折子,太子的储君威严彻底没了,众位皇子私下议论纷纷。   这一场闹剧,在这枚印章回归以后,才算是结束。   很多人都以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事儿结束了,明年又是新的一年。   根本想不到从明年开始往后的几十年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风。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五阿哥娶妻的时间已经到眼前了,兄弟几个在他成亲之前都要去府上坐一坐,名义上去帮忙,实际上是为了聚一聚人气。   八阿哥也目睹了大哥二哥翻车的事儿。他最近高兴并且不缺钱,除了十阿哥把自己的零用钱和他分享,还要加上一到年底就有人主动给他送银子,所以送老五成亲贺礼的时候就显得财大气粗。   五阿哥看他们小哥三一块过来,来就来了还带了东西,忍不住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这些东西你们从哪儿来的?别是偷娘娘的吧。”   九阿哥只想对自己的亲兄弟翻个白眼,“我们是不孝顺的孩子吗?怎么可能去偷额娘的东西,额娘有多少东西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八阿哥态度温柔的拦住了九阿哥,“少说两句话,五哥是担心咱们。放心吧五哥,这一点东西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一番心意,来路光明,绝不会让皇阿玛骂我们的,您只管收下吧。”   三阿哥从窗户里面看见他们几个推来让去,扭头跟坐着的老四老七说:“看见了没?现在的小兔崽子都聪明着呢,咱们当年给大哥贺喜都是空着手去的,老七你也是空手来的,看看他们,现在带东西上门了。”   四阿哥剥了一些花生放进面前的盘子里,“他们有银子就让他们送呗,反正这个规矩不是打咱们这里开始的,往后那些小弟弟们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对这几个小东西恼的咬牙切齿。”   七阿哥摇了摇头,“我眼神比你们俩好,我看着他们送的东西还不便宜呢,这么一比,把你们做哥哥的贺礼都比下去了。”   三阿哥赶快把窗前有利的位置让出来,“老七过来瞧瞧,看是什么东西?”   七阿哥站起来趴在窗口向着院子里瞧了瞧,“是一颗桃树,上面有很多桃……玉雕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金鸟笼,里面有一只玉鸟,另外一只好像是笛子还是萧,也是玉的。”   这也太值钱了,这礼物哪怕是送到宫里面也不丢份儿。   三阿哥心里酸了,“绿色的那个就是桃树?”   “上面的小桃看着挺可爱的,”七阿哥说完又坐了回来。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领着三个小兄弟进来了,也赶快从窗户处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他们送过来的礼物也被一并搬着到了这边屋子里。   五阿哥一进门就说破费了,桃树放在桌子上,三阿哥忍不住伸手摸摸上面挂着的玉石桃子,爱到心眼里,恨不得据为己有。   品相好,价钱绝对不低,连七阿哥也觉得这么做真的太浪费钱,“你们虽然还没成家,住在宫里面不花银子,但是今年咱们又添了几个侄子侄女,到时候你们做叔叔的也是要出压岁钱的。”   三阿哥拉上四阿哥,“对对对,老七这话说的对,今年我们府上有了两个孩子,老四家里有俩闺女,就上面的小桃子,一人给一个也够了,你说是不是老四?”   四阿哥斜眼看了一眼三哥,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也想要一份这样的东西,但是又不好意思主动张嘴,拉着自己在这里迂回要礼物呢。   四阿哥不想跟他趟这一趟浑水,“给什么东西都行,想省事让人用银子打几个长命锁,一人给一个。”   九阿哥当即叫好,“这主意不错,往后我就这样做,一年发一个长命锁。”   一个长命锁才几两银子,哪怕用了几十两,沉甸甸挂在脖子上,也要看看孩子能戴得起来吗?   老五头疼的捂住额头,心里叹口气,说到底这都是被银子闹的。   这边几个兄弟正在说话,那边马车里坐了一车的小孩子到了府门前。   养在宫里的平王讷尔苏领着杨丹和十一阿哥来了,一块跟着来的还有六格格九格格十格格。   五阿哥喜出望外,听到消息就跑出去把三个妹妹从车上扶了下来,让人送她们到后院玩耍。   讷尔苏跟着五阿哥来到了阿哥们聚着的屋子里,他辈分小,对着一屋子人喊了一遍叔叔。等到他这一遍招呼打完,扬丹和十一阿哥这会儿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四阿哥扶着扬丹的后背,看他坐在桌子上,把那个金鸟笼抱在怀里,胖手指头从空隙里面伸进去,要摸里面的那玉鸟。   因为这个金鸟笼太重,他又抱不住,差一点从怀里滚下来,幸亏七阿哥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就一个扶着一个举着,让他把几指小手指伸进去,用尽办法想要摸一摸里面的玉鸟。   十一阿哥对玉桃很感兴趣,三阿哥指着问他,“好看不好看?”   十一阿哥慢悠悠的撅着屁股爬起来,猛地往前一扑,这一颗玉树头重脚轻一下子被他扑倒,五阿哥赶快伸手去抓弟弟的衣服。但是这玉桃树救不回来了,从桌子上掉下去噼里啪啦声响起来之后摔成了一地残渣。   在一边玩耍的九阿哥听见了,回头一看就见两个孩子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看着桌子下面,几个年纪大的哥哥也盯着地面上。   刚送过来的东西,现在碎成一片,气得九阿哥火冒三丈。   十一阿哥回过神来一下子缩进了五阿哥的怀里,杨丹扭头接着玩儿。三阿哥可惜的摇了摇头,站起来从一堆碎玉片里面捡起一只完好的桃子放在了桌子上,“就剩下这一个了。”   九阿哥气的眼都红了,他们几个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出来的精品,不仅品相可爱,寓意也好,满树桃子寓意五哥多子多福,马上就是五哥大喜的日子了,东西碎成一片一片的,无疑是触了一个极大的霉头。   他看了看桌子上只有两个孩子,九阿哥觉得罪魁祸首就是扬丹,扬丹这个孩子身体好,腿脚利索,重点是他还很胖很有劲儿,碰一下将东西推倒了是极有可能的。   他怒气冲冲的冲了过去,就要抓扬丹的后脖领子。   四阿哥眼明手快地把杨丹抱在了怀里躲开了九阿哥,“你想干嘛?”   “让他赔。”   四阿哥被气笑了,“你让他赔?”   讷尔苏上来拉着九阿哥,五阿哥也呵斥老九,十一阿哥被吓得大哭,七阿哥放下笼子挡在老九跟前,“是十一弟不小心碰着了,你别找扬丹的事儿。”   “少赖十一,十一他手上没劲儿。”   “老九,就是十一推的。”五阿哥把弟弟放在三阿哥怀里去拉老九,十一阿哥哭得更严重了。   杨丹还不知道自己就在风暴中心,在四阿哥怀里扭头对着老九做了一个鬼脸。   老九气的上头,“五哥你别拉我,我要揍这小东西一顿。”   一群人都在看着老九,却忽略了莽撞的老十,他从人群当中冲过去,对着四阿哥跳了起来,扯着他怀里的扬丹向下坠。   扬丹以为玩游戏,呵呵笑了起来,四阿哥赶快双手抱着他,被下坠的力道带的一下子倒在地上。   七阿哥回头去拉他,十阿哥冲过去一头撞翻了毫不设防弯腰低头的七阿哥。四阿哥一翻身,抱着扬丹在地上打了个滚,把杨丹放到地上,扭头抓着十阿哥把他摁倒在凳子上,对着他的屁股打了下去。   八阿哥赶快过去,“四哥,别打老十,他这人莽撞,让他给七哥赔不是。”   老十喊着:“有本事你打死我!”   老九嚷嚷,“老四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打老十算什么好汉。”   讷尔苏崩溃了,“叔叔们,你们都少说几句吧。”   可惜没人听他的,五阿哥抱着老九让他别冲动,老四摁着老十打,老三忘了这里他年纪最大,抱着十一在旁边看笑话。正闹一团的时候,门外有人喝骂,“都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老大进来看到下面这些弟弟乱糟糟的一团,老十鼻涕眼泪一大把,被老四摁在凳子上打屁股,“老四这就过分了,你动手干什么?”   他身后是太子,太子嘴角带笑,“直郡王好大威风,不问清楚就给人定了罪,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律法?”   八阿哥就喊:“既然是哥哥们来了,就让哥哥们评评理。”   九阿哥也挣扎了起来,“今天的事儿没法算了,你们要赔。”   五阿哥心里面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罪魁祸首还是小弟弟,“老九你少说两句,这东西送给我了我说了算,今天的事就当是一场误会,等会我摆下酒席……”   十阿哥嚷嚷着疼死了,八阿哥非要让十阿哥脱裤子,要让大家看四阿哥是如何欺负人的,五阿哥的声音被淹没了。   三阿哥抱着十一想要凑过去看热闹,可是他却忘了脚下全是一些碎玉渣,踩到了半片桃子上面,桃子的弧面是个半圆,他跟踩冰溜子一样一下子滑倒了。   毫无征兆,三阿哥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怀里的是十一阿哥也掉了下来,十一阿哥穿开裆裤,好巧不巧,碎片一下子扎上了屁屁。   十一阿哥当时就疼哭了。   九阿哥和五阿哥也不接着撕扯了,九阿哥心疼的赶快把弟弟抱起来,五阿哥眼睁睁看着碎片就扎在弟弟的左边屁股瓣上,血已经流出来了。   讷尔苏忍不住睁大了眼,老四和老七相顾无言,杨丹站在四阿哥脚边,抱着四阿哥的腿指着十一阿哥卖力的喊:“屁屁”!   连太子和大阿哥也说不出话了,谁都没想到事情是这个结果,难不成这桃树又灵,自己给自己报仇了!   得了,这下老十和十一两个人都伤着屁股了。 第90章   这件事就严重了, 而且伤人了,瞒也瞒不住了。   此时不管是大哥还是太子,都忍不住对还躺在地上的老三瞪了一眼。要是你小子刚才把哥哥的架子端起来,有这会儿的事儿吗?   本来一群人欢欢喜喜喝老五的喜酒, 最后不得已一群人窝上两辆马车到宫里去了。   这算是家事儿, 康熙把田蜜和宜妃叫了过来, 十阿哥趁着这个时候哭嚎着要让他额娘一块来。   一开始康熙还以为这群小子皮痒, 本来还想着罚抄书扣零花钱骂一顿再安抚一下宜妃就可以了。   是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一些,老十在这里坚持着要见他额娘,老八和老九又在一边帮腔。   康熙这个时候特别后悔,就应该在这一件事之前让钮祜禄氏病死!   康熙闭上眼睛不说话, 田蜜出面安抚十阿哥,“老十, 你额娘最近身体不好还躺着呢, 你要是把她叫过来,这一路上颠簸受冷不说,到时候让她跟着伤心,岂是你这种好孩子该做的事儿”。   老十停顿了一下, 被田蜜这句话说的有些心动。但是老八马上说了一句让老十又闹了起来,“娘娘,贵妃娘娘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算了,要是有哪个口齿不清晰的把这件事说的云里雾里,贵妃娘娘一时急起来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请人过来也是老十孝顺,不如这个时候把人请过来,别人的额娘都在这里,十弟的额娘怎么就不能来了?”   其他皇子都忍不住互相了几眼,康熙盯着老十看着, 心里面失望不已,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都已经读书了,难不成还要被你的哥哥们牵着鼻子走吗?   康熙盯着老十,“你自己说让你额娘过来吗?”   康熙内心还是想让老十快乐一点,不要知道父母之间的矛盾,更不要知道他额娘当年办过的事儿,可是却忽略了老十想念他额娘。   而钮祜禄氏是本来就是一个心思诡异的女人,要是让她出来,不知道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儿来。   十阿哥点了点头,“儿子笨,做儿子的要孝顺阿玛额娘,不应该让她生气奔波,可儿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额娘了,每次去都是额娘身子不好……人家都有额娘,为什么儿子有额娘跟没有一样?”说着哭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康熙心里面避免不了软了一下,对着李德全点了点头,“你去,亲自把贵妃接出来”。   老十听了立即破涕为笑,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谢皇阿玛。”   “你的事等会再说,你和老四站到一边去,现在说说十一的事儿,你们几个都看见了,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阿哥当仁不让的开始为自己辩解,“皇阿玛,儿子去的晚,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儿子本来喝止了他们,可太子偏偏跟儿子唱对台,几个弟弟不服儿子管教,儿子看老三把自己滑倒了,把怀里的十一弟也扔出去了。”   这个说法也不算是添油加醋,除了太子被他拎出来,其他人都默默低头不说话,太子一听,也赶快为自己辩解,“皇阿玛,儿子看的着他们闹的实在是不成体统,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想着先让他们把因果缘由说一遍,不能像大哥那样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弟弟们骂一通,在每个人头上按个帽子,这岂不是冤枉了人?四弟平时稳重,儿子当时看了也觉得奇怪,想问问到底老十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还没问呢,大哥就在旁边摆威风,实在是我们两个做哥哥的没管好弟弟,有什么罪责儿子一力承担”。   他态度放得正,转移话题的时机也恰当。康熙叹口气,“朕也想知道老四为什么打人,老四你说。”   “儿子做哥哥的总要教弟弟一些道理,十弟动手打了七弟,这是忤逆兄长,却偏偏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跟他讲道理他又听不进去,只能先给他点教训。”   “皇阿玛……”老十急了,康熙挥了挥手,“你别说了,你等着你额娘来了再说,省得将来给朕送一顶帽子,说朕偏心老四。”   十阿哥把头低了下来。   八阿哥和九阿哥对视了一眼,宜妃坐在康熙的右边,抱着屁股上上了药的十一阿哥正慢慢哭着,因为坐得高看得远,将老八和老九的动作收入眼底,看他们两个这熟练的样子,再联想到今天的事情,心里面迸发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老九这个小王八蛋故意和老八老十在他哥哥家里面闹事儿,给他五哥触了霉头不说,还把十一阿哥给连累了。   这一刻宜妃怒火中烧,比刚才得知十一阿哥屁股上扎了一片玉片更生气。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心里面气的恨不得现在揪着这个儿子打一顿,你有一个宽厚的哥哥不亲近有一个体弱的弟弟不照顾,偏偏和那个祸头子搅在一起,气死了。   几个人越辩解康熙越觉得头疼,“别说了,别说了,一开始朕还以为这是两件事呢,结果你们放在一起讲又拆开了讲,各说各有理,这样吧,来人呢,抬一张桌子过来,搬几个凳子,把当时的事让他们再给朕比划比划。”   太子和大哥自认为自己在这里面没有多少责任,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先找到空地上站好,他们等着随后再出场。   五阿哥为难的抬起头,“皇阿玛,算了吧……”   “不能算。”   宜妃咬着牙对着五阿哥瞪一眼,算什么算?你弟弟倒霉了!本宫一定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四阿哥七阿哥告了一声罪先找地方坐了,三阿哥扭扭捏捏,心里面万分不乐意再重复一遍,刚才躲在一边皇阿玛没骂他,这要是重复一遍肯定挨骂。   就在三阿哥扭扭捏捏的时候,太后来了,太后是五阿哥搬来的救兵,一群人还没进宫的时候,五阿哥就交代过九格格,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太后请到乾清去,到时候皇阿玛要是怒极了,太后能替他们拦着点怒火。   太后听说十一阿哥屁股上扎了一块玉,一开始不明白玉是怎么扎上去的,后来又听说流血了,急的催着人从后面的慈宁宫一路奔到前面的乾清宫。   还没进门呢,太后就嚷嚷起来,“皇上,可别把他们打死了!”   老太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看大家都在这里站着,松了一口气,自己拍了拍心口,“吓死我老婆子了,还以为你们阿玛生气了把你们打的稀糊糊的呢。”   田蜜和宜妃赶快扶着她在旁边坐好,老太后又说男孩子家就应该摔摔打打,田蜜和宜妃只好哄着她。说要让阿哥们再重新演一遍,太后一听原来大家要重新玩儿一遍儿,那真是太好了。高兴的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乐呵呵的看着这些孙子们,“赶快的,动起来!”   五阿哥都绝望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再次入座,两个人坐着找一下感觉,三阿哥又磨磨蹭蹭的往自己的座位边走过去。   门外几个太监抱着几个瓷瓶,因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的东西,只能拿几个瓷瓶来凑数。   老三刚坐下,李德全回来了,他还带来了服饰鲜明的贵妃。   贵妃胖了很多,比田蜜更像一个有肺病的人,她呼吸急促,能听见她喉咙里面呼吸时发出的赫赫声。   十阿哥哭着跑过去抱住额娘的腰,“额娘~”   贵妃赶快伸手抱着儿子的脑袋,儿子已经被带走几年了,带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今比以前长得又高又壮,已经到自己肩膀了,再过几年就比自己高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御座上看过去,康熙对她冷淡的笑了一下,“老十,既然你额娘也来了,扶着她坐好吧。你们兄弟几个把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重新在朕跟前走一遍,都记着对方说什么了吧,要是谁少说了一句少做了一件事儿,你们就指出来。要是谁在这里造谣无中生有,直接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太后很高兴,她也好多年没见贵妃了,拍着自己旁边的位置,“来来来,贵妃坐这里。”语气高兴的就好像是叫她一起来看戏一样。   贵妃走过来,短短的几步路喘了好几回气,对着田蜜和宜妃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坐在了太后身边。   四阿哥和七阿哥两个人很无语的又重新坐了过去,这个时候连感觉都不找了,面无表情的等着五阿哥领着那哥仨进场。   最后面对着三个瓷瓶,哥几个干巴巴的在那边夸,虽然演技不怎么样,但是在场的娘娘们看得都津津有味。   接着讷尔苏就带着两个穿开裆裤的进场。   就如今天前半天发生过的一样,四阿哥把扬丹接过去,往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一摆,七阿哥抓起一个瓷瓶放到扬丹的面前,“接着抠,再抠一会就完事了。”   扬丹不懂得演戏,抬起头盯着七阿哥瞧,用自己小胖手指指着七阿哥,对四阿哥说:“他笨。”   五阿哥就模拟现场,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把瓷瓶推在地上,九阿哥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动作无比缓慢的抓杨丹的后脖领子,用丧丧的声音说:“你赔!”   其他人一哄而上拦着九阿哥,四阿哥抱着扬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现场陷入了卡顿。   讷尔苏提醒,“十叔,轮到你了。”   十阿哥没听见,正美滋滋的对着他额娘笑呢。   十阿哥在很多人都提醒下把自己的剧情走了一遍,然后趴在凳子上,四阿哥蹲在一边,做出往他屁股上抽打的动作。   十一阿哥作为道具被他亲哥老五抱着塞给了老三,随后又很不放心的夺了回来交给了宫女。随手拎起桌子上的瓷瓶塞到老三怀里,“拿这个当成老十一,你再摔一遍吧。”   老三欲哭无泪的把瓷瓶接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的坐在了刚才瓷瓶的碎片上,把当成老十一的那个瓷瓶摆在一边儿。   康熙和诸位娘娘都没有说什么,老十跳了起来,“这就是你不对了,刚才四哥是真滚,七哥是真摔,我还趴在凳子上又让四哥打了几巴掌,你怎么就假摔!”   康熙已经看明白了,一开始玉雕桃树摔在地上的时候,老三要是端着他哥哥的范儿把这些弟弟们骂一通,居中调停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万事没有早知道,但是这个儿子没一点儿做兄长的样子倒是事实。   于是康熙点了点头,“听见了吗?老三。”   三阿哥看了看地上的瓷片,没办法,一咬牙一闭眼往后坐了下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好在他摔下去的时候。瓷片都扎在了背上,根本没有扎破衣服,顶多就是有点儿硌。   “行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责任,十一算是苦主,罪魁祸首是他,不懂事的是他,抱着被摔的也是他,你们这些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他也是实情。等一会儿除了老五和扬丹,一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记住这个教训。”   “皇阿玛”,连太子在内都惊讶的叫了起来。   五阿哥疯狂的看太后,太后也确实收到信号了,但是老太后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皇上,你怎么不打老五?”   五阿哥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憋死自己。   康熙也觉得太后这智商让人一言难尽,“皇额娘,老五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瘸着不好看。要不然先记下,等过了年这一顿板子再打不迟。”   太后高兴了,“就依皇上,都是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宜妃的脸抽搐了几下,表情变化了好几种,到最后只能把小儿子搂在怀里。   贵妃忍不住了,“老十为什么挨打?”   “他为什么对哥哥动手?老七召他惹他了?”   “他都已经被打过了,老四动手不算吗?”   “老四动手太轻。”   “皇上这么说,臣妾心里不服。”   “不服憋着。”   太子闭上眼,这下彻底完蛋了,太后闹了笑话,如果兄弟们要是再说几句软乎话,皇阿玛不那么生气,到时候兄弟几个人认罪态度好一点,最好能哭出来,抱着皇阿玛的大腿剖析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定义成兄弟们的打闹,不小心打过火了。其他几位娘娘也不会看着兄弟们就这么被打一顿,在旁边说几句软话。大家都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全被贵妃搅和了。   贵妃被康熙堵的说不出话,十阿哥紧张的左看右看。贵妃喘着气咬着牙,心里面觉得皇上就是偏心佟氏养的那两个贱种。   康熙眯了眯眼睛,“把两个小阿哥留下来,除了老五,其他人拉出去,打。”   贵妃急了,可是又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十阿哥被拉出去了。没过一会儿走廊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没有人哼出来,但是光听动静里面的几位娘娘都吓得不敢动。十一阿哥被这种气氛弄得哭了起来,扬丹看了看十一阿哥在哭,自己也扯着嗓子干嚎。   只有太后一个人在状况外,对着两个嚎哭的小阿哥哄着,“别怕别怕,没打你们,等你们以后淘气了,板子也要落到你们身上”。   田蜜心说你老人家到底是哄啊还是吓呀?   五阿哥听见外边报数的声,数到了二十之后就有太监将他们拖了进来。   尊贵如太子也是一头冷汗脸上雪白,跟他不对付的大哥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年纪大一点的阿哥挣扎着跪下去,其他的都维持不了仪态,太子吸着气,“皇阿玛,您老人家别生气了,儿子们已经受到教训了,再也不敢了”。   康熙阴阳怪气,“未必是受到教训了呀,没事儿,下次想再闹起来就接着闹,闹完了朕还要打。”   说完站起来转过背后的屏风往其他地方去了,太后还没有动,贵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喉咙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咯咯了几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十阿哥手脚并用爬过去,“额娘,额娘!”   屋子里面又是一片忙乱。   太子被扶着回去了,老大老三老四都被装进马车里送到宫外去了,讷尔苏和老七老八被抬回阿哥所。老九被宜妃带走了,十阿哥跟着她额娘回了寝宫,连自己屁股上的伤都来不及多管,让太医给他额娘把脉。   太医出来,“十爷,这是急怒攻心,加上以前保养的不好,忧思过度,怕……”   “怕什么说呀”!   “可能是痰堵了嗓子,往后说话不利索,千万别让娘娘再生气了,只要不生气慢慢养着,病是能养好的,就害怕生气,一件可小的事儿让她生气了,病情就会加重。”   十阿哥听了,点了点头又让自己的太监把妹妹抱回来,哄着妹妹和自己等着额娘醒过来。   贵妃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才醒,一睁眼看见儿子女儿在跟前,两眼带笑赶快伸出手去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她想要张嘴说话,但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十阿哥就安慰她,“额娘别想那么多,慢慢养病就行了。”   贵妃怎么可能愿意慢慢养病,她心里面就像是有一把火一样,无论怎样,这一把火只要不让它爆发出来,她就觉得这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到了这个时候,儿子终于在眼前了,旁边也没有人守着,她想要问问儿子女儿这一段时间都是怎么生活的,可是又问不出来,急得用手捶了两下床板。   十阿哥偏偏又弄不清楚的额娘在想什么?   “额娘还是在生今天的气吗?额娘别生气了,儿子今天是故意的,小十一推倒那颗桃树的时候,八哥就跟儿子说了,要是儿子找其他人的事儿,他们额娘的身份地位不如您高,到时候闹起来了您都不用出面。只有惹上了老四,儿子只要嚷一嚷,皇阿玛无论如何就会请您出来,没想到这主意真的好用。儿子虽然被打了几巴掌,但是和额娘相见比起来真不值得什么”。   这个主意真不错,把握的时机对人心的预测,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只可惜是老八想出来的。   贵妃看自己儿子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门儿:你比他出生高贵啊,就应该让那小子围着你转,可额娘瞧着怎么是你围着他转。   贵妃用手指在床铺上写了一个“八”,十阿哥就高高兴兴的把自己和八哥平时相处的事情讲了出来。   越听贵妃脸上的笑容越淡,到最后面目狰狞了起来,十阿哥却没发现讲的眉飞色舞,他旁边的妹妹吓得往后退了退。   小格格和贵妃没见过几面,母女感情不深,再加上这是晚上,冬天的紫禁城里面风一刮,呜呜的响。   面目狰狞的母亲,远处的一支蜡烛,和屋子外边儿呜呜叫的风声把小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嬷嬷,嬷嬷~”   小格格叫了起来,守在外边的宫女太监一下子涌了进来,小格格的乳母赶快过来将人抱在怀里拍着,“格格别怕,别怕,嬷嬷在呢。”   刚才忽略了女儿,贵妃看到女儿被人家抱在怀里,和人家亲近的不得了,更是眼中冒出一团火来。她一转身把自己的枕头抓起来向着这个乳母砸了过去,这乳母看到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赶快背过身去,将小格格挡在一边。   十阿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额娘怎么了?这奴才平时伺候的用心,儿子都看着呢,她哪里不对劲,让额娘生气了?”   就因为这奴才太用心了,女儿和自己已经离心了。   贵妃平缓了自己的怒气,对着小格格笑着招了招手,小格格看到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伺候贵妃“养病”的大宫女就赶快推了一把乳母,“你站着干嘛?快把格格抱出去。”   乳母抱着孩子赶快出门,另外还有几个乳母抱着手炉提着披风,赶快把小格格包了起来,把手炉塞到她的怀里。   十阿哥跟了出来,看到妹妹脸上还带着泪痕,手里面抠着手炉的镂空花纹,忍不住头疼。   “先回去吧,明天哥哥再带你来。”   小格格不愿意来,在乳母的怀里面扭了几下,十阿哥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额娘,额娘正盯着这里,就对乳母说:“你们送格格回去吧,记得不要乱说。”   随后十阿哥回来了。“额娘,有什么话你写下来,儿子看得懂。你别乱生气了,刚才吓着妹妹了,明天天气好了儿子带妹妹出来,到时候喂点好吃的再哄哄她,她就不生气了。”   贵妃让宫女去给自己端纸笔来,这宫女眼珠子转了一圈,端着笔墨纸砚放到了床榻上,其他宫女将炕桌蜡烛都端过来。   贵妃提笔的时候盯着这几个宫女,让她们出去,可是这几个宫女就是死赖在床前不走。   无奈何,她只能写下:勿与八阿哥走的太近。   十阿哥忍不住问:为什么?   旁边还站了几个宫女,贵妃没法说那么明白:听额娘的话。   随后将笔放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贵妃聪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又飞快的抓起笔,写下一行字,“勿插手太子和大阿哥之事,勿与人结怨,勿与人结党,一旦身不由己,必思如何抽身,切记切记。”   写完之后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愿我儿得一佳妇,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十阿哥就算心思再粗,爷觉得事情不对了。   “额娘!额娘……儿子过不久就要有福晋了,到时候儿子带她来见您。”   贵妃微微一笑,转眼看着宫女们,今天自己和皇上顶了一架,他站起来就走已经是恩断义绝了。既然恩断义绝,就不会再留着自己这条性命了。   可恨的是自己到现在才想明白,悔之晚矣!   不过也够了,今天见到了一双儿,都养得圆头圆脑白白胖胖的,虽然脑子笨了一点儿,但是笨人才有傻福呀。   宫女端了一碗药进来,贵妃接过来喝了一口,一手端着碗,一手伸出去又摸了摸儿子的胖脸蛋。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宜妃的儿子就要成亲了,自己就要死了,死了之后,这些皇子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批麻戴孝。   哼,我死了也要恶心你们。   贵妃笑着把一碗药喝了下去,把碗递给了宫女,快活的揉了揉儿子的脸蛋。被他这种欢乐的情绪感染,十阿哥也高兴了起来,“额娘你早点睡,儿子明天一早再来给您请安。”   贵妃点了点头,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出了正殿,直到看不见身影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指了只指枕头。一个宫女赶快捡回来拍掉上面的灰尘给她放到了床上。   她谈了下去把被子拉了拉,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田蜜刚醒过来,就听见宫女们来报:贵妃娘娘昨天晚上薨了。   田蜜就觉得不可能,昨天贵妃的劲头还能跟皇上吵架呢,今天人怎么就没了?   是真没了,十阿哥的哭声从西六宫都传到了东六宫来,虽然真的凄惨,十阿哥没了娘真的让人心疼,作为前后邻居,宜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几句。   再过两天就是五阿哥的大好日子了,宫里面办丧事宫外办喜事,一家人办了两件事,这让人怎么看?   光想想又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王公大臣来宫里面哭了丧,又马不停蹄的脱下孝衣到五阿哥那里吃席!   十阿哥不信他额娘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叫,他额娘是真的不在了,连他额娘身边的宫女都劝他,“阿哥节哀吧,娘娘昨天在睡梦里面走的,没受多少罪,他昨天对您如此疼爱,你要是伤心的伤了自己的身子,娘娘走得也不安宁。”   这丧事要立即操办起来,宫外的命妇福晋们已经被叫了过来,都穿了素服,头上顶着白花。   钮祜禄家的女眷来给贵妃换衣服入殓,他们家的人检查了贵妃的尸身,没什么问题,就出来劝十阿哥,“或许是娘娘福薄,毕竟病了这么久了,阿哥别想那么多了,照顾好格格吧。”   他的几个舅舅又传进话来,“虽然娘娘没了,但是钮祜禄家永远是阿哥的舅家,将来奴才们必定为阿哥奔走,您要打起精神才行啊。”   贵妃和孝昭皇后的生母,也就是遏必隆的侧福晋也来了,得了恩典来见贵妃最后一面,老侧福晋和遏必隆的继福晋亲自看着贵妃被抬入棺木,两个人又把嫁妆单子拿了出来,孝昭皇后和贵妃两个人的嫁妆加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再加上她们姐妹两个攒下来的私房钱,统计了一天写了厚厚的一摞纸。   这些东西当着太后和田蜜的面全部交给了十阿哥,遏必隆的老侧福晋抹着眼泪被家里的丫鬟扶着走了,遏必隆的继福晋也就是阿灵阿的生母叹了口气,“阿哥,向前看吧,孝昭皇后和贵妃娘娘都不在了,但是您还要照顾小格格,日子还要过下去。只有您撑住了,您和格格的日子才好过。”   十阿哥把眼睛都哭肿了,八阿哥就和九阿哥一块儿披麻戴孝陪着他。   八阿哥和九阿哥还要陪着守灵,宜妃气的差点吐血,“本宫活着好好的,用得着他在那里披麻戴孝装孝子吗?他亲哥哥要娶福晋了,他做兄弟的不说忙前忙后的张罗,不在旁边添乱行不行啊?好嘛!他去穿孝去了!!!”   郭贵人赶快给她揉心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宜妃一肚子邪火,忍不住在路上堵住田蜜,“娘娘,这死人不占活人的道,就不能把她的丧事往后推几天,先让五阿哥娶了媳妇?”   “宜妃!按辈分来说,她是五阿哥的长辈,不是那些没名没分的常在答应,她是孝昭皇后的同胞妹子,出身显贵的公府,生前是贵妃,你让她秘不发丧,这话你说得出来吗?按同辈来说,十阿哥是五阿哥的亲兄弟,凭什么五阿哥娶媳妇儿十阿哥就不能穿孝,你别在这里强人所难了,也别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乱嚷嚷,她都人没了,身后风光也就这几天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钮祜禄家的人怎么看?皇上怎么看?你让你儿子们又该在兄弟之间怎么立足?”   宜妃就这两天的功夫,嘴角起了一个大泡。   五阿哥成亲的前一天下午来拜见宜妃,在宫门外边儿把腰上系着的白带子和身上穿着的素服脱下来,换了暖帽和鞋子之后才进了宫。   他在门外折腾了一会儿,早就有奴才告诉了宜妃,宜妃看到儿子来了之后,一直都戳到他的眉心,“你就是太老实了,你明天就娶媳妇了,今天去烧什么纸?”   “额娘,儿子又不信这个,再说了,贵妃娘娘生前对儿子也挺和气的,就算是今天不去,后天儿子带着连静进宫,不也是照样去哭丧吗?”   “我儿媳妇儿是新媳妇儿,一身大红,根本不用去给她哭丧,我明天就去求太后娘娘让你们俩不用去他的葬礼上转圈儿。”说完之后宜妃又叹了口气,“怎么这倒霉事儿让咱们母子碰上了!”   五阿哥坐在一边喝了一口茶水,十一阿哥扶着椅子扑在了他的腿上,五阿哥赶快把杯子放到一边,把弟弟抱起来看了看他的屁屁,“让五哥瞧瞧好点了没?”   宜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了一句,“好多了,前几天肉都在外边翻着,昨天我瞧着伤口像是要长好了。说起来咱们母子最近真的倒霉,先是你小弟弟被扎了一下,接着又是你这事儿……会不会往后叫轮到老九了?不行我要把他叫回来……”   “额娘,额娘别叫了,让他在那里陪着十弟吧,老十那样子着实可怜。”连太子看了都不忍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没有娘,太子难得的温情了一会儿,对着老十嘘寒问暖。   宜妃叹口气,嘴里骂了老九一句。   当天真的出现了像宜妃想象当中的事,就在前面哭灵的爱新觉罗家媳妇们和姑奶奶们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退了下去,在宫门口的马车里纷纷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奔去娶媳妇儿的现场。有同样动作的还有爱新觉罗家的老少爷们们。   雅尔江阿拍着自己的脸和讷尔苏说:“都不知道这一天是该哭还是该笑?总感觉自己的脸抽筋了。”   “谁不是啊!”   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讷尔苏跟着挨了一顿板子,日子尤其难过,不管是跪下来还是坐在凳子上,每一次受伤的总是屁股。他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那几位阿哥是怎么忍下来的?   第二天新人进宫请安,新婚夫妻两个昨天晚上都已经商量好了,尽管宜妃娘娘不乐意,他们两个还是想去贵妃灵前上一炷香。连静不在乎这个,五阿哥很感动,觉得自己娶到了一个厚道媳妇儿。   连静来了之后,在灵堂外边穿上了考服,她来到贵妃的棺木前哭了一阵,太监喊着“礼成”,几个嫂子上来扶着她。   连静也不能站起来就走,她听太后身边的嬷嬷们说了,福晋们都在这里守着,所以他们先拜访了宫里面的其他妃嫔,最后才来到这里跟着首领。   十阿哥红着眼进来了,看到五嫂和四嫂坐在一起,要跪下来还礼,五福晋身边的嬷嬷赶快扶着他。   “谢谢嫂子能来,多谢各位嫂子了。”   兄弟们恨不得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但是有一说一,这几个嫂子都不错。大福晋挺着肚子在这里张罗,太子妃也从头守到尾,抛开身份不提,人家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已经是很尽心尽力了。三嫂四嫂更是早来晚归,有命妇祭奠的时候陪着哭,如果真的有十福晋,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如今新进门的五嫂可以不来,但人家来了,也在这儿守着,十阿哥不能不领嫂子的情义。   知道这件事的康熙叹口气,把折子扔到桌子上,心里就觉得自己这几个倒霉儿子配不上这几个儿媳妇。   晚上五阿哥夫妻走的时候又去拜别宜妃,十一阿哥屁屁上的晚膏拿掉了,正穿着开裆裤跟着六格格玩耍。   跟着进门的五福晋看见十一阿哥穿着开裆裤,忍不住笑出来了,“笑人,他开裆裤上的两片布是怎么回事?”   是特意补上去的,用宜妃的话说伤口就算好了也不可见风,但是还是要穿开裆裤的,不穿开裆裤他随时尿裤子,容易把屁沟腿根这些地方的皮肤捂烂,风吹屁屁爽,走路的时候这两片布跟尾巴一样扭来扭去。   五阿哥的脸黑了,伸手捂着媳妇的眼:“你这人真大胆,怎么对着小叔子的开裆裤看?”   拉着她进了正殿,宜妃看着儿子儿媳妇过来了,板着脸要给他俩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俩知道私自跑过去守灵的下场。   可是五阿哥一进门就喊:“额娘,别给十一穿开裆裤了,都让我媳妇看光了。”   宜妃:这狗儿子…… 第91章   因为是过年, 贵妃的丧事办的有些匆忙,该有的都有,都符合她的身份,只不过守灵时间压缩了一些。   十阿哥伤心难过, 九阿哥陪着他寸步不离, 两个人走哪儿都是一起, 宜妃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的, 为了面上好看,也要把这火气忍下来,没有对着九阿哥耳提面命,也没有给他摆脸色, 不然就成了教唆儿子去欺负没娘的孩子。   宜妃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气得心肝脾肺肾疼,九阿哥这个混小子如今到了叛逆的时候, 根本体会不了老额娘的用心。就算是来请安, 也不过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扭头就走。   在后宫就不停留,宜妃和郭贵人就算有话也说不出来,六格格眼看着已经过了年,阿哥们重新开始读书, 这几个兄弟还黏在一块就忍不住追了出来。   “九弟,你跟十弟在一起我们不该说什么,就是不应该跟着八哥。”   九阿哥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为啥他身边的人都不喜欢八哥,明明八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你们是不是还看不起他的出身?那句话怎么说的?英雄不问出处!出身的事儿他没法选,至于往后如何,你们只管等着看就行了,不能老是拿出身说事儿。”   “九弟,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子女, 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我的意思是说……”   六格格还没说完,就看见九阿哥的眼神瞧向自己背后,赶快扭头,就看见十一阿哥跟在自己身后出来了。   十一阿哥抬着脑袋,“玩儿?”   九阿哥虽然和弟弟亲近,但是就是不乐意带着弟弟玩儿,究其原因还是弟弟就是个小跟屁虫,带着他太麻烦。   “你们俩玩吧,小爷我要回去读书了。”说完撒丫子跑了,六格格只好跺了跺脚。   十一阿哥也跟着跺脚,学六格格生气。   六格格蹲下来,“小笨蛋,你都两岁多了,到现在说话都说不囫囵,长得又瘦又小,还挑食不爱吃东西!”说完之后用指头点了点弟弟的眉头,十一阿哥就抱着她的手。   “走,咱们先回去,先把你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骂一顿,那么多双眼睛盯不住你让你自己偷偷的跑出来,要是有人把你抱走了怎么办?”   六格格还记得九阿哥被推进御花园湖水里面的事儿。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十一弟更心疼一些,担心他重蹈厄运,牵着他的手先回去跟宜妃说一声,然后再带着他出来玩耍。   宜妃这个时候顾不上两个小儿子,正满心替自己的大儿子打算。   过年之前太子和大阿哥因为去江南勒索的事情翻了车,大臣李光地上折子告了太子一状,康熙让人捧着这本折子站在御门,在大朝会的时候面对着文武百官读了出来,一锤定音把太子的错误钉在了实处。   太子这里元气未恢复,大哥那里也惨遭亲爹的打击,明珠差点被扒成白板回家吃自己,兄弟两个双双摩拳擦掌,等着年后再战。可是年后风云变幻,战场里面又多了几个人。   从老三开始到老七结束,四个年纪大一点的儿子入场,分别管理了朝廷里的四部,这让后宫的女眷们都盯紧了前朝,七阿哥塞进了大阿哥的大本营兵部,五阿哥得了工部的差事,四阿哥去了户部,三阿哥领了礼部。康熙更是在没有和任何宗室朝臣商量的情况下直接定下了四个儿子是四旗的旗主。   其他王府的老王爷们一听纷纷瞪眼,他们都是当初掌旗王爷的后人,权力继承到了手上,被皇帝这样的圣旨轻巧的把权力拿走了,换谁都不乐意。   老王爷们辈分高,关键时刻不讲理厚脸皮,直接在大殿上坐地大哭,哭的时候还骂骂咧咧,仪态尽失。这让大臣们看的目瞪口呆!   裕亲王恭亲王也纠集了一班子宗室拥护这个决定。两班人马在朝廷上一片口水战,彼此捍卫自己的利益,所有人的眼光放在掌旗上,没有人为他们兄弟几个进入各部掌管部务发表意见。   大阿哥和太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两个人的权力都被削弱。太子眼睛撇到了下面几个弟弟身上,老三是个墙头草,老四跟自己一条心,老五好说话,老七是个好孩子。除了老三,太子有把握让其他三个弟弟跟着自己。至于墙头草老三,太子决定恐吓一下。   大阿哥算了算,这好事儿截止到了老七,老八也太倒霉了。   趁着朝堂上吵成了一片,康熙直接站起来回乾清宫去了。   太子看着皇父走了,立即把几个弟弟叫到自己身边,“今天这是好事,咱们兄弟喝一杯庆祝庆祝,跟哥哥来,哥哥那里有好酒。”   贵妃去世还不满百天,兄弟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四阿哥就提醒太子,“贵妃娘娘的事儿没办完,不如咱们喝一碗茶吧?”   “对对对,还是老四想的周到,你嫂子娘家送进来了一些团茶,哥哥喝着颇合脾胃,你们也一块来尝尝,喜欢的话到时候拿走几盒。”   兄弟四个跟着太子到东宫,太子妃让人打点贺礼,把茶具摆出来,把他们兄弟几个照顾的妥妥当当。   大阿哥在康熙走的时候追着康熙来到了乾清宫,看到康熙在书房里坐下,立即把茶从李德全手里夺了过来放到皇父面前。“皇阿玛,这样的好事儿怎么没把老八算上?”   康熙把眼皮儿掀起来看了他一眼,“你直接问这样的好事怎么没把你算上不就行了,拿老八问什么?”   “儿子知道儿子有了军功在身,掌了一旗出去之后树大招风,那些老王爷们肯定防着儿子,弟弟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几个也就是会一些花架子,在那些老王爷们看来,他们也就是纸糊的,不用在意,吵吵几天这事儿就过去了”。   “既然知道了还来这里问什么?”康熙口气中不辨喜怒,喝了一口茶闲适的靠在御座上,他不担心几个儿子被那帮老东西啃了,他看明白了,自己养的都是着小狼崽子,放出去后是要吃肉的。   “儿子是替八弟问问,这好事截止到他跟前了,回头要是额娘问起来让儿子怎么解释?”   “朝廷大事跟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关系?别说当年两位皇后都不敢动问前面的事情,就拿如今来说,皇贵妃问过前朝的一言一行了吗?”   大哥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快跪下来,“儿子嘴瓢了,就是儿子担心这好事没有轮上老八,他心里面不痛快,儿子也是为弟弟想的”。   康熙往上抬了抬手,老大赶快从地上起来,康熙就把自己的手串从手上拿了下来,拨弄着上面的珠子。“他有什么好埋怨你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年纪小,如今这个年纪你让他出去做事儿谁肯服他?”   “儿子倒是有一些其他的想法,您看老七的年纪也不大,要说起来他俩都没成婚,他俩都上战场上去晃悠了一圈儿,但如果比起来,老七是不如老八的……”   康熙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个儿子,想要问他你脑子里面是不是浆糊?老七不如老八,你哪个眼睛看出来的?   有一天你小子上不了战场了,你老子朕就指望着老七呢。   “皇阿玛,你怎么这么瞧着儿子?”把人看得毛毛的。   “出去出去出去,赶快滚,朕还有活没干呢”。要是不赶快滚,能被这小子气死,人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怎么成这样子了?   大哥刚出去就看见伯父来了,福全有一肚子话要跟皇上说,看见大阿哥之后无视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伯父知道你忙,去忙吧,伯父自己进去跟你阿玛说几句”。   屋子里面康熙已经吩咐身边的奴才请裕亲王进来,大哥不好再纠缠着伯父,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伯父进去了。   他自己在门口转了几圈,想听听里面聊什么,但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太小,听不清楚,并且被守在门口的御前侍卫们盯着,不得已只好下了台阶离开了。   皇子太多,好处太少,肉已经被前面几个年纪大的吃完了,下面这几个小的也只能喝点肉汤。   佟嫔抱着十三阿哥来串门,忍不住给十三阿哥叫屈,“咱们也就是比哥哥们晚生了几年,这种好事都轮不到了。”   田蜜看她那个样子又看了看她怀里无忧无虑的十三阿哥,根本就没搭理她。   承乾宫的花开了,这里有一颗巨大的梨树,一树梨花开得灿烂,扬丹站在梨树下面正跳着脚让老猫下来,鸿运已经爬在了树枝上不搭理跳脚的扬丹。   十三阿哥眼珠子看着外面,小手伸着向前抓了抓,佟嫔抱着辛苦,就让宫女带他到院里跟扬丹一块玩耍。   在太子那里喝过茶的四阿哥来到承乾宫,一进门就发现杨丹费力地让十三阿哥站好,把地上的梨花捡起来塞进他的衣服兜兜里。   四阿哥就站在院子里面抱着十三,看着杨丹撅着屁屁弯着腰把所有的落花捡了一大捧,非要让十三阿哥带走。   胖乎乎的十三打了一个哈欠,在四阿哥的怀里睡着了。低头看着这个幼小的弟弟,四阿哥只觉得心里面非常宁静。要是自己有儿子,恐怕也和十三一样。   陈公公走过来悄悄的说了一句,“奴才都已经收到消息了,恭喜四爷了。”   “这确实是喜事,等一会儿咱们宫里上上下下都有赏。”   扬丹赶快过来抱着四阿哥的腿,“四哥,什么稀释?”   刚说话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什么喜事?”   四阿哥微笑不语,陈公公弯着腰,“皇上已经下了旨,让咱们四爷掌正红旗,坐镇户部。”   “能吃吗?”   杨丹问出来之后四阿哥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小东西对权力还不了解,自以为天下好事都是吃到嘴里的东西。   “你将来就知道了。”四阿哥笑了笑,“你小子运气好,烟花三月跟着额娘下扬州,江南好景致,这一次要多看看。”   佟嫔抱着十三阿哥早早过来等着,就是为了过来贺喜。同样的,三阿哥五阿哥来到了彼此额娘跟前,也是受到了热烈欢迎。   荣妃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来了,孙子也有了,儿子前途也光明了,就忍不住抓住儿子的手,“这样的大好事一定要给你姐姐写信,咱们三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今这样的好事儿也要让你姐姐高兴高兴。”   三阿哥兴奋的点头,“放心吧额娘,儿子现在就写,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带给姐姐吗一并写在信上一回送过去得了。”   荣妃觉得这么多年受的苦受的罪,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有一种自己只要等着享福就好了的心态。   宜妃也高兴,她和妹妹郭贵人坐在一起商量,“这样的好事,虽然不能摆酒席庆贺,但是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让郭络罗氏家的人都去上门贺喜,咱们结婚这么多年,娘家没少出力,这会儿也算是咱们有回报了。”   “不止是能拉扯娘家一把,姐姐,这个时候五阿哥也能拉弟弟妹妹一把了。”   “是,你说的对。果然是佛祖保佑,否极泰来,年前的倒霉事算是结束了,诶,是不是这个儿媳妇娶的好,她进门了,什么事儿都顺利了。”   郭贵人听了,也觉得应该是这样,跟着点点头。   宜妃喜得情不自禁,“你快去让人做点他爱吃的,我去收拾些细软给他们两口子,让她们和气着过日子。”   “放心吧姐姐,一大碗炸酱面,一碟子腌萝卜,还有一大碗面汤,原汤化原食,保管他吃的高兴。”   七阿哥也高兴,兴奋的跑回钟粹宫,一进门就有太监说惠妃娘娘有请,七阿哥的心立即凉了半截。   惠妃和大阿哥都在等着七阿哥,惠妃摆出一脸慈祥的模样,但是怎么看怎么皮笑肉不笑,“听说七阿哥去兵部了?”   七阿哥在他们母子跟前站着,连个座儿都没有,要是他是小孩子做错事了,如此训斥也不算错,可他今日不同往昔,已经是实权人物了,出去也是个爷们了,惠妃就是借此给他个下马威驯服他。   七阿哥心里忍不住暗恼,自己也是皇阿玛的儿子,惠妃一没养过自己,不存在教养之责,二不是嫡母,凭什么让自己罚站。   “是,今儿在朝上皇阿玛说了,让儿子入驻兵部,管着军械马匹这一块,日常也要去太仆寺衙门转转。”   太仆寺管马,在关外和蒙古有数十个马场,管理着近十万能征战的马匹,每年的仪仗马,给京中各王府的好马,大部分都是这些马场送来的。这也是个要紧的部门,如果和大阿哥有了摩擦私下里出绊子,也够大阿哥喝一壶的了。   这小子的权利不小,惠妃心里有了计较。   “快坐,来人啊,给咱们阿哥上茶。今儿是好事,要不是贵妃的丧事,本宫必定给你摆几桌庆贺。你和老八都是咱们钟粹宫的好孩子,以后一个门里出去,和你大哥自该互相照应。”   大阿哥也说:“过几天来哥哥家里玩儿,哥哥带你见见兵部的各位大人,你刚来不认识他们,到时候哥哥给你引荐引荐。”   态度很好,但是背后的意义就引人注目。这就是把老七搂进他的盘子里,拉着老七和太子打擂台。这里面有个很明显的主从关系,大阿哥想让七阿哥听他,将来他指哪儿老七打哪儿!   皇阿玛肯定不答应,七阿哥已经想好了,自己如今不是他的对手,额娘还在惠妃手上捏着,先退一步,反正自己还有太仆寺衙门,等有机会了再夺回兵部。   “大哥说的对,咱们都是兄弟,应该帮衬。”   大阿哥听出来了,人家不说听“吩咐,”而是提“帮衬”,这就是把两个人摆到一样的位置上,不分主次。   大阿哥虽然心眼大,不能说没心眼,好话坏话还是听出来的。忍不住冷笑了几声看着七阿哥退出去,忍不住低头说:“额娘,咱们养了老七这个白眼狼,他不听话了。”   “养我的是皇阿玛,我是吃他的用他的了?还是说我身上一丝一缕是他的?凭什么让我听他的!”七阿哥气的肺疼,坐在炕上看他额娘拿小锤子砸核桃,一伸手把核桃仁塞嘴里,鼓着腮帮子,“他这会想起我来了,以前不是嫌弃我是个瘸子吗?这会摆出一副恩典自他们母子而出的模样,糊弄谁呢?”   什么人呐!   “阿哥,这倒是小事,如今有件事阿哥要赶快做,你也大了也该想到了,我问你,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当然是请皇贵妃恩准额娘搬家,儿子想好了,启祥宫偏了点,僖嫔和端嫔不太出幺蛾子,您搬进去,有儿子常走动,她们是求之不得呢。”   成贵人摇了摇头,“这是小事,咱们母子俩受人白眼这么多年,多尖酸刻薄的话我都听习惯了,惠妃就算是在这钟粹宫里作威作福也不敢作践到我身上,她敢欺负我,我就去承乾宫告状,当年她儿子养在我伯父家里,不思这一份香火情还不在这里欺负我,皇上绝对训斥她。她一把年纪了,孙女都有了,丢不起这人,所以一时半刻额娘这里没事。   要紧的是你,你该选福晋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儿。我想要个和气的儿媳妇,别跟八福晋似的,更想要你们夫妻俩和和美美,将来生一堆小孙子。你先把这事办完再来接额娘搬家,别给他们母子俩插手的机会。”   七阿哥刚要说话,听见门口做针线活的老宫女提着嗓门喊了一嗓子,“哎呦,八爷来了,快请快请。”   屋子里母子俩对视一眼,也就不提刚才的话题了,成贵人把手边的核桃壳推一边,一脸微笑的喊道:“八阿哥来了,快请快请。快来吃核桃,你比你七哥有福气多了,他了半天都没吃上,你一来就有现成的。”   八阿哥笑着进来了,“还是成额娘疼儿子,七哥好,给七哥贺喜了。”   “咱们兄弟说这个客气话干什么,快坐炕上来。”   “谢七哥。”   “你也太客气了,哎呀,说起来哥哥挺羡慕你的,听说去江南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你和老九老十都跟着去。江南好啊,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哥哥还没去过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   八阿哥从宫女的手里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这件事其实还没定下来呢,不知道还能不能去江南了,太后她老人家不乐意去。”   康熙也在为这件事发愁,说好了要请太后一块到江南去,太后当时答应的挺好,现在又不乐意了。   为了这件事,康熙下朝之后和福全把事情商量完,特意去了一趟慈宁宫。   太后正抱着十阿哥的妹妹,她给这个格格起了一个名字叫恩和,说成汉语就是太平。太后可怜这个女孩没了额娘,在贵妃的丧礼上,恩和作为亲女没少被折腾。   康熙来的时候就发现太后把恩和抱在怀里拍着,旁边围了一圈的蒙古女奴,端着吃的喝的哄着小格格吃下去。   用太后的话来说,养孩子和养那些牛羊是一样的,只要能吃就能长大。一开始听这个说法,田蜜真的不适应,但是回头想想,太后养了这么多孩子,个个养的白白嫩嫩圆圆胖胖,很少生病,并且没有夭折的。就足以证明某些时候养孩子和养畜生或许真的有些相通之处。   田蜜曾经为了这个等式还脸红过,还是康熙给她解释,蒙古人对待草原上的牛羊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它们呵护备至。这是蒙古人的财富,走哪里带到哪里,哪怕是一只小羊,也会得到蒙古人的悉心照顾。   所以康熙每次来到慈宁宫,不是孩子们在吃东西,就是太后哄着孩子们吃东西。这一次也一样,恩和格格嘴里塞着东西被这些女奴们抱下去之后,留他们母子俩说话。   “前几次不是说好了吗?要请皇额娘一块儿去江南呢,这次真的就不去了?”   “苏麻喇姑病了,虽然病好了,但是看着没以前那么精神,她年纪也不小了,自从太皇太后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这宫里面的蒙古女人一年比一年少,要是我出去了她有个万一,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还是在宫里呆着吧。再说了,那些南蛮子的地方去不去都行,我也没有那么想去。”   康熙听完之后哭笑不得,“既然皇额娘是这么想,那这次就先留在宫里吧,到时候朕把皇贵妃和三个皇子带走。”   “去吧去吧,不用担心我,太子妃天天陪我说话。早去早回来,外边再好终究不是家里。”   农历二月中旬,田蜜带着扬丹和康熙坐在一艘龙舟上,经过了半个月的航行,船队终于到达了扬州。   而此时此刻,江南的大部分官员都把眼光放到了孙文成身上。连曹寅这个时候都控制不了怒气。   早就知道皇上要来江南,当时曹寅还特意询问孙文成,扬州织造府那边儿房子打扫干净了没有?能不能接驾?   没想到自己这位表兄弟如此实诚,他就是把院子和房子里面打扫干净了,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事都没干!   没有翻修院墙,没有添点花花草草,没有扩建织造府……也就是把一些窗帘帐幔换成了新的,除此之外屋子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连门窗都没有上一遍漆水。   谁家这么实诚啊?!   李煦也忍不住叹气,他和孙文成是儿女亲家,以前光知道这个亲家与众不同,等到现在了才发现不是与众不同而是胆大包天。   你就让皇上住在这么破烂的房子里?不说把院子收拾的美轮美奂,好歹也应该有的接驾的样子呀,屋子里的桌椅板凳能不能弄点新的?那翘起来的地砖能不能弄平整了,别到时候绊倒贵人了……   几个总督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人拖长了声音,“曹大人,孙大人,李大人,三位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是能够接驾,可如今看着……”   就有一个府尹摇了摇头,“眼前所思所看,与接驾两个字相去甚远呀。”   其他人交头接耳,纷纷点头。   曹寅就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办砸了,“不知道诸位大人以为该如何?”   有人尖酸的说:“我等小官,哪能对这种事情品头论足,咱们又不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人,哪能收拾得了这种摊子?”   还有人幸灾乐祸:“再有半天皇上的龙船就到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皇上还在龙船上住着。”   李煦心中暗恨,把那些说话的人都记了下来,想着找机会好好的给他们的事情里面加点料报上去,让你们这会说话,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曹寅眯着眼睛想主意,孙文成就更无所谓了,神神在在的坐着,他能不知道要粉刷房子吗?不都是被银子闹的吗?主要是手里没钱,有钱绝对把事儿干的漂漂亮亮。   曹寅想着,这确实是自己做事不够周到,没提前问清楚,也没有提前来扬州这边看看,接下来不如找一个盐商的园子接驾。   想到这里,他转头和李煦商量,李煦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半天功夫人家搬不干净,就算是搬干净了,咱们也要各处检查一下,更要收拾收拾,还要安排侍卫查看地形,如今……时间不够呀。”   “兄长只管先去找,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去跟皇上解释”。   按道理来说,在扬州这片地头上应该让孙文成去办,可是曹寅这个时候不敢再把这件大事托付给这位表兄弟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龙舟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睛里,不少人站起来整理着衣服朝珠,看着江南三织造的眼神就带了明显的幸灾乐祸。   没想到船队的速度如此之快,李煦急忙看曹寅,曹寅一抹脸,这事……这事就这样了,估计今天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江南几省的官员将近万名,一起整理衣服朝珠,互相检查仪表,快速排队跪好。   第一艘龙船是康熙的座驾,高大威武龙旗飘飞,停靠在岸边没有动静。一排木板搭在码头上,后面船上的御前侍卫都穿黄马褂,踩着木板跳上码头组成队伍,负责安保。   这些人各就位以后,确认过安全,康熙才出现在人前,一时间三呼万岁如波涛一样滚滚而来。看得人心潮澎湃,听在耳朵中是震耳欲聋。   据说当年刘邦去咸阳,看到始皇帝的车驾,感叹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这会八阿哥是真的有了如此想法,原来皇帝是如此的有权威,江南大员此刻已经匍匐在地,皇阿玛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他们战战兢兢。这种感觉,让他心驰神往,让他神魂荡漾,让他迷醉不知归路……大丈夫当如是也!   田蜜坐在船上从窗口向下看,看见康熙明黄色的龙袍已经在那些官员们中间了,把手从扬丹的耳朵上拿下来,“好啦,他们不喊了,别怕了。”   扬丹点点头,伸出手让陈公公抱着他,从窗口向外看,嘴巴张的大大的,指着码头问:“江南啊?”   “江南可不是一处码头,这个季节的江南到处风光好,也不知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将来记不记得江南美景呢。”   “娘娘,阿哥肯定记得,毕竟和京城风物不相同。”陈公公把扬丹放下来,已经看到有人端着衣服首饰进来了。   田蜜要带着扬丹进后边更衣,把旗袍换了穿一身汉家衣服下去见命妇,每次来江南,都是怀柔而来,必定要和气一些。   曹寅根本就来不到康熙跟前,他明面上才五品官儿,那么多二品三品的都在等着觐见,他这种五品官儿如今有一千多位,扔进人堆里真的显不出来。   曹寅急得擦汗,李煦挤过来,“怎么办?咱们没法和主子爷身边的人说上话啊,要是皇上真的住到织造府,那……”   曹寅和李煦都已经想到皇上的脸色黑成锅底了,而且还是熬药的锅底,又黑又苦。   曹寅擦着汗看了一眼大船,“如今,要么找娘娘说一声,要么请几位爷说一声。”   李煦心中一动,听说这次有八阿哥,他可是替大阿哥来的,自己这个时候上去请安,把这件事说了,错的是他孙文成,黑锅不在于自己身上,阿哥肯定记自己一功。阿哥能趁着这个机会和皇上说话,抓住这个机会和江南官员富商见面……这是一个你好我也好的事儿,李煦忍不住说:“我去找八阿哥。”   曹寅没办法,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李煦钻入人群一会看不见踪影了。   孙文成走过来,“表弟怎么在这里?都排队等着觐见呢。”   曹寅不想理他,这还是表兄弟呢,简直是坑货,还不得有人说“老表老表,坑死拉倒。”但他是个读书人,说不出难听话,一肚子怨气只能变成唠叨,“表哥,皇上驾临这样的大事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不是说要让皇上游西湖,开凿水路大兴土木吗?”   “说了,”孙文成点了点头,前面他是真的打算的,后来……“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我把这些做完了,主子爷不高兴骂了我,后来再没来这里,反而在孤山行宫对付了几天。”   “一场梦而已!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表弟你别生气,要是真的惹怒了主子爷,只管推我出来,不管是摘了顶戴还是押回京城,我都认了。”   曹寅不可能让他戴着枷锁回京城,为了家里的老太太也不能让孙文成的下场太难看。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都说我书生意气,你比我更意气。大哥去找八阿哥了,咱们指望着八阿哥求情吧。”   “八阿哥?”孙文成叹口气,“十年后找他还有用,他现在是个光头阿哥,说话没分量,这会不如您去找皇贵妃。”   “嗯?”   “表弟你想,出了事儿,不找顶头管咱们的女主子,去找一个不管事的小爷,有用吗?”   曹寅惊得一身冷汗,今天大意了!大阿哥和太子爷轮番勒索的事儿就在眼前,八阿哥和大阿哥同出一门,如果这个时候求他出手,太子怎么想?皇上怎么想?更要命的是李煦给了大阿哥一船银子,主子爷已经不高兴了。   他作为情报头子,直觉大舅子李煦和大阿哥互抛媚眼,但是,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它发生了,曹李孙三家已经联姻了两代人,甚至第三代也要联姻,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李家不仅仅是李家,更是曹家孙家同进同出的盟友。   “表哥,想办法赶快把大哥找回来,晚了就迟了。”   孙文成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寅,“这有什么,他去就让他去,我让你嫂子去拜见娘娘不就行了。”   曹寅一想这也行,到时候跟皇上解释太急了没办法,各位主子都求一求……李煦去见八阿哥的事儿爷不突出了。   孙文成让人把老妻叫出来,让她去见娘娘。   孙文成的妻子没见过世面,不像李煦的妻子出身书香门第,也不像曹寅的妻子那样从小富贵。曹寅两任妻子,去世的那位是出自江南大族,不卑不亢。续娶的是李煦的堂妹,从记事起,李家过的就是富贵日子,说场面话做排场事已经是司空见惯,人家就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   孙家太太上船见了田蜜,被赐座儿以后,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一会说家里破败,一会说老爷要请罪,一会说怕皇上怪罪,一会又说他们家老爷急的差点跳河——还是被曹寅逼的。   说前面的时候,田蜜以为是客气话,谁知道说到孙文成要跳河,田蜜就觉得不对劲了。   “到底怎么了?”田蜜语气加重,这几年有了点上位者的气势,这位太太吓得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她的丫鬟口齿伶俐,“我们家的亲戚曹大人说我们老爷不诚心接驾,说房子破财,没有添置新东西,也没有种几盆花草养一些禽鸟,所以老爷让我们太太来请罪,还说怕皇上老爷看了生气,请娘娘说说好话,住到盐商老爷们的院子里,给点功夫就让他们腾空地方,我们孙家感激不尽。”   孙文成的妻子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们老爷这会差点跳河,都说他要下大狱了……”   说着捂着脸哭起来了。   田蜜转头看了看陈公公,陈公公立即弯腰领了差事,“奴才下去问问几位大人,真是如这位太太说的那般,奴才先找皇上请示。”   田蜜点了点头,又摆着笑容让孙太太别急,先吃点东西。   陈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下船,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利索的钻进人群,这会曹寅盯着御前,几位二品三品官员正在回话。   有个小太监来到他身边,“曹大人,小的是承乾宫的小李子,借一步说话。”   陈公公很快从小李子那里得到消息,借着给康熙送茶水的功夫亲自端着托盘过去了。   康熙看他过来,就知道表妹有话转给自己,悄声问:“有何话说?”   “得到消息,孙文成没有大兴土木,仅仅是打扫了屋子就准备接驾,听曹寅说,房屋破旧低矮,实在是不足以接驾,恳请今晚上移居名园……”   “不用,修建了几年的织造府房子能破旧到哪儿去,如此就好。告诉曹寅孙文成,不必惊慌,按照孙文成的安排准备吧,请皇女眷下船,安排人送她和皇子过去。”   于是田蜜就带着扬丹先上了轿子,让青鱼和陈公公亲自盯着三位皇子。   八阿哥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和李煦聊天,打发了来传信的太监,表示迟一会再下船,今日和李大人一见如故,要多说一会。   可躺在船底的九阿哥正晕船,难受的吐了一路,十阿哥因为母亲去世一直处在悲伤之中,就陪着晕船的九阿哥,不乐意看外边的热闹。   九阿哥在船停了以后才好一点,换了衣服走了几步,还觉得恶心想吐,赶快喝水压了压,“真受罪,也不知道一路受罪跑江南干嘛来了。要不是皇阿玛点了我,打死我都不来,把这机会让给五哥得了,他一直惦记着来江南看看。”   十阿哥坐着不说话,他好几天都是这样。九阿哥看了忍不住坐过去,“老十,别难受了,你这样子贵妃娘娘在天上看了也不痛快。我来的时候拿了不少银子,咱们去金陵的寺庙给贵妃做法事吧。”   十阿哥抬头看着他,“真的?”   “真的,这就是我打算好的,我都在京城特意问过了,南方都有什么有名的大和尚有名的寺庙,我也问过了哪里的香火最盛。”他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册子,“你看看,给贵妃做法事我打算花八百两。如果不够就找人借,郭络罗氏有不少人在江南做官,肯定能借来钱。”   “钮祜禄氏也有。”   “再看看这个,我准备花二百两给五哥六姐十一还有恩和买礼物,江南的东西他们肯定没见过,如果银子不够,我去找皇贵妃娘娘借,她肯定给,大不了我给所有人都买,只要她把钱给够。到时候咱们就把给老四的礼物上吐口水,让他不分清分皂白的打你,他就不该打你,要动手也该是老七,他算哪一块的?”   十阿哥抓了抓脑袋,“也不是,你以后别拿这事说了,别管哪个做哥哥的,教训弟弟都是应该的。以后要是十一犯错了,难道我就不能教育了。”   “你要教训十一我不管,但是十一也不是人人能教训的。老三就不行,他算哪棵葱,就他那样子抱着十一就能摔了,如此不上心叫他哥哥都亏了!不说了,接着看下面……”   十阿哥听着听着问了一句:“你说我给嫂子们带着土仪怎么样?也给侄子侄女们带点?”   “老十你没事儿吧,你咋想的?”   “就是,就是……”   “我知道了,贵妃的事儿嫂子们确实够仗义,这样啊,咱们以后分开,哥哥们是哥哥们,嫂子是嫂子。咱们可以对哥哥翻白眼,但是不能对嫂子不承情。”   老十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们对十弟你有恩,就是对我有恩,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记着她们的好。我找笔记下来,把给她们买礼物的事儿放到六姐他们后面。”   “九哥,你真好。”十阿哥感动的眼泪汪汪。   九阿哥把头扭开,颇为傲娇:“滚开,跟个娘们一样,看见你这模样就烦,是个爷们别唧唧歪歪。” 第92章   其实扬州的织造府衙门没有曹寅所说的那么不堪, 就像康熙说的那样,建造了还没十年的府邸,能破败到哪里去?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地方小了点儿, 摆设单调了一点儿, 看起来有点像大户人家, 并不像是能接待圣驾的地方。   孙太太战战兢兢的跟在田蜜的身后, 田蜜在这几处房子里面看了看,点了点头,“打扫得很干净。”   而且这房子也是住过人的,有一些人气儿, 不会像有些地方明显就感觉到根本没住过人。哪怕里面就算是用碳盆熏过,也是能闻到一股灰尘的味道, 能感觉到一股子潮湿。   田蜜点头之后, 宫女们赶快把东西抱了进来,田蜜如今觉得自己也变得娇气了,自己的被子床单枕头要自带,别的地方准备的根本用不习惯, 衣服也要拿进来挂好,平时自己的那些胭脂水粉也是装在特定的盒子里面的。   所以光自己这堆东西就能搬好一会儿。   田蜜就让孙太太领着自己去花园里面转转,花园不大,倒是种了一些不错的花草,可能是在自己家里,孙太太这会儿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小家子气了。   指着家里池子里面养的金鱼,说这些鱼呆头呆脑的,就算是带个网子来捞它们,这些鱼都不会逃。   来这里的第一顿晚饭, 有宫女来请示是吃京城的口味还是江南的口味?   田蜜迅速的融入到这个大环境里面,感觉比住在承乾宫还自在。   到了晚上,康熙和那些大臣们喝完酒之后回到后院,看田蜜已经收拾完了,就忍不住问。   “孙家伺候的怎么样?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能有什么不方便,人家是战战兢兢,唯恐有不周到的地方。今天的晚饭准备的特别用心,我看了都是一些山珍海味,有一盘子酱鸭挺不错的,听说吃鸭子还是要到金陵去。”   “那是,经你这么一说,朕觉得有点饿了,问问他们还有什么吃的没有?端上来一些,刚才在外面只喝酒了,饭菜没吃几口。”   饭菜端上来之后,田蜜看着这精致的摆盘,忍不住还想再吃一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最近跟吃不饱一样。拿筷子来,我尝尝都是什么味道的。”   康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明明就是馋了,说的这么好听。多吃点也行,你平时吃饭就跟吃猫食一样。你宫里面养的那只老猫就比你吃的多。”   田蜜要保持身材,而且能感觉到年龄越大新陈代谢越慢,所以吃的多消化的慢就容易积累脂肪。再加上自己就算是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也没有多大的运动量。要是早上围着东六宫晨跑,人家还以为自己也中邪了呢。   “让我先尝尝味道,尝完之后喝点荷叶茶,咱们俩等一会儿到花园里面转转,人家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康熙点了点头,在船上坐了那么长时间,到了地面上整个人还觉得正在晃,又坐着和那些大臣们说了半天的话,他也想活动一下筋骨。   看见有一鱼羹端上来,他亲自动手给田蜜盛了一小碗,“这就是宋嫂鱼羹,刚才喝过没有,再喝点儿?”   田蜜把碗接过来就忍不住想起这碗鱼羹的典故,喝了之后摇了摇头,“都说这道菜在南宋年间成为名菜,还说那个时候做这个鱼羹的宋五嫂是汴京人士,随着宋朝南迁来到了临安。我觉得这话不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宋时的人是怎么做鱼羹的,但是我吃的这道菜和开封府本地的鱼羹味道大不相同。”   “往事已过千年,谁还去追溯本源,一道羹你觉得好喝就是一道美味,觉得不好喝也就罢了,一道菜还挡不住你的嘴。”   田蜜忍不住挑了挑眉,康熙放松之下用勺子舀了一个清汤鱼圆放到田蜜面前的小碟子里,“看着你甚是不服气,那咱们好好的掰扯掰扯,你说的开封府,经过几次黄河泛滥,很少再有当地的人了。要么是被泥沙掩埋了,要么是逃难到别处了,十成人口也只剩下一二成。如今开封府境内大部分人口都是从山西迁过来的,洪桐县在前明洪武年间有大量人口迁居到鲁,豫之地,你现在去问问,有那些还记得祖上籍贯何处的都能跟你说出个子卯寅丑来。所以你没办法说这个鱼羹正宗还是不正宗。”   说到这里康熙心里面动了一下,先帝不也是从关外来到京城的吗?这和当年的一些迁丁又有什么不同?子孙后代在京城长大,回到盛京老家个个都冻得受不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中的这几个小崽子爱的也并非是盛京的味道。   说到这里就忍不住问:“那几个臭小子呢?打发他们吃了饭睡下了?”   “是吃饱了,但是这会儿还没有睡下,老九刚刚还跑过来找我要银子呢,说是到时候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没人管他们几个小东西,他也用不着咱们操心,自己会上街上给家里面的人买土仪。”   康熙听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要不给朕找麻烦就行了,这几个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没用到该用的地方。以为这出来就是为了玩儿,不读书不写字能快快活活的玩几个月?美的他们!回头你别管,咱们找个机会把他们叫过来,看看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读书,凡是被逮着了到时候免不了一顿好打。”   “你要是这么说了,回头我就通风报信,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挨一顿打呀。”   “就说了这几个小东西聪明着呢,你放心,人家既能读了书又能撒欢玩儿。”   私下里说话,康熙忍不住对于表妹吐槽了一下老八,“我跟你说,想要两样均沾的事儿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老八那小子想要文武全才,就舍弃了一部分东西转而去练一些弓马,以至于现在弓马不怎么样他的那笔字写的没法见人。”   “孩子还小呢,而且那些成名的书法家那个不是勤学苦练出来的,叫我说只要咱们鞭策得当,到他三五十岁了绝对能成一代宗师。”   “有些事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有收获的,不得不说到一定程度上拼的还是天赋。你看看同样是兄弟,老七是不是比他们这些做哥哥的更能征战?天赋在这里放着呢。”   田蜜不相信他这种说法,“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多少人靠勤学苦练也能成一代大家。比如说宋朝的欧阳修和王安石,就论写文章而言,他们有多少是靠的天赋又有多少靠的是勤学苦练?欧阳修年纪小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在叔叔家里寄人篱下,当时虽有叔父教导,但是叔父家境贫穷,想要出人头地是异常的艰难,可是人家仍然坚持下来了,到最后大方光彩。”   康熙摇了摇头,“表妹还是没理解朕的意思。勤学苦练……咱们不说欧阳修,咱们说说范仲淹,范仲淹年轻的时候划粥而食,当地官员的儿子听说了他的事迹颇为感动,将饭菜赠予他,他接下了饭菜放在一边并不食用,仍然是每天划粥而食。这是怎样的一种志气啊?!不仅有志气而且能抵制得了诱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是朕做埋汰他们,咱们家这几个孩子你去瞧瞧,不止是老八,没一个都是抵制不了诱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就是康熙对这几个儿子不满意的地方,“孟子说的好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富贵的太过了。”   说完之后可能因为这个话题让他心里不痛快,把筷子放到一边不准备再吃了。田蜜看他吃的不多,又想到他刚才喝了一肚子酒,就赶快动手给他夹了一些菜催他吃下去。   这边吃完饭,外边灯火都已经准备好了,田蜜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盏灯笼,亲自提着和他在花园里慢慢走着。   刚才他们决定饭后走一走的时候,为了避免主子被打扰,花园里已经清空了人。   杭州织造府也不过是一处官邸,虽然这处官邸占地面积大了一些,但是府中的花园并不大。   走廊下路边都有宫女或者太监把守,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灯。除了灯做的精致一些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吹着晚风漫步在这样的园子里,两个人的心头都轻松了不少。   “古话说的好,自古纨绔少伟男,大的那几个也就算了,小的这几个往后可要看好了。要让他们吃点苦头才行,朕想着到时候要求他们比要求他们哥哥要更严格一点”。   田蜜听了忍不住转头看着的他,“一百二十遍不少了,你想让他们背一百六十遍?早些年您读书读的咳血!”   “朕这不是没事吗?”   “表哥,多给他们留一点时间让他们骑马射箭吧。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坐得住的,要是以后一个一个跟小老头似的,做父母的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你说的也对,咱们祖宗都是能马上征战的人物,到了这一群小子身上别说上马征战了,要是骑马的时间久点各个叫苦连天,既要让他们学会书上的,也要让他们不能堕了祖先的威风。往后这两样都要要求严格一点才行……”   田蜜心里面叹了口气,扬丹,是额娘没用,额娘保不住你了。   从花园里回来之后,趁着洗漱的功夫,青鱼悄悄的来给田蜜打报告。   “奴婢今天和孙家的人说了几句话,听他们说,李家那边准备了一位美人要献给皇上,娘娘,咱们是不是要早点采取行动才行?”   “采取什么行动?每次来江南每次都能碰见美人。”   “这个不一样,这个听说是李家的亲戚。”   青鱼强调的意思田蜜已经明白了,心里看不起李煦,都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毛病,每次都能把和自家有关系的女孩送到宫里面或者各个王府,图什么啊?!   “不用管那么多,到时候再说吧。”   田蜜的心情不好,青鱼嘱咐这边伺候的宫女都小心着点儿。田蜜先去看了看扬丹,看到这个时候已经睡得了才回来。   第二天康熙接着出去忙,田蜜就和以前认识的那些扬州贵妇们一起喝茶看戏。这里面有不少八旗贵妇,见到田蜜之后或许是在他乡听见了乡音,感觉亲切也就表现得十分亲近。   这种听戏的场合有人不听戏,专门找着机会和田蜜说话。扬丹就觉得没意思,和这些女人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女人都是过来夸夸他,有些还动手摸摸他的小手,拧拧他的小脸,让他十分烦躁。   田蜜也知道他在这里坐不长久,就让太监带着他出去玩,叮嘱了他不允许靠近水边,不允许摸那些猫猫狗狗。获得了允许的扬丹跑出来,正巧遇见九阿哥十阿哥出门。   他们兄弟俩本来不想搭理扬丹,但是看到扬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对着一棵小树鼓起腮帮子吹风就忍不住问了站在旁边的小太监。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让他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小阿哥一个人呆着没人玩,就跑出来了,刚才碰到了这棵树,说是把树碰疼了要蹲在这里给小树吹一吹。”   九阿哥忍不住在心里面鄙视这小东西没脑子,人是人树是树,你撞一下,除了你疼它才不会疼呢。   本来想转头离开,但是想想扬丹和十一的年纪很相近,就忍不住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别的这里了,哥哥带你出去玩耍。”   “九哥,外边人多眼杂,咱们带个孩子太麻烦,要是出事了可就没法跟皇贵妃娘娘交代了。”   “没事儿,咱们扬丹乖着呢。”说完之后蹲下去看着扬丹,“你乖不乖?你要是乖了就带你出去,不乖就不带你出去。”   “好玩吗?”   “肯定好玩,”老九说完之后忍不住向老十炫耀,“我跟你说,这么大的小孩子他其实已经懂事了,就是仗着自己小装着听不懂话,只要咱们不惯着他就行了。”   反正是出去买东西的,老十无可无不可。   这些小太监就分出一个人去向田蜜报告,其他人抱着扬丹跟上他们兄弟,换了一身粗布衣服之后一块出去了。   因为扬丹最近穿的都是颜色比较素净的衣服,所以抱出去之后不打眼。再加上他长得胖跟一个小肉墩一样,几个太监轮流抱着跟在老九老十后面,刚出街扬丹就被街上的行人吸引了注意力。   他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人,而且这么多人都不听话,在街上熙熙攘攘的到处乱走。叫卖声叫好声声声传入耳中,江南小调软软糯糯,拖着调子吆喝着他听不懂的词儿贯入到耳中。   街上还有很多卖吃的卖用的,还有很多是卖杂耍的,扬丹觉得自己两只眼睛不够用了,抱着太监的脖子左看右看。   老九忍不住笑了一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快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到时候要是让人家知道咱们扬丹阿哥上街没出息的流口水了,笑话你好几年呢。”   扬丹确实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赶快趴在小太监的肩膀上抹了抹嘴。老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都不会用自己的袖子吗?你抹在人家肩膀上,你知道他肩膀上那一块地方多长时间没洗了吗?这孩子可真懒,又懒又笨又脏又馋……”   扬丹不乐意了,前面说他他还能忍,后面说他他就忍不了了,“你懒,你笨,你脏,你馋,你坏,你孬,你狗……”   “老十听见了吗?听见了吗?这和老四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得理不饶人啊!”   “咱说句公道话,九哥,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也有点不得理不饶人。”   “你跟谁是一派的?”   “你跟小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   三个人一路斗嘴,走了没多久,就见街上有个小摊儿上面卖的是木雕。老十一眼看见有一个木雕是条蛇,这条蛇跟真蛇一样。   老十年纪也不算大,仍然有一些少年心性,“九哥快看这条蛇,买回去捉弄别人。”   兄弟俩就蹲了下来,扬丹也想跟着一块去看,但是他的太监不想让他去,哄着他别看了,里面有些东西太吓人,害怕他年纪小魂魄轻,被吓得晚上睡不着。   扬丹的四个太监,有三个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抱着他拍着他的背。骑着高头大马路过的雅尔江阿一眼看见了弟弟,既然在这里遇见了自然要过来问一问,从马上跳下,自己拉着马缰绳挤了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阿哥一个人出来了吗?”   扬丹也记着自己的哥哥是这一位,所以把胳膊伸出去,要让哥哥抱一抱。雅尔江阿赶快把弟弟抱在怀里,这个太监就小声的回了话,又指了指蹲在台上正在挑选的兄弟俩。   外边人多眼杂,雅尔江阿就没和老九老十说话,仅仅是跟他们俩打了一个招呼,告诉他们两个把弟弟带走了。   遇见这么好的机会,两个人当然要亲近,雅尔江阿将就抱着弟弟到处乱走,骑在马上将弟弟扣在怀里。凭借着骑在马背上,扬丹能看见街上大部分的小摊儿,忍不住用小胖手指指着这个指指那个,兄弟两个的笑声从街这头到了街那头。   就在他们两个在一个糖人摊子前面看摊主吹糖人的时候,却不知他们已经落在了某些人的眼中。   这群人悄悄地跟着他,想要趁着不注意的时候把扬丹抱走。可是不管是扬丹还是雅尔江阿,都是带了大量的人手跟在身边。两个人合在一处,两处人马也合成一群。到了夕阳西下跟踪的人还没得手,急躁之下露了行踪反而被随从察觉到了。   简王府的人上前小声的说:“大阿哥,刚才后面有人跟着咱们。从奴才留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着咱们了,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   “你们能不能察觉对方是什么人?是想偷点儿抢点儿还是想要拍花子?”   说到拍花子的时候赶快把弟弟抱紧,低头瞧了瞧弟弟的胖乎乎的模样,长得唇红脸嫩,撒娇的时候娇娇软软的,这样的小东西要是被人家拐走了,那可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跟着的人分出来了几个悄悄的散开,雅尔江阿也不敢在外面乱走了,抱着弟弟赶快回去。   还没走到织造府,在门外的一条小道里面被官轿堵在了胡同里,就只好抱着弟弟下了马步行往织造府那边走。   没走几步,发现这小东西真的太压手了,小小软软的一团看着还不重,但是抱到怀里没一会儿,两条胳膊酸的在抖。   “咱兄弟俩商量商量吧,你下来走行不行?”   “不行,额娘说,我腿软,不多走。”   “你以为哥哥信吗?你这小东西就是懒,我算是看出来了……”   “雅尔江阿,大街之上对着弟弟咆哮成何体统!”   雅布就站在他们不远处,正在和几个官员说话。听见儿子的声音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作为兄长的雅尔江也不敢说话,抱着弟弟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这几个官员知情识趣的赶快告退,留下他们父子三个。雅布咳嗽了几声,伸出手去摸了摸扬丹的脑袋,“天还冷怎么给你弟弟把帽子摘了?”   “刚才太热,”雅尔江回头想让奴才把弟弟的帽子拿过来,扭头一看自己的奴才和马都在后边,雅布也发现了,“不是说今天要好好逛逛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路上遇见了几个宵小跟着我们兄弟俩,儿子本来不怕,但是弟弟年纪小,担心到时候动起手来误伤了弟弟,所以就想着先把他送回来”。   雅布点了点头,“去吧,把你弟弟送进去,看着你弟弟到娘娘跟前了你再回来”。   雅布目视大儿子抱着二儿子离开了,心里在想不知道什么人盯上了自己的俩儿子?   如果是在北边地面上,可能是儿子出手大方,又骑着一匹好马才引得人注意。如果在江南地界上,骑一匹好马穿一身绫罗算不得什么。这个时候被人盯上就有些不对劲了,再加上雅布做的差事十有八九和江南反贼有关系,所以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雅布立即把自己的心腹叫了过来,让他慢慢查证。   毕竟皇上的圣驾就在这里,一切都要小心。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没有收到消息,雅布还能慢悠悠的和大儿子一块吃饭,等到吃完饭了终于收到了消息。雅尔江阿派出去的人被人找到了,一个重伤不治,其他的全被人杀了仍在偏僻地方。   扬州已经不安全了,通政司居然没有察觉到,不仅如此,江南各级官员也没有得到风声,再加上这两天有皇子出去晃悠,雅布惊得一身冷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匆匆的求见康熙。   康熙听说之后把那颗放松的心瞬间又收了起来。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严禁皇子们出去玩耍。紧接着两个人又商量了半晚上,虽然有危险,康熙决定接着南巡。   就在雅布离开之后,通政司这边的报告放到了康熙的桌子上。康熙忙了一晚上,等到天亮之后才来到田蜜这边倒下去睡了一觉。   这件事太严重了,睡觉之前他忍不住吩咐田蜜,“……这里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是也不安全了。要是那些江南贵妇再来拜见你,注意跟她们保持距离,别让她们和你离得太近,看好孩子们,别让孩子们出门。管好门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千万不能进来。”   田蜜都答应了下来,看他睡着之后才悄悄的出门了。   “娘娘?”青鱼紧张的叫了一声,田蜜摆了摆手,“别担心,咱们这里是最安全的,外边有层层侍卫把守,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   田蜜是见过所谓的大内侍卫和一等一的高手,这些人跳起来越不过宫墙,没有所谓飞墙走壁的能耐。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在饭菜或者其他的入口东西中动些手脚。   “你让人盯紧了膳房和用水的地方,告诉他们以后所有的餐具,不管是谁用的,通通放进锅里面大水煮上一刻钟再拿出来用。那些盐水蔬菜米粮,这些通通要查明白来源。千万不能让那些不明来路的东西混进来,要是造成了什么后果,说不定真的有人落地。”   这边吩咐下去之后,田蜜心里想着这个时候的毒全部是一些自然毒素,了不起也是砷化物,毒物大部分都是能被检验出来的,只要能做到蔬菜粮油追本溯源,能将所有的人手控制住,不使他们抓漏洞或者是偷懒,那么大部分的饮食都是没问题的。   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心里仍不轻松。   昨天还能出去随便玩耍的九阿哥十阿哥被拘在方寸之间,心里面很不痛快,免不了要在织造府里骂骂咧咧。   因为到现在还没查清杀人的是江洋大盗还是反清复明的乱臣贼子,所以这件事儿还没有公布出去。   外界和皇子们并不知情另一些,等着接见的官员和地方士绅们仍然是喜气洋洋的在外边排队。   九阿哥十阿哥郁闷了半天之后,就听说有各自额娘家族的人前来拜见,他们两个知道这不是人家的错,也不能把气撒到人家头上,所以就和和气气的出去见人了。   半天功夫也没等到两个弟弟回来,八阿哥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老九老十怎么还没回来?派个人去问问,别让他们俩偷着跑出去了”。   这种事儿这兄弟俩绝对能做得出来,皇阿玛这边说着不能让出去乱跑,他们俩要真的是耐不住寂寞□□出去玩耍也是有的,要在皇阿玛发现之前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太监出去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钮祜禄家族来的人比较多,他们也是年后才收到消息,得知贵妃娘娘去世了,所以这个时候来了免不了要陪着哭一场。又听说十阿哥准备在江南做几场法事,根本不需要十阿哥出面,他们这些人就能找到那些有名的和尚和寺庙做上几十天的水陆道场。   这是给额娘做法事,十阿哥免不了多问问。而这里面的学问也比较多,所以一说起来就没顾得上时间。   八阿哥听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下落心里面放心下去的同时也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和这些外放的权贵们也能打好关系。   恰在此时,李煦来了。   不仅是李煦来了,曹寅孙文成他们几个都在织造府,而且也因为曹寅的消息晚了简王雅布一会儿,这时候已经被康熙骂了一顿了。   作为主要负责人曹寅被骂得最凶,骂完之后曹寅被留了下来,孙文成擦着头上的冷汗跑去安排圣驾的饮食了,李煦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没事就来拜见八阿哥。   刚说了几句话,八阿哥问:“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什么时候能出去?到江南了一场,不能什么东西都没看,回去要被几个哥哥笑话的。他们将来问了‘烟花三月下扬州,三个弟弟看到扬州的什么了’?到时候我们兄弟也只能说看见织造府的围墙了”。   李煦刚被骂了一通,非常紧张,这个时候放松了下来,又因为八阿哥天潢贵胄,如此态度和气,加上这个时候气氛太好,嘴里面就开始不把门,“应该是很快的,天威在杭州,这些反贼不敢乱来。”   “反贼?”   “乱贼……小蟊贼,是蟊贼,奴才说错了。”李煦后悔了,他不是故意的,一瞬间脸色扭曲了一下,又恢复到笑嘻嘻的模样。   八阿哥也配合着笑了起来,但是心里面知道李煦了解内幕,李煦手里绝对有消息来源。   很快老九老十回来了,八阿哥问:“怎么才回来?对了,到底是什么事儿不让咱们出门,你们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九阿哥喝了一口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没听什么消息,难道八哥听了,不是说昨天有人盯上杨丹了吗?不是我说,昨天雅尔江阿太招摇了,要不是他抱着弟弟到处显摆,能有人看上扬丹想要把他拐走吗?也不想想咱们皇贵妃娘娘费了多大劲才把这孩子养的白白胖胖,指望着皇阿玛夸她辛苦呢,岂是一般孩子能比得下去的?”   老十摇了摇头,“九哥,你这话就有些刻薄了。”   “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我虽然跟老四不对付,但是我对皇贵妃娘娘是真心尊敬,小时候我还去她那里蹭吃蹭喝过。”   八阿哥又问了一声:“曹李孙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呆着?”   九阿哥点了点头,“不知道曹寅做什么事了,听说被皇阿玛骂了。刚才我们还见他呢,脸色确实不好看。”   “为什么被骂?”   老十想了想,“应该是孙文成接驾不力吧,不是我说这地方确实有些寒酸,皇阿玛生气也是应该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八阿哥摇了摇头,“不对,要是生气昨天就该生气了,不应该是今天早上。”   “除了这个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曹寅和皇阿玛的关系那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了,不是我说,咱们叔王在皇阿玛面前都没这么有面子,要是他做错事儿了,皇阿玛瞪着眼睛就骂。”   老九说完,老十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议论倒霉的常宁去年被骂了多少次?   八阿哥看了看外边,眯了眯眼。   李煦从八阿哥这里出来之后飞快的去找曹寅,曹寅虽然被骂了一顿,但是康熙也给他布置了任务,他这会儿出来之后想要去执行,却被李煦拦了。   “皇上怎么说?”   “下不为例。”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曹寅还惦记着差事,“大哥你留在这里听差遣吧,兄弟先走一步。”   “等下,”李煦心里七上八下,“咱们做的事是不是不能让皇子知道?”   “别说皇子了,王爷里面有几个知道的?大哥问这句话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就是担心那几个小爷过几天闹起来要是堵着咱们了,咱们该怎么解释?你我还好,我是担心那老实过头的孙大人,我就担心他到时候嘴里再一秃噜……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找他聊聊,嘱咐嘱咐他。”   曹寅以为他真的是为孙文成考虑,没有多急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煦很快来找孙文成,孙文成正坐在屋子里面,手中捧着一个水烟袋咕噜噜的抽了几口。   李煦心中不满,大家伙都忙成那个样子了你还在这里躲清闲。“咱们三个就你年纪大,你好歹也是做哥哥的,我们忙得脚不沾地儿,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我忙的时候你没看到,我哪里清闲了?昨天到现在都没睡好,抽几口烟提提神。这不刚坐下来,你没来的时候这里挤了一堆人。我现在心里巴不得皇上赶快到江宁去,虽然荣宠,但是也确实是被架在火盆上烤。”   “说这话就过分了,咱们的富贵就是从皇上那里来的。”李煦说的大义凛然,“咱们自当精忠报国孝敬主子才是,如今你我比他人强太多了,这个时候就不能想着偷懒,更要想想该如何做事才对。”   孙文成转头看了看李煦,又默默低下头抽了几口烟,抽的太急了,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把手中的水烟袋扔到一边。   他儿子从外边跑进来,赶快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孙文成摇了摇手,“别管我了,我这是抽的太急,你赶快忙你的事儿去,我和你李叔叔有话说。”   孙文成的小儿子对着他们行了礼退了出去。孙文成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张嘴,就直来直去。“咱们是儿女亲家,祖上又交往了那么多年,算得上是世交,如今我说一句话你别嫌弃我多嘴。刚才我听说你去拜见皇子了?这就有点不妥当了。”   李煦虽然年纪比孙文成要小一点,但是傲气并不比人家少,而且孙文成这么多年一直处在他底下,他比不过曹寅,但是绝对能比得过孙文成的。听见孙文成这话心里面有些不痛快,大家都是五品官,都是奴才,凭什么你在这里说教。   “诶,老亲家,你误会了,我也不过是顺路去拜见了八阿哥,在那里也就坐了一会儿,虽然外臣不可结交皇子,但是这话是说给别人听听而已,你看看江南的官员谁没一层主子?我也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你好我好大家好罢了,做的没你想的那么多。”   孙文成相信了他这个说法,“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嘴了。”   李煦松了一口气,他总觉得今天把一些关键的东西透露给了八阿哥,可是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再加上对方年轻,想来应该明白不了里面的关键……吧。   来孙文成这里是想找孙文成安慰安慰自己,可是这话如今也不能再说了。   而且两个人刚才说的话还带了那么一点火气,为了两家接下来的关系,两个人都主动说了几句软话。   因为圣驾在这里,而且随时可能找他们,这两个人也不敢在这里吃吃喝喝。等到李煦从孙文成这里离开之后,有太监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八阿哥。   八阿哥点了点头。   又过了三天,康熙要去江宁,大队人马出动一路敲敲打打的往江宁而去。康熙在座驾里面告诉田蜜,“江南这几天太平了一些,也不用拘着孩子们了,让他们出去看看吧。只是要让他们在日落之前必须回来,你亲自盯着,老九和老十这两个皮猴子不一定听话,等到朕手头上的事情少一些了,就把他们俩揪过来好好的问问他们的功课。”   田蜜笑着答应了下来,最后小声的问:“那反贼?”   “已经没什么反贼了,天下太平无事。” 第93章   前几天还那么紧张, 今日风轻云淡的说太平无事,田蜜虽然心里面不相信,但是脸上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能从一些细节里面察觉到康熙并没有轻松,他在马车里和田蜜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和上次一样, 仍然是要去祭祀朱元璋的陵寝。   上一次去的时候他还愿意把皇子们都带过去, 这一次却不愿意带皇子, 让他们待在织造府内。   而且这一次也取消了带田蜜到外边逛逛的想法,“你要是觉得闷就让夸岱他媳妇儿进来陪你说话。”   田蜜摆了摆手,“怎么会觉得闷呢?曹家的人伺候的精心,而且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几年来的账目我虽然看过了,一些细节还是要过问的, 再加上如今也该和江南管事的那些商队见见面了, 所以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着他们一块游乐。”   两个人手上都有大把的事情,田蜜到了江宁之后和上次一样要先见江南的贵妇,在没有见到江南的贵妇之前,田蜜见到了曹寅的两个女儿。   曹寅的大女儿已经十岁多了, 小女儿如今才六七岁,跟在姐姐后面多少有点紧张,没有姐姐那么落落大方。   先不提曹家的身份,但是看这两个女孩让田蜜想起很早之前自己见过的一个同事家的女孩。   田蜜的那个同事家庭条件不错,经常带孩子在国内国外往返,夫妻俩有意识地培养女儿的独立思考能力。   有一次田蜜搬家,这位同事就带着女儿陪田蜜到一些店里面选购厨房用品。当时这个女孩才有六岁,田蜜看中了一口炒锅准备买下来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就提醒田蜜:“阿姨你真的要买吗?其实我觉得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不适合你买, 因为这里设计师都是欧洲人,没有在东方生活过,也不知道东方厨房里面的用品怎么设计才会更加顺手。就比如这一口锅它太浅了,虽然非常好看,但是你大火翻炒的时候很多菜容易被翻出来。我觉得你买这个东西是没必要的。”   田蜜当时提着锅呆在原地,这是一个六岁小女孩应该说的话吗?   从此之后田蜜没把这小女孩当过孩子看待。   到如今田蜜又把这段记忆想起来了,实在是曹家的这两个女孩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   哪怕主持选秀的时候,田蜜也能从这些秀女身上看到紧张,她们回答问题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孩子气。可是这俩女孩儿,特别是这个大的一点都不紧张,回答问题游刃有余,还能不着痕迹的把田蜜吹捧一番。   这让田蜜怀疑这女孩是不是身体里面就住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苍老灵魂。   带着一种包容,让田蜜觉得自己或许在某些地方无理取闹。   田蜜转头看了看曹寅的妻子李氏,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江南女子,也是一个很典型的贤妻良母。再转头看了看曹嬷嬷,谨小慎微之处和宫中的那些奴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一个家庭怎么会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女孩?   但是康熙见到这个女孩之后连着点了点头,“这孩子通透,看得高远,所以朕打算让她做平王的福晋。”   “你不觉得她太稳重了吗?”   “稳重一点不好吗?”   田蜜挠了挠头,反正这女孩又不到自己儿子的后院里,自己没必要多操心。“我就是担心让平王娶了一个包衣之女,回头宗室里面有人说闲话。”   “这女孩除了身份低一点,其他的什么都好,相信到时候讷尔苏会知道朕的苦心的。”说到这里,他想让田蜜把这个恩典告诉曹家,也是打着让曹家和田蜜亲近的主意。“等这两天过去,你悄悄的跟曹嬷嬷和李氏说一声,让她们对这个女孩教养的时候上心点”。   “您不是早就给曹家透露出来了吗?”   “朕也只说给他们家一个恩典,他们以为这能嫁到那些闲散宗室家里,可没想到能嫁到世袭罔替的王府”。   这确实是一个大恩典,一般人真的想象不到。曹家的人更想象不到,曹嬷嬷当时就惊呆了,像这样的好事,那些京中大户,上三旗的贵女都未必能轮上,却轮到了自己家。   而且这个好消息还是田蜜说的,她心里面觉得田蜜多少在里面说了一些好话。就诚惶诚恐的谢了恩,对田蜜伺候得更用心了,连带着扬丹也受到了曹家无形当中的照顾。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不少人向曹家祝贺,老九来田蜜这里纠缠的时候,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点心一边把扬丹抱在怀里,还忍不住向田蜜抱怨,“娘娘您也是,管这样的闲事干嘛,回头回京城那些老少爷们又埋怨你,说是让一个奴才秧子进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门,往后平王那一支就身份比人家低了一等。”   田蜜没管那么多,平王那一支以后是铁帽子王,不知道有多少宗室的爷们儿羡慕的掉眼珠子呢。   “你这几天不读书跑到这里干嘛?还想着出去玩儿呢。”   “可不是吗?十弟很想到寺院里面跪经,主要是他穿了一身孝不好到您这边来,所以儿子过来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门?”   他说着把一块糕点掰开了喂到扬丹嘴里,扬丹吃得太急噎着了,九阿哥又手忙脚乱的把茶水拿来喂给扬丹。   “十阿哥那边……去跪经可以,但是你们别想着借跪经的时候到处乱跑,到时候派重兵保护你们。”   “看您说的,我们是为了贵妃娘娘的法事去的,又不是为了去玩儿。”实际上九阿哥是为了去玩,十阿哥确实是办事的。但是考虑到自己和老十跟亲兄弟一样,那就不要玩儿了,陪着他一块跪吧。   田蜜就借这个功夫问他们兄弟这几天在干嘛,“这些天读书了没有?小心你皇阿玛有空了抽查你们,到时候背不出来有你们的苦果子吃。”   “放心吧,该背的都已经背会了。这一点难度还难不倒我们,老十躲在房里给贵妃抄经呢,八哥也在前院和几个大人说话。”   说到这之后他赶快扭回头抱着扬丹来到田蜜身边,“娘娘,这些话儿子跟您说了,您可不能跟皇阿玛说,到时候他要是觉得儿子们不用功再骂我们一顿,这可就冤枉了”。   “你们少出来跑着玩儿他就不骂你们,要是看见你们在外边乱跑,不管你们用功不用功一顿骂是跑不了的。”   九阿哥的眼珠子乱瞟,看见田蜜面前摊开了一本册子,忍不住问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用黑色和红色两种笔迹记下来?”   “这是账本儿,红色的是赔了,黑色的是赚了。”   “能借儿子看看不?”   田蜜把账本往他面前放了放,“像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你们福晋看的,爷们们不用管这个。”   “不管这个怎么来钱呀?我三哥现在穷的就差当裤子了。”九阿哥说着忍不住叫了起来,“没想到娘娘您挺有钱的,就这一张纸上,您这已经赚了七八万两银子了。”   说到这里他把扬丹放到一边,上去给田蜜捶了捶背,“看在儿子乖巧的份上,您教教儿子行不行?”   “不是不行,但是学东西要沉得下心,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今天这样明天那样……”   “您这口气跟我额娘一样,我要是睡得晕晕乎乎一睁眼听见您这话,还以为我额娘跟着一块来了。”   田蜜笑了几声,“行吧,过来一块学吧。”   九阿哥一连接着好几天跑到田蜜跟前,八阿哥就忍不住问:“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找你的时候总找不到人。”   “八哥找弟弟有事儿?”   “有点小事想不明白,所以想找你们商量商量。”   “什么小事儿?”   “就是”说到这里八哥的口气顿了一下,心里面有些后悔,就没有说实话,“没什么事儿,就是这几天出不去,想给我额娘还有十四弟带点东西,问问你们都买了什么?问清楚了,到时候打发奴才一块买了,也给宜妃娘娘送一份,也算我一份孝心。”   这真的是一桩小事,九阿哥无所谓,“你不如给十一带点东西,我额娘未必把东西看在眼里,要是给十一的,她老人家肯定高兴”。   说完之后急匆匆的回房间睡觉了,第二天一早洗了脸连饭都不吃,匆匆的跑到田蜜跟前,田蜜看他来了忍不住头疼。   “我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女眷,你一个爷们儿来这里不方便,说的再多不如让你见识见识,所以今天你跟着我的奴才到外边儿转一圈吧。如今外边不太平,你要听话,你要是不听话下回可没这样的好事了。”   扬丹叉着腰站在榻上指着九阿哥说:“你要乖!”   “小东西!”九阿哥骂了他一句。   扬丹把脸鼓了起来,没有骂回去他很生气。   京城,四贝勒府。   今天有一件大喜事儿,四福晋有身孕了,太医走了之后,虽然四阿哥表现的不在意,但是回到书房,没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在书房里面蹦了几下。   要再有一个孩子了,虽然女儿娇娇软软的很可爱,但是他更想要一个儿子。   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先是各王府皇子府送来贺礼,紧接着乌雅家和佟家都派了家里面的当家男人过来贺喜。   乌雅家来的是四阿哥的外祖父和舅舅,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人家来的时候带的东西特别齐全,像是小孩子用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更有不少补品。   四阿哥看过之后也只是说了一句,“辛苦你们了。”   乌雅家如今正费力维持两家的关系,在政治资源和权力分配上,他们从来不主动开口,只要来到四阿哥面前,都是关心他和宫里面的九格格。   四阿哥和他们也没什么太多的话题可聊,人家示好四阿哥就从手里露出一些政治资源给他们,所以乌雅家如今的日子过得还好,他们更是小心的维持这段关系。   这一次坐下来之后,四阿哥的外祖父德妃乌雅氏的生父威武就小心的问:“不知道宫里面对九格格是如何安排的?虽然公主出嫁的时间比较晚,但是这个时候也该操心了。”   这确实是给四阿哥做了一个提醒,四阿哥端着杯子响了一会儿,“这件事儿爷会留意的。”   威武嘴巴动了动,嫁到蒙古去的公主日子都不好过,大部分都早早过世了。又听说宫里面的九格格身体不好,这其中的一些原因他也是知道的,早些年德妃为了尽早产子拉扯一把亲戚们,致使九格格早产。如今这件事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流放出去的亲戚死的死残的残,大部分都失去了联系。再回头想想当年的事真的是如做梦一般。   他颇有几分自知之明,不敢乱说话,只能心里面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告辞,“待会各府的爷们都要来贺喜了,奴才告退。”   如威武所想的那样,没过一会儿,四贝勒府门前已经云集了大量的马车。   住在附近的五福晋早早的来了,拍着四福晋的手安慰她,“别多想,你这一胎生下来绝对是个大胖小子。又乖巧又聪明又听话”……就是这小子是个短命的,要是他还活着,说不定就没有小乾子什么事儿了?   这话刚说完,到门口的三福晋就哎呦了一声,“哎哟喂,咱们五福晋铁口直断,四弟妹,要是她说中了,将来给她包个大红包。”   “这红包我绝对收了。”   “所以说四弟妹,你将来呀铁定破财。”   四福晋赶快站起来迎着嫂子进门儿,三福晋坐下来之后直接问:“这么大的好事儿,有没有跟宫里说一声,有没有往南边写信?”   “已经派人去慈宁宫报喜了,我们爷刚才去书房给额娘写信,明天就能送走。”   “皇贵妃娘娘手里面有大把的好东西,等着瞧吧,咱们四福晋就能发一笔了。”三福晋说完一边嗑瓜子一边问五福晋:“你们家如今银子还凑手不凑手?”   五福晋尴尬的笑了笑,她是真没遇见过这种上来就问人家经济状况的,“还行吧,我们家我也不管那么多,有宫里面派来的老嬷嬷管着呢。”   这是几个妯娌第一次了解到彼此家里花钱管钱的事儿。四福晋是一进门就管账,三福晋虽然也管,但是家里面的窟窿太多。五福晋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家里没钱花了找五爷要,有钱花了找嬷嬷拿。   三福晋就趁着这个机会教育弟妹,“家里面的钱怎么能让奴才抓在手里,到时候他们要是不听话了怎么办?要是中饱私囊了怎么办?他们要是欺负你年轻脸皮嫩故意卡你怎么办?”   五福晋怎么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话说如此,我就算是把账本抓在手里有什么用,钱还在爷们手里呢,有一句话说,穷家难当,只要饿不死我就行。”   这句话让三福晋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啊,穷家难当。”   这里面感觉到穷家难当的也只有三福晋,四福晋是有钱,但是这会儿不能说出来,也只能跟着感慨。五福晋是万事不管,做一个潇洒的甩手掌柜,也只能跟着叹叹气。   三个人长于短叹的时候,大福晋带着将来的八福晋来了。   前一段时间大福晋又生了一个女儿,连着两胎生了两个闺女,这让她的压力特别大。因为惠妃娘娘不高兴,刚生下女儿没多久,大福晋就要频繁的进宫讨好婆婆。   刚刚在宫里面收到信儿,就跟惠妃说要来四贝勒府祝贺一番,偏巧郭罗络氏就在惠妃跟前说话,惠妃直接一挥手,“将来都是一家人,提前过去也行,你把你八弟妹也带走吧。”   大福晋头一次觉得自己婆婆如此荒唐,这毕竟还是没成亲呢。自己又不好拒绝,转头看了看郭罗络氏,可是郭罗络氏人家脸皮厚,站起来已经准备跟着走了,大福晋心里面唾弃着对方怎么就不羞涩一点,没办法也只好木着脸带着她出来了。   所以进门的时候三个弟妹本来笑嘻嘻的迎接,但是走到半路三个人的脸色都一变,大福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就含糊的介绍了一句,“你们都知道这位是谁,也不需要我多说了。今儿来了是贺四弟妹的好事儿,从宫里出来的急,贺礼没带上,容嫂子随后再补”。   几个人坐下之后,因为有了一个不太熟悉的郭络罗氏,都放不开,说的都是四福晋被发现有孕前后的趣事。   “这不前几天天气突然热了,我就说让他们凉调一盘子菜端过来开开胃,端过来之后又觉得酸的不够味,让他们多倒了点醋。我们爷吃得倒牙,家里面的嬷嬷们就说会不会有了……这不把太医叫过来,一摸脉确实是有了”。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郭络罗氏确实有些不自在,作为一个未婚的女孩,和这些已婚的人坐在一起谈论着生孩子的话题,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就忍不住拿眼神看了看五福晋,在这里她和五福晋的关系比较亲近,毕竟五阿哥是她的表哥,如今单论婚前的关系而言,五福晋是她的表嫂。   五福晋被她拿眼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心软了起来站起来邀请郭络罗氏到后面园子里面去逛逛,“我还没有在四嫂家逛过花园呢,你们坐,我们去瞧瞧,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们就行”。   等到这两个人走了三位福晋才放松了下来,三福晋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这个时候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大嫂怎么就把她带来了?”   “她今天给惠妃娘娘请安了,不带着来没办法。娘娘张了嘴,哪有我说不的份儿?”   三福晋忍不住摇了摇头:“让他们俩早点成亲吧,我就怕往后这姑娘出入后宫太频繁了,人家说闲话。”   “谁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七爷不是没福晋嘛,七爷在那里卡着呢”。哥哥的事不办,哪能轮到弟弟?   钟粹宫的成贵人现在也着急,“上一次选秀就没有给老七选出七福晋来,这会儿就是想办事也办不了。”   成贵人跟前坐着良嫔,良嫔是最着急的那个,“不怕你笑话我,我真的怕了这姑娘了。”   成贵人也无话可说,今天因为良嫔来这里询问七阿哥的婚事,成贵人很想说一句,哪怕儿子是自己生的,婚事完全不由娘做主啊!   而且将来的八福晋也真的太大胆了,自己一个人没有长辈带着都敢进宫,宫里面没人叫,她自己就能到宫里来。如果是不让她进门也就算了,可偏偏惠妃是个不省事儿的。人家姑娘敢递牌子她都敢接。   “你也别太上心了,还要照顾十四阿哥呢,不是我说,咱们主殿的那位实在是太不讲理了,这也完全是因为宫里面没有人当家作主,要是皇贵妃还在,你看她敢不敢这么嚣张。这不是拿准了太后娘娘不管事儿嘛。”   良嫔只能叹了一口气,在成贵人这里坐了一会儿回永和宫去了。到了天快黑了十四阿哥才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别看人家年纪小,刚学会跑没多久,但是身体好,而且这小子从来不怕摔倒。和比他大了半岁的十三阿哥比起来两个人就像是没差几天似的。最要紧的是不管是十三还是十四,这兄弟俩比十一和十二好动多了。   十二不爱动弹,十一想跟着跑跑跳跳,但是身体不好,跑步几步就开始喘。一开始想跟着大点的哥哥们一起玩耍,没人带着他,后来只能跟着弟弟们一起玩耍,可弟弟们都比他跑得快也没人搭理他。十一阿哥气哭了好几次,这让宜妃看着又气又笑。   良嫔回去之后看到儿子滚了一身泥,赶快让人把他抱去洗洗,把跟着的乳母太监叫了过来。   “咱们阿哥没跟十三阿哥闹起来吧?”   “回娘娘的话,闹起来了,俩人打了一架,现在又和好了。”   良嫔吐了一口气,“这兄弟俩都不让我省心,我前几天做的那几条手帕呢,赶快拿出来送到延禧宫去,就跟佟嫔娘娘说咱们阿哥费事了,请她们包涵着点儿。”   她身边的宫女答应了一声,用托盘托着几张手帕往前面延禧宫去了。   十四的乳母看到良嫔如此诚惶诚恐,只能安慰她,“娘娘别把这事放心上,我看这几位娘娘和阿哥们都不在意,而且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情。”   良嫔不能不放在心上,她这个人谨小慎微惯了。她谨小慎微,但是两个儿子都不省心,知子莫若母,大儿子已经和自己离心了,别看表面上好说话,乖乖巧巧,每次来自己这里也是十分尊敬,但是母子俩中间就隔着一层一样。良嫔现在只能全心全意的指望着小儿子,小儿子倒是孝顺又聪明,只是天不怕地不怕。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究竟是积了德还是做了孽,怎么这辈子遇上这么两位小冤家。”   说完之后还是心疼儿子,跑过去看了看,十四阿哥已经洗完澡了,被宫女从桶里面抱出来擦干净正穿衣服呢。   长得白胖白胖的十四阿哥看见亲娘来了,兴奋的蹦达了两下,“额娘!”   一肚子的怨气和一肚子的惶恐在看见他之后,瞬间消失了,良嫔赶快走过去用毯子把他裹起来。“赶快把衣服穿上,可别冻着了,冻着了是要喝苦药的。”   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十四阿哥不知道额娘为什么叹气,只能闹腾起来,让良嫔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给延禧宫送东西的宫女回来了,端了几件儿延禧宫的回礼送到良嫔面前,让良嫔看了看。   良嫔低头一看,是一条绣工精致的薄棉裤,大红色的,上面用了金丝银线,又用珠子做成小动物的眼睛点缀其上,良嫔赶快拿过来放到儿子身上比划了比划,大小正合适。   就让人给儿子穿上,让他明天穿着去拜见佟嫔,“记得谢谢佟嫔娘娘”。   又听说十一十二个都有,良嫔的心里面才算是安定了一点,最起码不是单独给十四。良嫔的心理多少有些异于常人,如果这么贵重的东西专门给了十四,她难受的能哭上半晚上,就怕冒尖出头。如果大家都有,就当是佟嫔做好事,不显得十四鹤立鸡群就够了。   良嫔在永和宫里面唉声叹气,收到宫外消息和宫内消息的宜妃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这个郭络罗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安郡王府的福晋也太没本事了,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把她拘在家里,先让她学几年规矩不行吗?天天放出来祸害人。”   宜妃听说了郭络罗氏拉着五福晋说了半下午的话,心里面就有些生气。   “她现在还没嫁进来呢就如此张狂肆意,不知道嫁起来之后是什么样子,下一回儿媳妇进来我都要好好说说,别跟她走得太近,走得太近了没好处”。   郭贵人也跟着叹口气,“咱们还好,只要远着她就行了,良嫔那边想甩都甩不开她,我都不知道卫氏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遇上这么个儿媳妇儿。她进宫好几次了,是一次都没有去永和宫请安。”   不管是什么社会,不孝敬老人总是品德当中的一个污点。良嫔虽然算不上老人,但她毕竟是长辈儿,虽然这个长辈儿出身比较低,但是如今位分不算太低。郭络罗氏如果拉不下脸,面对十四阿哥好一点也不是不行。   给小孩子家做点儿帽子袜子,良嫔也不至于显得这么可怜,郭络罗氏也不会显得如此可恨。   她们姐妹俩在上面说话,六格格的腿上坐着十一阿哥,做姐姐的正在教弟弟认字,但是面前的这本书太浅显了,她早就背会了。嘴里面背着书,耳朵里听着额娘和姨妈说话。   听到姨妈在议论娶妻娶贤的时候,六格格的嘴角隐秘的挑起来,这人呀,很难一辈子风光无限。当一个人在某些地方很倒霉的时候,上天就会在另外一个方面给她找补回来。   用句太后娘娘的话来说,长生天就是仁慈的,从来不会给一个人多,也不会给另外一个人少。   这天下也没有四角俱全的事儿,皇阿玛虽然富有四海是万民之主,但是从小失去父母。皇贵妃娘娘如今风光无限,大权在握,但是并无亲子伴在身旁,一腔苦心谋划的都是他人的血脉。姨母看上去儿子多,是个宠妃,内里的酸辣苦甜她自己知道,毕竟她这个“宠妃”还不如她儿子一阵喷嚏来的重要。   郭络罗氏如今这么高调,也不知道将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可以,六格格想要留在宫里看着郭络罗氏将来的一举一动。真是可惜,她年纪不小了,五哥成亲,七阿哥要选福晋,她也到了婚配的时候了。   最近听九妹妹说了,有不少在京城的蒙古人几次三番的求见太后娘娘,为的就是替他们部落的王子们求婚公主。   太后娘娘根本不管事儿,说不定皇阿玛心里面已经想好了自己将会下降到何处。   将来的事谁有能说的准呢?   七阿哥对六格格的事很上心,比五阿哥上心多了。   四福晋有了身孕,一群人在四贝勒府里面喝酒,四阿哥因为白天乌雅家的人说出来的话,对妹妹的婚事也放在了心上。   忍不住转头问了问七阿哥,“听说太仆寺的属官经常去蒙古,你有没有打听过蒙古哪个旗的王子人还不错?”   “四哥是替九格格问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提起酒壶给七阿哥倒了一杯酒,“九儿她心肺不好,要是嫁到蒙古去,我就怕她短命。”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九格格的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以后要是去草原上每当季节变换的时候,跟着部落辗转于各个草场,这中间的颠簸是她绝对承受不了的。   七阿哥用手指蘸了一点酒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这件事弟弟也操心着呢。如今能联姻的部落是挺多的,只是外蒙那边条件艰苦,唉,咱们姐妹有可能会落在这几家。”   四阿哥低头看了看,忍不住摇了摇头,兄弟两个都知道这几家并非是什么好对象。有那些优质的对象早就被其他姐妹们瓜分完毕了,并且各个王府的嫡女和得宠的格格嫁的人都不差。   七阿哥端起酒盅把酒喝了下去,“这种事儿不是咱们兄弟能做主的,到时候送妹妹出嫁,弟弟愿意跑一趟。”   这里面能考虑的地方比较多,首先他想多了解一下蒙古,除了了解蒙古各部落的势力分布,也要了解各个地方的地理。像什么地方有水源,什么地方一望无际?什么地方有山脉适合打伏击?而且他也想路过太仆寺的草场去看看那里的战马,这是他作为主官必须要了解的。而且护送姐妹去蒙古,他也不放心把事情交代给别人。   各种因素之下,他想自己亲自跑一趟。   “六格格的事儿近了,六格格之后过不了三年就能轮到九格格了,早点操心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等到大家喝得醉醺醺的,各家的马车把各家的主子拉走,第二天一早报喜的信就跟随着朝廷的各种公文一块送往江南。   在江南的田蜜经不住九阿哥在一边歪缠,答应给他五万两银子做项目启动资金。   “我跟你说好,做生意就做生意,做生意有赚有赔,你不许用你的势力压人。”   九阿哥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但是一出门把脸一抹,“不拿势力压人怎么能赚钱?”   拿着田蜜给他的对牌高高兴兴的领银子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田蜜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喜信。一边看一边微笑,还伸手拧了拧杨丹的腮帮子。   “好消息啊,你嫂子有身孕了,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看你小侄儿了。”   “直儿。”   “侄儿,这孩子到现在也学不会翘着舌头说话”。   “我会。”扬丹生气了,绷着一张脸。   “好好好,你会你会。”   “侄儿……侄儿和十三一样吗?”   “不一样,十三是弟弟,侄儿是侄儿。”   田蜜把这封信放在一边,又拆开了荣妃宜妃和惠妃写来的信。   这三位管着宫里面的大部分事务,荣妃在信里委婉的说了最近一段时间宫里面的门禁不严。这话说的藏头露尾半吐半露,田蜜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来她到底是在告谁的状。   把这封信翻到一边,打开宜妃写的信,宜妃一如既往快言快语不怕得罪人。信里说虽然郭罗络氏和八阿哥有婚约在身,但是两个人毕竟没有成亲。惠妃经常把人家叫过来,不仅如此只要人家递牌子惠妃这边都允许人家进门,如今皇上和娘娘走了两个多月,郭络罗氏来到宫里就有二十多次。   惠妃一如既往的报告宫里面诸事平安,请娘娘不要担心。   田蜜想着要不然绕开七阿哥让八阿哥成亲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跟康熙提了提,把信件内容也告诉了康熙。康熙不同意,他要坚持长幼有序,哥哥不成亲,弟弟就得在旁边等着。   “他们兄弟俩和老二老三不一样,老二那是必须慎之又慎。如今老七有什么值得慎之又慎的,虽然这个孩子不错,但是娶个媳妇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个事儿。要是不行,先给他们俩指侧福晋。”   而且康熙还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那些秀女的册子你还有吗?拿过来让朕瞧瞧。”   “这又不是在京城,那些东西我以为没用呢,就放在了京城了。我倒是还记着几个记名的秀女,也都是挺不错的孩子,年龄也合适,我把这几个孩子跟你说一说。”   康熙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听田蜜把这几个女孩子的身份背景年龄长相讲了一番之后直接挑出来了两个他觉得合适的,一个分给老七,一个分给老八。   田蜜就赶快让人把笔墨纸砚拿过来,自己写了一封信,把这一件事写在信上,让人带回京城安排七阿哥和八阿哥纳侧福晋的事儿。   “这也算是一桩喜事,咱们做父母的是不是也该赏赐一下?”   “这事你看着办。”康熙已经吃饱饭了,从榻上下来看到扬丹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用勺子挖汤圆吃,就忍不住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不想吃就别吃了,看看你把一碗汤圆搅和成肉汤了。走走走,跟皇阿玛出去逛逛去,留你额娘一个人在这儿吃饭吧”。   这封信很快就到了京城,留守在京城里的几位阿哥拆开了信,先是向老七报了一声喜。紧接着信就到了后宫,直接送到了钟粹宫。   惠妃捏着信看了看,对坐在一边的成贵人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娘娘在外边儿还想着咱们七阿哥。这也是我这做额娘的该替他操心的,没想到娘娘倒是想到我头里去了。”   成贵人听了这一句话,眼皮子一跳,心里面想着钟粹宫没办法再住下去了。要是住的久了,这儿子就成人家的了。   又听见惠妃说:“这也是咱们宫里面的大喜事,这样吧,让他们两家的太太带着姑娘都进宫一趟。”   “让他们太太过来吧,姑娘就没那个必要了”。成贵人说了一句,惠妃当做没听见,吩咐手下的奴才去做事儿。   这一件事不止是在宫里,京城也有好多人家知道了,这又掀起京城贵族之家的一阵送礼热。哪怕是侧福晋,也粘着福晋俩字,虽然不能大肆庆祝,送一些礼物也是应该的。   而且满人觉得侧福晋和嫡福晋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近些年受了汉人嫡出庶出的说法才让侧福晋的地位低了嫡福晋很多。   于是安郡王府的郭络罗氏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急慌慌的就要进宫,她舅妈安郡王福晋赶快拦着,“格格,这事儿你可别去掺合,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听,谁家不是三妻四妾?”   郭络罗氏不听,“八阿哥根本没有答应这件事儿,我去了跟她们说开。还有就是,三妻四妾只是你们的说法,八阿哥肯定不会有三妻四妾。我也不同意他有!”   郡王福晋拦不住,看着她坐了马车往宫里面去了。   给八阿哥指定的侧福晋姓喜塔腊,康熙对这个儿子不错。这家和爱新觉罗家祖上有亲戚关系,努尔哈赤的母亲就是喜塔腊氏,也就是说,在爱新觉罗家还没发迹的时候,喜塔腊的姑娘就嫁入过爱新觉罗家。   这家人在龙兴之地为官,官职不大不小,在那里天高皇帝远,也算是一股小势力。   就因为有这样的亲戚关系,康熙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姑娘安排妥当。如今指给八阿哥做侧福晋,将来也是一个亲王侧福晋。这让喜塔腊家族高兴不已。   为了送这个孩子进京参选,这姑娘的母亲陪着从盛京来到京城,住在亲戚家里,如今已经有一年多了,女儿的终身迟迟没有定下来,这位喜塔腊夫人愁的差点儿白了头发,而且想回去又怕天高皇帝远,有什么消息一时半会儿收不到。   如今得到这样消息,赶快给家里写信,拿出仅剩的银子给女儿打了一些首饰,把收着的布料拿出来连夜做衣服,又在亲戚的帮衬下母女两个收拾的妥妥当当,坐着高头大马到宫里面拜见娘娘去了。   一群人在钟粹宫里正和和气气的说话,郭络罗氏来了,她进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让人看着就有三分不祥。   这姑娘的两只眼睛就能冒出火来,喜塔腊氏的太太也是打听过京城各位贵人的事的,看见这个样子下意识的抓着女儿的手。   母女两个的心情瞬间从三九艳阳天落到了冰天雪地里。   郭络罗氏放肆惯了,看见喜塔腊氏的姑娘毫不掩饰,“呦,就是这个”?   良嫔也来看未来的八阿哥侧福晋,比郭络罗氏进门晚点,刚进门就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同往常。   “这是怎么了?”   惠妃瞬间觉得这烫手山芋自己玩不了,“正巧良嫔来了,喜塔腊太太,良嫔是咱们八阿哥的额娘,你们快来拜见。”   喜塔腊氏赶快站起来把女儿挡在自己身后,从郭络罗氏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母女两个都把心提了起来。   郭络罗氏眼看着这个长相貌美的大姑娘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心里面忍不住妒忌人家长得年轻貌美,而且身材丰韵。不管能不能比得过自己,她心里面都是不服气的,趁着这个姑娘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她的脚悄悄的伸出去,找准机会卡在这姑娘两腿之间,虽然没有把人绊倒,也让人踉跄了一下,差点趴在地上。   谁也没想到一个受过教养的贵女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喜塔腊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惠妃倒吸一口冷气,成贵人眼睛眯了眯,哭的运用的好这是自己母子脱离钟粹宫的机会。   良嫔头一次忍不住呵斥,“郭络罗氏,大胆!” 第94章   良嫔哭了, 她是哭着回永和宫的,跟着她的宫女太监能从轿子里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她不敢大声哭,在宫里面连哭泣都要看人脸色。在大庭广众下哭是一种毫不利己的事,哭的时候总是伴随着丧事。   哪怕是私下里, 哭的好了能给自己带来利益, 哭的不好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她不能哭, 如果今天自己被气哭了的事传出去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会不会把八阿哥埋怨上。但是她真的生气,真的被将来的儿媳妇挤兑了,真的很想哭……   咬着手帕,轿子进了永和宫, 到了寝宫门口,宫女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请她下轿, “娘娘, 到了,奴婢扶您下来。”   良嫔的眼泡都哭肿了,用手帕捂着脸一手扶着宫女的手快速的进了寝宫。   宫道的另一头,十三十四和十一, 三个小阿哥打扮的红彤彤的跑了过来。一路笑闹着闯进了永和宫,一进门十四就嚷嚷,“额娘,额娘~”   良嫔歪在炕上,正在想着这事该怎么办,要是消息传到了江南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写信回来问询,自己又该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圆回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儿媳妇儿,她觉得喜塔腊家的那个姑娘做八福晋是足够了,郭络罗氏真的消受不起, 可是如今以她的地位和她的智商,根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正为难着,门外的笑闹声已经到耳朵边了,良嫔赶快坐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飞快的问宫女:“我的脸肿不肿?”   宫女还没来得及回答,根本不等别人通报的十四阿哥已经闯了进来。   他欢快的扑倒良嫔跟前抱着额娘的腿,一抬头看见良嫔的整个脸都是水肿的,眼睛像是哭过的。他年纪小,不太懂,但是他已经无师自通的认为有人欺负了额娘。   “额娘!”   “阿哥乖,额娘没事儿,额娘刚才……刚才……刚才有个虫子进到额娘的眼睛里了,刚让宫女给额娘吹出去。”   十四阿哥年纪小,还不会辩驳,他背后身体强壮的十三和气喘吁吁的十一已经跑了进来。   十三也不懂,扑过去抱着良嫔的另外一条腿,高兴的叫着:“娘娘。”   良嫔赶快用两只手揉了揉两个小阿哥的脑袋,可是年龄大的十一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不往前凑,自己还退了几步。   良嫔心情不好,哄着他们三个小兄弟一块出去玩耍。许了一堆好处,让他们晚上吃麦芽糖和肉肉,三个人出了永和宫的大门到别的地方玩耍。   在宽阔的宫道中,十一忍不住问跟着的奴才,“你们打听了吧,娘娘为什么哭?”   奴才们为难的看向十四阿哥,十四本来已经被他额娘哄住了,觉得额娘真的是为了吹眼中的虫子才难受的,没想到听这意思还有别的说法。   他赶快跑过去一脚踢到这个奴才的腿上,“说。”   “就是……”这太监也不敢添油加醋,别看阿哥年纪小,不好糊弄。   把他们打听来的消息说了,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乱说话,还特意把良嫔身边太监的名字说了,“这是小李子跟奴才说的,不是奴才胡编乱造。”   十四一听,扭头就往钟粹宫跑。他身体好跑得特别快,十一阿哥追不上,十三能跟得紧。   两个人一路往北跑,承乾宫的背后就是钟粹宫,没跑多久就在坤宁宫的宫墙外遇上了喜塔腊家的母女。   这母女的脸色雪白,在宫人的带领下正快速的离开。迎头遇上两个小孩子,他们背后又跟了不少太监。不用领路的人多说,她们都知道这是宫里的小主子,赶快避在一边。   两个小孩子也没问她是谁,直接往北边跑,一溜烟的进了钟粹宫。郭络罗氏还在,惠妃正满脸带笑的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似乎正在说话。   十四认识郭络罗氏,当初人家说那是八嫂,他还特意去看过一眼。   他冲上去对着郭络罗氏的小腿儿一阵狂踢,年纪小说话的时候经常呛口水,但是这个时候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坏人,不乖,额娘,生气!”   郭络罗氏被踢了几脚,扭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小阿哥。她也不能动手,被人踢几下虽然疼又不碍事儿。   这姑娘也聪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头,扭头看着惠妃。惠妃今天真是觉得自己亏大了,没想到这姑娘是这么一个货色,不仅不能骂,还必须哄着。到了如今,十四阿哥来找事还要给她兜着。   如果说良嫔被气的爆哭,她是被气的心内吐血。看到十四踢了她好几下,心里面稍稍出了点气,让跟着来的奴才把十四抱下去,“眼睛都是瞎的呀,没看见你们主子这一会儿举止不恰当吗?还不赶快把人抱下去,省得到时候皇贵妃娘娘找你们算账。”   十四已经被太监抱走了,十三歪头看着她们,惠妃身边的嬷嬷哄着他:“十三爷,咱们出去玩儿吧,十四爷在外边等着呢,”十三不傻,但是和这些人不熟,扭头跟着弟弟出去了。   兄弟俩刚出钟粹宫的大门,十四嘴里还在骂着狗奴才,十一阿哥已经被太监抱着赶来了。   十三阿哥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和哥哥说了刚才的事,说完拍着弟弟十四的肩膀,还像小大人一样的评价了一句,“她,不像话。”   尽管说的颠三倒四,在旁边其他奴才的补充下,十一阿哥听明白了。十一阿哥第一次有了做哥哥的惆怅,面对着两个弟弟亮晶晶的眼睛,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找六姐。”   没办法找六姐是他这几年无唯一解决办法的办法。   三个人还没找到六姐呢,在路上遇见了进宫的几位哥哥。   五阿哥蹲下来,伸出手去,远远的喊着:“快来,谁跑的快我就抱谁。”   三个人撒丫子的跑过去,十四拼命的跑,当仁不让的冲进五阿哥的怀里,十一嘴里嚷嚷着不同意,也要往五阿哥怀里冲。十三阿哥已经跑过去了,只好站住,把位置让出来,让跑的慢的哥哥冲过去。   四阿哥看了十三,对他这种礼让哥哥的事儿颇有好感,立即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了。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咱们十三弟将来必定是君子。”   七阿哥也点了点头,“嗯,照顾哥哥又照顾弟弟,果然是个好孩子。”   五阿哥抱着两个胖娃娃正艰难的站起来,旁边的三阿哥哼了一声。   自从上一次他失手把十一摔在了玉片上,每次被九阿哥碰见都能逮住怼上一句。所以这个时候患得患失的以为七阿哥也在讽刺自己,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是呀,人家还知道尊敬兄长呢。”   四阿哥抱着十三,五阿哥整张脸都被两个弟弟挡住了,只有七阿哥忍不住问:“三哥,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语气有点奇怪。”   “能是什么意思?没意思呗。”   说完之后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等到他走远了,七阿哥忍不住转头问两个哥哥,“三哥是怎么回事儿?”   四阿哥就说:“别管他,可能是今天读了什么书心中有感,一时半会儿还没走出这个感慨呢。”   五阿哥就说:“他天天不都这样吗?反正咱们兄弟也弄不懂他在想什么。”随后跟两个小胖子商量,“能不能让七哥抱着你们?五哥的胳膊已经酸了。”   十四性格霸道,“不,先来,你抱。”   十一心疼哥哥,扭着小胖腰向着七阿哥伸出两只小手。七阿哥叹口气:“这可不行啊,每次见面都要抱抱,你们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以后都抱不动了。”   三个小弟弟装作没听懂,十四阿哥搂着五阿哥的脖子,揪着他的辫子使劲往下一摁,“驾!”   五阿哥疼的呲牙咧嘴,十四阿哥哈哈大笑。五阿哥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你要是再大一点,哥哥非要打的你屁股开花。说吧,今天又去哪里淘气了?”   “钟宫。”   十一纠正,“是钟粹宫,我们去找事了,奴才们说八嫂欺负良嫔娘娘。”   他们年纪小说不明白,三个年纪大的阿哥抱着他们一边往慈宁宫走一边听奴才们说。   听了事情的经过,三个年纪大的阿哥都忍不住皱的眉头,四阿哥直接评价,“过分!目无尊长。”   五阿哥心想:今天回去就跟我媳妇儿说一说,让她别跟八弟没有一起玩儿。   七阿哥心中松一口气,:太好了,这祸害没落自己家,八弟,保重!   田蜜接到了宫里面的来信,这一次三位留守在宫里面的妃子都写了信来。她们三个都是想着息事宁人,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宜妃在上面说郭络罗氏冲撞了良嫔,至于怎么冲撞的没有写。荣妃也没有在现场,听到的都是奴才转述的版本,所以很谨慎,信里面写着:臣妾听说良嫔和郭络罗氏有了口角。   直面现场的惠妃说的更简单了,把郭络罗氏描述成小儿女形态,说她看喜塔腊家的女孩摆了脸色,举止不够妥当,良嫔为了管教多说了几句,郭络罗氏忍不住顶撞了几声。   看这个说法就显得轻描淡写,田蜜不是不知道郭络罗氏这个人的脾气,这女孩眼睛长在头顶上,很有性格并且特立独行,对于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孩田蜜并没有偏见,只是因为这女孩对良嫔向来不尊敬,才让田蜜对她喜欢不起来。   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田蜜把信放到一边,把内务府写来的信打开瞧了瞧。   对于这件事,内务府也是一笔带过:喜塔腊氏入宫谢恩,遇郭络罗氏,郭氏或妒忌或立威,亲自动手整治喜塔腊氏,良嫔怒,训斥不成反被气哭。   田蜜拿着这一封信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儿要不然现在叫停吧,将来成了一对儿怨侣也不是好事。   晚上康熙来吃饭,两个人坐在一起,田蜜把这四封信拿出来给康熙看了看。   “我看着喜塔腊家的姑娘是好孩子,不如免了她入皇八子府,让她回关外自行婚配吧。”   康熙看了几封信,听了田蜜的话把头抬起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这件事根本不可商量。   田蜜看他的表情立即着急了,“我瞧着郭络罗氏那姑娘不是个好主母,到时候作贱人家孩子怎么办?这还没成亲呢,刚刚把名分定下来,她就急匆匆的到宫里给人家一个下马威,置皇家威严于何处?”   “这孩子也坏不到哪儿去,一般这样的孩子有脾气当场发了,后来都不往心里去。反而是那些隐忍不发的才要多多留意,将来说不定人家相处的好呢,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田蜜也听说过郭络罗氏这姑娘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虽然上辈子对历史不了解,但是当年那铺天盖地的电视剧还是知道一些的。据说八福晋就是一个醋坛子,不是说吃醋不好,而是说两个人的感情伤害到了第三个人,再好的爱情未必是件好事了。   喜塔腊家的姑娘从目前的状况来说完全是无辜的。她也不知道她会成为八皇子府的侧福晋,不是主动进入到他们两个的感情生活中的。   田蜜觉得如果什么锅配什么盖儿的情况下,那么喜塔腊家的这个姑娘完全是不适合八阿哥的一个锅盖。   “叫我说,将来郭络罗氏主动进宫求一个侧福晋,咱们再给他们分一个,只是目前这个样子瞧着不合适,不如让喜塔腊家的姑娘回关外去吧”。   康熙把几封信扔到一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选秀这件事选的是这个女孩子吗?而且既然这个女孩已经拿到了圣旨,那么她就是胤禩家里的人了,朕不会让她自行分配的,胤禩也不会同意的。”   田蜜在理智上是理解的,毕竟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一个社会,但是在感情上接受不了。   她就把筷子放下去,气的心口疼吃不了饭。   康熙看她不愿意动筷子了,更觉得这件事莫名其妙。“你说你见过人家小姑娘吗?你又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凭着几封信在这里跟朕生闷气,划得来吗?”   “表哥你先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心情不好”。   康熙就更想不明白了,为一个陌生人,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那你说说你哪里心情不好?还为这件事吗?”   “我一想到人家姑娘一辈子过得孤苦伶仃,夹在他们夫妻当中里外不是人,我就替她难受。假如说将来我要是有女儿遇见了这样的事,我岂不是要哭死?日日惦记的这个女儿,明知道她过得不好,又不能援手,更不能对这件事多说什么,唉!”   “可这不是你女儿啊?”   康熙觉得田蜜有毛病,可能是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容易多想。“你好好想想,也让你的奴才好好劝劝你,明天你就能想明白了。”   康熙说完之后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你先吃吧,我这会儿真的吃不下,难受”。   “你这个样子,朕也吃不下去了,行了不吃了,咱们俩去外边走走吧。”   田蜜只好起来跟他一块去花园里面逛逛,在路上的时候康熙就说:“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件事儿你能让人家姑娘走,如果下次遇上这样的事儿怎么办?自古以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年轻那会儿不也是想让朕跟你长相厮守不许看别人一眼吗?那个时候看谁都不顺眼,盯着谁都恨不得砍人家几刀出气。咱们不也是过来了吗?女孩子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和夫君长相厮守两个人只有你和我,但是到了最后总是能看开。别想那么多了,将来郭络罗氏也会想开的。”   “这是不对的。”   “怎么不对?难道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能恩爱到白头吗?不见得吧,每年勾秋后处斩的名单,总有几个杀夫杀妻的。朕有的时候在想,假如董鄂氏没有早死,皇阿玛会不会像后来那样对她一直惦记?”   田蜜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哪怕在几百年后,离婚率也是居高不下。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两个人的婚姻里面容不下第三个人。   如果田蜜真的向着这件事叫板,那就是向着这个婚姻制服叫板。现阶段的田蜜有没有挑战世俗的勇气。   有没有能力将这个婚姻制度彻底改变?   没有。   穿越而来究竟是为什么?   根本回答不了,以前的人穿越怎么做?翻云覆雨?点亮科技树?   翻云覆雨做不到,也没办法点亮科技树,因为所有的科技都是息息相关的。哪怕是做一件衣服,牵扯到这个时代的棉麻品种,女工的技艺,工具的先进性。这三方面任何一方面的背后都牵扯到更多的科技水平,假如说在水边做一个纺纱机,假如用蒸汽带动的情况下,如何做到蒸汽机的密封?抱歉,田蜜没见过最原始蒸汽机的设计图,这一切无从谈起。   因为这是现实,所以田蜜才觉得喜塔腊家的那个女孩可悲,最可悲的是明知道很可悲却无法改变。   康熙伸出一只胳膊搂着田蜜接着往前走,“朕就知道你们这些女人喜欢听什么好听话,喜欢自家夫君跟你们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说这话的容若自己还三妻四妾呢。说出来之后有谁做到了?”   “最起码有人做到过。”   “有人做到过,所有人都能做到吗?因为有人做到过,那些人是极为罕见的,所以才成了你们口中的例子,但是男人真的愿意这样吗?”   仰慕才华,愿意跟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知才华无限而人力有限,就算是天上的仙女,落到凡尘之后也要为柴米油盐发愁。一旦为柴米油盐发愁,那么就褪了身上的仙气儿,到时候才华虽有却是蒙尘,哪个仰慕才华的男子还愿意为这个蒙尘了的女子相思相守一辈子吗?   依仗家世,高门女嫁低门郎,如果这个男人是个窝囊废,需要仰仗着岳父家里一辈子也就好说了,假如这个男人潜龙在渊,将来一遇春风便化龙扶摇直上九万里,再看看他的嘴脸,看他是怎么对待原配发妻的。   自恃貌美,如果凭借着相貌两个人结合在一起,花前月下发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愿,那么这个根本就更不能相信。美貌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且存在的时间极短。到时候皮肤不再有弹性了,从唇红齿白变成了黄脸婆,从英挺的小伙子变成了油腻的中年男人,两个人海誓山盟的前提条件已经不存在了,那么男人会不会寻找一个更冒昧的女子?女子会不会鄙视这个男人?   康熙搂着田蜜,“男人不都是君子,一万人里面找不出来一个,女子觉以为自己遇上的都是那万分之一,其实不是。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如果真有情深的,那也是情深不寿。”   田蜜心情更不好了。   “很多时候事情不是你觉得如何就如何?你要是不相信我把老八叫过来,你看看他是怎么跟你说。”   一连好几天,田蜜都在强颜欢笑,人前跟各位贵妇说说笑笑,回头却总是愁容满面。   田蜜知道这一切的根源,但是就是无力改变。   这种改变并非是换一个皇帝能改变的。必须是刀尖向内,整个社会自我开刀。根据田蜜上一辈子的所有认知,能完成这一项的伟大变革的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理智上有这样的认知,但是感情上仍然高兴不起来。   康熙就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每次苦口婆心的去劝她,道理人家也听,也不闹,就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田蜜最近闷闷不乐,以至于康熙的心情也变得不那么明媚了。有些话不能跟臣下说,不能和奴才说,能听他心里话的少之又少。   众人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曹寅一开始还以为是这边伺候的不好,悄悄的问了李德全,李德全也悄悄的告诉了他,不高兴的是娘娘不是皇上。   曹家的人陪着田蜜看了几天戏,发现表面上瞧这没什么,反正娘娘就是不高兴。   在金陵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曹寅只能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李煦,因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圣驾到苏州去。   李煦欢喜的把圣驾接了过去,头一天晚上就和康熙两个人在亭子里面喝酒,他陪着喝了几杯,先是把这酒夸了一通,紧接着又招了歌舞助兴。   隔着几处栏杆坐在池中曲径上的一个女子怀抱着琵琶,唱着无锡小调。吴音软糯,听完就觉得骨子里舒坦了。   康熙用手指敲着椅子上的扶手跟着打拍子,转身告诉一边站着的李德全,“这姑娘不错,有一副好嗓子。”   李德全笑着在一边应了一声是。   李煦就要十分上道的把这个女子献给皇上,又有听见康熙说:“明天让她给你主子娘娘唱,要是你主子娘娘开心了,重重有赏。”   李德全赶快答应,李煦把嘴闭上,心里在思索到底是讨好娘娘还是讨好皇上,很快他心里面已经拿定了主意,娘娘也是靠着皇上的,当然是要讨好皇上。   田蜜面前,李煦的母亲文氏太君陪着说了半天话,她身后站着一个姑娘,长的十分美貌,一直低着头。就是李煦的妻子在说话的时候看过她几次。   田蜜现在没心情考虑他们想要怎么做,无非是又要献上美人。   所以晚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青鱼看她不高兴,特意牵着扬丹的手过来陪着说话,田蜜面对扬丹的时候还能打起精神,等到扬丹困了之后又赶快哄着他去睡觉。最后又觉得事无可恋,把手边的事儿扔到一边儿郁闷的休息了。   果然第二天文氏老太君又带着这个姑娘来了,这个姑娘姓王,是他们家正正经经的亲戚。把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带到这种场合不用多说,田蜜就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但是田蜜这两天正不乐意呢,不想管这么多事,哪怕李家的人暗示的再明显,田蜜也不接腔。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田蜜思虑过重,晚上又贪凉在庭院里面睡了一会儿,导致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在病床上度过的。   喝的药里面有一些助眠的成分,一整天都晕晕沉沉的,包括晚上也睡得特别重。导致田蜜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每天脑袋似乎都抬不起来,头重脚轻,下床走动几下,没走几步就觉得浑身酸软。   躺着不舒服,坐着不舒服,走着也不舒服。田蜜一边在喝药的时候唾弃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了,一边又陷入了沉睡。   病情越来越严重,江南的名医都被召集到了苏州。苏州那些有名的大夫已经轮番给田蜜诊脉了。   田蜜在一天当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开始的时候隔着床帐诊脉,田蜜还有一点儿感觉,到后来也只是在一天当中的某一个时间醒过来,睁开眼睛叫几声青鱼,起来喝一碗粥,感觉嘴里苦苦的,抱怨几声躺下去又接着睡。   到最后连饭都不想吃,醒来之后有气无力的哼唧几句。   看到暴瘦的扬丹,田蜜挣扎着抓住他的小手,但是因为身体太弱了,还没来得及嘱咐什么人又晕过去了。   田蜜觉得自己在睡可是,实际上在别人的眼里,他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晕着的。   康熙因为这件事儿焦头烂额,萌生了返回京城的想法。   实在是田蜜这种表现有几分不祥,而且天气越来越热,康熙心里面有着最坏的打算。万一表妹要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去世,带回宫中治丧就太受罪了。不能入土为安,魂魄困于体内,高温高湿,身体快速腐烂,对于魂魄来说,绝对是一件很受罪的事情。   唉!   天黑之后康熙举着烛台坐到了床边,伸手在田蜜的脸上抚摸了几下,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发呆。   李德全跟在一边,康熙突然转头问他:“如果这个时候封表妹为皇后,会不会冲一冲能让表妹醒过来?”   这种事儿李德全怎么敢回答?   “这……皇上乾纲独断,断断没有奴才等人说话的份儿!”   和这奴才没什么好说的,康熙就是这样想的。   于是第二天他告诉江南官员圣驾就要北上,将要安排大队人马走水路日夜不停的赶往京城。同时召见夸岱通知他封后的消息。   如果是佟家的其他人,说不定这个时候就要跪下来叩谢皇恩了,但是夸岱的脑子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第一反应不是终于熬到头了,自己家也能熬出一位皇后了,而是,“人还能治病呢,你怎么就想着后事了?”   凡是那些病入膏肓的妃子,一旦在病床上加封,无一例外都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夸岱他媳妇去看过田蜜,觉得娘娘虽然显瘦,病的脱了相,但是脸色也只是青白,并没有发灰发黑。   他媳妇还用了个例子,“就比如冬天的枝条外边看着不行了,里面一掰开还有绿色,这是还活着呢,春天一到保管发芽。”   夸岱就相信他媳妇儿了,“我妹妹她就是病了,你要是对她好点就给她找几个好大夫。别找那些只会糊弄人的,到时候挺过去了又是一个好好的人。现在怎么急不可耐地给了加封,她这两天要是醒过来知道了,岂不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到时候就躺着等死呢,有病的人就怕胡思乱想,一旦有了死志,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命了。”   “朕也想让她好好的,可是你要知道她如今病得不行了,生前加封和死后追封不一样。”   “我不管,就是你变心了。”夸岱突然犯混,“我还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了,李煦那狗奴才给你献美人了,你还答应了把人带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因为有了新美人冷落了我妹妹?我跟你说我妹妹身体本来就不好,要不是因为你冷落了她,她能一病不起吗?以前也不是没得过病,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没有像这次一样人昏迷了那么久……你是不是看着我妹妹不顺眼了,所以才放任不管,觉得人病死得了!……你肯定是这样,要是往常你早就找人来给他治病了,为什么现在想的加封?你居心不良!”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了吗?我说到你心中隐秘之事了,你生气了,恼羞成怒了!”   “夸岱,朕警告你,胡说八道是要掉脑袋的。”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要杀随便你杀,杀人就是为了灭口,对不对?”   “你总要讲点证据吧!”   “跟你有什么证据可讲的?这天下有比你更大的道理吗?你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朕警告你,别在这里胡搅乱缠!”   “我胡搅乱缠?你草菅人命!你纵容奴才害我妹妹的性命……”   康熙这个时候万分后悔就不应该跟这个浑人说话,“拉下去,把人堵住嘴拉下去。”   侍卫们一拥而上抬着他抬出去了,到了外边人家把他放下来,摁住四肢捂住嘴。“佟大人啊,你少说几句吧,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到外边问问有什么名医没有?”   夸岱被捂着嘴呜呜了几声,挣扎了几下,他想说这苏州周围的大夫都已经被请过来诊了一圈了,要是自己再去找,只能找那些赤脚大夫,去哪儿找名医呀。   又有人给他出主意,“不如这几天您舍点银子到外边点灯烧烛,只能求神佛菩萨了。”   夸岱安静了下来,觉得这也是一条路子,回家之后把家里面的银子都找出来,账本摆在媳妇儿跟前。   “你们女人家平时不就喜欢干一些烧香拜佛的事吗?现在给你个差事,拿着这些银子出去都花了,江南凡是有人诚心诚意给咱们娘娘乞求平安的都有赏,我再去周围打听打听,看看哪里还有好大夫,这民间好大夫多的是,想当年咱们从关外到关内一路杀到江南,有很多人恨咱们满人,这些好大夫都隐居起来了,未必愿意主动给咱们娘娘诊脉,我出去打听打听,不管用什么办法,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他媳妇一把抓住他袖子,“爷,听说皇上这两天要走,您就算是找到了好大夫,娘娘和皇上也不等咱们啊,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夸岱只好再去找康熙,让他晚几天再走,可是康熙不放心,他想赶快走。   两个人这次没闹起来,康熙带着夸岱来到病房,田蜜还在昏睡,脸色已经变得枯黄,仿佛老了十多岁。   “怎么变成这样了?”夸岱不可置信。   “不是朕不愿意给她治,而是江南所有的名医都众口一词说是表妹的大限到了。这江南终究不是家,还是要赶快回到京城去,最起码京城的皇子皇女都在,她弥留之际也能见见孩子们。换个说法,说不定北边有名医能救她呢,本来是有一个的,但是去年去世了,片刻之间……”片刻之间北方很难找出来名医,康熙也知道回到北方就默认于束手无策了。   夸岱浑身颤抖了起来,嘴硬的表示妹妹还没到这一步呢。   康熙看他双手在抖,也不计较那么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以前朕在塞上的时候做过梦,梦见她去世了,今日之事与梦境十分契合,说不定当初就是祖宗示警。”他叹了口气,“不是朕不想救她,而是朕也无能为力,这话说出来你或许又要顶撞,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朕这几天吃素,赦免犯人,免除江南赋税……做了这么多,上天都不开恩……”   “你这不是做好事,上天当然不开恩。牢里面虽然有被冤枉的,但是大部分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你把这些恶人赦免了让他们回去继续为恶,我是神仙我也不答应你”。   康熙气的胸口起伏了几下,夸岱小声说:“皇上再留几天,鼠有鼠道,猫有猫路。那些当官的高高在上未必知道民间之事。民间自有高人在,奴才以前在这里当官的时候倒是认识了一群布衣朋友,听说有神医从明朝太医院里面逃出来隐居在苏州城外,不知道是真是假,奴才想去打听打听。”   有希望康熙当然不放弃,听了之后立即点头,“尽快吧,动作越快越好,表妹她等不了那么久了。如果你三天内没收获,朕就带走她。”   夸岱终于在他那些杀狗贩猪的朋友帮助下找到了一个老大夫,这个老大夫过得穷困潦倒,脾气死臭死臭的。   据说他祖上是前朝御医,因为得罪了太监从宫里面逃出来,逃到江南隐姓埋名。从来不以医术为谋生的手段,自从御医逃出来后,为了避免被找到,他们家就编筐贬卖聊以糊口。   夸岱捧着粗粮饼子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听着旁边的朋友讲这老头子的事儿,“我们打听到,他筐编得不怎么样,但是看病一等一的好。只有他的筐卖不出去了人快要饿死了才会给人家看一回病。就因为这个事儿有不少想找他看病的有钱人都是不让人买他的筐,让他饿的快死了再捧着银子上门去。他也知道是这回事,所以这些年脾气变得越发古怪,有的时候连出来摆摊都不愿意了。反正没人买,说起来挺可怜呢。”   夸岱干噎着把饼吃下去,一抹嘴角站起来往那边走,在门口咣咣咣的砸了几下柴门,直接走进去找了一个木凳子坐在这老头跟前。“老大夫,我妹妹真的快病死了,你真的见危不救?”   老头默默编筐。   夸岱站起来,“我们家给你找几个编筐的大师怎么样?”   老头换了一个方向默默编筐。   “诶,我把你的筐买完了,你好歹说句话啊,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大主顾了吧。”   老头都没抬头。   夸岱真的没办法了,这老头软硬不吃。   门外一个扛着铁犁的人路过,看门口蹲了几个穷汉,又看了看院子里面有一个穿着富贵体面的人围着老头转来转去,就知道这又是来求医的。   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一群人里面有一个人站起来笑嘻嘻的上前拱了拱手,“兄弟,你知道怎么才能把人请走?”   “张老头有本事,但是有件事儿却是一辈子的遗憾,你们要是把这件事办下来,别说请他看病了,他愿意跟着你们走。”   “什么事儿?”   “他没后人,担心将来没人给他操办丧事,他想找个顶花摔盆给他送终的人。”   一个人一听觉得头都大了,这年头对待丧事真的很认真。非亲非故的,谁愿意给人家养老送终。   其中一个就问:“要是有人骗了他呢?就先答应他,等到病看好了把他赶出来?”   “以前有这么缺德的,后来张老头就说必须去官府立字据。他以前也是收过徒弟的,收了两个徒弟,可以两个心眼不正,一个卖假药被官府抓住了,后来充军流放。一个学了几手,跑出去给人坐堂放大夫了,听说后来出事了,具体什么事儿,咱们小老百姓也不打听那么多。反正没人管张老头了,他如今身子骨不好,唉!”说完之后这个老农摇了摇头扛着犁走了。   这群人把夸岱叫出来,“兄弟,现在银子不管用了,这老头想找一个养老送终的呀。说白了,他就是想白捡一个儿子。”   夸岱往柴门里面看了看,心里面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阿玛了,一咬牙扭头进去,“你不是想找一个养老送终的吗?跟爷走吧,不骗你,你要想去立字据也行,反正爷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过的话肯定做到。爷的亲老子去世好几年了,哥哥管不到我,这件事儿爷说了算。”   老头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夸岱烦躁的在他旁边走来走去,“跟你姓是不行的啊,这一条不能答应你。其他的都能答应你,哪怕让我早晚给你问安,死了之后给你守灵守孝都行,改姓这一条没法商量。”   这老头总算说话了,“你是满人?”   “几百年前是汉人,我姓佟。”   老头沉默的跟着夸岱走了,夸岱先找了官府让他立了字据,随后拉着他进了织造府。   这老头除了满脸阴郁一直沉默之外,倒是显得不卑不亢。见到康熙之后眼皮儿都没翻一下,也没诚惶诚恐的跪下请安,反而是找了一个角落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夸岱拉着康熙把前因后果讲了讲,康熙瞪了他两眼,也没让这老头儿去诊脉,反而是把前几天的药方拿了出来。   老头把药方一张一张看过之后颇有些鄙夷,“误诊了,要是再喝十天半个月,人都要喝没了。”   这几句话信息量极大,康熙和夸岱对视了一眼,“你人都没见到,怎么说是误诊了?”   “这你们别管,我有一味药吃一颗能让人清醒,连吃半个月,能清药毒。”   说完之后他伸出手去,“笔墨纸砚拿出来。”   李德全挥了挥手,早就有小太监端了笔墨纸砚过来,张老头儿飞快地写下药方,“让人团成龙眼大小的药丸,一天一颗,不可贪多,连吃半个月才行。”   李德全有些为难,“如今一直昏睡,这药丸怎么才能吞下去?”   “用温黄酒化开。”   康熙不放心,药丸做出来之后先让人吞了一丸,一天没什么反应,到了晚上才让人拿了喂给田蜜。   到了晚上,田蜜果然醒了过来。   康熙心中大喜,“夸岱这次立功了,明天让那老大夫给你把脉。” 第95章   姓张的老头跟着夸岱出了门, 从织造府的侧门出来,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一看都是富贵人家的,上面装饰豪华, 又配有健壮的马匹, 两边还有跟着骑高头大马的豪奴。夸岱让人从马车上拿下了一个凳子放到地上, 转身示意姓张的老头上去。   这老头站在旁边瞪着一双死鱼眼瞧着夸岱, 夸岱催他, “上去吧, 跟我回我们家去, 已经让我媳妇儿给你准备好房子了, 往后吃喝都有人伺候。”   这老头还不动,夸岱把腰上挂着的兵器往后推了一下, 伸出两手扶着他胳膊, “得了,老爷子, 我扶着您上去, 您见好就收吧,我亲爹我都没这么伺候过。”   夸岱扶着他上了马车, 老头根本不像是一个贫寒的老头子, 大大方方的往马车里一坐, 对着夸岱召手, “你上来。”   夸岱踩着凳子上去, 心里想着自己真的请了一个祖宗回来供奉着。   凳子被收了回去, 马车往前走,周围全是马掌钉踩在青石板上的踏踏声。   “你说得病的那个是你妹妹?”   “嗯,我叔叔家的妹妹,跟亲的一样, 小时候一块长大的。”   “有人要害她。”   “这什么意思?”夸岱听了头都蒙了,先是想着后宫的那群娘娘们有人下手,后来立即否认了。宫里的娘娘都是有娘家的,大家都知根知底,都在京城里住着,要是有谁家的娘娘敢这么出手,佟家都不带怕的,直接打上门去。   张老先生都没看夸岱的脸色,“她是不是有气疾?我看了药方,没遇见我对方就能瞒天过海,遇上我了算他倒霉,这下就无处遁形了。”   姓张的这个老先生有几分自傲,“他们用的所有药都是不涉及心肺的,就怕诱发了你妹子的旧疾。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你妹子生了风寒,本来就在喉咙气管儿这些地方不舒服,他们不敢用药,只一味的调养也就罢了。坏就坏在这一群人喜欢在一起商量,没人敢冒头和其他名医唱反调,就怕到时候出了事。   而且因为你妹子的身份不敢开那些一般的药,越是贵重的药,越是难寻的药,越是开到药方里面。你妹子常喝一种药调理心肺,常年累月已经在身体里面留下了药量,人家想要避开心肺用药,就会用名贵难寻的药,那些一般乡野大夫没听说过的好药和这种药结合,不仅对她的风寒还有气疾没有用,只会让她慢慢昏睡,直到睡死过去。”   “怎么听你说这些像听天书一样?”   “你一介武夫懂什么?就算是那些老大夫也未必用药这么高明。我推算,知道某一种药在你妹子身体里面常年累月积累留下药量的,必定是上一次给她开药的那个大夫。”   “皇上说开药的那个老大夫去年过世了,他以前用药确实对我妹妹的气疾有缓解,应该说有大用,可惜已经去世了。”   “他用药是对着的,既然去世了,那就是药方落到别人手里了。”   “不可能,”夸岱摇了摇头,“太医院不敢把药方泄露出去,而且宫里有权利调看我妹子药方的也只有皇上和太后,不会是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青梅竹马皇上不会下这样的狠手,太后才不管这些呢。”太后她老人家连汉字都看不懂,从来不看药方,而且在她老人的印象里,只要会给牛羊治病,绝对会给人治病,某种时候兽医在她心目当中地位更高。太医因为不会给牛羊看病,她老人家向来不信任。   姓张的老头闭上眼,夸岱看到他不想说话,也把自己的嘴闭上了。   回到苏州的家,他先是让媳妇带着孩子出来拜见了姓张的老头,又背地里让媳妇儿敲打一下孩子们,“人家毕竟有本事,哪怕是请了一个有本事的老供奉在家,该摆的姿态要摆,该有的态度也要有,不能让他们把少爷脾气拿出来。”   又把这姓张的老头请到前院先让他看了看他自己的院子和房间,事先跟他说明这是临时住的,等到这边的事办完之后,大家伙一块回金陵,到时候一切在给他布置。随后又把这几天帮着打听消息的那一群狐朋狗友请过来陪着姓张的老头吃饭。   田蜜醒过来之后觉得腹中饥饿,跟康熙说自己想吃拍黄瓜,多放点醋。   有她想吃的东西,康熙自然喜不自胜。厨房很快把黄瓜送了过来,又送来了一碗咸粥。   “皮蛋瘦肉粥,喝几口吧。”   康熙喂田蜜吃了一顿饭,又扶着她竖了漱口看着她躺了下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想到一次受凉居然这样,咱们哪怕嘴上不承认,也要在心里面认定自己比不上以前了,以前身体比现在好,所以要记得保养,咱们还要白头偕白呢,不可留下朕你一个人上路了。”   康熙握着田蜜的手温情脉脉地说了几句话,田蜜闭上眼点了点头,“让表哥担心了。”   “没事,只要你人没事都行。这两天本来打算回京城去,既然你醒了,咱们也不着急回去了,在这里再住上半个月一个月吧。等你好点了咱们一块去还愿,前几天你不是说很后悔没有到西湖去看看吗?咱们这一次回去的时候特意去一趟西湖,在那里住几天再回京城。”   田蜜轻轻的点了点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表妹赶快睡吧,明天朕再来看你”。   田蜜又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康熙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发现田蜜又睡着了,才轻轻的站起来带着人出来了。   他无声地出了这个院子,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心里一股子庆幸,感谢祖宗保佑,表妹算是捡回一条命。   李煦夫妻两个密切注视田蜜所居住的院落,厨房那里传来消息,说是送去的粥被吃了一半,黄瓜也吃了半盘子。   李煦的夫人韩氏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下总算是能松口气了,要是在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儿,这往后……”   “出不了什么事儿。”李煦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心有余悸,“本以为是一场小风寒,没想到如今差点儿没要了咱们家的命。唉,也说不明白到底是时也命也。”   夫妻两个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外边天色不早了又赶快歇了下去,明天一早天不亮还要起来应承。   果然第二天天刚亮,夸岱还没和张大夫一起来,李煦又收到了消息,京城四阿哥带了数十骑,从京城快马南下快到苏州了。   这个消息由李煦的嘴很快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康熙听了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旨意擅自出京是违背祖宗规矩,但是考虑到他心忧皇贵妃,也算是有了孝心。”   田蜜这一次病得十分凶险,连康熙都觉得她挺不过去了,那么在京城的四阿哥更是忧心,康熙能理解四阿哥这个时候星夜南下的心情,“让人给胤禛准备院子,到时候好生照顾。”   李煦赶快答应了下来,康熙站起来去看望田蜜。   田蜜这会儿正心疼的搂着扬丹,扬丹本来胖乎乎的又白又嫩,等到清醒了再看,胖儿子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一双小手伸出来之后再也没有了肉窝窝,双下巴也没了,眼睛大的吓人。   青鱼在一边说:“咱们阿哥有孝心,跟着皇上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素了。”   田蜜听了忍不住对这些人瞪了一眼,“他小孩子家懂什么,而且咱们家扬丹最喜欢吃肉了,他年纪小肉蛋奶是不能断的,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许委屈了他。现在跟着吃素难道不是你们在旁边怂恿?”   满屋子的太监宫女赶快跪了下去,扬丹一头滚进田蜜的怀里撒娇,“额娘别生气,她们说吃素菩萨高兴,您病就好了。”   田蜜赶快搂着他,心疼极了,“不是这样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怕你吃一辈子的素,额娘该走的时候也是要走的……”   田蜜这话还没说完,扬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田蜜觉得自己可能伤害到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对于一个刚刚开始学着懂事的小孩子而言,生死绝对是很难说明的东西,如果这一次事情对扬丹造成的影响太大,那么扬丹对生死就会有一种本能的惧怕,田蜜赶快搂着他哄。   康熙在外边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在门口听见太监的汇报,忍不住板着脸进去呵斥田蜜。   “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岂不知你这样说被神灵听了去,早晚……”也骂不出来了,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   田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夸岱带着老大夫进来了,田蜜才觉得自己敢理直气壮的说话了。   大夫诊治自然要望闻问切,考虑到这个老头的年纪太大,田蜜也没有躲在屏风后面,直接让他看了看自己的脸色舌苔,摸了摸脉搏。   最后几个人一块出去,屋子里面就留下扬丹陪着田蜜。   恰巧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通报,说是四阿哥星夜赶了过来。   夸岱心里高兴了一些,觉得妹妹总算没有白养这个阿哥。   四阿哥是被人架着过来的,一路上人不歇息只换马,两条腿内侧磨得血肉模糊,刚才下马的时候两腿失去知觉,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时半会儿腿太软走不动,只能让人家架着往这边来。   康熙看他这个样子,对他无旨出京的事算是彻底的没了怨气,就让太监扶着他到后面去给田蜜请安。   这个老大夫仍然没有什么尊卑观念,直接坐在康熙跟前,把过往的药方拿出来给康熙讲了讲。又直言不讳的说上一副救命的药被人抓了漏洞变成了要命的药。   康熙已经想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和夸岱对射了一眼,夸岱让张老先生从新开一份药方。   四阿哥的衣服都来不及换,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胳膊送到了田蜜跟前,田蜜看他这胡子邋遢一身风尘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坏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怎么就突然过来了?”   “儿子听说您病了,在京里左右等不来消息,就大着胆子带人南下了。”   四阿哥被人放在凳子上,抖着两条胳膊喝了半盏茶水润了润嗓子,看到额娘如今也只是虚弱,精神还好,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他小声的陪着说话:“您不知道,内务府物包括织造府都收到了消息,内务府那边准备一些黄金制作金册金印。织造府这边负责给您做吉服常服以及各种服饰。”   田蜜惊讶的看着四阿哥,心想又不是过年过节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   随后突然想到很关键的东西,那就是金册和金印,有些不可置信。“不会是觉得我快不行了,你皇阿玛要封我为皇后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他也是因为听说了这种小道消息,才要迫不及待地南下。虽然很想让额娘成皇后,假如是最后弥留之际成了皇后,那这个皇后不当也罢。   “听说礼部已经把圣旨都准备好了,儿子心里面惶恐,所以急匆匆的骑快马用了十一天时间,从京城一路奔到了苏州……”   十一天的时间走了这么远的路,田蜜心疼的不得了,“快点儿去歇着吧,你也看到了额娘这会儿没事儿,只要你们兄弟俩好好的,额娘就不会有事儿。”   田蜜就让太监赶快把他扶到安排好的客房里面休息,再让人给他准备洗澡水和药膏。   四阿哥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饿醒了之后发现旁边蹲了几个人。   他睁开眼才看清楚是老八他们兄弟仨。   “你们蹲在这里干嘛?”   “当然是要找你打听宫里面的事儿啊?”九阿哥动手把一边托盘上的食物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和十阿哥个一块儿把小桌子抬到了榻上。   “你坐着吃吧,皇阿玛不让你下来,说是要让你在炕上躺几天。我就问问你,我额娘和五哥十一最近好不好?”   四阿哥也不客气,抓着筷子开始吃饭,点了点头,“挺好的,你额娘除了最近生了几场气也没什么,跟往常一样。你五哥最近当差很顺利,就是他那个大舅子上次在戏园子里面和人家打架,把你五哥气的差点炸了肺。十一还是老样子,和十三他们天天撒欢乱跑。把你当年做过的事儿又做了一遍。”   “我当年做什么了?不是,你说清楚谁气着我额娘了?”   “你当年还能干什么事儿,撒尿和泥呗。”四阿哥说完之后眼珠子往老八那里瞟了一眼,“能把你额娘气着的是住在安王府的那位小格格。”   八阿哥仍然温润如玉,“四哥把话说清楚,郭络罗氏能气着宜妃娘娘?”   “可不是吗?恭喜啊,你回去就娶侧福晋了,礼物哥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听你四嫂说那可是个大美人儿,据说学问也不错,落落大方。”   老八因为四阿哥轻挑的口气有些生气,但是转念一想,人家之所以把自家侧福晋抬得那么高,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位侧福晋人很不错,郭络罗氏急了。急了之后说不定做了一些有失体统的事儿,所以把宫里面的娘娘给惹急了。   这会儿干着急又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微笑。老八能听得明白,老九也听明白了。   因为他和他八哥是同进同出,这个时候也只能闭上嘴不发表任何意见。十阿哥惦记的是他妹妹,看见两个哥哥都不说话了赶快问:“恩和怎么样?太后娘娘可还好?”   四阿哥的心里才算是舒坦了一些,家里面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就是太后娘娘,作为子孙无论如何都应该问候一声,如今也只有老十能想到她老人家。   “太后娘娘一切都好,跟以前一样乐乐呵呵的,恩和也好,天快热了,她们就要挪到园子里面去住了。宫外的福晋们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都带了不少小格格,恩和有不少玩伴,十弟不用担心。”   十阿哥放松了下来,八阿哥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准备站起来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李德全来传旨,原来是康熙觉得田蜜能醒过来也有几分上天保佑,尽管他心里不太相信,但是还是愿意把某些事情归结到神灵身上。于是就让四阿哥准备准备,过几天要一家一家的的感谢神灵。   整个过程要白龙鱼服,还不能暴露身份。四阿哥觉得自己身为儿子替母亲去还愿自然是当仁不让,就把这份旨意接了下来。   十阿哥也在替贵妃酬谢神佛,他一个人出去,康熙不允许,刚开始的时候说外面不安全,后来又说他一个人年纪小。   十阿哥动了心思,如果跟着老四一块出去,皇阿玛可能就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小不安全了。   想到这里,他打算等会去求见皇阿玛。   京城那边飞鸽传书,康熙很快收到了反馈。去年去世的那位老大夫的徒弟有一个失踪的。   而失踪的这个恰巧就是陪着老大夫到宫里面给田蜜问诊的那个。   “失踪了,找不到了……”康熙把传来的纸条递给了夸岱,“你瞧瞧吧。”   “应该是被人家灭口了吧。”夸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对啊!这应该算是一种巧合吧,别人都知道娘娘有气疾,所以避免在这方面用药,应该是大部分名医学问没那么高,所以……”   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没有证据没有人证。康熙是永远不相信有巧合这种说法的,更不信猜测,皇帝疑心重且心思复杂。   夸岱还在那里嘟嘟囔囔的时候,他心里面已经锁定了几个幕后主使。并且飞快地写了一封信,亲自在信上嘱咐自己的侍卫头子,无论如何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这件事已经不是单单的医疗事故了。康熙下意识的觉得其中有一双手在推的这件事儿,绝对是朝廷里面的一个大脓包,无论如何都要挖出来。   等到夸岱回过神来时的时候,康熙已经端着杯子悠然自得地喝了几口茶水:“表妹能醒过来,真的是大幸,朕的半条命也跟着回来了。”   夸岱不想再跟他聊这个,这会儿说的好听,前几天不是已经放弃治疗了吗?如果娘娘真的很不幸去世了,眼前的这位表兄弟肯定会难受,也就是难受几个月而已。人家又不是民间娶不起媳妇的老鳏夫,宫里多的是美人。一年半载之后谁还记得娘娘啊!   为了避免自己脸上鄙夷的表情太直白,夸岱准备换一个话题,“听说您想再去一趟杭州?杭州如今又聚集了不少盐商,据说也有不少大商人从外地过来,想要一睹圣驾的风采。”   康熙没兴趣让人把自己的圣驾当猴看,“就悄悄的跟你一个人说……”   “别说了别说了,要是万一有人知道了,你要说我泄密。”夸岱站起来,“出来的时间久了,也该回金陵去了,您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如果没有奴才这就走了。”   “你去后面给表妹请个安再走吧。”   他们两个一块儿往田蜜养病的院子去,在路上康熙也表明了近段时间想回京城的打算。   “出来的够久了,京城积累了很多事需要朕回去解决,你在江南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再待几年也该回去了。”   康熙这完全是为了自己的表兄弟着想,虽然在江南日子过得比较好,天高皇帝远大权在握。但是京城那里才是政策的决策中心,只有进入京城才能更进一步。   如今夸岱已经完成了从底层小官到江南大吏这一个进程,再过几年年富力强的他被调入六部之中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而且他的履历特别扎实,已经和那些大家族出来的纨绔子弟分出高下了。到时候这是佟家又一个立起来的代言人。   被康熙这样惦记的人不多,能被他惦记的都是有情分的。夸岱摇了摇头,“不急,奴才并没有多少功绩,再等几年吧。”   屋子里面田蜜喝了药正抱着扬丹说话,扬丹正奶声奶气的跟田蜜告状,“四哥不带儿子出去,就带着十哥……”   “乖,你还小呢,他出去是还愿去了,你跟着去受罪。”   康熙在外边咳嗽了几下,等宫女掀开门帘之后走了进去,“怎么说话呢,孩子虔诚,你偏要在他跟前说敬佛崇道是受罪。”   夸岱赶快请安,田蜜一边让哥哥起来一边起身给康熙见礼。   “坐着吧别动了,夸岱要走,朕特意带他来和你辞行。”   田蜜听了免不了要挽留,“这还没见过几次面呢,怎么就急着回金陵去?我嫂子他们走不走,把孩子留下来,让嫂子和侄子们陪着我去西湖逛逛,等我们回京城了你再去接他们。”   夸岱想了想也行,有亲姑姑盯着,儿子们也不受苛待。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夸岱告辞出来,到了织造府门外的大街上,正准备扳鞍上马,就听见旁边有人叫了一声,“佟大人请留步。”   要是放在别处,夸岱肯定不停,京城里面的佟大人太多了,为了避免尴尬,要不是人家追着叫,夸岱是不会回头的。但是在这种地方姓佟的官员很少,夸岱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回头不要紧,发现九阿哥就站在自己身后。   夸岱赶快把马鞭扔给随从,“原来是九爷,恕奴才眼拙,刚才没看见您。”   “不怪你,爷是刚来。对啦,你这是要走了?”   夸岱眼珠子一转,别人不敢假传圣旨,他有这个胆量。压着声音告诉九阿哥,“奴才刚才被皇上骂了,说奴才在苏州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令奴才不要多停留,马上回金陵去。”   别看这九阿哥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夸岱为了避免麻烦不想和他多接触。   九阿哥伸手抓住夸岱的衣服,“别人不敢违抗圣旨,你难道不敢吗?爷小时候就听说过你夸岱的名声,走走走,跟爷喝几杯。”   “别,九爷,跟您喝酒皇上会拆了奴才的,奴才以前胆子大,是料定了事情不轻不重,皇上懒得和奴才计较,如今和您喝酒……皇上说奴才带坏了您,您做阿哥的自然没什么,奴才累累前科,就是说了冤枉他也不听,到时候一顿好打……不去不去。”   “爷叫你去呢。”   “不去,奴才今儿就在这儿了,您再拉奴才就叫了,您是体面人,奴才就是二皮脸。别让奴才这二皮脸带坏您了,您往后退退,奴才要走了。”   看着夸岱要上马,九阿哥急了,一把把他扯下来,八阿哥让他把夸岱带去一处酒楼,如等半天了,没想到这夸岱不识好歹。   “你下来,八哥要见你。”   夸岱更不会去见了,急着上马。九阿哥上去抱着他的腰,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们佟家对八哥不是向来毕恭毕敬吗?怎么八哥叫你,你居然不去?”   “奴才领了旨意,这会急着走呢。跟八爷说一句,奴才的哥哥们有毛病,奴才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不知道他们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八爷要怪就怪他们去,和奴才无关。”   九阿哥不放手,“不行,你不能不给八哥面子,你不给八哥面子就是不给我们兄弟面子。”   夸岱忍不住头疼,“我的九爷,八爷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儿啊?奴才真的急着走。”   夸岱也不挣扎了,他抱着自己的马脖子,江南天气热了,马身上的味儿不好闻,九阿哥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阿哥,对马匹身上的味儿越来越忍不住。   夸岱死死的抱着马脖子,九阿哥只好自己退了一步,松开手,“八哥听说你夫人姓喜塔腊?”   “嗯,是啊。”   “娘家在东北?”   “我老岳丈以打猎为生,可不就是在白山黑水那里。是奴才媳妇的叔叔以前在我阿玛手下做官,后来我媳妇选秀第一轮就被剔出来了,两家才结成了亲家。她叔叔去世后,家里没做官的了,您打听这个干嘛?”   “八哥想打听的,他侧福晋也姓喜塔腊。”   “哦,奴才更没啥和八爷说的了,奴才都没去过老岳丈家里,当年成亲,是他们把奴才媳妇送来的,在京城成亲的。对啦,不是奴才说老丈人闲话,当初为了好看,我媳妇发嫁的那个院子是我阿玛买了给他们的,我岳父家穷的掉渣,往前数三辈子,就是我媳妇她叔叔是个当官的。后来还和我阿玛一起战死了,朝廷就给了他们抚恤银子,其他的好处都没有,他们顶多算上个富农,连地主都不是。”   九阿哥想了想,八哥的侧福晋家世还可以,几代人当官,夸岱他媳妇娘家明显已经是普通旗人了。就算是至亲,有这样的地位也亲不起来,何况还不是。想着八哥应该是没办法从夸岱这里找主意安抚喜塔腊家了。   “行了,没关系就行,你走吧。”   夸岱赶快翻身上马,抱了抱拳麻溜的带着人跑了。   八阿哥总算把人等回来了,看见九阿哥自己进来,忍不住问:“没遇见夸岱?”   “遇上了,他说他媳妇家里败落了,弟弟想着他也没办法帮八哥就让他走了,这事回京城再说吧。”   他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了,八阿哥忍不住看了看九阿哥。这弟弟浓眉大眼,看着挺聪明的,是真不理解还是假不理解?   “九弟,哥哥的意思不是这个,哥哥想和夸岱喝一回酒,不是因为喜塔腊和他喝酒。”   九阿哥明白了,“你早说啊,我以为八哥是为了喜塔腊家呢,没想到是为了佟家。佟家不是对八哥很恭敬吗?”   “就因为恭敬,才要和夸岱说几句,要不然见了佟家的人,他们以为咱们对夸岱不上心呢,到时候再生出了误会。”   八阿哥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收服佟家,可他发现佟家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齐心。   佟国纲这一房三个儿子,鄂伦岱作为族长和长子,对自己毕恭毕敬。法海作为师傅对自己亲近不足,除了教课,别的一概不聊,没问题人家夹着课本就走。和别的总师傅一比,这简直是无情无义。   这两位还好,佟家最具圣恩的是夸岱。和皇阿玛一起长大,一进宫就是一等侍卫。这样的人和自己几乎没交集。这三兄弟的相同之处,谁都不愿意听兄弟的话,闹不好还大打出手。这样的佟家相当于只到手了三分之一。八阿哥怎么甘心?   佟国维这一房,没有佟国纲这一房高调。唯一的嫡子还在皇贵妃的庄子上种庄稼。已经做官的两个庶出的儿子,任谁都说是老实人,在衙门里老实不找事儿,对待同僚态度好,哪怕是个扫地送水的,人家也客客气气,简直不像是佟家的人。   八阿哥不是没和他们接触过,这兄弟只会傻笑,一旦轮到表态的时候,不是肚疼就是回去问阿玛,窝囊到让人想踢几脚。   他站起来看着四阿哥的马车从酒楼下过去,仔细盘算各位兄弟是如何瓜分朝廷中的势力的。   九阿哥看他走来走去,忍不住让他坐下,“别转了,看的弟弟头晕。八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还能想什么?想咱们兄弟日后怎么办?你没看明白吗?如今几个哥哥把肉都吃完了,咱们连个汤都快喝不上了。”   太子分了大头,接着大阿哥将剩下一部分中的大头拿走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一拥而上,把零碎都吃干抹净,一点都没给自己留。   好处就到眼前截止,八阿哥的心态崩了,无论怎么劝自己都无法平静下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到自己跟前啥都没有了。要是他们少一个人,是不是自己就能吃上肉。   九阿哥不理解,反正他属于努力了轮不上,不努力也轮不上的那种。五阿哥是他的亲哥哥,为人厚道,拉九阿哥一把不是不行。   但是没人拉八阿哥一把。   这就是现实,八阿哥必须为自己筹划,既然是筹划,就要从各个哥哥嘴里虎口夺食。   他重新坐下来给九阿哥倒杯水,“时间不早了,喝吧,喝完了咱们回去。”   捧着杯子,八阿哥心里把四阿哥,太子,七阿哥,五阿哥排除掉。   太子势大,七阿哥和四阿哥难惹,五阿哥是老九的亲哥哥,不好动。   剩下就是三阿哥和大阿哥。   大阿哥最好别动,毕竟要看惠妃的面子。那就找三阿哥,找最弱的这个哥哥取而代之,老三是最合适的,老三没本事,就是三福晋的娘家董鄂氏有点看头。   四阿哥和十阿哥下车,四阿哥下了车就觉得头晕脑胀,还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太监上来扶着他,四阿哥伸手拍了拍额头,头几下根本没作用,最后又使劲拍了拍才让自己清醒一点。   十阿哥早就走了,四阿哥看着垂花门,跟扶着自己的太监说:   “走吧,见额娘去。”   在去见田蜜的路上看到康熙带着扬丹对着一株花点评。   一番见礼,扬丹退下去,只留下康熙和四阿哥父子两个。   康熙背着手往前走,“身体好点了没有?”   “回皇阿玛的话,好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脸色青灰,头重脚轻,说话发虚。   “你想要恢复到以前,最起码要养十天半个月。这两天启程去杭州,你额娘身体不好,去西湖看看就行了,然后乘船北上。”   四阿哥在一边没有说话,默默的跟着。父子两个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聊天了,应该说自从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和皇阿玛聊过闲话了。   近几年四阿哥对于皇父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每次做错事站在他跟前,听他阴阳怪气的批评几句。连昨天老九老十都说最近皇阿玛没夸过人了,骂人是常有的事儿。   他们年纪小,所有的记忆都是皇父威严深重,这些年纪大一点的都能记住当年路上遇到皇父,他也曾慈爱的蹲下来和儿子平视,爱惜的摸着儿子的小脑袋。   康熙背着手走了一段,把最近的安排说了说,话锋一转站在原处,转身看了看四阿哥,当没看见儿子那不好看的脸色。   “你额娘这一次是糟了难啊!”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一开始朕还想着这是你额娘大限到了,没想到□□,反而是人祸。”   四阿哥抬起头,“谁动手了?”   “不知道,侍卫去查的时候人家早就抽身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盯着点,京城不太平,江南也不太平,一句话,天下不太平。”   四阿哥点了点头,跟着康熙往前走。心里想着既然想要查这件事,光明正大很难查出来,不如安排两路人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   可是在明的好说,在暗处的少不了要有银子做支撑。   自己的银子日常足够用,但是面对着这个无底洞,恐怕不够。   他跟着康熙进了小院,田蜜的精神头比前几天好多了,就是经常打哈欠。看到他们过来,她自动越过了康熙看着四阿哥,“这件衣服不错,你带来的?”   四阿哥一路奔驰,哪里会相信换衣服,这事李煦家里送来的。   田蜜看他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把衣服撑了起来,高兴的点了点头,“老四成大人了,额娘看着就觉得能放心了。你过来,让额娘看看,怎么脸色这么差,肯定是累着了,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什么事儿都想办了,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多睡一会养足精神,你明天就别去了。”   四阿哥脚下像是踩棉花一样来到额娘跟前,跪下去的时候心中一动,自己没钱,额娘手里有钱,不如找额娘借。   然后养熟了,就是自己的人手了。   他刚抬头对着额娘笑了笑,眼前冒着金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田蜜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晕过去,吓得心都要不跳了,“胤禛!!!” 第96章   京城, 佟国维府。   “都别说了,这事肯定是索额图干的。”鄂伦岱把手中的信挥舞着大声嚷嚷,这两家早就不共戴天了, 索额图绝对有动机。而且前太子爷勒索江南织造丢了面子, 老家伙肯定会把仇算在娘娘头上, “织造府的那些家伙早些年都是把银子直接送到内务府的, 因此进了内务府, 就等于进了娘娘的钱袋子里, 太子不服气也是有的。”   “你声音小点, 就你嗓门高吗?”法海忍不住给了他一对白眼, 然后小声的问叔叔佟国维,“老叔以为呢?”   鄂伦岱很不高兴, “爷说话的时候你少在旁边插嘴, 不懂规矩的婢生子!老叔,这事儿也只有索额图能干, 其他人谁有脑子干这个呀?”   佟国维看了看左边气愤的鄂伦岱, 再瞧了瞧右边儿正在翻白眼的法海,面前是两个毫无主见的儿子。忍不住在心里面叹息了一回, 要是自己的那个逆子没干出宠妾灭妻这种缺心眼儿的事儿, 如今又多了一个能商量的, 想到这里有气无力的问:“信上夸岱是怎么说的?”   “就说误诊, 还在里面表功, 说是他媳妇儿虔诚感动了上天……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求神拜佛能把人给求回来这事谁信呀?”鄂伦岱又从头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别指望夸岱那瘪犊子说有用的,他都没那脑子分析。”   眼看着法海又要讽刺,佟国维忍不住伸手把信纸夺了过来,“今天是来商量这件事的, 你们兄弟俩少在这里夹枪带棒。”   说完之后,他把信纸抖了抖递给旁边的法海,“叔父眼睛不行了,你读一遍。”   法海读完,小心的把信纸收好,“叔父,这事儿您怎么看?”   “老叔,这是分明就是索额图那老小子做的,他跟咱们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当年敢对我阿玛出手,现在就敢对娘娘出手。”   “他出手了能有什么好处?”法海不信,“叔父,这事儿肯定还在别人身上,侄儿觉得应该到后宫里面打听打听。可能跟前朝没关系,您想一想,咱们娘娘向来不插手前面的事情,在宫里面安分守己,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太子和索额图不会把咱们娘娘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鄂伦岱顿时抓到了法海的漏洞,“你这话说错了,咱们娘娘虽然不管前朝的事儿,但是咱们娘娘管内务府的事。谁不知道内务府是一个钱袋子,那银子是哗啦啦的往里面流。库里面的银子装不下,听说放银子的架子已经换成精钢的了,就怕撑不住压坏了架子,就这样,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加起来这么多人愣是拿不出来一两银子。就因为咱们娘娘太精明了,银子少在什么地方她必须要知道的清楚明白,老叔,有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娘娘现在把银库抓的这么严实,这么多人贪不到钱,肯定心中有怨恨。”   佟国维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早在几十年前,别说内务府的那群包衣奴才了,就算是咱们八旗的老爷们也想在中间捞一手。郭络罗氏为什么当初财大气粗,还不是把茶叶握在了手里。每年内务府总要有三五个总管,别管他们管事不管事儿,一上任都把自己家喂的流油……这么多年咱们娘娘确实是没松过手呀。”   想到这里佟国维也觉得不一定是索额图下手,而且娘娘人在江南,八成是那群奴才秧子们动的手。   想到这里佟国维背着手在厅堂里面转来转去,本来鄂伦岱一口咬定是索额图,这一会儿也有些怀疑了。   “难不成真的有人因为银子害娘娘?”   法海说话的时候饱含深意,“可不是嘛,财帛动人心,如果要是有人不那么张扬,也不会有现在这事儿?”   鄂伦岱听这意思是法海觉得自己太张扬了,招来了祸害。“小奴才,你把这事说清楚,到底是谁张扬了?别往爷头上扣屎盆子。”   “还需要我把你做的事一点一点给你挑明了吗?大家明面上有多少家当都是清楚的,你说你们家如今一天花出去多少银子?你给你额娘找了那么多戏子天天在家里面唱大戏,打赏的时候用大箩筐抬铜板,就图你额娘赏的高兴。你媳妇儿出去之后一掷千金,你儿子骑的高头大马,马鞍上就坠满了宝石,更别提你闺女了,每次出去跟人家女孩儿聚在一起,恨不得能把所有的珠宝挂身上,还需要我说吗?”   佟国维转身过来,“有这事儿?”   鄂伦岱猛然发现自己家确实太高调了,“这败家娘们!”   法海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能压制住鄂伦岱的嚣张气焰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你们家就怕别人不知道背地里一年最少有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鄂伦岱,兄弟们都在这边儿装穷,就你那边张扬。”   法海是最会装的那个,人家的老仆人天天下午去买菜,因为下午的菜不新鲜还便宜,这么多年也没有增加几个奴仆,他媳妇儿还偶尔跟着干针线活。   听说江南的夸岱也挺能装的,人家一年到头就那几件衣服,能看得出来不鲜亮,但是干干净净的。一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夸岱能给人家吐一车子的苦水,什么“每次回京城都要孝敬,平时不节省点不行呀!”“家里小子慢慢长大了,要给他们攒老婆本。”   狗屁,这一次他让他媳妇舍银子,要按他在信上说的那些,一天最少一万两白银就这么流出去了,什么在庙里面许愿点长明灯添香油,还不止一座寺庙,夸岱那小子在信上说他媳妇儿带着家人,三天之内在六十八座佛寺里面点了灯添了香油!什么让江南百姓在佛前替娘娘祈福,凡是来的一人一碗大米粥,多少人为了省一口吃的,全家老少跑过去糊弄他,更别提那些乞丐流民了。   可见夸岱这小子的家底儿也不薄,更何况娘娘比较偏爱夸岱,又觉得他背井离乡在江南做官太辛苦,额外又贴补他了一番。   鄂伦岱扭头看了看两个堂弟,叶克书兄弟俩搬出去了不假,人家装作啃老的模样,虽然不至于下午去买菜,但是吃的粮食都是从这里拉走的。   这么说转了一圈就自己是个二百五!   佟国维冷哼了一声,家里面这些银子怎么来的?当然是娘娘手里面经手的银子太多,佟家稍微跟着掺合了一下就能有一年二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笔银子已经是巨款了,不少了,权力有了银子有了,整个佟家别管大宗小宗,前后几条街上百户人家日子过得富足安乐。   说不定真的像法海说的那样,家里面的银子太多,招来了人家觊觎。   “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这些天你们兄弟别老在家里面窝着,也出去走走,打听打听京中谁家急着用钱。”   兄弟几个同时答应了下来,佟国维也不愿意放弃对宫里面的调查,宫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佟国维心里门清,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把侄儿们打发下去之后,把儿子也赶走了,背着手在厅堂里面转了转,先准备跟宫里的佟嫔联系一下,最后再动用宫里面的老关系,这些老关系都是圣母皇太后留下的。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老关系混得好了就位高权重,混的不好了就特别凄惨。   但是不管这么说,为了维持这份关系,佟家也是往里面搭了不少银子的,这会儿也是他们该出力的时候了。   宜妃宫里,五福晋正捧着一个盘子嗑瓜子儿,宜妃用小银叉子挑了一块水果塞到嘴里,“皇贵妃这一次凶险着呢,听说人都快不行了,后来被救回来了。幸亏这事儿没在宫里,要是在宫里皇上不知道多难受呢,只要皇上一不高兴,整个宫里都要把皮给紧起来。”   五福晋听到这里把盘子放在一边儿,“额娘,您说到时候我们用不用准备一份礼?”毕竟皇贵妃是病人,五福晋的意思就是过去探望一下总不能空手而去。   “当然要准备了,不过话说回来拿什么过就合适呢?”宜妃手里面有不少好东西,“正巧老四他媳妇儿怀了孕,过不久也该生了,我那里有几个玉石榴,原本想着给你们呢,算了,拿出来一对儿替你们给她送去。这东西寓意比较好,多子多孙。”   五福晋装作没听懂人家催生的意思,一脸神采飞扬的扩散思维,“这是您喜欢的东西,不必如此,儿媳想起来了,我们成亲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们一盘子玉葡萄,到时候拿这个送过去就行了。”   宜妃听了之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水果,心里面想着对面的丫头鬼着呢,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宜妃在发愁自己儿媳妇和儿子为啥还没有造人的好消息,荣妃手里面已经没有好东西了,但是她身边有几个巧手的宫女,如今已经开始动手要给皇贵妃做一身衣服。   惠妃院子里面养了一盆不错的昙花,这昙花在夏季开放,皇贵妃回来的时候天已经热了,这盆花给她送过去就可以了。   惠妃的嬷嬷问:“大福晋那里咱们不必担心,她向来是做事妥帖,可是八爷那边怎么办?”   问到这里,惠妃立即捂着额头,“别问我这个,这会儿我头疼呢。”   她心里面更想说的是这事我不想管,让良嫔管去。但是八阿哥养在她的名下,这话不好开口。   延禧宫的佟嫔这会收到了佟家送来的消息,心里面正一筹莫展,院子里面叽叽喳喳的响起了笑声。   十一带着两个弟弟,十三和十四一起玩耍呢。   看着佟嫔的脸色不好,她的宫女在一边儿夸几位阿哥,“不是奴婢们多嘴多舌,私下里面都说过十三爷和十四爷比十一爷和扬丹阿哥说话更早,跑得更利索。您听听咱们家的这位小爷,如今是不是一串话说出来不带停的?”   佟嫔果然侧耳倾听,十三阿哥已经连贯的和十一讨论点心该谁吃了。   十四阿哥插话的时候除了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两回之外,也是说的利索。   如果欣喜于自家的孩子说话说得快,那么十四比十三看上去更聪明一些。   毕竟十四比十三还要小半岁呢。   想到这里佟嫔对良嫔羡慕起来,“人家果然是好命,生下两个儿子都聪明。”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孩子们在院子里笑闹,也没有多干预,转头坐回来了。   “行了,其他的事先别管,过不久我姐姐就要回来了,这一次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尽快去问安,把咱们这边的东西整理一下送过来,我要亲自过目。”   宫女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佟嫔叹气,姐姐果然不能有事,她有事了家里就盯上自己,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如果家里不往延禧宫传信,自己还以为日子能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远在江南的田蜜也发出这样的感慨,“这时间过得真快,根本就抓不住,一转眼这半年就过去了。而且我想象当中江南是很美好的,来到西湖之后才发现,与我想象的颇有些差别。”   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月亮高悬,光辉照耀在大地上,月光下的湖面反射着月光,虽然不是浮光跃金,但是有些星星点点的亮光,银白色的一触即逝。比较微弱,但是颇有些存在感。   “游湖要讲究时候,咱们来的时间不对。如果要是在冬天,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那个时候泛舟于湖上,喝着热茶围着披风抱着手炉看着漫天风雪。这才是游湖的意趣所在。”   田蜜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跟你说不到一块去,让奴才划船,咱们去看看三潭印月。”   楼船动了起来,船上很平稳,康熙伸手端了一杯茶水问田蜜:“老四好点儿了没?”   “好多了,为了我的病把他折腾的不成人样,我这心里面不好受,所以别让他去还愿了。”   康熙点了点头,“反正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在船上,有他养精蓄锐的时候,你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再待个两三天就离开江南了。”   回到北方也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田蜜心里面除了惦记着内务府的那一摊子乱事之外,还有就是比较惦记四福晋肚子里面的孩子。   “也不知道老四媳妇儿现在怎么样了?除了老四媳妇儿,老五他媳妇我还没见过几次呢。还要给老七找一个合适的福晋,老八的那个媳妇儿……你真的不考虑让他们俩退婚吗?”   康熙根本不接话,皇家退过婚吗?   但是考虑到上一次表妹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老八的事儿,如果自己态度还是如此坚决,恐怕表妹心里面多想。   康熙自己思索了一会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朕跟你说,你别操那么多心,儿女自有他们的福气。咱们做父母的操心太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回头咱们静待事情发展吧。”   说了一大堆跟没说一样,田蜜这些年别的没有太多长进,但是分析别人是不是用一堆屁话做敷衍倒是学了一个精通。   “表哥,要是让他俩成亲,将来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呢?”   不可能,康熙相信孩子们绝对不会发生打架这种事。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妇儿,大家都是受过好教养的,绝对做不出有失体面的事情。   抱着这种想法,康熙回到了京城,和太后刚坐下来闲话家常,太后就一把抓住康熙的手。   “这事儿不是我老婆子亲眼见的,是别人跟我说的,说是老八他媳妇儿绊了他们家侧福晋一脚。我想着咱们草原上的姑娘也泼辣,但是大家泼辣不到这种份上。我觉得那个姑娘配不上我孙子,所以,他们俩的婚事就算了吧。”   康熙听了之后哭笑不得,以为太后是被谁哄着来说这些话的。而且想让这一桩婚事算了吧的不止是皇贵妃,连永和宫的良嫔也有点这种意思。   “皇额娘,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您就别管这么多了。”   太后也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她的脑子里面存住的事情不多,这件事跟皇上说了之后,就把脑容量腾出来放其他事情了。没过一会儿乐呵呵的跟别人说笑起来,将这件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康熙看太后还是这个样子,心里面更是坚定了有人哄着太后跟自己提这件事儿。表妹要想说这话直接在自己面前说出来了,没必要把太后当成枪。在康熙心中是良嫔过来哄太后了,对良嫔的印象一落千丈。   康熙只猜到了事情一半儿,太后确实觉得将来的孙媳妇儿不太妥当,但是并没有想过要让他们两个分开,天天在太后跟前唠叨的人是六格格。   这些小格格小阿哥们在慈宁宫玩耍的时候,六格格只要趁着没人在太后跟前就说几句,说的多了,太后就有印象了。六格格可是没想到太后的话在皇父跟前也不管用。   圣驾回来没多久,宫外各王府的福晋都进园子向田蜜请安。将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氏也趁着这个机会跟着她舅妈一块进来了。   六格格听到这样的消息,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手帕,“以后这样的消息别告诉我了,我都不想听了。”   六格格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她命运抉择的一个关键时间,外面的消息一旦不接收,也不知道连着好几天康熙召见了蒙古王公的事情。   虽然有些蒙古王公在草原上生活,但是每个部落都会派出一些部落贵族留在京城里面。图的就是有什么好事争取一下,有什么消息赶快传送送回去。   等到康熙大范围的召见蒙古人之后,大家总算是摸到了原因,宫里面有格格要出嫁了。   一时间京城里面又开始了大规模的拜访,特别是宜妃的娘家,从天亮到天黑,帖子不停的递进家中。有了一种门槛被人家踏破的势头。   在宫外居住的五阿哥也听说了这件事,火速进宫跟宜妃娘娘商量。宜妃姐妹两个好几天晚上睡不着,宜妃更是动用了不少人手,又把儿子儿媳发动起来,让他们各方打听消息。   为了得到一个准确的说法,宜妃甚至跑到田蜜跟前旁敲侧击皇上对哪个蒙古小子比较偏爱。   这件事田蜜也在关注,她得到的消息很精确,这会儿想了想十分小心的告诉宜妃姐妹俩,“我也是仅仅知道入选的那几家,至于到最后咱们格格进了谁家的门,这事儿可不好说”。   有个范围就行,姐妹俩听消息的时候表情各不相同,宜妃强制冷静,郭贵人全神贯注脸上带着祈求。   等到田蜜把入选的几个部落说出来之后,姐妹两个的脸色都特别难看,因为这几个候选部落离京城特别远,几乎没听过。   宜妃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不说自己姐妹俩养大的宝贝格格比不上荣妃的女儿,单说婆家在京城中没什么名声,十有八九是个穷地方,宜妃的心里面难免不平衡。   “这凭什么呀?”   考虑到这里是田蜜的地盘,不是她们姐妹两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姐妹俩强忍着铁青的脸色一块扶着回去了。   一进门,宜妃嘴里面反复念叨着,“这凭什么呀?这凭什么呀!凭什么我的宝贝小娇娇比不上荣妃养的那个”?   人家的丫头片子不管是比容貌还是论气量,都比不上自己养大的六格格。   六格格如今的这几位驸马候选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接近于外蒙,部落地理位置不好,出身血统不够尊贵,甚至也有些桀骜不驯。既然桀骜不驯,那么对公主就不够尊重,公主到了那里之后,日子绝对不好过。   郭贵人只生了这一个孩子,这个时候已经哭得情难自已,差点哭的抽过去。   她们姐妹俩的这一番动静太大,再加上也有耳报神,六格格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六格格根本没有多想,对将来嫁到什么地方去虽然有过考虑,但是没想到嫁的位置那么远。就算远一点也没什么,离京城越远的地方越不讲究汉家规矩。   六格格在慈宁宫听太后讲草原上的事情,草原上的规矩和京城的规矩不一样,草原上的儿女脾气直爽,并且分工明确。   家里面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权利几乎是对等的。就算是将家里面的牛羊驱赶到另外一个草场,也是男主人在前开路警戒,女主人亲自驱赶牛羊。所谓贤惠温婉在草原上根本行不通,在草原上就要泼辣一些,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和狼群搏斗。对于其他姐妹们来说,这真的是从天堂沦落到了地狱,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好消息。   六格格去安慰了姨妈和额娘,只不过这姐妹俩根本没有被安慰到。   姐妹俩在一起动用了各方关系,想要劝皇上打消主意,但是没等到她们姐妹的计划奏效,圣旨已经到了跟前。   此后天高路远,哪怕每年在塞上秋狩,嫁到天边上的六格格也未必能赶过去拜见皇父和额娘。康熙也考虑到这个原因,并且对宜妃姐妹俩的态度也心知肚明。   他特意挑了一个晚上到了她们姐妹俩的院子里一块吃饭。姐妹俩是打起精神应付,但是无论怎么打起精神,前几天痛哭流涕,这两天精神萎靡。   六格格却是精神饱满,恭敬的谢了皇父,不卑不亢,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   这与康熙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他的想象里女儿说不定泪水连连想要请自己收回成命。可是这个女儿跟其他女孩儿都不一样,哪怕是受宠的二格格,前一段嫁出去的五格格,都没有这个女儿身上的这股气质。   康熙说不出这是什么气质,他能感觉到,不论自己还是这个女儿,面对面说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一种由衷的畅快。   这一顿饭康熙吃得非常满意,冒着夜色来到田蜜跟前,要求给六格格的嫁妆再加厚一些。   “这丫头和她姐姐都不一样,就冲着她没什么怨气,就值得咱们对她高看一眼。”   随后他意有所指,“虽然咱们做父母的替孩子操心是应该的,但是有的时候也该知道他们心里面想什么,不能一味的将咱们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你老是觉得老八两口子将来必定吵架。宜妃总觉得六格格嫁出去之后绝对受苦,其实你们俩都错了。老八想娶人家,六格格想嫁出去。”   这意思就是以后孩子们的婚事不要和他唱对台戏了,他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别管五阿哥和七阿哥怎么想,宫中的各位娘娘格格们又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   宜妃只能打起精神和田蜜的扯皮,想要给这一个孩子捞更多的财产。   而圣旨也用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蒙古草原,一个半月之后,虽然北方已经立秋,但是京城秋老虎横行,六格格的驸马带着部落贵族和奴隶,用大车拉着聘礼顶着大太阳来到了京城。   五阿哥对这件事非常关注,蒙古人刚进京城他这边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跟随驸马而来的蒙古女人们沐浴更衣之后不敢停留,直接进宫拜见太后。   哪怕来的不是科尔沁部落的人,只要说蒙古话,太后就双手欢迎。正巧这个时候慈宁宫里面坐满了女眷,来迎亲的蒙古贵妇皮肤粗糙脸色古铜,虽然态度诚惶诚恐,但是礼仪粗疏。   在一屋子宫中娘娘的注视下,闻着鼻尖儿的甜美的熏香儿,她们五体投地的跪倒在了松软的地毯上。问话的时候,哪怕太后的态度十分和气,对方在这样的气氛里说话也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因为口音问题,凡是懂一点儿蒙古语的,只能听到对方在不停的感谢长生天和恩赫阿木古朗汗。   恩赫阿木古朗汗是蒙古人对康熙的尊称,这个部落在这个时候表现的诚惶诚恐,还透露了一种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喜悦。   宜妃的脸色很难堪,对方越是如此上不了台面,就显得六格格的夫家在和其他姐妹婆家的比较中越不成体统。   惠妃用手帕挡住嘴,哪怕是慈宁宫里面的香味儿再浓,她已经闻见这些蒙古女人身上的羊膻味了。荣妃的嘴角也翘了起来,自己宫里的两个公主嫁的都是好人家,最起码都是和京城来往多年的蒙古勋贵,人家对京城的规矩了解的清楚透彻,和京城的这些权贵人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么一比较,六格格的婆家就有些化外野人的意思了。   整个宫里面这个时候能保持着脸上有端庄微笑的,也只有田蜜和裕亲王的福晋。   太后太激动了,满宫女眷都嫌弃对方身上有一股羊膻味,但是对于太后来说这才是家乡的味道。   “快起来,快起来。哎呀,这么多年都没有蒙古人来我跟前了,看到你们我真高兴。”   听到这话的人都忍不住看了看太后,明明前几天还有不少蒙古贵妇进园子来给您请安,您怎么就说这么多年没见过?   裕亲王福晋就上前扶着激动的太后,“既然人家来了,皇额娘,不如先让人家起来喝杯水”。   太后立即否决这个提议,用水招待客人根本不符合她记忆当中的蒙古礼仪。她让宫中的蒙古女奴把自己嫁妆里面的金杯找了出来,又让人端了马奶酒和奶茶进来。   看太后这个样子,说不定等一会儿还要对唱,裕亲王福晋看了看田蜜,对田蜜露出一个既尴尬又不失幸灾乐祸的微笑。   娘娘,等会儿就看您的了。   田蜜心里面也是慌的一批,没想到今天要唱敬酒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宫里面的这些娘娘凡是跟着去过塞外的都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了。   田蜜作为这里的女主人,等一会儿就要手托哈达和金杯开始唱敬酒歌。她们小幅度的侧了侧身子开始用眉眼交流。   新进宫的王贵人,就是康熙从李煦家带回来的,她如今风头正盛,暂时安置在延禧宫。可是延禧宫平静了那么多年,对于一个新来却受宠的贵人,大家都有点排外。   佟嫔身后的宫妃们都是延禧宫的人,这个时候都用手绢扇子遮着嘴小声的交流,王贵人没有经历过这些,也没有见过蒙古人如何待客,更没人和她说小话,站在延禧宫的人群里面茫然不知所措。   七阿哥的生母成贵人搬家成功了,如今正站在人群里面也跟着大家一块议论。位置和王贵人离的近,看她尴尬,就隔着几个人对她笑了笑,王贵人赶快回以微笑。   等到蒙古女奴拿起一条哈达送进来的时候,虽然现场没人说话,但是王贵人能感觉到气氛已经热烈了起来。   周围小声交流的声音消失,大家都拿眼睛看着田蜜。而跪在太后跟前的蒙古女奴也在太后的招呼中,把哈达送到了田蜜跟前。   田蜜就跟太后推让,“您才是家里的女主人呢。”   太后很现实,先帝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自己这女主人有名无实,坚持要让田蜜出面。   田蜜也是跟着去过几次塞外的,在塞外的时候,各个部落的祝酒辞和赞歌听了那么多,除了自己嗓门不够嘹亮之外,其他的都是小意思。   田蜜也没有跟太后推让太多,双手举起蓝色的哈达开始唱颂词,因为地位悬殊,蒙古的这群女人们跪在田蜜跟前认真的听完。随后低下头去,田蜜将哈达挂在为首的女人脖子上。   紧接着田蜜又用手托起金杯,又用蒙古语唱了一首祝酒歌。她们接过杯子又用歌声感谢,调子高亢嘹亮,带着一股子远古而来的荒凉,唱的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将所有的流程走完之后,对方又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感谢了一番。   最后他们把带来的礼物献上,才从太后跟前退了出去。   等到这群人退走了,满宫女眷才略微有了点动静。太后很满意,无论是今天自己见到了真正的蒙古人,还是田蜜今天的所作所为,让她有种还在蒙古的感觉。   站在佟嫔身后的王贵人感觉到佟嫔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太后已经有些疲累了,摆了摆手让大家退下去,独独留下皇贵妃娘娘说话。   宫妃们慢慢的退了出来,在空地上等着上轿子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议论。   “今天这礼节不算小,太给他们脸了”。   “太后娘娘高兴,这群蒙古人横看竖看都上不了台面,太后娘娘给了他们脸面,皇贵妃也在一边给他们兜着,也不知道他们是拜了哪一路菩萨烧了哪一回的高香才有了今天这桩造化。”   “都别说了,宜妃娘娘的脸色不好看了”。   “养了一个闺女就跟丢了一样,让谁心里都不好受”。   “唉,六格格也太倒霉了。”   “你们闻见了吗?他们是不是几百年不洗一回澡?今天那味儿可真大。”   “是呀,我们回去也要好好的洗洗才行,你都不知道,我们离的近,那味道真刺鼻,就怕熏到我身上。”   “都馊了。”   王贵人听的入迷,她的宫女赶快在她背后扯了扯袖子,“娘娘,都上轿子了。”   尽管王贵人赶快进了轿子里,但还是从轿帘缝隙看见了宜妃气冲冲的出来。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都掀开轿帘儿笑眯眯的跟她说话,看表情带着幸灾乐祸,宜妃脸上更是狰狞。   王贵人还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损不损啊,看人家倒霉了这个时候在旁边看笑话。惠妃忘了她现在有两个孙女了,将来这也是远嫁蒙古的啦。”   王贵人转头想看这话是谁说的,但是旁边过去了两台轿子,她入宫时间短,也认不全人,只好暗暗留意。她觉得能说这话的绝对是个心胸阔达为人公平的好姑娘,值得结交一番。   太后一番礼遇带来的作用很明显,第二天驸马拜见的时候,毕恭毕敬,没有一点的桀骜不驯。这在蒙古王公中十分少见。康熙也满意,太后给了他们脸面,他们也知情识趣,于是也没有难为他,当场表示过几天找一个好日子成亲,成亲了之后他就能和公主一块回部落了。   这又是一个好消息,想要娶公主有的时候在京城等一年两年也是有的。等的时间越久花费的金银就越多,成亲了之后,公主甚至还要在京城住一段时间,驸马还要陪着一块儿住,这时间一年起步,两三年是有的,四五年不回去也不算新闻。蒙古人怕的就是五六年回不去,一住就是住十多年二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   既然尊贵的恩赫阿木古朗汗说了这样的话,那么路上走快点儿,在大雪封路之前能带着新婚妻子回家。   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宜妃忍不住了,凭什么啊!荣妃的女儿订亲以后等了一年多才成亲,成亲了之后在这里又住了将近一年。为什么自己养大的小娇娇就这么快嫁出去了,嫁出去之后不在京城里面过年,又要随着她丈夫立即往北去,越往北越冷,嫁妆里面倒是有不少好毛皮,但是都没有做成衣服,冷着她怎么办?冻着她怎么办?   田蜜立即安排人给六格格做厚衣服,礼部那边也动作麻利的把公主的封号送了过来。七阿哥已经被确定为送亲的人选,如果冬天去了,说不定开春之后才能回来,也就是说还要再操心七阿哥的衣服。   五阿哥在宜妃暴怒的催促声中去求康熙,“不如让妹妹在京城过了年再走。冬天路上不好走,而且她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额娘她们和妹妹多相处一段时间也算是安慰了。”   康熙不同意,他本来没想过要急着赶女儿离开,是七阿哥提醒他,如果在路上四处查看地形,会被蒙古人察觉,不如开春回来,自己路上走慢点,不要大队蒙古人陪伴在左右,只需要一两个向导,以探望姑姑姐姐为名义,回来的时候可以去各个部落转一下,查看路途确认人口。   所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六格格的婚礼虽然仓促,但是内务府的人手足够,库存也充足,无论要什么东西都有。婚礼举行过后,只过了八天。六格格进宫拜别众人,一开始的时候她还端得住,到最后了抱着十一阿哥哭的撕心裂肺。   宜妃姐妹两个更是忍不住,母女三个哭成一团。第二天天不亮,公主换了衣服,舍弃了累赘的马车,选择和驸马一起骑马北上。   这一去真是山高路远,让人觉得痛彻心扉,然而六格格并不柔弱。以至于十几年后她去木兰围场拜见康熙,康熙才发现,这些女儿里无人能超越她。 第97章   六格格远嫁, 无论关系是不是亲近,这些皇子们不能不当回事。天还不亮,六格格在宫外对着宫城的地方磕头告别, 随后太子带着众位兄弟来了。   六格格夫妻拜别了太子, 大阿哥带着除太子外的其他弟弟送他们到城门外。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 他们夫妻在城门外谢了诸位兄弟上马扬鞭而去。五阿哥因为和六格格关系亲近, 特意请示康熙把人送到张家口再回来。七阿哥作为送亲的特使, 要送到部落才回京城。   因为现在的天气冷, 说不定过不久在路上就会遇上风雪, 所以队伍中每个人都携带了大量的粮草和行礼, 七阿哥也注定了要在蒙古等到开春后才能回来。   诸位皇子看着队伍慢慢远去,直到看不清影子了, 周围才天光大亮, 纷纷勒转缰绳回宫交差。   不止是这些长大了的皇子,连那些年纪幼小的皇子也被抱了出来。九阿哥的怀里抱着十一阿哥, 十阿哥看管了十二阿哥。八阿哥抱着亲弟弟十四, 四阿哥的怀里坐着杨丹和十三。   三阿哥的脸色难看,因为老四照顾了两个弟弟都不愿意分给自己一个。这要是传出去, 岂不显得自己做哥哥的不疼弟弟。   他心里面更担心这件事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 皇阿玛问起来, 把自己兄弟缘不好的事情给暴露出来。   毕竟上次摔了十一, 不管是宫里面的娘娘还是诸位兄弟, 都不会轻易把小阿哥托付给他, 年纪大的兄弟都嫌弃他糊涂,交往的时候有意的避开了他,然而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撅着嘴跟着众人一起往回走,老大需要回去跟皇父汇报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告诉皇父妹妹已经离开了。所以他提前走,等到老大离开队伍之后,所有人自动忽略了老三,大家在宫门口分别。   老十说:“诸位哥哥,弟弟先走一步,慈宁宫在最里面,十二如今瞌睡了,弟弟想早点把他送回去。”   大家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家伙们几乎都在睡回笼觉。四阿哥发现两个小胖墩把自己的两条胳膊压得酸疼,“诸位兄弟,我也先走一步。”   众人纷纷告辞,理由都是现成的,需要把这些小弟弟们赶快送回去。看着这群人一瞬间走了一个精光,三阿哥在后面骂骂咧咧,“都不是好东西,我说让你们走了吗?一群目无兄长的家伙。”   四阿哥先去了延禧宫,他把怀里睡得正香的十三交给了宫女,客客气气的和佟嫔告别,“姨妈先坐着,胤禛回去安置杨丹。”   “回去吧,听说你媳妇儿要出月子了,到时候把你儿子抱进来也让我瞧瞧。”   说到这个四阿哥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上个月四福晋生了一个儿子,这是嫡子,他确实很高兴,哪怕是快过一个月了,每天回去都要亲自看看儿子的小脸,看着这小子从小小的一团儿变的白胖白胖,如果有两天不看,就发现这小子的变化是如此的明显,就好像把前一天的乐趣错过了一样。   “是,到时候胤禛会抱着弘晖来给您请安的”。   出了延禧宫之后,他用外边的披风把扬丹包起来到了承乾宫,田蜜又收拾了一堆小孩子用的,等着四阿哥过来了把东西拿走。   四阿哥把扬丹交给了他的乳母,坐在田蜜面前喝了一杯茶。   田蜜问他:“怎么样?把人送走了吗?”   四阿哥点了点头,“儿子倒是希望这个妹妹能够长寿,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四阿哥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听内务府的那些奴才们议论了,说是五格格刚嫁过去没多久就生了一场病。这种事儿多的是,京城的这些宗室贵女总是在几场风寒之后小命没了。   聊到这里四阿哥又觉得说这个不够吉利,毕竟六格格刚嫁出没多久。赶快换了一个话题,“七弟离开了,可是开春之后就要选秀了,他那边您是怎么安排的?”   “这种事要听你皇阿玛的,我怎么安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安排。这几天我能做的就是给他和老八的府邸里面多放点东西,开春之后让他们兄弟俩都搬出去。”   四阿哥端着茶杯喝了两口茶,最后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额娘,儿子还有很多事儿没做呢,您歇着吧,过两天等孩子满月了,我们夫妻俩把他抱进来。”   “行,你赶快去忙吧,到时候别忘了把你闺女也带来。”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把杯子放下来倒退了几步出了正殿。   他顶着风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家里的管家上来禀告。“ 四爷,咱们放出消息说是想找一个大夫供奉起来,日后给小主子们请脉,有不少人上门自荐,也有不少人给咱们推荐了人选,您让盯着的那些人也有动静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在江南的时候康熙就曾经要求他把皇贵妃被误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他回来之后一直是悄无声息的,如今总算是有了一点动静了。   管家跟着他进了门儿,“你让盯着那个老大夫的徒弟们,有一个弃徒,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不知道他人去哪儿了,他们家的人也说不清这个人的下落。一开始的时候大家伙还以为这一个人被灭口了,不是的,有人看见这人在通州出现了。”   “既然出现了就把他带过来,一定要做的悄无声息的,别把他背后的人惊动了。”   “可是只要把他带过来,就能惊动他背后的人,容易打草惊蛇……”   “你真是够笨的,如果是他自己长了两条腿跑过来的呢。”   管家一下子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你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四阿哥看这个管家退下去的背影,心里面还是觉得对方太笨,可是如今自己刚出来没多久,手上没有太好用的人手,看来培养人手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一边的苏培盛怀里还抱了一堆东西,“爷,这些送后院吗?”   “去吧,给福晋送过去,让张起麟到我书房来一趟”。   苏培盛在二门那里把怀里的一堆东西分给了几个侍女帮他拿着,一群人到了福晋的院子里,听见院子里面有说笑的声音,苏培盛忍不住问:“今天谁来了?”   “五福晋来了,正看咱们阿哥呢。”   侍女进入通报,没过一会儿打起门帘儿,请苏培盛进去。   四福晋的院子是府中最好的后院,五间正房,中间待客,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院子两边厢房,东边收拾出来给府里的大阿哥弘晖,西边放杂物,倒座房空着,有回廊和小门连接旁边的院子。   因为还没出月子,弘晖的小摇篮就放在四福晋的卧室里,四福晋也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了。半个月前已经可以起身了,后半个月家里面不停的有访客,她只好坐起来陪着说话。   这一次来找她说话的是五福晋,两个人在没有成亲之前有过几面之缘,成亲了之后嫁的是兄弟,所以见面的时候也多了。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她们俩相交倒显得平淡从容了很多,不存在地位不对等。   地位不对等有些话就不容易说出口,特别是这个时候,七阿哥出城去了,在出发之前,非常匆忙的把侧福晋抬入府中,而且因为太过匆忙,所以事情办的也简单。   迎侧福晋而已,这些嫡福晋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算了。毕竟七阿哥家里没有女主人招待,四福晋在月子里面哪里也去不了,五福晋陪着宜妃给六格格准备嫁妆,有这个理由也不用去。   可是年前就轮到老八家里了,眼看着五福晋也没什么事儿可忙了,四福晋也要出月子了。两个人就商量着到底还去不去?   四福晋如今看儿子怎么看怎么稀奇,所以哪里都不愿意去。五福晋考虑到将来的八弟妹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也不愿意去趟这一趟浑水,“嫂子你说我这事儿该怎么推辞了”   “要不然你就称病不出?”   这个办法是一个万能的,只要自己不舒坦,哪里都不用去。   要放在一般人家这个办法还是挺不错的,但是要放在这种家庭就不行了,一旦传出去消息说自己病了,先不管这些姓爱新觉罗的怎么想,到时候巴结五阿哥人会往家里面送礼,这些人倒是好应付,可是宫里面的娘娘不好应付。   “娘娘一直想让我们俩早点儿生个一男半女,可是这事我一个人也急不来。如今我就害怕到她跟前去,到了她跟前她是变着法的问我这件事儿”。   四福晋这会儿心里十分庆幸自己已经把儿子生下来了,生过孩子的如大嫂,因为没生下儿子,天天被惠妃念叨。没生过的如五弟妹,也是天天被宫里的娘娘催生。   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哎,日子不好过啊!   有这样想法的还有良嫔,等到八阿哥放下他小兄弟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站起来离开。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良嫔心里面五味杂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虽然偏心这个小的,但是对大的也放不下。可是这个大的偏偏跟我不贴心,我又不会害他,可是不管说什么人家都不听。”   她身边的几个宫女互相对几眼,只能劝她:“娘娘咱们往前看吧,您福气大着呢,将来呀,咱们小阿哥绝对能出人头地。”   良嫔转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小儿子,“能不能出人头地我倒是没想过,只要能太太平平的比什么都强。”   再说了,这都已经是皇帝的儿子了,还想怎么出人头地?   很快四福晋出了满月,夫妻两个打扮的喜气洋洋带着孩子进宫了。   孩子出生的时候田蜜只是收到了消息并没有亲眼看见,如今他们夫妻两个把弘晖放到怀里,田蜜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有孙子了。   田蜜先把这个大红襁褓抱在怀里看了看,再让他们夫妻两个坐下。   四阿哥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四福晋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袍子,因为坐月子补得比较好,脸盘比以前圆了很多,腰身也比以前粗了一些。   “多谢额娘这几天的赏赐,东西太多了,咱们弘晖自个用不完。”   田蜜听了之后没放在心上,“给了你们就拿着,他一个人用不完将来还有弟弟妹妹呢,这些东西又放不坏,都是一些好东西。给其他人用我心里面总是不舒服,给了他们小兄弟我是巴不得呢。”田蜜说到这里让青鱼去慈宁宫那里问问方便不方便,要是太后方便就带着弘晖去拜见太后。   很快慈宁宫那里传回消息,田蜜就带着他们夫妻两个,让宫女抱着三个孩子一块去拜见太后。   又有了一个小辈,对于太后来说这也是喜事儿,让宫女拿出来了很多金银赏下去,又亲自抱了一会儿弘晖。   这屋里都是一些女人,四阿哥待的不舒服,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告退出去了。等到四阿哥走了之后,周围的屏风撤了下去,大福晋太子妃也一块儿出来打招呼。   大福晋又有身孕了,接连生产对她的精神和身体都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这会儿哪怕一群人在一块说吉祥话,也显得力不从心,精神恍惚。   就连太后这样的粗心眼,什么都不操心的人,都觉得她有些不妥当,让宫中的宫女扶着她到旁边去歪一会儿,好好歇着。   如果说大福晋所有的心病在于没有生一个儿子,那么太子妃比大福晋的压力还要大。成亲也有几年了,太子身边的女人都有生产,如今已经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太子妃那里却迟迟没有动静。   哪怕宫里面太后不催,上面也没有什么正经婆婆,但是太子妃晚上总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因此心情一天比一天忧虑,还要端着自己的架子不能倒。如今看着老四两口子抱着儿子过来了,她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说话的时候,太子妃把手伸进袖子里面紧紧的握着帕子,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宫里的要紧人物不管是谁都希望自己能生下来一个嫡子,可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怀上,药吃很多,太医也召见了许多次。为什么就没有孩子呢?   生子的压力不仅在太子妃头上,太子头上也有很大的压力。   四阿哥从慈宁宫退出来之后去了乾清宫,看着他打扮的喜庆,太子就知道他是抱着孩子进宫了。   恰巧这个时候事情都处理完了,康熙正是放松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没见过这个孙子,“待会儿朕去你额娘那里看看弘晖,听说是个大胖小子,你额娘是天天惦记,朕已经被她说的耳朵起茧子了,每一次提起来都说孙子是白胖白胖的,朕要看看到底有多胖。”   四阿哥就赶快把儿子的体重报出来,“已经有十二斤了,养的比较好,确实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胖一些。而且比他两个姐姐也要壮上不少。”   “这才是应该的,嫡出的儿子将来是你的世子,自然要把最好的给他们,像吃的穿的用的……这些嫡出的小一辈阿哥……老三家的是个嫡出,你那里也是嫡出,好好养,将来都是好孩子。”   四阿哥答应了下来,太子听在耳朵里,心中不是滋味,老爷子有多喜欢嫡子他自己太清楚明白了。他自己就是因为是皇后生下来的,所以比其他兄弟们尊贵了很多。   老大家两口子为什么一直生,不就是想要生一个嫡子出来让老爷子高兴嘛,可惜的是老大老二两家都没嫡子,老三老四抢了先。   这一会儿康熙已经提到老三家的那个胖小子了,中间穿插着询问四阿哥弘晖的一些趣事,对太子那里的儿子没有过问。   太子越发心里不是滋味,心里想着要赶快把生一个嫡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心里更不是滋味的是大阿哥,先别提老五,老五成亲的时间短。在已经成亲的兄弟四人当中,如见只有他没儿子。   在他也参与讨论之后,康熙问了太子家的几个男孩,问了老四,又和其他人一块念到了不在跟前的老三。把旁边一直站着的老大当成空气,老大这边整个人酸的冒气,然而康熙就是无视了他。   老大就觉得自己没有儿子在兄弟们跟前矮了一大截,但是这事也不能怪福晋,所以一个人在外面喝了半天闷酒,一身酒气的回书房里面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跑到一个寺庙里面许一下大笔银子,只要自己能有一个儿子,到时候来这寺庙里面还愿。   对于这家寺庙来说,好不容易碰见了一个出手特别大方的权贵,当然是要把他捧起来,寺中的得道高僧一块出来拜见了他,大家一起畅谈了佛经和佛法。   虽然大哥的功劳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但是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慈悲他接受的特别快,几天下来已经在心灵上皈依了佛法。   在过年之前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了解的越多,对中间产生的疑问也就越深。到后来知道佛法也是分了很多种,比如说中原这边的佛法和藏传佛教以及南传佛教都不相同。如果是别人,可能穷其一生也不会接触到这么多,也不会去比较。   但是他位高权重,又有不少草原上的喇嘛经常来宫中拜见。这些喇嘛和上人甚至是活/佛都是有真才实干的。绝对和京城周边那些念几句经的和尚不一样。   如果他想和这些人聊聊佛法,这些宗教高人们都是愿意跟他深入讨论的。   大阿哥的积极行为让太子心里面犯嘀咕,大阿哥在蒙古草原那里人缘比太子好太多了。而蒙古草原上很多部落上的牧民都信教,甚至有些蒙古王公做一个决定也会去向这些人请教。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草原上的实际统治者。   太子的心里面犯着嘀咕,把四阿哥找了过来。   “老四啊,你不是对这些也挺信的吗?过去跟大哥一块儿听听吧。”   四阿哥心想,一到年底户部那边都特别忙,自己是真没时间听别人讲经。但是太子的命令又不能不听,所以他决定去转两圈,敷衍一下再回户部干活。   四阿哥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哪怕是去听别人讲经,也不占用自己的办公时间,而是在下午衙门里没事了,他牺牲了回去看儿子的时间跑过去听别人讲经。   四阿哥从小到大是一个深受儒家教育的人,所谓的仁义道德已经深入骨髓,草原上的教义让他接受不了,因为其中有些仪式让他觉得血腥,远远没有中原这边汉化过的教义来的温和。   四阿哥听了两天之后受不了了,觉得应该敬而远之,我可以和你们谈论这些,但是我不能信奉。既然不能信奉,而且大哥是跟人家真的在讨论这些,四阿哥就决定不再跟着一块听讲经了。   太子收到了四阿哥的报信,想了想把墙头草老三扔了过去。老三对这些虽然也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其中有些想法让他茅塞顿开。一旦有了灵感之后,他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创作激情。于是一边觉得不适应,一边又觉得自己会下笔如有神,所以坚持着去听。   时间久了,他和大哥就成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同学。大阿哥确实特别虔诚,关于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儿子这件事儿,也特意拿来和高僧讨论了一下。   高僧对这种事见得多了,凡是权贵之家对于男性继承人都特别的渴望。一通做法之后告诉老大,他命里有四个闺女,这四个闺女生出来之后才会带来儿子。   趁着周围无人,大阿哥也没有忘掉自己的老对头,替太子问了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太子妃生出一个儿子。   没想到对面的高人一通掐算,给了一个大阿哥很想听的答案:“太子命里无嫡子。”甚至还暗示,因为太子没有继承人,所以将来皇位落不到他身上。   虔诚的大阿哥听了这样的说法,虽然跟自己说这未必是真的,但是心里面已经信了。   自从他成了狂热的信徒,才发现京城里面在宗教这一块真的是群魔乱舞。   拜真主的,拜上帝的,拜菩萨的,拜天尊的简直是五花八门。   然后大阿哥就发现,宗室里面有人居然在拜上帝。这就很神奇了,因为觉得神奇,还特意深入了解了一番。这个拜上帝的不仅自己信,还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跟着一块儿信。上帝说,人要一夫一妻,他在上帝面前认真的忏悔了自己的罪过,然后又找了几个小老婆……   这就是不虔诚呀!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觉得生气,还把自己的同学三阿哥也一块带了过去了解,三阿哥又被哥哥带着打开了一扇奇怪的大门,开始了解了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特别是某些教义里面,神灵所居住的地方,有着永远吃不完的面包和蜂蜜,还有永远都是处// 女的女人陪男人各种快活。三阿哥目瞪口呆:这都有人信?   然后他们两个迅速的结交了友谊,三阿哥也摆脱了自己被兄弟们孤立了的现状。在腊月二十三那天,京城家家户户都在祭灶,他还很高调的给大阿哥家的两个小格格送了祭灶糖,当然,大阿哥家很快的给了回礼。   针对于他们两个友谊升温这件事儿,八阿哥静观其变,私下里还在谋划。太子气的在四阿哥跟前掀了桌子。九阿哥就对这两个哥哥都看不上,和五阿哥在宜妃这里吃麻糖的时候,还嘲笑他们“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十一阿哥被糖粘了牙,这会儿说不出话,但是心里面把这一句词记下来了,等到下午聚在一起喝祭灶汤的时候,他跑出去找扬丹。   “九哥说了,说大哥和三哥‘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   然而这小兄弟俩省略了最关键的信息,把这一句“乌龟专找大王八”认为是很有意思的话教给了十三和十四。这俩小兄弟更是到处学人说话的年纪,而且狗屁不通,睡觉之前延禧宫和永和宫都已经知道阿哥们又新学会了几个词。   过了祭灶,京城里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户部衙门没那么忙了,四阿哥进宫请安,出去的时候准备带着扬丹到处逛逛,杨丹和十一的关系好,闹着要让四阿哥将十一也带出去。   四阿哥只能坐着马车带着他们俩出去逛逛,正巧在街上遇见了三阿哥。   三阿哥看到四阿哥给两个兄弟买了不少玩意儿,顿时有了一个想法,就挤在四阿哥的马车里跟他显摆明年他和大哥要办的一件大事儿。   “建寺?”   三阿哥点了点头,“大哥有这个想法,就是钱不称手。哥哥我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但是我手里也没钱。咱们兄弟里面就你有钱,你难道不帮衬一点?”   四阿哥听了之后从那种“我怎么没想到建寺庙求平安”的念头里突然看清现实。眼前这俩坑货就是因为没钱了,所以才把自己拉上。   “三哥可别乱说,咱们出宫的时候都是分了几个田庄和二十三万安家银子,如果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各家的福晋嫁妆不一样,乌拉那拉家比不上董鄂家,所以乌拉那拉氏的嫁妆也就那么一点东西,面上好看罢了。这几年还不是一到过年过节都去宫里面打秋风,求额娘帮衬一把。大家都一样,怎么说我比别人有钱?你这么说弟弟可是要翻脸的。”   “老四,娘娘们手里面的东西不一样,你要说老五这么哭穷我还相信,毕竟宜妃娘娘还有两个儿子呢,不可能什么好东西都给老五,要是给了往下的两个兄弟给她要东西怎么办?你就不一样了,皇贵妃娘娘手里有好东西,难道能不给你?别提杨丹,扬丹跟咱们不一样……”   在老三说宜妃娘娘的时候,十一就已经转头回来看着他们了。老三丝毫没有察觉,又开始说扬丹,扬丹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四阿哥看见两个年纪小的弟弟已经把注意力放到自己兄弟俩身上了,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行了三哥,这事儿没得商量,兄弟我手里真没钱”。   “老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四阿哥不搭理他那么多,把马车里面散落的小玩意儿挑出来几件放到两个弟弟面前,“这都是你们俩刚才要买的,说吧,接下来想去哪玩儿?”   十一对着三阿哥哼了一声,“乌龟!”   杨丹也接了一句,“找王八。”   四阿哥惊呆了,老三看看他们俩又看了看四阿哥,“老四,你说他俩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找你是乌龟找王八!这词儿谁教你们俩的?老四,你说这像话吗?”   四阿哥也觉得这俩兄弟的教养必须提上日程了,“跟哥哥说这是跟谁学的?”   “对,是哪个小太监在你们俩跟前乱讲?老四,也有可能是那些不讲体面的嬷嬷或者宫女。这太过分了,回去要跟娘娘说一声,这些奴才们乱讲话容易把主子教坏!”   十一阿哥就闹了起来,他不要跟三阿哥一辆马车,杨丹在十一阿哥闹的时候,还问三阿哥,“我怎么跟人家不一样了?你说呀,我怎么跟人家不一样?”   再这样下去必定出事,四阿哥当机立断,“三哥你先回去,弟弟现在拉着这俩小东西回宫交给娘娘处置。”   “我跟你们一起去。”   “别去了,本来是一桩小事儿,要是咱们俩一块过去,娘娘非得兴师问罪不可,马上都要过年了,宫里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阿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爽快的下了车,下车之前还嘱咐四阿哥,“这事儿过几天哥哥再来找你商量,老四,把银子准备好就行了”。   四阿哥根本没有多搭理他,等到三阿哥下去之后,十一也不闹了,扬丹从马车的角落里爬到四阿哥怀里,“四哥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他说我跟人家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四阿哥这个时候特想骂一顿三阿哥,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在孩子们面前乱说什么。   “没事儿,就是说你哥哥比较多,除了我们之外,不还有雅尔江阿吗?”   “对啊,”杨丹一算,自己和十一是一样的,“我也是两个哥哥。”   四阿哥只能清了一下嗓子,“胡说八道,大家都是亲兄弟,什么两个哥哥三个哥哥的。哥哥都是哥哥,分什么亲的还是不亲的?”   这话四阿哥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他面前的两个小家伙也不相信。特别是十一,五阿哥和九阿哥是真心爱护他,别管这俩人乐不乐意,只要额娘一声吩咐,他俩还是苦着脸给自己跑前跑后,别的哥哥都不会这样。   其实他们年纪越小,越是能分得清这些亲疏远近。   玩了一天之后,四阿哥带着他们买了一马车的东西,先把十一阿哥送了回去。送扬丹回去后四阿哥就跟田蜜说了今天遇上三阿哥的事儿。   “其实大哥的主意也不错,如果儿子找一片地方建了寺庙,请了佛祖住进来,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能保佑额娘和弘晖。”   田蜜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你要是想求个什么事儿,还要跑到城外去,花时间,花精力,花银子……得到的远远没有付出的多,没必要这么做。”   在四阿哥的印象里,田蜜是一个很虔诚的人,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意外,“额娘?”   田蜜反应过来之后赶快解释,“你想啊,不管是佛祖还是天尊,都是有灵的,佛说众生平等,佛和众生都是平等的,你拿银子去修建佛寺对众生而言没有什么好处,这未必是佛祖想看到的,所以你不如拿银子去做好事,老话说的好,积善人家必有余庆。   我听说陕西有一户人家,在前几年大旱的时候要建祠堂,小小的一座院子建了三年,那家的人说‘凡是过来帮忙的都有饭吃’。你想啊,三间房能用得着三年去修建吗?人家只不过借着建祠堂的名义去赈灾呢。你如果真的有这一份钱,不如将来大旱的时候借着建园子或者是建学堂的名义也这么做。总比你现在砸银子建寺庙要好得多,更何况你建了之后,后续的修缮也是要花银子的啊!”   “额娘说的对。”四阿哥点了点头,既然要花钱了,一定要花的漂亮才是。赈灾是朝廷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出面赈灾,但是可以做成其他事儿,比如说到明年皇阿玛寿辰的时候,找这个机会运作一番,不一定是建园子建学堂建寺庙……只要表面上悄悄的,暗地里让人把这件事透露给皇阿玛,自己就能踩兄弟们一头。   想到这里他心情愉快,看着天快黑了,就准备站起来离开。   走之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额娘,今天虽然老三嘴中说话难听,伤了扬丹的心,但是扬丹早晚要知道他并非是我们亲兄弟。关于这一点还请您多盯着些,对了,说不定有些宫女太监在他面前口出污言秽语,今天和十一两个人说了什么“乌龟”“王八”,终究有些失了体面,您也让人盯着些吧。”   田蜜听了之后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吩咐扬丹的乳母先让她盯着扬丹周围的太监宫女,这几天先听听他嘴里还有什么词儿,然后再哄着他说出来在哪儿学的?   杨丹还不知道被盯上,他的小伙伴十一阿哥正和九阿哥告状。   “他说额娘坏话。”   “说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坏话。”   “反了他了,长了一副好狗胆,额娘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他居然在你面前说额娘的坏话,他小子……不行,我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   “怎么教训?”   “你别管,你年纪小容易走漏风声,这事儿也别跟五哥说,五哥就是个老好人,知道了只能把自己气个半死儿,又不能做什么。给额娘出气这事儿交给哥哥就行了。你也不许在任何人跟前乱说,这事就你跟我知道。”   “嗯”十一可爱的点了点头,“我不乱说。”   “也不许跟杨丹说。”   十一想了想,“也不说。”   九阿哥找到八阿哥,八阿哥正等机会呢,他要等的机会是一个让三阿哥没办法翻身的机会。得知九阿哥要给宜妃娘娘出这一口气,立即警告他别乱来。   九阿哥问:“不乱来之后呢?”   “咱们等机会。”   “等到什么时候?”   “这不好说。”   九阿哥和八阿哥的友谊起点就是两个人一块反抗四阿哥。以前两个人在宫里面是横行霸道,做事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而且仇恨不过夜,就算过夜了,也不能过一个月。   这一下让九阿哥等,九阿哥等不了。   他打算自己单干,而且他的格局不高,做事也很少考虑后果,对老三的报复就是非常直接。   农历腊月二十六,康熙决定在这一天焚香请福,亲自书写福字赐给妃嫔以及官员。他亲手写的多是到了各宫各王府,皇子们书写的多赐予大臣。   在一些皇子当中,太子,老三和老四这几年是帮忙写字的主力。太子和老四的字体不错,两个人写的比较多,所以早早的来了。老三也想早来,可是路上出了点事。   康熙没等他,自己焚香泼墨一口气写出了十几张,把笔放下之后,他一一看过,挑出了一张最好的让李德全送到承乾宫去。   四阿哥就赶快跪下来代田蜜谢过圣恩,康熙又把两张写的不错的一张给了太子,一张让人送到慈宁宫。   这会儿气氛正好,康熙就想起当年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自己写的那个福字,“那真是一气呵成,以后每年再写都写不出当年那个字的神韵。说起来有些事还真没法解释,自从那个字写出来孝敬给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病好了。”   太子和四阿哥自然奉承说这是天意,又说皇阿玛孝心感动于天,康熙摆了摆手,虽然不愿意让两个儿子再说下去,但是他心里确实觉得自己当初福至心灵一气呵成的那个字带有福气。   “后来这个字刻了碑,这个碑让人送承乾宫,让皇贵妃也沾沾朕的福气,这一年她病了一场,朕瞧着她的精神终究有些不如以往了”。   四阿哥又跪下来谢恩。   三阿哥就是这个时候急匆匆的到的,他小跑进来,趴在御案前的地毯上请罪。   又不是什么很正式的事情,康熙就没有计较,让他起来。“行了,起来吧,朕的已经写完了,你们兄弟几个多写几张吧。”   兄弟几个同时答应了一声,各自走到各自的桌子前。   往来的太监端着笔墨纸分到他们的桌子前,突然有人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随着众人的眼光,特意为了过年而换的红色地毯上出现了一片污痕。然后污痕往三阿哥的桌子前延伸。   康熙离得远,问到:“这是什么?”   有太监去查看,看完小心的回复,“回皇上,是……是人中黄。”   这小太监的急智让人佩服,哪怕说的是中药名,可是一下子把这东西说明白了。康熙恶心反胃,连太子都有些不适。   四阿哥看了看旁边的三阿哥,闻到一股臭味,心说三哥你掉粪坑里了吗?   他小声的问:“三哥,你靴子上的……怎么弄上的?”   三阿哥整个人呆了,两眼呆滞。   康熙摆了摆手,“先把他送回去,另外让内务府再换地毯。” 第98章   如果玩过游戏的话, 三阿哥肯定说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如果上过网的话,三阿哥会说,今天遇到的事情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极强。   他急匆匆地从乾清宫跑出来, 直接吩咐自己的太监, “去找娘娘要一套衣服, 咱们去阿哥所换了再来请罪”。   荣妃那里还放着他的新衣服, 先拿过来穿了。去后宫换衣服不合适, 只能去弟弟们的阿哥所。   靠近外边的两处院子是老七和老八的, 这两家都有侧福晋, 有女眷在,就不能进门, 何况这兄弟俩都不在家。三阿哥只能带着人闷头往后面跑, 可是后面的老九老十早就料到了,让人把大门关起来。三阿哥让太监在外边拍了好久的门里面都没人应声。   三阿哥气得跺了跺脚, “这群奴才趁着主子去上学了, 居然关着门偷懒。走,去平王那里。”   讷尔苏的院子里开着门, 老三就直奔讷尔苏的卧室, 把自己的衣服换了。   换了衣服之后也不屑于和平王院子里的太监解释, 带着人扬长而去。   走的时候老三的太监把换下来的衣服包成一包提着出去, 可是这院里的奴才们就担心有什么东西被夹带走了, 很多只眼睛盯着包袱。   走到半路老三扭头一看, 东西还带着,忍不住生气:“你们提着这个干嘛?去,找个地方扔了”。   他实在太生气了,忘了这东西要是被别人捡走之后可能会栽赃陷害的。毕竟在什么不可解释的场合只要扔下去他一件两件衣服, 到时候他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的太监不敢扔,“三爷咱们走吧,奴才抱着。送到娘娘那里也行,拿回家也可以,洗洗还是一件好衣服”。   三阿哥心里面想着就算洗出来了,自己也不穿了。   讷尔苏院子里面的奴才跟了一路,发现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被夹带出去了。趁着中午那会儿大家都在吃饭,跑到上书房跟他说了三阿哥今天来换衣服的事。   老九一听,哈哈大笑的拍着桌子,讷尔苏就问:“九叔怎么这么高兴?”   “没事,想起你十一叔昨天办的马虎事儿,今天忍不住乐起来了。”   讷尔苏心想:三阿哥这事有可能和九阿哥有关系。挥退了自己的奴才当做无事发生。   三阿哥只能小跑着去乾清宫请罪,他换了一回衣服回来,御书房写福字活动已经结束了。四阿哥早就退下去承乾宫了,这里单单留着太子陪着康熙在书房里说话。   听到外边通传,说是老三又来了,康熙的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让他进来。太子脸上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肩膀开始耸动,可见已经笑得忍不住了。   康熙看到老三之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就算你那几个不懂事的小弟弟,也知道……不能踩是不是?你说你怎么就……不说你了,滚滚滚。”   康熙在盛怒当中,三阿哥想请太子帮忙说两句情,却发现太子差点笑的从椅子上滚下来。当时心中怒火滔天,把今天受到的所有不顺算在了太子头上,气的梗着脖子退下去了。   回家之后关起门来就把太子骂了一通,他今天的倒霉事三福晋也知道了,三福晋忍不住从后院到前院问他:“您这一路上都是坐马车,下车的时候难道就看不见地上有一泡臭狗屎?就这么眼睁睁的踩上去了?跟着的奴才都没长眼睛吗?宫里什么时候规矩这么松了,居然在各王公大臣下车的地方不打扫……”   “你少说两句吧,不是在宫里面踩上的,宫里面哪有这等污秽的东西。是……是今天在半路上,爷的马车跟别人的擦了一下轮子,爷就下马看了看,可能是那时候踩的吧。”   三福晋听了之后狐疑地看着他,“和谁的马车碰着了?难不成是哪个长辈儿的?”   “不是不是,就是一普通人,你这老娘们烦不烦呢?爷这会儿正生气呢,快回去。”   三福晋把脸上的表情收了收,颇有一些狠辣的看着他,“我知道了,路上碰见了什么小妖精吧?要是一个跟黑铁塔似的大老爷们儿你会下车去看?八成是个长相貌美的小姑娘,而且不是什么正经人,人家是不是冲着你过去的?是故意撞了你的马车。而且你一时头昏脑胀,一脚踩到了臭狗屎上自己根本就没注意,等人家走了晕晕乎乎爬上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又想起来了自己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所以下车之后连仪表都不检查,直接奔着御书房去了…好啊,我就说呢,你怎么就糊涂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是在外边碰见小妖精了!”   “你别在这里胡猜……哎呦,老娘们儿你下手太重了,过几天还要进宫朝贺……”   到了晚上九阿哥来宜妃跟前吃饭,和十一阿哥兄弟俩盘腿坐在炕上,宜妃路过的时候看他们俩没生气,正高高兴兴的分着橘子吃,就放心的路过了。   她带着宫女走过去之后九阿哥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我听说了,他急急忙忙的到皇阿玛跟前去,靴子上和衣服下摆上全是大粪,把皇阿玛气坏了,踩脏的地毯直接就让人扔出了乾清宫。”   十一听说了之后翻身就要下炕,九阿哥扒着炕沿问他,“干嘛去啊?要撒尿让奴才抱着你去,外边太冷,记得让他给你裹严实点。”   “我要去找扬丹哥哥。”   “该吃饭了乱跑什么呀,等会额娘又要找你。”   “我找扬丹哥哥问问。”   “问什么呀?你问我不就行了。”   “今天御书房的事儿四哥亲眼看见了,他肯定跟杨丹哥哥说,你又没有亲眼看见。”   十一阿哥穿好鞋还没出门就碰见了宜妃,宜妃不让他出去,“小冬西,你身子骨不好,这两天还喝着药呢,又冒着大冷天往外边跑,你病一场能要了咱们娘俩的两条命,不许出去,明天请扬丹过来陪着你说话,今天哪里都不许去。”   十一委屈巴巴想要撒娇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八阿哥和宫女说话的声音:“爷来给娘娘请安,九弟在吗?”   宜妃面色不好看,“老九……”   “额娘我等会回来,八哥等我。”老九飞快的下炕穿鞋,八阿哥来这里的原因他太清楚了,就怕他说漏嘴了让额娘知道,少不了她和姨妈五哥一起念叨自己。   九阿哥跑出去了,宜妃气的冒烟,十一一看,立即乖乖的不敢再闹了。   宜妃因为老九和老八纠缠在一起气的心口疼,再加上最近因为六格格远嫁,她们姐妹的心情一直不好,这会恨不得把这不中用的儿子拉回来打一顿。   老八拉着老九到了宫道上,两边都是高墙,冬天风一吹只觉得透心凉。   老九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被冷风一吹打了一个哆嗦,“这里太冷,咱们长话短说,八哥是为了老三过来的吧?给了他一个教训就行了,往后弟弟也不做其他的了,八哥你放心吧”。   “不是哥哥不放心,而是来嘱咐你下次千万别办这样的事了,再办这样的事提前跟哥哥说一声,他前脚在老四跟前说了娘娘的坏话,你后脚就做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往你身上联想。”   “随便他联想,有本事他找过来呀。找过来我也不怕,谁让他说我额娘的坏话。他当面骂我都没事,他说我额娘是千万不行的。”   九阿哥是个孝子,这宫里养出来的阿哥们几乎都是孝顺孩子,所以额娘是他们的逆鳞,是千万摸不得的。   八阿哥听了只好哄着他,“行了,这事过去了,我也就是嘱咐你一声,你先回去外边太冷,过几天等学堂里放学了,咱们聚在一起喝几杯再说这事儿。”   九阿哥实在不想在外边呆了,实在是太冷了,“行了,您也早点回去吧,过几天再说。”   就算过几天,他也绝对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对方背地里说自己额娘这话千万绝不原谅。   看着八哥走了之后,他蹿的飞快回到了宫里,宜妃看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反而回来吃饭了,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将来一定要给你娶一个厉害的福晋管着你,把你这种天天往外乱跑不回家的臭毛病改一改。”   过了几天风平浪静,各处一点事都没有,老三因为自己踩了屎的事儿羞愧的不愿意出门。   所以大阿哥就趁着不忙的时候上门去看望一下这个小兄弟。   三阿哥和大哥一起含羞带怯的出了门,两个人在马车里聊着京城中风月场上的女子。   在这个时候大阿哥总算有了一点儿做长兄的样子,“我跟你说,别老把眼睛放到这些女人身上,府里的福晋不好吗?我跟你说那些文人所谓的红袖添香红颜知己想都不要想,有什么可想的?她们哪怕懂得你的心意又能如何?到最后人生最大的美事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听说过红颜知己热炕头吗?”   大阿哥不仅不愿意和这些女人接触,而且还拉着这个好同学一块去听讲座。   “从蒙古那边来了一位高僧,哥哥特意找人打听过了,听说是位很有德行的高僧,咱们一块去听听他如何弘扬佛法,回头给他找一下寺庙,先把他安排进去。哥哥已经把周围的土地看了看,圈出来了几处适合建寺庙的。”   “我找老四说了,让他掏钱……唉唉唉,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前面不就是老四的马车吗?”   “是吗?”   “跟车的那几个是老四身边的侍卫,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都认识。大哥,咱们就等着老四掏钱吧。”   他们哥俩身边的侍卫赶快跑过去把四阿哥的马车拦了下来,四阿哥听说了两个哥哥在这里,心里面忍不住叫了一声晦气。   他掀开车帘儿在车里面告了一声罪,“两位兄长,恕弟弟今天不能相陪,今天实在是有事儿,听说从天津那边来了一个有名的大夫,弟弟这会儿要去看看呢。”   “大过年的看大夫干嘛?”   “宫里面娘娘最近不舒坦……”   老大和老三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虽然老四不是承乾宫生下来的,但是养了这么多年了,从四阿哥成亲到生孩子这一些事儿人家做得不算差,所以四阿哥这做儿子的也得用心一点。   “知道了,不妨碍你了,快点去吧。”   四阿哥在马车里面感谢了一番又坐了回去,他没有说实话,虽然这两天他要见一个从天津赶过来的老大夫,将他引进府里面供奉起来。可是今天要见的是从通州抓回来的黑心肝的家伙。   这家伙把额娘的药方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卖了出去,果然有人提前在江南散布流言,以至于额娘的病情被耽搁了许久。   这背后的人四阿哥已经查出来了,只是苦于没有人证物证。今天要见到的这个家伙就是最好的人证了,只需要让他开口,开口这种事太简单了,对方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到时候吓唬一下保管会说。   他坐着马车带着侍卫匆匆的赶了过去,没想到刚下车看守的奴才跑了过来哭丧着脸报告,“爷,昨天晚上没留意,那家伙死了。”   “没用的东西,五六个人看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   四阿哥急匆匆的往里走,走到屋子里面掀开床上的帐子,四阿哥能看到有一个男人横着躺在炕上,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看这样子应该是被毒死的,找仵作了吗?”   “这事不敢说,怕衙门里追查起来”。   “把咱们的人撤出来,把所有的痕迹打扫干净,然后报官。”   反正已经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只有将这事儿闹大才行。   退出来之后四阿哥找了一个茶楼,看着骑马的捕快们急匆匆的向着一个小院儿去,没过多久,刚才的那具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到年根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衙门里面除了叫倒霉没别的想法。   虽然是查看了这个人身上的衣物金银,还有户籍名册,先确定了大概范围,随后派人去打听有什么地方走失了人口。   和以往一样,这件事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去,衙门里上上下下等着过年放假,可是就在放假前一天,存放尸体的房子着火,黑烟浓密的翻滚而上,不止是顺天府衙门,旁边几处官衙也派人来救火。   这样的事直接捅到了康熙跟前,康熙站在乾清宫前面的台阶上,瞧着一个方位冒起滚滚黑烟,忍不住跟身边的一个官员说:“这火烧的还挺大,让顺天府的官员来见朕。”   顺天府府尹常翼圣进宫,在外边等着召见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官员穿着三品的官服也等着拜见。   这个三品官过来拜见,打了一声招呼:“常大人好啊!”   常翼圣一瞧,这个三品官还挺有名的,就是太子的奶公凌普,他是内务府总管,官居三品。   京城的这些官员都知道内务府的总管每年都是两位三位甚至是五位同时并列,这里面有虚的有实的。   比如这位,就是虚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三品官儿,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拱了拱手打了一个招呼。   “总管也在这里等着面圣?”   “啊,在这里等太子,太子等会儿有事儿吩咐。看常大人这急匆匆的模样,想来是有要紧事儿?”   “可不是嘛,前两天城南的小松树胡同发生了一起命案,这边刚有一点头绪,可是没想到那边失火了,人证物证一块烧了,连苦主也成了一把灰呀。这火太大惊动了皇上,所以今天来这里听皇上骂呢。”   凌普瞧着他袖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既然是来听骂的,怎么还带了折子?”   “多少是有一点收获的,所以拿来给皇上瞧瞧,让皇上他老人家少骂几句。”   凌普前后左右看了看,哈哈大笑,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本折子塞给了对方,又从对方的袖子里飞快地抽出一本折子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这是太子的意思,常大人总不能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吧。”   “诶……”   “常大人,你想想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做官一年不就是求过一个太太平平的年吗?”   说完之后拍了拍这位常大人的肩膀拱了拱手告辞离去。常翼圣赶快把袖子里的折子拿出来,一目十行地读了一遍。   这里面将死者定成一个外乡来的生意人,来这里做生意亏了本钱,过年了又没脸回家,所以买了□□把自己给毒死了。   这里面是自杀,至于失火这一回事,那就属于衙役们操作不当。处理办法就是将他们打板子罚薪奉,衙门上上下下以此为戒,保证再也不犯了。   不,这个死者是京城本地人,他绝不是外乡人。   就在常翼圣念叨着的时候,太监已经站在台阶上高喊了一声,“宣顺天府尹常翼圣觐见。”   常翼圣赶快把折子收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子里,上台阶的时候看见裕亲王从乾清宫里出来,赶快站到一边避开,“给王爷请安”。   “原来是常大人,进去吧,皇上等着你呢。”   常翼圣弯着腰等人走了之后,自己飞快的踩着台阶往乾清宫去。   刚跨过门槛就听见里面太子的笑声,常翼圣顿时觉得袖子里面的折子就是块烙铁,他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   摒弃疑神的在他们父子跟前跪下来开始回话,快过年了,康熙也没有直接责问他,反而是把前因后果问清楚。   常翼圣对这件案子也略微有一些了解,可是这个时候太子就在旁边坐着,他反而说不上了。   说实话得罪了太子,说假话违背了自己的良心。要说起来,他也干过一些吃拿卡要的事情,但是这些充其量是贪污。但是眼前的却是一条人命,他内心天人交战,不管康熙怎么问,他这一边冷汗淋漓答不上来。康熙这下是彻底生气了,“以前朕也不觉得你糊涂,怎么现在越来越上不了台面。下去吧,回头把这件事儿写成折子递上来。”   常翼圣松了一口气赶快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还没退走呢,就听见太子说了一句:“站住,皇阿玛,儿臣瞧着他袖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或许是折子。”   “哦?”   常翼圣一身冷汗,镇定着把折子从袖子里面抽了出来,“臣愧对圣恩。”   他跪下来将折子高举过头顶,太监过来取了折子放进托盘里送到了御前。   康熙打开折子正瞧着,太子就问:“常大人刚才想什么事儿?怎么不把折子拿出来?要不是孤多看了你两眼,你今天岂不是没办好事儿?”   “臣……臣心中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太子眯着眼睛,眼中两道光射了出来。康熙一边看一边说了一句:“说吧,到底什么事儿让你今天颇有些瞻前顾后。”   太子坐直了身子,身体微微前倾。   常翼圣咽了一口吐沫,“臣最近总觉得眼花耳聋,站起来天旋地转,想要告老还乡,请圣上恩准。”   “你要辞官?”康熙把折子放到一边儿,手指敲着桌子,正在思考这件事。   太子放松了下来,他又靠在了椅子上,“常大人如今年富力强,这个时候辞官回乡,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常翼圣趴下来磕了个头,“其实……臣的老母亲年纪大了,臣想要在她跟前多尽几年孝道”。   “孝敬老人是人之常情,子欲养而亲不待确确实实催人心肝!这样吧,你在京城过一个年,年后和人交接了再走。”   “是,多谢皇上恩准,臣感激不尽。”   “退下吧。”   等到这位顺天府尹走了之后,康熙又拿起折子看了看,“常翼圣走了,你瞧着谁接任他合适?”   “不如让钱晋锡去。”   “他啊,老成持重,也行,年后下旨吧。”   康熙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行了,已经坐半天了,你回去吧,朕到后宫走走。”   父子俩一块儿出了乾清宫,康熙也没坐轿子背着手到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前院,一群小孩子正在吵闹,五个皮小子正在摸瞎。摸瞎是用手绢把眼睛蒙上,嘴中数到十,其他人不能跑得太远,纷纷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让蒙着眼睛的人来摸,摸到之后还要把人猜出来,猜不出来也不算赢。   他们吵闹的原因就是因为扬丹摸到十四跟前的时候,十四居然故意蹲在地上,让扬丹的手摸空,躲过去了。   支持的说可以蹲在地上,不支持的说不可以,大家必须站好等着摸。   五个小孩子,除了嗓门比较小存在感不强的十二,剩下的四个吵架的时候自带气势。恨不得摁着对方的头接受自己的观点。   康熙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也觉得头大,扭头就走,已经在乾清宫里面忙了一上午了,来后宫是为了放松的,给这些小儿子们断官司的事儿他可没兴趣。   隔壁是永和宫,康熙想着先去隔壁坐坐,等到这边的争论争出胜负了再回来。   良嫔对于康熙的到来简直是喜出望外,领着宫中的女眷都迎了出来。   康熙看着良嫔穿了一件儿绣葡萄纹的马甲,忍不住赞扬了一声,“这颜色配的鲜亮。”   “这是老八家的侧福晋孝敬的”。   康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是个手艺巧的。”   良嫔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这孩子既乖巧又听话,臣妾也忍不住对她多偏疼了一些。”   “她从关外来到京城,也应该多疼一些”。   良嫔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坐在旁边找不出话题。宫里面其他女人一看,就瞬间一拥而上,叽叽喳喳的请康熙留在这里吃晚饭。   和一群人说了一会儿话,康熙对着这宫里的女眷赏赐了一些东西,听说四阿哥来了,在隔壁把几个弟弟镇压了,对他们那种“对不对?”的问题总算是给出了一个结果。   康熙觉得没必要在永和宫坐下去了,“你们接着聊吧,朕到隔壁瞧瞧去。”   永和宫的女眷把他送出门来,康熙走了几步来到承乾宫门前,就看见几个皮小子这会儿正眉开眼笑的抽陀螺。   小皮鞭甩得噼啪响,地砖上滴溜溜的转着几个大小不一样的陀螺,再没了刚才那种“你必须要听我的”的剑拔弩张。   康熙进去之后,几个小孩子也不抽了,围了上来,康熙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刚才吵的那么凶这会儿怎么不吵架了?”   “四哥说是我们没有提前说好可不可以蹲下来,所以都没对也都没错。下一次可以先说好,这一次就算了。他还把他的陀螺给我们玩儿,皇阿玛,你要不要也一起来玩儿?”   “朕就不玩儿了,等会儿出汗了不许再抽了,等汗消下去了再来玩儿。”   说完之后留着几个皮小子在院子里面抽打陀螺,他进了主殿。   田蜜到后院去上香了,主殿只有四阿哥在逗猫。鸿运的年纪大了,猫狗房又送来一只奶猫,也是临清狮子猫,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这只猫是一只鸳鸯眼,左边是蓝色,右边是绿色,四阿哥正捧着这只猫看它的两只眼。   康熙进来之后,就看到他手心里捧着一只,膝盖上还卧着一只,“你倒是跟它们有缘分的,他们在你怀里挺乖巧的。”   四阿哥先站起来请安,“这您可就说错了,儿子等一会儿一身猫毛回家去了,家里面的狗子肯定不乐意。”   父子俩说了几句轻松的话题就坐了下来,康熙吩咐宫女不必去请皇贵妃,让她上完香再回来。等到茶水端上来之后,他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你额娘被误诊的事儿你查的怎么样?”   “儿子查了,本来关键人物已经到手了,可是没想到服毒自尽了,这毒应该不是他自己身上的,据儿子所知,这个人一向是贪财惜命,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服毒自尽。并且将他押往京城的时候,根本没在他身上找到任何有毒的东西。所以……”   “灭口。”   “皇阿玛英明。”   英明什么啊!都快成糊涂虫了,康熙把杯子放到一边,摸着钻进怀里的猫头,“顺天府着火了,你知道吧?”   “知道,烧成灰的还恰巧就是儿子让人押进京城的这个”。   “常翼圣说,苦主是一个外地生意人,赔了本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四阿哥根本不相信,“这事儿子还会接着查下去的。”   康熙摆了摆手,“不用查了,背后之人已经呼之欲出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必讲究证据,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说完之后吩咐四阿哥不必对这件事再跟进了。   哪怕四阿哥这一会儿不乐意,也没任何办法。   康熙说面上平静,但是心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平静。这件事已经相当严重了,有人勾结外人害了家里的人,如果自己要是没有一点反应,将来的事情会更加严重。   但是康熙又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何种反应,心中的失望是巨大的。以至于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心情特别矛盾。眼看自己已经步入中年,算一算先祖们的寿辰,再回想一下自己皇父的寿数。康熙就在想自己还有没有时间再重新培养一个储君。   如果两三年内自己突然驾崩了怎么办?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怕后宫诸人不重要,但是加在一起分量特别大,自己后宫的那些女人,自己的这些孩子们,要将他们托付到谁的手里?   一转眼到了除夕,除夕晚上要祭祖,换了衣服后,康熙带着儿子们焚香膜拜。看着挂了一屋子的祖宗画像,他在心里面颇有些诚惶诚恐地请求祖宗别急着把自己叫过去,在心里说:“江山尚未找到合适的人托付,为了江山社稷,朕也要咬牙硬挺下去。”   冬天的大风吹过来,正是数九寒天,风吹的人脸上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康熙跪在桌案之前,身后跪着儿子孙子们。   看着祖宗们的画像被风吹得轻轻摇晃了几下,桌子上放着的蜡烛火焰在不停的跳动。   他突然萌生了一种废太子的想法。   这种想法出来之后,他赶快把这种想法按了下去。怎么能这么想呢?太子还是一个好孩子,只不过年轻了一些而已。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自己心里面另外一个声音就开始反驳:别自欺欺人了,太子早就不是那个好孩子了。也不是他年纪小,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做出一番功绩了。   但是他心里面仍然是天人交战,有一个声音在替台子说话,另外一个声音在否认给太子找出来的所有脱罪理由。   “他今天能对皇贵妃下手,他日在你驾崩之后,后宫的嫔妃岂不是都活在他毒掌之下?”   “不可能,太子不是这样的人,太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证明他不是这样的人?”   “………”   无法证明。   “你又怎么证明他会害人,毕竟将来的事儿还没发生。将来有无限可能。”   康熙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空气中的冷气吸进肺中,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热气。   跪在他身后的皇子们彼此用眼神传递消息。因为老四和老五两个人离得特别近,老五眨了几下眼皮儿,老四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五的意思无非说:今天怎么了,怎么现在还不起来?   老四眯了眯眼睛,告诉对方你急什么,该站起来的时候就能站起来了。   在寒风当中蜡烛噼里啪啦的爆了几个烛花,康熙伸出手去,太监赶快上前扶着他站起来。   他转过头来瞧了瞧,发现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孙子和年纪小的儿子脸色都有点发白,脸上带的慈爱让他们赶快回去喝点热汤。   至于这几个成年的儿子,一个都没得到他的好脸色,被他狠狠的瞪了几眼,所以皇子们也闹不清楚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康熙坐在步撵回后宫去,一家人要在慈宁宫吃一顿团圆饭。   大阿哥凭借着自己的年龄地位,在回程的时候强占了康熙身边的有利位置,“皇阿玛,儿子已经决定了,要在城外建一座寺庙。”   “嗯。”   太子爷只是下意识的拆他的台,“大哥从哪里找银子?该不会今天是找兄弟们来化缘的吧”。   大阿哥还真没有让大家凑钱的意思,不过听太子这么一说,心里面觉得这主意也不错。   “不知道太子爷愿意掏多少钱呀?”   太子不知道他也不过搭了一句话马上就要损失不少银子,“这事儿还需要大哥自己想办法,只有你想办法了,佛祖才会显灵。”   大阿哥在旁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康熙听见了。   他忍不住转身向后瞧了瞧,老三对着太子翻了一个白眼儿,老四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跟着步撵慢慢的走。   这三个年纪最大的儿子与太子已经有了一些离心离德的样子了。   在家庭关系中来说,太子已经不得人心了,他心中的怜悯又忍不住泛滥了出来,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自己亲自养大了他,他比别人不圆满,毕竟自己也知道没有母亲是如何惶恐的长大。   “罢了,太子还是孩子,慢慢的教育吧。”   然而他想息事宁人,可事实不允许。   到了慈宁宫之后,太后高居宝座,对周围的人说:“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不必讲那么多规矩,把屏风都撤开。咱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   先是康熙和田蜜给太后敬酒,就轮到后宫的嫔妃,后宫的嫔妃们派了几个代表敬了酒之后就轮到了皇子府。   大阿哥两口子上来敬了一杯酒,太后高高兴兴的喝了。高兴的让人家赏了压岁钱给大阿哥家的格格。   康熙和田蜜也随着太后一起赏,两个格格就上来给长辈磕头。   接着是太子一家,太子的脸色不好看,要是放在往常都是他们一家先上来敬酒的,今天却让老大抢了先。但还是强忍着怒火带着太子妃和几个孩子来给太后和康熙敬酒。   康熙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想让他和兄弟们打成一片,不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孤家寡人可以以后再做,现在和几个兄弟关系好一点也不是不行。   但是太子气的脸色扭曲了,他心不甘得上前来,再加上太子妃哪怕是用了很多粉,也有一种强颜欢笑的意味。虽有几个孩子在后面跟着,但是这一家的气氛太奇怪。康熙是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太后更是快言快语都问了出来:“你们两口子都是怎么了?怎么看着都不太痛快?”   太子妃妙语连珠把家里面的形象挽救了起来,又让自己身后的几个小男孩儿向太后讨赏,太后一高兴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高高兴兴的等着老三一家过来。   老三家的嫡长子备受父母宠爱,也没有人拘束他,是个活泼的小男孩。刚磕完头就自己爬起来钻进了太后的怀里,老人家更是高兴,居然给了双份的压岁钱。   老四两口子抱着男孩带着两个女孩过来,田蜜就在旁边帮着说话,“您刚才给了老三家那小子双份的压岁钱,到了这个小子这里不能亏待了,我们也要双份的。”   幸亏孩子少,孩子多了太后能赔本儿。   “好好好,给双份。”太后亲自往弘晖的襁褓里塞了两串用络子串起来的的金铜板。这是铸造康熙通宝的母模铸造的,一面是“康熙通宝”四个字,一面是吉祥花卉,制作精美,用料十足,一串几十枚,沉甸甸的。   五阿哥两口来敬酒的时候,太后就拉着他的手,“今年你们家亏了,要是抱过来一个小孩子,我也给你们双份。”   五阿哥是太后养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亲近,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替五阿哥可惜,五阿哥颇有些哭笑不得,“你放心,明年这个时候就亏不了了。”   老七不在家,他的侧福晋含羞带怯的在座位上磕了一个头。轮到老八了,他身后是侧福晋喜塔腊氏,喜塔腊氏安安静静的跟着,太后赏给她了一只玉镯子。   其他的如光棍老九老十,等着上学的十一十二扬丹,还有刚刚摆脱了开裆裤的十三十四。只能排成两队给太后磕头,一人得到了一把金锞子做压岁钱。就得到的压岁钱而言,是真的比不上刚才那一串金币。   眼看着热热闹闹的拜年结束了,康熙的心情才算是放松了不少。他坐在太后的左边,太后的右边是田蜜。康熙转过头从太后背后和田蜜说话。   周围也等着开宴,年纪小的兄弟们挤在一起,年纪大成了家的身边都有老婆孩子,老三家的小阿哥跑过来和太后说话,夫妻俩只能眼巴巴的瞧着这边,比较之下,就显得太子那边冷冷清清。   大阿哥的心情也不好,这仿佛是指出嫡出的阿哥不一样,老三家和老四家都拿双份,自己这里连个男孩都没有。但是考虑到自己的死对头太子那里也是拿了单份的,心里面多少有些安慰。所以搂着两个女儿和大福晋也算是笑得开怀畅快。   康熙不经意间瞥见儿子们如此表现,心里面的那一点点过节带来的喜悦也悄然无踪。   唉!   让他心塞的还不单单是这个问题,如果儿子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回头说开了也就算了。一旦康熙盯上了太子,就发现他身边的那一群不着调的东西太多。   自从这一群狗奴才们得知太子想要一个嫡子,就给他出了主意,吃偏方!   偏方是五花八门,有些让康熙就觉得是接受不了的。   康熙听说了之后,心里面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沟通这个问题,如果太子他们夫妻两个有男孩,自己肯定欢喜,如果没有……说难听点儿,往上数几代人当家作主的哪个是嫡子?   连康熙自己就是庶出的,他虽然向往嫡子,但是有没有其实无所谓。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跟太子该如何沟通这个问题。把这个事情交给太后去说吧,太后又不着调。被太子三言两语意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贵妃去说不合适,而且两个人几乎不交流,当年为了避免表妹和太子接触太多而不让他们交流,如今反而两方十分生疏。太子的生母又早早去世……这就如一个死循环。   康熙想了想,决定用事实说话,先把太子身边的那些不干好事,整天出一点歪门邪道的奴才们先给收拾了。随后再和太子心平气和的聊天。   康熙这个主意算不上多么高明,而且他是幼年登基,根本没有和兄弟们争夺江山的经历。也根本不知道太子最惶恐的地方不在于嫡子,而在于兄弟们都是讨债的。前期他对太子太好,后期他觉得儿子长大了,管教的时候又太显得随心所欲。所以表面上其乐融融,实际上儿子们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   这一会收拾了这些奴才,太子又觉得他是在剪除自己的羽翼。倍加惶恐,可有要装的毫不在乎,整个人焦虑惶恐,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这一切康熙并没有察觉出来。   过了年之后,田蜜主持选秀,老七该娶哪家的淑女这件事又要等着康熙拿主意。   康熙也确实看了几家都觉得合适,来到承乾宫和田蜜交流的时候,就听见田蜜说了一个颇有些匪夷所思的请求。   “安郡王福晋进宫,问什么时候让他们家的那位姑奶奶和八阿哥成亲?我跟她说这事要等到老七的办完了。人家看着挺为难的,还说……要不然先给老八办事儿,毕竟七阿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不着急。”   “荒唐,哪有这些姑娘家上赶着嫁人的。”   “确实有点惊世骇俗,但是也可能是人家姑娘对咱们家孩子……人都是从少年过来的,你不也是有急不可耐的时候吗?你也要体会他们才是”。   康熙气笑了,“啊!这是你说的,你举个例子,我什么时候急不可耐了?”   “算我说错话了,要不然先让他们成亲吧。至于老七再等等,毕竟老七不到年底回不来。”   康熙到底心里面有些不乐意,“长幼有序……”   但是想到老二处处优先,老大处处要在老二后面,其实这个长幼有序早就不存在了。   康熙最近心情也不好,也想找一件喜事来把家庭里面这沉闷的气氛冲一冲。   “行吧,既然是人家女方主动上门提了,咱们也不能不体谅。你把安郡王福晋叫进来,你们挑个好日子吧。”   “行,过几天让她进来,把隔壁的良嫔也叫过来,我们三个一起商量。” 第99章   皇子成亲, 这样的大事田蜜已经办过几次了,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而郡王福晋和良嫔商量婚事,两个人的脸面都不好看。   女方催着嫁人, 这种事太少见了, 安郡王福晋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满脸羞臊。并且郭络罗氏的姑娘在王府长大的, 说出去别人只觉得自己做舅妈的不会教养孩子。天地良心, 当年有老福晋做主, 而且人家的亲娘那时候还在, 她们母女把孩子看的和眼珠子一样, 自己靠近了就觉得自己虐待了人家。   又因为年纪小小的死了爹,所以王府上下对她是特别宠爱, 导致现在天不怕地不怕, 在王府里敢对自己就能大呼小叫,自己不进宫说成亲的事儿人家又哭又闹……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这是哪门子的教养?   如今这个小祸害到人家家里去了, 她的良心真的有些不安。   良嫔心里面也不好受, 要是能娶个贤惠的媳妇她做梦都能笑醒。   当年大阿哥娶亲的时候,惠妃急急忙忙里外操心, 她是亲眼看到的。三阿哥成亲的时候, 荣妃恨不得走路带风, 轮到老四成亲了, 皇贵妃虽然端得住, 但是人家什么东西都是提前好几年准备好了。更别说老五了, 儿媳妇是宜妃提前看好的。   这宫里的女人娶儿媳妇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碰到自己这里,真的恨不得以头抢地求菩萨对自己公平一点,不说给自己一个优点拔尖的儿媳妇, 千万别来这样的魔星。   但是菩萨没听见,这魔星还是来了。   所以也脸色难看的商量了这一桩婚事,三个人可谓是三种心情。马马虎虎把这件事儿给决定了。   田蜜幸亏准备的比较周全,再加上身边的这些奴才也比较给力,婚礼前把所有的漏洞全部查找了出来,定好了日子之后,就开始向爱新觉罗家的族人们宣布办喜事儿的时间。   越是到成亲的时候良嫔就越焦躁,这份焦躁谁都看出来了,连平时无忧无虑的小儿子十四阿哥都忍不住问她了好几次。   “额娘是怎么了?”   “乖,和你十三哥玩去吧,额娘没事。”   十四扒着门框在一边偷偷的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额娘肯定有事,但是自己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说,宫里面的这些奴才们也都跟闷葫芦似的,一句实话都没有。   十四藏了闹肚子疑问去找哥哥们了,正巧这几天是各位阿哥到老八家里面帮忙的日子。他们这些没读书的跟着那些已经当差的一块过去了,而那些正在读书的皇子康熙不许他们乱跑,以至于老九老十在宫里面急得抓耳挠腮,就是不能出宫。   老九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等着弟弟回来对着他问东问西。宜妃因为知道他不能出宫,最近几天心情特别好,母子俩好几天没有呛声了。   天气也热了,这一些出宫的小孩子们不用穿太厚的衣服,为了避免到时候吃东西或者干什么弄脏了衣服,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多带了一套。   良嫔最近一段时间心神不宁,根本就没有想到十四阿哥需要带一套换洗的衣服,在几个人玩闹之后脏了衣服就他没法换,幸亏和十三阿哥两个人身高体重差不多,把十三阿哥的备用衣服穿在了身上。   玩了一会儿大家不玩儿了,十一太累,杨丹要找雅尔江阿,十三十四就在院子里瞎溜达。两个人的精力太旺盛了到处乱跑,后面跟着的这些奴才们很快就把两个人跟丢了。   十四看到没人跟着自己,乐得能蹦起来,匆匆忙忙的往后院跑。他最讨厌身后跟着一群人了,不管干什么人家都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   可是没跑几步就发现对面有一个太监,正好是跟着自己的,看他左右盼顾的样子就是在找自己,他飞快地爬到灌木丛中,躲在花墙下面。让灌木丛和花墙挡着自己,躲在中间一动不动。   太监很快走了,他的衣服也被花枝挂烂了。十四心里面叫着晦气,这也太倒霉了,两套衣服都让自己今天穿坏了。   他心里面想着要不然在这里等一会儿,等到奴才找过来了自己再出去。让奴才抱着自己再找一套衣服。   可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等到太监,反而是等到了两个人。   其中有一个说:“刚才四爷什么意思?”   “肯定是敲山震虎呗,有些人这次做事不缜密,虽然没有被抓住了把柄,但是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咱们太子爷仁慈,把这事儿给扫干净了,但是四爷都已经看见老虎尾巴了他还想躲着,怎么可能?”   “看样子四爷不想善罢甘休”。   “这事往小了说是下绊子,往大了说此乃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佟家和他们家有大仇,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想帮太子爷还是想报私仇。”   “谁知道呢,这事不是咱们能说的。”   这两个人摇着头从旁边走过去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什么“大阿哥”“明珠”“皇上”一类的词儿。   躲着的十四阿哥弄不明白,歪着脑袋想了想,仍然是想不明白,但是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接着又在花丛中蹲着,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过去那两个人的长相,发现没见过,而且因为角度关系,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也不认识人家自己记性也不好,就变得完全没印象……这件事要不要回去跟额娘说一说?   就在他想这件事儿的时候,突然从棺木的缝隙里看见八哥的奴才带领几个贩夫走卒一样的人从前面的小道上过来了。   十四阿哥想要爬出去,八哥的奴才自己也能使唤,让他给自己找衣服,换好了就去找兄弟们。   可是还没来得及有动静就听见那奴才跟着几个人疾言厉色的吩咐,“这一次的事儿,谁都不许乱说,主子说了,你们做的好回头有赏。这几天主子有大喜事儿,你们先不要过来,等到喜事办完之后你们再接着挖。”   “公公,小的们知道规矩,就是那个地方的入口掩盖的不太好,别被人发现了……”   “只要你们不说就没人发现,这也是咱家要告诉你们的,要是谁不小心泄露了风声,到时候把你们全家卖到黑窑子里去!”   其他几个人就赶快唯唯诺诺的称是,几个人从自己眼前走了过去。十四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有几十只小老鼠,称得上是百爪挠心。   他就算年纪小这个时候也听出来了,八哥绝对是想在家里面挖什么东西。而且这个太监是八哥的贴身内监,每次来永和宫都带着他,这事儿肯定是八哥吩咐的。   挖什么?地道,密室,还是……   不能往下想了,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他自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蹦了两下,把身上的叶子蹦掉。左右看了看,向着刚才那群人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这地方比较偏僻,而且那些人过来的时候鞋上还带着泥,十四如今年纪小,对形象不那么讲究,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找痕迹,跟着湿湿的泥土找到了一片花园,在假山下面发现了很多松动的湿泥。   他对假山石下面的泥土看了一会儿,伸手推了推石头,石头纹丝不动,他用力的撞了一下,发现石头居然瑶晃了两下。   有意思!   他还想再撞下,听见有脚步过来,这些人似乎边走边说,喘着气语气很急。   十四飞快的向另外一个方向跑,下意识的哭的不能在刚才那个地方停留。   他并没有跑多远就被人看见了,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十三?”   十四不带停的接着往前跑,但是他两条小短腿跑不过别人的大长腿,很快被人从后面抱住:“十三爷,我们爷请您呢。”   十四挣扎了起来,“狗奴才,仔细看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太监已经把他认出来了,“十四爷?”   太监抱着十四转了个弯,正巧看见路口站着的八阿哥。八阿哥看到是自己的亲弟弟,脸色好看了不少,换上了笑脸。   他亲热的上前走拍了拍弟弟身上的土,把他头上粘着的一片叶子拿了下来,“这是跑哪儿淘气去了?怎么穿着十三的衣服?”   “刚刚跟十三哥比赛呲尿的时候尿在袍子上了,额娘又没有给我多准备衣服,所以就穿了十三哥的。”   “你也真是……在自己哥哥家里难道还没你的衣服穿吗?怎么穿你十三哥的?你也太淘气了,这也给你十三哥穿烂了。”   八阿哥表情甚是和蔼,从太监的怀里把他接了过来抱在怀中往回走。路过假山的时候就问了一句,“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怎么滚的浑身是泥?”   十四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指着假山问了一句:“八哥,好奇怪呀,你怎么在这里建一座假山?这里这么偏僻,没有人来打扫。你家里的人都不经常往这里来,为什么要在这里立一个假山?”   八阿哥笑着摇了摇头,“这哪是哥哥修的呀,这是内务府给修的,也不算是他们修的,就是有一些石料没用完堆在了这里。哥哥也觉得放在这里不好看,等到成亲后就把这里拆了。这几天事儿太多,顾不上这里。”   说着两个人抄近路到了后院儿,后院的中轴线旁边有一座院子,门口站了一个老婆子。   看到他们兄弟两个过来,赶快蹲下来行礼,老八抱着弟弟穿过月亮门来到院子里面,门口已经有侍女出来迎接了。   喜塔腊氏被侍女扶着站在门口,“爷来了。”她表情淡淡的,带着一些愁绪,喜塔腊氏十个大美人,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并且脸盘长的也很美。   八阿哥对她的态度称得上是温柔如水,声音都带着软乎气,“嗯,十四刚才钻到草棵子里去了,瞧瞧这裹了一身草汁儿,把衣服也给刮坏了,你这里有没有他穿的,给他换一身新的。”   喜塔腊氏让人做了十四的新衣服,预备着过几天带进宫里当面送到良嫔跟前。   她让侍女把衣服拿过来,八阿哥抱着弟弟去换衣服,他特意把换下来的旧衣服瞧了瞧,“你这是跑到小东院儿钻到那几条花墙里面了?”   “你怎么知道?”   “看看你身上沾的这些叶子树枝就能猜到,钻到那里干什么?咱们是爷们儿,可不能做一些失了身份的事儿。”   “要你管。”十四从炕上跳下来一把夺了自己的衣服,“这个要还给给十三哥呢,你给我。”   说完之后出了屋子,对着坐在堂屋中间的喜塔腊氏道了谢,“谢谢小嫂子,衣服很合身。”   喜塔腊氏客客气气:“十四爷还到前面玩吗?让奴才领您过去吧,您是头一次来这府里还不熟呢。”   十四也客客气气的道了歉,跟着侍女一块出去了。   八阿哥留了下来,他从内室出来,笑着说:“还是十四面子大,要不是抱着他,爷来进不到你这院子来呢。”   是四出了后院立即被自己的太监找到了,太监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他就开始哭。十三和十一也赶了过来,连胖胖的十二都跟着跑来了。   十一生气,“你都不会跟我们说一声你到后院去了吗?我们还以为你跑出府了呢。我刚才跟四哥五哥说你跑丢了,他们俩急急匆匆的到外边找你去了。”   于是他们又打发人把几个出去找人哥哥们叫回来。   三阿哥当时就抱怨,“我算是怕了你们了,下回能不能别出妖蛾子?老五成亲那一次就是你们这些做弟弟的不老实,老八这次你们又在旁边捣乱……”   “三哥!”   五阿哥心说你这人真不着调,我成亲的那一次找事的也不是他们这几个小的呀,咱们难道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反而是一棍子把所有的弟弟给打死?   “三哥,你要是不高兴,回头对着老八老九老十他们仨出气,跟十一他们没关系”。   眼看着两个年纪大的哥哥又要争起来了,小阿哥们一哄而散,十三跑出来了问十四:“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刚才回来你都没说话。”   十四一肚子话想说出来,但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瞧了瞧后边亭子里端着茶杯喝茶的四哥,又瞧了瞧在这花园里面端着托盘来回上点心的太监们,再看了看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各个兄弟。   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没法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哥哥说八哥府里面挖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些话或许只能跟额娘说,但是额娘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来的时候,额娘并不开怀,最近常常苦着一张脸,难道额娘知道了什么?   “烦死了。”   “十四弟,你烦什么呀?”   十四不想和他说话,跑了出去,十三赶快跟上,却被十四推了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十四跑远了。   回宫的时候,十三很生气,拒绝和十四坐一辆马车:“你推我,还不回来拉我,我不要跟你玩了。”   四阿哥只好把十三带到自己的马车里,让十四哥跟着五阿哥一起坐车,进宫之后也是直接把十三送到了延禧宫。   延禧宫门口停了一排奴才,手中端着东西,这是后宫的事,四阿哥不愿意多问,把弟弟交给了姨妈就直接退了出来。   回到承乾宫后实在是因为好奇问了一句,“延禧宫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怎么看着颁赏的人进进出出,姨妈的脸上却不好看”。   “王贵人有身孕了,你姨妈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别的事儿在她那里不算事儿,唯独有一件,延禧宫生出来的孩子必须要养到她跟前,这已经成了几分执念了,所以她现在苦恼的是该怎么把这个孩子留下。”   “留下?”   “你皇阿玛心疼王贵人,觉得延禧宫有点挤,想让她住到启祥宫去,房子都已经腾好只差找一个黄道吉日搬走了。这对于你姨妈来说,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宫里的小阿哥飞走了,她要是能高兴才怪呢。”   四阿哥对这种事不便做评价。他今天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最近儿子手头有点紧……”   他刚开了一个头,田蜜就知道没钱了,“行了行了,知道了。以为把你养大给你娶了媳妇儿就够了,没想到现在还要接着养你。说吧,这次要多少?”   “二十万。”   这可不是个小数,田蜜想了想,天天给银子也不是个办法,自己上辈子上小学的时候就学过“只有自己种才有吃不完的菜”的道理。   “行吧,青鱼你把书房架子上第二个账本拿来”。说完之后就告诉四阿哥,“一点一点的给你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倒是能给你一条财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挣到钱了”。   “多谢额娘。”   “谢什么,早些年我就跟你说过,我有的都给你。”   青鱼把账册拿了过来,田蜜这边刚打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隔壁一声惨叫。   这声音是从永和宫发出来的,听声音像是十四阿哥。   隔着一道宫墙几排院子,能传到这里来,这尖叫的声音太大了。   田蜜就赶快把账册扔到一边,只来得及吩咐四阿哥不要动,她自己带着宫女和太监急匆匆地赶到了延禧宫。   据良嫔宫女的说法,是十四倒热水把自己烫着了。   但是田蜜看到的就是良嫔抱着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十四阿哥的左胳膊上的衣服已经被人脱掉了,胳膊肘红彤彤的一片。   因为脱掉的时候动作太急,衣服把胳膊肘上的一片皮给带掉了,露出了红红的皮肤。用热水烫伤,又因为暴力撕扯袖子带下来一层皮,这无异于一场酷刑。小阿哥没哭,良嫔哭的撕心裂肺。   小孩子就算是玩水也不可能倒在自己的胳膊肘上。这已经能看得出来是良嫔把儿子给烫了,就算是喝的热水,也不可能有这么烫的呀,这热水哪儿来的?又是怎么倒在十四胳膊上的。   田蜜看到母子俩这个样子也没有追问。   只是让人去取了上好的烫伤膏等着太医过来。   十四拍着良嫔的背,“额娘,别哭了,儿子不疼。”   良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四,是额娘的错……”   “额娘!”十四当即提高声音,随后向田蜜解释,“佟额娘,额娘的意思是说他一眼没看住,让我烫着了。”   这真是个好孩子,年纪这么小,已经懂得给他额娘遮掩了。田蜜在心里面不止一次叹息良嫔这个人有福气。   “知道,你是好孩子。这几天千万别让胳膊沾水,你额娘这几天忙着呢,可不能再淘气让她分心了。”   说了几句话,医女过来把伤口处理了一下,用了药膏再用白棉布把伤口裹了起来,嘱咐了一大堆需要忌讳的退了下去。   良嫔这个时候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也知道刚才自己差点儿说错了话。一旦说实话,到时候罪过就落到了她身上,儿子肯定会被交到其他人手里养着。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她怎么愿意把这个孩子送给别人养?   “多谢娘娘过来,臣妾刚才被吓坏了,失了仪态……”   “算了,你起来吧,孩子没事就行,这几天照顾好。千万不要让他的胳膊沾到什么不洁的东西。”田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本来想说,当初六阿哥就是因为伤口沾上了不洁的东西才会一命呜呼,实在是这个例子不太好,而且六阿哥的事儿在宫里不能提,所以把多余的话咽了下去扭头离开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也确实是你看护不利,念在你是初犯也不重罚你了,扣你一年的薪奉,你有意见吗?”   “臣妾认罚。”   良嫔把田蜜送走刚快回到屋子里面,眼泪又出来了:“让额娘看看胳膊怎么样了,都是额娘的错,都是额娘不好。额娘当初就不应该搬到永和宫来,要是不搬过来,你八哥也不会怨恨额娘。也不至于到了如今咱们母子,你们兄弟,居然这么离心离德。”   “额娘。”   良嫔的眼泪不停的流,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搬出来,自己这个小儿子也会落到惠妃的手里。可是搬出来了,老八就觉得自己抛弃了他。   左想右想都是自己的错,而且这种伤疤一旦揭起来就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十四阿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去问了额娘几个问题,额娘就哭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以后关于八哥的事儿不要跟额娘说了。   可……八哥在家里挖的是什么?放什么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你说,你买了一个院子,在院子里面挖了一个大坑是为了什么?”   “阿哥爷不知道,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怕菜坏了,所以都会挖菜窖。奴才要是有院子,就挖个大的菜窖,把红薯白菜萝卜这些都能放进去。”   “如果你很有钱很有钱,除了放几个菜,那么挖坑是为什么?”   “奴才听别人说过,说山西那些老财主都会在院子里面挖坑藏银子。如果很有钱很有钱,奴才也会学着那些老财主在家里面隐秘的地方挖个坑埋银子。”   “真的?”   “可不是吗?奴才听其他阿哥爷的太监说过,说山西的那些财主都是聚族而居,您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些院子有多大,听说光一个大家族占的地方比畅春园都大,两个畅春园才比得上人家一个庄园。”   “是吗?”   “这老百姓啊,活一辈子就是图一个院子,在民间,谁家的院墙高,房子气派,这家人肯定有钱。就是拿那些当官的老爷们来说,在外边做了大官第一件事就是要回乡炫耀炫耀,一旦炫耀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老家的房子给翻修了,改成青砖大瓦房。”   十四阿哥盯着旁边的帐子,心里面想着八哥才不是那些地主老财呢,他挖的绝对不是藏银子的地窖。   可是自己太小,根本没有人手去查这件事儿,而且八哥似乎对这件事很在意。左右他又不会去造反,就算造反了,这事也连累不到额娘和自己身上。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他闭上眼睛刚想睡觉,闭上后又把眼睛睁开,“你说,佟家和谁家有仇?”   “您怎么问这个了?”   “问你就说,你忘了你是谁的奴才了吗?”   “嗨,奴才就因为是奴才,所以对外边的事儿不太熟。不过要说起来,最近这几十年应该是跟索额图索相家有仇吧。他们家的大老爷,国舅爷佟大人,在跟着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死在了蒙古,听说是索额图延误战机导致的。当年为这事还吵起来了,只是那个时候奴才还没熬出头呢,知道的不多。睡吧阿哥爷,明天咱们还要去找十三爷呢。”   原来是赫舍里家,怪不得呢,除了他家别人家里太子也懒得给人家扫尾巴。   十四闭上眼,慢慢的睡着了,睡觉之前,心里有个念头,“八哥真讨厌。”   第二天,十三和杨丹来找十一,主要是十三拉不下脸去找十四,认为自己应该很生气,毕竟是十四推了自己还不给自己道歉。   可是一大早十四的奴才就上门赔礼道歉,并且告诉十三阿哥,因为十四昨天被烫伤了,今天就有点发热,现在不舒服正在床上躺着呢。   十三想来看看他,别别扭扭的拉不下脸,就去找了扬丹,杨丹心想这种事不如把十一也拉上,大家一块去人多了热闹,同时还派人去慈宁宫把十二也叫过来。   他们两个先去宜妃那里等着十一。   宜妃听说十四被烫着了,转头就训十一,“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玩热水和火,烧着烫着都不是好玩的。”   说完之后烦躁的让人准备东西,等一会儿让十一阿哥带走去看望十四,在孩子们跟前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气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杨丹很小声的问:“你额娘为什么生气?”   “因为九哥今天逃学去八哥家里了。”   “原来是不好好上学,我额娘说了,要是有一天我逃学就把我抓住打屁股。”杨丹捂着屁股,似乎板子已经落到了屁股上,颇有些害怕。   宜妃在宫里跟爆火龙一样到处喷火,十一从宫女手里把礼物拿上,领着其他兄弟飞一样的逃出去了。   几个人蹲在宫道里面等十二,等的时候还免不了议论宜妃娘娘最近动不动就容易生气。   十一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胖脸,“五嫂没怀孕,额娘就冲着五哥嚷嚷,吓得五哥最近也不敢来了。九哥只要是来了,做什么都是错的,坐不端正了被额娘骂,吃饭太急了被额娘骂,上学的时候没得师傅夸奖,又被额娘骂……我觉得过几天九哥也不会来了。我现在很想搬出去住,唉,我额娘怎么变成了这样?”   杨丹就很高兴,“我额娘没变。”   十三也高兴,“我额娘也没变,她们最好了,两个额娘都好。我额娘有身孕了,我马上就有小弟弟了。”   杨丹不服气,“我额娘是最好的。”   十一站起来叉着腰,“明明我额娘是最好的。”   “我额娘!”   “我额娘!!!”   “想比谁声音更大吗?我!额!娘!是!最!好!的!!!!!!”   太子从慈宁宫出来,坐在轿子里安静的闭着眼,突然听见有人声音很大地喊了出来。他忍不住用手掀开帘子往外边看,就看见十一双手叉的腰,高声的对着天空嚷嚷。   随后心中一阵酸楚,“额娘”这个词儿离他是最远的。以前觉得就算没额娘也行,毕竟有皇父在。可是如今觉得,皇父才是最靠不住的那个,怪不得民间的人说宁可跟着讨饭的娘也不要跟着当官的爹。这个道理自己算是明白了。   队伍已经到眼前了,小兄弟几个赶快站起来。   他们几个在旁边打招呼,太子根本没有回应,队伍接着往前走。   等到走远了十一阿哥气得跺脚,“他是看不起谁呀”?明明大家都是亲兄弟,你怎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里毕竟是宫中,小兄弟几个都知道太子的权威至高无上,不是他们几个年纪小的靠几句议论能有所动摇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太子是不能得罪,所以几个人也只是气得鼓了鼓腮帮子哼哼几声,跺了跺脚罢了。   没过一会儿,十二阿哥跑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气喘吁吁,把身边的太监们赶走小声的跟他们说了一件事儿。   “你们知道吗?太子哥哥把平王打了。”   “为什么呀?”   “怎么打的?”   十二被这件事情刺激的不轻,捂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我听说太子哥哥用鞭子抽了平王。而且宫外的老王爷们都知道了,非要让皇阿玛给个说法,说孩子养在宫里,有家有产的,又不是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凭什么被太子哥哥用鞭子抽打。还说平王那一支儿的老祖宗在地下都不安宁,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还被虐待……”   这真是一个大新闻,“怪不得他刚才不愿意理咱们呢,原来是惹上事儿了。”十一看了看宫道的尽头,太子早就离开了。   十二指了指杨丹,“简王府的继福晋进宫了,刚才在太后娘娘面前哭呢,说是连平王这样有爵位的都被打了,像你这样的小孩子被打了连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年纪小也自己说不出来。所以要把你领回王府去。”   “她放屁”,杨丹急了,他大哥雅尔江阿没少在他面前骂这个继福晋,而且这个这福晋运气特别好,打进门到现在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整天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和雅尔江的妻子争斗,他们夫妻俩因为后院的事儿被闹得十分疲惫。   雅尔江阿如今在家里面小心了又小心,他亲口告诉杨丹,他去年冬天在外边跟别人喝了酒回家,路上遇上简王的侍妾,人家和他隔着四五丈就嚷嚷被非礼了,周围还埋伏了不少人,一听见动静打着灯笼奔出来了,幸亏他身手好,直接翻了几道墙躲了,就这样这个侍妾还嚷嚷是雅尔江阿非礼了她。后来这个继福晋闹着要让雅尔江阿和这个侍妾对质,被简王镇压了。   雅尔江阿怕弟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险恶,每次见面都耳提面命让杨丹小心这个女人,千万别和她见面,见面了赶快躲,躲不了了要拉着别人在场。就怕她丧心病狂起来做出出人意料的事儿。   十二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别急啊,娘娘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杨丹知道了简王继福晋进宫的这个消息就浑身不痛快,“她都不能忘了我吗?”   其他人看着他,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你大哥出事了世子之位就轮到你了,世袭罔替的亲王谁不想要。   几个人聚齐了,虽然太子殴打平王的事是一个大事,但是跟他们离得太远,这会儿去看望十四阿哥最重要。   小兄弟们就提着各自的礼物,慢慢腾腾的来到了永和宫前面。   年纪大一点的皇子们,这一会儿都聚在乾清宫。   太子来了,面无表情的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悠哉乐哉的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大阿哥翻了一个白眼儿,其他人都盯着他。四阿哥直接问:“太子,讷尔苏他……”   “老四,人是孤打的,而且已经打过了,再说其他的不重要了。”   “你怎么就没弄明白一件事儿?”大阿哥气呼呼的拍了拍椅子扶手,“你打就打了呗,你怎么还让人家抓住把柄了?真没用!”   太子被他几句话激得起了怒气,“你说谁?!”   “说你呢,你把人打一顿把事儿捂着不就行了吗?害的皇阿玛现在被那几个老家伙围着喷唾沫星子,你这么做……你都是个大人了,不是小孩子在外边跟人家打架被人家寻到家里来的年纪了,太子爷,懂什么意思了吧?”   太子气的一把抓住椅子把手,胸口起伏不定。   老三这个不懂的看眼色的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不是弟弟说,太子爷怎么就留下这样的把柄,咱们和他们不一派,太子难道不知道因为把咱们兄弟安插到各个旗,这群人憋着一口气呢,这么明显的把柄递了过去,他们肯定要从皇阿玛手里捞点好处,要不然不肯罢休呀。”   老大说话能激怒太子,老三却未必,太子打心眼里看不起老三,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是你教我做事儿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听这口气不好,两个人赶快站起来。   四阿哥说:“就算他们这个时候咬上来了,咱们只管崩了他们的牙,到手的好处是一点都不能让出去的。太子别多想,到时候咱们兄弟共进退。”   五阿哥也说:“四哥说的对呢,三哥你少说几句。”   大阿哥也同意,“老四这话说的对,等一会儿咱们去了,太子你别说话,让我和老四先说。”   老三心里不高兴,被五阿哥指着鼻子让“少说几句”,十分不痛快,觉得太子这个做哥哥都不像哥哥,老五这个做弟弟都不像弟弟。还有旁边的老四说的大义凛然,把他衬得有本事把自己衬得这么窝囊,更有大阿哥把自己和老五这个十多岁还不会说汉话的家伙放一起,他要和老四打头阵,心里更生气。   “还是太子呢,出了事就会让咱们兄弟出头。”   一句话说完,忍无可忍的太子站起来,一拳打到他的眼眶上。   速度太快,其他三个人都没拦住,等事情发生了之后,四阿哥赶快上前抱着太子的腰把他摁在了椅子上,“太子爷,别动手。”   “老二你打他干嘛?”大阿哥上去抱着三哥的脑袋看了看,随后跟站在一边很紧张的老五说,“没事儿,太子手上没几两劲儿,就这个眼眶会黑几天,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养回来了。”   说完根本没放在心上,退回来往椅子上一坐,三阿哥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居然没人给自己出头,“大哥,太子打我了。”   “我们都看见了。”   “他打我了!”   “老三,哥哥看见了,咋办?你去皇阿玛跟前告一状还是你打回来?”   “你替我打回来。”三阿哥知道自己也没有几两力气,想打回来是绝对不行的。   大阿哥不帮忙,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我插手了味道就变了。   头一次,在场的几个人都觉得老三这个人让人一言难尽。   刚才太子坐下去老四抱着他的腰,等于说他被老四治住了,如果你一拳打回来,不仅打赢的机会比较大而且到了皇父跟前也有话说,毕竟你有“激愤之下还手”这个理由。   你要是那个时候动手了,兄弟们都敬你是个爷们儿,你这会儿不动手还想让别人动手帮忙,怎么可能?!   机会稍纵即逝,以后嚷嚷的再大声,你也不可能打回来了。地位不允许,以后再打就是以下犯上。实力不允许,太子比不上大阿哥有力气,打你老三还是足够的。   在这个时候,在场的四个兄弟心里面都知道老三这家伙废了。 第100章   这一群皇子到御书房门前, 没想到居然在门口看到了老九和老十。   这俩人坐在台阶上,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里边儿。   老五觉得自己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袋里,整个人都是懵的。这种场合, 这熊孩子怎么搅和进来了, 自家的弟弟自己了解, 他就没啥狗屁立场, 而且容易冲动。   五阿哥压低声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们能来为什么就不让我来?”九阿哥嘴硬, 顶撞了几句。   其实这个时候他心里面五味杂陈, 今天早上他跟老十两个人逃了学去找八哥, 刚一见面八哥就把他俩往回赶,因为八哥的表情太凝重, 他们俩忍不住问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结果八哥说他要去一趟御书房有要紧的事要处理。看他脸色实在不好, 兄弟俩拍着胸脯要和着他一起去,他们以为皇阿玛又要骂人, 要是皇阿玛敢骂人, 只要皇阿玛不讲理他们就敢顶嘴。   可是来到了御书房,发现这里坐了一屋子的老少爷们, 都是有爵位的, 听了几句, 小兄弟两个发现出事了, 两个人心里面顿时有些后悔。   而且皇阿玛根本就没有骂他们, 只是很冷淡的用眼风扫了他们一下。就这么冷淡的扫了一下, 兄弟俩就觉得背后一凉。   幸好伯父是个大好人,让兄弟俩到外边去,“这里坐的都是大人,你们俩什么都不懂, 到外边等着去吧。”   十阿哥一把扯着九阿哥退出来了。   退出来之后两个人也不敢走远,就蹲在门口听着,可是越听两个人越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这一群老少爷们儿是来找事儿的,说是太子打了平王,先不提谁对谁错,但是这一堆人却不是替平王来出头的,打着给平王讨公道的幌子来这里公然要求权力重新分配。   而且作为苦主,平王根本就没有来参加这一次的会议。   当时老十就忍不住说:“都没有好东西,平王好歹也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好歹也让他过来啊,这些人嘴上说着太子打了平王对平王不好,要好处的时候却把平王甩在一边,不就是抱着少一个人分权的想法吗?”   更让兄弟俩有点接受不能的是,八哥很积极的参与了起来,并不是站在了皇阿玛这边,而是站在了宗室这边。   在外边听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八哥是庄亲王的儿子呢,两个人一唱一和,把叔王气的差点儿抽过去。   听着屋子里面恭亲王常宁的咳嗽声一阵大过一阵,小兄弟俩坐在台阶上彼此对视了一眼。在肥水不流外人田和肉烂在锅里两个想法之下,皇子们明白,把权力收回来自己兄弟争来夺去也比流落在外面强。   就算皇阿玛偏心,就算他再不好,也没有把兄弟们渴着饿着,让儿子们吃得饱穿得暖,督促着上进。这毕竟是亲阿玛,从心理上他们就有一种安全感,到时候犯错了只会被抓过去打一顿板子骂几声。都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对未来迷茫彷徨,甚至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是权力在别人手上,这感觉立即就不一样了。   所以小哥俩对八哥的行为甚是不能理解。   就在他们俩满肚子疑问都坐在台阶上听着里面争论的时候,看见哥哥们都来了。九阿哥本来想站起来跟他们说说里面的情形,劈头盖脸被五哥骂了一通。   心里面忍不住顶了一句,可偏偏这几个哥哥都不是会安慰人的,看着这俩小兄弟,就觉得这俩小东西是来碍事儿的。   五阿哥气得手都抖了,一把扯过九阿哥的脖领子往旁边走了走,“你不去读书跑这里来干嘛?”   “你们来这里干嘛?”   五阿哥还没有张嘴说话,就听见里面八阿哥温文尔雅的声音响了起来,还能听见庄亲王康亲王等人张狂的笑声。   九阿哥气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庄亲王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怪不得他没儿子呢。老天爷就是长眼的,这样的老家伙就不配有儿子。”   五阿哥把说教的话咽到肚子里面,长话短说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九阿哥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我和八哥十弟来到这里,就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吵起来了。”   “你啊!”五阿哥忍不住伸出指头对着自己弟弟额头使劲戳了几下。   那边兄弟几个在外边听了几句,已经决定进去了。四阿哥叫了一声五弟,这是提醒五阿哥别说太长时间。   五阿哥一把抓住弟弟的一只耳朵提起来,“我跟你说老九,额娘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她绝对不会害你。以前额娘天天嚷嚷着说良嫔出身太低不让你和八阿哥多来往,可是嚷嚷了那么久你看她对着良嫔做过什么吗?而且十一天天和十四玩儿,你看额娘拦过吗?”   其他人都已经进入御书房了,五阿哥一把松开弟弟赶快跟着进去。   老十跑了过来扶着老九的胳膊,“五哥没打你吧?”   “没,他都不会打人。”九阿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冷不丁的问了一声:“你跟我好为的是什么啊?”   “什么意思?”   “就是你跟我玩的这么好,为的是什么呀?”   “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咱俩从小一块长大,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后来我额娘去世了,也是你陪着我。你对我掏心掏肺的好,我自然全心全意的跟着你。九哥,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烦的慌。在你心里我和八哥谁重要?”   “当然你啦,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跟着八哥一起玩。别想那么多了,今天这事儿是咱俩非要过来的,人家说了不让咱跟着的,怪不到别人头上。”   九阿哥揉了揉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额娘说的,五哥说的……我这会儿觉得头都疼了。”   “那我问你,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八哥更重要?”   “当然是一样重要的了,能跟我玩到一块的人不多,我老是觉得哥哥们假仁假义,弟弟们又狗屁不通。只有咱们三个挨肩的兄弟才能一块说得上话。”   十阿哥张开嘴还没说,就听见屋子里一阵喝骂:“狗东西轮到你说我了吗?”   “骂谁是狗东西呢?”   紧接着屋子里面闹了起来,他们两个刚快跑过去踩着台阶来到御书房门口,发现屋子里面一顿打了起来。   这真的是碎瓷片和板凳腿儿齐飞,吐沫和眼泪一色。除了坐在中间御座上无表情的康熙之外,下面已经打起来了。   病号简王雅布和恭王常宁被太监们扶着来到了战圈之外,屋子中间这些尊贵的老王爷们和皇子们打成一处。   大阿哥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年轻男子,把自己坐着的一把椅子端了起来一抡一片,很不幸的是扫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只能暂时退出火线。太子怀疑老大这是故意的,但是身边的太监也劝他,“爷,您是太子爷,别跟这帮人一般见识了”。   太子转头看了看皇阿玛,见他岿然不动,对下面儿的惨叫和呼救充耳不闻,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再急着下场了。   然后他看见老大在前面端着椅子抡,老四和老三跟在后面打辅助,没想到老五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是个凑数的,压根儿使不出力。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就有点怀念老七,“怎么就他不在,他要是在了也不会让老大一个人出风头。”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有人接住了大哥的椅子,现场又陷入了一片混战。   李德全看了看康熙的表情,看他根本没有动作,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小心的咽了咽吐沫。   整个御书房闹得不像样,也不见有侍卫过来,门口只有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人伸的脑袋往里面瞧。   不擅长战斗的五阿哥不知道被谁扔了茶盏砸在了脑袋上,哎哟一声捂着半张脸,整个人很虚弱的往后倒了几步。   “艹,敢欺负五哥。”   老九嘴中的五哥不会打架是真不会打架,他急的跳了进去保护哥哥,嘴里面嚷嚷着:“你敢打爷的哥哥,爷今天给你把脑袋开瓢了。”   他却忘了老五也是从上书房毕业的,上书房上午学文下午练武,而且老五也是跟着去战场溜达过的,实打实是有军功的,就是平时太忠厚老实,才显得人畜无害。   老五看到弟弟跟疯了似的冲进去揪出一个人,提着拳头往人家脸上打,一时热血上头,要是弟弟被打出个三长两短回去怎么跟额娘交代?   他脑袋一热也冲了过去,兄弟俩四个拳头对着一个人打了起来,打的过程中也不知道顺手把谁脑袋上的帽子抢了过来,提在手里就开始砸。   然后兄弟俩是见人打人见鬼揍鬼,一时间没人往他俩身边去。   雅尔江阿忍不住跑过去问他阿玛,“打成这个样子合适吗?”   雅布咳嗽了几声,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唉,为父也没办法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雅布为宗人府宗令,这个职位就是管理爱新觉罗氏和觉罗氏两个家族,平时的婚丧嫁娶,到爵位继承,都需要通过宗人府。这个时候身为宗令的雅布不出来吆喝一声难免失职。   但是雅布人老成精,这群人在这里动手,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也就是说这群人不懂得克制闹起来之后不仅得不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反而还会被皇上以御前失仪的罪名一个人揍一顿扔进宗人府大牢里关几天。   而且这个罪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这一会儿打起来了,到时候皇上说你造反你就是造反,皇上说你失仪就是失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到时候皇上把你们扒成白板儿,只给你们留一个爵位,让你们没吃的没喝的没权利,到时候看你们痛快不痛快。   看着阿玛这个样子,雅尔江阿真的急了。   他不在乎眼前的这群人能不能成为白板,他害怕自己家被扒成了白板,到时候皇上不高兴说阿玛怠慢职责,然后把王府的权力都收缴了,到时候自己也只能继承一个空架子。   看着阿玛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一咬牙一跺脚冲了出去,“都住手,都住手……别打了,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他一个小辈儿,这里面的人大部分比辈分都比他高,谁都不听他的。   雅尔江阿也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人群当中几进几出,头发衣服都乱了。忍不住跑到康熙跟前,“皇上,他们如此无礼,不严惩不足以正国法,奴才请皇上下旨允许奴才叫侍卫进来。”   康熙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去吧,遮掩着点儿,别让人家知道了,毕竟是家丑。”   雅尔江阿在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这到底是让人家知道还是不让人家知道?”   不管了,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们简亲王府。   御前侍卫进来之后,现场很快被控制了起来,不管是谁,直接抓住扭着胳膊捆起来送到了宗人府大牢。   等到送进去之后大家脑子不热了,这一会儿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可是人已经被关在这里了,这一辈儿的王爷们和上一辈人不一样。   上一辈儿的人都是跟着从关外打到关内的,那是正正经经的有军功,血雨腥风里闯过来天不怕地不怕。这群人光继承了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有从雪雨腥风里走过来,也没有太多的斗争经验。想靠着人多势大跑过去闹一闹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利,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没有大局观。却不知道皇家无父子,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更别说这些族人了。   要是跟皇上不疼不痒的来回拉扯,说不定还能熬一个旷日持久,能把手里的权力留下来仨瓜俩枣,就这么脑子一冲动闹起来了,皇上坐在上面看完了一场热闹,把人关到这里来切断了和外边的联系,就能随便收拾外边那些残存的王府势力。   明白过来之后所有人都急了,在大牢里面摇晃着木门,可是这里连一个狱卒都没有,这群人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人过来。吃饭的时候倒是能送过来一些能入口的饭菜,但是这群人心情不好,直接把碗盘子给砸了。   结果从一天三顿饭变成了一天一顿饭,这群人在牢里面吆喝着,直到最后因为缺吃的变得有气无力,大牢里面才安静了下来。   大牢里关押的都是宗室,皇子的待遇和他们不一样。   当时在御书房的那些老少爷们们被拉走之后,留下的这些皇子们脸上都挂了彩。   八阿哥虽然没有被拉走,但是康熙对他也没有任何处理,反而态度和蔼的让他回去接着准备婚礼吧。   这让他背后一凉,也就是说今天这场闹剧是在皇阿玛的掌控之内,自己本以为能从中混水捞鱼,能在各位王府里面博得一个好名声,可没想到全被皇阿玛算计到了。   他当时并没有走,想要留下来看看几位兄长的伤势。太子伤的最轻,接着就是三阿哥,刚刚被众位兄弟们觉得是废物点心的三阿哥,被很多人觉得打不过太子的三阿哥,居然比太子还有战斗力,而且超过了大部分兄弟。   除了三阿哥,接下来就是五阿哥和大阿哥,这俩人一个是超水平发挥保护了老九和老十还有自己,给予了对手沉重的打击。另一个是战绩在线,打架的时候还都能保护自己。   接着就数老九老十,老九的伤都在脸上,身上有好大一片黑青,但是还好,没什么内伤。   老十就是年龄小被人家撞了几下,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被人踩到了手,这家伙偏偏说自己的手指疼,以九阿哥与他朝夕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个兄弟恐怕就是拿这个做幌子不想写字。   最惨的一个就是四阿哥,没想到四阿哥在兄弟里面是战斗力掉渣的那个。   太医用力在他的肋骨处摁了几下,四阿哥忍不住哼哼了出来。   大阿哥这个时候毫不客气的嘲讽,“老四呀,本以为你射箭容易脱靶,没想到你打架也容易受伤。”   太医以为他伤着了肋骨那里,没想到额头也被磕了一下,血流了半个后脑勺,又被人使劲踩了一下脚,脱了鞋之后发现指甲盖里充血,光看这个惨样就知道当时肯定很疼。   大家都已经这么惨了,康熙根本没看在眼里,等到这些人的伤势被诊断出来之后,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赏赐是一点没有,夸奖也没说半句,就这么把人赶走了。   五阿哥需要把老十送回慈宁宫,太后一听他们是出去打架去了,高兴的拍掌叫好,“好好好,终于打一回架了,只有打过架的才是男孩子,没打过架的都是女娃娃。”话又说回来了,女娃娃也有人打过架,所以太后一直觉得这几位皇子没有太多的男子气概。今天居然打架了,高兴的给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一人多加一碗肉。   五阿哥只好谢绝了太后吃肉的提议,回去找宜妃,不出意外的听见宜妃在那里骂九阿哥。   站在院子里的五阿哥叹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的走进了额娘的主殿。   而一直得不到兄弟尊重的三阿哥长出一口气,大家分别的时候,兄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他得意的拔了下胸膛,看大家的时候都有一种看渣渣的表情,特别是看老四和太子这一对怂货。   当四阿哥被送到承乾宫的时候,田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跟人家打架去了?还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谁动的手?”   “当时人太多太乱没看清。”   田蜜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不容易把儿子们哄住,又让人给四阿哥准备了很多补品,天也就黑了。   康熙这个时候跟没事人一样跑过来吃晚饭了。   “要不是今天四阿哥过来,我都不知道前面居然动手打架了?堂堂勋贵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这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以为这些大臣都像平时那样道貌岸然的立于朝堂之上。想什么呢?汉朝时候那些大臣们喝多了拔剑砍宫殿,刘邦才让人制定了礼仪。唐朝时候群臣喝醉了抢夺宫女,李世民一笑置之。你以为那些大臣都是讲理的?都是要脸的?”   田蜜这个时候居然无话可说,“不是,跟随刘邦的大部分都是贩夫走卒,不知道礼仪也是能理解的。当年李唐的那些人多少都有些胡人血统,不讲礼仪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康熙在这个时候截断了她的话,“咱们才入关多少年?在那些汉人眼里咱们也是化外之民呀,南方不少人还称朕是鞑子皇帝,顺便跟你说一句,士大夫公卿那种体面人,是你没看见他们野蛮狂妄的一面。”   “史笔如刀……”   “这件事儿你在后宫就不曾听说,外边的那些大臣就更不曾听说了。既然不曾听说,又有谁记入正史呢?就像你说的那样,很多人都不相信士大夫会做出失礼之事,所以就算有些传闻野史说了实话,后辈的人也不会相信。”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田蜜的碗里,“吃吧,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朕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别管办法好坏,这个办法有用就行了。”   不仅有用,而且速度还很快,康熙很得意,就把里面的一些小细节忽略了。   而这些事情的经历,让诸位皇子都有了其他的感受。   他们都生出这样一种心思:啊,原来为了达到目的还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八哥成亲的日子。   虽然来宾众多人头涌动,但是大家都注意到了宗室的那些老王爷们没有几位过来的。八阿哥早就料到会这样,毕竟这一些人还在宗人府大楼里面关押着呢。   入关几十年,老一辈儿的去世之后留下的新一辈儿都没有上过战场。康熙亲征蒙古的时候已经发现宗室出不了什么像样的人物了。   不像是以前,以前那些声名赫赫的大将都是宗室里面的爷们。为了避免权力旁落。也为了避免用举国之力供养这些什么都不做的老少爷们们。康熙一直温水煮青蛙,想要从他们手里夺权,这次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这就导致八阿哥的婚礼有些不好看,而且新娘的舅舅安郡王也在大牢里关着,郡王福晋进宫了两次,请求把人放出来,先让这一次婚事办了。   田蜜代替康熙给出来的答复就是:“要是觉得婚礼不好看,就把人给郭络罗氏送回去,毕竟是人家的女孩,从你们家嫁出来也不合适。”   郡王福晋左思右想,觉得要是把女孩从自己家里嫁出去了,往后八爷就是自家的女婿了,这一门亲戚是不能推出去的,进宫了几次发现没办法把自家王爷要出来,也就偃旗息鼓。   因为这件事儿,郭络罗氏全族上下都不高兴。   婚礼上他们有人碰上了五阿哥,忍不住把这事儿给念叨了出来,“姑娘是我们家的姑娘,当初是她额娘要把她带走的,怕她叔叔伯伯给她脸色瞧。只是如今她祖父那老爷子还活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在人家家里出嫁的事。可人家偏偏做了,我们是有苦说不出,每次出门都觉得脸上臊的慌。”   对于这样的抱怨,五阿哥也就是听听而已,这会儿婚礼都已经办完了,再说这个有意思吗?   “你也少说两句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该走了。”   参加婚礼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五阿哥之所以在这里等着,是想要把九阿哥带走。他出了门来到街上,上了马车,五福晋在车里等着他。   “怎么?还没把老九带出来?”   “听说老九今天喝的跟醉猫一样,我已经让奴才把他背出来了,等会儿把他送宫里少不了又要被额娘唠叨一番。”   五福晋就转身抱住了他,“这事儿辛苦爷了。”   “再辛苦也是应该的,何况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不过有些事儿虽然辛苦,却是必须要自己亲自做的………”   五福晋在他背上抽了一巴掌,“瞧你那德性。”   “我德性怎么了?我德性好着呢。”他掀开帘子往外边看了看,又转回头来盯着五福晋,“不管怎么说我如今也成家立业了,往后咱们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行了。都说君子之泽五世当斩,从皇阿玛那里得来的恩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五世呢。在我蹬腿之前,你们和额娘都好好的就足够了。所以我不想着这些想什么?”   “怎么说这个了?”   “看着那些王府的遭遇有感而发罢了,他们往上数数也是龙子凤孙。错就错在不知情识趣,天下的权力被他们赚了,我们兄弟难道要喝西北风?往后咱们也教会孩子别跟太子家的人争长短,人家想要权力的麻溜的赶快送回去”。   五福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个时候老八家里面跑出来一个人,看见他们的马车直接冲了过来。   守在马车外边儿的奴才赶快问:“跑这么快干嘛?”   报信的人在马车外边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五爷,八福晋生气了。”   五阿哥莫名其妙,“她生气就生呗,你跑过来跟我说干嘛?”又赶快向五福晋解释,“千万别多想,我就是前几年在额娘那里见过她几次,跟她没交情。”   五福晋白了他一眼,直接问外边:“怎么了?八福晋生气跟爷们有什么关系?”   “都怪小的没说明白,她非要当着咱们九爷的面演一遍太极剑,然后九爷就耍了一套醉拳,因为太醉了,跌跌撞撞的被门槛绊了,摔出去磕着了脸。”   五阿哥一听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就要跳下去,五福晋赶快起身跟着,“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你别去了,不值当的。这俩人都是两个烂人,不值得我媳妇儿特意跑过去一趟。”   说完急匆匆的进了八阿哥家里,这府里边的管事太监已经迎了出来,小跑着跟在五阿哥身后。   “我们爷已经让家里面的大夫看过了,就是脸上磕破了一块皮儿,福晋她喝了点酒,武兴大发,说是想跟表哥一块比划比划……”   五阿哥不搭理这奴才,到了后院门前也不进去,就见到八阿哥已经扶着老九出来了。老九脸上已经被处理过了,反正五阿哥瞧着是不严重。   “五哥,您看这事儿闹的,过两天我们两口子给娘娘还有五哥九弟赔罪。”   赔罪是应该的,这事是发生在他们家,五阿哥不想多说,反正自己又没被牵扯进来。“今儿太晚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就先带着他走。”   把弟弟弄到了马车上,让他的头朝着外边儿,让媳妇儿坐在最里面,随后家中的人牵着马回家。   五阿哥已经想好了,不能把弟弟送回宫里,送回去额娘又要开始唠叨。   “现在醒了没?醒着跟你说,跟我们回家去,等你脸上的伤口好了再回宫。”   九阿哥想吐,本来马车晃晃悠悠非常颠簸让他特别不舒服,为了避免他吐到马车里面熏到五福晋,又被亲哥哥摁到了马车最外边,脑袋就差一点顶上马屁股了。   特别是拉车的马走着走着就在路上拉了一泡屎,毕竟是牲口,人又管不住他们拉屎撒尿。但问题是马身上的味道再加上马又拉了屎,他又被颠簸的不成样子,立即趴在车上吐了起来。   刚才哥哥的话只是通知而已,就没有跟他商量,所以马车就没有往宫里去,而是直接到了府里。   就算是兄弟俩有心隐瞒,但是该知道的宜妃都已经知道了,宜妃在几个儿子身边放了大量的人手,恨不得他们兄弟几个的一举一动都能被自己捕捉到。   听说老九在老八府里摔了一跤,到如今宜妃什么话都不想说了,“等到他回来不管脸上有没有伤,你们谁看见了都不许问,我什么也不说了,说了那么多遍人家都不愿意改,再说下去母子缘分都说没了。为了他我就成了一个老婆子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使得老五和十一看见我就躲。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也要考虑考虑其他两个儿子。以后老九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都不拉着,随便他去吧。”   但是心里不好受,第二天就跑到田蜜跟前闲聊,“娘娘,整天在家干嘛呢?也不见你出来跟姐妹们说说话。”   田蜜看这架势也不像是来闲聊天的,就忍不住把手头的事放到一边跟他说了起来,“既然你闲的没事儿,我也找你吐吐苦水。自从孩子们娶了媳妇儿,我本来想着他们的事儿我都不用管了,没想到管的更多。”   皇子府就算是平时自己采买用品,但是有的时候那些贡品还是要发下去的。比如说南方进贡来的水果,北方送来的毛皮,关外送来的东珠人参,还有精米梗米……“这些都是小事儿,有那些奴才们操心,我看看就行了,但是大事儿也有一大把。你比如说老七的事儿,老七的事办完之后就要给几位格格准备嫁妆了。说起来我怎么觉得去年江南送进来的银子有点少呢?”   宜妃本来是想跑过来吐苦水的,可没想到对方这会儿已经开始核算银子了。   “娘娘呀,好多事儿是办不完的,你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咱俩说一说话。”   “那你说吧。”   “臣妾就是来问问,当初老四他们两口子成亲,头一年没孩子您是怎么催的?”   “问这个啊?”   “嗯!”   “我都没催。”   宜妃不信,不可能,你怎么不催,都不信天下做婆婆的没有人不催的。   “我是真没有,虽然老四的媳妇儿没生孩子,但是他们府里的两个格格不是生了吗?早晚都有我何必那么着急呢?”   一瞬间,宜妃觉得脑袋懵了一下。   对啊,惠妃虽然天天给大福晋摆了一张苦瓜脸,但是老大他们两口子已经有女儿了呀。太子也不缺孩子,只是孩子不是太子妃生的而已。老三是成亲的头一个月媳妇儿都怀上了,老四家里头一年双开花。   轮到老五,后院根本就没个动静,要是儿媳妇不能生,但是侍妾们也应该有点儿喜事儿了?吧!   不会是儿子不行吧!!!!   宜妃坐不住了,“娘娘你忙吧,臣妾到太后那边去说说话。”   “一起吧,我有一段时间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宜妃这个时候觉得田蜜也太不懂得体贴人了,我是去找太后说话的吗?我是去找太后商量的呀。   但是田蜜都站起来了,宜妃心想,到时候先让她走,自己在慈宁宫多磨一会儿,哪怕磨到天黑也要跟太后把事儿说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慈宁宫,没想到慈宁宫里人聚的挺齐的,也有了一件喜事儿,太子妃有喜了。   太子妃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在慈宁宫里刚刚被检查出来,整个人小心翼翼的坐在座位上。   太后高兴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好事好事,别坐着了,赶快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别走回去,坐我的车回去,我跟你说这段时间你什么事都别干,就好好的养胎。前几个月是最要紧的,一定要养好了。”   太后高兴,把人送到慈宁宫门口,苏麻喇姑更是亲自陪着太子妃回寝宫。   田蜜和宜妃来的时候就碰上这样的阵仗,宜妃心里面十分苦涩。田蜜忙着吩咐人给太子妃提高用度。因为这件事可能关系到将来江山的继承人,太子妃的肚子里十有八九会生出一个太孙。   尽管田蜜知道太子妃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心里还是想着对孕妇多给点好东西总不是错的。   她这一会儿也不在太后跟前说话了,急匆匆的跟太后告别,亲自带着人选东西给太子妃送过去。   这是大喜事,对于田蜜的来去匆匆,太后十分理解,拍着田蜜的手让她别吝啬好东西,只管送到孕妇跟前。   等到这个喜悦稍稍下降了一点,太后就问宜妃:“老五家什么时候有好事呀?”   宜妃一肚子苦水,因为太后养大了老五,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她第一时间来找太后商量。忘记了太后一贯以来以不靠谱的形象在后宫生活。而且也忘了找儿子求证一下,或者迂回的让太医检查一下。   她脸色难看,“这些事儿还是别说了,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赶快说,你要不说我老婆子吃不好睡不着。”   说了之后怕你更是吃不好睡不好,宜妃这个时候有些后悔了,就不应该来找老太太。   “快说,你要是不说我不让你走。你倒是快说呀,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你要急死我呀。”   “就是,就是老五……”   “老五怎么了?他媳妇有了?看你这脸色那么难看,是有了之后又没了?”   这要是有了之后又没了证明老五还没毛病,可是一直没有……宜妃趴在老太太的耳朵边儿悄悄的说了,老太太是会保密的人吗?   她当时震惊的嚷嚷了出来,“你说老五不孕不育!”   周围的宫女们全部把眼神转了过来,宜妃这个时候急的推了两下老太太,“您倒是小声一点啊。”   老太太这个时候慌忙捂着嘴,“怪我,怪我声音太大了。你们都不许乱说,都把嘴闭上了”。   宫女们赶快答应,然而消息还是漏了出来,养在太后跟前的格格们知道了,她们小姐们躲起来悄悄的咬耳朵,连平时不爱出声的十二阿哥也知道了。   他迈着一双小短腿,把这个流言蜚语散播到了兄弟们中间。   所以田蜜和四福晋说话的空隙就看见扬丹急匆匆的跑过来,一头扎到她怀里。   “额娘,嫂子,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可不能告诉人家。”   “什么事啊?”   “五哥他不孕不育。真的,十二说的,他在走廊里面听见宜妃娘娘和太后娘娘说的。亲耳听见的一个字儿都没错,他发过毒誓了,要是随意更改一个字,他明天吃屎。”   四福晋惊讶的长大嘴,“这……这这……”   四福晋知道了,四阿哥就知道了。   太后宫里的格格们知道了,代表后宫的皇女们都听说了。延禧宫的佟嫔被十格格在耳朵边把这个劲爆的消息讲了出来,忍不住惊讶的问:“真的吗?哎呀,这事对宜妃的打击应该是挺大的吧。”   惠妃听了哈哈大笑,“早就说过让宜妃别那么要强,瞧瞧,出头未必都是好事儿。”   荣妃是听十二的生母说的,听完之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怎么摊上了这样的事儿?”如果她的嘴角不翘起来,脸上没有笑容的话,这种感慨说不定真的有说服力。   这一股子妖风太后还嫌弃不大,他让自己的太监总管去乾清宫请康熙,康熙一看来的是太后的人就急急忙忙的来到慈宁宫,太后确实伤心,这一会儿都已经哭上了。   “这这么好啊,年纪轻轻的……”   康熙听了太后的哭词儿,以为这是哪个族人或者是哪个被太后看好的蒙古人去伺候祖宗了。“皇额娘,节哀顺变,人没了就没了,您要保重好自己呀。”   “什么?人没了?”   “不是,您哭什么?朕……您把朕叫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咱们说老五的事儿,皇帝啊,让你赶快想想办法,老五他没法生孩子,呜呜呜呜………”   康熙听了之后觉得不可思议,“老五?不是,您从哪儿听的?这种事儿儿子又不是太医,能有什么办法?您别哭了,你说这谣言是谁说出来的?”   “不是谣言,是真的,宜妃说的。”   毓庆宫,太子坐在一边,把手放在太子妃的肚子上,咬牙切齿,“孤有嫡子这样的大事,被老五抢风头了,可孤还不能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呀!” 第101章   凡是流言蜚语有两个特点, 第一个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第二个就是被谣言中伤的那个人,总是最后才知道的。   大晚上,五阿哥和自家福晋吃了饭,两个人在院子里散步, 就听说四阿哥来了。   四阿哥给人的印象一直以来就是踏实认真。五阿哥一听, 这样一个踏实认真有的时候还不会变通的哥哥大晚上了来登门, 以为是衙门里面的事儿,飞快的到了前院。   四阿哥在前院端着一盏茶, 把自己劝慰的词儿又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四哥, 这么晚了有事?您派人过来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大晚上的何必跑一趟。”   “这事我也是今天下午刚听你嫂子说的,想着既然知道了就过来跟你聊聊, 毕竟咱们是挨肩的兄弟。”   “从我嫂子那里听说的?”什么衙门大事让福晋回去告诉自家的爷们儿, “不是衙门里的事儿?”   “衙门里的事儿我跟你在家说什么,在衙门里跟你直接商量不就行了。”他这会儿有些犹豫, 不知道自己的开头会不会太冷硬了。反正额娘说自己只要不张嘴的时候还是一个颇有形象的人。一张嘴要么说出来的话很气人,要么就是一个话唠。   “家事?什么事儿?”   “就是,儿女这回事,很多时候也是看缘分的……”   五阿哥心想, 怎么有了这样的感慨?难不成是四哥那几个孩子有人不好了。别管男孩女孩都是心头肉, 要是有一个不好当爹的肯定难受。   考虑到四哥家的弘晖是全家的眼珠子, 要是有一点不好宫里宫外都惊动了。他们家那俩女孩倒是不受关注,难不成是两个小格格出了事儿?   五阿哥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措辞,说话的时候先看了一下四哥的表情,“四哥啊,咱们呢, 都要想开一点,这儿女呢,跟咱们有缘分了,咱们就要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要是没缘分了,那咱们也不能……”   他拿不准往下该怎么说,就表现的犹犹豫豫停停顿顿。就这些犹豫和停顿,让四阿哥觉得外边的传言绝对是真的。   毕竟闹得满宫皆知了,而且扬丹的消息是从十二那里得来的,十二是偷听了太后和宜妃娘娘说话的。十二这小子该管教管教了,哥哥的事儿怎么能拿来说呢?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脸上的表情越加不好,已经盘算着明天进宫跟皇阿玛聊一聊弟弟们的教育问题,下面的这些小弟弟也该管教起来了,就是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觉得自己多事。   “那啥…四哥,要不然咱们去喝几杯。”   一醉解千愁,有啥不痛快的事儿先让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再说,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喝醉了嚷嚷出来也就够了,都是亲兄弟,自己又不往外边说他的闲话。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父母的心也是肉长的呀。   五阿哥又吩咐人赶快让厨房送一桌酒菜过来,还指明要将自己收藏的好酒送过来。   四阿哥觉得陪兄弟喝一顿酒也没什么不行,两个人就在客厅里很尴尬地等着酒菜被送过来。   就在他俩互相搜肠刮肚准备用一个话题引开的时候,外边说大千岁来了。   大阿哥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一坛子酒,看到坐着的四阿哥,“老四来了,大哥没你快,看来你比大哥知道的更早一点。”   “今天弘晖他额娘进宫了,听杨丹说的。”   “那确实比哥哥快一点儿,哥哥知道消息的时候,这消息已经传了七八手了”。   五阿哥有点不明白,“什么消息传七八手了?”难不成四哥家闺女不行的事儿宫里都传遍了,不应该呀,要真是这样额娘怎么不打发人跟自己说一声,这边也好早做准备。   “老五,哥哥今天特意带了好酒过来,咱们一醉解千愁。明天出门去,咱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   大阿哥把酒递给了五阿哥的奴才,让奴才抱着放桌子上去了。   “大哥,四哥,你们……”   又有通传说是三阿哥过来了,三阿哥跑得特别急,还没进客厅呢就嚷嚷,“老五你也忒不把兄弟们当兄弟了,你这事儿说出来也就行了,遮遮掩掩有什么用!要不是因为宫里的娘娘给哥哥传信,哥哥都不知道你有这难言之隐。”   四阿哥忍不住把头撇开,心想这草包,这脓包,这混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大阿哥也忍不住对着这个兄弟瞪了一眼,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支楞不了三天?好不容易兄弟们对你有点别的看法了,你怎么又把自己打回原形了?   忍不住说他:“老三,别嚷嚷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找事呢。”   “这事儿虽然不常见,但是也不是天下独一份,有什么遮着掩着的,就你们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五弟才会多想,咱们以前该怎么样往后还怎么样?这才是咱们的兄弟情呢,就你们,安慰老五跟安慰个娘们似的,这像话吗?这酒谁拿的,叫我说就不用带酒过来,直接来说几句话,等一会儿宵禁的时候各回各家就够了。”   五阿哥听出来了,这是有人在背后说自己,而自己不知道。他为了确认,看了看四阿哥:“四哥,家里的孩子都好?”   四阿哥有点别扭,觉得自己要是回答都好,可能是有点在老五跟前炫耀的意思,“就那个样子。”   这态度这语气,更让五阿哥拿捏不清楚了。他觉得还是别来回试探了,直接问:“你们把话说开了,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跑过来?说不清楚今天谁都别走。”   三阿哥一看,好家伙,原来正主还不知道他的秘密被大伙都知道了。“就是那啥……宫里面的人说你那啥那啥,几乎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你也别多想,咱们……”   “我怎么了呀?要说就说明白”。   大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脑袋一缩,一个低头看到地砖,一个端着杯子研究花纹。三阿哥心想:一到关键时刻都往后缩,一群怂货。   他有一种大无畏的态度把这件事儿抖落出来,“兄弟,我们今天也是才知道原来你不能生孩子。放心,以后我们家那几个小子要是敢不孝顺你,哥哥揍他们。”   “多大的笑话呀,我一老爷们怎么生孩子?生孩子这种事是女人才会做的,就让我什么也生不下来呀。”   老三一看,哥哥都把话挑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死鸭子嘴硬了。“这话是宫里说的,说你不孕不育……”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脑子有点晕,刚才的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宫里面都说你不孕不育。”   “谁他娘说的?”   “你额娘,宜妃娘娘。”   五阿哥一口气儿憋在嗓子里,自己难受的咳嗽了几声,要是别人他早就骂了,自己的亲额娘还能怎么办?   “不可能!我额娘怎么造我这个谣?”   老大这个时候把头抬起来,“这事儿宫里面都传遍了,你不信问问老四,老四你媳妇儿在娘娘跟前听说的,我们的消息都是过了好几手了,你媳妇的消息应该是在前面那几手,你跟老五说一说。”   四阿哥同情的看了一眼老五,“就是今天下午你嫂子进宫给娘娘请安,听扬丹说,扬丹听十二说,十二是在慈宁宫走廊外边玩耍的时候,听见宜妃娘娘和太后娘娘说你不孕不育。而且十二言之凿凿,应该不是假的。”   五阿哥吆喝着外边赶快给自己备马,他要骑马进宫好好的问一问。   可是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宫门都已经关了,人是进不去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老五暴跳如雷,这看着也不像是真的,兄弟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他亲娘不知道为什么要造这个谣,还是说老五的演技太高众位兄弟们看不明白?   就在他们几个互相眼神交流的时候,外边通传说老八也来了。   八阿哥的笑容简直是可以调数值的,这个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但是也带了一点伤感,“五哥,弟弟来给您请安了。”   “多新鲜呀,你都成亲这么久了,头一次大晚上跑来给我请安。说吧,是不是又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谣言来告诉我?”   八阿哥的笑容终于有了点变化,疑惑的看了看在旁边坐着的几位兄长。这些哥哥们都不说,他的笑容端不住了,聪明如他,也感觉到了这场合有点不对劲。而且用他聪明的脑袋立即分析出来了,“这太过分了,有人在背后中伤五哥。”   老五这下更没话说了,因为在背后说闲话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娘。他能怎么办,他也只能吞了苦果,皮笑肉不笑地感谢了一番兄弟们如此盛意。   而且他怀疑这群坑货们是来看笑话的,“时间不早了,等一会儿街上就要宵禁了,你们这下知道事情的起因也该走了吧。”   “哥哥把酒带过来了,既然你没事,咱们更应该喝酒庆祝一下。”老大嚷嚷着把酒倒出来,兄弟们一块尝尝。   四阿哥不想再坐下去了,又没有什么大事,是误会说开了就行。“兄弟们坐着吧,我回去了。”   “老四这下你就不和群了,你现在回去干嘛?”四阿哥被老三拉着不让走,只能跟上面两个哥哥解释,“喝酒的日子多着呢,老五明天肯定要进宫,这件事儿既然咱们听说了,皇阿玛肯定也听说了,老五你等着明天皇阿玛问你吧。”   五阿哥此时此刻欲哭无泪,“我就不留各位了,慢走不送。”   大阿哥站起来,“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咱们就等老五家的好消息吧。可是这酒已经拿出来了,咱们今天是要喝了的,这样吧,咱们兄弟四个找个地方喝一杯。”   四阿哥不想跟他们支这个酒摊子,“大哥,弟弟就不去了。”   “一起一起。”   “老四,别不合群。”   老三和老大各拉着四阿哥一只胳膊,几个人一块出门去了,老五气的跺了跺脚,拔腿就往后奔。   五福晋看他脸色不好,而且还是急匆匆的从前面跑回来,就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出事儿了?我刚才听丫鬟说其他几位爷也来了。”   “也不知道额娘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在太后跟前说我不孕不育,结果被十二这个小东西听说了,弄的兄弟们也知道了,兄弟们知道后皇阿玛肯定也听说了。”   “不孕不育?”   “对啊。明天一定要进宫问问额娘!!!”   这件事不仅对当事人的杀伤力巨大,对于当事人的父母震撼力也不小。   康熙心里面对老太太的不靠谱有着很明确的认知,当时就再没说话,直接站起来告辞,“皇额娘您歇着吧,儿子明天再来给您请安,这件事儿您老人家别操心了,朕去管。”   老太太对康熙非常相信,一把抓住他的手,“皇帝啊,一定要把老五治好。”   “您放心,早点歇着吧,别为那不上进的操心”。   康熙出了门之后没有坐轿子,大踏步的奔到翊坤宫,宜妃内心里也有点慌,这只是她的一个想法,没想到现在弄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就在刚才十一阿哥急急匆匆的跑回来,九阿哥从学堂里面回来,兄弟俩众口一词,“您说的我五哥那啥……不行了。”   十一纠正,“是她们说五哥不孕不育了,又不是人快没了,说什么不行啊!”   小孩子还比较纯洁,但是老九已经不纯洁了,“你小屁孩儿的懂什么呀?不孕不育不就是那啥不行了吗?额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宜妃一把抓住老九的手,“你从哪儿听说的?你五哥那什么……了,是真的假的?”   “不是您说的吗?学堂里大家伙都在传,说是您当场逮住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儿子就好奇您是怎么逮住了?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五哥在宫里和宫女……您放心,凡是说这话的都让儿子带人打了一顿,现在谁都不敢乱说。”   “你打谁了?谁在你五哥背后造谣?”   “还能是谁康亲王府的那群孙子呗,呸,让我见一次打一次,下次打到他满地找牙。”   宜妃这边还没把所有的思绪理清楚,门口就说皇上来了,太监这个时候有点着急,“远远的看见皇上的圣驾过来了,他老人家像是特别生气,自己走过来的。”   宜妃这边赶快让宫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才起来接驾,康熙一肚子话想说出来,看见俩儿子就把他俩赶走。   “没长大呢?还没断奶呢?整天来找你们额娘。老九回去读你的书,你师傅说你比不上老十呢,一篇文章花了三天,背的颠来倒去。”   九阿哥想说话,被宜妃推了一把,“快去,要是让额娘再听见你不学好,回头有你受罪的时候。”   九阿哥只好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往后瞧了瞧,赶快把自己的太监留在这里,要是这有什么变化,让太监通知自己。   康熙看了看十一,“怎么浑身脏兮兮的,这是跑了一身汗,让你的奴才伺候你洗洗。”   十一被太监飞快的抱出去了。   康熙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宜妃殷勤让他坐下。   康熙也不坐,盯着她看了一眼,“你是怎么想的?造你儿子的谣好玩儿?”   今天的康熙阴阳怪气,宜妃内心惊慌,她也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赶快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袍子。   “皇上容禀,不是臣妾故意要传这样的谣言,实在是老五这孩子成亲几年了……本来想悄悄的跟太后说,没想到慈宁宫就跟个筛子似的……这也是臣妾一点想法,真的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刚才老九说,上书房传言说老五那个不行了,才……才没的孩子。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   康熙一把从她手里把自己的衣服扯了出来,“你说你……你……你怎么就……行了,这事你别管咯,罚你三年的银子,再有就是在宫里禁足三个月,省得你自由了到处乱跑,到处乱讲话”。   说完了就走,宜妃赶快抱着他的腿,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爷,这事怎么办?我对不起老五呀!呜呜呜呜……”   “叫你别管了,儿女有儿女的福气,当娘的操那么多心干嘛?该操心的时候操心,不该操心的时候就别操心。何况你三个儿子呢,与其把眼光都放在老五身上,不如多瞧瞧下面的这俩儿子,十一身子弱,你就该多上点心,这里翊坤宫里外外的事情你也该过问,整天正事儿不干,做的都是一些旁门左道的活儿,你让朕怎么说呢?”   康熙弯腰把她扶起来,“行了别哭了,你儿子没事,或许是时候未到,他要真是没福气养子嗣,太医早就报上来了。朕去皇贵妃哪儿,问问她宫里的闲话怎么传出来的。”   宜妃一听,智商立即回来了,对啊,太后就说了不让乱说,但是转念一想,这话是从慈宁宫传出来的,皇贵妃管着后宫,可是慈宁宫,毓庆宫是不归她管的,心里又凉了半截。   哭哭啼啼跟着到了宫门口,她扯着康熙的袖子,“主子爷,咱们儿子的事儿都靠您了。”   康熙就没多搭理她,如果再年轻个十多岁,这么哭哭啼啼的撒个娇康熙肯定心疼,如今皇上的心头好是年轻娇媚的小常在和小答应,宜妃都要做祖母了,谁还跟她你侬我侬。这渣男就渣的清楚明白,而且还是渣在当面。   他到了承乾宫,这都已经晚上了,承乾宫已经上灯,杨丹抱着鸿运这只老猫在台阶上坐着给它顺毛。   看到康熙来了,他赶快跑过去,“皇阿玛,额娘说您肯定来,还让儿子等着您。”   “嗯,你额娘真会算卦。”   “可不是吗?儿子还打赌来着,您一来儿子就输了。”   “输什么了?”   “输了三天肉,儿子要是输了,将来三天不能吃肉。”   “少吃点吧,你看看你现在胖成什么样了。”   “可太后娘娘说儿子这样是福气。”   “福气是圆润可不是胖,在外边待一会儿吧,皇阿玛跟你额娘有话说。”   “喳。”   康熙进来,田蜜正挥手让自己跟前的几个宫女退下去。   “忙什么?”康熙问了一句,坐下来接了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末。   “还能有什么?就是太子妃有喜了,正放赏呢。而且瓜尔佳氏树大枝多,子孙兴旺,有了这样的喜事让他们家来请安是一个恩典,到时候给他们家的赏赐要早点预备起来。”   “唔,你想到前头去了。”   “准备的再好,就怕突发意外,就跟今天这事儿似的,两桩事儿,一桩好事,一桩让人哭笑不得。我光顾的给太子妃那边忙活了,竟然没有察觉到宜妃的心思,当时就应该多问两句,我以为她是去陪着太后娘娘说闲话呢,没想到两个人说的是这样的话,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就等一回在走,而且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这是她糊涂了,她要是想跟你说,早跟你说了。”   田蜜只好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康熙,这里面没宫女太监什么事儿,传闲话的就是这些皇子皇女。   皇子这边是十二阿哥传出来的,后宫嫔妃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皇女们传出来的。经过扩散发酵,已经延伸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了。   “您放心,宫里宫外我都打发人告诉他们,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明天上午都没有人再说这样的闲话了,只不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虽然知道的都是咱们家的人,宫里宫外,能得到这样消息的也都是至亲。可大家心里面都会犯嘀咕,还是需要老五两口子赶快养个孩子才行”。   “明天老五肯定进宫,他们两口子来了之后你把这事跟老五说了,别让宜妃在中间传话了。”   “她也是着急,好心办坏事。”   康熙哼了一声,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遍,“罪魁祸首就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这几个小东西。十一他们不小了,咱们过几天就挪到园子里,挪到园子里之后,把这几个小东西全部塞学堂去,让师傅教教他们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至于家里的这几个丫头……”   从慈宁宫里挪出来有点打太后的脸,显得老太太不会养孩子。   老太太是真的不会养孩子,经过这件事已经能证明了。她就是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能不能往这些小孩子的脑袋里面塞点有用的知识和该知道的规矩,这就指望不上太后了。   “回头再有孩子别往太后跟前送了,至于慈宁宫的那几个姑娘,让苏麻喇姑多操心。你要是没事了经常往慈宁宫去,除了陪着太后她老人家说话,也要看看这几个姑娘的教养。”   田蜜答应了一声,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至于对宫中奴才的敲打还有对这些皇子皇女的惩罚,两个人很快就商量完毕。等着晚膳送过来,带着杨丹吃了饭,康熙也就留在了承乾宫。   第二天一早,几位福晋要去毓庆宫给太子妃贺喜,这些皇子都要进宫交差,大家早早的进了宫,在下车的地方互相碰头了。   老大两口子带着几个女儿,老三两口子领着儿子,老四家三个小孩子挤在一起,扒着马车的车窗,三个小崽子睁着爱新觉罗家特有的细长眼好奇地看着大家。   老五脸色憔悴,两口子头顶乌云,老八仍然是微笑不许,但是八福晋忍不住问:“表哥,想好怎么跟皇上说了吗?”   老五两口子头上的乌云咔嚓一声,电闪雷鸣。   “就是没缘分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老四转身回去,把三个儿女挨个抱下来。兄弟借个简单的,打了招呼,妯娌们就带着孩子去见太子妃。   今天没什么事儿,御门听政早就结束了,兄弟几个在御书房外遇见太子,纷纷向太子祝贺!   太子含笑着谢了众兄弟,“这确实是喜事,听说你们都把家小带进来了,既然如此,今天就晚点回去,下午孤在毓庆宫设宴,你们都要来啊。”   太子发出邀请又是为了这件喜事,而且又站在皇父的书房,外面大家伙都给面子,纷纷保证下午肯定去。   太子这会儿有事要办,笑着跟他们告别,又特意跟老五说了一声,“皇阿玛等你很久了,快进去吧,这事儿你要想想怎么跟皇阿玛说才行。”   老五有气无力,“臣弟知道了。”   康熙的桌子上堆了一摞子书,虽然太子说他特意等着五阿哥,但是五阿哥来了之后他并没有先问这件事,而是跟儿子们把朝廷里面的事情处理完,又给他们分派了任务。   老五就只能坐在一边等,中间还遇见了伯伯和叔叔。   像猴子一样被伯伯和叔叔围观了一圈,然后两个人不知道是怎么脑补的,哈哈笑了起来。   恭亲王常宁特意跟老五说:“知道今天你要来,本来我今天来不来都行,但是为了看你我是特意来了。”   五阿哥发现这两天甚至日后的一段时间自己还要被围观,忍不住整个人垂头丧气了起来。   裕亲王福全忍不住:“你跟伯伯说实话,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伯伯派人给你找过来。诶,想起来了,我们园子里还养着几头鹿,给你送去,早晚喝一碗鹿血。”   “用不着,真用不着。真的!”五阿哥昨天还觉得自己能昂首挺胸的面对流言蜚语,可今天发现是绝对挺不过去的。   这刚刚碰见伯伯和叔叔,要是到后宫碰见了太后和娘娘们,他们也像这样似的送补品可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康熙叫了一声老五,其他兄弟已经被打发走了,康熙也为这个儿子留了面子,在聊天之前把福全和常宁也打发走了。   “李德全给他一杯茶,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真不知道,儿子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而且这个祸还是额娘降下来的,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鉴于家庭的特殊性他又不能抱怨额娘,要是抱怨了呢到时候皇阿玛怎么想。   李德全给他放了一杯茶,五阿哥是不敢接过来喝掉的,父子之间从来不对等。   皇父可以戏谑的歪在榻上看着他,他不能不恭敬,只能站着回话。明明自己没什么错,却要跟犯错了一样。   “这事儿昨天发生之后,朕去了慈宁宫,去了你额娘跟前,也去了你佟额娘那里”。   “那,两位额娘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你额娘糊涂呗。你佟额娘说这事儿罪魁祸首就是你那几个弟弟妹妹,都是狗屁不懂的年纪,到时候朕自有对他们的处罚。这事就算过去了,一家子骨肉之亲……唉,朕也知道你受委屈了,畅春园旁边有个小园子,因为刚盖起来,没名字,后宫的娘娘们称它是彩凤园,朕做主给你了,你回去看看叫什么合适,里面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去找你佟额娘,让她派人给你瞧瞧,把不喜欢的地方改一改”。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说真的,自己也不过是被人家非议了两天就有这样的好处,五阿哥一扫刚才的郁闷,这个时候有些欢呼雀跃。   “儿子谢皇阿玛!”   这时候声音响亮面容兴奋,整个人已经高兴起来了。   园子诶,挨着畅春园,虽然面积没法跟畅春园比,但是这是兄弟们的头一份。到时候宫里面的娘娘们挪到畅春园里住,自己也能带着老婆一块过去,也可以请额娘过来瞧瞧,就咳着一道墙,将来佟额娘是愿意放行的。   虽然心里面高兴,他嘴上却说:“儿子尺寸之功未立,竟然得了皇阿玛的赏赐,真是羞愧至极。”   “你也确实该羞愧,”康熙把一条胳膊伸出去,五阿哥赶快扶着他站起来。   “为了你这事儿,朕一大早上就把太医招过来,朕问太医,他说你身上没毛病,朕想着你那福晋是你们母子俩自己挑的,怎么就没孩子呢?你看你几个哥哥家里都有了孩子,你们家怎么就没有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呀!说吧,怎么回事儿?”   “就是没缘分呗,缘分不至,儿子着急也没办法。”   “不说实话,你小子撒谎的时候你阿玛的这双眼是能看出来的”。   五阿哥急了,“就是,就是,就是儿子想着我们夫妻俩年纪小,这会儿没必要急着早点养孩子。”   “繁衍生息乃是人之本分,你这么想可就错了。”   “儿子的罪过。”   “这不算是什么罪过,你的罪过就在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朕,怎么?从你嘴里听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吗?”   五阿哥觉得后背上就出冷汗了,真实的原因是什么?真实的原因是五福晋说现在大家年纪小,生孩子了对孩子不好。所以两个人商量着过几年再生孩子,这个想法对于外人来说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两夫妻都说缘分未至。   这一会儿已经被皇阿玛逼到了墙角,皇阿玛一再的问他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两个私下里说话传到了他老人家的耳朵里,还说自己真的不擅长说谎。   “你小子不说实话的时候拳头紧紧的攥着,现在瞧瞧左手是不是握着的?”   五阿哥转头一看,自己的手确实捂握着。   “皇阿玛,儿子,儿子……儿子不孝,就是……”   康熙对这个儿子的容忍度很高,“不想说也行,朕这个做阿玛的问问你,明面能让朕和你额娘抱孙子吗?孙女也行。”   “儿子遵旨。”   康熙哼了一声,围着五阿哥转了几圈,心里虽然不能猜的十分准确,但是能猜到五六分了。让男人气短的,无非是权与色二字,这个儿子又没寻花问柳的恶习,自从出生就不成短了权力,如今外有事业内有娇妻,能让他陷入目前境地的也无非是家中娇妻而已。宜妃自认为给儿子找了一处不错的外援,可哪想到这就是她儿子的温柔乡英雄冢。   这儿子也就是一辈子富家翁的命,不过说起来这也是一桩好事。   “出去吧,去后宫给你额娘请安去吧。动作利索点儿,也快点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为你可是牵肠挂肚了一个晚上。”   这真的是十分难得了,毕竟老太太记东西的时间太短,能牵肠挂肚一个晚上真的是把人放到了心里。   四福晋从太子妃跟前出来之后,就带着孩子去承乾宫拜见。   刚进宫就看见九格格在承乾宫里陪着皇贵妃说话,她是自家爷的亲妹妹,一通见礼,四福晋就催促家里面的三个孩子喊姑姑。   女人们在一起说的也就是衣服首饰,再加上有了孩子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的那些事,九格格陪着说了会儿话,被慈宁宫的人叫走了。   四福晋就想起自家爷如今放在心上的一件事,“六格格嫁出去后,就轮到九格格了,也不知道这位将来嫁到哪个部落里。”   这事目前已经有了一点儿眉目了,田蜜也就悄悄的向四福晋透露了一点儿。   “跟你说说也无妨,皇上私下里跟本宫说,想要把九格格留在身边。”   “留在身边?”   田蜜点了点头,四福晋的脸上带了几分惊喜,“这可真是大恩典。”   别说外表王府里面的格格了,就是宫里面的格格,想要留在京城也是一种奢望。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皇上的这个意思是要把这位格格留在京城,光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别的不说,其他格格能妒忌的眼红。   “祸福相依,她也是身体不好才来了这一桩好事。”   “这件事要是让我们也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哪怕这个同胞手足是个女孩子,四阿哥仍然是对这个妹妹颇有关注,四福晋就忍不住追问:“京中的才俊多的是,不知道皇上看中的是哪一家?”   “就是不知道看中了哪一家,公主只有一位,合适的人选确实不少。皇上差不多挑花眼了,所以呀这件事迟迟不方便讲出来。”   “这种事不如让我们爷在外边打听打听,这也是他做哥哥该做的。”   田蜜点了点头,“有你们夫妻俩给格格操心也是她的福气,回头你把这件事跟胤禛说一说。”   说完之后看见怀里的弘晖听的认真,忍不住低头问:“小冬西,你听懂听不懂呀?”   弘晖啊啊啊几声,如今这小家伙还没学会说话,但是乖乖巧巧的坐在人的怀里,不哭也不闹,抱在怀里就觉得心生欢喜。   “他可爱听人说话了,特别是对着他说的时候更高兴。”   弘晖看到四福晋看着自己,忍不住挥了两下小手“啊啊啊啊!”   田蜜和四福晋同时笑了起来,杨丹带着两个侄女在外边玩耍,听见笑声就冲了进来。   “笑什么呢?让儿子跟着一块儿笑。”   “走开走开走开,哪里都有你,饶了额娘吧,让额娘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额娘,儿子算是发现了,有了侄儿你就不疼儿子了。”   “对你的疼爱一直存在,只不过是转移了。”   “转到哪里去了?”   “转到那个乖乖的扬丹身上去了,不乖的孩子大家都不疼爱。”   说到这里田蜜忍着头疼和四福晋吐苦水,“皇上开恩,总算把这几个小东西提前关起来了。你都不知道这几个小东西在宫里面都干了些什么?他们前几天跑到猫狗房里面扔了一挂鞭炮,把那些猫猫狗狗吓得到处乱窜。一转眼没看住,爬到树上往下跳,人家说这是学习轻功呢。”   这也就算了,康熙得到了几张油画,画的内容都是一些宗教题材,本来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用布蒙了起来。不知道这几个小东西是怎么跑到了内务府的库房看到了这几幅画,萌生出一种想要模仿小天使的想法。   兵分两路,一路是杨丹和十一十二去厨房里面找人杀鹅取翅膀。另外一路十三和十四跑到毓庆宫去偷太子的儿子弘晳,打算扒光了把鹅翅膀给他弄背上。美其名曰:叔叔们带着侄儿玩。   这也就是毓庆宫看守的严,没让他们得手,但是鹅翅膀已经拿手里了。而且这个念头最近一直没有打消,鹅翅膀不能久留,他们已经把鹅毛拔下来串好做成假翅膀。   田蜜今天一直把弘晖抱在怀里的原因就是这样,这些小子的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万一他们还想着找一个小侄儿过一把看小天使的瘾,目前最合适的就是弘晖了。 第102章   田蜜把这群小孩子想得太邪恶了, 他们虽然很想看一看光屁股的小天使。那也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现在的想法没有当初那么强烈,而且光屁股的小孩子大家也是见过的,就是见到的没有画上那么肥。   这些是田蜜不知道, 她看到扬丹跑过来, 就又忍不住把他的手从弘晖的脚丫子上拍下去。   “干什么捏着你侄子的脚?还是做叔叔的呢, 没一点稳重。”   “儿子明明是跟他在玩儿,”说完之后又对着软底小鞋里面的脚丫子处捏了一下, 果然弘晖赶快把脚收回来, 又轻轻的把脚伸出去摇晃了一下小脚丫, 等到扬丹想捏的时候,他赶快收回来, 又悄悄的放出去再晃一晃小脚丫。   行吧, 这两个人玩的还挺美。   在这里说了一会话,四福晋带着孩子到了太子妃那里去吃席了, 结束后夫妻俩在天快黑的时候和其他兄弟们一块从宫里出来,坐上了马车。   四福晋心里有事,一到马车上就赶快把儿子交给了旁边跟着的乳母。   “今天在宫里听额娘说了一个好消息,额娘说九格格有可能会留在京城。”   四阿哥这一会儿喝的头疼, 正晕晕乎乎的时候猛的听到这个消息, 立即坐直了。   “这消息可靠吗?”   “额娘说的怎么会不可靠呢?”   “那额娘有没有说把妹妹许配给哪一家?”   “这个没说, 额娘只说皇阿玛如今拿不定主意呢”。   四阿哥心想,就算拿不了主意也左右逃不过某一个范围。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他又重新坐了回去,靠在马车壁板上,“这件事要让爷好好想想才行。”   宫里面因为太子妃有身孕的事情显得喜气洋洋,不知道是不是带了一层滤镜, 康熙觉得自从有了这个好消息之后,这些儿子们看着也不像乌眼鸡似的了。   所以晚上溜溜哒哒先去太后那里坐了一会儿,又回到了承乾宫这里,在院子里看见猫狗打架。   原因是扬丹想养一只狗,他这个人既爱狗又爱猫,但猫是额娘的,他挪出去之后想要养一只狗。   于是今天猫狗房就送了一只小奶狗过来,老猫鸿运还是很有长辈的风采,根本没有对这只小奶狗多看一眼。但是后来送来的鸳鸯眼儿狮子猫对这只小奶狗意见很大。盯了一会儿之后就上去撩拨,单方面殴打。   哪怕是一只小奶狗,其体型也比鸳鸯眼狮子猫要大一点,被殴打了一会儿之后,两只就打的不分你我。   虽然这一猫一狗打的比较凶,猫的喉咙里划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肉垫里面的指甲都已经露出来了,但是人类却觉得它们两个在闹着玩,还在一边儿鼓掌叫好。   康熙进来之后看见这猫猫狗狗的你给我一爪子,我还你一爪子,就觉得没意思到屋子里去了。   他坐下来的时候还问了一句,“那两只都是公的?猫多了打架,狗多了也打架,猫和狗多了都打架。就跟这人一样,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到哪里都要斗。”   田蜜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太好,“怎么今天有这样的感慨?”   “明珠……也该致仕了。”   这么说明珠也要被扒成白板回去吃自己了。   “朕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孩子都是一些好孩子,要是没有那些丧天良的在旁边鼓动他们,咱们家的孩子就是顶顶好的孩子。”   田蜜心里面揣摩了一会儿,其实并没有揣摩透彻。康熙不给她揣摩的时间,让人准备上饭菜。   这个时候扬丹垂头丧气的进来了,“额娘,咱家的猫不喜欢我的狗。”   “你看出来了呀!”   “嗯嗯”,一副很伤心的模样,不过小孩子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饭菜端到桌子上之后,他抄起筷子盯着盘子里面的肉,两眼放光就差夹起来塞自己嘴里了。   做父母的都看到了他的一副馋猫样,都想逗他。康熙把筷子提起来,慢悠悠的加了一筷子菜,田蜜也速度极慢的伸筷子夹了一片藕。等到他们俩都吃上了,杨丹立即快如闪电的把自己看好的一块肉夹起来塞自己嘴里了。   肉块切的有点大,整个塞嘴里之后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康熙看了之后忍不住问田蜜,“平时饿着他了吗?怎么吃饭的时候这么凶?”   “小孩子家饿得快,估计是刚才在外面跑了一圈,这一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吃饭要细嚼慢咽。”   就在这一个时候外边有人来请康熙回乾清宫一趟:“皇上,七阿哥的信到了。”   对这件事康熙很重视,立即就放下筷子,“你们母子俩吃吧,朕到前面去一趟,晚上不用留门了,不回来了。”   田蜜只得带着扬丹把他送出门去,也不知道七阿哥在信里面说了什么,田蜜只知道当天夜里康熙把几个儿子全部叫到了宫里,父子几个说了半晚上的话才放他们走。   太子离得近,抬脚就回去了,其他人要么骑马,要么坐车。坐车都能在车里面躺一会儿,骑马的就难受了。又困又累,还要在马上颠簸。   像老三老四老五三个,被叫过来商量了半晚上的事,出门的时候打着哈欠也没有存着心事,所以很快的睡着了。   老大却在家里面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觉。今天这么大的场合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皇阿玛没有把明珠叫过去。   就算是这件事儿外边的那些奴才们插不了手,但是老七如今得皇阿玛的意了。前一段时间因为他年纪小,羽翼未丰,倒是能把他压制到太仆寺去,势力触及不到兵部,可是他回来之后就压制不住了。   这件事他有心和明珠商量一下,所以等到天亮之后立即起床去找明珠了。   他却忘了他因为昨天忙了半宿可以回去睡觉,明珠却是要去上朝的。所以跑到明珠家扑了一个空。就在这会儿的朝堂上,有人弹劾明珠,在往常这些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今天万岁爷要深究,明珠已经觉得风头不对有些不好了。   他急急忙忙的赶回家里,看见大千岁就坐在自家厅堂上,赶快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王爷,这事奴才觉得不对劲呢”。   两个人趴在桌子上一通分析,明珠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激流勇退,为了保全君臣颜面,自己就告病乞休。   老大不愿意,老大还想让明珠在朝堂里面撑几年,而且没有了明珠摇旗呐喊,自己手下的这群人都没有了脑子。   明珠却是内心清楚,自己的老对头索额图之所以招万岁爷嫌弃,那就是因为这个人看不懂情势,该你退的时候你一定要退,可是他偏偏不退。自己可不能学这个家伙做点没眼色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也不想再管大阿哥了,“王爷,不是奴才不愿意,而是情势逼人,你也看见了,如今索额图那老东西隐居了,奴才还在朝堂里面蹦跶,皇上看奴才不顺眼,这个时候有个台阶下已经是顾念君臣情分了,要是到时候……就把万岁爷下狠手。”   大阿哥把眉头皱了起来,谁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明珠这个时候又赶快给他出了个主意,“奴才虽然不在朝廷里做事儿了,但是奴才的心还在朝堂里呢。只要奴才还是自由身,将来给您出谋划策冲锋陷阵的时候还有呢。”   大阿哥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与其到时候皇阿玛生气了将人流放或者是下了大狱,不如这个时候退一步保全性命做一个富家翁,还能站在外边看朝堂里面的风云变幻。   被这么一说,他心里面倒是生出几分意动,于是艰难的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大阿哥总觉得太晦气了,自己这一段时间诚心诚意的烧香拜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福晋又生了一个闺女,心腹能臣也被赶回家了,太子那家伙眼看就要有嫡子了,自己怎么诸事不顺的。   于是他忍不住找自己的好同学老三去吐槽去了,但是老三这会儿对于求神拜佛已经不感兴趣了,想要退出这个学习小组,不想再和老大交流这个了。   所以对于大哥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几分敷衍,连态度都表露出来了,老大就很不高兴。   “哥哥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这一副态度?”   “大哥,这些事先往后放放,弟弟最近发现老四有点儿反常。”   “怎么反常?”   “我瞧着这几天他老是对着御书房的那几个侍卫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回头,那眼神凶巴巴的,弟弟就在想,他们几个是怎么惹着老四了?”   “没有的事儿,那些奴才哪有胆子敢去惹老四?”老大说完,突然想到有一种情况是可以的,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这年头地位比老四高的,不买老四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太子对老四下手了?没想到呀。”大阿哥用手托着下巴,“老四这家伙向来喜欢公事公办,是不是太子又做什么过分的事让老四炸毛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行动起来,只要能让太子不痛快,他就能痛快。   于是他也不在老三这里坐了,赶快出了门让人家打听这件事去了。   四阿哥最近一段时间想着既然是在京城里面找驸马,十有八九就是从这几户富贵人家选出来。这些富贵人家有权有势的,一般路线都是先将子孙塞进御前侍卫的队伍里面镀镀金,当然能进到这个队伍里面的,都是家中重要的子弟。不重要的都扔到六部,从不入流的小吏开始做起,慢慢往上爬。最后一种是这几年也有一些满族人家将孩子送去读书,靠科举踩出一条路来。   后面两种先不管,这两种子弟也娶不到公主,一般都是家中嫡出的或者是将来重点培养的才会往侍卫队伍里面塞,能塞进来的无疑是相貌体格都比较优秀的,谈吐礼仪也拿得出手。皇上喜欢有学问的侍卫,人家也能拽几句诗文。   从这里面选驸马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他就盯上了这些人。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说吓一跳吧,惊呆了是有的。   侍卫分挂职的和实际到岗的,挂职的一般是一等侍卫,这些人也在其他衙门里有差事,年纪普遍都比较大了,早就成家立业了。比如夸岱,虽然人在江南,但是他的侍卫名额还在。实际到岗的一等侍卫很少,年轻的也有,比如佟家的子弟,鄂伦岱的大儿子就是实际到岗的。这种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再给他们家加码,佟家的势力更大。   接着往二等三等里面看,要把那些有家室的刨掉,年龄不合适的跑掉,辈分不合适的跑掉……这么加加减减下来也就剩下那么几个人。   反正他对这几个人都不满意。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江南三织造的子弟已经进京当差了,这三家的孩子都在三等侍卫里。   根据四阿哥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李家的孩子很会讨皇阿玛欢心……因为有给平王娶一个包衣女的前事,他怕皇阿玛乾纲独断,把妹妹嫁到包衣人家。   而且还有一件事儿不得不说出来,太医再三强调说格格身体不好,不建议生育。既然是两家结亲了,这件事是势必要让人家知道的,有些权贵家族对于正房生的孩子很看重,心里面可能有些不乐意,但是这一些包衣奴才本就是天子家奴,能娶一个公主,人家说不定做梦都会笑醒。   他心里担心妹妹嫁到这个几户人家里面,特别是李家,李煦有儿子侄子,随便拉出来都是适龄的小伙子,而且对这种事绝对积极。   他心里慌了,慌了的同时又在京城里面扒拉着谁家的小伙子可以做妹夫。既然皇阿玛拿不定主意,他就替皇阿玛找一个合适的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接到了额娘的一个差事,额娘说弟弟们要搬出去住了,他作为哥哥,有离开额娘生活的经验,就要给弟弟布置院子,给他们讲讲单独出去住的时候该懂什么学什么知道什么?   于是他不忙的时候就在园子里面把扬丹的那一堆东西都接了过来,扬丹来了,屁股后面又跟了一串小萝卜头。五阿哥把十一的事儿接手了,八阿哥把十四个十二的事儿接手了。   十三就赖着四阿哥,实际上十三和十四的年纪还小,这两个人还不着急着去读书,但是这俩小子的危险想法比他那几个哥哥都多,而且胆大包天,行动力又特别强。别看人家十四年纪小,如今把他额娘良嫔哄得一愣一愣的。   良嫔还觉得自家这个小东西在外边是一个很纯良的小家伙。可是实际上这家伙和老八一样,是一脉相承的会折腾。   田蜜在他和十四一起过来闹了半天之后,答应他们也一块跟着出去读书。跟他们约定三章,讲了半天规矩,两个人都爽快的答应了。田蜜心里面想着独烦恼不如众烦恼,把这几个包袱甩出去给那些师傅,让师傅们头疼去吧。   所以就把这几个包袱扔得彻彻底底,连他们屋子的装饰都扔给了这些皇子们。   十三是个乖巧的小家伙,跟着跑前跑后,杨丹也是个听话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因为四阿哥的脸板得太正,平时不跟他们闹着玩,以至于他们觉得四阿哥比较有威严。所以四阿哥这边的事情办得特别快,隔壁十四阿哥的院子里却是鸡飞狗跳。   十二是个乖巧的孩子,再加上前几天又因为他乱传闲话的事儿被罚了一通。这两天乖乖的,但是看着八哥和十四阿哥两个人一个唱戏一个拆台,看得津津有味,哭的比升平署的大戏还有意思,看到忘我的时候,十阿哥把十二阿哥拎走了。   所以小家伙们都安置的差不多了,也只有十四阿哥的院子里什么都没弄好。八阿哥已经维持不了脸上的微笑表情了。   九阿哥纠结了一会还是进去帮忙了,五阿哥被宜妃私下里叮嘱过很多次,宜妃的原话就是“那小子想干嘛就干嘛去吧,你们兄弟都已经长大了,他想做的事你劝一次是情分,劝多了连这一点情分都没了。”   所以,五阿哥就和站在一边的四阿哥招呼了一声,两个人一块出门回家。   在园子里面折腾了半天,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老五看了看夜色,邀请四阿哥到自己那园子里面住一晚上。   “晚上别骑着马来回跑了,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我那里有客房,四哥先去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我的庄子离这边不远,骑着马半个时辰就到了,就不去打扰了。”   毕竟老五的那个园子有些小,安置了家眷之后已经没有空余的院子了,四阿哥做哥哥的去打扰就不合适。   两个人在分别的时候,五阿哥突然叫住了四阿哥,“四哥,太后娘娘说过两天要去红螺寺进香,带着九妹一起,点了我的名儿在旁边护卫着,弟弟想着要不然到时候咱们一块去,不知道过两天你有空闲没有?”   “进香?”不怪四阿哥发问,太后娘娘至今还不会说汉话,虽然崇信佛教,但是她明显对草原上的喇嘛教更感兴趣一些。   “对啊,带着九妹一起去呢。有可能会在那里住几天,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把以后的事儿推一推。我想着你要是有空闲,不如就骑马一块儿把她们送过去,到时候你去忙你的,她们在那边住她们的,反正骑马来回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行,这事儿哥哥应下了,到时候你派个人提前跟我说。”   他们两个在路边告别,四阿哥不知道太后此举有什么意思,或者是皇阿玛有什么授意,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进了园子,在园子的东南角无逸斋前面的那一道门前下马,就看到十三一个人在树下蹲着。   四阿哥就过去问了一声:“在这里呆着干嘛?”   “哥哥们都去读书了,良嫔娘娘病了十四弟过去陪着,就剩下弟弟一个人没事做。”   四阿哥左右看了看,发现他虽然带了一帮子奴才,但是就她一个人蹲在树下玩,伸手动了几下手指,“走吧,跟着哥哥,哥哥带你给太后娘娘请安去。”   十三高兴的伸出手抓住四阿哥的手指,两个人牵着手找太后娘娘了。   一路上十三阿哥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问东问西。四阿哥这个时候耐心很足,人家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兄弟俩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太后这里仍然一如既往的欢乐,四阿哥请了安坐下来,端着银碗喝奶茶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   “听老五说,您过几天要去红螺寺,不知道要拜哪位菩萨?”   “我哪知道有哪几位菩萨,进门就拜就行了。是你皇阿玛说那边风景好,让我去转转。”   四阿哥心想果然如此,太后她老人家懒得动,怎么可能花一天半天的时间跑到那里上柱香再住两天。   “怎么听说把九妹也带过去了?”   这么问完太后像是做贼了一样看了看四周,小声的趴在四阿哥的耳边说:“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人家说,你皇阿玛让你妹妹陪着我,以后就住在京城了。”   说完之后太后美滋滋的,她养了这些孩子,男孩子都搬出去了,女孩子最大的就是九格格。她太想要留一个孩子在京城里居住,将来自己老了可以随时把人叫过来陪自己说话。   康熙主动提出要把九格格留在京城,太后比谁都高兴,考虑到四阿哥是九格格的亲兄长,这个时候就免不了要嘱咐一下:“这事儿我悄悄的跟你说,你这几天出去留意着各家的好儿郎,看哪个能配得上咱家的格格。”   四阿哥嘴上答应,心里面想着看来皇阿玛确实没有拿定主意要把妹妹嫁给谁。   到了送太后去红螺寺上香的这一天,四阿哥留意到来这里充当护卫的都是一些御前二等三等侍卫。都是一水的俊俏小伙子,看上去精神头都好。   虽然宫里面有好几个领侍卫内大臣,但是目前给这些侍卫们排班的是一个不入八分镇国公。按照辈分,这些皇子要称人家一声叔叔。这位镇国公是一个标准的武将,长得高高壮壮。   他正在一边儿盯着这些侍卫们,四阿哥就亲自过去。虽然人家辈分比较高,但是四阿哥属于爵位高。   四阿哥就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今天是您在这里当值。”   “奉皇上的圣旨,今日奴才来亲自盯着,太后娘娘不经常出门,这一趟出门不仅有咱们侍卫处的,还有銮仪卫的,总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四爷也去?”   “这两天没事儿,跟老五一块去一趟。这些侍卫都是抽调出来的?看着挺威武的。”   “都是自己人,奴才没必要拿那些漂亮话来哄你,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架子货。正经有本事的还是在皇上身边,不敢抽调。想着红螺寺离咱们这里也不远,天子脚下也没有什么乱民,就派这群样子货过去充充场面。”   四阿哥当然知道御前侍卫里面有不少是勋贵人家送进来走个场合镀一层金,站在路边瞧了瞧,确实有不少是勋贵人家的子弟,心里面已经彻底明白了。   看来皇阿玛不想给九妹找一个将来的权臣,老实听话一点的就可以了。   没过一会儿太后的轿子被抬了出来,队伍缓缓开动,四阿哥拱了拱手和这位镇国公告辞,骑上马跟上了队伍。   大队人马走在路上,路又是土路,根本没有像皇帝出行那样事先对路面撒一些水降灰。再加上时间越往后推移太阳也就越大,路上虽然有几处树荫,但是并不能给整个队伍提供遮阳。走出一定范围之后,这个队伍就没有了刚才的精气神,拖拖拉拉,垂头丧气。   太后和九格格在轿子里面还有冰盆,两个人只是觉得有些闷并不是很热。老四和老五两个人顶着太阳晒,又全身捂的严实,更是觉得汗流浃背。   早就有奴才把水壶捧给了四阿哥,“爷,喝一口吧。”   四阿哥转头看了看老五,看他脸上的汗水将脸上的灰尘冲的一道一道的。忍不住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问了问身边的苏培盛:“爷脸上有灰吗?”   “都有,五爷脸上也有。”   狗奴才,就是因为看见老五脸上有,才问你爷脸上有没有。不用说了,爷脸上也有。   队伍拖拖拉拉垂头丧气地磨蹭到了中午,好不容易走到了阴凉处,被风一吹,凉爽无比。这个时候队伍就拖拖拉拉的不想走出荫凉。   四阿哥十分看不上这群人,都是在这里耽误事儿的,忍不住把带队的人叫过来问了问。   “怎么这会儿走的这么慢,早点过去你们早点歇着,在路上磨的时间越久,你们被晒的时间也就越久。”   来人是明珠的孙子,这支队伍里都是少爷,他是指挥不动这群人,因为里面还有索额头的孙子。人家也诚心为了给他拖后腿,更是鼓动的一群人不愿意动弹。既然这一群人弄不走,那就大家伙都歇一歇算了。   “四爷,大伙的水备都不足,这一会儿都喝干了,这里凉爽一些。走了一上午了,都特别累,奴才也想求四爷五爷恩准在这里歇一会儿。”   他的话说出来之后,周围能听见的侍卫们纷纷哎呦几声。看样子几乎马上就要死在这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四阿哥心头愤怒:就这样的人,以后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他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骑在马上刚要说话,被五阿哥一把扯住,“算了四哥,让他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周围一片答谢的声音,老五都这么说了,四阿哥也不追究,他骑着马到了轿子旁边,“太后,先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嗯,歇着吧。”   九格格赶快问:“四哥和五哥要不要喝水?轿子里有冰镇的凉茶。”   老五赶快凑到了窗口,“九妹,哥哥喝,先给哥哥倒一杯。”   接着窗口的帘子被掀开,几只白嫩的手指递出来一只杯子,五阿哥接过来一口气闷了下去,“爽!四哥你要不要喝?”   四阿哥勒转缰绳扭头就走,“不喝了。”   “四哥的臭毛病又犯了,他看这些侍卫们不顺眼儿,觉得他们太拉胯了。这会儿要想让四哥高兴起来,这些侍卫必须马上支楞着精神抖擞的上路”。   说完之后他把杯子递进去了,“好妹子,四哥不喝五哥喝,再给哥哥来一杯。”   里面的九格格担心,“这么热的天赶路,你们又骑在马上,怕四哥受不了,要不然这只壶给你们,五哥也劝四哥好歹喝点”。   轿子里面递出来了一个茶壶,跟着轿子的太监捧着给了五阿哥,五阿哥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握着马缰绳去找四阿哥了。   四阿哥这个时候在和人说话,他跟前是佟家的子孙,佟国维的长孙齐布松,他带着水囊来拜见四阿哥。   齐布松的父亲是叶克书,就家族地位而言,他比不上岳兴阿。而岳兴阿是目前家族倾尽全力培养的未来家主。   “四爷,刚才人多,奴才就没来给你请安,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上四爷,奴才这里有水,干干净净的……”   “你喝吧,爷带的有。这里面有几个人爷不认识,你给指出来都是哪家的少爷?怎么一个一个的如此懒散不听指挥。”   五阿哥过来的时候就是齐布松小声的给四阿哥介绍哪个从哪个大家里出来的。五阿哥也没说话,把怀里的水壶塞给了四阿哥,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恰巧这个时候有人赶着一辆牛车从这里经过,牛车上坐着一老一少,连带着赶车的人正好是老中青三代人的模样。   这些少爷们坐在路边歇着,驾车的有些犹豫,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这条路又没有什么岔路,绕也绕不过去,退吧,路线又太长,往前走吧,前面路上坐了一群人。   想到这里牛车站了一会儿,还是往前走了。这一群少爷们根本不想让,无奈领队的让他们挪一挪。一辆破牛车而已,而且架牛车的这个人也是周围的百姓,拉了两个人送进城区,为的也是想赚一个辛苦钱。   大家都坐着,看着这一个牛车从路上过来穿过了大半个队伍,车上坐着一老一少,都带着斗笠,斗笠压的很低,车上放着几个大包袱,这了一老一少又黑又瘦,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富户。   赶车的中年人一边走一边向大家赔礼,快走到太后轿子边儿的时候,轿子边有一个太监嚷嚷了一句:“走快点,别冲撞了贵人。”   赶车的人点头哈腰的拉了牛鼻环往前走,看样子也想快点离开这里,车上的两个人本来坐着没动,这个时候赶快翻起了包袱。   地上坐着的这群少爷们也没有想太多,四阿哥赶快站了起来,牛车上的人已经抓出两个长条形的东西,四阿哥把怀里的茶壶砸向两个人。   茶壶飞了过来,两个人也只是躲了一下,茶壶飞了过去,两个人抽出刀剑,大喊一声:“反清复明,复我河山!”   这下躺着的侍卫们都爬了起来,蜂拥而上,人太多,侍卫太监刺客全部挤在一起,五阿哥抄起一张大旗摘了旗杆,冲进轿子里裹着太后和九格格,“快出来,轿子里不安全了。”   轿子被挤的摇摇晃晃,她们祖孙吓得抱在一起,听了五阿哥的话,二话不说跟着出来,宫女和太监们围着他们迅速的躲在一边。   轿子轰然倒塌,一群人挤在一起还在拳打脚踢,惨叫声辱骂声一声高过一声。   九格格还听见四哥喊:“绑了他们,别让他们咬舌自尽了。”   一阵混乱以后,这三个人都被捆了起来,他们的包袱也被拿来搜检,里面的东西全部摊开放在了四阿哥前面。   五阿哥让人收拾轿子,轿子已经不行了,坐不了人了。他看了看被仍在地上的三个人,又看了看正在读一封信的四哥,就走过去商量,“让人去园子里报信吧,今儿去不了什么红螺寺了。赶快把女眷送走。”   “嗯,这事儿也要赶快跟皇阿玛说,这两个人需要送皇阿玛跟前。”   找了一个伶牙俐齿的侍卫,让他骑马用最快的速度去报信。   这一下不管天气多么热,大家伙都兴奋了起来,这是有功了,回去以后皇上肯定赏大伙儿。   有这件事刺激着,回去的时候速度极快,并且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抓了两个刺客就跟打了一次大胜仗一样,个个像小公鸡一样挺胸收腹的回到了园子里。   太后和九格格被众嫔妃一块儿迎着到了太后的宫殿中,老太太自从出了事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众人又是围着劝,大概意思就是以后出门多带点人,像这样的事情也有不会每次都发生。   受了惊吓,不管是太后还是九格格,立即变得萎靡不振,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更是想要静一静。田蜜招了太医带着嫔妃们等着她们的诊疗结果,听说她们睡着了众人才散开。   而清溪书屋那边一直到晚上还都在忙着这件事,虽然看到刺客的人很多,但是参与到青溪书屋决策的人却不多。   老五和老六兄弟俩在书房外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被招见。直到天黑了兄弟俩吃完饭之后又接着等,可是等到所有事情部署完毕之后,他们两个才被叫进了书房里。   “今天不错,太后和你们妹妹安全回来了,又抓住了两个刺客,这些都是你们的功劳,回头给你们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吧。”康熙说完之后,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让他们俩一块退下。   五阿哥忍不住问出来:“皇阿玛,这俩刺客什么来历?”   “能有什么来历?反清复明的来历。行了,这件事儿你们俩别过问了,跪安吧。”   四阿哥是经历过的,他跟着雅布出了一趟差,这种经历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看着老五还要问,他扯了老五一把两个人一块出来。   “该咱们知道的就知道,不该咱们知道的不用知道,早点回去歇着吧。”说完之后四阿哥打了一个哈欠,“你回园子里吧,我去兄弟们的院子里挤一挤。”   “挤谁哪里?”   “不管是扬丹还是十三的院子,哪里都能挤”。   五阿哥一想也真是这样,于是两个人在书房外边告别,看着五阿哥走了之后,四阿哥赶快吩咐:“苏培盛,你去问问刚才在书房里面和皇上商量事的是不是简亲王?”   苏培盛刚要走,四阿哥赶快把他叫住,“不用了,你回来吧。”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有简亲王插手,自己还是不要胡乱打听了,毕竟皇阿玛在暗处的人马不少。   因为明天早上扬丹还要早点起床读书,为了并影响他,四阿哥就跑到十三的院子里和他对付了一晚上。   十三此时此刻还有睡懒觉的权利,他虽然单独住,却不用去读书,十分自由。等到早上小鸟飞到窗户口叫了几声之后,兄弟俩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接下来几天有假期,四阿哥心里面想着不如把十三带到自己家,让他和弘晖玩儿几天。   他把这个决定说出来之后十三当然愿意,他还没出宫玩过呢,也没出过园子,如果能到其他地方看看,当然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两个人一块儿来找田蜜,田蜜这会儿正和康熙商量九格格的婚事,前几天康熙对女婿人选抱着犹豫的态度,如今他心里面倒是有一个觉得不错的人选。   “齐布松?我娘家的那个?”   “是啊,额娘肯定愿意看见她孙女嫁回佟家。”   “可是,他父亲没什么建树。”   “你想多了,嫁女儿呢,又不是娶儿媳妇,这孩子挺不错,昨天表现的也好,立了大功了。”以后佟国维去世了,他们这一支算作小宗,和嫡支有了分别。女婿要完全是个草包也会让康熙很头疼。有点本事为人老实对于康熙来说才值得把女儿托付出去。   说到这里康熙停顿了一下,“咱们家胤禛昨天的表现也很好,他首先发现了那俩刺客的不对劲,可惜了,这孩子不仅脱靶,连扔个东西都没有准头。”   站在屋子外边儿听父母说话的四阿哥此刻的脸,火辣辣的疼。 第103章   不仅如此, 可爱的弟弟十三阿哥还给他亲爱的四哥捅了一刀,“四哥,原来你不会射箭啊,放心, 弟弟以后努力练习, 肯定比你强, 到时候弟弟保护四哥。”   四阿哥:爷谢谢你了!   十三的声音不算小,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就有太监进去通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来了。   对于老四想把弟弟接走的事儿, 田蜜没啥阻拦的, “你去后面瑞珠院一趟,跟佟嫔说一声, 她许了, 你再带弟弟走。”   康熙也同意了,交代十三, “你是做叔叔的,别淘气,照顾好侄儿侄女。”   一句话就是白嘱咐了,十三能照顾侄子侄女吗?然而十三高兴的保证了, 兴奋的跟着走了。   兄弟俩走了以后, 康熙就让田蜜给佟家递话。而且两个人商量着要找一片合适的地方建公主府。   他们兄弟到了瑞珠院附近, 让人往院子里传话,得到许可之后才去瑞珠院拜见了佟嫔。   佟嫔最近很忙,十三阿哥的生母敏贵人生了一个小格格,从延禧宫搬走的王贵人生了一个儿子,这两个孩子都落到佟嫔手里了。   她特意让人把小婴儿抱出来给哥哥们见礼,四阿哥少不了做了一回锦上添花的人, 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佟家要迎娶公主了。   这消息真的让人出乎意料,佟嫔着急忙慌的让人把十三的东西打包好送走他们就急急忙忙的来找田蜜。   “刚才四阿哥来这里,跟我说九格格要嫁到咱们家?有这事?谁啊?”   “齐布松。”   佟嫔握着手,想了一会,皇家的格格是好娶的?规矩那么多,齐布松的阿玛虽然不行,倒是齐布松是金尊玉贵的养大的,这几年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她不好评价,只能中肯的说:“这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反正阿玛会高兴的。”   “他肯定高兴啊,康熙朝独一份啊!他当然高兴,我给额娘她们递信,让她们快来,这些天约束着点齐布松,让佟家做事也顾及着点。”   要是这小子最近冒出什么难听事儿,这婚事一准玩完。   佟家的人收到消息了,诰命们从宫里回到家来,难掩脸上的喜色,佟国维听了高兴的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没一会,大家到齐了。   “这是大喜事,齐布松入了皇上的眼,九格格不日就要下降。”   果然其他人都很高兴,鄂伦岱想到了夸岱,“这事儿定下来之后,早点给夸岱那小子写信,让他从江南早点动身。”   “现在还早着呢,聘礼还没准备呢。”   一群人又赶快折腾聘礼单子,佟家不缺钱,族人遍布全国,只要这件事儿一旦确定之后,圣旨来到家里就能给各个族人写信,让他们从当地采买。   除了聘礼之外,还要再给他们收拾出一个不小的园子,住不住的无所谓,要紧的是态度,佟国维很高兴,“这件事先不着急,咱们慢慢预备着,我找个机会去面见娘娘,不行咱们把四阿哥找过来也成,探听一下宫里格格的口气,她想要什么样的,咱们就给她准备什么样的了。”   “对对对。”一群人又开始附和。   很快齐布松来了,他还没在家里感受过如此火热的关怀。祖父佟国维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最近一段时间要稳着点儿,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人家再找你喝酒干什么的不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要去,对了,你院里面有什么漂亮的丫鬟没有?赶快赶走。”   齐布松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头雾水的看着大家,“这是怎么了?”   就有岳兴阿在一边告诉他:“姑姑说,九格格要下嫁给你。”   “九格格?”他一下想到了路上护送的时候看到的这位皇女,说真的,跟天仙一样,气质也好,人也和气……他恍若梦中,不敢置信。   因为全家消费紧跟着京城的物价,齐布松他们家使唤的人不多,而且有钱也不敢在京城乱花,他们全家挤在一个小三进的院子里,自己虽然是老大,但是还是和弟弟同用一个院子。根本没有貌美的丫鬟,粗手粗脚的婆子倒是有几个。   他阿玛跳了出来,“没有没有,咱们家的孩子都是一些好孩子,绝对没有那乱七八糟的事儿。”   齐布松很快反应过来,也知道其中的关窍,娶皇女呢,男女关系不能乱了,传出去人家说自己风流,这事就吹了。   他赶快看阿玛,“儿子最近几天好好的,是不是有哪个王八蛋来家里面告我状了?”   他阿玛往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只管听着。”   佟国维很满意,“最近一段,你也别回家了,住到我跟前来住着,我教教你规矩。”   齐布松跟着岳兴阿蹲在角落里,看着叔叔伯伯们商量来商量去,到最后几个人满脸红光的一拍桌子,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几个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独留下齐布松一个人面对的老爷子。   佟国维人逢喜事精神爽,对着孙子招了招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小子,行啊!”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家里没给他运作就有这样的好事儿,咱们大清的额附娶公主是锦上添花,又不影响仕途。能入了皇上的眼,十有八九是娘娘说了好话,必定这小子也有让皇上看上的地方。   齐布松整个人都是飘的,如在云端。被祖父关在家里面教了几天,头昏脑胀的出了门,来到园子里准备当差。   他进了侍卫处,就听见有相熟的人问他:“你最近怎么没出来玩?我们去你家里找你了,听说你搬到你祖父跟前了。我们也没那个胆子找到你祖父那里,话说你怎么到你祖父跟前了?他不是挺心疼你那个兄弟岳兴阿的吗?”   “啊,没事,就是去伺候一段,过不了几天还搬出来呢。”   众人收拾好了,把兵器挂在腰上一块儿在前庭那里巡视了起来,走到清溪书屋附近,就看见两个小男孩溜溜达达的过来了,能在这里来回乱窜的小孩子身份都不一般,特别是这俩小孩子,腰上系着黄带子,穿着精致的衣服,辫子上绑了一个黄色的丝穗。   这小哥俩站在宫殿的阴影处,揣着手抱着胳膊往这边看。他们站的地方也是这些侍卫们需要巡逻的区域,一群人走过去之后有认识他们的就赶快打招呼:“奴才给十三爷,十四爷请安。”   “安,起来吧,你们谁是齐布松?就是佟家的齐布松。”   齐布松只能硬着头皮出列,“奴才是齐布松,给两位阿哥请安。”   站在右边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围着齐布松转了两圈,“你就是齐布松啊,长的也就这样。”说完之后颇有些蛮横的对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爷告诉你,往后你对主子不恭敬了,爷就揍你。”   说完以后还哼了一声,两个小哥俩肩并肩的走了。   跟着一块巡逻的人赶快问:“齐布松,你惹他们了?”   齐布松摇了摇头,嘴角已经挑了起来,如今大家伙都不知道这消息,宫里面的这些阿哥们肯定早就知道了,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可能是这两位阿哥擅自行动,这个下马威如此稚嫩又好笑。   十三和十四溜达着回到后妃居住的地方,进了太后居住的宫殿,悄悄的来到后院找姐妹们。   十阿哥的妹妹恩和格格就问:“你们看了吗?长得好看不好看?”   十三挠了挠脑袋,“也就那样吧,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比别人多什么也没比别人少什么。”   恩和不满意,“瞧你说的,要是比别人多了少了那就是妖怪了。不和你说了,十四你说,你觉得长的好吗?”   “嗯,还行,我看了,脸上没有疤瘌和麻子”。   恩和被他们气的跺脚,“要你有什么用!要是脸上有疤痕和麻子……那也太丑了吧。”   小哥俩被她训得脸上挂不住,硬着头皮反驳:“你别看不起脸上有疤和麻子的,皇阿玛脸上也有麻子,照样讨娘娘们欢喜,怎么了!”   恩和又气又怕,你们能拿皇阿玛举例子吗?!“呸,不和你们说了。”   她哭着跑远了。   “小格格们真烦人,”十四对着恩和跑远的背影吐槽,说实话她们不高兴,不说实话还不高兴,真是的。   “十三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和太后玩吧,好几天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了。”小兄弟两个就向着太后的主殿跑了过去。   太后正在读信,她的兄弟不幸染疾去世。信件是康熙送来的,老太太哭的眼泪和瀑布一样,十分痛苦。   康熙只好劝着别伤心,然而太后仍然是泪流不止。   “……皇帝你不知道,活太久了也没意思,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没了。我阿玛额娘没了,我兄弟也没了,姐妹们一个接一个走,留下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您可不能这么想,”康熙真的没办法了,他在这里劝的口干舌燥,太后仍然不听,哭的泪流不止。他只好转头告诉李德全,“把宫里的娘娘都请过来,陪着说说话,跟皇贵妃说这两天安排升平署唱几场大戏哄哄太后。”   “这…!”这不合适吧,人家娘家刚有人去世,从法理上讲那还是你老人家的舅舅,您这就在宫里面摆大戏……   康熙也马上想起来了这确实不合适,说不定到时候老太太看了戏不仅不高兴,反而更难受了。   “那就……”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十三和十四的两个小脑袋已经趴在门口往里面瞧了。这不就是现成的救兵吗?   康熙招了招手把他们小兄弟俩叫过来,在他们耳边吩咐过之后,对着太后那里抬了抬下吧。   兄弟俩就跑过去,一左一右的拉着太后的手跟着哭了起来,本来是让他们去劝劝的,也不知道这俩小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康熙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了,而且这里魔音穿耳,他站起来匆匆的说了一句:“皇额娘,儿子前面还有事,您先坐着,等一会儿儿子再来陪你说话”。   简直是落花而逃的从太后跟前逃了出来,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告诉李德全,“别忘了提醒朕,下次见到皇贵妃的时候让她把太后的东西也准备了,到时候去塞外把太后也带过去,让她也见一见蒙古的人”。见见亲戚,算是有个安慰吧。   齐布松和九格格的婚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田蜜内心里并不想让齐布松娶九格格。两个人的血缘关系仍然是比较近的,所以无力阻拦的田蜜也只好抱着鸵鸟心态,打算这种事情拖一天算一天。   大概是田蜜消极的态度太明显,连佟家的人都开始催了。   到了秋季,康熙又要准备北上去塞外了,热河行宫那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康熙的意思是在去塞外之前,先在家里面给田蜜提前过一次生日。   这个提前过生日就不必闹腾的太大,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话是这么说,但是皇子们还是正正经经的要准备礼物的。   弘晖已经会跑了,嘴里面会蹦出几个字了,特别喜欢跟着那些大孩子们一块玩耍,像是跟着十三十四这两个叔叔,还有三阿哥家的堂兄。   田蜜就不得不让人多注意点,这个孩子毕竟年纪小,走路还不稳当,跟在人家后边,人家又不乐意跟他玩儿,跑得太快就把他甩开了。   这个时候这小子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一群奴才上去围着他劝,但是劝的时候这小子也不听,时间久了就变成太监们抱着他追着小叔叔和堂兄们玩耍。   田蜜心里面忧心忡忡,“不行啊,总是天天抱在怀里不让他下来多跑一跑是不行的呀。”   田蜜这个样子就落在了康熙的眼里,“你要是觉得他们不会教孩子,把孩子抱到你这里不就行了。”   “抱过来?”   “对啊,在宫里养大,老四肯定同意。”   “未必啊,要是放在几十年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要养着太子,你心里乐意啊?”   “怎么不乐意?要是她老人家张嘴了,朕就把太子打包了给她送去”。   跟这人说不通,田蜜也就把这事儿放在一边了。等到大家吃好喝好开始进献寿礼的时候,田蜜的额娘赫舍里氏借着进献礼物的机会来到跟前悄悄的问:“娘娘,什么时候下圣旨?咱们家都等着接旨采买东西呢。”   田蜜高兴的脸随后就摆了下来,“您怎么光记好处不记坏处呀?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格格的身体弱,祸福与共,这件事你们光看到了好处,假如说将来格格要是坚持着要个孩子怎么办?”   “当然劝着不要啊,不瞒您说,家里面已经物色好了二房……”   “再说一遍!”   “就是你嫂子看好了她娘家的侄女儿,到时候生了孩子抱给格格……”   田蜜把了摆手,“这事别找我了,我办不了。”   “好端端的娘娘怎么说这种话?娘娘,事儿都是这么办的,让二房生个孩子给格格养着,将来也孝顺格格”。   田蜜仍然受不了,并且由内而外的觉得恶心,人性的扭曲根本不是常理能推断的。   “这话是我的意思,我劝你回去跟我嫂子说,别这么做,格格还没嫁进去呢,你们都已经把所有事情都算计好了,将来他们两口子要是想这么做,到时候让他们张罗去,你们在旁边插什么手?”   “那要是格格不愿意呢?”   “那就两个人过一辈子,还必须非要有个孩子养老送终才行吗?”   “看娘娘您说的,没孩子那就是绝户头,民间就说了生不下孩子的女人就是那不下蛋的鸡……”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田蜜也没生孩子。   这会儿有些诚惶诚恐,赶快拉着田蜜的袖子,“娘娘,都怪额娘,这嘴瓢了,您千万别怪罪。”   田蜜能怎么办,能在给自己提前办的生日宴会上跟额娘一刀两断?母女两个上演一场爱恨情仇?   “这事儿我管不了了,别找我了。”   “娘娘。”   田蜜捂着头,一副不语多说的模样,旁边的宫女扶着赫舍里氏下去,田蜜还就在想这桩婚事到底合适还是不合适。   尽管这一场风波掩饰的非常好,但是康熙还是知道了,晚上来到田蜜的凝春堂里,忍不住在灯下瞧了瞧田蜜的脸色,“怎么又开始无精打采了?今天被你额娘的几句话气着了?”   “倒不是为她这几句话生气,只是觉得她们家的态度……虽然格格不是我生的,我也承认我对德妃没什么好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我们俩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到现在都不想原谅她。可我总不能看着格格嫁到这样一户人家。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也就是给他们透一个信儿而已,他们现在都已经开始算计起来了,什么二房,什么养子……”   田蜜气的心口疼。   康熙已经看出来了,表妹好脾气,但是每一次总是在孩子的婚事上生闷气。上一次老八的婚事,她为那个喜塔腊氏不平,这次又觉得九格格的婆家不行。   “佟家……也是你娘家。”   “我恨不得跟他们一刀两断。”   他坐过来把田蜜搂在怀里,“没办法一刀两断,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断的。唉,表妹如果有孩子,肯定是个好额娘,朕听了他们的打算都没生气,你就气成这个样子了,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要不然咱们再养九格格几年,在这几年里面挑一个十全十美的给她。”   “没有十全十美的,往后拖得越久和她适龄的这些男孩们要么成亲了,要么是太窝囊了,要么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结亲要趁早,咱们觉得不合适,可是咱们有没有问过孩子。就像上次老八他们夫妻那样,你说不合适,可是后来他们两口子乐意在一起。这次也一样,咱们不如问问孩子。”   “问她?”   “对,这次去热河带上九格格,她要在一边服侍太后,到时候让他见见这些好儿郎,她看上谁了咱们再说”。   田蜜安静了下来,康熙感觉到她整个人已经平静了,觉得往后指婚的事儿还是别让她插手了。   “我瞧着你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儿找不着活干,以前扬丹在这里闯了一屁股的祸让你给他收拾,如今这小子又挪出去了,你这里又安静了。朕今天说了,让你把弘晖接进来,就这么决定吧,明天老四来了朕和他说。”   田蜜赶快坐起来,“这不太好吧,要是把孩子抱过来了,他将来和父母见面的次数少了,感情不好怎么办?”   “你脑子里面怎么整天想的乱七八糟的事儿,要按你的说法,孩子必须跟父母长长久久的待在一个屋檐下才行。你看看咱们满宫的阿哥格格有几个天天跟朕待在一个屋檐下的。又不是不让他们父子母子见面,就算孩子没在这里放着,老四他三天两头都往你跟前跑,往后他也会三天两头的到你跟前来,到时候让他见见孩子不就行了。”   “我是说……”   “别想那么多了,事就这么决定了。而且他们夫妻又没养过孩子,哪比得上你,你都已经照顾他们兄弟两个了,养一个孙子那属于轻车熟路。”   田蜜低头想了想,历史上弘晖早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之所以拒绝养一个孙子,一方面是担心把孙子接过来养死了,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这个孙子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早夭的命运。   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面前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能说能笑的人。根本不是史书上一串冰冷的记载,她打心眼里面希望弘晖能够活下来。   田蜜也想努力一把,“我想着要不然让他住在宫里几天,回他们家几天,来回都能住,您看这样行不行?”   “行吧。到时候说不定是老四嫌弃他两头跑,浪费时间不读书。”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要是明天老四有一点不乐意,你就不要把话接着往下说了,我还是希望孩子在他父母跟前长大。”   反正田蜜现在的心情很郁闷,对自己所带来的蝴蝶效果有着深深的怀疑。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掀起翅膀能不能改变弘晖的命运,但是……又打心眼里觉得孩子只有和父母在一起才会感觉到快乐。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的表情不停的变换,让康熙心里面忍不住叹口气,女人一旦心软那比什么都软,一旦硬起来比什么都硬。把孩子抱过来养多么小的一件事儿,让她做决定就是很纠结。   不管做事还是做人,都要站在某一个立场去想,根本不能兼顾到所有。把皇孙送到宫里面养着,这是一种荣耀,老四肯定愿意。可表妹总觉得进宫远离父母,弘晖就被亏欠了。可是孩子并不这样想,而孩子也不是长久的见不到父母,三天两头还是能见一见的。   女人总是这样,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就算是知道了,也永远理解不了。   看田蜜仍然是闷闷不乐,他站起来,“听说你今年收了不少寿礼,走吧,一块去瞧瞧去。”   有什么可看的呢,都是一点华而不实的东西。   田蜜站起来跟他一块儿到了放礼物的房间,如今这些东西正在被宫女们清理出来登记造册。他们两个来了之后,所有人放下手头做的事儿退了出去。   瓷器,字画,首饰,珠宝……田蜜兴趣缺缺,康熙倒是很有兴趣。   “这个砚台不错,上面有一只梅花鹿卧在松树下面,确实是好寓意。这个可以拿去给扬丹用,不怕他浪费好东西。”   对于康熙一道阴阳怪气的语气,田蜜如今也听出来了一些,这是吐槽这个砚台不够好。   听他的骚话说的挺有意思的,田蜜挤过去瞧了瞧,确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砚台,但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工具,不管多么昂贵,只要不被用,通通没有价值。   “嗯,让杨丹拿去用。”   “不用问,这是老三家送过来的。”康熙把砚台放下去,用手摸了摸盒子里面的墨锭,联想到老三最近在家闭门读书,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再看看其他的。”   两个人互相扶着,转过好几个小盒子,来到一座菩萨像前,田蜜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佛像拜了拜,康熙眯着眼想了想,“这是老大他们夫妻两个送来的。”   东西已经看到这里了,他对老四送来的东西很感兴趣,“老四今年给朕送了一个寿礼,朕悄悄的不告诉你。不知道给你送寿礼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用心了。”   “什么呀?还不告诉我。”   两个人在这一堆箱子盒子当中转了转,一转身看见有个盒子里面闪出几分宝光。康熙顺手拿过来打开之后,看见里面有一串珍珠。那些珍珠异常圆润,居然是金色珍珠,上面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好东西呀!”   康熙看了看,把外面站着的太监叫进来,“这是谁进上来的?”   这太监赶快看了看盒子,“回皇上,是八阿哥和八福晋进上的寿礼。”   “老八!”康熙挥了挥手让人退出去。   这几个儿子,手里有没有钱他做爹的自然清楚。   老三送的礼就显得有几分寒酸,送一些笔墨纸砚,虽然材料用的扎实,但并非是什么名家新品,而是囤了一堆在那里放着,要用的时候只管装到盒子里送出去就行了。   所以他阴阳怪气地评价了老三送来的礼,老大出去的时间久,而且早就收拢了一批门人,手里有点余钱儿,礼物置办的不打眼。   太子手头有点紧,属于钱够花,但是多了没有。但是太子妃的心思灵巧,送的东西也比较不错。   老五是有她额娘补贴,宜妃的手里有不少私房钱,再加上他们夫妻俩也没有多少开销,老五这孩子也不喜欢摆什么排场,所以厚厚的准备了一份礼物送来了。   老八就有点奇怪了,他不像老大那样,出去的时间久了有固定的财源,也不像老五和老四这样,有宫里面的额娘补贴。他出手如此大方,又是哪儿来的钱?   想到这里他让宫女把良嫔送的东西找出来,良嫔送了十二条手帕,绣工很精致,绣着十二个月的花草,装在盒子里看着也养眼。   康熙把盒子盖上,问了田蜜一句:“老八的媳妇经常进宫给良嫔请安吗?”   田蜜心想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们遮掩,实在是八福晋不像样子。不过对于她们婆媳来说,不见面反而是最好的。   “老八的媳妇不爱和人交流,您也知道的,她是很标准的满族姑奶奶,喜欢舞枪弄棒,和良嫔没那么多话说。”   这就是不来请安了。   康熙把盒子放一边,对这件事儿也没有多评论,更没了看礼物的兴致,“夜深了,让人家把老四孝敬你的东西找出来,咱们看看就回去吧。”   四阿哥的寿礼是几卷他亲自抄写的经书,四福晋做的一件衣服,寿面寿桃各一百,金银如意各一柄。   这礼物不算出头,甚至有些薄了。他还是皇贵妃养大的,这礼物当时拿出来的时候兄弟们都劝他再添点,他也就是笑笑而已。   对于这样一份礼物,康熙也没有点评,看完之后让人把箱子合上,“他送来的面条下两碗,咱们俩吃了等会儿休息”。   过寿的面条有讲究,一根面条一束,煮出来正好一碗。厨房那边又送来了几碟子小菜,田蜜吃的清淡,她的碗里也就几根青菜一个鸡蛋。康熙的碗里,汤都是奶白的,还有多少肉片浮在上面。   两个人一口气儿把面条吃完,各自将面汤喝了,在堤坝上走了走散散步,一块儿回去休息了。   果然,第二天下午四阿哥夫妻两个进宫,除了把儿子送过来,还把儿子经常用的一些玩具襁褓小衣服都送了过来。   田蜜当时就弄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事怎么这么快?咱们还没商量呢。”   四阿哥就笑着问:“商量什么?儿子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把弘晖送过来求之不得呢。您以为儿子不愿意?”   田蜜赶快看乌拉那拉氏,她倒是对儿子在这里生活有些担忧,可是态度也非常积极,“就是平时太娇惯了,额娘别嫌弃他。”   有了孙子在身边,田蜜被动进入了一种老年状态,并不是说生活上有什么改变,而是在很多人的认知里,你就已经是个老年人了。   惠妃很羡慕,“要是老大他们两口子这一胎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到时候本宫也把孙子抱进来养。”   已经有孙子的荣妃听说了之后,冷哼了一声,“你也得抱进来才行啊,皇上不乐意,你只能瞪着两只眼睛干瞧着。”   她就是因为羡慕,也想把孙子带进来呀,可是皇上不同意,孙子连宫门都进不了,养育宫中的殊荣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一到这个她就觉得心理不平衡,这是凭什么呀?年轻的时候佟氏显摆她有宠,到老了,她就显摆她能养孙子!   可是一辈子都没翻身过,心里面的不平衡也就那么一瞬间,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自己没法养孙子,其他人也没办法,自己吃吃喝喝又是高兴的过了一天。   宜妃也羡慕,但是背地里把五阿哥骂了一个死臭,“荣妃想养孙子的事闹到你皇阿玛跟前被骂了回来,丢人丢大发了。你额娘这会儿想丢人都丢不了,儿子呀,你给额娘一句实话,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你孩子?难道你比老九还要晚?”   “额娘,明年后面,大后年……这三年是肯定可以的。”   宜妃也不是好忽悠的,对的儿子盯了一会儿,“你别是有什么瞒着我吧?有老九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已经让额娘够难受的了,你别在一边给你额娘挖坑了行不行?”   “三年内,您必有孙子孙女。”   “为啥不是明年?”宜妃突然灵光一闪,“你跟我说实话,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你媳妇儿不想要?她要是不想要她别拦着你呀,我记得你还有两个格格呢,她不想生,有人想生呀”。   “额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可能啊?是儿子觉得这件事儿还不到时候,儿子给您算算养一个孩子有多费心……”   宜妃就看到儿子在自己跟前一笔一笔的算账,面上装作被儿子忽悠过去的样子,看着这傻儿子离开之后对坐在旁边的妹妹说:“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有了那么一点眉目。”   “这傻小子,要么是他真的不孕不育,要么就是被他媳妇儿哄住了。我瞧着可能是被他媳妇儿给哄住了。”   郭贵人在一边点了点头,“这可怎么办?”   “别怪本宫没给他们机会,要是这三年没孩子还往后拖,到时候本宫就去求太后,一口气把她们家后院填满。不想让老娘过好日子,老娘也不让你们过好日子。想撕破脸咱们就来呀,看谁怕谁。”   郭贵人心想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看你说的多难听,什么撕破脸不撕破脸。”   “我是想跟儿媳妇好好相处,她要是不想跟我好好相处,我干嘛还要接着给她好脸色,想得美!”   田蜜没有想到,单单是把弘晖接进宫就引的后宫起了这么多风波。   这会她正看着十三和十四带着弘晖玩儿,旁边坐着良嫔和佟嫔。   佟嫔是有子万事足,美滋滋的盯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踢藤球。良嫔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叹息一声。   良嫔真的很美,这一声叹息让田蜜都觉得心疼。“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叹息。”   “臣妾只是感慨罢了,一转眼,十四阿哥就要进上书房了,说不定过几年,也是一眨眼,他就要娶媳妇了。”   “娶媳妇可是件大喜事呀,”佟嫔已经开始幻想将来延禧宫的这几个小家伙的嫁娶之事。   良嫔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儿子娶媳妇当然是一件喜事,可是八福晋那样的儿媳妇真的是天下少有。   有一些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引得满城风雨。都是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如果真的拿出来说了,也没人同情自己,反而觉得八福晋挺体贴的。   良嫔要吃斋,结果八阿哥家里送来了一只上好的火腿。虽然这个火腿还可以再放一段时间,但是这个时候送过来总是有些不合适,良嫔只能让人把东西收下。人家都送名贵的火腿了,都孝顺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挑理就显得良嫔太吹毛求疵。   她的胃不好,早些年在辛者库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落下来了一个胃病。太医嘱咐过不要吃山楂,越吃病情越重。结果八阿哥府上送进园子里一大块山楂凉糕,足足十几斤,良嫔只好分给永和宫的宫妃。这也不能说,说了八福晋也有理由堵回来,人家是新媳妇不懂,且夏天吃这种开胃又凉爽,没胃病的都说好,别人也只会觉得事多。   这样的事儿多的是,也不知道是他们夫妻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故意给自己添堵。   但是如果仔细想想,侧福晋喜塔腊氏当家做主的时候,送进来的东西都是合乎心意的,不仅有孝敬自己的,连带着也照顾到了十四。可是这种儿媳妇接了门儿,流水一般的东西送到了自己跟前,但是说出去了也只是面上光,心里的苦周围的人是看不到的。   良嫔哭的自己可能是好日子过惯了,如今一点委屈都受不了,每每想起老八他们两口子做的事,晚上总是躲被窝里哭一顿。   这样的儿媳妇有一个也就够了,以后千万千万不要让十四也摊上这样的儿媳妇。   三个人盯着三个小男孩瞧,一时间心思各异。田蜜就说:“老七也该回来了,回来了就让他成亲。”   几个人都笑起来,商量着将来七福晋进宫请安给什么赏赐好。   掐着指头算一算,七阿哥走了也快一年了,午后闲来无事,几个人都在猜七阿哥是不是又高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四阿哥匆匆的来了,他在门外转了几圈,心里想好了措辞,如果额娘要是追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解释?   等到田蜜借着更衣的名义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外边转了好几圈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还不能让你姨妈知道。”   “朝廷里的事儿,皇阿玛说让您把广州田氏的印信给儿子,儿子要再去一趟广州。”   田蜜让人取印,就忍不住问:“今年不跟着我们去塞外了?我是要带着弘晖去的。”   “去不了了,广州有点不稳。”说到这里,他趴在田蜜的耳朵边把此行的目的说了,无外乎太后去上香的路上抓到的两个刺客吐露实情了,京城肯定要派人打击反清复明的余孽。田蜜的忍不住把心提了起来,“为什么要让你去?”   “皇阿玛肯定有其他想法。”   田蜜的心揪了起来,“太危险了,额娘不放心。”   “没事,又不是儿子一个人去,带的有护卫,这次也是跟着简王一起去的,他是老把式了,您放心吧”。 第104章   这一次简王没有带儿子雅尔江阿, 他算是看出来了,以后接手自己的差事,暗中打压反清复明的人是老四。   那就让自己的儿子管宗人府吧,这好歹是一个正经差事。背地里做的那些有的时候确实有些血腥, 自家的子孙不沾杀孽是最好的。   两个人收拾了一些东西, 没带多少人, 出了城与城外的人会合,随后掩藏行踪往南去了。   这边京城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康熙留下老三和老八陪着太子在京城, 把老大老五带走了。   刚开始的时候弘晖跟着田蜜坐在轿子里还觉得新鲜, 一路上趴在窗外指着外边的云彩草地看的高高兴兴。   佟家的侍卫随驾的不少,在出了张家口之后, 队伍管的比较松散, 他们就凑成一堆找了机会来拜见田蜜。   这都是娘家的小辈儿,其中有些人田蜜也有几年没见过了, 就把弘晖托付给他们,让他们带着弘晖骑马跑一圈。   齐布松有好几次怀里抱着弘晖往太后的轿子周围走,太后身边的人也知道这是将来的额附,宫女太监中间私下里戏称他一声驸马, 再加上佟家的赏钱给的足, 等到他带着弘晖来了, 这一些人就主动跟太后报信,老太太喜欢小辈儿,高兴的让弘晖到自己跟前去,齐布松这样的心机确实有用,有两三次是和九格格见面了。   两个人私下里面都知道有婚约,所以见面的时候都有些羞涩, 哪怕中间隔了几丈远,还隔了几个人,眼神对视一下都立马羞红了脸。   太后也察觉出来了,进入热河境内之后,她和前来陪着说话的康熙商量要不然就把他们俩的好事定下来。   康熙想到没出发之前和田蜜的聊天,就推辞说不急,“咱们再等等看,又不是咱家的姑娘嫁不出去,态度是要端起来的,让他们家着急吧,急的抓耳挠腮更好。”   太后回头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咱们的态度拿捏的越高他们越是要敬着咱们家姑娘。”   于是这对母子就冷眼看着佟家的小子想办法。   齐布松这么折腾,已经有人能看得出来了,钮祜禄家的哲尔金是他的表兄弟,于是悄悄的找到了齐布松,“表哥,你给弟弟交个底儿,您最近几天折腾什么呀?怎么看见你有事没事儿都围着太后的行驾转悠。”   “娘娘吩咐我带着弘晖阿哥去拜见太后,我也不过是依令而行。”   “不见得吧,就算你没带着弘晖阿哥也往那边张望。弟弟问你,你该不会是对那里的某个宫女有意思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大家伙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为什么眼巴巴的张望,你们家的人也不管管你。”他不敢拿皇女们开玩笑,只能拿宫女试探。   “去去去,干你的活去,别在这里偷懒。”   把这探听消息的表弟赶走了之后,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他叔叔庆复来了,庆复是佟国维的第四子,心里也犯嘀咕,怎么透了消息却迟迟不肯下圣旨?难道家里还有哪里做的不合圣意?   他过来劝齐布松,“最近几天你压着点自己,别办什么出格的事,如今已经招了人家的眼了,这是要是漏了风,让人家把你和格格放在一起讨论,皇上还以为咱们逼婚呢。”   “可是四叔,这……不上不下的,什么时候才能给个准话?侄儿真的有点等不及。”   “你有什么等不及的,一年两年三年,三年都等不起吗?”庆复看了看这傻孩子,他还挺积极的,看来是真想娶九格格做媳妇儿。   “你先别出头,这两天我请娘娘身边的陈公公喝一回酒,打听一下是什么意思?”   晚上扎营之后,庆复让随从从沿途的农家买了几只鸡做了烧鸡,又炒了几盘子蔬菜,用盒子装了拿过来。   又将酒取了一小坛,把陈公公请了过来。   陈公公并不喝酒,“庆四爷,你想问什么咱家知道,这事儿啊有九成的准,皇上心疼格格,想要把府上抻一抻。”   庆复心想果然如此,“那抻到什么时候?”   “这次回去之后,可能要到年根了。”   庆复放心了,招呼着陈公公赶快吃东西,心里面想着这几天自己只要把家里面这几个小崽子管好就行了,只要这一段时间不出事,将他们完完整整的交回家里,自有阿玛操心。   佟家的人老实了起来,队伍慢慢的到了承德附近,康熙把哥哥裕亲王叫上御驾,兄弟俩捧着杯子喝了两口热茶,说的也是家里的闲话。康熙突然话锋一转,“朕这几个儿子啊,前几天给皇贵妃送寿礼,朕瞧着日子过的也凑合,能从寿礼上看出点门道。这里面只有老八礼物送的贵重,其中一串珍珠皇贵妃很喜欢,朕也不好说什么,就怕这孩子寅吃卯粮。”   这么一说,福全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老八这孩子给奴才的寿礼也贵重,给奴才府里王府的太妃和福晋送的礼也不薄,奴才问了,他不缺银子,而且听说他在宗室人缘不错,送的礼都贵重。奴才还以为您私下里贴补了他,这么说,您和娘娘没有私下贴补过?”   康熙心里一下子提起来了,“有件事朕要跟皇兄说,有折子说有人在东北龙兴之地盗人参和东珠,这些东西都到了关内,所得的财货价值非凡……”   “皇上的意思是八阿哥怂恿人去挖人参?”   “没这个意思”,嘴里说着没这个意思,他心里有点这种想法,他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你说,旧宫的地下……”   “皇上,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那时候八阿哥年纪小,咱们不说,他们能从哪里得知这件事,您别多想。”   康熙刚点了点头,福全端着杯子正喝水,外面有侍卫喊了一声,“报皇上,有京城八百里加急。”   康熙立即传加急折子。   折子一送进来,兄弟俩惊呆了,李德全的手里捧着白纸封皮的折子,这是丧报。   福全两眼红了,忍不住捂着脸抽了几下鼻子。康熙接过来看,果然是恭亲王常宁的丧报。   “常宁薨了。”   这是常宁的儿子亲笔写的折子,他阿玛的遗言和去世时间都写了出来。上面有不少泪痕打湿的地方。康熙递给福全,福全越看越难受,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眼。   “皇上,常宁家的小子年纪小,不会处理这种丧事,让奴才回去吧。”   康熙点了点头,“缺什么派人去内务府支领,在京城的阿哥,令太子代朕祭,老三”,想到老三不靠谱,随后把老八加上,“老三和老八守灵,那是亲叔叔,务必恭敬,如有失礼,朕回京城扒了他们的皮。”   福全点了点头,下了御驾,随后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皇上,奴才这就走,不去太后跟前报备了,您缓缓的跟她老人家说这件事,别惊着她了。”   康熙点点头,“你放心,你走了朕就去和太后说话。”   康熙让人给自己找了一身蓝色袍子,换了之后通知队伍举丧,因为太后还在队伍里,整个队伍十分低调的把亮眼的东西收拾了,没素服的都换了颜色浅的衣服。   田蜜也收到了通知,赶快把头上金碧辉煌的饰品拆了,用一套银饰,换了一件天青蓝的旗袍,给弘晖也换了衣服配饰。   康熙上了太后的马车,太后还不知道这件事,正和孙女们讲草原上的传说,看到康熙来了,还纳闷:“怎么这会来了?不忙了?”   “也不是,有件事跟您说一声,不说也不行,常宁他……”   “他病好了,让他来啊,一起去塞外,我记得他喜欢吃狍子肉。”   “不是,他……他……”康熙实在说不出他病死了。   从袖子里把折子拿出来,“他……”   太后就算看不懂汉字,她也是能看明白白封的折子是什么意思,一时痛苦难耐,未语泪先流,“你兄弟没了?”   康熙点了点头,“皇额娘,别难受,他这是伺候祖宗去了。”   “你骗我,你是骗我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回去,我要回去看看常宁。”   “皇额娘,都走到承德了,您踏踏实实的见亲戚吧。”   “没亲戚了,你就是打量着我糊涂哄我呢,我知道,我阿玛额娘没了,我就没娘家了,我兄弟没了,我就没亲戚了,见的那些都不是亲戚,亲戚早就回归长生天的怀抱里了。你们兄弟哄了我这么多年,我让你们哄着,如今不想让你们哄了,让我回去看看常宁。呜呜呜……”   “皇额娘,您别想着回去了,回去又怎么样?人已经没了。看了徒增伤感。”   康熙劝不住,太后哭的喘不过来,眼看着老太太闹着回京城,他也没办法了。   下了太后的马车让人把田蜜请过来,“请皇贵妃劝劝太后。”   田蜜在路上听了太监的报信,心里也觉得难办。来到太后的车上,太后开门见山:“你和皇帝一个鼻孔里出气,我不听,我要回京城。”   “您回京城干嘛?您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下葬了。都说入土为安,早点去往彼世能早点安宁。而且,祖宗也在地下等他呢,不能因为您要去看他,就拦着他和祖宗团圆。”   “你哄我,地下哪儿有祖宗。根本没有。”   “怎么没有?要是有,将来您的这些好东西都归臣妾怎么样?敢不敢跟臣妾打赌,先帝和董鄂妃在地下过的好好的。”   太后不哭了,“他们两在哪儿都能过到一起。”   “可不是吗?”田蜜微笑着:“将来见到前面两位皇后,她们不知道多记恨我呢,毕竟,我和皇上一块过日子,她们干看着没办法。”   太后狐疑的问:“你信他们等着咱们呢?”   “可不是吗?臣妾给您讲讲一个猴子的故事吧,就是孙大圣。”   “闹天宫的那个?我从戏文上看过。”   “他闹天宫以后呢?您也在戏文上看过?”   “这倒没有,以后还有啊?”   “嗯,后面的故事长着呢,您愿不愿意听?”   “那你讲讲。”   康熙知道了田蜜拿先帝举例子,忍不住对她嚷嚷:“你好大的胆,难道不知道子不言父过吗?就他和董鄂妃的那点事儿,你做儿媳妇儿的能到处乱说吗?”   “没到处乱说,就在太后跟前说了说。”   “太后她老人家就不会多想吗?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少在她跟前提先帝和董鄂妃的那点……事?”   “我知道错了。”田蜜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教训,反正太后也不嚷嚷着回去了,明天还等着自己给她讲故事呢。   “唉,你啊!说你胆大包天都不亏你。”   两个人一块坐下吃饭,康熙的心情不太好,毕竟是死了兄弟,食欲不振。   田蜜就劝他:“想开点吧,生死有命,他病了那么久,肺上的的毛病一直没治好,整天咳嗽,光我听见就觉得难受”。   “唉,想起早些时候朕亲征,那个时候他身体还好,纵马扬鞭,看着甚是威风。没想到这么快,唉。”   说完之后把眼前的饭菜端到了跟前,加了几筷子的青菜,喝了半碗粥,“少吃点肉,多吃素,多保养,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田蜜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有了这样的感慨,但是这一次塞上聚会确确实实不那么欢快。   太后虽然对蒙古人不够热情,但是也不冷淡,他的侄子来了,这个侄子也不过是见过几面,她出嫁的时候,这个侄子还没出生呢。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话聊,等到把那些还活着的人问候了一遍后,太后就觉得没意思。也没有对科尔沁多加恩,为了颜面好看,康熙出面替太后赏了科尔沁王公。   再加上也听说了京城里面在办丧事,这些蒙古王公也没有扎堆儿聚会,所以晚上的草原就没有了篝火和歌舞。   除了康熙一如既往的忙碌之外,大家都觉得这一次塞外之行没有太大的新意。田蜜除了照顾太后也要照顾弘晖,弘晖玩的很美,他是第一次来到大草原上,天越冷秋草越黄,天上飞过大雁,他忍不住伸出小手指对着那些大雁知识点点。   “娘娘,鸟啊!”   “嗯,大雁南飞,等到来年春天天气热了,它们就回来了”。   “回来啦!”   “嗯,咱们阿哥真聪明。”   家族里除了出现病逝这种悲伤之事以外,也出现了一些好事,比如说大福晋在生了四个闺女以后,总算是生下了儿子。收到这样报喜的消息,老大兴奋的骑着马围着营地附近奔了三圈儿。   可惜了,这个喜事碰上了丧事,就办得不够喜庆。老大也不过是口头来报了个喜,领了赏赐之后,自己关起门来高兴了几天。   等到大雪纷飞,天气冷了下来,康熙仍然不愿意走,该办的事儿都已经办完了,如果再不走,可能大家都会被大雪堵在路上。   田蜜已经让人准备木炭,但是这只庞大的队伍所需要的木炭也是非常多的,为了御寒,前一段时间弄来的皮毛这个时候也处理了,做成衣服让大家赶快穿上。   田蜜心里面有些后悔,就不应该把这大孙子带出来,带出来了完全是受罪。   康熙让一家老少在草原上等着,为的就是等七阿哥回来。   终于在大雪将要落下来之前,七阿哥领着一队人马赶了回来,他和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离开的时候长得是又高又白,现在回来变得又黑又瘦。   和康熙见面之后,仅仅是打了个招呼一下子扑到桌子上,对着桌子上的饭菜横扫了一通,吃饱喝足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才诚惶诚恐的告罪。   父子两个说了一晚上的话,田蜜也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第二天一早圣旨命令大部队开拔回京城。   据说七阿哥回来之后直接倒在他的马车里睡着了,连大阿哥过去了好几趟都发现他一直在睡。   队伍里面传信的侍卫们一波接一波的被派出去,田蜜知道康熙的意思,南方那些反清复明的人蹦达的再厉害也不是他心中的大患,他的心腹大患永远是北边草原上的那邻居。每年来到塞上和他们会面的目的,也是为了及时掌握人家的动态,从施压到威慑到施恩,这一套流程他已经做熟了。   回去的时候队伍就走得特别快,像是在和风雪赛跑一样,当整个队伍走出热河边境进入到直隶范围的时候,背后的风雪终于落了下来,一群人顶风冒雪用了十天时间赶到了京城附近。   队伍直接进了京城,在傍晚的时候田蜜抱着大孙子坐到了承乾宫。   第二天各宫的娘娘和各府的福晋都来请安。   四福晋几个月没见儿子了,分外想念,见面了就抱着儿子到了偏殿,母子两个说话去了。   惠妃趾高气扬的抱着一个襁褓,她背后的大福晋也总算是脸上有了些光彩,没有了以前的压抑和死气了。   荣妃婆媳两个一如既往,和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就是宜妃背后的五福晋看着有些憔悴。   良嫔是自己来得,和一群嫔坐在门口,田蜜拿眼睛瞅了瞅周围,没看见八福晋,“怎么没见老八媳妇儿?”   良嫔赶快站了起来,惠妃已经说话了,“她这两天身子不好,我就让她在家里面躺着了。”说到这里一脸神神秘秘的,“说不定老八家里有喜事呢。”   良嫔只好尴尬的坐下了。   田蜜听了之后忍不住追问:“这是确定了?”   惠妃很高兴,“十有八九,虽然太医没有亲口确认,但是咱们都是做女人的。都知道。”   荣妃就在一边说话:“这么说来,惠妃姐姐是双喜临门,大儿子家里有了孙子,小儿子家里也要马上麒麟送子,哎呀呀,这真是我们羡慕不来的呀。”   说完之后眼珠子往良嫔那个地方扫了一眼,良嫔十分尴尬。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康熙也来了,康熙没让人通报,自己从外边进来说了一句,“都说什么呢?说的这么热闹。”   狗屁的热闹,也就惠妃和荣妃说话。   一屋子的女人赶快起来拜见,康熙坐在上面端着茶杯,看着身边的这些女人。“刚才说什么呢?怎么朕来了你们就不说了?”   荣妃就出来:“臣妾说恭喜惠妃娘娘,老八家里面儿马上要传出好消息了,老大家里面儿已经有了男丁,这岂不是双喜临门?”   周围的女人都笑着点了点头,想着这是一个吉祥的话题,皇上也应该能跟着说笑几句。没想到康熙这么不给面子,当时就斥责荣妃,“什么老八老大,要么称他们名字,要么称他们爵位,要么称他们的排行,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嫡母呢。”   荣妃吓得赶快跪下来,一把年纪了,儿媳妇还在背后站着呢,她只能赶快趴在地上磕头请罪,“臣妾失言,请皇上治罪”。   周围的女眷都跪了下来,董鄂氏跟着荣妃一块请罪,田蜜转头看了看康熙,“算了吧,让她起来吧,团聚的大喜日子……”   “你就是拎不起来,看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田蜜被他说的整个人都恍惚了,赶快站起来请罪,不知道对方今天怎么了,反正来了就是找事儿的。   康熙一把拉住田蜜,又把她拉了回来,“你坐着吧,既然今天都在,咱们也立个规矩,你们主子娘娘平时不管你们,你们关起门来想干什么都行,出来了就应该有个规矩样子,往后谁要是越了规矩,朕知道了绝不轻饶。”   说完这个又摆上笑脸让他们起来,接着刚才的话题,“听荣妃的意思,老八家有喜了?这确实是件好事啊。”   一群人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坐回去,惠妃看了看康熙的颜色,谨慎的选择用词:“胤禩家里传的信儿,只是太医还没确定,臣妾估摸着……应该是有了。”   康熙转头和田蜜说:“要真是有好消息,也该把乳母奴才预备起来了。眼看着老八也能开枝散叶了,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大了。”   “不仅如此,每年准备的压岁钱也比上一年更多。”   “这是应该的,咱们做长辈的就该赏赐小辈这些。对了,老八那里既然有好事,那就……”康熙的眼睛放在门口的良嫔身上,良嫔陡然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的盯着康熙。让康熙接下来说的话,让她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那就让惠妃盯着点儿,惠妃你把老八养那么大了,如今再辛苦一些。”   有皇上这句话,老八虽然不是板上钉钉,但是将来要真的有选择的话,孝敬惠妃也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甚至惠妃还要排在良嫔前面。   良嫔把自己的双手握紧,旁边有人伸过来一双手,暖暖的握着她的拳头,安抚的拍了拍。   良嫔一看,自己身边坐的这位是王贵人。王贵人刚刚生下的十五阿哥被佟嫔抱走了。良嫔的位置在嫔的最后,王贵人根据宠爱在贵人的前列,两个被人抱走儿子的女人坐在了一起,忍不住同病相怜。   良嫔还好一些,她毕竟还有一个小儿子,王贵人还年轻,说不定也有可能会再生一个儿子。两个人也只是失望,并没有达到绝望的地步。   在无声的互相安慰了之后都坐着不动了。   因为康熙在这里,刚刚又发了一顿火,现在大家都不敢说话,田蜜看到一群人在这里干坐着也没意思,就打发她们离开了。   惠妃虽然今天在皇上面前比较有面子,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是要赶快行动起来的,她立即把自己身边有经验的老嬷嬷派出去,“你先去老八他们家,看看他福晋怎么过日子的,孕中讲究的多,他们小夫妻也没有人管,可能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去了把他们那些做的不好的纠正纠正。”   老嬷嬷知道什么意思,立即收拾东西到宫外去了。   八阿哥回到家听说宫里派人来了,一打听才知道宫里以为福晋有身孕了,急急忙忙的去后院,还没进到福晋的院子里,路过喜塔腊氏的院子,发现侧福晋的院门关得紧紧的,考虑到最近福晋在家里看侧福晋不顺眼,他也没停留,直奔主院。   惠妃派来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   八福晋正一肚子郁闷呢,她当然知道皇贵妃和太后回来了,大家伙都是要跟着皇贵妃去太后跟前问个安,随后再去承乾宫里坐一会儿。   可是别人就有一个婆婆,自己是有两个婆婆,到惠妃跟前去吧,惠妃还有自己正牌的媳妇,到了良嫔身边去吧……八福晋不乐意,今日的良嫔不管是出身还是现在的地位,都是比较拉胯的,她怎么都不想站在良嫔身后。   想当初她是在王府里面,日子过得比郡主都要好,如今到了宫里,却被那些嫂子们压了一头,她怎么都不甘心。   所以今天根本就没去宫里,就跟宫里面说自己最近吃饭反胃,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   可是惠妃娘娘却听成了自己疑似有喜——考虑到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真的是喜欢酸辣的东西,吃的也挺多,偶尔还反胃,说不定真的有了呢。   而且宫里面派人过来了,她自己觉得事大了,等到八哥回来之后,夫妻两个坐下来商量。   八福晋只说自己不舒服,没想到奴才传话传错了,让宫里面的娘娘误认为自己有了。把自己不想进宫伺候良嫔的事儿咽到肚子里没说。   八阿哥只需要前后一推断,就知道福晋为什么不去,但是福晋也就是小女孩脾气,整个人的为人还是磊落大方的。   “不去就不去吧,孩子的事……要是没有咱们也不用着急,五哥他们不是也没有吗?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要是没有,过几天爷会进宫跟娘娘解释的。”   八福晋听了,高兴地扑到他怀里,“还是爷对我好。”   “不对你好对谁好呀?咱们都是一家人呢。”   “我跟你是一家人,跟隔壁那个可不是一家人,你要是想让我跟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没门儿。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您选吧。”   “她是宫里赐的,也别太难为她,要不然宫里的脸面不好看。衣食住行按她的身份来。你也别总去找她的事儿,太丢分了。往后爷也不去找她,就咱们两个过日子”。   八福晋点了点头,“你说的。”   “放心吧,爷说到做到。”   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外边侍女通报,“爷,刚才外边来了一个江南的官儿,何爷请您见见。”   八阿哥听了松开八福晋,“你先坐着,晚上爷陪你一块吃饭,外边可能来了一个要紧的人,爷先去看看是谁。”   八福晋看他走了,立即把自己陪嫁的嬷嬷们喊了过来。   “找几个人过来,把东边小院的门给堵了。”   这几个老婆子一看,就赶快劝,“知道您不痛快,您也不能把门给人家堵了呀”。   八福晋振振有词,“我门前的那条路是我走的,我走的路不让她走,让人把她现在的门给堵了,从东边夹道上给他开个小门,让她走那个门。”   几个人都劝不住,早就有太监听了她的吩咐拿了胶泥砖头过来,把喜塔腊氏的门给堵了。   喜塔腊氏的太监不同意,被八福晋跟前的太监一砖头打回去了。喜塔腊氏被侍女们扶着站在走廊下,看着自己的院门儿被堵了起来,脸上波平如镜,整个人没有一点反应。   当天喝醉了的八阿哥根本就没有发现侧福晋的门被堵了,他发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八福晋让人把门堵了,并没有立即给他们挖门,一院子的人足足饿了两天,才能出入院子从厨房端吃的喝的。   侧福晋身边的太监就托关系到了良嫔跟前,良嫔知道了也没办法,“简直就是个冤家呀,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她多少,怎么就来这么折腾我。”   没办法的良嫔只能接着哭,回去看她的十四被八哥家的事儿气的肝疼。心里面免不了要把八哥埋怨一顿,你还是做儿子的呢,自己家后院的事管不了捅到额娘跟前,让额娘跟着伤心,亏心不亏心呀!   他去劝良嫔别那么难受,良嫔也不是单为这件事哭,还有就是她以前盼望着孩子长大了之后跟自己亲近,将来八阿哥要是孝敬惠妃她也不拦着什么。她的期望是八阿哥和两边额娘都要走动,可是如今眼看着到这个儿子已经没了,这可怎么办?   十四劝了没用,秋季的时候他和十三已经入学了。如今已经没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让他调皮捣蛋了,所以晚上闷闷不乐的回到了阿哥所找十三商量。   十三没额娘和哥哥生气了的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吃饱喝好在宫里面随便玩就行。没有那么多天天要操心的事儿,所以两个人蹲在一起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十四整个人就烦躁,心里面对八阿哥十分看不上。这种人,如果说做一个儿子,他不是一个额娘的好儿子,是惠妃的好儿子。做一个丈夫,不是喜塔腊氏的好丈夫,是八福晋的好丈夫。做人都是半半截截的,为什么不愿意把他的八面玲珑用在处理母子关系上呢。   十四因为这件事好几个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临近过年的时候,七阿哥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就请兄弟们到他的府邸里面去喝暖屋酒。   这几个小弟弟从学堂里出来之后就直接上马车到了七阿哥家里。恰恰这个时候,年纪大的哥哥们也从衙门出来了,大家坐在炕上,除了还在江南没有回来的四阿哥,算是聚齐了。   大阿哥忍不住问:“老八前几天不是说你媳妇儿有喜了吗?这好消息你怎么不跟大家伙说?”   老八坐在炕沿上,“没有的事儿,原本就是不确定,后来太医过来一把脉,说是没有”。   老三就说:“不急,你看你五哥都不急。”   老九当时就呛回去:“那是,不像有些人猴急的第十个月都抱儿子了。”   这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配合着老九那种嘲讽的表情,老三更觉得这小子是在嘲笑自己,“老九,今天哥哥要给你立立规矩。”   九阿哥脖子一哽,“来啊,谁怕谁?”   老五虽然没说话,但是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儿,再加上老九背后的十一跃跃欲试,老三就觉得今天跟他们兄弟仨没啥好计较的。整个人当时就怂了。   十三夹在哥哥中间,看热闹的时候不忘把那些坚果点心塞到自己肚子里。炕桌上有一盘核桃仁,他抓了一把塞给身后的十四。   两个人蹲在后面吃东西,七阿哥引着太子来了,大阿哥看见他们进门忍不住哼了一声,一群人稀稀拉拉的站起来给太子见礼。   太子对其他人倒也和气,对着大阿哥却不客气,“有些人啊,嘴上吆喝着别人是贪官污贼,自己的手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众位皇子听见之后忍不住面面相觑,大阿哥心里面想着你难道是在说我?“老二你把话说清楚,谁是贪官污贼?这里面拿咱俩讲讲,是你当初不要脸面跑到江南勒索家奴了,如今充什么正人君子。”   太子眯着眼,表情特别危险,“别以为你那一点手段多高明,听说今年盐税交的不多呀。”   八阿哥在一边插话,“今年江南那边雨水多,好几个地方都遭了灾,别说盐税,茶税丝税也不行。这几宗大的税收都比较低,里面纵然是有一些猫腻,也是那些臣子所为,关哥哥们什么事儿?”   “对啊,”大阿哥翻身坐起来,像是拿到了什么证据一样,“老二你刚才听见老八说的没有,今年江南遭灾了,不止是盐税少了,各种税收都少了。你少在这里诬赖人,我告诉你,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你少往我头上扣锅。”   “你……”   “太子爷,大哥,”五阿哥出面打圆场,“今天是为了贺七弟乔迁新居,咱们只说家事不说朝堂上的那些事儿了。”   两个年纪大的哥哥彼此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这个时候外面的人才敢端着酒菜进来,等到一群人吃饱喝足了,歪七扭八的躺在塌上。   没过一会儿还有人睡着了,十四这几个小的因为年纪小不给喝酒,这会儿还比较清醒。   十四用手指捅了捅半醉半醒的十阿哥,“十哥,盐税今年比去年少了多少?”   十阿哥醉眼朦胧,“问这个干嘛?”   “很多吗?十万两?”   “没见过世面,区区十万两,是五十万两,小子……嗝,我不说了。”   十四摇晃十阿哥,“别呀,十哥你快说呀。”   “别晃他了,再晃就吐了。”七阿哥走进来,“已经给你们安排好院子了,让人带你们洗洗就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把你们送进宫。”   十三和十四跳了下来,十三刚才和几个小哥哥一起偷喝大哥哥的酒,如今也有几分醉了。七阿哥忍不住头疼,“都是一群醉鬼。”   说着抱起十三,照顾着十四跟自己一块走,十四跟着问:“十哥他干嘛不说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主要是你们小,你们再大一点就知道了,盐,有官盐有私盐。私盐的利润更大,京城有不少人家插手了私盐,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你们小孩子家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说出去了,到时候会引得朝中争吵,所以还是不说了。”   “那……”   “没那么多那,早点睡吧。”   十四被带进院子里,七阿哥把他们交给下人急匆匆的走了,没过一会儿,十三和十四的奴才跟着进来伺候。   十四阿哥睡不着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第105章   田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十几年来, 风调雨顺的日子有,江南受灾的时候也有。每年送来的银钱都不一样,但是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数。可是这一次田蜜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懂这个账本。   田蜜的护甲敲在这些账本上, 一声接着一声。   弘晖跑过来抱着田蜜的小腿,“娘娘~”   “又撒娇呢?想干什么呀?”   “吃羹羹~”   “看来是饿了,快把蛋羹端过来, 别把咱们小阿哥饿着了”。   田蜜把手指上的护甲摘掉,拿着小银勺子, 挖着蛋羹喂给弘晖。康熙顶风冒雪的进来了, 一进门让人把自己身上的雪拍掉,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弘晖喊了一句。   康熙明显被惊喜到了, “这句话跟谁学的?主要是这孩子有灵气, 其他孩子就算是教了这一句,也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你瞧瞧他, 接话接的多好。”   “刚才开始下雪的时候我就这么说了一口, 谁知道他记下来了。”   康熙就抱着弘晖把她抱在怀里, 看到弘晖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田蜜就问他:“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什么可叹气的?”   “黄芪说了, 太子妃的这一胎是个格格, 是个娇客呀”。   “先有姐姐后有弟弟,这不是正常的吗?你看老大他们家现在不也是有阿哥了吗?他们两口子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儿子的。”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劝到康熙,康熙安插的人告诉过他,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并不好,太子不太喜欢毓庆宫的女眷。   “再选秀的时候给太子那里多放点人, 国赖长君,太孙的年纪小了怎么能压得住事儿?”他有些发愁,把怀里的小孙子抱得更紧了,因为大雪,京城周围,乃至于北边几省,这个时候要冻死不少人,往年都是老四出面管理,那孩子面冷心热,直隶这边死亡人数一直压制在最低,今年的官员尸位素餐,光是京城都死了四十多了,忍不住想起怀里孙子的爹:“老四就有福气,头一个嫡出的就是阿哥。”或许是老四心中怜悯众生,所以无形中也被天道怜悯,这就是积善人家必有余庆。   “那老三更有福气,第一个孩子就是个阿哥,还是嫡出的。”   康熙摇了摇头,“老三的福气没那么厚,这是朕要跟你说的,这两天内务府的药库打开,老三家的小子要用。”   田蜜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吃惊地问:“病了?”   康熙点了点头,“就看这小子有没有福气挺过来吧。”   他怀里的弘晖抬起头看了看康熙,伸出小手拍了拍康熙的大手掌,“玛法,不难过。”   “玛法没难过,吃你的吧。”   田蜜接着用银勺挖了一勺蛋羹喂给弘晖,“表哥打算什么时候让老七成亲?年前是来不及了,等到年后吧。年后什么时候?”   “都行啊,看看有什么好日子没?看你眉头不展的样子,怎么了,是钱不称手?”康熙就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来,表妹可从来没有因为钱发愁过。内务府的银库是什么时候用都有钱的。   “没有不趁手,就是今年收过来的钱让我觉得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唉,正发愁呢。”说完将桌子上摆着的几本账本让康熙看了看。   宫女捧着一页一页的翻给康熙看,康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今年江南雨水多,有几个地方淹了,说不定江南都受了影响。内务府生意不顺也是有的,别想那么多了。”   田蜜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管事的人都是那么一批,不知道是不是我疑神疑鬼,我总觉得是出了内贼,要不然我将这些人换了,另换一批人上来。”   “仓促之间换管事儿很容易受影响,换不好了到时候很多事都做不好。这事你别管了,朕交给曹寅让他去查。”   康熙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而且他也不觉得有人敢在这种事情上欺上瞒下。正巧这个时候江南三织造在年前进宫述职,三个人跪倒在康熙跟前,康熙把正常该吩咐他们的事情交代了之后,随口把这件事提了起来。   “你们主子娘娘觉得今年的银钱有些不对,你们多盯着些。”   曹寅听了,心里面想了一下,或许是后宫女人多疑,嘴里答到:“奴才这就回去严查,如有那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奴才写在本子上呈交给皇上。”   三个人一块退出御书房,在路上走的时候李煦忍不住问:“娘娘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咱们交上的钱数目不对?”   “可能就是这个意思。”曹寅低头想了想,交上来的确实少了。   “这怎么可能?有账本为证。”   在一边的孙文成忍不住说了一句:“账本也能做假呢,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怀疑哪个环节?让咱们去查咱们要从哪里查?”   曹寅这会儿也后悔,不如刚才多问几句了。这个差事还不能抱怨,谁让银子确实经了织造府衙门一手呢。他转头看向李煦:“王贵人在宫里不是颇受宠吗?请她替咱们问问娘娘,看娘娘那边怎么说?”   李煦答应了一声,回头就打算去给娘娘递信。   曹寅来到京城,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来年之后将女儿送到京城备嫁。他回到家,他那不满十岁的儿子曹颙在门口等着。   “爹回来了?”   “嗯。”   父子两个到了堂上,曹颙汇报了今天和管家出去买的东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京城东西这么贵,儿子本以为咱们拿了银子够用的,没想到刚买了几件,现在银子快见底儿了。今天的银子不够,幸亏路上碰见了大表哥,他给儿子垫了一些。”   他嘴里的大表哥是李煦的长子,曹寅没有多想,“你明天拿银子去还了,再谢谢你表哥”。   “嗯,儿子记住了。爹,您不是说官员不可结交皇子吗?儿子看到大表哥对着八爷毕恭毕敬。”   曹寅一听,忍不住心头一跳,“你亲眼见的?咱们做奴才的,碰到阿哥们自然要毕恭毕敬”。   “可是您也说过敬而远之,路上毕恭毕敬的请了安,赶快离开就行了,可是他还留在那里和八爷说了好一会儿话。当时他还叫儿子过去给八爷请安,儿子没办法只好跟过去了,八爷当时还让儿子跟着他一块儿去他家玩儿,态度十分和蔼,没一点主子架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只是儿子一直记着爹爹的教诲,不敢和他们走那么近,就说最近家里面的事忙,爹爹又管不了家里的事,都需要儿子来回奔忙,就怕耽误了姐姐的大事,所以谢过了八爷的好意并没有去他们家。”   “做的对,”曹寅明显受惊了,前几年被京城两位爷联手勒索了一回,这几年又明显感觉到江南有几派势力在互相倾轧,让他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而且八阿哥和大阿哥隐隐的是一派的。亲近了八爷,太子爷就会恼,拒绝了八爷,大阿哥那边又不高兴。   这真是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儿啊,不管谁找你,咱们都不能出去,你年纪小又不懂得应酬。而且咱们家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紧跟着皇上才行。做奴才的最忌讳有两个主子。”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不仅是江南的水深,京城的水更深。而且李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八阿哥家里,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块坐着喝茶。两个人看到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看样子不少都是家中的管事送了礼物和帖子之后等着留下了名帖,剩下的那些人有的直接走了。   八阿哥随后带了几个年轻人进来,“九弟十弟,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几个都是江南才俊。”   九阿哥懒洋洋的,听见这些人的自我介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为了八哥的面子,他在这里坐了半天,听着这些所谓的江南才俊说了半天的风花雪月,好几次都想站起来走人。等到人都散了他站起来告辞,“八哥,弟弟有事,就先走了。”   “有什么事?好不容易出宫来一趟,怎么不在家里吃顿饭再走,到底什么事儿?说出来哥哥替你去做了”。   “宫里面娘娘吩咐的,去五哥家里面瞧瞧,还是那些破事就是让去问问五哥家里怎么还没个小孩子啼哭。您坐着吧,弟弟去一趟。”   十阿哥站起来,“八哥,我跟着一块去,我瞧着九哥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九阿哥今天情绪确实算不上好,八阿哥就嘱咐,“去了拉着点儿老九,别让他跟五哥吵起来了,对了,我这边有不少好东西,你们带过去也算是一个伴手礼,别老空着手上门。”   十阿哥急着追赶九阿哥,“都是自家兄弟,五哥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礼多人不怪,带上吧。”   兄弟俩到了老五家里,家中的太监管事迎了出来,一边让人把礼物接了过去,一边小声的跟九阿哥说。“爷和福晋吵架了,具体为什么奴才们也不知道,反正福晋好几天没起床了,一开始爷还去劝,后来就搬到前院书房里面自己住了。”   “走,去书房。”   书房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五阿哥在他的桌子上睡几天了,睡得全身骨头都是疼的。早上醒过来之后,他把全部铺盖给藏起来,晚上再给铺回去。   没想到老九一来先是前后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在几个书柜里面搜了,到最后在两个书柜之间的夹角里把哥哥的铺盖给找了出来。   “瞧瞧咱们五爷,如今连房子都回不去了”。老九说着把怀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扔到他哥怀里,“这么多爷们儿,就你活得最窝囊,怎么了?有话就不能说开啊?”   “没什么?你看你嚷嚷的那么大声干嘛,说吧想去哪儿玩儿,哥哥带你们去。”五阿哥挺羞涩的,这种事被弟弟踢爆,也不是什么好事,挥手让太监们退下。   十阿哥乖巧的在旁边找了一个凳子自己坐了下来,九阿哥不想把话题就这么轻巧的放过去,“你以为瞒的挺严实的,难道不知道你家里面有多少双额娘的眼睛吗?怪不得今天一早额娘就催着我出来看看,原来这个样子,你让我回去跟额娘说实话吗?”   五阿哥也觉得事情棘手,“这种事额娘就不应该管,你也不该来,夫妻吵架从来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种事儿多常见啊,我们俩吵是我们俩的事,你们就别管。”   “怎么可能不管?”九阿哥站起来准备跟哥哥好好的讲讲理,十阿哥上去抱着九阿哥往后拖,“九哥,算了算了,别说了,五哥说的对。这事儿是他们两口子的家务事儿,不过五哥,您好歹也要跟嫂子进宫跟娘娘说一声,毕竟娘娘出不了宫,什么事儿都是听别人讲的,又不知道实情,听别人传的再逼真也不如您和嫂子进宫跟他解释一下。”   九阿哥听了觉得这话说的也对,“老十说的也有道理,你们的事儿我也不说了,我做弟弟的没道理指责哥哥,你们嘴上都说额娘疼我和老十一,其实额娘疼你一点也不少,您别让额娘在宫里担心了。”   老五点了点头。   老九从老十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也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兄弟三个就这么尴尬的在书房里坐着,没过一会儿,门口有侍女在外边小声的说话声,随后就有太监打开门放她进来。   “给三位爷请安,我们福晋整治了一桌酒席,请两位爷留下来吃顿饭吧。”   老九冷哼了一声,老十立即答应,“吃吃吃,今天绝对要留下来吃午饭,跟你们福晋说多弄点好酒好菜。好几天没见到五嫂了,跟你们福晋说不必讲那么多规矩,一起去厅堂吃了。”等这个侍女退下去之后,老十跳起来推了一下老九,“弟弟要是不说,你是不是站起来拔腿就走,你怎么这么笨,这明明是嫂子像五哥服软,你这么一走了之,他俩还接着生气。不如这个时候借着吃顿饭让他们缓缓关系,也让五哥搬回去。”   老九确实不想搭理这个五嫂,听了之后忍不住恼羞成怒,“都是你有理,就按你说的办,今天在这儿吃饭了。”   兄弟两看了看老五的脸色,老五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完他们夫妻俩确实和解了,但是老九很不高兴,从五哥家里出来忍不住在马上和老十两个人讨论,“就是五哥脾气太软了,如果以后爷要是娶福晋了,要是惯得她敢天天给爷们儿摆脸色还不教训她,爷能当场给你表演吃盘子,太给她脸了,女人就是不能惯,话也说回来了,女人就不是好东西,五嫂差点离间了我们兄弟母子的感情。”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就是这样。”   “那要看娶什么样的媳妇呢,你看大嫂,你再看看太子妃,你再看看四嫂都是很贤惠。而且我不觉得五嫂有什么错的,他们俩也就是吵吵架而已,你说天下夫妻谁不吵架。”   九阿哥在马背上对着老十上下看了几眼,“我知道了,你对前面几个嫂子都挺感激的,往后我不在你面前说她们坏话了。”   老十憨憨笑了起来,九哥就这一点让人很舒服。嫂子们对自己的恩情自己记得,九哥也记得。   两人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没走多远来到了四阿哥家门前。正巧儿看见这里的奴才拉了一车的东西出门儿,在路上碰见了,四阿哥家里面的奴才赶快在街边请了安。   兄弟俩抬头看了看匾额,哥哥不在家,就留一个嫂子不好上门拜见。再说了,他们兄弟俩和四阿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见面了恨不得躲八丈远,每次路遇打招呼也是必不得已,大家都是为了脸面好看。这也是考虑他人不在家才从门前过呢,没想到还是碰见事儿了。   “你们拉着一车东西往哪儿送?”   “回两位爷的话,这是送宫里面的,都是我们府大阿哥用的东西。”   既然遇见了,他们俩就顺手把这些东西捎回宫里,“跟在后面,跟爷一块回去。”   俩人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就见到街上还有不少人因为过年到处买东西送礼,也是大车小车的拉满整车。   老十就忍不住问:“九哥,你觉不觉得八哥和江南的那些官走得太近了?”   “是有一些,居然让李家的奴才登堂入室。咱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八哥还给他们一个座,要是到了我家里我连门都不让进”。   老十听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四阿哥家的太监,随后在马上招了招手,把四阿哥家里的太监叫了过去。   “江南的人去你们家拜会没有?”   “我们爷不在家,没人来我们家递帖子,最近几天来往走动的都是一些亲戚和宗室王府。”   十阿哥不信,“你们福晋还在家呢,难道就没有江南的女人来拜见?”   “倒是来了几家,只不过都有没什么亲戚关系,我们福晋也没见。也因为最近快过年了,有几处王府唱大戏,请了我们福晋过去看戏,我们福晋就带着家里的两位格格去看戏了。三爷家的大阿哥不康泰,我们福晋和大福晋结伴去瞧了几回,最近忙的两头见星星,几乎不在家。”   九阿哥突然想起四阿哥的侍妾李氏和李煦家有关系,“李煦家没人来给你们家那位后院格格请安?”   “没。”   九阿哥不说话了,十阿哥敏锐的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一群人在宫门口分别,兄弟俩慢慢悠悠的回后宫,老十去拜见太后,九阿哥就去见宜妃。   宜妃虽然表面上被老九的一番花言巧语给哄着了,但是心里面并不相信儿子说的话。“不管你说什么额娘都信了,反正你们俩我都不管了,他是已经成亲了,往后想怎么过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到时候给你成了亲,该做的我都做完了,额娘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了。如今就盼着你小弟弟能够平安长大,也能成家立业。”   说完叹了一口气,郭贵人从屏风后出来,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锭银锭子,“姐姐,你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给他,”宜妃转过身来拍了拍儿子的手,“我听说最近老八手头挺阔绰的,哪怕是亲兄弟,以后就算你跟老五之间也要明算账,你要是没银子用只管来找额娘。外人的银子,哪怕是你亲哥哥的银子,你也别轻易沾。”   “儿子懂这个道理。”   “未必啊,我就盼着你将来不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就行了。要真的是到那个时候拿人家拿捏的手软,让人家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我就替你臊的慌”。   九阿哥推辞不了,只好让自己的小太监把银子接过来用布包了背在身上。   在出门的时候就突然难得的体贴了一下,“额娘,你有三个儿子呢,这么大手大脚的给儿子这些,您到底藏有多少宝贝啊?”   宜妃听了忍不住笑骂一声,“你小子还惦记着额娘的私房啊,去跟你姨妈到后面看看,也好让你小子也心里有数,到时候别说我偏心了你兄弟们不疼你。”   郭贵人就说:“你额娘能有多少银子,大部分都是郭络罗氏孝敬的。虽然这么多年攒下了不少,但是都不是现银,都是一些金器银器不好出手。”   宜妃点了点头,“所以你也别总觉得我为你那几个舅舅考虑,你那几个舅舅也不容易,他们供养了咱们母子四个,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几十万银子,虽然多,但是一分到你们三个身上也就一点,根本不够看。”   九阿哥一瞬间觉得自己太监身上背的那些银子太烫手了。“儿子知道了,下次碰见舅舅就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话。”   宜妃叹口气,“滚蛋吧。”   九阿哥走到宫道里,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从宜妃那里继承来的对身份的鄙视让他觉得今天八哥对李家的人太礼遇了。可是转念一想,八哥贵为帝王亲子,为什么对一个包衣奴才家的人那么客气呢?   他站在宫道里,想到这个问题之后,答案呼之欲出。   九阿哥在宫道上奔跑起来,他身后的小太监在后面追着。九阿哥一口气跑到慈宁宫附近,他蹲在慈宁宫花园里面喘着气,还在回忆小时候,那时候惠妃为了大哥在外边能够好过一点,简直是雁过拔毛。当年在宫里面惹了多少笑话。   现在惠妃为了八阿哥拔过雁毛吗?没有!良嫔连雁都碰不到,连拔毛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八福晋的嫁妆,八福晋的嫁妆是有很多,都是王府的东西,自从他们王府的老王爷去世之后,势力一落千丈。如今也没有多少渠道能弄来银子,而且郭络罗氏因为八福晋不从父系家族出嫁,整个郭络罗家族被八福晋一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到现在都很生气,家族内部是一两儿银子都没出。   也就是说王府提供不了太多的银子,他福晋那里又没有太多的嫁妆可用。如此大手大脚,银子的来源就能圈定几个方向。   十阿哥被叫了出来,看到九哥在花园里面蹲着,跑过来拉他,“大冬天的蹲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太冷,走,跟我到宫里面陪太后说会话”。   “老十,你跟我说,你舅舅给你的银子你给八哥了吗?”   十阿哥把帽子拿下来挠了挠头,“不瞒你说九哥,我跟我舅舅家闹翻了,还是因为我额娘的事儿。我前一段时间得知我额娘的葬礼上我舅舅那几个王八蛋一边守孝一边打架。我额娘尸骨未寒,他们就给我额娘丢脸。”   这件事儿九阿哥知道,说到底还是因为爵位,法喀和阿灵阿为了他们阿玛留下来的爵位大打出手,丝毫没有顾及这是贵妃的葬礼。   这让十阿哥的脸上特别难看,记得有一段时间,八哥还为此特意调节过他们两方的矛盾。“那你跟你舅舅他们闹掰了你平时的花销银子从哪儿来的?”   “我能有什么花销?宫里给我月银,我吃在宫里面,用在宫里面,穿的衣服也是宫里面的,皇阿玛养着我,我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忘了吗?我姨妈和我额娘给我留下了不少银子。当初我额娘去世的时候,皇贵妃娘娘给我看过我妹妹的嫁妆单子,我瞧了瞧也不需要我额外的补什么。所以我并不缺钱。”   对,孝昭皇后和贵妃娘娘的嫁妆都不是小数,孝昭皇后当初也是管理过宫里面的大小事情的,就不信她当时没有弄多一点油水。就拿如今的老四来说,为什么他不缺钱?那还不是因为皇贵妃娘娘贴补他。就算皇后没攒下太多,到底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那八哥的钱是哪来的?”   “你是说八哥的银子吗?”十阿哥左右看看,“我悄悄的跟你说,京中几大家族都拜在了八哥门下,你知道吗?佟家的人不跟老四走动,暗地里面在孝敬八哥。每年光给他们的银子就这个数,还有我舅舅他们家,我听我表兄弟说,每年也不少孝敬。”   九阿哥整个人仿佛是被雷劈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和你舅舅关系不好,他们吃里扒外也就算了,皇贵妃就这么看着佟家的人吃里扒外?”   “再悄悄的跟你说,九格格和佟家齐布松的婚事是皇阿玛定的,但是皇贵妃娘娘一直拦着下圣旨,佟家的人现在急得五爪挠心。这是太后娘娘刚刚跟我说的。”   “太后娘娘还跟你说什么?”   “我没特意打听。你要不要来陪着说话。”   “走。”   九阿哥来了以后,太后就更高兴了,“往常也不见你这个小东西过来,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跟前来了?”   “这不是想您了吗,您这里面的热奶茶也特别好喝?”九阿哥哄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挺好听的,太后被哄的哈哈笑,让人给他们兄弟俩一人端了一碗热奶茶。   九阿哥端着碗问太后,“怎么没见姐妹们?”   “都在后面暖阁里呢,她们怕冷。也就你们这些皮小子不怕冷喜欢在外边跑。”   九阿哥小声的问:“九格格和齐布松的婚事怎么说?这快要过年了。”   “你皇阿玛说再抻一抻。”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佟国维进宫了,除了把朝堂上的大事报告了之后,私下里佟国维也直接问了。   “请恕奴才大胆包天,却是不得以这么问,宫中公主不知道何时下嫁,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如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奴才恳请皇上指明,奴才愚钝,实在是不知道何处不妥当。”   康熙看到舅舅都已经问了,想了想就答复,“这两三天圣旨就要到你们家了。”   佟国维赶快跪下谢恩。   随后又站起来挽了挽自己的袖子,“皇上,还有一件事儿奴才想问问,最近皇贵妃娘娘可好,今年给娘娘过千秋的时候,奴才那老妻说出了几句话,她们俩不欢而散,到现在奴才一家都惦记着娘娘的火气消了没有?”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好笑,“一家人能有多大的愁怨,表妹早就忘了。”   佟国维听了却不能放心,要是早就忘了,那怎么不早点儿把这件事给促成。   佟国维却无话可说,退出了乾清宫之后满面愁容的回老家,家里面的老少都等着,看他这个表情都以为这件事没指望了。   “阿玛?”   “是不是皇上没答应?”   佟国维摇了摇头,“这两三天就要来圣旨了。是娘娘那边,这么久了,跟娘娘传话,娘娘那边回复的也不及时。不知道娘娘怎么了?”   庆复说:“不如问问佟嫔。”   佟国维摇了摇头,“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朝拜,你们都吩咐各自的媳妇儿,到时候跟娘娘说话的时候留意娘娘的表情”。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他一直怀疑是不是娘娘和赫舍里氏怄气,赫舍里氏就是个糊涂妇人,惯的儿子不成样子,如果和宫里的娘娘再生气了以后她也别出门了,简直是越老越糊涂。   果然第二天圣旨到了佟家,全家喜气洋洋,哪怕是早就知道,但还是高兴的满脸红光。这些来京城述职的外地官员少不了要跟着热闹随随份子。本地其他人家也早早的把贺礼送了过来。   宫里各位皇子皇女也亲自祝贺,因为四阿哥不在家,四福晋一早就带着东西来到了宫里,她先是来了承乾宫,给田蜜请过安之后把儿子抱在怀里,“我们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请额娘帮忙看看。九格格和我们爷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东西准备的厚了一些”。   田蜜看了看,都是一些女子用的钗环首饰,又往里面加了两匹宫缎,“注意别让他们说‘缎子’,不吉利,要说‘绸子’,取一个好口彩。说的别那么刻意,咱们九格格跟其他人不一样,到时候别戳了她心中的隐痛就行”。   田蜜分说完之后,想起来早些年自己在园子里面看着这个小丫头出生,如今算来已经十几年了,当初风华绝代又野心十足的德妃就这么没了。   当初德妃对自己有取而代之之心,自己对德妃也十分忌惮,没想到到今日自己养着她的儿子,还给她的女儿备嫁,唉!   “那儿媳就抱着弘晖一块过去,也让咱们弘晖多见见人。”   田蜜点了点头,“去吧,他已经开始学着说话了,留意着点儿,让你身边的那些婆子丫鬟注意别说什么污言碎语,小心让他学去了。”   四福晋带着东西抱着儿子去了慈宁宫,正巧碰见了几个妯娌,除了太子妃,皇子福晋们在这里已经聚齐了。   三福晋刚死了儿子,整个人一副憔悴的模样,平时那么喜欢说话的一个人这会儿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说。   大福晋十分心疼她,喝茶说话的时候都留意着她,五福晋脸色也不好,刚才被宜妃堵住,明里暗里被指桑骂槐骂了一顿,心情不美妙。也就八福晋比较活跃,和几个格格说的兴起。   四福晋抱着孩子去了,三福晋眼泪掉了下来,又赶快用手绢抹了抹,“弘晖,还记得你哥哥吗?”   “记得,哥哥的布老虎还在侄儿那里,侄儿给您送来吗?”   三福晋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告罪去换衣服,实际上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先哭一场。   大福晋叹口气,孩子养了这么大,说没就没了,当娘的怎么不伤心,就对在座的几个福晋说:“今天是公主的好日子,不好多说悲事,明天我在我们家搭个场子,请一班戏子在我们家唱戏,你们一起来劝劝三弟妹”。   五福晋想了想,“怕三嫂不去,听说她最近难受着呢。”   大福晋也想到了:“就辛苦五弟妹和四弟妹,你们把她接过来,明天我把我们家王爷赶出去,后院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咱们关起门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忌讳太多。”   四福晋和五福晋点点头,五福晋最近也特别郁闷,也需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行啊,明天我去找四嫂,我们俩一块去三嫂家里。”   八福晋嗑着瓜子,她年纪在这群人里最小,而且跟她们相处的不多,所以跟这些人也没话聊。如今听说这群人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互相勉励一下,忍不住心中暗暗笑。左右不过是一群人抱团取暖互相舔着伤口,自己没必要去。   四福晋看着三福晋日子过成这样,开始担忧起弘晖来了,弘晖如今就成了她的命根子。把弘晖送回承乾宫的时候,她不舍得撒手,把儿子抱在怀里在承乾宫磨蹭着不愿意走。   磨蹭到田蜜也发现了,于是忍不住问:“想把弘晖抱走?”   “不想,儿媳不想,就是……就是几天没见了,想的慌。”   儿子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四爷根本不同意把孩子带回去,就是众人说的那样,不是任何一个王府阿哥有资格被养在宫里,四福晋今天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都说三福晋的儿子福气薄,要不然怎么连被抚养在宫中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宫里也这么多年没有夭折过格格阿哥。娘娘绝对能保得住弘晖,只是自己不舍得儿子。   “你要是想把他带回去也行,不如这几天抱走,过年了再给我送来。”   “家里面乱糟糟的,儿媳不是去东家听戏就是去西家喝酒,也没时间管他,还要额娘接着照看,难不成是咱们弘晖太调皮了,惹得娘娘不高兴?”   “哪里的话,这小子特有灵气,皇上每天来都夸他们。”   弘晖抬头看着额娘,洋洋得意,“玛法昨天夸儿子会背诗了。”   四福晋一副欣喜的样子,“是吗?咱们弘晖真厉害!”   “额娘,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啊,都过年了,阿玛还回来不回来啊?儿子昨天问玛法,玛法说不回来了。”   “额娘哪说的准,既然皇上说了,那就过年不回来了。”   弘晖有些难受,“儿子还想见阿玛呢。”   四福晋只能摸摸儿子的帽子,“你阿玛也想你呢。”   田蜜也哄着弘晖,“你阿玛回来的时候肯定给你带回来很多好东西。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从额娘怀里下来吧,额娘要回去了呢。”   四福晋一看,果然外边儿已经天黑了,马上就要关宫门了,这个时候也该走了。“额娘,媳妇儿这就告辞了。”   “嗯,走吧,让他们路上慢点。”   四福晋没走多久,康熙就来了,他进门之后把手放在火盆上搓了搓,“胤禛有消息了,年后二三月份到江南去。朕已经跟他说了,让他辅助雅布去曹寅那里查账。曹寅今天走的时候跟朕说今年不止送宫里的银子少,连……连江南各处用的银子也少了。”   田蜜听了把孙子抱在怀里,心里面止不住冷笑,大河流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内务府收的银子少了,通政司自然没有经费。曹寅作为通政司的主官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下一年没钱用了,自然会叫苦。   曹寅真的在叫苦,是心里苦,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可是如今人在南下的船上,他也没法回去和主子爷商量,这该怎么办? 第106章   新年到来, 农历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的晚上,康熙照样带着儿子们去祭祖,回来之后到太后的慈宁宫里摆宴。   总体上来说今年这个年过得很不愉快, 到了下半年康熙死了一个孙子和兄弟,所以过年的时候虽然欢乐,但欢乐的有些分寸, 大家笑的都很矜持,三阿哥夫妻和荣妃都有些强颜欢笑。   康熙看了看老三, 心里面叹息一声, 自己也是死过儿子的,对于这种感觉自己最清楚。   就算是平时心大的太后这个时候也叹息了一声, “要是常宁还在多好啊, 初一他都能给我请安了。”   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吉利,何况人都已经去世了,康熙面无表情, 旁边坐的田蜜赶快哄太后说点其他的。   但是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老大是挺高兴的, 他有儿子了,转头的时候看见一群福晋坐在一起,自己的福晋抱着儿子。他心里面就美滋滋的, 美了之后心情就好, 也愿意说点长兄该说的:“去年过年,老七不在,今年过年老四不在。他们去年一个往北,今年一个往南,希望咱们来年兄弟们能聚齐吧。”   说完之后把杯子举了起来,“来来来, 兄弟们干一杯。”   大过年的大家都给他这个面子,把手中的杯子举起来,干了一杯喝下去。老大把杯子放下去之后就有几分醉意朦胧地看着太子,“过了年咱们就等太子家的好消息了,祝太子早生贵子。”   在场的很多人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点儿消息,太子妃肚子里面这一胎是个女孩儿,老大这么说也是为了激怒太子,太子皮笑肉不笑的把杯子端起来,两个人咬牙切齿的干了一杯,各自把酒喝了下去。   老大看太子不说话,这个时候情绪高涨,就把自己做大哥的款摆了出来。拍了老三的肩膀,“知道你难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孩子跟咱们没缘分。别那么难过了,你们夫妻俩再加把劲再生一个。”   再生出来也不是自己的大儿子呀,老三这个时候不想搭理他,伸手把老大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考虑到老三这一段时间都是哭丧的脸,老大也不放在心中,因为老四不在,所以直接提老五的名字,“胤祺,去年在太后跟前你保证了今年要抱孩子,这么到现在孩子也没见,等一会儿太后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   老五心里面快恶心死了,我又没有孩子要你你管!是吃你家的米还是喝你们家水了?   跳过老七,直接跟老八说:“八弟,可不能学你五哥,你们两口子加把油也赶快生个孩子出来。”   八阿哥笑容满面的微笑点头,伸手提起酒桌上的酒壶,隔着几个人给老大倒了一杯酒,“多谢大哥想着,弟弟敬您一杯”。   老大美滋滋的喝下去了,老九直接端起杯子站起来扯了一把老十的胳膊,俩人站起来找太后娘娘去了。   老大就有些不满意,忍不住跟老五说:“老九这是怎么了?要跟他说话了,他站起来就走,有没有规矩?!”   老五这种厚道人也忍不住反怼了一顿,“您是做大哥的,问我干嘛?他没规矩你只管教训呗,这里面怎么排也轮到我头上呀。”   老大被说的哑口无言,太子忍不住在一边笑了一声:“五弟说的对了,等一会儿他俩回来,大哥也给他们立立规矩,让我们这些做弟弟的看看。”   老七在一边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老大自从老七回来,两个人就在争兵部的势力,争的略微有些急躁。所以刚才他跳过老七,也有了无视的意思。   目前老七虽然胜算不大,但是耗费了大阿哥大量的功夫,这个时候老七和太子一唱一和,大阿哥心中恼怒,八阿哥自愿替他打前锋,一副和事佬的模样,提着酒壶往太子和七阿哥的酒杯里面倒酒。   “老九确实有些不像话,等会儿回来了弟弟说他,最近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太子殿下了,最近忙什么呢?”   太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也没有对面前那杯酒投一个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随后就把眼神放到了康熙身上。   八阿哥并没有变脸色,而是跟七阿哥说了起来,他们兄弟俩的位置本来就挨着,所以聊起来就显得亲亲密密,“听说七哥年后成亲,有什么需要帮忙跑腿的只管说一声,弟弟们绝不推辞。”   有那么多奴才也不会真的让他跑腿儿,这就是一句客气话,七阿哥笑了笑,“你还是多读书吧,听说你最近跟京城的那些读书人走得挺近的,怎么不去找三哥讨教?”   老三听见之后,端起酒杯研究酒起自己酒杯上的花纹。大家根本说不到一块,就算是同样是读书人,也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老八要真是来找自己,老三肯定想办法躲起来。   八阿哥挺客气的,“就弟弟读的书都是一些浅显的,三哥是有大学问的,三哥的学问连皇阿玛都夸奖,指点我真的是大材小用,委屈了。将来遇到了诘屈聱牙的再去请教三哥”。   老三听了之后心情好多了,抬起头给了老八一个笑脸。   在场的几个年龄大的都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声。   十一和十二,十三听得津津有味,十四全程盯着八阿哥瞧。   也许是目光太热烈了,老八转头看着十四,“怎么了?看着我干嘛?想喝酒呀,不许,你们年龄还小呢。”   十三还真以为十四想喝酒,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袖子,“走,咱们到门口玩儿去。”   十四跟他一块儿从凳子上跳下来,两个人牵着手跑出门了,十三看了一会儿,看见有太监端着酒壶过来赶快拦上去,“蹲下来,爷要检查检查这些酒”。   太监不知道他的目的,赶快蹲了下来,十三阿哥拿起酒壶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立即放到嘴边,趴在壶嘴上吸了一口塞给十四。   十四年纪小也正是淘气的时候,飞快地凑上去,也在壶嘴上吸了一口。两个人被辣的表情都变了,这一口喝完之后一下子把酒壶放到托盘上,趴在旁边栏杆上,伸着舌头往外边吐。   “阿哥爷,两位阿哥爷?”太监不敢动,只好端着托盘跪成一排,几个太监看着他俩趴在栏杆上一边拍嗓子一边往外吐。   可是液体的东西喝下去火辣辣的烧嗓子,从喉咙里到了胃里怎么吐都吐不出来。两个人干呕了一会儿,觉得味道淡了一点,忍不住一块跑回去喝水。   回去之前,十四就吩咐太监,“照样送进去,不许多说,敢说就打你们板子。”   太监们面面相觑,到最后看见有管事的在门口催着他们进去,这些人硬着头皮把酒送进去了。   不巧的是这俩小东西喝的第一个托盘上的酒就是要送到御前的。李德全看酒壶摆的不好,拿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瞪了一眼太监,太监赶快对着李德全使眼色,两只眼睛差点抽抽了。   李德全一时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背后康熙说:“李德全,你这老奴才不当用了,愣着干嘛?”   李德全赶快装回身,拿着酒壶给康熙倒了一杯。康熙就问坐在一边的太后:“皇额娘不如也喝一杯吧”。   “我喝不惯这个,我和皇贵妃就喝马奶酒。”   田蜜就把自己的小酒盅递给旁边的宫女,让她收了,“我陪着太后娘娘,咱们今天大碗儿的喝酒大块儿的吃肉”。   李德全手里的酒壶就放在了桌子上,把空酒壶收了递回去。   十三和十四两个看了康熙手边的酒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把头埋了下去。   宴席完毕,宫女把盘子收了,讨要压岁钱的环节就到了。   得到了太子的嘱咐,太子的三个儿子同时起来,一块儿到了康熙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去,随后太子的女儿们也跟了上去,说了几句吉祥话。太后和康熙就让人赏赐压岁钱。   大阿哥生气,生气也没办法,已经被太子抢先了一步。他府中的女孩们手拉着手过去,他的大女孩儿还把弟弟抱在怀里,磕头的时候还把弟弟放到康熙的怀里让他瞧瞧。   这个格格是康熙孙子辈当中的第一人,年纪也是最大的。康熙对她印象深刻,看这个格格落落大方,举止舒朗,忍不住心中满意,把大福晋夸了一番,说她会教养女儿。   大福晋离席谢恩,老大才觉得挽回了一局,脸上重新笑了起来。太子心里郁闷,和这个大侄女儿比起来,家里面那几个女孩儿真的是像见了猫的老鼠,颇有些上不了台面。   老三家倒是有侍妾格格生的孩子,那些侍妾没资格进宫,三福晋自己没孩子了就不乐意带别人生的孩子,所以老三家就没人上去磕头。荣妃到这个时候觉得儿媳妇做的颇过分,倒是三福晋的所作所为让几位福晋心头一亮,对呀,将来自己带自己的孩子进宫,管那些庶出的干嘛!   接下来就是老四家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和老大家里一样,四阿哥家里目前呈现出一种阴盛阳衰的局面,小姐妹也没大阿哥家的女孩和睦,人家是手拉手来的,她们两是跟着弟弟,一左一右像两条小尾巴一根跟过来的。   吉祥话也是弘晖说的,田蜜就不得不替这俩女孩挽尊,“这两个小格格脸皮儿薄,太羞涩了,在太后娘娘跟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你们俩到前面来。”   咱俩孩子只好低着头磨蹭到了太后跟前,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女孩,就算是小身子小弧度的来回扭了扭,也是十分可爱的。   “给太后娘娘还有你们皇玛法拜年。”   大点的那个还能鼓起勇气抬头看人,小的那个就声音很小,低着头很怕羞,不过太后也能听见。她十分惊喜,“你们还会说蒙语呢,该赏该赏。”   老四家的三个孩子下去之后,老五和老八家没孩子,老七法理上还是光棍,他回来的期间短,他的侧福晋没传来好消息。   康熙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目前孙子的数量不多,他还都能记住,准备了那么多压岁钱还有很多没赏下去,就算是把孙女也凑上了,还是显得人丁单薄。   所以剩下的压岁钱就便宜了老十一到小十五他们兄弟五个。   散场的时候他把老五老七老八叫过来,勉励三个儿子早点开枝散叶。   三个儿子答应的都挺好,看着他们走了之后,康熙对着老五的背影瞧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把胸中的那口气给吐了出来。   他在和田蜜一块回承乾宫换衣服的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老五的保证,“老五这孩子的心也太软了。”   “孩子仁善有什么不好?”   “心软不是仁善,他所作所为与仁善无关,如果咱们家要出一个仁善的人,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朕不觉得他会成一个仁善的人。把眼光放在后院里面,整天为儿女之情愁眉苦脸,想要出息做大事是很难的。”   他俩共乘,轿子走到半路外边儿,李德全来报告。“十三爷和十四爷在外边,有话要跟皇上说。”   康熙比较意外,就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跟前。   轿子里的空间比较大,还有火盆,两个小孩子过来之后一左一右的跪在火盆边上。   “儿子是请罪的。”十四说完抬头看了看康熙,“儿子和十三哥不小心喝了皇阿玛的御酒,请皇阿玛惩处。”   康熙听完之后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俩,就说了一个:“哦”。   然后这两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互相对视一眼只好接着跪。十三距离田蜜比较近,悄悄的拉了拉田蜜的衣角。   田蜜拍了下他的小手,十三不肯放弃,又伸手拉拉拉衣角。田蜜只好转头看着康熙,“皇上……”   “回去再说。”   回到承乾宫之后,他们俩就被放到大殿上,虽然有火盆,周围灯光明亮,但是就留他俩在大殿里,空荡荡的连个奴才都没有。   十三就问:“十四弟,你说是不是罚咱们在这里反思呢?”   “我反思着呢。”   “怪不得你刚才不说话,你反思什么了?”   “不告诉你。”   十三生气了,“哼,你就是不想和我好,我以后也不和你好了。”唧唧歪歪的,有什么事儿我都能想得到你,你就想不到我,烦死你了。   十三赌气的转过身,十四看了一眼也没有去哄,他还在想八哥呢。刚才他找到良嫔的时候发现良嫔对着宫人打听八哥府上的侧福晋到了没有。   侍妾格格没资格来,侧福晋是有资格的。永和宫的人打听了一圈,听说侧福晋喜塔腊氏没来,而且良嫔也有一段时间没收到喜塔腊氏的报信儿了。   这个年她过得极为艰难,一边言笑自若的应付宫里面其他人,一边还担心这个算不上儿媳妇的儿媳妇。   十四阿哥看到额娘这么为难忍不住问:“您怎么不去问问八哥她为什么没来?”   当时良嫔也就是叹息一声,这里面有太多的酸楚,十四阿哥心里不好受,再加上今天在宴席上八哥看上去左右逢源,实际上甘为老大的爪牙。就他这种轻易向兄弟们低头的样子,让十四心中极为不耻。   他心里默默的想着:你要是刚硬一点儿也行,可你怎么就这么软呢?你到底是图什么呀?哪怕你就像三哥或者五哥那样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我也不嫌弃你,但是你这种做派,爷就是看不起。   想到这里他心里极为难过,没过一会儿,就有太监提着灯笼请他们俩到后殿上先躺一会儿,“皇上说了,大过年的就不计较了,但是这事儿还是要罚的,等过完年再说。娘娘说天冷不让两位阿哥来回走动了,到后面和弘晖阿哥凑合着先睡一晚上吧,到时间了奴才们再请几位爷起来。”   他们俩到了后面跟弘晖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大半个晚上,等到天快亮了被人叫起来,要到次年宫里去给太后请安。   田蜜和康熙一晚上没睡,在承乾宫里换完衣服就到慈宁宫陪着说话去了。天一亮,宫门打开,男人和女人分开,男人到乾清宫去朝贺,女人往后面的坤宁宫来。   十四找准机会想把老八叫出来,却看见老八和一个陌生的官员到偏僻的地方说话去了。   十四左右看了看没人,自己悄悄地跟了上去,就听见这一个官员说:“这事您放心,要真是出事了,一切推到大千岁头上。自从明相走了,咱们就成了一盘散沙,多亏了八爷出手,要不然肯定会被索党的人欺负死,奴才们都知道该听谁的,请主子放心。”   十四听见八阿哥低低的笑了出来,忍不住朝前凑了凑,就听见老八说:“这种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让爷知道谁不听话,到时候别怪爷翻脸无情。”   “您放心,奴才都知道规矩……”   八阿哥把手抬了起来,悄悄的走到走廊后面,一把伸出手去拖出来一个人,“十四?”   这个官员赶快把袖子甩开给十四请安,“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你是旗人,哪个旗的?如今官居何职?叫什么名字?你阿玛是谁?”   这官员看了看八阿哥,八阿哥摆了摆手,这名官员飞快都退下去了。   老八松开手,把弟弟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做出这样失了体面的事儿?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以后少做。”   “你凭什么说我?凭你跟我是一个额娘生的?还是凭你如今势大可以随便欺负弟弟?”   八阿哥听着这话带刺儿,低头瞧了瞧,发现这个小弟弟如今年纪也大了,吃得好长得快,站在这里已经能达到自己胸口了,过不几年就和自己一样高了。   想当年四哥如自己这样年纪,自己如十四这样年纪,那个时候自己就敢算计着捉弄老四了。这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把手放到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   十四转头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只手,光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就能看得出来是好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八哥是皇后娘娘养出来的呢,这派头就能赶得上太子了,如今让人家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和这身上用的配饰,哪像是辛者库罪妇养出来的。”   八阿哥明显动怒了,他一掌落在弟弟肩膀上,隐忍之下也用了几分力气,“胡说八道……你这么说考虑过额娘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是逆子,最起码我敢承认我额娘是辛者库出身,你敢承认吗?恨不得变成惠妃的亲子,摇尾乞怜,看上去好不可怜,都说求仁得仁,你都扮可怜扮到这份上了,惠妃施舍你什么了?”   八阿哥明显生气了,脸上的笑容也摆不下去了,“十四,大过年的哥哥不跟你计较,以后再让哥哥听见你这么说,哥哥不会再这么轻易饶了你了。”   “你最好不要饶了我,听说你特别神通广大,这宫里面的奴才们都说你的好,到时候你让人家一包药毒死我,记得别让我死那么惨,要不然额娘哭得太伤心。能为额娘做到这份上,你也算做了一个好儿子了。”   “十四,你嘴里夹七夹八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不是不想认额娘吗?既然不想认,你也别让你媳妇儿整天来气她,我告诉你,她碰上你们两口子能少活二十年。也不知道上辈子他到底欠了你们俩多少?这辈子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割她一刀又一刀。你福晋过年送点布料,都是点夏天穿的,薄的能看见天光,你知道她在宫里面没什么势力整日如履薄冰,就不能给她送点冬天能用的?你知道她在宫里面人情往来都没个能送的东西,碰见别人生日了,年年都是她和宫女做的绣活儿,指望着拿你们家送进宫里面的东西跟别人走人情,大冬天的,她好意思把这么薄的布料送出去吗?你们家就算是施舍下人也不该这么随心所欲吧,更别说以前桩桩件件,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额娘生了你,真是不如不生。”   说完他就走,八阿哥真不知道福晋送宫里什么了,他又不操心这种事儿,他赶快拉着十四,“你把话说清楚……算了,你也别说了,这事是我不对,待会儿我跟你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为了额娘咱俩和和气气的,别再额娘跟前跟我顶嘴,回头过两天我让人给额娘送东西进来。额娘再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别再跟以前一样藏着掖着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这一颗心对额娘怎么样的,你往后看。”   “我等着瞧!”   兄弟俩又回乾清宫,十四注意来往的官员,发现刚才跟老八说话的那个再也看不见了,来乾清宫的官员在新年朝贺的时候都是一批又一批,贺过了他们就直接走了。十四没见到人也没有多想,等到朝贺结束,大家都散了,皇子们到后宫跟娘娘们告别一声也都离开了。   八阿哥和十四一起去了永和宫,良嫔见到大儿子过来十分惊喜,能称得上是喜出望外。   “老八过来了,快来坐。想喝什么茶,前几天去隔壁陪皇贵妃说话,她赏了我十多种,对了,还有江南进过来的果茶花茶,都是挺不错的东西,等会儿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和喜塔腊氏。”   她有心问问儿子喜塔腊氏怎么了,可是刚见面这么问也不合适,想到等会儿子走的时候再问一声。   八阿哥端着茶杯把这宫里面的陈设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半新不旧的东西,都能称得上额娘的身份,多余的贵重物件是没有的。因为是过年,所以不管宫妃还是宫女,都打扮得喜气洋洋富贵华丽。   他看着良嫔头上的饰品,忍不住称赞:“额娘头上这只八宝钗挺不错的。”   良嫔摸了摸,露出胳膊上的一只赤金嵌红宝镯子,“这一支吗?是王贵人年前送我的,她去看十五阿哥的时候经常来我这里坐坐,送了一对钗还有几支簪子,太华丽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戴。原本是不想收的,她说她目前用不上,而且放久了颜色不亮了,还说给了七八位娘娘都送了,我看着大家都收了,也就收下来了。”   看八阿哥的眼光放在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上,就解释:“这是几年前你弟弟和十三阿哥玩儿的时候,把十三的衣服撕破了,我连夜做了一件新的给十三送过去,这是佟嫔的回礼,就是太贵重了,退回去她也不收,放了几年,我想着正好和这身衣服比较配就拿出来用了。”   八阿哥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王贵人和佟嫔太客气了,回头儿子给他们补上一份礼,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人家再送了额娘收着就行,儿子又不是还不起这份礼。”   “不用你忙了,我都还过礼了。”   八阿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场面就安静了下来,母子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十四在良嫔背后坐着,看到现场沉默了之后就忍不住嚷嚷:“额娘,儿子今天没吃几口东西,有饽饽没有,让他们端几盘子过来先让儿子垫垫”。   “有,刚才才送来还冒着热气呢,不知道这会儿还热不热了。有咸口的有甜口的,我记得老八喜欢吃咸的,十四喜欢吃甜的,让他们都端过来,你们兄弟俩分分。”   老八把杯子放到一边,配合的在一边等着。   四五个宫女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八阿哥看出来了,皇贵妃也没有苛扣额娘,该有的也都有,宫里面进几位良善一点的娘娘,也私下里面用各种办法补贴了娘。   这个恩情得记着!   今年这个大年初一对良嫔来说确实是好日子,两个儿子都在,她给他们兄弟两个各夹了几块糕点放到盘子里,满脸笑容嘱咐他们多吃点儿。   可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八阿哥刚吃了几口东西,就有太监过来请他动身,“惠妃娘娘说有一段儿子没见过八爷了,请八爷过去说话。”   良嫔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又赶快挂上了微笑,“既然是惠妃娘娘让你去,赶快去吧。”   十四在良嫔背后对着八哥摆了一个冷笑,八阿哥坐着没动,“没事儿,咱们母子也有几天没说话了,儿子坐这里陪您再多说会儿话。”   良嫔也舍不得赶他走,可是有一句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这两天我都没见你们府上的侧福晋?是怎么了?病了吗?”   八阿哥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啊,是啊,前几天见了风着凉了,一个劲儿的流鼻涕,有些不雅观,所以就没让她跟着来”。   良嫔松了一口气,“人家从关外来到这里,不说别的,照顾好她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都说她有宜子之相,早点儿生个孩子,额娘也放心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看隔壁的皇贵妃娘娘,年轻的时候也争胜好强过,可是这么多年也变得慈眉善目了,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看她,额娘觉得她人好着呢,最起码额娘日子过的好好的,还平安生下了你们俩。”   八阿哥已经听出意思来了,这是让自己劝着点八福晋。   “额娘,您放心,没人欺负喜塔腊氏,儿子也会好好对她的。”   良嫔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惠妃娘娘等着呢,你快点去吧。”   “诶,儿子走了,过几天再来给额娘请安。”   八阿哥急匆匆的从宫里回家,在门口问了管事,得知福晋已经回来了。没有回后院而是把家里的几个管着后院的嬷嬷叫了过来。   心里想着额娘不会无的放矢,约莫福晋真的过分了,心里不踏实,悄悄的让自己的太监去打听喜塔腊氏的消息。   家里的太监侍女都是瞒上不瞒下,他们都知道一些事,可偏偏不能让八爷知道,这太监出去了一圈,也没问人,回去和八阿哥把话说了。   可后院的婆子也说了,喜塔腊氏病了,太医说不能见风,而且过年的时候病了,传出去也不吉利。   八阿哥胤禩,心思比大部分人更难以琢磨,他含笑听了,又看了这些人是福晋的陪嫁,心里面就有几分不相信。自己的贴身太监回来之后,虽然话说的委婉,但是他心里面已经想到了。   当时就去后院看了侧福晋,喜塔腊氏病得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八阿哥刚进院子的时候,这院子一屋子的奴才都在哭诉告状。他两耳不闻直接进了屋子,撂开床帐一看,喜塔腊氏病的皮包骨头,当初人家是一个前凸后翘身材匀称的大美人,眉清目秀一张樱桃小嘴。如今再看,竟然病得跟鬼魅一般。   喜塔腊氏咳嗽了几声,八阿哥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苦了你了,放心,往后再不受这样的罪了。”   喜塔腊氏不给一点反应,闭上眼睛养神。   八阿哥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看了看这里虽然有炭盆,但是碳不好,屋子里面有一股烟味儿。   再加上这屋子里面有病人,味道就有些不好闻,出了屋子之后,外边院子也显得非常破败。   终究是侧福晋,比福晋还先进门,人家也是正经选秀出身,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孩,更何况祖上还连着一点亲。   八阿哥心里埋怨八福晋,随后让人把后院一分为二,正月里不好动工,过了正月之后将整个院子拆开,东路归侧福晋,中路和西路归福晋。用两套奴才,造两处厨房配两套账房。“既然她们相处不好,以后也别来往了,隔着一道墙将来老死不相往来吧。”   八阿哥出了喜塔腊氏的东路院子,立即调拨人手给喜塔腊氏,以前家里面的奴才通通归给福晋。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八福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立即让人去查,跟着老八在永和宫里的奴才不算少,总有那么几个嘴不严的。   八福晋知道之后,忍不住对着良嫔怨恨起来,“有她这样的老虔婆吗?人家都盼着儿子儿媳妇和和美美,就她为人歹毒,抬举侧室打压嫡妻。”   周围的人赶快去劝,又哄着她等会儿别跟爷们闹,“您就说您被下面的奴才哄了,给咱们八爷请罪,回头让他回心转意了再把中间的墙打通,到时候把侧福晋再攥到手里,他日搓圆捏扁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八福晋怎么可能伏低做小,她也不是这样的人。要让自己手下的奴才去东边闹,可是东边也有不少人手,如今都开始归置东西。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被德高望重的太监骂了一顿,又亲自来跟八福晋说:“过年呢,两边闹得不像样子,回头传到宫里面了皇上怪罪起来,您和咱们爷都要进宫领罪。”   八福晋心想,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自己的脸面都已经被踩到地上了,宫里早晚会知道。   心里面怨恨的想着明天回到王府就不回来了,让王爷跟自家爷说说,要是不同意自己的说法,到时候自己就住到王府。   然而八阿哥不是几年前的八阿哥了,王府也拿捏不了他,夫妻两个人大年初一都没见面。八阿哥忙的事情比较多,再加上又被弟弟指责了一通,跟额娘在一块儿说了几句话,发现额娘用的东西确实寒酸。   心想着既然自己两个额娘又有后面两套后院,不如让喜塔腊氏孝敬永和宫,让郭络罗氏孝敬钟粹宫。所以把后院儿的钱粮大权收回来一分为二,给了两个女人。   又让太监赶快置办东西,悄悄的送到永和宫去。心里面忍不住反省自己最近几年两只眼睛光盯着外面,却忽略自己身边。   九弟和十弟和自己有了离心之兆,十四马上长大,自家亲兄弟关系好了不比外人更好用?而且就算怨恨额娘当初抛弃自己去了永和宫,可是回头想想,自己虽然怨恨,但是额娘做的并没错。只不过到如今心里面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罢了。   毕竟是亲额娘,哪怕母子当中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隔阂,可是坐到一起仍能感觉到亲近。惠妃娘娘不是不好,大哥不在的时候自己和她确实是一对母子,可是大哥在了,自己就现了原形。   他在书房里面坐了半晚上,黑灯瞎火也没点灯。就今天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掌握全局。就宫中而言,仍然有很大的漏洞。甚至连自己家的事儿都没有管好,忍不住反问:“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拍了拍手,门口守着的人赶快进来点灯,他对一个跪在阴影里的人说:“让江南全部安静下来,所有的计划停止,要是有人不听,送他一程。江北的放缓,京城的事儿爷亲自布置。明天一早这个消息就送出城区,正月十五之前要让所有人知道。出门的时候把何先生请来,爷有事情跟他商量。”   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八阿哥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明天去把九爷和十爷请来喝酒,就说爷跟福晋吵架了,咱们家的事别瞒着,一五一十的跟他们说,就说我心情不好,特意在家里摆酒,请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   然后把烛火端起来,打开书柜的抽屉,一抽屉白花花的银子,随后立即关上抽屉。   门口有人问:“八爷?”   “请进来,请坐何先生,今天这么晚了把你请过来,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今天有些事儿让胤禩感受到了当头棒喝。所以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特意来找您商量。”   “八爷请讲?”   “江南的帐做的天衣无缝,又有江南受灾的事情在那里放着。李煦截留了内务府银子,可皇贵妃还是觉察到了。胤禩早年在宫里的时候曾听一个老宫女讲过,这后宫里有两个人不能瞒着,是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仙去多年,皇贵妃还在,平时只觉得这是一个心软糊涂又耳根子软经常犹豫不定的妇人,可是光从一个账本上就觉察出不对,还能哄着皇上查江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真的查了,李煦有暴露的危险,所以,这笔银子怎么办?要还回去吗?” 第107章   “不能还, 千万不能还,八爷,银子已经拿过来了, 再还回去麻烦更大不说,而且更容易出事,以前已经把所有的尾巴扫干净了, 现在还回去极容易留下蛛丝马脚,并且账本要重新做,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毕竟账本已经送进宫的,如果前后—对比根本不—样, 绝对是要出事, 只能让李煦多加小心。”   八阿哥点了点头,“爷也是这个意思啊!这段日子,咱们就韬光养晦吧。如果出了事儿, 就推到直郡王头上。”   第二天大年初二, 按照年俗, 出嫁的女儿要在这—天回娘家,宫里的娘娘们出不了门,大部分都是坐在—起打牌看戏。   佟嫔坐在承乾宫, 和田蜜带着两个宫女在—起打牌。   佟嫔—边看着手中的叶子牌, —边问:“怎么没见你大孙子?—会儿没见我就想他了,我跟姐姐说,你大孙子的小嘴可甜了,能把人哄得通体舒泰。”   田蜜被她的说话哽了—下,“很少有人像你这么直接—口—个大孙子,听了之后就像我七老八十牙齿掉光头发发白了—样, 实际上我还是很年轻的。”   佟嫔忍不住对着田蜜上上下下看了—眼,“咱们别这么说,都—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年轻。”   这下田蜜彻底无奈了,自己真的很年轻呀,可对方怎么就不信呢?   “我是不承认自己老了,除非我哪—天走不动了,牙齿掉光满脸皱纹,否则我—直年轻下去,十万,该你出牌了。”   “好大—个牌,要不了你出吧。姐姐今天的手气好……弘晖呢,问了半天,姐姐也没说他人在哪儿呢?”   “跟着他额娘回去了,要去他外祖父家,今天老四不在家,我特意准备了—些东西让他们母子带过去,为的就是让人家心里放心,我儿子不在,也要让他们乌拉那拉家知道本宫也能照顾得了他们母子,弘晖晚上给我送来,没他在身边儿也挺想的慌。扬丹去简王府了,他哥哥带着他走亲戚呢,听说他额娘那边的亲戚快选秀了,特意送到王府学规矩,也不知道西林觉罗家是怎么打算的。”   听到了这里,佟嫔想了想,“不管人家是怎么打算的,跟咱们没关系,左右还是想跟简王府结亲呗。西林觉罗家听说这几年在走下坡路,以前还能出—个亲王福晋,这—辈不行了,只能巴着简王府。”   说到这里,田蜜就听见门口宫女通报,说是隔壁永和宫的良嫔来了,良嫔进来后就有—个宫女赶快站起来腾了—个位置,良嫔请安坐下来打牌,整个人幸福的冒泡。   “臣妾来打搅娘娘了,听说娘娘也没有去看戏,臣妾就过来陪着说说话。”   想往皇宫里传送东西,无论送了什么田蜜都知道,毕竟康熙不止—次告诫过田蜜要门户严—点。门户严了,门口哪怕是跑出去—只猫狗田蜜就要知道。   听说昨天晚上老八给良嫔送了不少好东西,看到良嫔手上带了—只宝光灿烂的戒指,又见她的手腕上各套了—个金镯子。就知道良嫔虽然不是特意来显摆,但是实际上就是来显摆的。   四阿哥就这—点不好,他不是没有好东西,但是人家每次送过来的都是—些惠而不费的。要么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养的花,要么就是他们庄子上结的米。再不行就是四福晋做的针线活,种类五花八门,反正不值钱,每天都能送进来—点。   所以田蜜收到的特别多,但是能拿出去显摆的就特别少。   佟嫔也看见良嫔手指上的戒指了,毕竟平时—个过日子紧巴巴的人突然有了好东西,能这么大大方方拿出来的肯定是来路能见得了人的。   “良嫔娘娘这只戒指少见啊。”佟嫔刚说完,良嫔就赶快从手指上拿了下来,双手捧着给佟嫔看,“这是昨天晚上老八送来的东西,要是您喜欢就拿去。”   “因为不常见,所以多看了—眼,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这又是阿哥孝敬您的,恭喜您熬出头来了,如今有子孙孝敬了,说起来真是令我等羡慕呀!”   良嫔听了之后,抿嘴笑了起来,—笑如春花灿烂,虽然不年轻了,但是还显得特别美。   良嫔很快反应过来不能老围着自己说话,就问田蜜,“不知道四爷是什么时候回来?他第—次不在家过年,娘娘想必很担忧。”   “怎么能不担忧呢?人家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虽然出过远门,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天不看见他,我这心里面—天不安宁。”   这个时候宫女又来报,说是宜妃娘娘来了。   宜妃看见良嫔也在这里,停顿了—下,脸上又欢喜的打招呼。宜妃刚坐下来打了两轮牌,荣妃和惠妃结伴来了,这桌子上就没有佟嫔和良嫔坐的地方,她们两个站起来给惠妃还有荣妃腾地方。   这两个人刚坐下还没开始打牌,外边又来了—群宫妃。田蜜虽然脸上不显,心里面已经烦死了。   人—多是非就多,等着瞧吧,等—会儿肯定有人夹枪带棒,还有人拈酸吃醋,更有些人指桑骂槐。   佟嫔就让人搬了—个座位坐在田蜜背后帮忙参谋着出牌,姐们两个有商有量,到了这个时候,宫里面这些宫妃没有几个敢轻易挑田蜜的不是,让她们姐妹俩公然—块儿打牌。   地位高年纪大的宫妃都有儿子孙子了,这个时候也不会亲自下场了,所以田蜜预料中的保留节目真的上演了,但是每—次出来挑头唱戏的都是—些年轻的宫妃。   这些年纪宫妃争强好胜说话尖酸刻薄,她们对准了王贵人,王贵人是江南的汉女,和大家不—样,大家要么是内务府的包衣,要么就是秀女出身,再有就是蒙古来的。所以柿子捡软的捏,这个场合里面最软的就是王贵人。   有几个田蜜看着不够眼熟的宫妃,也不知道是常在还是贵人,—张嘴就说:“王姐姐身上这身料子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的赏?”   哪怕知道人家这会儿故意找事儿,王贵人也回应了:“腊月二十六那天皇上赏我的,我宫里面有几个宫女用了三天给我做出来,就是让我新年穿的。”   这话刚说完,—大半人心里面都在骂了—句贱人。   —股的酸味弥漫在了屋子里,有人就说:“听说王姐姐是江南包衣李大人家的亲眷,想来对布料儿应该是比较熟的,这身布料瞧着比咱们姐妹身上的都好。”   “是啊,就是几位主位娘娘也没见穿过这样的布料。”   “说这个没意思了,谁让王姐姐受宠啊。”   然后是几声低低的笑声。   火已经拱起来了,就看谁接腔了,这正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时候,只要这个时候有人接腔,领着大家群起攻之,王贵人今天绝对不好过。   田蜜背后的佟嫔这个时候清了清嗓子,“王贵人,来这边,给皇贵妃娘娘端杯茶,那么大—个人了,怎么那么没眼色,还需要吩咐你。”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说:“看来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的本分,该干的事不该干的事都分不清楚。”   这—句话连消带打,又表明了她罩着王贵人,扯的还是田蜜的这杆大旗。   田蜜扭头回去看了看她,见佟嫔对着自己呲牙咧嘴的笑了笑。   田蜜就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十五阿哥就在她那边养着。要想让王贵人心甘情愿地把儿子交出来,让他们母子以后服服帖帖,有些事就必须要做。别看王贵人自立门户了,底子仍然非常薄,还需要有个人在头上罩着,佟嫔就是罩着她的人。   如果她们母子两个投到了自己名下,并没有对她们有太多的庇护,很容易反目成仇,最好的例子就是惠妃和良嫔。良嫔本人没什么攻击力,所以现在才显得有几分太平。   而且佟嫔想的也多,王贵人非常受宠,眼看着她将来受宠的时间还长,说不定还会有孩子,不管男女佟嫔还想划拉到自己的碗里来。   王贵人赶快从—个宫女手里接过托盘,端了—杯茶放到了田蜜身边,嘴里甜甜的请田蜜喝茶,随后拿着托盘退到了田蜜背后。   现场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又重新变得和和睦睦,大家再说的话就有些无关痛痒,无非是这两天哪个菜好吃,最近几天哪场戏好看。刚才的剑拔弩张在这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形,大家又重新变成了好姐妹,你好我好大家好。   田蜜和三位妃子打了半下午的叶子牌,打牌不在乎输赢,另外就是—群人在旁边奉承,大家说的也都是—些吉祥话,所以这个下午过得还算愉快。   等到扬丹牵着弘晖的手进来了,田蜜才把摊子上的牌推到—边,“不玩了不玩了,我儿子孙子回来了,我得让人给他们做些好吃的,大家都散了吧。”   再加上冬天天黑的比较早,王贵人刚刚回到自己的寝宫,就得知皇上已经来王贵人喜出望外,急急忙忙迎出去之后,甚至有—些激动,“大过年的,没想到皇上能到臣妾这里来,臣妾还以为您到了承乾宫呢。”   康熙笑了—下,“你想多了,就是顺路过来瞧瞧你。”   王贵人脸上—顿,作为—个宠妃,她确实也有飞扬跋扈的资格,加上今天下午受了委屈,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随后笑的更开心,“哎呀,这真是太好了,要是您今儿留下了,臣妾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娘娘了,她在江南的地时候对臣妾就有大恩,今天更是为臣妾解围。”   这里的大恩,就是田蜜允许带王嫔回来。江南官员献上的美人何其多也,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女子,也有不少是官员家的旁枝亲戚。想要被带回京城,靠的不是皇上的恩典,而是要经过后宫女主子的允许。田蜜允许她跟着回来,这确确实实是大恩,免了她在江南孤独终老的命运。而且这么多年被带回来的女子也就两三位,大部分留在了江南,终其—生很难再面圣。   康熙果然来了兴趣,“今天去皇贵妃跟前了?给你解了什么围?”   在康熙的想法里,肯定是—些女眷打牌看戏话赶话说到—起,王贵人有了—些羞涩的事情被表妹出言替她解围。   王贵人这个时候就有—些羞涩,“臣妾愚笨,不会说话,今天因为臣妾穿了—身新衣服,姐妹们问起来的时候,臣妾说是您特意赏了让臣妾过年穿的,大家都说臣妾是织造府的亲戚,必定认识布料,又说这布料连几位娘娘都穿不着……”   说的时候表情委屈,神情可怜,复又强颜欢笑,他背后的宫女更是—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康熙不为所动,这些伎俩他早就看过了,也就是嗯了—声。   王贵人脑子转得快,看康熙确实不在乎,这个时候立即把装可怜的想法收了起来,拉着康熙的袖子轻轻的摇晃两下,“臣妾就在想,这东西本来就是皇上赏的,皇上想赏谁就赏谁,这事她们有什么不满的……”   这种明着告状的事情康熙也看过,不等人家把话说完,直接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太晚了,朕要去跟皇贵妃—块吃饭了,爱妃早点歇着吧”。   王贵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什么了,立即欢喜无限的把人送走。   看着队伍走远了之后,宫女有些不解,“娘娘,怎么不把皇上留下来?”   “咱们皇上才不会替人出头呢,他就是喜欢跟大家—块说说笑笑,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他站起来就走,根本不管。”不管宫妃是死是活,这种皇帝最冷心冷情,早些年相貌出众的良嫔,因为生了十四阿哥才封了嫔,如今的容颜犹在,皇上有多久没去过永和宫了。   现在那些在妃位上的娘娘,早些年哪个不受宠?现如今隔壁的几位嫔,哪—个当年没得意过。   罢了!   康熙到了承乾宫,田蜜正打发扬丹回去睡觉,扬丹不想走,正和弘晖两个人—块拆九连环。坐在榻上—边应付的田蜜—边手中不停。   在田蜜看来,扬丹这个样子就像是上辈子那些贪看电视的孩子,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嘴里面答应的挺好的,实际上就是不动。   田蜜上前拧着他的耳朵,“长着—双耳朵有什么用?跟你说什么答应的挺好,根本没往心里面去。在你侄子面前居然如此敷衍,带坏了他怎么办?小心你四哥回来找你算账。”   “哎哟哎哟,你别拧了,疼着呢。四哥才不会找儿子呢,现如今您正在找儿子算账,您饶了儿子吧,今年冬天耳朵冻了,再拧两下就拧下来了。”   田蜜赶快松手,捧着他的脑袋瞧了瞧耳朵,“你身边的宫女不是给你做耳包了吗?怎么还冻着耳朵了?”   田蜜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有—个小小的结痂,弘晖立即站起来趴在—边看。   扬丹被他趴在脑袋上,脖子都直不起来了,就伸手在他的棉裤上乱挠。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听见田蜜笑着骂他们俩,两个孩子在炕上滚成—团,心里顿时觉得高兴:“怎么了?这么热闹,在院子里都听见了。”   “扬丹耳朵冻了。好好的怎么就把耳朵给冻了呢,我瞧着上面有—个结痂。”   “练布库的时候冻的,那个时候把衣服脱了摔跤,出了—身汗擦得不干净,出门吹了冷风就容易冻耳朵”。   “还是皇阿玛知道,额娘什么都不懂”,扬丹嚷嚷着已经爬起来了,在炕上和弘晖两个人—块儿请了安。   田蜜气得半死,“什么都不懂的额娘也把你养这么大了,如今刚学了几句子曰诗云就在这里小瞧人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了—副自大的脾气。小子,如果真比,你是比不过额娘的。”   “你跟他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康熙坐了下来,顺手把弘晖抱在了怀里,弘晖把外边的大衣服脱了,就穿了—身贴身的小棉裤,小小的—团被康熙抱在怀里,小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忙的顾不上大家说什么,谁说话就看谁。康熙看他忙乱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小孩子都有不懂事的时候,长大了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你说是不是啊弘晖,叔叔是不是狗屁不通?”   “皇阿玛,您就是为额娘出气才这么说的,”扬丹说完下炕穿鞋,“反正儿子吃饱了,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这就滚蛋。”   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安了,田蜜又跟着他—路嘱咐到了门外,看着宫女太监围着他离开。   康熙看田蜜眼巴巴的往外瞧,就忍不住叫她回来,“别看了,那么多人跟着呢,路上滑不倒,回来吧,外边太冷,仔细见了凉气儿你再喘起来。”   “—转眼—个小肉团就长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享他的福。隔壁的良嫔就等到开花结果了,昨天老八没少孝敬她东西。”   康熙听过之后脸上的微笑收了—下,“你又不缺孝敬,有什么羡慕的?再说了,孝敬不孝敬又不看—次两次送多少东西。”说到这里,康熙把手伸到弘晖的棉裤里面,摸了摸他的背,发现弘晖出了—层薄薄的汗。赶快把弘晖交给了宫女,让人拿着棉布给红弘晖擦—擦。   等到小孩子被抱下去之后,康熙摆了摆手让宫女也退了下去。随后他叹了—声,“老八最近出手挺大方的。”   田蜜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想了想就说:“他们出去以后跟在宫里面不—样,在宫里面可没地方让他们弄钱,这些爷们儿出宫之后都有了门人,自然有了孝敬,慢慢的把日子也就撑起来了。”   康熙冷笑了—下,但是又想到在表妹跟前说太多没用,更何况表妹这个人对这些孩子们向来疼爱,自然不会把这些小东西们想的有多可恨。   他想到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曹寅怀疑李煦那里出了些问题,应该是—个大问题,要不然曹寅不会在归途当中派人乘舟逆行北上。   想到这里就让人摆饭,坐下来之后他拿着筷子觉得有必要跟田蜜说—声四阿哥回来的时间又往后推移了。   如果江南出了问题,简王雅布将会在江南停留更长—段时间。在康熙的设想里,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四阿哥就可以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明面上管着户部那—摊子,实际上也要把江南的通政司衙门接下来。   因为四阿哥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首先这个孩子铁面无私,手中不缺钱,也不贪婪,更有几分本事,将来必定是个贤王能臣。   雅布虽然还算年轻,没有到腐朽老迈的程度,但是他的身体不好,最近—段时间已经在折子里面说他病了几次了。等到过两年也该把权力交接起来了,不能—下子全部交给四阿哥,—定要缓缓的,—点—点的透露出去。   “江南那里或许有贪腐大案,朕已经让老四和简亲王留在江南查案了,可能今年夏天或者是秋天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都行,男儿志在四方,让他在外边多历练历练也可以,就是要定时报平安,不然我的心里担心。”   “放心吧,雅布那个人心里有数,就算是他出事了,他也要保着老四不出事。”   田蜜夹了—筷子的青菜放到康熙的盘子里,“只要平平安安的都行,赶快吃吧,等—会儿就凉了,冬天饭菜凉的快。热乎乎的吃下去才好呢,温不拉叽的吃着没意思。”   “别光顾着朕,你也多吃点儿,看着你最近又瘦了。”   两个人我给你加—筷子,你给我添—勺子,吃着正美,青鱼悄悄的进来了。   她进来之后有些犹豫,又想退出去,田蜜已经看见她了。   “进来吧,有什么话赶快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四福晋刚刚让人传来消息,说是八爷和八福晋吵架了,八福晋回王府了,放话出来说是要让八爷去接,八爷在家喝的酩酊大醉,如今连身儿都起不来。九爷就替他去接人,八福晋不回家,说是必须要看见八爷……四福晋的意思是这事儿要不要管—管?要是置之不理,说不定明天就传出四九城了。”   康熙听完之后给田蜜夹了—筷子鱼,“管什么,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儿,少管。这里面有老九什么事儿,他怎么干什么都要插—脚?”   “老九这孩子才是个好孩子呢,他不也是怕哥哥嫂子闹起来影响感情吗?这事儿不能不管,他们是头—年成亲,如今小夫妻两个连孩子都没有,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儿,我这会儿就派个嬷嬷出去把八福晋先叫回家,明天让他们夫妻俩进宫来,咱们骂老八—顿。”   康熙冷哼了—声,“你也别直接出面,让惠妃管去”。儿子养成这个德性又不是表妹的错,就是惠妃不会养孩子。如果除了惠妃之外非要再找—个罪魁祸首的话,那也是良嫔。这宫里正数倒数都数不上表妹给老八两口子处理烂摊子。   田蜜就对着青鱼摆了摆手,“去吧,去钟粹宫传话,顺便给他们出宫的人—个牌子,这马上就要关宫门了,等—会儿把老八他媳妇儿送回家再回来,宫门铁定要关,有个牌子也好进宫回话。”   等到青鱼出去之后,康熙又加了—筷子菜放到田蜜碗里,“快吃,别替那没出息的操心。”   “毕竟是儿子,哪能不管,这和姑娘不—样。”   “儿子多的是,如今都已经十几个了,你要是个个都管,岂不是要累着。”说到这里康熙也非常生气,想到儿子已经有十几个了,但是个个都不成器,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他们了—通。   两个人吃完之后又带着弘晖玩儿了—会儿,把孙子哄睡着之后,田蜜就等着钟粹宫那边的人往这边回话。   康熙看了—会儿书,看田蜜有些坐卧不宁,就把书扔到桌子上,“睡吧,就算老八他们两口子打架打出了脑花,惠妃也不敢这个时候来你跟前说话。”   田蜜—想果然是这样,毕竟康熙的圣驾就在这里,惠妃不敢来触霉头。   次日是大年初三,裕亲王福全就进宫请康熙去他们王府坐坐,他们今年刚去世了—个兄弟,也不好唱大戏,所以就说去喝杯茶坐下聊聊。再加上他和常宁的子孙都在王府里等着康熙,福全就特意说了也请诸位皇子过去。   因为这位老哥哥来得特别早,在乾清宫等着,康熙急匆匆的吃完饭,就牵着弘晖的手,让太子把他们家的几位阿哥带着,准备带着—块儿去老哥哥家里散淡—日。   惠妃就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进来给康熙请安,康熙嘴里也就答应了—声,牵着孙子的手出门去了,对于昨天老八家的事问都不问—声。   惠妃心里既有几分庆幸又有几分不忿,然后又觉得有几分委屈。老八出事了凭什么让自己给他们两口子收拾烂摊子,并且今天又把自己单独撂在这里了,良嫔那边跟没事人—样。   心里面是这么想着就去了田蜜跟前,田蜜专门等着惠妃。   “你总算来了,昨天我—晚上没睡好,就是想知道两口子到底怎么了。坐下吧,你的人出去之后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就是老八他不守规矩,把家里面—分为二,抬举了他的那位侧福晋,八福晋委屈了,所以想让娘家给自己撑腰。”   “她是想让娘家撑腰吗?她是想让咱们家丢人。皇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咱们家的这些阿哥个个都是好孩子,要是这事传出去之后,将来人家怎么议论皇家的教养。”   惠妃就觉得田蜜不讲理,这件事儿凭什么让自己—个人承担,而且这件事儿田蜜出头就有点不合情理。正常情况下田蜜就当没听见这种事,等到老八彻底出丑了,在—边坐着看笑话就行了。   没想到这个人还真的把自己当皇后了,也真的把这群孩子当自己儿子了,你愿意把这些皇子当儿子,人家又不愿意把你当娘!   惠妃—肚子怨气,又被田蜜骂了—上午,责令她去调解老八夫妻俩的矛盾。心里面十分不乐意的离开了承乾宫回钟粹宫去了。   在裕亲王府的康熙也听说了老八两口子办的事儿,老八平时的好人缘这个时候表现了出来,亲伯父裕亲王就端了—杯茶给康熙,话里话外替这个侄子说情。   “昨天老八他们两口子的事儿奴才也听说了,奴才当时也派人去老八他们家了,但是老八喝了—个大醉,怎么喊都喊不起来。想当年咱们年轻那会儿也在家里面吵过架,都能理解,回头到宫里,皇上轻轻的责怪几句就行了,他们再不敢办出这种有违体面的事了。”   康熙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跟哥哥提这个事情,“这事朕不管,反正又没有人在朕跟前说闲话,丢不丢体面的朕又不知道,而且他都已经出去单过了,朕也不该再管着他的—些事儿了,咱们做父母的有的时候不能管太多,管太多了孩子们不乐意。”   福全听了也只能笑笑,心想着:胤禩,伯王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往后看你的了。   福全家男丁少,他目前年纪最大的儿子保泰是康熙二十—年出生的人,还没有子嗣,所以福全看康熙的孙子就尤其喜爱。   这几个孙子里面年纪差不多大的是太子的次子弘晳和四阿哥家的弘晖。都是小小的—团,都长得白白嫩嫩,并且两个人都能言善辩。   老兄弟两个说话的时候,就时不时的把眼光放到几个小孩子身上,当时—个不查,再转眼的时候就看见弘晖—把推倒了弘皙。弘晳的哥哥身体不好,所以在毓庆宫受到的关注最多,跟—个小霸王—样,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吃亏。速度极快的爬了起来,—头撞在了弘晖身上。   弘晖摔了—个屁股墩,眼珠子里含着两泡泪也爬了起来,两个人抱在—团,你推我两下,我推你两下,很认真的在摔跤。   福全看了,忍不住跟身边的太监说:“快去把两个小阿哥抱开。”   康熙叫住太监:“且慢,不必去,既然不哭不闹就让他们两个打去。男孩子就该摔摔打打。”   福全就开玩笑:“他们两个摔着了他们的阿玛不敢说话,回去之后娘娘可是要跟皇上急眼的。”   “怕什么?朕就说没看见。孩子的事儿不能干预太多,干预的太多就显得娇气。咱们什么事都替他们办完了,要他们有什么用,将来咱们这些老家伙下去伺候祖宗了,轮到他们了,就什么事都办不了。这就是为什么寒门子弟总是比膏梁纨绔更有志气。”   “皇上说的是呢。”   他们老兄弟不想管这事儿,但是另外几个皇子却不能不管,太子就在旁边的桌子边坐着。听到有人提醒,转头—看,见两个小东西抱在—起扭打,有心都骂—顿,但是毕竟有—个不是自己的儿子。   今天自己要是处理的不好就会落下—个话柄,要是传到四阿哥耳朵里面,就仿佛自己做伯父的欺负侄儿。   想到这里他走到两个小家伙跟前,—手—个把两个小家伙拉开了,“大过年的闹什么呢?”   “阿玛,他坏,吃我的饽饽。”   “谁说是你的,你叫它—声它答应你吗?”   “我面前盘子里面放的就是我的。”   “放在桌子上的大家都可以吃,为什么就是你的?”   太子这下头疼了,为了—口吃的你们至于这样吗?   “弘皙,弘晖是弟弟,你要让着点弟弟。”   弘晳刚才打架没哭,这个时候忍不住眼泪冒出来了,“凭什么呀,那是儿子的。”   “你弟弟说的没错,那是放在桌子上的,大家都能吃。”   “不是的,那是弘晳的。”   太子板着脸,“你这孩子,那是大家都能吃的。不止是你和弘晖弟弟能吃,其他的兄弟也能吃,叔叔们来了也能吃。好东西要大家—块吃才香呢。”   太子刚说完,背后有人扑哧—声笑了出来,太子回头—看,大阿哥这会儿笑得差点拍桌子,“太子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有些东西独—份才香呢。”   太子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人呢?哪里都有他!自己教训儿子呢这人过来捣什么乱。   又把头扭了回来,就当没听见后面的人乱放狗屁,大阿哥是诚心来捣乱,他在太子背后对弘皙说:“弘晳,你阿玛更疼弘晖,他不疼你。”   弘晳当真了,立马咧着嘴哭了起来,大过年的孩子哭了,虽然可以原谅,总归有些不太好。再加上小孩子声音尖利,立即传到了康熙这—桌上。   大阿哥心里面乐滋滋的,就等着瞧太子怎么跟皇阿玛解释了。谁知道康熙耳清目明,早就听见了这几个人的说话,这个时候要不是因为过年他就张嘴把这不省心的大儿子骂—个怀疑人生。   你说你弟弟明明教育的好好的,你过去捣什么乱。康熙大喝—声:“胤褆,滚蛋,今天别让朕看见你。”   大阿哥刚要张嘴给自己辩解,就见皇父瞪了过来,这是真生气了,大阿哥麻溜的滚了。他走的时候还能看见刚才—桌上嗑瓜子的几个弟弟忍笑看着他,这是又气又恼又羞又愧,忽然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就是来娱乐他们的,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时光倒流,阻止自己刚才去出太子的丑。   康熙忍不住对旁边的老哥哥说:“保清不像话,几十岁的人了,就跟没长大—样。”   “或许是开玩笑呢,皇上别往心里去。大事上直郡王还是很靠谱的”。   这也就是做伯父的给他挽尊,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康熙还是很清楚的,说太多没意思。他就把两个孙子叫过来,让他们俩坐在面前,轻声细语的跟他们解释,在这种场合不管谁面前的盘子,里面的东西大家都可以吃。   又哄着他们堂兄弟两个握手言和,就把两个孙子带在身边,—边和老哥哥说话,—边照顾他们两个吃吃喝喝。   太子看到这两个小东西不再闹了,也没有人哭,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到皇子的那—桌忍不住感慨:“不养儿不知道父母恩,—个很小的道理咱们觉得不用解释,跟他们还要特意说—说。费了不少心血,这些小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不定过几天又忘了,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疼。”   这会儿在场的皇子包括几个王府的阿哥都觉得太子这话总算是符合了—点储君的身份。大伙早就看出来了,只要直郡王不在这里,太子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做什么事,都是让人称道的。两人只要放在—处,两个人不管是谁都能立即丢了体面失了威风,做出—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三阿哥扭头瞧了瞧坐在皇父跟前的几个小侄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说不定这会儿有—个凳子就是给他搬过去的。   这个年三阿哥过得不踏实,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边,总是忍不住摇头叹息。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平时觉得这个兄弟不靠谱,但是面对人家死儿子的时候,大家都是同情的。   众人对三阿哥的同情也就保持了—小会儿而已,三阿哥—开口,就拍着五阿哥的肩膀,“老五,早点要个孩子吧,要不然大家真怀疑你不行了。孩子有各种好,你有孩子就知道了。”   在座的这些人,太子有孩子了,走了的大阿哥也有孩子,老四虽然人不在,但是他儿子就在隔壁桌子边坐着,今天老八没出门,据说等着宫里面传召,在座成亲了没孩子的也就老五。三阿哥搂着他的肩膀,非要跟他传授—下该如何教养孩子。说话的时候咬文嚼字摇头晃脑,这些不爱读书的皇子和王府阿哥们都能闻见—股子特有的酸儒味。   大家都纷纷露出—副牙疼的样子,太子也在这个时候盼望着老大赶快回来,老大有种种不好,但是有—点儿是优点,那个人直言不讳。到时候让老大教训教训老三,今天大家也不必再受这样的罪了。   裕亲王的儿子保泰把面前的瓜子儿推了推,“三阿哥,您别说五阿哥了,孩子就算怀上了也要九个多月十个月才能生下来,您这个时候这么想说教,不如明天说说八阿哥,让他别跟福晋在家里打架,打了还没把女人打服,让她出去闹得满城皆知,咱们爷们丢不起这人。”   “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再说了,我这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说弟媳妇呢?这差事哥哥做不了。”   保泰就说:“那你就去说八阿哥呗,跟女子讲理是讲不通的,你可以说八阿哥为什么不让着福晋。—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肯定八阿哥也有责任”。   三阿哥刚想张嘴说话,听见旁边九阿哥怼了保泰—句,“你知道什么呀?什么都不知道乱在这里瞎说,要不是看在你是兄弟份上,爷这会就想揍你。”   常宁的儿子海善用胳膊捅了捅他二哥满都护,“九阿哥肯定知道详情,毕竟昨天他还去接八福晋了。”   这下—个大圆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年纪大的还能矜持—点,年纪小的如十三和扬丹,这个时候就催促着九阿哥讲多点,“九哥,喝茶,先润润嗓子,咱们从头讲起。”   —圈看好戏的眼神太强烈,居然还有人往前凑了凑,—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太子装的满不在乎,但是眼神往这边瞟了瞟,三阿哥两只眼睛都瞪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容显得猥琐了起来。五哥尽管脸板的很正,但是和太子—样,眼神已经往这边瞟了好几次了,老七用拳头抵着嘴咳嗽了几声,以为挡住了嘴角别人都不知道他在那里偷笑。从十—往下再到旁边的几个堂兄弟,大家都是—副“快讲,我等着听呢”的姿态。   老九怒了,你们这群人也太过分了,是不是兄弟?!   他忘了这在什么地方,也忘了背后就坐着他亲老子,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大喊—声:“你们都是什么人!要不要脸?”   声音太大,把几个皇孙吓得咯噔—下,太子的小儿子咧嘴就想哭。   裕亲王慈爱之情爆棚,“不怕不怕,你们九叔没说你们,乖乖的不怕,回魂了,咱们不怕。”   康熙心想这群儿子没—个好东西,带到哪里都丢人,大喝—声:“胤禟!”   这下轮到九阿哥吓得咯噔—下。 第108章   不管对于老九还是对于老八, 康熙和宜妃的态度是一样的。   宜妃狠下心就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不是没骂过他,不是没教过他, 也不是没管过他,但是无论怎么骂怎么管,人总是不听自己的。   康熙的想法就是龙生九子, 子子不同。将来的路是他们自己走的,流芳千古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选了一条路就要走下去。做父母的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家的这点破事总要留在史书上供后人在茶余饭后读起来消遣议论。   与其千百年后让人津津乐道,目前他活着的这几十年被人家说三道四比起来, 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所以儿子有儿子的路要走, 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康熙年轻的时候还有一股子拼劲儿,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史书的评价, 可是年纪越大对这些就越在乎。   只要自己作为帝王的一生是完美的, 其他的也就算了。   他骂了老九之后就再没有管, 领着儿孙们在老哥哥家里面坐了半天,吃完午饭之后带着孩子们一块回去了。   小孩子的友谊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弘晖和弘晳打完之后居然关系亲近了不少, 在分别的时候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康熙领着弘晖回来, 对弘晖今天的表现大加赞扬,“好着呢,居然没有哭,被推倒了还能赶快爬起来,是个男子汉。”   弘晖美滋滋的,“男子汉!”   说完之后就张开双手要让扬丹把他抱到炕上, 扬丹故意逗他,“刚说了自己是小男子汉,男子汉就应该自己爬上去,让叔叔抱算什么?”   弘晖忍不住把眼睛睁大了,“抱抱啊!”   明明以前小叔叔最喜欢抱自己了,怎么现在不抱了?   田蜜和康熙就在旁边坐着,也不管他们俩,弘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拍马屁,“叔叔也是男子汉呀!抱抱呀!大男子汉抱小男子汉呀!”   就这么浅显直白的马屁,把扬丹拍得通体舒爽,笑着把他举起来放到了炕上,看他们叔侄的表现,一群人笑了起来。   良嫔就在这个时候来承乾宫请罪,请罪的原因还是为了老八两口子,康熙根本没见人,老八之所以这样轰轰烈烈地闹出来还有他自己的考量,康熙既能看得清后宫这些女人争斗的把戏也能看得清儿子们的勃勃野心,只不过他没放在心上,他觉得太子的地位目前来说还是岿然不动的。   “让她出去吧,朕不想见,这件事儿朕也不管。”说完之后看着田蜜,“今年的事情多着呢,千头万绪,只盼着这个年赶快过去,到时候朕也能一展身手”。   这个年很快过去,在春天进行过一轮的选秀之后。康熙为了照顾太子往毓庆宫又塞了一堆秀女。太子妃也终于出了月子,把女儿抱出来给大家看了。   这个春天四福晋是多次往返宫中家中,多次打点行装把家里的衣服用品送到江南给四阿哥。而宫中这些年纪小的男孩女孩们个子都拔高了一截。   到了春季末,就到了老七娶亲的时候,和老大一样,老七娶的这位福晋也是出身不高。   大福晋虽然出身不太好,倒是有几分长嫂的风采,而且为人贤惠和人相处的时候也是极为得体的。可是这位七福晋就有些小家子气,老七和这位福晋相处了半个月,就觉得没有和侧福晋在一起舒服。于是他在家里就有一些偏宠侧福晋,和哥哥们敬重福晋们相比,宠爱侧室就有了一些不合群儿,倒是老八这种让正福晋和侧福晋分而治之的更惊世骇俗,所以就显不出老七的不合群了。   而七福晋又没有八福晋那么能闹腾,就有些委委屈屈,在妯娌们聚会的时候显得可怜了几分。   后院女人这些心思根本吸引不了外边男人们的注意力,而爱新觉罗家族一年到头不管是婚事还是丧事,都是从年头到年尾丝毫不停歇。   今年有一场婚事最引人注目,平王要娶福晋了,这位福晋从选秀的时候就令人瞩目,人家是内定的平王福晋,也只是走了一个过场。最重要的是她出身比较低,是曹寅的长女,包衣家的姑娘。   而且这个家族只有她一个人得到了抬旗,家中父母兄弟姊妹还在包衣旗,送她出嫁的也就是她的弟弟曹颙,忙前忙后的是她的几个叔叔。曹寅人在江南,没办法来京城,就算如此,京城里面的这一些权贵们一面鄙视平王娶了一个包衣女,一边又暗暗羡慕。   娶亲这一天,皇子福晋们都去了平王府,因为婚礼是在黄昏举行,所以上书房的这几个阿哥是放学之后才去的。   扬丹这次去先找到弘晖,弘晖在早上就跟他额娘一块出宫了,找到弘晖之后告诉他晚上和自己一块儿回宫里,扬丹又赶快去找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正和一群人喝酒,他儿子站在他旁边一蹦一蹦的想要爬上他的椅子,扬丹过去之后,提着这个侄儿将他塞进了雅尔江阿的圈椅里面。   雅尔江阿这个时候根本不像是一个做爹的,忍不住把儿子推了一把,差点把儿子推下去。扬丹就赶快伸手护着点这个侄儿,防止他掉下来,看到哥哥喝的脸红脖子粗就忍不住生气,“少喝点行不行啊?喝醉了等会儿又发酒疯。”   这话刚说完,桌子上哄然笑了起来,能上这个桌子的都是宗室近亲,打趣道:“咱们扬丹阿哥发威了。”   也有人问雅尔江阿,“扬丹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要娶媳妇了,你们现在是什么章程?”   雅尔江阿心想,有章程也不管用,弟弟在宫里面养着的,到时候有宫里面给他娶媳妇。就装作没听见这些话,继续举着杯子跟其他人接着喝酒。   看这个大哥不像话,扬丹就把侄儿从椅子里面拔了出来,“走走走,叔叔带着你到其他地方玩儿去。”   叔侄儿两就互相牵着手往外走,看着一高一低,一瘦一胖两个身影走远了之后就有人碰了碰雅尔江的胳膊。   “你弟弟如今越长越大,而且挺出息的,你阿玛是怎么想的?有这么出息的一个小儿子,而且跟你一样都是你额娘生的,身份都是一样尊贵,到时候这世子之位……”   这话就说的有几分歹毒了,分明就是在一边挑拨兄弟两个的关系。这人的意思就是说扬丹是宫里养大的,而且为人特别出息,长得一表人才,到时候雅布可能会更喜欢这个儿子,只要雅布露出这个风声,宫里面肯定极力为扬丹争取。   这不是不可能,雅尔江阿心知道人家就是在这里恶心人,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心。他目前的压力特别大,家里面有继福晋在一边虎视眈眈,还有弟弟为心腹大患。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世子?   如果成不了世子……看看周围那些闲散宗室,仰人鼻息,见人就要有三分笑脸,而且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样的日子他不想过,也不想让孩子们也过下去。   雅尔江阿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扬丹领着侄儿去找他额娘,路上得知自己大哥最近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虽然侄儿年纪小,但是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胖乎乎的小侄儿仰着头告诉小叔叔,“我阿玛如今都成老色鬼了,大家都说他这个人贪财好色。”   “那是外边人传闲话呢,才不是这样的。”   “可是他已经带了很多女人回来了,额娘很伤心,而且我弄不懂表姑姑为什么变成了侧福晋?”   说到这个扬丹就觉得头疼,他生母西林觉罗氏娘家的女孩儿在简王府学习规矩,不知道怎么了,学着学着就跟表哥勾搭在一起了。给王府本来就混乱的后院又增加了一股生力军。   父子两个的后院斗的是不可开交,然后内部又分成不同的派系。光是听这些扬丹都觉得头大。忍不住把胖胖的侄儿搂得更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额娘还很伤心,已经哭了好几次了,弟弟生下来之后额娘身子就有些不好了,最近还强撑着把家里面的事担起来,福晋又天天在一边找茬,叔叔,侄儿可担心了,担心额娘一病不起”。   “不会的,你额娘有你这个孝顺孩子,绝对不会一病不起。就是不看你阿玛,单看你们兄弟几个,你额娘也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扬丹后来发现自己这语气有几分不吉利,随后哈哈一笑,手放在侄儿的脑袋上揉了揉,“咱们走快点儿,这会儿去给你额娘请安,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她了。”   一群女眷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位新福晋的嫁妆。   人家都说曹家有钱,江南又遍地富豪,这位新福晋的嫁妆确确实实让人眼红,不说十里红妆,单说里面这些值钱东西,那是每件都能让人拿出来议论一阵子。   有人背地里说曹寅是蛀虫,也有人说曹家在江南刮地三尺,皇上却视而不见。甚至有些人盘算着曹家还剩下几个女孩,打算去和人家结亲,别的不论,单娶一个女孩就能十年不愁吃喝,更别提和曹家结亲好处有很多。   扬丹就在这个时候来了,被好几个嫂子打趣了之后才挤到了雅尔江阿的妻子身边。   “大嫂,我刚才看见大哥在那里喝酒,就把侄儿带回来了。”   “二弟也来了,快坐,好一段日子没见过你了,最近可好?来看看你小侄儿,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是太闹人,天天睡不醒,睡着了还好,一醒来又哭又闹”。   扬丹凑过去,看了看襁褓里面的小侄儿,刚伸出手去把襁褓往下扒拉了一点儿,仔细瞧了瞧小侄儿的面容,就听见旁边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这不是二表弟吗?今天总算见到你了,我是你蝴姐姐呀”?   扬丹转过头去,心想这是哪位啊?但是亲戚太多,他这会儿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也只好微笑应对。旁边的人用扇子挡着脸,大家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雅布的继福晋更是咋咋乎乎地拉着刚才说话的那女孩往扬丹跟前推了一下,“这是你表姐也是你小嫂子,扬丹快打个招呼。”   扬丹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往后退了两步跟人拉开距离,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扭头回去又接着看小侄儿。   继福晋看扬丹毫无反应,而且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在一边坐着,这孩子也不过来打招呼,心里面恨的要死,但是又不能挑人家的不是,更不能说人家没教养,毕竟这孩子养在宫里,说他没教养就是说皇贵妃不会养孩子。   心里面暗恨面上不明显,笑嘻嘻的跟周围的人说,“我们家二爷不经常回来,跟家里面的亲戚不熟悉,这些老亲他没见过多少。”   这口气就仿佛是让大家多包涵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亲额娘呢。说完这些又推着雅尔江阿的侧福晋,“不是说早就想见见咱们家二爷吗?如今人正好在这里,赶快说几句话,以后就熟了,再打个招呼就不会显得这么没情分了。”   这个侧福晋就凑了过来,“表弟……”   扬丹又往一边退了退,忍不住在心里面想着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傻瓜呀,你难道不知道我大哥和继母斗得旗鼓相当,正难分难解,你反而投靠了人家,你想让大哥怎么看你?   在这里实在是憋屈,他就想走,看了几眼小侄儿,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塞到了侄儿的襁褓里,“嫂子,这次出门太匆忙了,没带几件好东西,这个就当是给侄儿的见面礼了,这会儿外边爷们们都在喝酒呢,弟弟就带着大侄儿出去转转。待会儿再给您把人送回来。”   “去吧二弟,这里面乱糟糟的,都是一些娘们儿,我们自在说话就行了,你们爷们儿到外边儿玩吧。”   眼看着扬丹想走,他的这个继母一把伸手就要拉人,扬丹牵着侄儿躲了过去。他的这位继母也并不放弃,高声叫着:“二爷出去之后照顾着点你那几个弟弟,将来他们哥几个都要指望二爷呢。”   说完之后就当时很不小心的嚷嚷了出来,“毕竟咱们王爷那么稀罕二爷,这爵位将来是要落到二爷身上的”。   这个话题放出去之后,其他女眷都忍不住用团扇挡着嘴,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扬丹毕竟养在宫里,几位皇子福晋无论如何也要看在这份香火情上替他挡一挡。三福晋就说:“四弟妹,有些人是贼喊捉贼,有些东西自己心里面想的要命,可是嘴上却说轮不到我,我不敢想。说不定心里面盼着前面的那些能轮到的人这会儿都通通去伺候祖宗。”   三福晋胆大嘴毒,四福晋替扬丹把场子撑起来更是责无旁贷,只是说话没有三福晋那么毒罢了。“三嫂说的对,可有些东西是求不来也夺不来的,有些人天生命好,命里注定是该有的。这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话说完之后,在旁边嗑瓜子的五福晋转过头来看了看四福晋,今日太子妃没来,别人只以为太子妃将来是皇后,可是谁能想到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皇后。   这时候大福晋也搭腔说话了,嘴上虽然赞成四福晋的说法,心里面确实有几分忐忑不安。简王府的继福晋心里面怎么想的大家都知道,大阿哥是怎么想的大家也知道。他们两方唯一的相同之处,就在于都想谋求不该得到的东西。   所以大福晋说话的时候底气就不够硬,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五福晋就接了上来。这四位皇子福晋一张嘴就把话说完了,其他人在这种基调下也不好再说其他的,都纷纷说起了其他话题,留下简王府的继福晋一个人脸上无光,羞臊了一会儿当做无事发生,又跟旁边的人说笑了起来。   四福晋过了两天就进宫跟田蜜提起了这事儿,“如今他们家人争爵位争的跟乌眼鸡一样,到目前为止愈演愈烈,扬丹这里额娘是如何打算的?如果有其他打算,不妨这个时候跟他们家的人说明,要不然再这么下去,他们家的人可能会拉扯着扬丹一块到这个漩涡里。到时候人不人鬼不鬼,明明是骨肉亲兄弟最后却反目成仇。”   田蜜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呢,好孩子,多亏你提醒我,关于扬丹的事儿我跟你皇阿玛商量过,我们毕竟养他了一场,将来他出府之后跟你们都是一样的,内务府出钱给他盖一座府邸,有二十三万两安家银子。我这些东西当初说好了都要留给老四,这一点不会改。扬丹那里委屈他一些,虽然没有老四得的多,我也不会亏待他,扬丹那边你皇阿玛打算赏给他一个贝勒。这些打算本来是想等他学成归来,从上书房出来之后再安排的。可如今不得不提前漏点消息出去了,剩下的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吧。”   四福晋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扬丹但毕竟身份特殊一些,自家爷的脾气又跟其他人不一样,宗室里面很少有人能跟自家爷说上话的,有这么一个小兄弟又同时养在额娘跟前,自然是跟自家关系亲近。   四福晋虽然一切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家,这件事对于田蜜来说也确实是该提上日程了。扬丹的年纪越大,就与雅尔江阿还有王府的利益冲突就越严重,如果一直暧昧不提,极有可能会朝向一个不利的方向滑去。   等康熙来了,田蜜就把这件事提起来,“不知道简王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对扬丹有什么安排没有?我想着不如找个机会把咱们对扬丹的打算跟他们家的人说清楚,这样也能避免将来的误会。”   康熙清楚的知道雅布对雅尔江阿的安排,而金雅尔江干什么事儿都是他阿玛安排好的,却根本参悟不透他阿玛的苦心。   “他们也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了,到时候把话说开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田蜜就在这个时候忍不住想四阿哥,“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如今成什么样子了,老七回来的时候黑瘦,也不知道老四回来是什么样子。”   “该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操那么多心干嘛。”   康熙仍然不在乎,田蜜却不能不在乎,这么多年了,自己确实是把四阿哥当做亲人了,所以担心是避免不了的。   而四阿哥和简亲王一块到了金陵,简亲王却不想让四阿哥插手太多。进城的时候就问四阿哥,“四阿哥是不是和夸岱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是啊,好久没见了。”   “甥舅关系好又是长时间没见,不如四阿哥到他们家去坐一坐。也省得到时候夸岱埋怨本王不放您出去跟他见面,他一混起来连皇上都招架不住,更别提本王这样的小身板了。阿哥就当是替本王考虑,不如去住几天。”   四阿哥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想让自己插手,极有可能是通政司的事。他微微一笑在半路下了马车,到夸岱家里去了。   夸岱不在家,在衙门里公干,他进门之后是夸岱的儿子接了出来。虽然是在京城出生,但是这几个男孩是在江南长大,平时也有习武,但是更多的是像江南的男孩一样读书。   所以就和北方的堂兄弟们有了很明显的区别,气质上就显得不一样,更有一股子书卷气。   “四爷来了,这真是令人出乎意料,您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要不然阿玛肯定不去衙门,早早都在家里等着您。”   哥几个十分热情地把四阿哥迎了进去,夸岱的妻子又赶快带人布置好院子。夸岱被人从衙门里叫了回来,一进门大笑声从门口传到了堂内,“四爷可算是来了,早听说您去两广一带,怎么现在才来?”   “您这是早早就收到信了呀?”四阿哥站起来拱了拱手,两方分宾主坐下。   夸岱略微有些得意,“不瞒您说,因为齐布松的好事儿,奴才和京城那边联系的就频繁了一些,如今就帮着齐布松采买江南的好东西送回北边,所以您的消息也收到了一点。”   送完之后低下头问:“怎么只见到您呢?简王他老人家在哪里?”   “去织造府住下了”。   夸岱听了之后摇了摇头,“王爷这个时候去恐怕住的会有些不顺心,曹寅病了。”   “病了?病得很严重吗?京城知道吗?”   “京城知不知道奴才不清楚,但是曹寅病得确实很重,重到起不了身管不了事儿。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人心惶惶,不知道在差事还能不能干下去。而且,”说到这里,夸岱忍不住压低声音,趴在桌子上小声跟四阿哥说:“而且李煦那家伙有点不厚道,因曹寅病了,就把曹寅手中的那些幕僚师爷们全部弄到苏州去了。现如今江南地面上都在开赌盘,赌他们俩什么时候翻脸?”   “幕僚?师爷?”四阿哥觉得事情应该是不简单的,要按照额娘的说法,那些幕僚和师爷包抬织造府里面的一些奴才属于通政司衙门。按道理来说,通政司衙门的办公地点如果是改到了苏州,简亲王不应该再来金陵了,就应该改道苏州才对。更何况这样一个秘密衙门动一下就要惊动皇阿玛,京城不可能不来人。   “李煦最近如何?”   听见四阿哥问,夸岱忍不住摇了摇头,“您知道李煦在江南有什么名声吗?”   “什么名声?”不是一直都是天子家奴朝廷鹰犬吗?   夸岱摇了摇头,他大儿子忍不住要在四阿哥面前卖弄一下,“人称为李佛,说这个人仗义疏财,凡是有求上门来的,大部分都能应下来,换句话来说就跟佛陀菩萨一样有求必应”。   这下四阿哥就不乐意了,忍不住冷笑一声,“有求必应,好大的口气!”   夸岱点了点头,“不瞒您说,人家还真的是有求必应。不管是朝廷上的还是那些士绅,只要家里面有麻烦事或者是有什么想法求上门去,只要说一说人家都会极力帮忙。因此李家在江南名声好的很。这一次他亲戚曹寅病了,那些幕僚投奔到了李家,大部分人都称赞这些幕僚是弃暗投明。您听听,弃暗投明!好大的口气!”   四阿哥也只是把这些传言听听而已,有的时候传言就真的是传言,要通过表面看本质。简王从两广出来一路急行直接来到了金陵,只去见了曹寅,而且姓曹的尽管病重,听说起不了身,但是到目前为止,仍然安安稳稳的做官,京城那边没什么说法,可见有些事是不能听外边得流言判断的,更不能看江南表面上的一派繁荣。   说了一会儿闲话,夸岱他们家把院子收拾好了,就让四阿哥先去沐浴更衣,随后他们安排了一桌京城口味的宴席给四阿哥接风。   四阿哥这一路走过来十分疲惫,吃了饭喝了酒,和夸岱说了半天的闲话,就回去倒头便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醒来之后院子里面儿的奴才过来报信儿,“织造府的少爷曹颙来给四爷请安,如今在外边等半天了,我们家的几位爷们儿陪着在外面说话呢。”   都是一群小屁孩,四阿哥想象不出他们像大人一样来回应酬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这些小屁孩儿都是十多岁的年纪,这年纪已经是不能小瞧了。这边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吃了一些饭菜,出了院子往正堂去了。   按道理来说,曹寅病重他唯一的儿子曹颙应该面容憔悴神情黯淡才是,没想到仍然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礼仪具备气质淡然的给四阿哥请安。   四阿哥光看对方的表现就知道曹寅病重恐怕就是外边的讹传,于是面容放松,态度和缓的和对方聊天。   “昨天爷听表弟他们说你父亲如今病重?不知道传言是否真实?”   曹颙回答:“前一阵子病重,如今有了起色,已经能坐起来了,找了一个神医说是过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多谢四爷关心,奴才的父亲过一段时间就能为皇上分忧了。”   这孩子说话算得上是滴水不漏,而且句句在表忠心,四阿哥跟他说了几句就觉得没意思,又勉励他多读书,赏赐了一些东西就让他离开了。   夸岱家的这些男孩总算盼来了一个亲戚,只要亲戚在家,他们就能打着陪亲戚在金陵转一转的名义不读书。所以在客人走了之后,一群人围着四阿哥商量着明天要去哪里玩耍。   四阿哥刚从两广出来,骤然放松之下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但是江南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想了想同意和他们一块出去走走逛逛。   曹颙回家,先是去后院拜见了父亲,他父亲曹寅没有外界传说中那样病重,而是偶感风寒,吃了几天的药调理了一下,早就痊愈了,这一会儿身体很好。儿子回来的时候,曹寅正在和简王两个人一块说话,勉励了儿子几句,就让他去后院陪着曹太夫人。   曹寅在周围无人之后,接着和简亲王说李煦的事情,“……奴才就以病重为幌子,跟他说通政司衙门不能再放在江宁了,放在江宁恐怕不太能运转得开,所以就将衙门挪到了苏州。他也十分欣喜的将这些人马接手了,这些人马表面上是在苏州运转,实际上就是在调查他。如今得到的结果一喜一忧,喜得是他并没有将通政司的事情告知京城权贵,忧的是他确实是从这里面弄了不少银子出去。”   简王听了,用手捋了捋胡子,“他还知道一些敬畏,知道不能将通政司衙门的事传出去。可是把衙门运转的银子拿走,这就有些过分了。”   谁说不是呀,今年通政司衙门的运转经费少了不少,到现在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也是曹寅要把通政司衙门挪到苏州的原因之一,挪到苏州之后衙门的开销就会小一些,等于是吃穿用都在李煦家里,让李煦负责日常的一些开销。   虽然三织造的关系特别好,互相联络有亲。但是李煦真的是太大胆了,和京城的几位皇子都有些纠缠,光是这一条就让曹寅胆战心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更不知道几家将来会走到哪种境地。   他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跟王爷说忧心家族的话,把所有自己知道的都写在了折子里密封起来交给了简亲王,“这是奴才给皇上的密折,请王爷带回去。”   简亲王把这些折子塞到了袖子里,“放心吧。这些本王会亲手交给皇上,中间不会经他人之手。李煦……恐怕不适合再干这种事了,人品有瑕疵,未必肯忠于皇上,这件事你要早有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将李煦负责的那些转给孙文成。”   “奴才知道,孙文成那里是不是要提早透个信儿?”   简亲王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转了几圈,“先不急,等本王回去问问皇上的意思,皇上怎么处理李煦咱们都不知道,到时候处理结果出来了你再依处理结果办事”。   挪了内务府的银子确实是胆大包天,虽然目前看李煦那里的花销有些铺张浪费,但是这些银子绝对不是在李煦的手里。再加上私自更改账本,为了把银子弄到手里不择手段,这已经达到了渎职贪污的地步,数额之大,胆量之巨,骇人听闻。   两个人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叹气了一声,简亲王把情绪收拾好,“皇上命本王来查账,既然你这里已经查好了,本王也就不费那么多事儿了。我们一路从两广过来,提心吊胆没有吃好睡好,在这里休息几日就乘船北上。本王和四阿哥来这里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你要做好准备,说不定这两天就有官员前来拜见。”   果然如此,他们的一行人到达金陵的第四天第五天,那些闻着味的官员,这个时候纷纷递了帖子过来。   四阿哥不管那么多,只管跟着几个表弟游山玩水,虽然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总是会碰上那么几个官员,他板着一张冷眼不放在心上。所以不会有太多的人过来打搅他,但是简亲王那里却是宴席不断。   简王府也有一些门人奴才在江南做官,但是数量少。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来拜会简亲王。带来了一个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对于简亲王来说出乎意料,但是都在情理之中。   江南这些官员都是分了派系站了队的,这里经营得最好的是直郡王府。这种经营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经营,而是说郡王府在这里的势力最大,大到让这些官员不敢有别的想法。甚至于像某些黑道一样,还要上交银子求平安。   简亲王听了之后觉得有几分荒谬,又有几分不可置信。他心想大哥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盘剥江南搜刮百官。可以想象这一些当官的再回头去搜刮那些老百姓,老百姓身上还有多少油水?种地的到头来也就那么几两银子,这几两银子那些当官的是根本看不到眼里的。所以当地的富商士绅大财主才是被盘剥的对象。   一层一层压榨下去,朝廷一直想要使江南人心归顺,如果压榨的太厉害了,到时候必定揭竿而起。   简亲王因为这件事晚上睡不着,他出生在八旗入关的时候,那个时候车轮滚滚从关外向关内搬迁,他坐在大人的怀里,听见老一辈的人在议论,这些人根本没有进关的喜悦,反而带了不少忧愁。   他清楚的记着,当时老一辈的都说汉人多么多么厉害,汉人之前打败了元朝,那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被汉人撵得犹如丧家之犬一样。他们又说当初前明是多么的强大,周围小国出动一两万人征战已经属于旷世大战。但是在前明眼中也不过玩笑一般,人家明朝光是四川平叛就出动了十万人。   老一辈儿一直怀疑满人坐不稳汉人的花花江山,担心有一日像成吉思汗的子孙那样被汉人赶回老家。   如今能将江南驯服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因为这群小辈们的愚蠢引得江南士人心念前朝,民心动乱,真的是要动摇了社稷江山的。   他忍不住在心里面把大哥骂了一个狗血喷头,立即在江南搜索证据,打算带回去给皇上看一看。   时间越往后推移,大家都知道简亲王在江南,根据所谓的祖宗规矩,宗室一般无旨不得出京城。也就是说,这位王爷出了京城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不知道到江南来干什么,但是都挡不住江南的官员来这里拜见。   也有不少官员苦于拜见的时候无法进门,所以有不少人邀请夸岱一块儿去。毕竟跨代是从京城来的,而且出身高门,和王爷也有话说,到时候他领着大家一块过去给王爷引荐,介绍一下这是某某某位官员,往后的事儿就不需要夸岱了,他们会自己往王府的门槛里爬。   来的人太多,连住在客院的四阿哥都知道了,几个小表弟经常跑过来跟四阿哥说又来来了某某某官员,夸岱不想跟着这一群人同流合污,拒绝了几次之后,倒是引得李煦上门。   李煦地位低了一点,也只是五品官,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惹着王爷了,王爷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自己也知道或许是自己在江南的行动让这位王爷知道了,但是这位王爷又不是皇上,他没有丝毫顾忌。只要皇上那边不怪罪就行,有宫里的贵人给自己传消息,有八爷保着自己,自己在江南的日子就能稳稳的。   但是不少人求上门来,想要让李煦引荐他们给王爷认识,左思右想这种活他自己不干,不如就拉夸岱过来帮一把忙。之所以觉得夸岱愿意帮忙,是因为李煦在京城的时候与夸岱的兄长鄂伦岱关系很不错。   他光知道官场上兄弟父子皆是天然联盟,与那些同乡同届都有着不可推脱的联系和义务。却忘了佟家的父子兄弟都是如出一辙的混蛋。一般的规矩或者套路在他们身上不管用。   鄂伦岱哪怕和李煦好得穿一条裤子还嫌肥,夸岱也不会看在鄂伦岱的面子上对李煦好一点。所以他接待了李煦之后,翘着二郎腿,用一根牙签剔着牙缝。   “原来李大人是这个意思呀,爷最近一段时间哪儿都不去,就在家守着。李大人也别白费功夫了,求爷还不如去求求别人呢”。说到这里把嘴里的唾沫吐到了一边,在李煦这样的读书人看来简直粗鲁蛮横到了极点,夸岱从来都是粗鲁的行伍之人,就算看见李旭的脸色难看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江南都称您是李佛,都说您神通广大什么事都能办得成,既然神通广大了,也不需要爷在中间帮忙了,你说是不是?”   李煦忍着怒气,“佟爷,都说风水轮流转,江南这股地面上的风水邪着呢,说不定将来你有用得上在下的时候……”   夸岱不在乎,“跟您说实话,爷已经收到消息了,皇上说爷在江南的时间够长了,也该回去了,快了下个月,慢了到年底,爷就要收拾收拾滚蛋了,不在江南做官,至于江南的风水邪乎不邪乎,你们自己慢慢感受吧,爷不陪着你们玩儿了。” 第109章   “是吗?既然如此, 那就恭喜佟大人了!”李煦说了之后笑容满面,抱拳恭喜。   夸岱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太客气。   对于夸岱这样的人李煦真的没办法, 毕竟这样的人有靠山,靠山是皇上,是自己不能得罪的。   从关系上来讲, 自己算得上家奴,人家是亲戚。李煦就赶快换了刚才的一副嘴脸, 在这里恭恭敬敬的奉承了起来。   等到人走了之后, 四阿哥从屏风后面出来和夸岱站在一起,夸岱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奴才!如今得了几分脸就傲起来了, 记得当年这奴才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还知道什么叫做谦和,待人还不错, 如今在江南做了几年官, 骨头轻了, 就有几分不知道轻重了。”   特别是这家伙在皇上心中地位不如曹寅,但是做事比曹寅狂傲,人家曹寅还知道对上官恭敬, 这家伙如今这么大喇喇的上门敢跟自己说江南的风水邪乎, 邪乎你娘个头,早晚你就能知道什么叫邪乎。   就江南确实有些风水邪乎,这一股妖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刮起来的,刮的特别大,连简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谁都觉得江南官场有些奇怪,他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县令怕师爷。   师爷是县令的债主,这些县令读书的时候,都是这些师爷们投资的,如今投资得到了回报,自然是跟着到任上使劲的捞,名义上是这些县令当了贪官,但是银子都进了师爷的腰包。   简直是不可思议,让人大开眼界,一些跳梁小丑国之蛀虫拘着国家公派的官员公然鱼肉地方,这些官员却没本事,就这么甘于被别人掌控。   第二种就是一些官员畏惧当地的富绅豪强,这些富绅豪强要是有些势力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当地的一些富商,比如说杭州苏州这些地方。   这里汇聚了大量盐商,还有丝绸商人和瓷器商人。苏州扬州是商业发达的地方,富商一掷千金的事例很多,原本是和这些商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官员,到了这里之后就被这些人算计在手里,对他们言听计从。   这个消息还是四阿哥告诉简王雅布的。   四阿哥得到这样的消息也是有原因的,10多年前田蜜来江南认识了一个女商人,两个人当时结为联盟,但是随着田蜜身份的揭开,再加上田蜜手中握着的银子越来越大,就变成了这个女商人附庸在田蜜身边,算是成了田蜜在江南的一个大掌柜。   只不过在别人眼里这个女掌柜自己有万千家业,没有依附于旁人,前几年她本来不打算成家,但是因为年龄越大越,觉得有个孩子比较好,所以就招赘一个男人。   这男人一开始还老实听话,因为常常出去和那些富商们饮酒看戏,慢慢的就学会了这些富商们的一些手段,经常从家里面拿银子出去,渐渐的就让这一个女掌柜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入赘过来的男人不甘心看着万贯家财与自己无关,想要侵吞家产,所以就通过从那些狐朋狗友学会了控制当地的官员,让这个官员介入到自己的家庭矛盾当中,使得官府施压让自己插手家中的生意。   刚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当机立断将这个男人扫地出门,所以见到当初合作伙伴的儿子,也就是四阿哥。这个女人知道他是京城的贵人,免不了感慨万千,把自己经历说了出来。   四阿哥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些富商也可以控制官员。   四阿哥的脾气说好听点有几分嫉恶如仇,说不好听就是有几分爱管闲事儿,和表弟们游山玩水了几天之后,他终于闲不住了,就带着人一下子投身到了这些花花场合里面。   他就装作是从两广过来的商人,特意来这里做生意的,一旦进入到了这些大商人云集的场合,就发现这些人真的是胆大包天。这些人公然在公开场合商量着如何向王爷行贿,行贿之后又如何拿着王爷收贿的事儿在京城运作,使得这位王爷畏惧所谓的祖宗法度,为了不东窗事发只得听命大家,帮着大家达到某些目的。   四阿哥心里气的要死,恨不得把这些人拉出去五马分尸。如果说那些主动贪腐的官员十分可恨的话,那么这些在背后里伸出黑手的富商更是可恨。   他越听越上头,如果要是这个时候能检测血压,估计他的血压已经爆表了,他急匆匆的从这个酒楼里出来,站在路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些人如此猖狂,不就是仗着自己手中有几个臭钱吗?把他们这些臭钱儿拿走,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藐视朝廷。”   四阿哥这下也不急着走了,而是去附近的商铺调银子,准备来一场商战。   随行的人劝她没必要如此,商人都是逐利的,就算是把这几个给打下去了,随后再上来的这些也未必是些好东西。   也就是说这些像犲狼一般的富商是打下去一批还会再来一批,周而复始没有止境。   四阿哥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下更生气了。随行的人根本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如果有解决办法,还需要朝廷出面主持,一想到朝堂里面天天为了站太子的队还是站直王的队闹得面红耳赤。四阿哥只能叹一声气,心想难不成祖宗的江山要交到这两个人的手里。   这两个人是怎么货色,四阿哥还是心里面清楚的。   这几天在江南休息的不好,不管是简王还是四阿哥,两个人都是藏了一肚子心思。住了大半个月,要走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   因为夸岱年底要回京城,他这么多年在外地做官,除了家里面贴补和田蜜给他的那些银子之外,他也弄了不少银子。特别是这边的富商比较多,夸岱又是一个出了名拿钱不办事的,别人如果拿他行贿受贿的事情告到京城,别人会害怕但是他不害怕。   这个人就属于富商们必须打点,却不能招惹的官员,于是薅羊毛丝毫不手软的夸岱攒了不少家底儿,分了好几个批次用商船运到京城自己在城外的庄子里面先藏起来。   财务已经转移走了,家里面也需要提前到京城布置,他以前还想着怎么才能把老婆孩子送回京城,这次碰见四阿哥他们要回京,就把孩子们托付给了四阿哥。   “我们两口子年底再走,这几个孩子四爷先帮奴才带走,就交给我大哥,奴才这边也求四爷一件事,经常把他们几个小东西叫到您家里面去问问功课。奴才担心要是不管他们功课,到时候凭着奴才那老娘对他们的溺爱,他们都忘了字儿是怎么写的。”   简王放弃走水路,大家一块坐马车。本来想着走陆地虽然慢点,但是能平复一下心情,但是路上看到的景象又让两个人差点爆了血管。   那就是地主对农民盘剥严重,你一旦交不上租子,拉人家儿女前去抵债。   这一路上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严重。毫不客气的说,凡是那些史书读的多的都知道一个道理:每当有农民起义的时候,都是他们吃不饱的时候,吃不饱饿死人再碰上天灾,活不下去就造成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事实。   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两个人在马车里面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心情更沉重了。   越往北走,越是能感觉到土地兼并的严重,像是黄河两岸都是一些小地主,顶多也就是几百亩地或者是上千亩地。上万亩的大地主不是没有,确实少见。   到了直隶附近,这些都是些大农庄,一个上万亩的庄子已经是小的跟芝麻粒儿一样了,这边的农庄大的是上百顷,小的是几十顷。   四阿哥这些人都知道这些庄子背后的主人是谁,就像是四阿哥自己在直隶就有好几个庄子。   偏偏夸岱家的几个小孩子读书读得都好,他们趴在马车的窗口向外看的时候,兄弟几个摇头晃脑的辩论。   辩论的时候就带出了一个历史事实,那就是汉末三国时期,那些大家族掌握的私有土地已经达到了一个县,“那些县令来做官,就是等于到他们地头上做个管事。”   这个小少年对于这一事实带来的危害视而不见,反而十分向往,年纪小的就问:“以后咱们兄弟努力努力,是不是也能攒够一个县的土地。”   坐在车里面闭目养神的四阿哥把眼睛睁开,对着这几个没有血缘的小表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把眼睛闭上了。   心里面想着:做梦。你们都是已经有铁杆庄稼的了,朝廷养着你们,还想着兼并土地。   这种事儿不能再置之不理了,必须要回去跟皇阿玛说明才行。   四阿哥心事重重,已经在肚子里面打好了稿子,就等着回去见到皇父之后把所有事情的利害关系阐明,以皇父的英明,不可能不知道中间所带来的危机。   康熙当然能知道这里面带来的危机,而且他早就发现了,只是到如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见到四阿哥之后,父子两个先是感慨了一下离愁别绪,随后四阿哥就把自己的感想以及路上的见闻说了,康熙听到他的见解眼睛一下子亮了,坐直身体招呼着四阿哥坐到自己身边。   “你能看到这件事确确实实是长大了,而且也是为朝廷考虑,这件很多人也看到了,但是都事不关己,毕竟大家都是得利者”。   京城权贵包括一些小官儿,谁家不在城外有几个庄子,只不过庄子大小有些区别罢了。大家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反而更加贪婪,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   康熙叹气:“那些告老的官员,在任上搂了一些银子,回到家乡之后也是置办土地。不只是京城周围,咱们整个大清国从南到北都有这样的事情。你皇玛法还在世的时有九成的税能收回来,可是如今只能收回来六成,而且还是逐年减少的,你管着户部,回去查查这些年的税收就能知道,所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这个江山交到太子手上的时候,说不定都收不到税了。”   康熙从炕上下来,穿上鞋背着手走到窗口,从窗口里看了看畅春园的景色,太子的脾气康熙还是知道的,要是有好事他是第一个上,有难办的事,他是有多远躲多远。   像这种整治土地流民吏治的事儿,他有可能会推给他的儿子去做,但是时不可待,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将来祸害也就越大,不如在自己这一代把这些事情给做完。   康熙转过头来吩咐四阿哥,“既然这些是你发现的,那你就着手去做吧,送一个条陈来,让朕瞧一瞧,咱们父子好好的商量商量。”   针对于四阿哥的表现和发现了危机,使得康熙心里满意,对这个儿子的赏赐也不小气。   先是给了四阿哥十天的假期,让他在家里面修整一下,紧接着又给了他不少内务府的金银作为赏赐,除了爵位没给之外,吃穿用度算是全部照顾到了。   四阿哥从清溪书屋出来之后就去拜见田蜜。田蜜早就听说他回来了,让人准备了饭菜,又把大孙子打扮的跟红包一样,祖孙两个在这里等着四阿哥来拜见。   四阿哥来到熟悉的环境里放松了下来,感性的感谢了额娘:“儿子这一段时间让额娘担心了,儿子一直怕赶不上额娘的千秋,这下总算是在额娘过寿之前回来了。”   看到和自己有些疏远的儿子,四阿哥并没放在心上,伸出手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因为有的几天假期,他想把儿子带回去团聚一下,“弘晖多亏额娘照顾他,看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弘晖儿子心生欢喜,皇阿玛给了儿子十天假期,儿子想把他带回府住几天。”   “盼着团聚是人之天性,把他带回去吧,东西都已经给他收拾好了,你回去之后先不用出来和人应酬,先在家里面陪陪他们娘俩,看看几个姑娘。他们也是担心你了大半年了。”   四阿哥心中感激,又在园子里面等了半天,等到书房里面放学,几个弟弟过来,一番相见送上礼物,四阿哥才带着弘晖回家。   而康熙日常办公用的清溪书屋,这个时候气氛紧张,康熙很生气,对太子的表现尤其不满。   针对四阿哥带来的消息和简王刚才的叙述,康熙把太子叫了过来,就拿着如今土地兼并这件事和太子商量。目的是想让太子支持四阿哥,给四阿哥做一个后盾,他们兄弟两个一起把这件事给做下来。   这件事有四阿哥在前面打头阵,太子只需要稳住后方就行了。做好了太子的功劳是巨大的。基本上是一个不用干活,只需要表态能拿大功劳的好事,在康熙的想象中这件事和太子一商量就成,可是没想到太子却听完连连摇头。   “皇阿玛,这件事有些操之过急了,老四他做事一向是不知道变通,就拿京城附近来说,都是一些王府的庄子,咱们都是一家人。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大臣家的庄子,咱们不能不顾及着这些奴才。做这件事必须先把这一些土地背后的人家梳理干净之后,确定哪个可以动哪个不能动。老四干不出这样细致的事,他肯定是要求这些人家把土地吐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所谓失望还是不失望,反正自己只是吐口水而已。   养大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到现在才知道他实在是有些窝囊。   这就让康熙想起来以前大阿哥嚷嚷过:“太子就忘了他是谁家的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赫舍里家的太子呢”。   如今康熙也想问一句,你做太子到底有没有自觉?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是皇帝的东西,朕百年之后一切是要留给你的,在那些不起眼的权利上,你们兄弟争的面红耳赤,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就置之不理?   是银子重要还是土地重要?   康熙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对这个儿子教训几句,“胤礽,你是太子,这土地将来是要到你手里的,你愿意和这些人共天下?你就没有想过将来咱们父子还好,你儿子如何应对这些如狼似虎要把他架空的乱臣贼子?”   回头扒开历史书看看,上面有多少失地的君王被臣子胁迫。   这话说的很严重,太子赶快跪了下来,“是儿子思虑不周,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让他起来,“回去好好想想吧。”   都说响鼓不用重锤,要是他能想明白自己就不用多说,如果想不明白,自己把嘴皮子说破了,这人也未必可能听自己的。   心情不好的他就出来慢悠悠的在园子里面散步,这个时候夕阳西下,年纪小的皇子们已经从书房里面散学了,都跑到园子里面来玩耍。   十三和杨丹把鱼食装到小桶里提到九曲水廊上,往湖里面扔鱼食,康熙远远的看到也往那边去。   两个小家伙先是请安,然后一左一右的围着康熙坐在走廊边儿,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扔了下去,看水中的那些锦鲤们围了过来争抢着吃鱼食。   这些锦鲤都非常大,最小的一尺多长,大部分都是金黄色的,也有一部分是白色黑色的。扬丹指这着一条白色锦鲤,“皇阿玛快看,这条鲤鱼长得好看,头上有一块红斑,这叫鸿运当头。”   说起鸿运,就想起田蜜跟前养的那只老猫,老猫的年纪大了,整天趴在那里懒懒散散的不动。   “这条鱼长得好看,”康熙抓了一把鱼食扔到了这条鱼旁边,一群鱼争抢了起来,有些鱼跃出水面,重重的砸了下去。鱼群周围的水像是沸腾了一样,水花四溅。   十三看了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口吃的而已,何必这样争抢!”   康熙听了,转头看了看这个儿子,“你觉得一口吃的不值得是吗?但是没这一口吃的他们都活不下去。能长这么大个,可见平时吃的不少,这些鱼活着就是为了吃,你说一口吃的要紧不要紧?”   可是十三仍然想不明白,“多吃点少吃点都是一样的,能吃就是能活下去,为什么他们不少少的吃一点,把其他的吃的让给那些没吃的鱼呢”。   康熙就问他,“佟嫔将来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十五不给你,你心里面会不会怨恨?”   十三听了,立即摇了摇头,“好孩子志在四方,额娘的东西留给了十五弟,那就给十五弟好了,没有额娘的东西儿子将来也不会饿死。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这个说法让康熙很意外,没想到在一边的杨丹点了点头,“身外之物何必要争,反正我额娘的东西是要留给四哥的,我都没想过会落到我手里的。就像十三说的那样,好孩子志在四方,将来我也能挣很多东西。所以,皇阿玛,人是人鱼是鱼,人和鱼是不一样的。就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才是鱼,知道了这些,那就跳脱五行可以成精了。”   想到了太子和老大旷日持久的争斗,又想到了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十分贪婪的老八,康熙将手中的一把鱼食扔到了湖水里,“你们不懂,将来长大就知道有些鱼披了一张人皮”。   这些披着人皮的鱼十分可恨,唉!   过了几天,四阿哥重回到户部衙门,花了几天时间把直隶这一边儿的土地重新调查了一番,随后就由户部发公文送到各省,让他们重新丈量土地。   急不可耐的四阿哥在直隶附近展开自己的这场大戏。   在四阿哥看来土地可以私有,但是必须交税。而且也应该由朝廷出面干预地主和佃农之间的关系,不能一切有地主说了算,人品好一点的地主收的租子会少一些,人品败坏的地主简直不让那些佃农活下去。   但是四阿哥的这项主张已经触犯到了大部分人的利益,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那些豪奴。他们背着主人私自给这些佃农加租,假如说有5成需要上交给地主,这些人就跟佃农们说主人要6成。其中的一成他们中饱私囊。   一时间京城有土地的人家都议论了起来,简直能用沸反盈天来形容。那些王府的老王爷们又进宫了。进到宫里面怒气冲冲,前不久康熙刚把他们的权利收走,现如今四阿哥的连他们想做富家翁的权利也收走吗?   一群人不顾体面地坐在乾清宫门口闹了起来,连那些做官的这个时候都推波助澜。   如果京城这边很快被四阿哥摆平,那么全国范围内都要受到牵连,这些人凡是出来做官的,谁家没有几亩地?   就算没有地,他们名下还挂着亲友们的土地,这些做官的或者有了功名的,是可以凭借特权免除皇粮国税的,如果特权被废除了,几乎可以说天下读书人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这些人心中的怨气也非常大。   四阿哥短短一个月内遭到了宗室和大臣的全面反对,就连那些士绅读书人们也嚷嚷着四阿哥狼子野心。   此时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这些皇子们除了庇护自家的亲眷之外,更多的是想收获一些政治上的利益。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阿哥党,都站出来反对这次改革。   他们兄弟两个带头,连带着其他皇子们一块向康熙求情,八阿哥就混在兄弟们当中,不断的盘算着自己怎么才能趁着这一次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四阿哥没想到他能顶得住朝堂里的压力,能顶得住这些王府的压力,可没想到背后狠狠捅他一刀的就是这些兄弟们。   连老五都不支持他,老五还特意跑来劝四阿哥赶快收手吧,“咱们八旗权贵都不乐意交税,而且咱们谁没有几门亲戚呀?不说佟家和乌雅家,单说四嫂的娘家乌拉纳拉家,他们家如今也要靠这些租税过日子,你要是把这些也收缴了,他们家老老少少难道要喝西北风?”   “那就让他们喝西北风好了,”四阿哥气的拍桌子,“你跟我说是郭络罗氏找你说情了还是宫里面的娘娘对着这件事指手画脚让你过来劝我?”   “都没有,额娘是后宫妇人,谁管这个呀”?郭络罗氏也没有,这家人这几年奉行着枪打出头鸟的政策,万事不出头。大家交税他们也交,大家不交他们也不交,所以根本没有跟着上蹿下跳。这件事四阿哥是知道的,毕竟郭络罗氏是大姓,他早就让人盯着京城的这几个大族。   四阿哥这个时候冷冷一笑,“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跟我说这个,是不是你媳妇的娘家找你说情了?”   五阿哥哥有些羞愧,“四哥,弟弟也知道这件事对朝廷有利,但是你何必这么用心呢,将来这天下是太子的天下,他都不管,你这么用心谁领你的情,反而最后成了独夫民贼。”   太子不仅不管还扯后腿儿,想到这个四阿哥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太子那里将来再说,现如今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天下,皇阿玛有这个想法,咱们做儿子的就应该分忧。”   “他老人家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好儿子,你这也太操之过急了吧。”   “滚滚滚,跟你没话说。这件事不行,谁来说都不行,哪怕太子来说我都不同意。”   五阿哥没办法,只好从四阿哥家出来了。   老五没办成事儿,这消息传的兄弟们都知道了。   兄弟们同时想到了这事还要去求皇阿玛,皇阿玛心思坚韧,未必是自己兄弟们能够劝得动的,目前有个人能劝得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去拜访了伯父裕亲王福会。   福全最近病了,而且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他也不想多管。从根上来说这种事对朝廷有好处,他不应该反对才是,但是架不住这么多侄子都上门了。   这些皇子们还都好应付,但是其他兄弟家里面不好应付,特别是常宁家的几个阿哥。常宁已经去世了,留下了这几个孩子年纪都小。作为实际上的兄长,他对这几个侄子也比较照顾,这几个侄子又特别担心一旦真的交税了王府的开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其实论担任衣食住行,王府不需要什么开支,但是要维持着王府的体面所费的金钱就比较多。   他可以不替那些皇子们考虑,但是要替这几个侄子考虑,所以就带病进宫,准备和康熙好好商量商量,看这一件事儿能不能再缓几年推广。   康熙不同意,他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一件是推行下去。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福全对于康熙最在乎的事情是了解的。   “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奴才不应该反对,可是皇上想过没有,史笔如刀,这种改革总是招的骂名滚滚而来,这件事儿不如交给下一任皇帝来吧。”说完他咳嗽了几声。   他也没有对这件事多纠缠,反而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了,考虑到先帝有几个儿子,如今只剩下康熙和他,自己恐怕时日无多。老一辈儿的都到了凋零的时候,也就是说康熙或许在未来的几年或者十几年内,有可能会把皇位交出去。   虽然这么说很不吉利,康熙也很不愿意听,但是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问题。   这件事做不好了,极容易引起社会动荡,这一点儿是无法绕过去的。如果老皇帝到最后功亏一篑,新皇帝的政策十分重要,不管是继续支持还是反对,折腾的都是民间百姓。一旦动摇了民间,根本也有可能动摇国本。   等到这位老哥哥走了之后,康熙又听到了很多老臣们的说法。   他们夸大了这件事所带来的社会影响,说是京城附近某个地方,因为这条法令已经死人了,又说四阿哥逼迫的太紧,如今有很多地方已经不满。   连平时跟随在康熙身边的这些御前侍卫们也在康熙的耳边吹风,致使康熙有了一些动摇。   田蜜在后宫,很多大事并不去插手,像这些谁陪着皇上说了什么的内容,田蜜也不太清楚。可最近谁去见了皇上,对于田蜜来说想弄到名单特别容易。   他把这个名单交给了四阿哥,四阿哥心中暗恨,急匆匆的去拜见康熙。   然而经过几天的考虑,康熙已经被身边所有人说服了,再加上所有的儿子除了四阿哥之外都不支持变革,康熙也就没有对这件事再进行支持,四阿哥推行的这一项改革惨遭流产。   就算心中有气,四阿哥也只是在户部衙门拍了拍自己的桌子,不能对这件事抱有任何的说法,更不能抱有怨恨之心。哪怕是心中不痛快也不能表现出来。   康熙也觉得这么做对四阿哥有些不公平,这一招无疑是釜底抽薪。于是对四阿哥表现出特别偏爱,很多好东西流水一般的送过去,这也是对外表明的态度,虽然朕不支持四阿哥这么做,但是朕还是很爱护四阿哥的。   甚至还担心田蜜多想,特意来和田蜜解释了一下:“不是朕觉得四阿哥没那个本事,而是挑错时候。”   田蜜本来不想管,但是听了之后忍不住反问:“历朝历代变法者哪有不流血的,虽然祖宗规矩重要,但是祖宗规矩也是违背了祖宗的祖宗才制定的。远的不说,难道商鞅变法的时候没有违背秦王的祖宗规矩吗?再比如王安石变法的时候,没有违背宋朝的祖宗规矩吗?这件事儿咱们既然发现了,就要早早的把事情给做了,如果做的太晚,恐怕有尾大不掉之势。”   田蜜说的话,康熙觉得是有一些道理,但是他对田蜜举的这两个例子并不感冒。不管是商君也好王安石也好,都是以前的人了,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商鞅变法,那是因为秦国迫切的想要强盛。王安石变法,宋朝并没有过不下去的地步,反而是因为王安石变法中间两派斗争的太过激烈,以至于折腾的国运都没了。   如果没有新旧两派折腾,说不定宋朝和唐朝一样强大,不至于到最后被金人南下掠走了他们两位皇帝。   “表妹你要知道,朕之所以选择现在叫停,也是为了朝堂安静。这件事很难推广,现在远远不是时候,当时王安石翻起了那么大的浪话,不也是没成功吗。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不能急不能燥”。   他这个理由也彻底说服了自己,摆了摆手示意田蜜不要再讲了,“事情都已经到这样个地步了,不用再说了,后宫不可干政。这种事咱们两个私下里聊聊就行了,可不能传出去,传出去了别人说你不守规矩”。   田蜜张了张嘴又将自己的嘴闭上了。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千古一帝,千古一帝这个名号难不成是他自己吹嘘的?   都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这才称得上是千古一帝,眼前这位恐怕真的称不上。   田蜜拍了拍手让人把晚饭送过来,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把晚饭解决了,吃过饭之后田蜜把弘晖叫进来,抱着孙子教给他读书。   康熙自己背着手在屋子中转了几圈,别看田蜜这会儿平平静静的和孙子两个一问一答,但是康熙能感受得到她又生气了。   这十几年来表妹一旦生气之后,从来没有哭过闹过,就是摆明了我不高兴,问话也回答,说话的时候也陪聊,但就是摆明了不高兴。   康熙趁着田蜜喝水的时候坐到他们祖孙旁边,“京城北边儿汤泉禁苑那里不是有几个庄子吗?这件事儿老四辛苦了,拨一个给老四。”   弘晖赶快代父谢恩,康熙看田蜜仍然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搓了搓手。“这事儿是爷们儿的事儿,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第二天四阿哥进来谢恩,被康熙打发来陪田蜜说话。   田蜜在湖边钓鱼,坐在椅子上,前面架了一支鱼竿,旁边还有桌子香炉,看样子是非常悠闲。   四阿哥来了之后,田蜜让太监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到自己旁边,又让人给四阿哥拿了一根鱼竿。   “咱们母子好久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说说话了,正好趁着你今天有空,坐吧。”   四阿哥在旁边坐了下来,田蜜转头看了看这个养大的儿子,发现他开始蓄须了,一转眼自己在这里安家落户20年了。自己如今的年纪比上辈子死亡的时候还要大,终于生出了一种沧桑的感觉。   “这件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呀?昨天你皇阿玛来了,跟额娘说了很久,额娘总觉得亏了。我儿子甘冒天下大不韪,可惜周围没英雄,壮志难酬怀才不遇,说来让人觉得不胜唏嘘。只是此事不可为,你也不要多想。”   周围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四阿哥看了看,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把钓鱼的鱼饵装上去之后鱼钩扔进了湖里,“额娘,咱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些话儿子说了您别生气。这件事出来之后儿子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甚至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想为什么呀”。   这件事结束的当天晚上,四阿哥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心里问为什么皇阿玛知道这一件事放任不管会发生什么,但还是没有去管。明显太子也不会去管这种事,这两代皇帝不管,交给弘晖他们这一代的皇帝,若是皇帝英明还就算了,若是平平庸庸的,到时候也不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五代人就被人家赶回东北老家了。   有这件事就联想到自己将来,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自己的亲老子,对自己都不支持,将来太子上位对自己难道会支持吗?就算是太子翻篇了他的儿子上台了能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吗?   四阿哥想到天亮的时候才想起来,当初额娘说过中流砥柱的故事。那个时候自己还小,到如今生活的磨难太多让他把当年的豪言壮语给忘了,突然想起来就产生了一种怀疑。   额娘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中流砥柱呢?作为一个臣子,作为一个亲王,他如今不敢称自己是中流砥柱,这年头能作为朝堂里面的中流砥柱的必定是皇帝。   难道额娘那个时候就萌生了让自己做皇帝的想法吗?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整个人惊得再也闭不上眼睛。   做皇帝!   对呀,做了皇帝自己主持这个改革,这比自己寻求任何一种支持都要来的符合实际都要来的可靠。   “儿子想了很多,就在想……”四阿哥转过头看着田蜜,和田蜜目光相接。   田蜜微笑的问他:“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四阿哥微笑了一下,把眼神收回来盯着自己的鱼杆。“没什么,这件事做不成也就算了。有些事情儿子也不会强求,不过有些事情儿子还是想去求一求的。”   额娘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或是将来,自己母子两个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或许在自己刚出生抱给额娘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了,想要把这种捆绑打破,除非是有一方已经离世了。   额娘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她距离皇后之位有一步之遥,她既然没有自己的亲子,养了自己比亲母子也不差什么了,那么她把自己往前推一步就很好理解。   想通了之后,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柳树下钓鱼,世间有些话是不用说明白的,说出来了反而不好,如今如此这般就挺好。 第110章   受这一次事情影响, 四阿哥对于那些上门拜访寻求庇佑的,也就没有再赶出去。挑挑拣拣找了一些自己看得过眼儿的收入门下。同时加紧培养自己的人手,想要让他们和通政司衙门的那些人一样起到刺探消息进行暗杀的作用。   所以这段时间他在衙门里忙得不多, 忙自己的这些事儿非常投入,连带着他刚刚进行过一次失败的改革,以至于他的人缘差到了极点。   别人家里有婚丧嫁娶, 四阿哥也不主动去,他们家都靠四福晋撑着门面和外界社交。   只要四福晋出面了, 四阿哥不上门, 别人也默认他们家的人来齐了。   经过了几场事情之后,四阿哥彻底不参加社交了, 除非是关系特别亲近的, 一般的族人或者是普通宗室,路上见面了谁都当没看见谁。   但是在康熙的眼里,这个儿子更孤僻了, 都不愿意跟家族其他人来往了。   让康熙特别头疼的两个人, 一个是四阿哥一个是老八。这两个人一个是宅在家里, 不愿意出去跟人家来往,也不知道天天忙什么,反正忙的眼下青黑, 整个人疲惫不堪。   另外一个就是特别喜欢和人家交往, 满京城找不出一个说他坏话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就算是普通的小官员,路上遇见了,如果下雨,八阿哥就会把自己的伞让出来。   不过比较起来, 康熙对老八是最不放心。毕竟这个儿子所作所为都让他看不明白,简直是满世界撒网跟谁都有几分交情。   越是交游广阔,越是能跟人家扯上关系,就越是人际关系复杂。将来任何一件事就能把他牵扯进去,但是对儿子们一直抱着放任的态度,康熙也不管那么多。   就像他以前说的那样,路都是自己走的,走成什么样都行。   四阿哥不乐意出门,除了衙门就是家里,隔三岔五进宫请安,兄弟们如果在宫里碰见了,关系也没以前那么好。   老五和老七每次都是主动凑上来说话,四阿哥板着脸凭心情回答几声。   久而久之,这兄弟俩也没以前那么积极了。兄弟们私下里面也议论过,四阿哥主持改革这事做的本就不对,兄弟们扯他一把,让他悬崖勒马,省得他往前冲摔死在悬崖下面,可他不放在心上不领情。   两兄弟组织的聚会也很少叫他参加,比如说五福晋终于有身孕了,老五兴奋之下把兄弟们叫过来喝酒。人来齐了之后,才派人去叫一声老四。   老四一听,你们不等我都已经喝上了,这分明不是诚心让我去,既然你们心不诚,爷就不去了。   结果老四不来,老五一边心里面五味杂陈,一边招呼着兄弟们吃饭喝酒,喝的有三分醉了几个人就背地里讨论老四年纪越大越来越不近人情。   然而这一些事儿可以不参与,有一件事是需要四阿哥出面招呼兄弟们的。   那就是又到秋季了,今年皇上不去塞外,田蜜就在园子里面过生日。按照往年过生日的一个环节,全家人聚齐了之后,四阿哥是要来敬兄弟们一杯的。   四阿哥对于年纪大的兄弟们没一个好脸色,但是对于年纪小的弟弟们却很不错,自十一阿哥往下,他平时还是很照顾的。   等到田蜜生日这天,升平署唱着大戏,这些皇子们坐在下面,一边喝酒一边看戏,四阿哥就提起酒壶和酒杯,挨个感谢他们来给额娘祝寿。   就算喜欢顶嘴且不服管的九阿哥也不会乱说话,毕竟宜妃也有过生日的时候,在彼此额娘的寿宴上大家都很克制。   哪怕这个时候兄弟们都说着吉祥话,气氛很轻松,但是都知道回不到过去了。过去四阿哥能坐在兄弟堆里跟着发表意见,现在只会站在桌子边给每个人敬一杯酒扭头就走。   四阿哥这个状态,大家都看在眼里,平心而论,这一位兄弟除了有这样那样的臭毛病之外,干活还是可以的。   太子心里面就暗戳戳的想:老四这是上次的气儿还没撒完,不过这兄弟也是实心干事儿。看看这些坑货,说不定将来也只有老四肯干活儿,不如先许诺他将来封王,然后慢慢的拉拢他。   想到这里太子就让人把四阿哥请到毓庆宫喝酒,“老四,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看看你,孤三请四请都请不来,平时在家都在干嘛?”   “除了教教孩子读书,臣弟也没什么事儿可干了,只能在家闲着。”   弘晖都要四岁了,家里面的两个女孩虽然经常得病,但是养到如今也很不容易了。自从四阿哥回到京城稳定下来之后,家里的两个格格也先后有孕,明年家里又要添丁进口了。   太子喝了一杯酒,十分不理解老四在家教两个女儿读书有什么乐趣。   “别怪哥哥说话太直接,你是不是还是因为上一次收税的事情生着气呢?哥哥也都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么得罪人?”   四阿哥捏着酒杯看了看太子,小的时候包括前几年对太子总是特别敬畏。这个时候却有一种看不上,生出一种“吾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四阿哥把手中的酒喝了之后低声问:“太子知不知道此事关乎不国本?”   太子微微一笑,拿起酒壶给四阿哥倒了一杯酒,“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也没你和皇阿玛想的那么可怕。你们都说历朝历代是因为土地兼并百姓无地可种,食不果腹才有了数次叛乱,可是,咱们仔细扒扒书却不是这样的”。   太子把酒壶放下,伸出自己左手五指张开,右手把左手的一根手指头压到手心:“秦朝是因为□□而亡,汉朝是因为穷兵黩武,三国两晋五胡乱华就不说了,隋朝一统之后也是因为苛政,唐朝是藩镇拥兵自重,宋朝是亡于金人之手,元朝与汉人有世仇,前明就更不用说了,几十年前的事儿,想必活着的那些人都知道前明党派之争,宦官干政。最重要的是他们皇帝不争气,做木匠的喜欢养猛兽的……不提也罢,总这一句话,土地之事并不是大事。”   “太子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孤是这么想的,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四阿哥叹了口气,“我敬二哥一杯。”   太子心里得意,却不知四阿哥这个时候只讲兄弟情谊,不提上下尊卑,已经对是对太子有了挑战之心。太子还以为自己收服了这个兄弟,高兴得喝四阿哥碰了碰杯子。   两个人这次喝过酒之后走的就比较近了,太子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跟随在康熙身边学着处理政事,某些地方处理的十分娴熟。四阿哥就跟着一边儿仔细观摩学习。   从中分析太子如何权衡利弊,虽然太子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不可否认,在兄弟们当中他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四阿哥跟太子走得近,这让老大心里面很有些看不上。接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他那里得到了一只黄羊,在家里面烹饪了之后,分了一部分到后院给女眷孩子,其他的留在前面和兄弟享用。   并不是所有兄弟都到他跟前来了,这会儿一块儿吃吃喝喝的也就老大和老八两个人。   老大坐在炕上,因为炕烧的比较热,又喝了些酒,他就把外袍脱了,穿的很薄。手里面拿着筷子在盘子里面扒拉了几下,就问八阿哥,“你最近跟老四说上话没?”   老八不知道老大问这话什么意思,想了想就十分随意的回答:“看大哥说的,四哥那个人脾气比较倔,我们俩本来感情就不好,再加上他最近又天天跟着太子,他知道咱们俩都是钟粹宫出来的,所以别说一起说话了,已经有好久没见过他了”   这个时候老大摇了摇头,塞了一筷子凉菜到嘴里,一边嚼一边想着老四。   “不瞒你说,我对老四倒是高看一眼,有本事又不碍其他兄弟们什么事儿?这种人只可结交,不可得罪。”   “看大哥说的,怎么不碍兄弟们什么事儿,他上次折腾的多大兄弟们差点一起交税!”   “你不懂,这也是为了祖宗江山。他要是为了他自己,大哥我头一个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去,但是说白了,他为了是咱们家的根基。没想到是他挑头做这样的事儿,老二躲在后面,老二这个怂货,他躲也就躲呗,还转过头来咬了老四一口。老四也是一个不尊贵的,人家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凑上去跟他一块儿狼狈为奸?”   八阿哥端起酒壶给大阿哥倒了一杯酒,“这么说大哥对四哥倒是挺欣赏的。”   “欣赏,我觉得老四比老三老五老七都强,老七也是个好孩子,但就是喜欢和我作对。老三已经废了,老五也不行,我瞧着老二除了是皇后养的,没一项能比得过老四的。”说完之后摇了摇头,“八弟,哥哥我今天叫你来也是有件事想让你替我去办。”   “您尽管吩咐,弟弟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哥哥的意思是你把老四请出来,咱们兄弟私下里面喝些酒,联络联络。”   “请他……私下里?”   “太子不是看得紧吗?要想成大事儿,这样的人将来必定用得上,早点拉拢比将来拉拢能早点成事。”   八阿哥答应了下来,“是,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既然大哥想把四哥也拉过来,弟弟不妨再给您出个主意。”   大哥示意他赶快说。   “四哥家里人口简单,如今他和四嫂倒是有个小阿哥,却是在宫里让娘娘养着,他们夫妻俩感情又好,四嫂稍微吹点风,四哥必定会考虑。不如让大哥家的弘昱和四嫂多接触接触,小孩子关系亲密了,乐意跑到人家家去玩儿,这样一来二去两家感情好了,太子也不能多说什么,是不是?”   大哥觉得这个想法特别好,并且想要分两路实施。   他回去之后跟大福晋说让她带着自家的孩子和老四家多接触接触。   又让老八接着请老四出来喝酒。   老四和老八感情不好,俩人脾气不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八就知道,老四不会和自己多来往,但是这年头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不止是老大,他也有这种想法。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老大说的对,老四确实是一个干活的好人选。   老八骑马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想,如果自己将来成皇帝了,要把老四放在什么位置上合适。   极有可能像现在的简亲王雅布拖着病体给皇阿玛奔波那样为自己干活,想到这里老八就让人把老九请了过来。   “大哥那边给的任务又不能不接,但是咱俩小的时候把老四给得罪了,九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那人小心眼儿,芝麻绿豆大点儿个小事儿能记一辈子。”   九阿哥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八哥是什么意思?让老十过去吗?老十那人莽撞,和老四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没说让他去,他什么脾气哥哥能不知道?哥哥的意思是不如请五哥出马。”   九阿哥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九阿哥知道五哥和老四之间不行了。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因为额娘唠叨出来的。   额娘之所以唠叨出来,还是因为五嫂在旁边怂恿的,五嫂觉得应该跟老四打好关系,额娘觉得没必要,顺其自然就行了。两个人因为这个说了几句。五哥自然护着媳妇,被额娘记在了心里,在自己和十一面前说了很多养白眼狼不听话之类的。   但是五哥虽然护着媳妇,实际上也没有和四哥的关系重新热乎起来。额娘又觉得这个儿子还是听自己的,觉得前一段时间骂的有点难听,这两天正准备补偿五哥呢。   “五哥不行,七哥也不行,三哥更别说了!”九阿哥想了想,“不如让十三和十四过去”。   八阿哥一想也行,就特意进宫跟十四说了说利害关系,然而十四不鸟他,不去!   八阿哥生气,十四脾气倔,嚷嚷着:“不去就是不去。”   八阿哥气的差点吐血。   兄弟俩只要额娘不在恨不得能打起来,但是只要额娘一回来,立即变得相亲相爱。   所以良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儿子亲亲蜜蜜的坐在一起说话。   她还很高兴,“没想到今天你们俩一块来了,额娘给你们做了衣服,都过来瞧瞧”。   两个人只能接着演戏。   十四不听话,老八和十三的关系一般,关系一般就不好贸然上门,而且十三放学了就跑回延禧宫,延禧宫是佟嫔的地盘,佟嫔这个人与众不同。   人家进宫或许是奔着振兴家族或者是获得宠爱。她对这两件事都不感兴趣,就想要痛痛快快的过日子,所以向来不愿意与人虚与委蛇,高兴了就和人说话,不高兴了就窝在宫里不出门。   老八因为替良嫔感谢宫中娘娘们的照顾,所以混得有了几分面子情,倒是至始至终和佟嫔却没什么交情。   而且家里面的福晋也指望不上,侧福晋喜塔腊氏不愿意搭理他,以至于到了今日两个人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十句,八福晋因为以前太彪悍了,和宫里面的娘娘以及嫂子们的关系都不好。   不得已,他只能重新想办法。   大阿哥的另外一路人马,也就是大福晋带着孩子进行的很顺利。   在庆祝五福晋有孕的聚会上,大福晋就和四福晋说上话了。   当时大福晋一副感慨的模样,“要说起来这几位爷里面就五爷体贴,咱们有孕的那会儿,谁家唱过戏啊?”而且一下子唱了好几场,恨不得一个月庆祝一回,让人哭笑不得。   “可不是嘛,咱们那会,羞羞答答的让人赶快给宫里传个信儿,然后就开始安胎。”   说到这里,大福晋忍不住问:“弘晖这几天怎么样?你去看了吗?”   “看了,就是这几天宫里面忙,忙着从园子里搬回去呢,弘晖就没人管他,带着人在园子里面撒欢,追着他叔叔养的狗到处乱跑,我瞧着身子骨倒是健壮,换季的时候也没生病,看了看就回来了。”   一说到换季生病大福晋就开始皱着眉头,自己家的小阿哥已经有了几声咳嗽,恐怕着凉了。   都是这么多年的妯娌了,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福晋看周围没人,拿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宫里面娘娘一直想把我们家阿哥给抱过去,我这心里面天天祈祷着皇上别答应,不是我这个人背后说三道四,娘娘是养大了我们爷和八爷。可是……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四福晋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十个月辛苦生下来的,交给谁都不放心。   大福晋并非是这样不放心,而是惠妃娘娘养大的这两位爷看着都不像是有气度的。不是说她不会照顾孩子,而是说她有些不会教养孩子。但是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了,只能默认为自己担心儿子送进宫里面吃不好穿不好。   前面拉近了关系,她这个时候也就邀请四福晋,“我们家大格格快过生日了,她辈分小不应该大摆宴席,但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心疼她,到时候让人在我们家唱小戏,你做婶子的也要来,把你们家的两位小格格也带来”。   四福晋没多想,也答应了。   可是赴了这位格格的生日宴席之后,大福晋留着不让走,眼看天都要黑了,四福晋想带着孩子走,可大嫂留客,他家的几个女孩儿也拉着家里面的两个女孩非要留下来吃饭。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也够久的,天是彻底黑了,四阿哥在家里面左等右等,等不来四福晋和两个孩子,只好自己坐了马车去接人。   大哥这个时候就等着四阿哥呢。拉着四阿哥到家里面开了一坛酒,俩人就喝了起来。   四阿哥既然来了,看着老大似乎有话说,也就让福晋稍安勿躁等会儿大家一块儿回去,脱了鞋上了炕,俩人盘腿坐着,一边吃一边说话。   几杯酒下肚,大哥就不掩饰自己的雄心壮志,“老四你说说他老二有什么能耐?比大家尊贵?不就是因为他是皇后养的吗?”   老四用筷子夹着花生米,“大哥,人家确实比咱们出身尊贵。您和三哥不知道,弟弟我是体会过的,从小就受人白眼,从小都知道虽然咱们都是皇子,但是皇子和皇子是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跟着哥哥一块干?”   大阿哥知道老四的脾气比较硬,两三句话是说不动他的,也不着急,更不气恼,两个人仍然如平常一样对着喝酒。   “你怎么有这样的感慨,宫里面可没人敢给你白眼,要说起来咱们兄弟里面除了他太子就你身份尊贵,你可是皇贵妃娘娘养大的。说句不客气一点的,当年圣母皇太后属意你额娘做皇后,皇阿玛也是愿意的,全是因为她赫舍里氏横插一脚。要不是这样,轮得到太子在咱们兄弟里面耀武扬威吗?”   老四笑着摇了摇头,举着手中的酒杯,两个人干了一杯,“大哥,不一样的,就算额娘是皇后又能怎么样,弟弟又不是额娘的亲生儿子。名不正言不顺,不说那么多了。大哥怎么想的弟弟已经知道了,放心,弟弟绝对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今天这事就当弟弟没听见过。”   “老四,你可要想好了,今天你答应了,将来大哥绝对不亏待你,就算你不在乎,你总该为弘晖想想吧。”   四阿哥打了一个哈欠,“大哥时间不早了,弟弟就告辞了。”   “这事你好好想想。”   四阿哥准备下炕,“大哥您就算是想太多也没用,这事还是要看皇阿玛的。他老人家喜欢谁就把他的东西传给谁,咱们没资格说。”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老大他们家出来,四阿哥坐在马车的最深处,两个女儿趴在他怀里。   平时大家睡的都早,这个时候因为吃得饱再加上被火盆的热气一烘,父女三个都摇摇晃晃沉沉欲睡。   马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四福晋轻轻的掀开窗口的帘子向外看了看,“都别睡了,快到家了,等回去洗洗再睡。”   四阿哥睁开眼,把两个女儿往怀里搂了搂,大哥可能已经忍不了了,过不多久就要张开獠牙咬太子一口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要做的是黄雀,绝对不是螳螂和蝉。   四阿哥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急,一旦急了什么都得不到了,而且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给露出来,一旦露了马脚,就有会被兄弟们戒备。   这个时候除了积蓄实力提升自己在父皇跟前的形象,巩固自己的地位之外,有一件事也要赶快抓起来。   那就是弘晖的教育问题,如今弘晖在宫里算是一件好事,可是仔细想想也不算是一件好事儿,不好之处在于自己没办法亲自教养,好就好在可以让皇父教养。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正在揉眼睛的两个女儿,和四福晋说:“今天收拾点东西,咱们明天进宫看看弘晖。”   四福晋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四阿哥怀里两个女孩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在他怀里面拱了拱,“阿玛,我们也想去看弟弟。”   “一起去,明天让你们额娘给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阿玛和嫡额娘带你们去”。   第二天一早,四阿哥带着老婆孩子到宫里来了,让田蜜颇有些不习惯,毕竟这个儿子自从出去当差后就是一个工作狂,来的时候都是每天下午,匆匆忙忙过来喝杯茶看看儿子,陪自己说几句话就走。   今天这种不干活,带着老婆孩子出来闲逛一天的事情真的少见。   弘晖倒是很高兴,一路笑着跑到承乾宫门口,一下子扑到了四福晋的怀里,“额娘!”   儿子响亮地叫了一声,四福晋赶快蹲下来,将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弘晖最近又胖了,额娘都快抱不住了”。   四阿哥在一边看了看,忍不住皱眉,弘晖要是一个亲王世子,小的时候娇惯一些也不是不行,可如果作为将来的君主,那就不行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也是要跟额娘商量一下弘晖的教育,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母子转身进了承乾宫。   田蜜抱着怀里的老猫,问四阿哥:“今儿怎么这么闲?”   “衙门里没有太多的事儿,就没有去那么勤,今天特意来拜见额娘,天冷了,儿子也过来问问额娘这边缺什么不缺。”   “放心吧,不缺,缺谁也缺不到我这里。坐吧,这也快过年了,你妹妹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你这做哥哥的少不了要给一些好东西做添妆,准备好了吗?”   四阿哥这才想起来,九格格离出嫁的日子近了,赶快点了点头,“您放心,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儿子准备了两盆宝石盆景,零零碎碎的还有一堆其他的东西,过几天送进来。”   田蜜点了点头。   四福晋就看见四阿哥对着她抬了抬下巴,昨天夫妻两个睡觉前说好了,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情跟娘娘商量。四福晋就赶快牵着儿子的手站起来。   “额娘,儿媳想到弘晖的房间里去看一看,这几个孩子也好几天没见面了,想把他们带过去一块儿玩耍。”   田蜜点了点头,等到四福晋走了,四阿哥站起来,手里剥了一个橘子放到田蜜旁边的桌子上。   “弘晖年纪不小了,额娘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跟你们哥几个一样,到年岁了送上书房去。”   “按道理来说,宫里面师傅的学问儿子是不该怀疑的,可是……儿子总觉得,弘晖不能老关在宫里,也要经常出去看看才行。”   田蜜的手在猫身上撸了几下,“那你的意思是?”   “额娘总要抓紧他的教育才行,早点让他知道民生之艰苦……也要知道一丝一缕来之不易”。   这话说的委婉,田蜜也听出来了,但是田蜜不打算早早的把孙子放出去,“你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怎么打算的额娘也能猜出来一些,但是额娘要跟你说他年纪还小,不能逼迫的太紧,你是什么时候开窍的?所以要让他十多岁之后才能出去体会你所说的一丝一缕来之不易,要不然年纪太小,你给他灌输太多,他将来不会自己判断,这是大祸。”   人君必须独立思考,如果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这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四阿哥低头一想,觉得额娘说的挺对的,自己10多岁前在宫里面到处闲逛,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狗屁不懂的年纪。一点儿小事儿都斤斤计较,丝毫没有太大的格局。   有的时候拔苗助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比如说太子。从小到大受的都是储君教育,养到现在也不过如此。   “那这事儿儿子就依额娘,额娘也该让他现在多读点书,怕他到时候上学了跟不上。”   “放心吧,你儿子已经背了百家姓和千字文了,我也教到了一点简单的术算,等会儿他过来了,你考考他。”   弘晖不怕考,他这些东西都不是正经学的,都是在玩儿的时候,田蜜念一句他背一句,因此他印象深刻。他两岁的时候都已经会背乘法口诀,三岁的时候田蜜打着算盘算账,他能在一边和算盘比速度。   考完后四阿哥很满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甚至萌生了再有儿子还送进来的想法。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弘晖有这样的殊荣是因为他是嫡长子。哪怕福晋生的其他儿子也未必能送得进来。   一时间对弘晖围着他额娘和祖母的腿撒娇的事儿,他也觉得顺眼了很多。   下午放学之后,一群小家伙们跟着扬丹跑进来,看到四阿哥在这里纷纷喜出望外。   又听说四阿哥要离开,一群孩子非要让四阿哥带他们出去玩玩,晚上再让四阿哥送他们回来。   这一群小家伙已经长成淘气的少年了,一闹起来动静就大。田蜜揉着自己的脑门让四阿哥赶快把他们带走,再不带走耳朵都要炸了。   康熙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田蜜抱着弘晖坐在炕上读书,炕上的小方桌上放着一摞子账本。康熙过来翻了翻,“怎么今年下半年账上出入这么大?”   “老九要成亲,老十那边也预备着要花钱,九格格要嫁出去,孙子孙女们也多了……”说到这里田蜜停顿了一下,“说起孙子和孙女,老八他们家可没动静呀!”   康熙抬头看了一眼田蜜,把账本合上,“惠妃都没管管?”   当初宜妃急得闹出笑话,惠妃难道都没有催一催?   田蜜今天就是想要让惠妃跟老八出丑,所以摇了摇头。   “没听说呢。”   康熙心里面就有些怒气,想当初老大两口子没儿子的时候,惠妃差一点儿指着儿媳妇儿的鼻子骂,到老八这里惠妃就分出里外人了!   康熙之所以不提良嫔,那是因为在康熙的眼里,良嫔没资格管老八。良嫔的这个儿子相当于白送给惠妃了,关于养母和生母的事情,他也是从田蜜和德妃那里得来的教训。   他当时因为德妃和田蜜争儿子,最后略微有些偏心德妃,把四阿哥给了田蜜养,还让德妃和四阿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个女人在宫里掐的腥风血雨,有四阿哥的例子在前面,老八的事良嫔就不能插手。   好事是不能插手,但是将来老八要是做什么坏事儿,良嫔肯定受牵连。某些时候康熙就是这么不讲理。   看康熙虽然怒了,却没有发火,田蜜懂得见好就收。把书合上哄着弘晖下去动一动,把孙子哄出去玩了,就坐起来拍了拍身后的靠垫,“这事儿咱们别管那么多,你看老五他们两口子现在不也是有孩子了吗?慢慢的等吧。”   康熙坐了下来,“不用管那么多,管那么多没用。说到老九要成亲,宜妃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五怎么办老九那边也怎么办。她有三个儿子呢,老五那会儿确实是有些着急,老九这会就显得稳重多了。”   宜妃没有提什么额外的要求,甚至于对这个儿子成亲也有几分不关注。   田蜜也觉得有些反常,所以第二天田蜜就把宜妃叫了过来。   “老九家里收拾好了,这马上就要把儿媳妇娶进门了,你有什么要求没有?有要求了,我这会儿派人按你的要求去做。”   “嗨,娘娘抬举臣妾了,臣妾能有什么要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娘娘也不会亏待他。”   宜妃说话算话,说不管老九了就不管他了。连带着也不让郭贵人过问。   毕竟算是这么多年的熟人,宜妃也没有藏着掖着,也算是吐露了一部分真情。   “咱们啊,把这些阿哥送去读书起就没资格管他们了,送到上书房是师傅管,出了上书房是皇上管。管的太多了,他们不愿意听,皇上也不乐意,就这样吧。”   田蜜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别的事情咱们不插手,但是成亲这种事还是需要你说句话的,你看看荣妃,再看看惠妃,要什么颜色的桌布人家都要过问一下,你倒好,大撒手什么都不管。”   “桌布是小事儿,咱们喜欢他们未必喜欢,这种小事儿没必要管。大事又管不了,又何必去露这个头让孩子们烦呢?就这样吧,臣妾不过问,只要不少了他们的就行。”   田蜜就放开手让内务府去打理九阿哥的婚事,这中间不能因为宜妃不过问,就在这婚事上缺斤少两得过且过。   田蜜派人三番五次地问询着婚礼流程,每次都能得到相同的报告:“八爷说……”“八爷接手……”   ……   老八真的是一个很热心的哥哥,热心的比老五都积极。这场婚礼不管是什么都从老九那边考虑,跟内务府来回扯皮。势必要给他兄弟用上最好的东西。   而且还颇有些吃相难看,就拿桌布来说,其他人成亲的时候,内衣服该搭配多少配件都是有定数的。其他的娘娘们会私下里贴补一下,所以一张桌子上可能有四张桌布,也有可能是六桌布,这些皇子们是可以用上个十年八年的。   内务府配置的东西是以当年织造府送来的布料为准,如果当年的布料质量比较好,肯定是好东西。如果送来的质量一般,也就是一般的东西。送到宫里面的供品很多是质量还能说得过去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一般的,轻微差别不大。很多人会在花色上计较,但是不在乎布料的厚薄。   但是八阿哥不行,八阿哥一定要给他弟弟用最好的,亲自跑到内务府的库房里面去翻材料。   怎么做确实有些失了身份,但是收获了名声。满京城都说老八这个人友爱兄弟。为了兄弟连体面都顾不得了,在库房里面一扎根就是一天,看了很多布料,摸了不少绸缎,给他弟弟弄了不少好东西。   老八通过这件事又把自己的名声刷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与之相反的是四阿哥,因为板着脸不愿意变通,名声又臭到了一定的地步。   但是四阿哥完全不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八阿哥也不因为一路上都是赞美之词而洋洋得意,仍然是端着一脸谦和的微笑。   两个人光是心性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太子和大阿哥。已经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体现的淋漓尽致。所以第一波浪潮还没过去的时候,第二波浪潮已经酝酿了起来,并且比第一波浪潮还要显得波澜壮阔。 第111章   临近年关的时候, 大福晋病了,病得非常严重,一场风寒之后起不来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大阿哥赶快停止了四处搞事的行为回去守着老婆。   可是大福晋的病一直没有好,以至于这成了这些话命夫人们经常谈论的事儿,每次说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副忧心冲冲的模样。到了九格格成婚的日子, 大阿哥他们家也只有三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孩来参加喜事。   田蜜也专门看过太医院的脉案,大福晋这几年连着生孩子伤了身体, 所以身子太虚了。   而且吃了太医院的药, 人不仅没好病情还越来越严重。不是说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医术不好,他们都是顶尖的好大夫,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开药的时候不敢冒险, 方子永远都是四平八稳。   给人家的感觉药劲儿永远差了一点儿。而且这一群人也深知为官的道理,如果一个人的病轻易被治好了,就显不出来这些太医的能耐。小病要按照大病去治, 大病要按照绝症去治, 至于是绝症, 大家都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都知道治不好了,他们就按照小病去治。最后的结果是把人给治死。   太医院的这种毛病不止是田蜜这些宫妃们清楚, 这些皇子们就更清楚了。吃了半个月的药仍然不见好, 大阿哥终于把自己手中的这些官员全部发动了起来,让他们从天下寻找名医。   考虑到他这也是为了老婆,而且老大在喝醉之后伤心悲痛之下说出“我宁愿替她去死”的话惹了康熙不痛快,但是康熙也是死过两任老婆的人,也能体会得了他这种悲痛欲绝。   所以对他这种折腾康熙并没有阻止,反而是替他打听了一些北方的名医。   在寻找大夫的时候, 大阿哥还没有放弃从其他地方来获得心灵安慰。以前就有一个蒙古来的喇嘛说过他必是有了四个女儿才会有儿子。他果然是有了四个女儿才有了一个儿子,这让他特别信服对方,已经有了几分尊崇的意思。   他也把这个喇嘛留在了自己建的那个寺院里,如今老婆病了,他跑过去问人家老婆能不能挺下来。   这个喇嘛一通做法之后告诉他,这件事是九死一生。意思就是活下来的机会特别小死去的可能特别多。   哪怕机会再小老大也要抓住,他迫切的想要把妻子留下来,问这个喇嘛如何才能把人留住。   这个喇叭就跟他说:借运   借的是老大的运气,夫妻本为一体,这是最方便也是最安全的。   说了那么多,老大权衡利弊,觉得虚无缥缈的将来不如眼下来的踏实。他没用太多时间来考虑,直接答应把自己将来的运气分一半给福晋。   随后这个喇嘛就在寺庙里进行了九天的封建迷信,这个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康熙忍不住哼了一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等到没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向田蜜唠叨:“老大这个傻东西,这分明是人家在糊弄他呢,他也就信了,生死之事谁能说得明白,就算是朕也不敢说自己能逃脱得了生死……你看着他媳妇儿真的挺不过去了?”   说了一半突然转换话题,田蜜还有些不习惯,呆了一下张嘴回答:“根据太医院报上来的脉案来看,确确实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两个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康熙对于这个儿媳妇的印象还不错。听到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有一些伤感。但是生死之事要看开一些,他吩咐田蜜:“悄悄地让内务府早点准备吧,至于这几个孩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阿哥和最小的格格接进宫来交给惠妃教养。”   田蜜答应了一声,让人悄悄的预备着。   老大家里仍然是人来人往,很多人举荐了不少好大夫到他们家中去,老大在寺庙里面和人家做了九天的法事,这九天休息的很少,几乎都跪着,因为吃喝没人照顾整个人憔悴邋遢,当他颤抖着两腿回到家,一进门就遇到家里面的管事扑上来报告。   “爷您去哪儿了?这几天都找不到您,咱们福晋看着……”   “是不是有好转?”   看着老大这个样子,家里面这个管事也不敢说什么丧气的话,只好把原来的咽下去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有迹象要好转,有一些大夫已经商量出药方来了。宫里面儿给了一个大夫,据说这个大夫曾经给皇贵妃娘娘开过药方。”   老大眼中充满了红血丝,兴冲冲的跑到后院去了,这么久的病痛,折腾的大福晋已经皮包骨头不成人形虚弱的躺在床上。几个女儿围在一边,脸上的神情都不好看,儿子虽然坐在床上,抽抽噎噎的像是刚哭过。   老大看了心里面不痛快:“哭什么哭,你们哭成这个样子你额娘能好受吗?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一睁眼看见你们哭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好人也会在想是不是自己得绝症了,更何况她又病着呢。”   然后带着孩子们守在床边,大福建醒了之后,大阿哥仿佛是一个需要表扬的孩子一样凑了过去,把自己做了法事的事情告诉了她,还鼓励她这几天多吃饭多吃药,“放心好了,爷的运气好着呢,要是运气不好能投胎成皇子吗?将来爷……把运气分给你,往后你也会越来越好的。你要相信这个,而且咱们孩子还小,还等着你教养呢……”   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了半天连个停顿都没有,大福晋听着微笑着点了点头,在孩子们的注目下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又躺下去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夫妻两个聊了这么多让大福晋有了求生的勇气,还是大夫开的药终于有了效果。   过完年之后到天气转热的季节,大福晋的病真好了。   她病好的时候正是草长莺飞,小半年没进过宫大福晋穿着空荡荡的衣服带着孩子们进宫谢恩。   她先来了承乾宫,田蜜看她衣服空了那么多,人瘦的几乎脱了相,就忍不住说:“这么瘦了这么多?”   “您也知道躺在病床上天天喝药,胃口都败坏了,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   她的几个儿女贴在她身边,就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挤挤挨挨的靠着母亲。   田蜜忍不住叹息一声,自己也是病过的,也知道家里有病人是什么滋味。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苦了你们母子几个了,如今好日子总算要来了。”   弘昱大半年没进宫,和这一些堂兄弟小叔叔们显得生疏了很多,田蜜就把弘晖叫进来,让他带着弟弟出去玩耍。几个女孩子也跟着出去了,田蜜想要多安慰安慰大福晋,可是钟粹宫的人等得比较着急,在承乾宫外边儿一直等他们出来。   田蜜就不再留他们母子,让他们到钟粹宫去。   大福晋这一次病情太凶险了,此次病好之后,老大就高兴的请兄弟们过来乐一乐。在家里面摆了几天的宴席,唱了几场大戏,又让人去城外对着那些老弱病残施粥施药。   除了这些,他家里面的那些田产地亩,只要是在他们家种地的三年都不收租子。   老大是把能想到所有做好事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也都去做了,虽然花钱如流水,但是人家说一声“好人长命百岁”他就能乐得笑出牙花子。   这是一件好事,平时不爱出门动弹也不愿意跟兄弟们交际的四阿哥都亲自上门了。老大家里面唱了几天大戏他就去坐了几天。   兄弟俩的关系眼见亲密了不少。   这就让太子有了一种危机感,他把四阿哥叫了过去,“老大那是什么人?就是一个莽夫,你还凑上去?老四你是怎么想的?”   “二哥,弟弟对您的心您还不知道吗?弟弟是真心的想追随您,不是弟弟要偏向他,而是这根本就没有朝堂上什么事,完全是因为大嫂她病好了,一桩喜事热闹热闹,弟弟去沾沾这个喜气儿。”   太子冷哼了一声,“一场大病,虽然好了,但是他们家还有病气没散干净,你也不嫌晦气。”   “这不已经好了吗?有什么晦气的?不瞒您说,这一次大嫂确实有几分逢凶化吉的意思,宫里面娘娘最近几年每到冬天都不太平,听弘晖说咳得太严重,晚上睡不好,每到半夜都咳嗽,唉!”   说完一声长叹。   太子想到的皇贵妃最近几年确实身子不好,宫里面的药库就她的奴才去的最勤。想到这些兄弟们虽然个个不是东西,但是若论孝心都是有的,心里面火气也没那么大。   “听说你最近在城外点了不少灯,想来就是求神佛保佑娘娘的吧。”   四阿哥眯了眯眼睛,自己为额娘在城外点灯的事知道的人非常少,没想到太子却知道。看来太子是盯着自己的,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也只能为额娘做这些事儿了,其他的都插不上手。”   太子歪倒在炕上,“你们倒是有福气。”   在太子看来,为额娘东奔西走为她的的健康操心就是一种福气。可惜这种福气自己没有,从出生那会儿都没有。   虽然羡慕,但是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哪怕生来尊贵,可是人家有的自己就真的没有。   他摆了摆手,“你忙去吧。”   四阿哥站起来悄悄的退了出去,门口有几个太监端着酒壶,四阿哥看了一眼,心想这大白天的还有事儿,太子怎么就这会儿喝酒了?   但是心里也就是这么一个念头,扫了一眼立即离开了东宫。   凑着进宫的机会,他从东宫出来之后转到后宫,准备去拜见一下额娘,天就要热了,宫中的女眷现在大部分都在收拾箱笼,准备从宫里挪到畅春园去。   他这会儿想进去问问额娘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没有?有缺的只管吩咐,他派人到外边找过来。   刚到后宫才走上宫道,没多远就看见前面有个人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看背影是个皇子,不知道是十三还是十四,应该不是十四,这家伙就跟个小霸王似的,脑袋永远昂的高高的,从来不会耷拉着。   四阿哥小跑了几步,在后面叫了一句:“老十三!”   前面走着的十三赶快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转回头来笑着,“原来是四哥来了。”   尽管是一副笑脸,但是眼睛是肿着的,四阿哥就赶快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十三摆了摆手,“是我额娘她病了。”   敏贵人病了,太医院的大夫不肯下药方,这是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敏贵人三个孩子,除了十三阿哥,还有两个女儿也在佟嫔跟前养着。   佟嫔爱屋及乌,对养在自己身边孩子的额娘也多照顾了几分。前不久大福晋病的时候,名医汇聚在京城。佟嫔就特意找过田蜜,想让这些人进宫给敏贵人看一看。   田蜜请示过康熙之后让这一些大夫进宫,但是这些大夫们都摇了摇头说是病入膏肓,药石难治。   敏贵人自己能看得开,把孩子们托付给佟嫔,也说了这病是家里面儿都有的,她额娘就是这么早早的离开了。   敏贵人认命了,十三不愿意认命,但是又没办法,他这会儿十分痛恨自己年龄幼小,不能像大哥那样找各种办法挽留亲人的性命。   如今遇见了四阿哥,说出来十分难受,忍不住趴在四阿哥身上哭了起来。   四阿哥也没办法,不过他还是答应十三尽力给他额娘找一些好大夫瞧瞧,他这边也确实找了几个好大夫,可是这些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半个月之后,敏贵人病死了。   除了延禧宫的这些宫妃和她留下来的三个子女伤心的掉泪之外,其他人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个宫里的女人去世的不少,但是敏贵人因为养了一个儿子,她的丧事受到了多方关注。   在康熙的眼里,后宫的这些女人们有一个很明确的分类,那就是生过孩子跟没生过孩子。   那些没生过孩子的宫妃,丧事都是草草应付,让内务府出面凑合一下也就过去了。生过孩子的,康熙愿意给她们所谓的“体面”,让在京城的所有皇子皇女去吊孝祭拜。   而这一些皇子皇女们也要遵循着守孝的规定,禁止饮酒作乐大摆宴席,除此之外,根据满族的规矩,男子百日内不得剃头。   敏贵人因为儿子死后被追封敏妃,又是在初夏时候去世的,百日之内恰恰就是在夏季最热的一段时间,三阿哥热的受不了,就让人在家里面悄悄的给他剃了头。   可是他还是要出门应酬的,进宫之后兄弟们都是脑袋上毛茸茸的,只有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看着他这份干净清爽的仪表,不止是老大惊呆了,连太子都说不出话来。   这俩死对头互相对视了一眼,赶快向门外瞧了瞧。   这会儿大家都在清溪书屋,康熙把所有的政务处理了干净,把儿子们叫过来说说话,老大和老二早来,陪着皇父刚聊了几句就嚷嚷着口渴,康熙转脸让李德全儿去传西瓜的功夫,老三进门了。   可是门外叽叽喳喳的,那一群小兔崽子们跑了过来,如今正缠着老四老五老七在门口说话呢。   康熙回过身,也只是对老三扫了一眼,还没发现他剃头,就指着旁边的座位,“你也坐吧”。说完和太子接着说话。   太子离着康熙的位置最近,看了看老三,心想着不是我做哥哥的故意说你的坏话,你这事做的不对呀。   “皇阿玛,儿子有句话想说……”太子一句话没说完,门口就有人喊着跑进来,“皇阿玛,儿子来了。”   一群半大小子冲了进来,十一在最前面带着弟弟们风风火火的请安站起来,十一就说:“听说有进贡来的西瓜,儿子要沙瓤的,不要让他们切成牙,一个西瓜砍成两半,儿子和扬丹哥哥一人一半拿勺子挖着吃。”   康熙今天心里高兴,就对站在一边的李德全说:“听他的,给他们俩一人半个。”   十四一听,也嚷嚷要拿勺子挖着吃,“儿子也要拿勺子挖,儿子也要半个,儿子和十三哥分西瓜。”   老三这个时候不仅不在一边缩着,反而替十二阿哥打抱不平,“十三就该跟十二分一个,老十四你别在一边儿捣乱。你十二哥没人跟他分……”   一句话没说完,老十三拨开人群,握着拳头,一拳砸了过来。   这拳头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再加上他少年人经常练习弓马,身体柔韧性极好,反应极快。   而老三出宫这么多年,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别说练习弓马了,他连康熙都比不上,康熙最起码每天还练习一下拉弓射箭,老三最近几年光顾着读书,出门都是坐轿子和马车,连马都没骑过,肚子上一块肥肉,整个人都废了。   眼睁睁的看着拳头到了眼前,他躲都躲不开,一下子被砸在脸上。   十三一击得手并没有见好就收,立即骑上去提着拳头对着老三的脑袋砸了起来。   这一变故惊呆了屋子里面的人,十四看了之后,就怕老三挨的打太少,嘴里嚷嚷着,“十三哥,快住手,快住手。”   跑过去一副拉架的架子,趁乱对着老三踢了几脚。年纪小反应快,其他几个小兄弟跑过去,互相挡着,下黑脚也对的老三踢了几下。   康熙被这些儿子们挡在后边,站起来拨开人之后才看见这几个人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下黑手。   “反了天了,朕还活着呢,你们居然敢这么闹起来,是不是朕驾崩了,你们就停尸不顾束甲相争”。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大阿哥和太子一左一右赶快跪下来,其他人也赶快跪在当地,伏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出。   老七转身把十三拉了起来,老三被打的整张脸都肿了,身上还有好多鞋印。   他呜呜耶耶的哭了起来,“皇阿玛……”   十三哭的声音比他响,从地上爬着到了康熙面前拉着他的衣服,“皇阿玛,儿子的额娘去世还不够百日,他居然剃了头,这是对额娘不敬,儿子身为人子,怎么不替额娘讨一个公道?如果儿子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做,与禽兽又有什么两样!”   这话刚说完,连康熙带所有皇子扭头看向老三,他脑门上也太光了。   老十直着上半身,他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嗓门特别粗犷,“老三,你这就不对了。”   十阿哥也是死过额娘的,兄弟们愿意在他额娘的葬礼上给他脸面,他心里面记得这份好,要是谁敢在他额娘的葬礼上捣乱,亲舅舅他都不会放过。所以这么多年他跟阿灵阿兄弟们的关系并不好,钮钴禄家的人也不是在宫里面闹事,是出了宫门之外打了一架,就这也招了老十的忌讳。   他特别能体会到老十三的愤怒,要是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别管是兄弟了,就是太子也要提着拳头打一顿。   面对着兄弟们怒目而视,老三这个时候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康熙眯的眼睛冷哼了一声,“把老三拉出去,从郡王降为贝勒,在家里面反省吧。”   十三又哭,在别人看来爵位扒了一层是已经很严重的惩罚了。但是在十三看来不够,远远的不够。   “皇阿玛,”他趴在康熙腿边哭了起来,康熙虽然心疼他,但是又不能把老三怎么样,老三挨了一顿打,丢了爵位,灰头土脸的被关家里了,还能把他怎么样,能把他拉出去在大街上打一顿?   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康熙有心把这件事儿摁下去,伸手拍着十三的背,“算了,胤祥,你这个哥哥是什么样子的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个糊涂车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十三心中一股火发不出来,咬的牙齿咯咯的响。   年纪大的几个哥哥盯着跪在地上的十三,心想这就是个狼崽子,以后可不能惹上他。   康熙也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拍着他的脑袋用眼神扫了一圈儿子,考虑到十三养在佟嫔跟前,算是佟嫔跟前第一个阿哥,于是就叫了一声老四,“胤禛,你是做哥哥的,这两天安慰着点你弟弟。”   考虑到佟氏姐妹养的孩子关系都挺不错的,老四的年纪比较大,让他好好的劝劝十三,同时也让老四弹压一下老十三,让他别在其他场合跟老三闹起来。   四阿哥听完之后接了圣旨,上前一步,将弟弟拖了起来。   康熙本来的意思是把儿子们叫过来好好的说说话,可如今出了这件事想要再坐下来气氛融洽的聊天是不可能了。   这几个年纪大的儿子直接被赶走了,年纪小的让他们抱着自己的半拉西瓜到外边啃去。   他自己摇着折扇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心里面也觉得老三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敏妃虽然地位低,是后宫一个妇人,但是礼法上这是你的庶母,真是个不孝的东西。   他越想心里面越是不理解老三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顶着大太阳就让人排好仪仗去凝春堂去。   田蜜已经从扬丹嘴里已经听了事情的经过,扬丹把半个西瓜从清溪书屋里抱出来,人家还给了他一把勺子,一边走一边挖,到了额娘这里西瓜也吃完了,积了一肚子的水。   “……事情就是这样的,三哥被削了王爵赶回家去了,您和弘晖先坐着,儿子出去放水,刚吃了半个西瓜,不住了。”   进贡来的西瓜都是大西瓜,一个十几斤,半拉西瓜好几斤呢,田蜜也能理解,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弘晖手里也拿了一把勺子,正一个人挖西瓜瓤吃,扬丹出去之后就忍不住问:“娘娘,阿玛是不是跟十三叔到佟娘娘跟前去了?”   田蜜点了点头,“肯定的,你十三叔最近心情不好,你阿玛把他送回去,等回头有空了就来咱们跟前。”   弘晖张嘴还想说话,就听见宫女在门口汇报,“娘娘,圣驾来了”。   康熙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摇着折扇,一路走过来出了一身汗。   一进到屋子里,屋子里放了几盆冰,十分凉爽,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把外边儿的衣袍脱掉之后穿着贴身的纱衣坐到了窗口的榻上。   “扬丹那小子回来没?跟你说没说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儿?”   “回来了,表哥赏他的那半个西瓜让他在路上吃完了,这一会儿去方便了,书房的事他也跟我说了,老三这孩子……”田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这个社会中对礼义仁孝这些东西看得特别重,你说你作为一个饱读诗书,号称在兄弟们当中学问最深的人,你怎么不知道礼呢?   “读了这么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康熙叹口气,“这孩子不是一般的糊涂呀”。   一般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儿,要是这事发生在别人家,康熙说不定还有点评一下的心思,但是发生在自己家这个心情那真是哔了汪了。   越想心里面越生气,合上折扇,用扇子敲的桌子,“这熊玩意儿是怎么养这么大的?”   田蜜转头看了看他,你儿子是怎么样养大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反正康熙就是一肚子无名火,这一整个下午看谁都不顺眼,差一点把自己气出内伤来。   因为他火气太大,扬丹只能带着侄儿在外边玩耍,根本不敢回屋子里。   但是外边天气又太热,所以他领着弘晖溜溜哒哒的去找十一了,十一就在他额娘那里。扬丹带着弘晖去了,宜妃非常高兴,招呼的人拿点心瓜果端凉茶。   一通客气之后,屋子里面就剩下三个人,扬丹把点心捡了几块喂给弘晖,忍不住问十一,“你额娘怎么这么客气,往日都没见这样的?”   “我额娘哪是对你客气啊,我额娘是对弘晖客气。五嫂生了个闺女,九哥的侍妾也有身孕了,不过宫里面的嬷嬷们看了之后也说是个闺女,所以额娘现在看见小子都特别热情。”   两个人扭头看了看小口吃东西的弘晖,十一阿哥在心里面又加了一句:“特别是聪明伶俐的小子!最招我额娘喜欢了”。   两个人决定不在这方面深入聊天,十一阿哥就问:“今天好不容易不去读书,你怎么不在凝春堂睡个午觉,怎么带弘晖跑这里来了”?   “皇阿玛正在额娘那里骂老三呢,谁都劝不了,火气可大了,我们俩不敢在那里呆就跑出来了。”   “老三……就没法说他,什么玩意儿啊!”   要是有一天老大老二两个人斗得两败俱伤,老三想要渔翁得利……想到这里十一在心里面呸了一声,兄弟们谁都不答应老三当皇帝,他就是个品德败坏的玩意儿。   老三自己也是非常委屈,我知道不该剃头,但是我太热呀。我想着头发应该很快长出来了,没想到皇阿玛偏偏这个时候把我叫宫里了。   他叫人就叫呗,没想到把所有的兄弟们都叫过去了,就为了去啃一口西瓜。   三福晋在家里面哭成了泪人,就知道这个人靠不住,没想到这么靠不住,是一眼没看住就闯下这么一大祸。   她哭着问:“您这种事儿发生一次两次了吗?记得咱们刚成亲那一会儿,简王府前头那位福晋去世,我给你准备好了素服,结果您穿了一身白的,下面配了一个黑底绣红的靴子出去了。要不是太监拦着,你看雅尔江阿跟你闹不闹。”   穿错衣服举止失当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在每一次事情没发生之前都被人阻止了。   这一次……这一次三福晋还真的不知道,是内务府的人上门跟她说,家里面从郡王府掉到了贝勒府,有些东西不能用了,需要收起来。要不是内务府的人不上门,她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儿。   三福晋气得把伺候老三的太监叫了过来骂了一通,“我这几□□不解带的照顾阿哥,一错眼就出了这种事,你说你们做奴才的以前都能拦得住,怎么这事儿就拦不住,我就问问你们是不是成心要看咱们爷出丑?”   太监趴在地上大哭,他不是不拦着,是自家爷说了根本不碍事儿,还说这事儿无论如何宫里都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辩驳那么多,在女主子跟前辩驳太多了,爷生气。不说吧,女主子又生气。这真是夹在中间没法过日子了。   三福晋也知道这些奴才的为难,挥了挥手让人出去,拉着老三坐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爷也不是不知道道理,怎么事儿就成了这样?求求您了,您为咱们家阿哥考虑考虑行不行啊!”   老三他就是看不起老十三,不把这小兄弟放在心上。既然不放在心上,所以就肆无忌惮。   但是这个时候爵位已经削了,人已经被骂过了,而且被关在家里面反省,又能说什么?   十分不耐烦表示:“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别烦爷了,爷这会儿烦着呢”。   说完之后扭头出了福晋的院子,往外书房去了。   三福晋气得咬牙,但还是要为他考虑,对自己左右说:“把咱们爷看好了,告诉前院后院的这些小妖精们,这会儿别去撩拨他。剃头也只能说他不小心,要是在孝期里面传出和其他人的丑事儿,这下连个贝勒都保不住。”   吩咐完扭头看了看在床上躺着的儿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的掉了下来,三福晋这会儿都觉得自己命苦,皇子这么多,怎么就嫁给了这个糊涂人呢。   四阿哥带着十三在园子里面到处走走,劝他别想那么多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会儿并没有吃亏。   “往后你们俩见面不来往也没人说你什么,哥哥还是那句话,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往后看?”   十三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把老三怎么样,皇阿玛让自己算了吧。自己就不能拿了这事反复的说,而且十三也聪明,知道有些事提一次两次还好,提的次数太多了,别人就不当回事了。   “四哥别担心,该怎么做弟弟也是清楚的。”   四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也就是比自己低了一头,只不过身形稚嫩。“这两年你们几个小阿哥长得挺快的,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来当差了,既然皇阿玛对你们功课要求都不严了,那就是想让你们也出来学着点做事了。”   十三微笑了起来,皇阿玛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还没拿定主意要让自己干什么。   四阿哥考虑的是老十三打了老三一场,老三未必愿意善罢甘休,和老三比起来,老十三如今羽翼未丰,两个人在宫外斗起来老十三绝对不是老三的对手。   “不如这样吧,过几天哥哥到皇阿玛跟前说说,让你跟着哥哥到户部去。”   “哦”,这真的是令人喜出望外,户部是个肥差,自从八哥占了吏部,把九哥和十哥拉进去之后,其他人已经没办法再进入吏部了。算下来,也只有户部更好一些,活少好处多,最主要是四哥没那么多麻烦事。   “弟弟谢谢哥哥提携了。”   “怎么说是提携呢?咱们兄弟以后一块儿做事互相帮衬吧。哥哥早些年就受过佟嫔娘娘的恩典,不管是你还是十五十六,哥哥都会拉你们一把。”   十六也是王贵人的儿子,刚生下来没多久,还没满月,都已经交给了佟嫔抚养。所以老八在兄弟们中拉邦结派这件事儿四阿哥是真的看不上眼。   这也是因为四阿哥颇具优势,佟氏姐妹养的阿哥多,加上杨丹,四阿哥有四个关系亲近的弟弟。宫外的佟家和自己的关系若即若离,令人看不清楚,但是宫里面的两位娘娘却是愿意助自己一把。   两个人在外边转游了一个下午,等到十三心情平复了之后,四阿哥才和他分别。既然来园子里了一趟,他也想到额娘跟前看看,顺便再瞧瞧弘晖,弘晖也到了该读书的时候了。   就在他回到凝春堂之后,没见到儿子,却见到了在院子里乘凉的皇父和额娘。   康熙坐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把胤祥送回去了?”   “回皇阿玛,送回去了,看着也没那么生气了,您放心,他也是知道轻重的,不会再和老三生气了。”   “唉”康熙叹口气,“面上是不生气了,心里面的疙瘩是解不开的。这事儿也怨不了十三,说到底就是老三这狗东西……”   康熙又叹了一口气,这让四阿哥有些新鲜,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皇阿玛要么是阴阳怪气,要么是讽刺,很少张嘴就骂。毕竟皇阿玛是一个很注重自己形象的人,做君王的威严和做父亲的威严让他很少骂人。   能把皇阿玛惹成这样,老三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确实很有本事。   但是他心里面有更重要的事,把这个问题抛开,就坐下来和康熙商量着十三将来的安排。   听四阿哥的意思想把这个弟弟弄到户部去,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十三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你呢,对他多照顾点。多照顾点儿你兄弟也让朕放点心。你们兄弟几个呀,让朕心力憔悴。” 第112章   四阿哥头一回听见皇父这么说, 这句话今天刷新了自己以往二十多年的认知。   “是儿子们不孝?让您操心了”。   康熙摇了摇头,“不提这个了,你们年纪越大, 主意就越多,朕也就越管不了。这些都是必然的事儿,不提这个了, 提这个也没意思。”   说完他站了起来,四阿哥赶快上去搀扶他, 两个人一块到屋里去了。   田蜜的老猫鸿运最近几天不吃不喝, 田蜜担心这猫的寿命到尽头了。   说起来鸿运是一只很长寿的猫了,年纪越大他身上毛毛的光泽也就越暗淡, 甚至像是一个老人一样对一切都看淡了, 趴在外边的时候有小鸟落在他跟前,它都不像前些年那样扑起来去抓小鸟。   田蜜把手放在猫的头上撸了一下,看到他父子俩一块进来也没站起来, 颇有一些忧愁都跟他们俩说:“鸿运恐怕到岁数了, 已经有两天不吃东西了。”   关键是前一段时间胃口也不好, 有的时候一天吃一顿,有的时候一天吃几口。   康熙也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猫头, “没办法的事儿, 生老病死谁都改变不了。”康熙说完之后坐在了鸿运的另外一边。   而四阿哥站在一旁看到他们俩中间的这只老猫,就像是透过这只猫看以前的岁月。他突然回忆起当初黄贵人在黑暗里面说出来的话。话的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里面夹杂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却让他记忆犹新。   就在黄贵人幸灾乐祸的时候,老六已经咽气儿了。   在四阿哥年纪最小的时候,也曾经思考过这个世界上跟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人是谁,最早的时候他觉得应该是老六, 两个人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同父同母。   那个时候老九还没有出生,他们是这宫里唯一同父同母的兄弟。   可那个时候老六并不把自己当兄弟,如今到了现在,哪怕这些兄弟都是亲的,可是和亲的又有很多区别。   如果这只猫死了,是不是自己对老六的记忆也会彻底消去,到最后再回忆起来不带一点感情,甚至连可惜唏嘘和当时的那种震惊不可置信也消失的不见踪影。   四阿哥弯下腰也撸了一下猫的脑袋。   他和田蜜说:“儿子过几天给你送过来一只狗吧,狗子忠心,猫却不是,儿子记得小时候鸿运上蹿下跳,特喜欢跑出去,好几次您都让儿子出去找,不知道有多少次让人给咱们送回来。往后您养个狗子,狗儿知道顾家。”   康熙在一边点了点头,“老四说的对,等这个夏季过去就让弘晖去上书房,到时候你这里又空了下来,狗只要闹腾一点儿你这边多少就有点人气儿。”   田蜜哭笑不得,宫里面这么多宫女和太监,难道就没人气儿了?   可是他反对无效,父子两个商量着把这件事定了下来,尽管宫里面有猫狗房,都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宠物,四阿哥却想尝试着在宫外找一找,目的是找到更可爱一点的给田蜜送来。   时间慢慢过去,等到立秋了,天气还是很热,秋老虎仍然在北方大地上横行。   太子因为住在宫里,所以他的女眷也在宫里面住着。   关于这个田蜜曾经和康熙商量过,要不然也让太子带着他的家眷到园子里面来。毕竟旁边新建出来的园子也空着,可以让太子带人住进去。   康熙不同意,儿子和闺女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宫妃也变得越来越多。这些人都不够住呢,没办法再分给太子,太子和他的家眷想要避暑,只能另外建造园子。   太子那边的园子建得很快,太子却不乐意去住,原因是他留在宫里可以处理一些朝廷中事情,处理不了了再送到畅春园给康熙处置。   说白了,皇宫是一个权力中心,哪怕皇帝不在,有些衙门也在皇宫附近,很多要办的事情还是要在皇宫里得到批复的。   这几年都是如此,田蜜也没放在心上,可是田蜜却在立秋后没多久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毓庆宫抬出去一具尸体,送到化人厂炼化了。   田蜜听了之后下意识的反应是,“是病死了?”   不可能呀,如果真的有人病了,肯定会报上来的。主子们病了要安排太医去瞧病,奴才们病了是要从宫里面挪出来的。   在以前,田蜜看那些穿越小说或者是电视剧的时候,总是听说宫里人命如草芥一样。实际上并非是这样,而且这些宫女太监也都不是泥人,他们不仅有三分火气更有三分血性,比如说明朝的宫女能拿白绫勒死皇帝。   如果一个宫女或者太监犯了罪,宫中不允许动用私刑,必须交给慎刑司处理。   虽然每年都会死几个人,但是并非是服毒报复殴打或者是那些耸人听闻的死法。   可是这一次被抬出去的那个,死法就有些耸人听闻。   青鱼悄悄的在田蜜耳朵边告诉她,这个人是被殴打致死。   太子的地盘上有了这样一个死者,里面能做文章的地方就多了。田蜜不插手这种事,这个事儿只能交给康熙去处理。   不仅如此,如果其他皇子府上出现这种事,田蜜也是不插手,并不是说不能插手,而是要避嫌,田蜜毕竟是皇贵妃,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一旦牵扯到名正言顺这四个字,田蜜做事的时候总要小心一些。   这就是皇后和副后的区别。   康熙那边消息比田蜜得到的更早,所以他让人封锁了的一切,田蜜也轻易不好打听。   别说田蜜这里了,整个皇宫包括这些皇子以及宗室都伸着脖子想得到这件事情的最合理解释。   可是康熙不给解释,太子也没有放出任何说法。这个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一旦不了了之,连个遮羞布都不愿意露出来,那么大家能想象的空间就多了。   一场秋雨下起来,天气开始转凉,田蜜就操心送弘晖去上学。   弘晖开始了学习生涯,四阿哥两口子来的次数就频繁了起来。四阿哥板着一张脸,是不会跟田蜜分享八卦的,但是四福晋却很乐意跟田蜜说一说外边的消息。   “街头巷尾没人议论这事儿,倒是儿媳去其他几家吃宴的时候听见大家讲过。”   田蜜因为天气转凉咳嗽了几声,又开始了吃药,这个时候正捧着一碗药,或许是人类爱热闹的天性让她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快说说,外边都是怎么说的?”   “外边说……”她靠近田蜜耳朵边,小声的说了出来,“外边说抬出去那个是太子的……玩的太大了,就把人给玩死了”。   “这是谁说的?”   “不知道呢,反正有这种说法的消息可多了。您是不是也觉得匪夷所思,十有八九可能不是真的,可是像这样不同寻常的话题,大家都喜欢听。”   这个话题也太过分了,说的跟大家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田蜜活到这一把年纪了,知道有的时候小道消息是真事实,有的时候是真谣言。可是这个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自己无从得知,无法判断。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就算不知道,让太子听见了也是要引起一场风波的。”   四福晋赶快点了点头。   田蜜端的药碗默默的喝了一口,心里面想着这消息要不要告诉康熙?   田蜜本来打算告诉康熙的,可是后来没敢说。   原因是康熙突然晕倒了。   都这时候了,天气已经凉了,应该不是中暑了。   田蜜收到这个消息急匆匆地赶到清溪书屋,把太后也请了过来,各位皇子也都到了跟前,宗室大臣们都在外边等着。   这个配置让田蜜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康熙如果一旦不行了,不管他有没有留下遗言,这些人都能推着太子登基的流程走下去。   到时候由宗室诸王请太后下旨,太子将会当场接了太后的旨意登基。整个流程简单而又符合规范,是绝对合法合理的过程。   所以着急的人有很多,欣喜的人也有很多,在心里面祈祷的这一切不要发生的人也有很多。   田蜜坐到康熙身边问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晕过去了?”   问话的时候田蜜还有几分不可置信,按道理来说康熙应该是很长寿的,怎么这个时候……   太医不愿意说,如果皇上真的成了先帝,那么先帝的死因是要报告给新皇帝的。   田蜜彻底感觉到什么叫做名不正言不顺了,自己就没资格知道康熙倒下去的原因。   她转头看了一眼四阿哥,四阿哥摇了摇头。   太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太医下了银针,几针扎下去之后,康熙喉咙里咯咯一声,胸口急速的起伏起来,睁开了眼睛。   田蜜赶快扶他,“表哥,怎么样?”   康熙的右手动了一下,随后又放下去,“朕没事儿,让他们退下吧。”   其他人赶快围了上来,太子更是一副很紧张的模样,“皇阿玛?”   康熙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没事了,都回去吧。”   这些皇子们虽然站在一边,都听见了却没有走。大阿哥提高声音,“皇阿玛,请保重”。   后面儿子们异口同声:“请皇阿玛保重。”   毕竟每个人的心理都是不一样的,老大的想法是不能让老二专美于前,如今老爷子正躺着呢,又看不见其他人,太子围在一边,弄得跟大家不关心老爷子一样。   其他人的想法却是皇阿玛没事最好,毕竟哥哥做皇帝和父亲做皇帝完全是两个概念。   康熙醒过来浑身难受,不想再搭理这么多人,“知道了,都退下吧。”   这一下皇子们才全部退了出去,宗室大臣们也往外去。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有几分恋恋不舍,人还在床边站着。   康熙艰难的抬起手挥了挥,“你也下去吧。”   太子侧脸看了看坐在床边的田蜜,无声息的退下了。   田蜜弯起腰把康熙扶起来,田蜜自己身体不太好,而且经常不锻炼,康熙虽然在病中,但是体重却没掉下来,田蜜扶他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真够虚弱的。   “表哥,如今哪里还难受?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听说了你晕过去的消息,把我吓的……没事就好。”   康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才胸口这里疼,就在这个地方突然之间疼了起来,脑袋也跟着懵了一下,人就晕了。”   康熙的手指点了点心脏的上方,随后又指了指脑袋,“朕恐怕上年纪了,不服老不行了”。   田蜜算算他的年龄,毕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考虑到这个人锻炼的时候特别多,不应该有老年病。   “这……”田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自己对治病这一块根本没有什么了解,也是个门外汉,人家说久病成医,但是这句话到田蜜跟前完全不成立。   康熙让这些太监和宫女都退下,这个时候他不信任这些奴才,也不信任外边那些儿子,等到屋子里面只剩下他和田蜜的时候,康熙才算是说了几分实话。   “朕的心肺也不太好,平时没什么征兆,如今老了,有几分降不住了。”说到这里又悄悄的给田蜜透露了一些,“先帝也有这个毛病,还是当年太皇太后跟朕说的。朕瞧着这几个小子都没有,咱们家里面也仅仅是朕和先帝有了些征兆。”   田蜜听了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看他要坐起来,赶快站起来搀扶着他,“要不歇一歇,别动了。”   “没事儿,这一会儿心口不是很疼,过两天朕让人往你那里放点儿苏合香,你藏起来别让这群阿哥们知道,你要瞒着点老四他们父子。”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这次的事儿,太医也不敢跟他们透露,我就说您平时熬夜,今日支撑不住了才晕过去了。我估摸着这些阿哥们都在外边等着呢,只要我一出去,他们肯定问我。”   “就这么说,而且你别把这些奴才想得太好,有些奴才会吐口的。这件事早晚都会让家里面的人知道,朕能做的也只是保养自己尽量少生气。”   田蜜扶着他在大殿里面转悠了几圈,康熙走着时不时的用手拍几下自己的胸口,过了一会儿才觉得缓过来了,将太监们叫进来,端了药喝下去睡着了。   等到他睡着之后,田蜜就出了清溪书屋去找太后说话,果然和田蜜想的一样,这些阿哥们都没走,都在外边等着呢。   等到田蜜刚下台阶,这些人纷纷围了上来,“娘娘,皇阿玛如今怎么样了?”   田蜜微笑着看着他们,“你们皇阿玛这几天累着了,好几宿没睡好,所以才会刚才晕过去。刚喝了药睡下,太医的意思是这几天晚起早睡,养好精神就行了。”   不管田蜜这话是不是真的,这一些皇子们表面上都相信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田蜜的面容很轻松,“都早点回去吧,明天大朝会可能会往后推一推,本宫这会儿到后面跟太后说说话,让她老人家别操心了。”   这兄弟几个散开,让田蜜扶着宫女的手下了台阶上轿子走了。   既然皇贵妃这么说了,大家在园子门前前纷纷告辞,彼此上马的上马,坐轿的坐轿,蹬马车的蹬马车,离开了皇宫回各家了。   老八老九老十一路,兄弟三个坐马车,老八眯着眼睛在想事情,老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老爷子最近几天熬夜了吗?我瞧着眼下没青黑,不像是熬夜的样子呀。”   老十说了一句:“娘娘说熬夜那就是熬夜,要不然拿什么解释老爷子突然晕过去,老爷子身体这么好,要是摔布库,咱们哥儿几个绑在一起说不定还摔不过他。说他有什么隐疾,我老十是头一个不相信的,叫我说,八成是被气的了,急怒攻心一下子背过去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把他气成这样的事儿还不能拿来说,所以就推到熬夜上面。”   老九双手拍在一起,“十弟,你说的对,这才是最有可能的。”   老八睁开眼,“能让皇阿玛如此姿态,又不能说出来的,也就是东宫那位又做什么事儿了。”   “他不刚弄死了人吗?这事儿肯定气着老爷子了。”   马车里面的气氛轻松了起来,兄弟三个都不在说话,大家嘴角带了笑容,就等着太子倒霉的那天呢。   哪怕再怎么受宠,像这样的事办一件两件还行,办的多了,皇阿玛还能再忍着他?   其他皇子也是这么想的,老五哥老七兄弟两个是骑马,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侍卫们都远远跟在后边。   老五就说:“皇阿玛肯定是被气坏了,气急败坏之下,人晕过去是可以理解的。你看见今天的架势没?该去的都过去了,就差太医说一句皇阿玛宾天,太子能当场登基。唉,我是诚心诚意盼着皇阿玛长命百岁,让我这不争气的在他老人家跟前多过几年好日子。”   老七也叹口气,“唉,仔细说来,咱们兄弟前途渺茫啊。”   然后兄弟俩在马上同时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同一个想法,“让皇阿玛再多活几年吧。”   老大也是骑马回家,到门口下马的时候,拉出袖子里面的手绢抹了一把脸,进门之后才放松下来,大福晋迎上来给他端了一杯茶。   “听说皇阿玛病得很严重,是不是啊?”   “应该不严重吧,皇贵妃还能笑得出来,皇贵妃娘娘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笑,瞧着不像是担惊受怕的样子。要是让太子登基,倒霉的不止是我一个,这些兄弟和后宫的那些娘娘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都不知道,今天老二差点登基,就差那一点点了。”   老大可以说受了相当大的惊吓,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个法子,如果下次再碰上这样的事,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爷必须想个法子才行,以前总觉得自己实力够大,可现在才发现“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儿想达到是特别的难”。   而老大缺的也只是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老四在凝春堂等着,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田蜜从太后那边回来。   田蜜就知道他等在这里是想干嘛,但是康熙的病情田蜜是不会告诉他的。   不能康熙前脚把自己的秘密说了,自己后脚都把他给卖了,就算是卖了也要在合适的时候,这个时候是不行的。   “额娘,皇阿玛那边……”   “好着呢,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回去吧,记得一句话,往后这太太平平的日子还能过几十年呢。”   四阿哥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那儿子先回去了,如今天冷了,您多穿点衣服,天冷容易咳嗽,儿子在城外种的那几亩红梨结果了,明天给您送来”。   田蜜点了点头,让自己身边的奴才把他送走。   这个晚上大家都没睡好,很多人都在想,假如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做?   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康熙没有挺过去,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发生转折。   康熙也在想,以太子现在的脾气,对东宫的那些女眷都不假颜色,更别说对后宫的这些女人了,这些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说白了,除了皇贵妃和妃子这几个人要紧一点之外,其他人都相当于他阿玛留下来的侍妾。有哪一家的家主对老家主留下来的侍妾有好脸色的?   而且太子自来高高在上,跟其他兄弟们感情不好,如今朝廷里面一团乱麻,江南的水也特别深,更要紧的是京城也不太平。   京城的这些族人总想着不劳而获,总想从宫里面弄一些好处,可是庞大的家族被财政供养,孩子越生越多,以后只能拖垮财政。所以绝对不能让宗室再次掌握权力,不能让他们的势力死灰复燃。   这个时候正是要兄弟们团结在一起,凝成一股绳,一起整治朝廷乱象的时候。可太子不具备把这些兄弟们拧在一起的本事。   康熙这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不可避免的脸上挂了一对黑眼圈,脸色也显得特别差。很多人都听说了,他之所以晕倒是因为熬夜太久。所以在没商朝廷大事之前,大家都劝他保重身体,以后要早点休息。   康熙早早的就传话田蜜在那边准备一桌素菜,到中午了就坐着轿子到凝春堂去吃午饭。   等到康熙坐下来之后,他从袖子里面抽出来一只细细长长的盒子交给了田蜜。“这里面是苏合香,取一两香丸,用两斤米酒,做成苏合香酒。偶尔饮用有大好处。”   田蜜把盒子接过来,抽了上面的木板看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着小颗粒状的苏合香丸。   “放心吧,这东西我亲自收着。”   康熙点了点头,看田蜜把盒子锁了起来钥匙挂在了脖子上,两个人才开始吃午饭。   康熙在昨天晚上都在想,要不要让表妹更进一步成为皇后?   假如自己下次运气没有这么好,一下子晕过去没再醒过来。到时候国之大事就绕不开她,她也不会再被众人撇在一边。到时候新君继位,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不敬。   表妹成了皇后,进一步成了太后,对这些后宫的女人还有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女都能照顾几分,这些女眷幼子不至于没人给他们做主。   想到这里,他用筷子夹了些莲藕放到田蜜盘子里,“多吃点,以后咱们也讲究一些,多吃素和瘦肉,那些肥肉不能多吃”。   “别管我了,你也吃点,昨天是不是没睡好,看着您这脸色到现在还没养过来呢,等会儿吃完之后睡一觉吧,睡好了再去书房。”   康熙点了点头,吃完饭之后和田蜜在院儿里溜达了几圈消了消食,就躺在田蜜的床上睡午觉。这一觉睡得特别久,到弘晖从学堂里面放学跑回来了,他还没醒。   弘晖从西花园跑回来,一路大呼小叫的冲进院子里,“娘娘,娘娘,师傅今天夸我了”。   田蜜赶快到门口,“小祖宗啊,你声音小点,你皇玛法还睡着呢。”   弘晖伸着脑袋往屋子里面看了看,吐了吐舌头,牵着田蜜的手往院子里去了。   康熙被他这么一闹腾,其实已经醒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起来穿衣服,到屋子门口一瞧,夕阳西下,这会儿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了。   都这个点儿了,也不往清溪书屋去了,他准备等会儿吃完饭就留在表妹这里再睡一觉补一补。   看他从屋子里出来,田蜜带着弘晖站起来,“我就想去把表哥叫起来呢,再睡可能晚上就睡不着了。”   “不会,等会儿吃完饭溜达几圈,还能再睡一觉。弘晖今天都学了什么?把书拿过来,朕要考考你。”   弘晖去拿书的功夫,康熙坐下来和田蜜说明年的安排,“明年咱们再去江南一趟吧,江南好地方,不去可惜了。”   “行啊,他们今年的银子还没送过来呢,我就写信让他们别往这边送了,留在京江南,等明年咱们去了,总能用上这笔银子。”   康熙点了点头,说起银子他就想起曹寅送过来的折子,李煦那奴才,说他三心二意,他没有把最关键的东西讲给他的新主子听。说他忠心耿耿,可是这奴才明明就是三心二意。   李煦就是脑子太活了,论忠心不及曹寅,论踏实不如孙文成。江南的事儿真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明年过去跟曹寅那边交代一下,假如自己这边不幸驾崩了,江南通政司衙门也要知道该怎么应对才行。   想到这里他在摇椅上坐着让椅子摇晃了两下,跟坐在一边的田蜜说:“曹寅这奴才是忠心!只不过他不想让子孙后代接着干织造府的差事,他心里怎么想的朕也知道,明年过去不如给他们一个恩典,让他儿子来京城吧。”   “来京城?”   “对,要是他儿子愿意走内务府的路子,朕就照顾一些,将来是做一个三品四品官员,还是做一个一品二品大员,这就要看曹颙的本事。要是他愿意科举,朕就给他们家抬旗,让他们脱了包衣的身份。”   “您对他们家倒是特别照顾。”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孙嬷嬷的缘故,但是曹寅他也值得朕对他另眼相看。你看当年这么多乳母,文嬷嬷不比孙嬷嬷差,李煦这奴才怎么就得不了朕的另眼相看呢?有上辈的香火情是一层原因,最要紧的还是他们自己有本事也忠心。”   说到这儿的时候,弘晖已经把自己的课本找出来了,跑过来将课本放到康熙怀里,“您随便考,孙儿都学会了”。   康熙笑着用手点了点弘晖,转头给田蜜说:“朕就喜欢这小子的得意劲儿。”   康熙在这些孙子里面偏爱弘晖,超过了太子家的那几个小阿哥,无形当中弘晖就犯了一个忌讳。   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在当年,这些阿哥里面文不能超过太子,武不能超过大哥。到了如今也是,不管阿哥还是各王府的子弟,在上学的时候表现的不能超过太子家的这几个儿子。   也就是说如果东宫的这几个是草包,大家一定要比他们更草包才行。可是弘晖偏偏样样拔尖儿,这让太子脸上无光,暗地里面把自己几个儿子骂了一通。   本来和弘晖关系好的弘晳就对弘晖怨恨了起来,以至于入冬了之后经常找弘晖的麻烦。   弘晖从小被养在宫中,打记事儿那一刻起都没有吃过亏,弘皙带着奴才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的事儿他立即知道了。俩人在练布库的时候打了一架,因为年龄大小差不多,力气也差不多,都是养的白白胖胖的营养很均衡,于是两个人脸上都被打的青紫。   弘晳垂头丧气的回了东宫,因为他知道回去之后必定还会被太子骂一顿。弘晖没经过他阿玛的老拳毒打,怕的不是他阿玛。所以趾高气扬的回田蜜跟前了,就算是说破了天娘娘也不会动他一指头,所以弘晖根本不带怕的。   田蜜看他一脸青紫,听他一番诉说,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嘴上却说:“男孩子家打打闹闹是经常的,不能因为今天打架了你明天就怨恨上弘晳,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私下里他把弘晖身边的奴才全部叫了过来吩咐了一通,按道理来说,弘晖是应该避着点太子儿子的锋芒。但是田蜜不愿意让他去避这个锋芒,避锋芒避的太早了,避的时间太久了,弘晖根本就没了自己的特色,反而泯然众矣。   就跟康熙说的那样,这小子那股自信劲儿是谁都比不了的。为了让他接着自信下去,田蜜就把陈公公叫到了身边。   “你老人家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本应该享受晚年了,可如今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儿交代给您。弘晖是我的心肝子命根子,年岁小行事肆无忌惮,就招了有些人的眼,到时候人家来明的不行来暗的,要了他的命或者毁了他,这可真的是比杀了我都严重,所以您去他跟前,保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到时候我与老四都会谢谢您的。”   陈公公听了答应下来,收拾了东西就搬到弘晖院里去了。   田蜜也在弘晖到自己这里吃饭玩耍的时候,跟他说了要保护自己的话。宫里的孩子某些地方成熟的比较早,他在上书房里面混了几个月之后就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对于田蜜的吩咐自然是满口答应。   田蜜记得弘晖在他六岁的时候有个生死劫,除了自己这边操心,把同样正在读书的扬丹找了过来,“你侄儿这几个月风头太盛,不说人家对他怎么看,有一句老话讲天妒英才,我心里面总是不踏实,你也别老想着玩耍,多照顾着他点儿。”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扬丹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您放心,儿子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独处。咱们弘晖也听话,也不是那种不让干嘛非要干嘛的孩子,您就放心吧。”   田蜜点了点头,但是心里面并不放心。把该做的都做完之后,她诚心诚意的给自己后院的那尊千手观音上香祈祷。以前她对这些不够信奉,现在却发现年纪越大越是信仰这些。   过年之后,弘晖六岁,当时宫里面正在选秀,田蜜正翻阅这些秀女的册子,突然有太监来报信!   “娘娘,弘晖阿哥见喜了。”   见喜就是得了天花。   田蜜惊得手脚冰凉,浑身颤抖,“把四爷请过来,在宫外找一个干净通风的地方,等会把弘晖阿哥送过去。另外找太医院里面的大夫,要找几个可靠的去守着咱们阿哥。”   四阿哥很快的收到了消息,他亲自把弘晖送到了避痘的院子。   田蜜心中一点都不宁静,把选秀的事情交代给了三位妃子,自己为弘晖的这一场天花祈祷。   前几天几乎是整天整天的不合眼,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来。   康熙就劝她:“老四守着呢,放心吧。而且这孩子身体长得壮,能挺得过来。”   田蜜根本听不进去,在疾病面前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布衣乞丐,大家都是一样的。说难听点儿,先帝人在壮年不也是没挺过去吗?   田蜜整天收到的消息,不是在说阿哥发烧了就是说阿哥身上起痘了。   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这让田蜜对未知充满了恐惧。   这个孩子假如没在自己身边长大田蜜还真不当回事,可是就因为自己养了他,所以这个时候真的是睡不好吃不香。   田蜜甚至有几分坐卧不安,做梦的时候半夜惊醒,这种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   就在弘晖避痘的第七天,太监远远的从外边跑进来开始喊,“娘娘,娘娘,弘晖阿哥那边有消息了。”   田蜜没法从他的肢体和表情上判断,因为他跑进来的时候表情是扭曲的,肢体是癫狂的,声音也是破碎的。   田蜜心里面盼着是好消息,但是不知道送来的究竟是不是好消息。   她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腔,她也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 第113章   “娘娘……”   这太监趴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田蜜这下不止是手脚冰凉了,头都晕了起来,整个人瑶晃了两下, 一下子倒在了宫女怀里。   青鱼就骂这个太监,“哭什么哭,话都不会说了吗?”   这个太监赶快擦了一把眼泪, “娘娘,小阿哥他……”   青鱼追问:“怎么样了?”心里面把这个小太监骂了狗血喷头, 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想阿哥不好了?   “他醒了!”   田蜜大喘气, 整个人放松下来,瘫到了宫女怀里。   青鱼上去揪着这太监的耳朵, “你刚才那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也不怕犯了忌讳,快把你脸上的猫尿擦一擦。”   “奴才太高兴了,呜呜……阿哥差点醒不过来, 四爷都悄悄的吩咐准备后事了, 他还说这事瞒着点娘娘……”   青鱼觉得的小太监越说越不吉利, “去去去快出去,就跟四爷说娘娘已经知道了小阿哥醒了,请四爷多照顾着点儿小阿哥。”   太监高兴了, 答应了一声跑出门去了。田蜜还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赶快把青鱼的手拉过来,“没事了是不是?你给我再确认一下是不是弘晖没事了?”   “娘娘放心吧,咱们小阿哥醒来了。你看要不要给宫里面上下赏些东西,大家都庆祝庆祝。”   田蜜点了点头,“银子就算了,赏赐他们衣服鞋袜。”   赏赐银子, 他们虽然高兴,但是没地方用,很容易被那些大太监们给抢了去,不如按照他们身材做一些衣服鞋袜,他们什么时候都能穿。   田蜜赶快起来到后院给菩萨上了炷香,没过一会儿,宫里面各宫的娘娘们都派人来道喜。就连康熙身边的李德全就奉了命令过来看看田蜜的状态怎么样。   四福晋过了两天才进宫,人已经瘦了一圈了,他们夫妻互相守着照顾弘晖,都熬瘦了一圈。   “我们爷本来也该进宫,可是弘晖跟前不能没人”。特别是这孩子醒过来之后特别黏人,一时看不见爹娘就要叫起来。   四阿哥终于在儿子跟前露了几分慈爱,没有再跟以前一样板着脸妄图营造一种严父的形象。   “来不来的有什么要紧,我看他的那张脸看了多少年了,只要他能把弘晖照顾好,就是一件大功劳。你也是别在这里久待,我这边有些好东西你拿过去给弘晖吃,顺便你们夫妻俩也补一补,我瞧着都瘦了一圈了。”   四福晋擦了擦眼泪,“不瞒额娘说,这几天差点要了我的命,要是弘晖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儿媳什么都没说。”   最后她又换了一个话题,“而且儿媳想着弘晖这次逢凶化吉也算是受了菩萨保佑,我们爷说了,要到城外去施舍一些粮食。回头等弘晖出来了,我们在府里面摆开台子唱几天大戏,请家里面的人都过去坐坐。”   也是应该庆祝一下,田蜜点了点头,“我有庄子,有一些粮食放的久了被虫蛀就可惜了,到时候让胤禛把这些粮食拉出去一块施舍了”。   又等了小半个月弘晖才回来,田蜜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到他,再见到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孙子变得又黄又瘦。田蜜忍不住抱着他哭了一场,“你阿玛额娘是怎么照顾你的,你瞧瞧把你饿成这个样子”。   “娘娘,是孙儿吃不下去,不怪阿玛和额娘”。   连康熙都过来看了看,“好孩子,这一关熬过去将来就不怕天花了。”   他自己经历过这种事,当时年龄和弘晖差不多大小。他出去避痘的时候身边只有奴才,皇阿玛还在为荣亲王的死伤心,额娘就算想操心也插不上手。父母都没人管他,那个时候多亏了孙嬷嬷。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孙子也在这个年纪出去避痘,比自己幸福多了。心里面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总觉得当年的那种遗憾似乎是补圆了。   弘晖回来之后,宫中的那些小阿哥们都来找他,特别是年纪大小差不多的十五阿哥,领着他弟弟小十六第一时间跑了过来,还没进门就在宫道里面喊着,“弘晖弘晖,叔叔来看你了”。   田蜜和康熙就打发他们出去玩儿,田蜜擦了擦眼泪,“老四媳妇儿来说想在家里面摆一场戏,请弘晖这些叔叔伯伯们都过去,可惜了,我是不能过去瞧了。”   “一场热闹罢了,看不看都行,孩子在咱们身边呢,你随便看孩子。”   四阿哥家里面大摆宴席,这是这么多年罕见的,收到帖子之后兄弟们都提前准备了。   老五和老七都派人过来询问一声,若是要帮忙的,他们就会过来帮忙。四阿哥家里面不缺人手,对他们俩这份儿主动四阿哥也算是领情。   等到唱戏的那一天,几家人都收拾好了过来,老五和老七都是提前带着孩子老婆过来了。   兄弟三个在前院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四阿哥家里又有了两个儿子,两儿两女被带过来给两个叔叔请安。   老五家里面有了一儿一女,都是福晋生的,女儿年纪大一点儿,儿子还太小正在襁褓里。   想起当年自己被兄弟们误会不孕不育,他就忍不住瞥了瞥嘴,“我算是把这大帽子摘掉了,如今老八成亲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个孩子,我觉得等一会儿咱们兄弟聚齐了,就应该好好的说道说道这件事儿。”   老七端着茶杯喝了以后,“五哥就是不忿当年被人家扣这个帽子,所以现在才想报复回来”。   “你说的没错,你们当年把这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吗?”   “这怪得了我们吗?这消息从宫里说出来的。”   老五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十三自己是个光棍,和十四,十一,十二他们骑马过来。   十二是个隐形人,这么多年都不爱说话,就算说话了,声音也细细小小的,而且人家从来不在大是大非上发表看法。   十四就是一个小霸王的脾气,一进门弄的大家都知道他来了。十三抛开这些人来找四阿哥,“没想到三位哥哥都在这里,四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扬丹在宫里面等着弘晖呢,待会儿弘晖不读书了就把他带出来。”   对四阿哥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他赶快出了亭子找了一个侍女过来,让侍女把这个消息告诉后院的福晋。   一转头这亭子里面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兄弟了,十一正在和老七抢点心吃。   老七斜着眼,“十一,哥哥劝你要学会尊老爱幼,要不然你当年的那些事哥哥都给你抖出来”。   “看七哥说的,我当年有过什么事儿啊?”   “有啊,你穿开裆裤屁股上被扎了碎玉片,那个哭啊,真是可怜人。”   十一不高兴了,“不带您这样的,谁没穿过开裆裤?你要是这么不客气,弟弟到时候进宫打听打听,把你当年穿开裆裤时候的事也讲出来。”   老五轻飘飘的说:“大家虽然都穿过开裆裤,可没像你那样被那么多人看了一遍,你小时候宫里面的娘娘还有你嫂子都看过。”   整个亭子里面轰的一下子笑了起来。   坐着的老七笑着捶桌子,十二十三都在抿嘴。   四阿哥这个时候回到亭子里面忍不住问:“都在笑什么呢?”   十一赶快阻止他们接着说下去,“五哥七哥,给弟弟留点脸面吧!”   “你还有什么脸面?你去后院问问,咱们这些嫂子哪个没见过?”七阿哥说完,转头拉着四阿哥的衣服,“咱们四哥嘴里是不说瞎话的,四哥你说说十一是不是小的时候穿开裆裤到处跑,当初他屁股上扎了玉片,嫂子们是不是都去瞧过他?”   四阿哥没有笑,掀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坐在了凳子上,“这有什么奇怪的,别说是他了,如今十六弟不也是这样。”   十四就挤过来问:“十一哥当年真的被扎过,究竟是扎了屁股还是扎了小鸡叽?”   亭子里面又笑了起来,十一恼羞成怒,嘴里吆喝着要教训教训十四,追着他打。   十四在亭子里面上蹿下跳,踩着栏杆蹦上蹦下,在这些兄弟们当中窜来窜去,十一表面上看是一个大好青年,可是身体虚,追了几步就喘不上来气。   “十四,你小子别落到哥哥手里,以后有你好受的。”   十四轻而易举躲过了十一,躲在十三背后问:“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弟弟就想知道你当年究竟有没有被扎过小鸡叽。”   十一抓着盘子就砸十四,其他几个人伸手把他们俩按下来,做哥哥的少不了这个时候要批评十四,大家气氛正好。老八和老九老十远远的走过来,看他们在这里闹得挺开心就忍不住问:   “兄弟们都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气氛呆滞了一下,老四就说:“原来是八弟,九弟十弟来了,快进来坐,我们正在说孩子们呢。”   老八的笑容裂了一下,别人都在讨论孩子,他是没孩子可谈论。   这气氛就有些尴尬,到最后还是老五厚道一些,指着旁边的空位,“来来来,坐这边。今天你们哥仨来的挺整齐的,路上碰到的?”   换了一个话题三人都有话说了,只不过亭子里面的气氛没刚才那么热闹了。   年纪小的弟弟们都站着,年纪大的哥哥才有座位儿,老十来了之后端着杯子喝了两杯水,忍不住问老四:“四哥不是说要来看戏吗?怎么到这个点了你们家的戏还没唱起来”。   大家都知道原因,那是因为老大和老二还没来,要不是等他们俩刚才都已经开锣了。   四阿哥站起来,“已经派人去催大哥和太子了,兄弟们不如一块儿到台子下面先坐好,咱们边吃边等。”   一群人从亭子里面下来,慢慢悠悠的来到戏台子前面的桌子边儿,按照年龄顺序,大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早有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怕有人饿肚子,点心里面还有不少小包子,一口一个,摆盘好看,吃下去还顶饿。   老十吃了一盘子,让人再端一盘子过来,端的时候再让人拿一些醋,姜和蒜,他把这些小包子当饺子吃了。   老九就说他:“你这是来吃席了?吃一点先垫垫肚子就行了,弄得跟没吃饱过饭一样。”   “九哥,这都什么点儿了?老大和老二还不过来,等他们过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先吃饱了再说。”   四阿哥他们家的管事儿不仅送来了小包子,还送过来了两碟凉菜,一碟子凉拌的金针菇,一碟子卤好的驴肉。   老十一看心中高兴,拿筷子夹了驴肉送到嘴里,“这个好,这味道不错,兄弟们都来尝尝。”   这些兄弟面不讲究的也就是老十,其他人都赶快摆了摆手,嗑瓜子儿的接着嗑瓜子儿,喝茶的都在喝茶。一轮过去之后,除了老十吃饱了,大家都有点饿,而且这茶水越喝越饿。   连四阿哥都忍不住把人叫过来询问老大和老二怎么还没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今天这个点儿想看戏恐怕是不能了,特别是扬丹从宫里面带着弘晖回来,弘晖跟着扬丹来到这一群皇子们聚集的戏台子前,一圈叔叔们问好下来天都已经黑了。   得了,别等了。   四阿哥吩咐人开锣唱戏,让厨房的人送晚饭过来。   大家一边吃一边看,看完吃完各回各家。   这边戏刚开场,晚饭刚上了凉菜,热盘还在后面呢,老三才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他过来看这些兄弟们已经吃上喝上了,脸上就挂了些不高兴,“老四,太过分了吧,哥哥还没来呢,你们都已经开始了,不把哥哥放眼里是不是?”   说实话,四阿哥还真把这个哥哥给忘了,不仅是他忘了,很多人都忘了。刚才四阿哥只是派人去催了几遍老大和老二,根本没有派人去请老三。   四阿哥想到这里,虽然不满对方过来找事,但还是好声好气的把人请坐下。   “三哥坐坐坐,您不是贵人事忙吗?怎么,您没遇到弟弟去请您的奴才?”   老三正要找四阿哥的事儿呢,你们都已经吃上喝上了,怎么不派人来叫我一声。听见四阿哥这么一说,他也真的以为自己和那些奴才走岔了。   “没,那些狗奴才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躲着呢,不是哥哥说你,老四,你就是太好脾气了,等这些奴才回来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四阿哥赶快答应,哪有什么奴才啊,就是没找你。   四阿哥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就老三相信,老五和老七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老八看他们打眉眼官司,低下头笑过去之后才把头抬起来。   另外一张桌子上,老九带着一圈的小弟弟们吃饭,他们这些人不爱看戏,所以不停的向那些伺候在一边的奴才们要一些汤汤水水。   大家吃的都有八分饱,这个时候速度放了下来,十四剔着牙,“大哥和太子怎么还不来?”   就算他们不来,家里起码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呀。有的时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十四刚说完,老大已经过来了。   他还没走进这片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嚷嚷了起来,“对不住对不住,让弟弟们久等了,大哥我是有事儿在宫里面被绊住了。”   他来了之后,所有的兄弟都站起来,老大比老三有风度多了,这个时候朝着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小弟弟们压了压手,“坐吧坐吧,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哥哥来晚了,等会哥哥自罚三杯。”   又拍着四阿哥的肩膀,“对不住啊,老四,不是哥哥不给你面子不早早的过来,实在是有事儿。皇阿玛你已经许了我额娘,同意把弘昱挪到宫里去。这消息来的太急,我和你嫂子出门的时候突然收到宫里的传信儿,这不,我们两口子急急忙忙的把孩子送宫里去了,现在才回来。”   这一桌上的皇子们都说了恭喜,老三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灌了自己一口酒。老大确实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在这个桌子上自罚三杯,又拎着酒壶酒杯到了隔壁桌子上,在这群小弟弟们跟前也自罚了三杯。   太子那边的奴才这个时候总算是赶了过来,理由是太子妃病了,所以太子和太子妃也就不出宫了。   老十对前面几个老嫂子颇为感激,这个时候就赶快问:“你们谁听说太子妃病了?”   特别是如今还住在宫里面的几个弟弟,比如扬丹,这小子经常到皇贵妃面前,宫里面哪个主子病了,皇贵妃那里肯定有消息。   扬丹赶快摇了摇头,“没听说啊?今天我们从额娘跟前离开的时候,也没听到她身边的宫女说这种事儿,是不是我们离开了之后太子妃才报了病?”   这也是有可能的,老大的三杯已经喝完,听见他们议论这个事情,压低了声音。这个消息他还真的知道,所以不算是很悄悄的告诉了小弟弟们,“太子妃是被气病了,他们宫里面有些人不规矩,不服管教。”   十四追问:“谁这么大胆?”   老大确实是知道原因,但是不好意思多说,毕竟自己是做大伯哥的,哪好意思提弟弟弟妹房里的事。“这个就不清楚了,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说这些了,哥哥回那桌子去了,你们吃着喝着。”   老十把杯子放下来,想了想和老九商量,“明天我想打发我福晋去毓庆宫瞧瞧,给太子妃请安。”   老九听了有些无奈,这份无奈不是针对老十的,相反老十的这份品质在兄弟们当中难能可贵,他的无奈是针对老十家里的蒙古福晋的。   老十娶了一个蒙古福晋,这个蒙古福晋某些地方和太后娘娘一样,那就是不着调。老九担心太子妃娘娘已经被气成那个样子了,要是再和这个不着调的福晋多说几句,可能会被当场气死。   “算了,你不如多送点东西,咱们别跟太子的人来往那么多,太子那人小心眼儿。”   老十点了点头,端着酒杯和老九碰了一杯。   前面这些皇子们不好意思多说那么多,但是后院的女眷们说起这个可就肆无忌惮了。   大福晋就悄悄的和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说:“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宫女,说长得跟天仙一样,这宫女偏偏没什么规矩,在宫里面撩拨完格格就撩拨侧福晋,把弘晳她额娘气哭了。一开始太子妃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后来见她依仗着太子的宠爱太欺负人,就忍不住把她叫过去说了几句,没想到啊,太子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跟太子妃生了一场气。你说这……是不是太不像话。”   其他几个人都赶快点了点头,五福晋怀里抱着儿子接着往下打听,“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宫女?不像啊,包衣宫女不会这么没规矩,要是包衣宫女敢在宫里惹事儿,到时候他们的佐领少不了要被削一顿。总不会是选秀选出来的吧?”   也不可能,宫里这么多娘娘跟过筛子一样把那些秀女过了一遍又一遍,不规矩的是绝对不会放进宫里的。   大福晋听了看了一下四福晋,“不是宫女,是外边儿送过来的女人,前阵子不是弘晖病了吗?皇贵妃娘娘就没有多精力,没再管宫务,所以宫里面的门户不紧。”   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三福晋,“这事交给了荣妃娘娘,可是荣妃娘娘不知道一个大活人被送到宫里来了,皇上因为这个生气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听说把荣妃娘娘骂了一顿。要在宫里面反省。”   这就是被禁足了,三福晋一抹脸就当没听见这个消息,“接着往下说,这女人最后怎么样了?”   “哦,几个娘娘都说,既然进了宫了,把人赶出去也不太好,更何况她是太子的心尖儿,所以就让几个规矩严的嬷嬷先教教她规矩,什么时候教会了再放出来。”   几个人同时出了一口气,这意思是背地里给太子妃出一口气,要教教这女人规矩,让她知道宫里面不能横着走。有句话她们都没说出来,太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太子妃不好吗?说句实在话,找不出这么周全的人了。东宫的那些女眷们差劲吗,都是一些美女,环肥燕瘦各有春秋。怎么这些人都讨不了太子的欢心呢?   另外一张桌子上,八福晋看嫂子们凑在一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可是旁边那几个人这会儿说的正是兴高采烈呢,根本没听见。   八福晋心里面气得要死,她能在家里面呼风唤雨,她也能在宫里面和娘娘顶嘴。但她这个时候不能把嫂子们怎么样。   难道因为嫂子们聚在一起玩没人带着自己,自己就在这里又哭又闹?这些人不会惯着自己,外边的那些爷们也不会惯着自己,不管夫妻关系怎么样,要是自己在这里撒泼惹了嫂子,回头外边那些爷们要在自家爷身上找回来,在这里跟这些嫂子们生气划不来。   一想到这个她就更生气了,气呼呼的把面前的糕点掰成小块投掷到一边,九福晋和七福晋看了,两个人都往旁边坐了坐。   只有十福晋觉得这么做是造孽,有点儿吃的多不容易啊,你这掰碎了到处乱扔……“八嫂,我阿妈说了,糟蹋粮食是要天打雷劈的!”   八福晋一听,你这是几个意思啊?你说我要被天打雷劈!!   九福晋赶快挡在她俩中间,“八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弟妹她刚来京城没多久,汉话说的不好,这回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这边动静太大,那边悄悄说笑话的几个嫂子也转头看了过来,大福晋就问:“都在说什么呢?”   十福晋年龄最少,已经挤过来了,“我见八嫂把那些糕点捏碎了到处乱扔,就说糟蹋粮食天打雷劈,八嫂生气了。”   八福晋气死了,从头到尾自己说什么了吗?自己什么都没说。可这些人总是觉得自己会虐待这个小蛮子。她一脸我冤枉的看着嫂子们,咬牙切齿的说:“我没生气,十弟妹误会了。”   一群人在中间和稀泥,这件事就过去了,几位福晋将八福晋和十福晋隔开,省得两个人再说话。   等到看完戏也吃完饭,各家纷纷离开,弘晖出来跟他阿玛额娘一块儿送客。弘晖和扬丹出来的太晚,俩人就留在四阿哥家里准备明天一早再回宫中。   所以四福晋送客的时候就有一些心不在焉,频频往弘晖那里瞧,等到把人送走之后,她就把弘晖领到自己的院子里,在厢房布置好,让儿子在厢房里凑合一晚上。   四阿哥也跟着一块来了,夫妻俩看着儿子睡着了才离开。   忙了一天了,俩人也没有多说话,急急匆匆的脱衣服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四福晋睡不着,转过身来悄悄的和四阿哥商量,“眼看着弘晖一天比一天大,如今也不能在后宫里住着了,不如把孩子接回来吧。令他每天早晚去宫中请安,不必再住在宫里了。”   四阿哥转头看了看福晋,黑漆漆的夜里也看不清她的面容,“糊涂,你没看见大哥家里想尽办法把他们家阿哥送宫里吗?如今弘晖就在宫里,你倒想把他接出来,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四福晋被骂都不敢说话,四阿哥转过身把她抱在怀里,“爷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是你把他从宫里接回来了也避免不了将来他该经历还是要经历的,就跟这次的事情一样,他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都免不了要见喜。想开点儿吧,你也不要把眼光都放在弘晖身上,家里面还有其他几个孩子需要你照顾呢。”   家里面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四福晋亲生的,照顾的也有限,顶多是问几句。四福晋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弘晖身上,在黑暗里面叹息了一声,“知道了,不接回来了,明天我亲自把他们送宫里去。”   “嗯。”四阿哥答应了一声,他现在心里面想法比较多,特别是弘晖,如今跟他的叔叔们待遇是一样的,单独住在阿哥所里,吃穿用度加上跟着的师傅一切都是按照宫中皇子的标准安排的。   说句难听点儿的,要不是额娘是皇贵妃,弘晖难碰上这样的安排。要把他接回家里,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所接受的东西都要下降一等。并不是府里面没有银钱给他用大把的好东西,而是有的时候有钱也未必能买来好东西。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宫中的师傅不是王府里能请到的。王府的师傅,顶多是那些民间的大儒,或者是依附王府的幕僚。   而宫中的那些师傅都是从那些有学问的官员里面挑选出来的,比如说在翰林院混了很多年。能进翰林院的都是经过殿试考验的,也当了几年的官,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讲,都要比那些民间大儒和王府幕僚们站得高看得远。   从师傅那里学来的,不仅有学问,也有一些对事物的看法和心胸气度,这些是最关键最重要的,翰林中,也有不少官员品德高洁,能跟着这些人读书,不至于将来一无所获。   儿子的年纪小,能潜心读书也就是这几年的时光,做父母的千万不可撤他的后腿。   等到他学成了从宫里出来,到时候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父子同心其利断金。老八以为这把老九老十绑在身边就够了,他到现在也没有一男半女,根本不了解将来父子一心是什么样力量。   四福晋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起来,四阿哥还没睡着,他想的更多,大哥虽然有的时候挺不错的,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为君的材料。二哥以前看着挺好的,可是这几年来不知道为什么做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并且暴露出来的缺点让人想给他补都补不上。   恐怕老八早就看出来他们两个人的虚弱,想要抓紧机会一击致命。皇阿玛的年纪越来越大,也就是说日子每过一天就会少一天。   自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了,不可急躁!   这一天晚上睡不着的不止是四阿哥,康熙也睡不着,田蜜打了个哈欠,看他还在床前转来转去忍不住问他:“表哥打算什么时候睡?”   “你先睡吧,让朕再想想。”   让康熙想不通的就是今天爆发出来的事儿,太子妃被气的晕了过去,太子妃这个人,宫里面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就连惠妃那样事儿多的有的时候也要承认太子妃这个人真不错,做事面面俱到,既贤惠脾气又好,整个人找不出来一个缺点。   可太子纵容自己的侍妾跟太子妃叫板,这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捅到了康熙这里,康熙不得不烦恼的夜里睡不着。   要是其他儿子这样做,康熙少不了把人叫过来骂一顿,可是太子这样,康熙没把人叫过来,自己在这里来回乱转。   田蜜都已经躺下了,他坐过来掀开被子,“那女人什么来历?”   田蜜打了一个哈欠,真的快困死了,“今天太监们不是说了吗?外边的人巴结太子献上的美人。”   “谁送过来的?”   “不是说了吗?是从江南找的美人,通过索额图他们家的关系送进来的。”   康熙站起来这一会儿就跟是困兽一样在屋子里面转圈。“又是这老奴才!”   田蜜用手指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早点休息吧,表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要不然……”   康熙坐了回来,坐在床沿上想了一会儿,“这女人不能留。”   “要把她赶出去还是……?”   “你别管了,睡吧,”他说完之后踢了鞋子,翻身躺了下来,田蜜赶快把被子搭在他身上。   因为太困了,田蜜闭上眼睛都睡着了,旁边有一个大火炉,她自动往发热源凑了凑,抱着康熙的腰睡得呼呼的。   第2天负责教训这个女人规矩的嬷嬷来报告,说是这个女人已经有身孕了。   田蜜听说之后顿时觉得棘手,人家是一个孕妇,不能再折腾她了。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她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也不能对他娘太折腾。   康熙听了之后没有多大反应,也只是让人给太子安排行礼,他要带着太子下江南,这次除了太子之外还有大阿哥。   老三老到老十留下,十一本来有机会跟着一块去,可是在圣驾出发前两天又病倒了,把十一自己气的跟个青蛙似的,一整天躺在榻上鼓着腮帮子,就想爬起来跟上龙舟下江南。宜妃不让他走,去江南有的是机会,不把病治好了,说不定明天都活不过。   十一觉得他额娘太紧张了,十二是因为苏麻喇姑病了,苏麻喇姑的年纪太大了,有可能一病不起。在走之前他主动说不去江南了,要留下来守着苏麻喇姑。   所以十三十四跟着扬丹高高兴兴的上了龙舟,欢快的朝着下面的兄长们挥手,“别送了,别送了,我们这就走。”   三个年轻人笑得十分得意,几个哥哥看的是又气又笑,“瞧这没出息的样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们还没去过江南呢,哥哥们都已经去看过一遍了。”   老三说完,有些弟弟扭头过来。实际情况是有些人跟着去过江南,有些人没有跟着去过,没去过的自然是想去看看。   可是老爷子不愿意带人去,想去都不行。   龙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些皇子们也纷纷散开各回各家。   弘晖这一次留在京城,不是田蜜不愿意带他,而是担心水土不服,他这刚养回来的一身肉到时候又掉了。   弘晖还在京城里,因为天气热了,太后带着人挪到了畅春园,畅春园的西花园照样是给这一群阿哥,四阿哥在这附近有一处庄子,新置办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四阿哥不要来回跑,大热天的在太阳下奔波太辛苦了。   等到太后那边带着宫妃们刚动身,四福晋就让人把家里面的东西收拾了搬到庄子里去。   于是弘晖就可以白天在西花园里读书,晚上回家和阿玛额娘住在一起。   春季选秀,家里进了几个格格,四阿哥的后院女人就有十数个,孩子却只有五个。   因为天热西花园放学的早,弘晖带着人从西花园里用两条小短腿跑到家,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这时候他就把功课放到一边,带着两个弟弟在庄子里面到处游荡。   可惜老二弘昀的身体不好,和十一阿哥差不多,看着是非常健康,一旦跑起来闹起来就开始喘气咳嗽,一副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能趴下来的样子。   于是弘晖只能蹲下来背着他,老三弘时每到这个时候就在一边跳脚。他根本体会不了老二有病大哥是照顾他的那分心,他就觉得大哥是偏心,凭什么每次都背二哥不背自己。   这一天下午也是,弘时在后面嚷嚷着,老二弘昀在大哥背上对着老三做鬼脸,弘晖只能警告他俩:再闹就一块滚蛋,自己不带着他们玩儿了。   这时候有太监过来请他们仨到前堂去,“扬爷来了,主子说请三位阿哥过去给叔叔见礼。”   三个人也不吵吵嚷嚷了,一块儿到前堂去,刚进门就听见扬丹苦恼的声音:“四哥你说我怎么办?我怎么就碰上这种事儿了呢?我这也太倒霉了吧。”   弘时两条小短腿顿时倒腾了起来,跑动的时候胖乎乎的身上仿佛是有肉浪在颠簸,“叔叔叔叔……叔叔怎么倒霉了,让侄儿听听。”   弘晖顿时停下脚步,弘昀从他背上滑了下来,两人顿时捂着耳朵。   就听见屋子里面四阿哥已经咆哮了起来,“不成体统的东西,怎么跟你叔叔说话呢?” 第114章   弘时这孩子有几分没皮没脸的意思, 他阿玛的脸都板起来了,他跟没看见一样,蹭蹭蹭的跑到扬丹身边, 一张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连扬丹就有几分气乐了,“你小子看见叔叔倒霉了,是不是很开心?”   嗯嗯嗯!   用很大力气点了点头, 两只星星眼闪亮闪亮的。   四阿哥气的把拳头握了起来,站起来就想揪过这小子揍他一顿, 扬丹赶快把弘时抱怀里, “四哥他还小着呢,等他大了读书了你再揍他。”   四阿哥一想也对, 这小东西如今就是一个狗屁不懂的东西, 又重新坐了回去,对着弘时冷冷一笑,“再有下回就揍你。”   弘时不怕, 如果阿玛揍他了, 他就到后面去找嫡额娘。   弘晖带着老二已经磨蹭了过来, 四阿哥摆了摆手,心想这两都不是什么好鸟,所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小哥俩都是被弘时这不着调的给带累了, 但是这俩孩子聪明, 弘昀就跟着四阿哥身后,弘晖就站在叔叔身边,两个人一块端茶端水伺候着。   这两个儿子的表现让四阿哥的脸色回缓了一些,心想总算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了。   扬丹来述苦的原因很简单,他本来在龙舟上跟着皇阿玛和额娘一块儿到江南去,结果中间龙舟停在岸边到陆地上补充饮水的时候, 皇阿玛收到了一封信,看完写了圣旨让他亲自送回京城。   扬丹心心念念想要去江南的花花世界看一看,结果被打发回京城,心里面肯定不乐意。当时还想着耍无赖能把这事儿赖过去,可是皇阿玛不同意,还是被赶了下来。   扬丹只来得及在岸边接住从船上扔下来的一包行李,包袱皮儿里也就有两双鞋子两件衣服和一些银票散碎银子,贴身的衣服都没一件。这么热的天,让自己顶着大太阳赶路,这让扬丹觉得果然是年纪大了,不讨父母欢心了,就这么把自己给踢出来了。   可没想到到晚上在驿站住宿的时候他闲着没事儿,挑了油灯把圣旨拿出来一看,我去!怪不得让自己回去呢。   简王府又闹起来了,不知道阿玛是怎么想的,皇阿玛反正是看不过去了,在圣旨上封大哥雅尔江阿为世子,让自己回去宣旨。   把自己赶回去也是让自己和王府的爵位做一次切割,告诉王府里的某些人自己是不参与爵位争夺的。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自己捧了圣旨回去,不管怎么样大哥都要承一份情。   虽然这里里外外都是为自己打算,但是在扬丹看来,这也确实是一次倒霉差事。   他去了王府读了圣旨,给这十几年的爵位之争画下了一个句号,大哥雅尔江阿收到圣旨的时候,只可以用满脸红光来形容,整个人兴奋之下,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了。   连带着他和大嫂的三个嫡子也欢喜了起来,兄弟俩的境界不一样,扬丹实在是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亲王世子吗?得了怎么样,丢了又怎么样?   可是兄弟俩虽然是同父同母,因为思想不一样以至于话不投机半句多。   雅尔江阿兴奋了之后,就拉着扬丹商量着如何痛打落水狗,哪怕如今他们阿玛还活着,但是用雅尔江阿的话来说:“这时候正应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扬丹更接受不了他把手足当仇人,就找了一个理由从王府里急匆匆的出来,他平时住在宫里,宫外虽然划了一片地方给他建府邸,但是如今还没建成呢,除了去西花园的小院里睡觉,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宫里面额娘又不在,弘晖也不在,他想了想就跑到四阿哥的庄子里来了。   想听笑话的弘时对这里面的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眨巴着一双眼,迷茫的看看叔叔,又看了看阿玛。这就是在瓜田里也吃不到瓜的猹,小模样让人看得又气又笑。   弘昀模模糊糊的能明白一些,但是他乖巧就在一边不说话。弘晖能明白,看到阿玛和叔叔都是一副无限唏嘘的样子,忍不住想让他们俩从这个话题里面走出来。   “这么说叔叔去不了江南了?前两天侄儿碰见十一叔,他还羡慕你们呢,正巧您回来了,和留在宫里和十一叔作伴。如今学堂里面的师傅要求不严,你们两位也到了快结业的时候了,学堂去不去都行,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京城周围玩一玩,听说京城周围也有些山川河流值得看看。”   四阿哥点了点头,“弘晖这么一说提醒我了,我在城外那些寺院里面点了不少灯,捐了不少香火银子,也有几个地方经经常舍一些粮食出去,我如今手头上全是事,也顾不了这么多,你嫂子妇道人家也只能听那些管事回话,不能到处瞧瞧看看,不如你这一段时间替我跑一跑看一看,有那些玩忽职守的,二话不说一顿棒子打下去给他们点教训,这本来是做功德的事情,要是他们做不好,比那些地府恶鬼还要可恨。”   反正最近一段时间没事儿,扬丹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派自己的太监到西花园里跟十一阿哥商量,要是十一阿哥愿意去,到时候兄弟俩慢悠悠的全当玩乐,要是他不愿意去,自己一个人过去。   十一当然愿意去,自从他病好了之后,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就留下了一个十二阿哥俩人还说不到一块,不如不见。虽然有五哥九哥是亲哥哥,可是如今宜妃看这俩儿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甚至宜妃私下里跟十一阿哥表示过:“你皇阿玛要是哪天看额娘不顺眼,把额娘从宫里赶出去了,额娘就去投奔你,老五和老九就是跪着求我,我都不上他们家的门儿。”   十一当时就问:“为什么啊?”   宜妃很生气的表示:“虽然你五嫂没有不好的,但是我跟她就是合不来。老九那臭东西跟老八穿一条裤子,我看见就恶心。所以乖儿子,以后就指望你孝敬你额娘了”。   为了让十一阿哥知道他也是三兄弟里面最受宠的,宜妃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关注,这个关注让十一阿哥叫苦连天,自己就是一个大小伙子了,不管干什么额娘总要插一手,让谁谁都受不了。什么天热了不能吃凉果子,对身体不好。什么喝茶不能喝凉性的茶,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在院里对一个宫女多看了两眼,额娘就能知道,把自己叫过去一通劝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身体不好,别想着那事儿。   谁想了?   都不能对母的多瞧两眼吗?   一接到扬丹的信他二话不说,收拾好东西直奔四阿哥他们家的庄子。   十一阿哥来的时候四阿哥和扬丹正在吃饭,看见肉,十一阿哥的眼珠子都红了,“快,拿筷子,让我吃口肉。”   他的太监刚张嘴,“爷,娘娘说了……”   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十一阿哥就把人推搡了出去。回来之后,十一阿哥坐在桌边拿筷子夹肉,“我额娘不让我吃肉,特别是这个猪肝,她说猪身上的肉不干净,一口猪都不让吃。就只能吃羊肉,羊内脏也不让吃,说这些东西也不干净,她嘴里那种能吃的一顿饭也就给两口,两口够干嘛?都不够塞牙缝的。”   “看把你可怜的,”扬丹知道他被宜妃管的严,怕他放开了猛的吃再吃坏肚子,“不过你吃两口就算了,别吃那么多,你胃口受不住,回头吃出毛病了,你额娘隔着三道宫墙都能骂到我。”   “唉”十一叹口气,“我是盼着搬出去住,盼星星盼月亮,连梦里做梦都是在搬家,可惜好梦不长久,每次都是搬到一半我额娘来了,好梦变噩梦。”   四阿哥就坐在一边不说话,听着他们俩一来一往说了半天。   实在是这顿饭吃的时间够久,扬丹作为年轻人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儿,跑过来跟四阿哥吐了吐肚子里面的苦水,又跟十一阿哥两个人闹了半天。心情好很多,就和四阿哥一块核对了一下要查看的几处地方,就和十一阿哥告辞离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开始干活。   他躲得快,他大哥雅尔江阿派人找他扑了一个空。来找人的太监回去报信,雅尔江阿在家里面思考了半天,问他的福晋:“你说扬丹是不是躲着我呢?”   他福晋连想都没想,一口否定:“才不会呢,二爷跟您的关系好着呢,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儿,每次不都是二爷伸手拉咱们一把,特别是圣旨,还是二爷带回来的呢。你们是亲兄弟,如今家里面没什么难事儿,有什么要躲的?”   雅尔江阿一想也对,可是又有些想不开,“怎么瞧着他昨天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福晋听了,低头想了想,“爷,会不会是您最近跟八爷走得太近?”   雅尔江阿有些错愕,“是这个原因吗?”   “您听我说,四爷和八爷一向面和心不和,这事你应该知道吧?四爷在皇贵妃娘娘跟前养那么大,说难听点儿,他跟咱们家二爷的关系跟您和咱们二爷的关系也差不了多少。你想啊,两个都是哥哥,您和八爷又走那么近,你能让他怎么说?”   雅尔江阿一想也是,随后又有些好笑,“扬丹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也对,再过一两年他都搬出来,将来开枝散叶也是一家之主,确实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走了几圈,随后站在屋檐下向外边看,这两天不仅是他们夫妻,连带着孩子也高兴,连院子里面伺候的下人都不自觉的把头抬高了三分。   “这家里,还是我和扬丹的,扬丹不要这份家业,可将来他的孩子是我亲侄儿,到了咱们王府也是个主子。正所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扬丹那边不能不放在心上,可是八爷那边,和四爷能有多大的恩怨?顶多都是小时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福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在外人看来,咱们和后院儿那母子几个能有多大的恩怨,顶多就是谁当世子的事,对咱们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事儿,所以人家的恩怨咱不能轻易插手,毕竟不在那个局里。叫我说两边不远不近的处着别跟任何一个人来往过密就行了。爷别忘了,您可是简亲王府的世子,皇上亲封的,有圣旨,咱们如今已经能站得住了,还需要巴结这几位爷们?”   “福晋说的对,太子我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用去巴结他们兄弟。和八爷关系好那是因为八爷做事合咱们胃口,可是八爷和咱们关系又远了一层,远远比不上咱们和扬丹,扬丹高兴才是要紧的,其他人无关紧要罢了。”   老八和宗室的关系好,这种好关系维持了这么多年,在雅尔江阿还没当上世子的时候老八和他就走的近,如今雅尔江阿成了板上钉钉的世子,老八当然是积极拉进两个人的关系,让以前的那些好关系更进一步。   所以雅尔江阿忙着找扬丹的时候,老八就派人请他请去看戏吃席。用的理由也特别简单,是为了庆祝雅尔江阿得偿所愿。   头一天雅尔江阿去了,去的时候跟媳妇儿说就去这一天,往后就不去了。老八为了投其所好,还特意找了不少名角过来,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大戏开锣,雅尔江阿就沉浸在了唱腔里面,后来因为一群人过来敬酒喝的醉醉醺醺被人扶了下去,结果和几个不认识的美女翻云覆雨,第二天不得不带着这几个美女回家。   这让雅尔江哥阿的福晋气得差点吐口血,当时天旋地转,一下子晕了过去。而雅尔江阿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把那几个美女往家一送,整个人又出去鬼混了,他三个儿子年纪小的抱着额娘嚎啕大哭,年纪大的两个没办法,派人去找太医又派人去找扬丹。   他们兄弟根本不敢去后院求援,后院儿的继福晋如今跟一条毒蛇一样,恨不得逮住他们父子咬一口。这个时候跑到后院去求助,无疑是羊入虎口。   扬丹的生母西林觉罗氏的奴才都留给了雅尔江阿,这些老奴才就赶快找到城外四阿哥的庄子上打听扬丹的去处,得知了去处之后,又赶快请扬丹回城。   扬丹只得纵马加鞭回到城里,一进王府的大门,就看见三个侄子哭着围了上来,抱着他的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扬丹还是个光棍,面对着三个年纪不小的侄子,只能劝他们别想那么多。可是太医给出来的说法却不能让这几个孩子不多想,这么多年世子福晋操心操的太多,身体已经坏了。往后也只能好好的养着,千万不可气着了。   可是雅尔江阿这混蛋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等扬丹找到他,他正在一处窑子里跟几个清倌人打情骂俏。而且这也是别人把他引来的,正是为了巴结他,给他送一些美人。   扬丹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直接在窑子里面把这个哥哥打了一顿,扔上马车带回王府去了。   雅尔江阿回到家,媳妇儿在床上躺着,三个儿子哭哭啼啼。后院里面他其他的女人们挤挤挨挨的在门外等着和他说话,更有不少庶出子女在院子里面等着见他。   雅尔江阿好不容易见到扬丹,拉着他的手,“先别走,哥哥有话跟你说。”   扬丹就没有走,等着看他有什么说法,没想到雅尔江阿赢了这一局,却不愿意放过继福晋她们母子,“阿玛最近身体不舒服,后院的女人在阿玛跟前说了咱们兄弟不少坏话,哥哥的意思是咱们兄弟给她儿子一个教训,也好让她闭嘴,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她应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才行。”   扬丹对这种事没兴趣,“你自己操心吧,我还有事没办呢,我先走了。”   “老二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在家里面多住几天?”雅尔江阿追了出来,兄弟拉拉拉扯扯地出了院子,在院子外边就碰见简亲王的太监。   这老太监一弯腰,“王爷请二阿哥过去说话。”   扬丹甩开了大哥跟着这老太监到了简亲王的书房。简亲王看到这个儿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儿,“坐吧。”   叹了一口气,“我这身体不好了,以目前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只要咽了气一蹬腿儿去了西天,你哥哥就会对后院的那些小兄弟们赶紧杀绝。”   扬丹只能劝道:“没阿玛想的这么严重,大哥也不过这两天高兴,有了些得意忘形罢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雅布摇了摇头,“孩子,阿玛的身体不行了,也没有几年可活的了,虽然福晋跟你哥哥之间斗了这么多年,可是你那几个小兄弟年龄跟你侄儿大小差不多,都是一些好孩子。他们额娘的恩怨应该止于他们额娘和你大哥之间,不能再延续到他们身上和你侄儿身上。所以阿玛今天把你叫过来也是想嘱咐你,将来宫里面考评封爵,你那几个小兄弟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不求你给他们多讲话,只求你给他们保住他们应得的就行。阿玛担心你大哥到时候横加阻碍,你这几个兄弟一点爵位都捞不到手里,连饭都吃不上。”   扬丹低头想了想,“都是兄弟,人各有命,能拉一把儿子绝对不会不管。儿子只有一个问题,这个爵位你想给谁?您一直不向朝廷申请世子之位,到底是要把爵位留给谁?如果将来我大哥没爵位,您会不会也额外照顾他?”   扬丹已经发现了,大哥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刨开他那些毛病不说,他的德行或许撑不起来这个亲王之位。   问了这个问题之后,雅布微笑起来,他也只是微笑,却没有说话。扬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雅布用手指了指门外,“去吧,出去玩儿吧,阿玛说了一会儿话有些累了,想去歪一会儿。”   扬丹站起来退了几步,转身出门了,看到这个儿子走了,雅布站起来,踱步到了门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我是不会教儿子啊!”   他内心里想让扬丹继承亲王之爵,看样子皇上不同意。雅布想了想,自己手上有两样差事,明面上是管理宗人府,实际上是掌管通政司衙门。可自己的身体如今快顶不住了,西林觉罗氏给自己生的这两个儿子说不定要从自己的手里接过这两样差事。   早些年的时候,以为四哥会从自己手里接过通政司的事儿,可目前瞧着皇上不愿意给。但自己命不久矣,必须要通政司找一个宗室的爷们儿做主官,如今算来算去最合适的还是扬丹。   想的多就忍不住叹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身体摇晃了两下,老太监赶快扶着他到屏风后面的小榻上去休息。   扬丹出了简亲王的书房,正想出王府到外边找十一阿哥汇合,没想到又被人拦了下来,有奴才跑过来请他去世子的院里劝劝,原因是世子爷和世子福晋吵起来了。   扬丹只好气冲冲的来到了哥哥院子里,一进门发现嫂子坐在屋子里面哭的泪流满面,看见扬丹过来了更是伤心欲绝。   “二弟你过来评评理,嫂子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这么多年你哥哥往家里面带回来多少人我拦过吗?他昨天带回来那几个人来路不明,我就说这样的人不能往家里面带,家里面有这么多孩子,要是教坏了他们怎么办?而且咱们王爷有一部分东西是带回家里面处置的,到时候要是被人家瞧了看了,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雅尔江阿忍不住了,“你别在那里乱扣帽子,阿玛顶多把宗人府卷宗带回来,那有什么值得看的?”   “宗室封爵婚丧嫁娶都是要入卷宗的,八爷跟整个宗室关系好,他送的那些人要是瞧了告诉八爷,八爷回头跟别人说了,到时候没事还好,有事了,岂不是把咱们王爷给连累了”。   “简直是妇人之心!”雅尔江阿根本不相信这样的假设。   扬丹坐在一边听明白了,“那些人你是从老八手里弄的,怎么哪里都有他?烦死了。”   扬丹他嫂子这个时候趁机告状,“八爷多会投人所好呀,既然庆祝你哥哥成了世子,怎么不送点其他东西?偏偏送几个女人,就是吃准了你哥哥贪财好色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世子福晋就嚷嚷,“这不是胡说八道,当初八爷和后院那几个小兄弟感情也好,你只管等着瞧吧,过一段时间,你看他们和八爷走得近还是你和八爷走得近?!既然二弟在这里有句话我也说出来,我总觉得八爷不像是个好人,可是你哥哥就是觉得人家做事合了他的脾胃,什么样的人才臭味相投,不一样都是贪财好色的吗?”   这位福晋伶牙俐齿,雅尔江阿的嘴又没有她快。就看着她两个嘴皮儿碰了几下把话说出来,扬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扬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嫂子保重吧,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把自己照顾好了比什么都要紧。兄弟先走一步,过几天再来瞧瞧嫂子。”   说完之后也不顾他们夫妻俩的挽留站起来就走,雅尔江阿虚点了几下福晋,“得意了吧,把扬丹气走了,扬丹肯定觉得他哥就是一个色鬼,都是你害的。”   “是我冤枉了爷,爷现在追出去跟二爷解释去啊,后院那几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站着呢,人证物证都在,我就是想冤枉了爷,可是也冤枉不了呀。二爷的眼睛又不是白长的能自己看不见吗?自己不修德行,反而怪我多说。”   雅尔江阿跺脚,心想天下女人没有一个是好得罪的,赶快跑了出去,急匆匆地赶到王府门口,看见扬丹骑着马在王府前面,勒着马缰绳并没有走,似乎在等自己。   “二弟!”   扬丹叹口气,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大哥,弟弟想说的是,咱们阿玛向来是听皇上的,皇上说什么阿玛就去做什么。前几年收缴各王府的权利,那时候事情闹得多大呀,阿玛都没出声反对,闹得最响的反而是其他人。当年的事儿还在眼前,八爷他跟那些人站在一起,这事你忘了吗?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跟人家一块谋的是权利,跟您一块谋的是什么?”   就谋那几个美女?!八阿哥连自己后院都理不顺,要是让八福晋知道你们俩一块儿谋美女,回头她都能找上门来。   雅尔江阿还真的弄不清楚自己跟八爷在一块儿有什么可谋的?或许也就是爷们之间一块喝喝酒吹吹牛?   他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扬丹那表情看自己就像是看一个傻子一样。这下无论他如何挽留扬丹直接翻身上马,马鞭一甩,带着人跑出这条大街了。   得了,这小兄弟真生气了。   雅尔江阿回王府的时候在路上还在想,说不定真的让福晋这倒霉娘们给猜中了,这天下哪有一个人跟大家都是好关系啊,肯定是跟某些人好跟某些人不好。阿玛手里经手的都是宗室的事情,说不定八阿哥是替别人打探消息来的。歪打正着,他算是让简亲王少操了一回心。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身边的太监说:“把那几个女人都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跟福晋吵了一架,这几个女人不能留在王府了。以后外边送的也别往家里面带,都送到外面去。”   太监答应了一声,转头办事去了。   扬丹带着人在烈日下面骑马,跑了几里路,勒转了缰绳在一处酒楼外面下了马,上楼之后发现十一阿哥昏昏欲睡的趴在桌子上。   “对不住了,十一,让你久等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哥跟你嫂子打架了?我就寻思着你再不来我就找个地方睡觉了,这桌子趴着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辛苦了,辛苦了,我找个地方,咱们去松松筋骨,明天再去城外。”   “别了,外边儿不舒服,趁着这会儿太阳还在头顶挂着,咱们去园子里面吧,到我额娘跟前转个圈,咱们再回西花园睡觉去。”   两个人一块儿下了楼骑上马,慢悠悠的往城外去。扬丹就把刚才在王府见的事讲了一遍,把自己和简王聊天的事情省略了,就提了哥哥家里面的糟心事儿。   十一看了看周围,因为经常往返城中,城外去园子的这条路上种了一排树,树荫挡在路上,给路上增加了一丝阴凉。   “我有的时候挺理解我额娘的,我额娘就是瞧不起八哥。以前那会儿我额娘不说原因只说是良嫔出身低,说真的,良嫔出身真的低,可是宫里的娘娘没几个欺负她的,我额娘一生气起来,在背后骂人也没骂过良嫔。骂老八的时候尤其多,说他带坏了九哥,小的时候不理解,今天总算是理解了。”   “你说前一阵子太子那里闹起来的那个江南女人是不是八哥送进去了?”仔细想想挺像的,大哥和大嫂闹起来,太子和太子妃闹起来,不都是因为外来的女人吗?   十一阿哥摇了摇头,“不应该呀,我觉得不像。八哥是大哥的人,八哥要是把那女人送到宫里,太子难道不会心中生出忌惮?不是,绝对不是八哥送进去的。”   两个人在路上晃晃悠悠没过多久到了园子里,皇上不在,这些宫妃们日子过得就悠闲了起来。   扬丹和十一进来的时候,宜妃正坐在树下乘凉,忍不住用扇子挡住了鼻子,“一身的马骚味儿,下次再来先去沐浴更衣,要不然不让你们兄弟俩进门。”   扬丹就笑着说:“娘娘担待着点儿,骑马就容易沾一身味儿,这不是想着娘娘的凉茶吗?要不然我们哥俩也不会这么着急过来。”   宜妃就把扇子从鼻子前拿开,对身边的宫女说:“十一喝热茶,给扬丹端一杯凉茶过来”。   十一没有意外,但还是忍不住抗议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喝热的?天都这么热了,我怎么都不能喝一口凉的?”   可惜的是宜妃根本不听他的,拿着扇子一边扇一边跟扬丹说话,“怎么不把老四他们家的大阿哥带来?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小子了。”   “弘晖这一段时间回家去住了,所以您不经常见他。”   十一把热茶接过来,揭了盖子放桌子上放凉,“额娘也真是,怎么老惦记着四哥家的儿子,我五哥家也有。”   “哼,”宜妃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前阵子你五哥家的那小胖子抱过来,额娘高兴的呀接过来抱抱亲亲,怎么疼都疼不够,你五嫂就想了个法把孩子从我怀里骗走了。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抱着,嫌弃我老了不讲究了,不想让我抱她儿子了。”   十一赶快替哥哥嫂子解释,“才不是呢,肯定是我五嫂怕累着你。”   宜妃又哼了一声,“我把孩子又抱了过来,吃饭的时候那孩子小嘴吧唧着,我就嚼了一小口豆腐,嚼碎了喂他,结果老五他媳妇儿的脸色都变了,这一次也不想着法的把孩子哄出去了,直接上来把孩子从我怀里抱走了,还说孩子太小吃不了东西。都一岁多了怎么就不能吃东西了?他没长牙还是没长舌头!”   扬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要是有人嚼碎东西喂自己,自己肯定不吃。或许五嫂真的觉得宜妃娘娘不讲究。   宜妃根本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我想喂自己孙子怎么了,老五那王八蛋跟他媳妇儿是一国的,有事都是我的错,哼,白养他了。”说完之后又找扬丹求证,“扬丹你说皇贵妃娘娘是不是也这么喂过弘晖。”   “额娘她……没喂过。主要是弘晖进宫的时候已经会吃东西了,那些蒸过的蛋羹他一口气能吃小半碗。”   哪怕话这么说,宜妃也不觉得自己的错,在十一和扬丹跟前单方面的做下决定,“老五的孩子我以后不管了,他们两口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送宫里我也不管。”   十一和扬丹对视了一眼,彼此赶快把面前的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茶,主要是这会没人说话,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宜妃却在独自生气,扬丹为了改善如今的气氛,也只能拿老九说事儿。   “您往后忙的时候还多着呢,九哥家里不是也有孩子了?”   “别提那臭小子,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宜妃说完,门外有人嚷嚷了起来,“额娘可不能这么说呀,你到底看不上儿子哪儿啊,儿子回去就改。”   老九已经来了,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宜妃虽然嘴上说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可是老九进门的时候宜妃脸上的表情是不作假的,高兴地坐直身体,伸手招了招。   “快来快来,这半个月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看看额娘,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啊?”   “这半个月就是给额娘淘换那些东西去了,都是好东西,到时候您拿出来绝对让其他娘娘羡慕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别的娘娘哈喇子会不会留下来宜妃不知道,宜妃这会儿高兴的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十一阿哥拉了一把扬丹,两个人退了出来。   出了屋子十一回头瞧了瞧,看到九哥在额娘跟前铺了一大堆东西,忍不住感慨,“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以后就不能相信额娘说的话。”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勾肩搭背的出了宜妃的院子,没过多久就在湖边遇见了大阿哥,老大仍然是一副长兄的模样,远远的看着就觉得他意气风发。   老大过来拍着两个小兄弟的肩膀,“到哪儿去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老九啊,跟老九带个消息,我身边有一个喇嘛算命算的可准了,他给老九算了一下,说老九命里多闺女。”   扬丹和十一默默的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要是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九哥,九哥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大哥,但是肯定会逮到自己两个先打一顿。   “那啥大哥,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回来回来回来,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人算命是真的强,你们要不信我带你们一块去试试。”   哥俩都不想去,但是哥俩都不是老大的对手,被这位大哥拽着塞进了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到了寺庙中。   既来之则安之,两个人上车的时候是挺不情愿的,下车的时候是挺利索的。跟着老大在这片寺庙里行走,能看得出来,这里的建筑都是全新的,而且特别静,连一个香客都没有。   “大哥,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寺院,这也太安静了吧,没人来上香靠什么吃香火?”   老大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这就是我家的家庙呀,自然是由我们家供养着这里的喇嘛。”   兄弟俩的脑袋四处转,看看这边瞧瞧那里。十一心想,还能这么做?光这么多些人吃喝拉撒需要多少银子?寺里面点的香烛又要花多少钱?更别提还要养着这些喇嘛了,他们穿的衣服,嘴里吃的东西,手中用的法器都是需要钱的呀。   这个时候十一对老大的财力由衷的钦佩。   扬丹算是见识过世面的,当初小的时候围在额娘旁边,额娘的算盘一拨动就是几十万银子的出入。可是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呀,四哥也挺有钱的,而且也挺信这个的,都没见四哥自己建一座庙。   兄弟俩跟着老大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僧房,一个上了年纪的喇嘛在弟子们的簇拥下出来了。   老大笑呵呵的开始给喇嘛介绍自己的两个小兄弟,结果这喇嘛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们哥俩,语出惊人,“死人究竟是如何存活于世间?”   这句话单独每个字儿都能理解,连在一起是在打禅机吗?   十一把折扇从自己的荷包里抽了出来,打开之后挡着嘴,“大哥别被是被骗了吧?”   这个所谓的高僧别是个骗子吧。   扬丹觉得大阿哥十有八九是被骗了,“我瞧着像。”   老大也觉得这事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本意是想让大师给他俩算一卦,可没想到大师一张嘴说他俩是死人。   这就有些过分了哈。   “咳咳,大师,这两位是本王的弟弟。”你注意着点儿,这哥俩是脾气好,要是放十四跟前,十四这个时候都已经动手打人了。   得道高僧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器在不断旋转,最后一睁眼,目光仍然是盯着两个年轻人,做出请个姿势,请他们哥仨一块进来。   扬丹和十一不想进去,明知道眼前这家伙是骗子,还要进去被他骗吗?   老大在门口叫了几声,哥俩没办法,就磨磨蹭蹭的跟在后边进了僧房。 第115章   两个人将信将疑的在这一群喇嘛面前坐了下来, 一坐下之后发现这一群喇嘛围着弟兄三个,像是布成了一个阵型一样缓缓的将三个人围住,随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对于喇嘛, 他们是挺熟悉的,毕竟草原上的喇嘛经常来拜见康熙。那些都是很受尊敬的长者,温和又慈悲。   和今天遇到的这群有些不一样, 今天遇到的这一群有着很明显的攻击力,给人的感觉就不够温和友好。   十一就扭头问老大:“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把我和扬丹当成邪崇了, 要在这里住诛妖邪吗?”   老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安抚两个弟弟的事儿还是要做的:“不会的,大师就不是这种人。”   他对这个喇嘛无限信任, 觉得这喇嘛是有本事的, 两个弟弟当然不可能是妖魔鬼怪,但是兄弟们在外免不了要碰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或许是喇嘛好心把他们身上的某些背后灵什么的驱赶掉。   但是扬丹和十一的感觉很不好, 因为一群喇嘛们读经读得越来越快, 猛然间爆喝一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法器,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两个人赶快躲。   扬丹躲的挺快, 十一反应慢, 没躲过去,被一下子砸在了脑门上,整个人晕晕乎乎,眼前黑了几秒钟,眼冒金星身子歪了歪,坚持着没倒下, 两手抓了抓,总算是抓到了旁边人的袖子。   “十一你怎么样?你脑门都被砸青了。”扬丹扶着他刚说完,法器从另外一个地方飞了过来,一下子砸到自己后脑门,这力道太重了,他猛的往前一扑,觉得自己整个脑瓜子晕晕乎乎的,就像是被人用木棍在后面击打了一下。   他赶快甩了甩脑袋,扶着十一站起来,疾言厉色的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看不惯弟弟您直接说呀,这是要把我们两个骗到这里摁个罪名扣个屎盆子再打死是吧?皇阿玛不在家,你就是这么对待弟弟的”?   “误会,都是误会,大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大师睁眼盯着他俩瞧了一会儿,神情非常专注,让这哥俩有几分发毛。   十一用胳膊肘捅了捅扬丹,“太吓人了,走吧。”   “慢,两位王爷请听我一言。”   这大师终于讲话了,汉话说的别别扭扭,声调高一声低一声。在他的叙述里,他说他看见了两个人的身体里冒着一股死气,这股死气特别浓郁,也就是说两个人是已经死过的人了,可是却没有死,他怀疑是行尸走肉,于是要做法把居住在身体里面的妖魔鬼怪给铲除了。   这话在十一和扬丹听来就是在胡说八道。   十一的前脑门上有一个青紫的印子,扬丹的后脑勺上被砸的痛感还在。俩人不再听这个人胡扯八道了,纷纷甩了一个袖子给老大,“大哥,这事儿弟弟们就不追究了,要是再有下次咱们没完。”   俩人说完就向外走,其他人拦不住,兄弟俩相互扶着在寺院外边遇上侍卫,气呼呼的爬到马车里。让人把马车拉走,等会儿让老大靠两条腿走回家,不给他留马车!   从寺庙里出来天都黑了,这一天过的简直是跌宕起伏,遇见的事儿太多,桩桩件件都出人意料。   马车的车顶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的撒下一点亮光。   在这样的光线下,扬丹瞧了瞧十一脑门子上的印子,“看样子过个四五天才能把印子消下去。”   “那这几天就别往我额娘跟前去了,要实在瞒不住,回头我说我撞到柱子上了,你帮我做个证。”   “你还不如说你晚上读书读的太晚不留神磕到桌子上了呢,你额娘更信这个。你说你撞到柱子上了她绝对不信的,你两只眼睛又没有问题,怎么看不见那么一大根柱子在前面立着,回头要是问你怎么撞的,在哪撞的?白天撞的还是夜里撞的?咱俩要说的不一样,又是一桩是非。”   “行,听你的,就说晚上读书读太多了,走神了,一下子磕在了桌子边上。”十一用手指揉了揉脑门,“今天那妖僧说的什么意思?说咱俩是妖怪?”   “他咒咱们俩早死”。   “这件事不能轻易结束了,这个账要算在大哥头上。”   “对,刚才那么说是情况所迫,咱们要是不这么说,说不定走不出这寺院,等将来风平浪静了,咱们再找大哥算账。”   两个人重重的点了点头,颇觉的晦气,一路小声嘀咕的回到了西花园。   果然第二天一早,十一阿哥的这些奴才就着急忙慌地去找宜妃娘娘报信。   自己的心肝宝贝脑袋上磕了一下,宜妃怎能不放在心上?一叠声的要让人把十一拉过来,他不愿意来也要把他弄过来。   而扬丹回到西花园之后就开始恶心呕吐,虽然不严重,但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坏了,早上起来之后更是有明显的感觉。   早上梳头的时候,他的太监发现他后脑勺有点肿,皇贵妃娘娘不在,杨丹的事儿只能报到四阿哥根前。   四阿哥人在衙门,听了这个信儿只得从城里返回来,到了西花园把弟弟拉过来看看,外边看着没什么,但是用手摸确实是有些肿。   杨丹的乳母太监都说他今天恶心,吃不下东西。四阿哥就问了太医怎么回事?   太医也有些纳闷,这些天潢贵胄平时那么多奴才伺候着,怎么脑把子上就肿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相信的,捏的胡子想了一会儿,找了些委婉的措辞,“四爷,他这是后脑勺被击打所致。”   四阿哥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谁敢打杨丹的后脑勺,他这边还没想明白,就听说十一阿哥昨天脑门磕在桌子上了。   四阿哥转头一想,是不是这兄弟俩昨天晚上打架了?不可能啊,他俩关系好着呢。   于是悄悄的把扬丹的太监叫了过来,问他昨天两个人有没有喝酒,有没有打架?   太监只说自己跟着的时候是没有打架,也没有喝酒的。没跟着的时候那就不好说了,太监还把昨天他们跟着大阿哥去寺庙的事也讲了出来。   四阿哥令人给扬丹开了药就去找老大,他也不可能开门见山的就说我怀疑弟弟昨天跟着你吃亏了,只说扬丹那俩小子昨天参观了寺院之后觉得挺不错的,向自己推荐了。   “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有机会去大哥那里瞧瞧?”   老大略微有些心虚,不知道老四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相信扬丹和十一昨天会向老四推荐自家的寺庙。怕不是的兄弟要给那两个小弟弟出头,想到这里他觉得36计走为上,先躲着他们一阵子。   “这两天哥哥没空,等过几天哥哥手头上没事了咱兄弟俩一块去。”   四阿哥暂时没从老大那里看出有什么不妥当的来,但是杨丹后脑勺肿了的事儿还是要告诉额娘的,他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江南去。   船队已经到了江南,这一次先到杭州,居住在行宫里,并没有住进织造府。   田蜜手头上的事仍然是先接待江南贵妇,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康熙来到江南的第二天,就找了个理由发作李煦。李煦在江南经营了这么久有不少的人脉,如今虽然没有迎来康熙对他的最后处理,但是这个时候总是免不了要再挣扎一下。   他们家的人四处托关系求情,田蜜跟前更是少不了他们家送上来的好东西,一天当中好几波说客替他们上门,带来的这些好东西里面有两枚宝石特别引人注目。   一枚是鸽血红,一枚是祖母绿,两只宝石大小差不多,是婴儿拳头般大小。   重金之下必有所求,人家把这两件东西献上来,田蜜根本没有多问,直接让把所有东西退了回去。   这件事很快被康熙知道了,他还特意来找田蜜。   “那奴才送了宝石进来怎么不收着,”康熙很闲适的坐着,“他连命都是咱们的,他的那些宝贝也是咱们的,收了就收了,不必顾虑,难道你还担心那奴才敢胆大包天的问你收东西不办事是何道理?”   要真的敢这样,康熙真的会把他拉下去打的遍体鳞伤扔大牢里自生自灭。   康熙这会儿整个人比较闲适,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带了点火星,田蜜只能推脱自己看不上那两件东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瞧着也就是比一般的漂亮些,拿过来不能吃不能用,没什么意思。而且个头太大镶嵌到冠带上又不合适,也就没有把这两件东西留下来,留着必定到处沾灰。”   他听了田蜜的说法颇觉得满意,“还是你懂得东西都是些奴才,越用它们留的时间越久。那些看着好的没啥用,放在身边全是占地方。”   康熙站起来坐到她的身边,伸出胳膊搂着她,“到底是表妹见识的多,看得也明白,比那几个逆子强多了”。   既然话题说到这里了,田蜜免不了要问一下太子,“说好了当时要带着老大和太子一块儿到江南,可是您只带了太子过来……下面的奴才一直说他水土不服,他也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出来见人,这……这也不太好吧,毕竟江南这么多人想要拜见太子呢。”   说到太子,康熙的好心情全部没了,他把太子带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太子如今有些危险性。离开北方就是离开太子的势力中心,带太子到南方来,就能更好的处置他。   可是没想到这逆子的势力挺大的,到了江南之后有这么多人等着拜见他。也有不少官员因为没有见到他而交头接耳。   这让康熙觉得一切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总觉得北方天冷,没想到江南风大,看来今年没有一处天气是适合宜居的。”   康熙说了这样一句话,田蜜也觉得他是暗有所指。这么多年来,田蜜时刻牢记着后宫的一条铁律:后宫不得干政。   也就当做没听懂这句话,顺着康熙表面的意思往下说:“虽然江南有风,却是春风拂面,咱们远涉江湖自然是见过大湖之上无风还起三尺浪,不管是浪花也好,拂面的春风也罢,都是江南特有的,一个地方一处风景,都值得慢慢赏玩,你说是不是?”   “表妹说的对,无风还起三尺浪呀!和大风大浪比起来,三尺高的浪头算不得什么。”   康熙的面色好看了不少,端茶盏喝了一口茶,“听说北边来信了,孩子写了不少的家书给你,都说了什么?”   一说起这个田蜜脸上带了点愁绪,“老四说扬丹后脑勺肿了一块,我这心里有点放不下。”   田蜜担心这是不是有什么疾病?这个社会根本没有CT,要不然照一照CT也能知道后面到底是肿瘤还是什么。   毕竟没有在北边,田蜜越想越担心,悄悄的拉着康熙的袖子,挨着他低声的说:“你说会不会是扬丹有什么急症?”   “不会!”   “见不到孩子我心里担心”。   康熙知道原因,她已经收到北边儿的报信儿了,但是却不能跟表妹说。考虑到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天天在城里城外晃荡也不是个事。   “你要是担心,朕就写封信让他们兄弟俩过来,十一不是挺想过来的吗?当时把扬丹赶下船去,那小子挺不情愿的,正好现在给他俩机会,让他俩现在追上来吧。”   “真的?”   “嗯,也不过是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来就来了,来了之后还能哄着你开心,有什么不好?”   我是担心孩子们有没有什么疾病,又不是想带着他俩玩儿。不过田蜜觉得还是让扬丹到自己跟前更好一些。   “那行,他俩什么时候动身?”   “待会儿就写信,用八百里加急送京城去过,半个月后俩人都能来了。”   实际情况是,李煦哪怕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康熙觉得通政司衙门里面有些人也该被清理了。趁着这个时候让简亲王卸下一部分重担,让扬丹顶上来。   想到这里他就让人告诉等在外边的曹寅,让他往京城写信。   曹寅知道是什么意思,恭恭敬敬的领了旨意,回到书房之后把话题隐晦的写在信中,让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给简亲王。   圣驾在扬州,最近几天李煦被冷待了,行动坐卧都被人盯着,孙文成和曹寅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小心谨慎保存自我,一边在心里面埋怨着李煦做事太高调,一边又担心铡刀落在自己头上。   好在信件寄出去没多久,康熙召见了曹曹寅。   曹寅来的时候康熙正坐在走廊下面钓鱼,看他急匆匆的来了,让他坐在一边陪自己一块等鱼上钩。   曹寅坐在小马扎上,整个人都很紧张。看来皇上今天是有话说,他心里面快速回忆了一下织造府和通政司衙门的差事,觉得没什么纰漏才放松了几分。   康熙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话,“听说曹颙读书挺好的?”   “回皇上的话,那也只不过是外人看在他是奴才儿子的份上夸他了一句,曹颙是奴才的儿子,读书有几成功力奴才还是知道的,在内务府这些孩子里面,他或许是比别人聪明一点,要是放在江南那是真的不够看。”   江南多才子,读书的氛围也好,每次科举,江南的举人老爷都比北方多。   内务府这些男孩子们因为世世代代都在内务府当差,人生道路约等于生来就安排好的,所以对读书这种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在这群人里面拔尖儿也算不得有多么伶俐。   康熙听了之后扭头看了看曹寅的表情,“你这是谦虚呀还是实话实说呀?”   “奴才在您跟前有什么可谦虚的,自然是实话实说,奴才的儿子真不怎么样,要是考科举,估计10年20年30年…一直考下去都是个老秀才。”   “你这是谦虚太过了,平王说他小舅子读书有几分灵气,他说这话朕是相信的。咱家里的孩子是好孩子,没必要藏着掖着,人生一大乐趣不就是看着孩子们能出人头地吗。”   “您说的是。”   这个社会能出人头地是很难的一件事儿,就如曹寅来说,孩子再出息到底还是个包衣奴才。顶多将来进到朝廷里面官做的大一点,给家里面多搂一些好处。但这些并不是曹寅想要的,曹寅想要的是家里面出现一个大家。   他身上有一半顾家人的血,还是渴望着著书立言。   康熙无疑是了解曹寅的,撇眼看了他,“怎么?觉得你儿子真的读书没灵气?”   曹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迂回表忠心,“那孩子一向是娇生惯养,老太太对他颇为溺爱,虚度了光阴,可如今年龄到了,奴才想要把他送到京城去,先进内务府当差。”   康熙并没有说话,盯着湖面上的鱼竿,曹寅这个时候心情七上八下,在他的设想里,皇上这个时候肯定会说:既然想当差就送去吧,朕照顾着他。   而且几年前皇上也暗示过,如果要是把曹颙送进京城,到时候会加恩于他。   这种加恩在曹寅看来可能是会让他做御前侍卫,这比窝在内务府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前途,可是康熙这会儿不说话,让曹寅心里面七上八下。   康熙盯了一会儿鱼竿,“让你儿子进京的事,你是已经开始动手准备了,还是仅仅是个想法?”   “奴才已经准备了,已经跟经里面的亲友打了招呼,京城的宅子也重新修缮了”。他觉得儿子有很大可能会做御前侍卫,所以前不久想过,在这一次南巡的时候提出来,儿子能跟着圣驾一块走。   “往内务府里面递条子了吗?”   “还没有。”   “不用递了,以后曹颙不用去内务府当差了,除非他有本事做内务府的主管或者司官儿。”   曹寅听着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鱼上钩了他都没发现。   康熙提醒道:“快,快把鱼竿提起来,有大鱼上钩了”。   曹寅这才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将鱼竿收回来。一尾十斤重的大鱼甩着身体被提到了岸上。   “你今天运气好呀,朕在这里等半天了也没等来一条鱼。”   “是奴才沾了您的洪福。您是真龙坐在了岸上,这一些畜生们怎么敢来您跟前,这不,便宜奴才了。”   “哈哈哈”,康熙摇着头指着曹寅笑了笑,“如今连你都会阿谀奉承了。行吧,既然说沾了朕的洪福,不如再给你一个恩典。你们家自曹颙这一辈起抬入正白旗,以后不用去内务府当差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既然不是包衣奴,那儿子也不用接着他的位置在江南熬着了。这一次曹寅真的是由衷的感激,热泪盈眶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磕了几个头。   “起来吧,你与朕总角之交,这份感情难得,你不负朕,朕不负你。这是喜事,朕再贺一贺你,让曹颙入乾清宫做三等侍卫。还有就是你卸任的时候,也是你兄弟抬旗的时候。”   “奴才感激涕零,奴才一把老骨头了,抬不抬都行,奴才还想给皇上尽忠几年,将来死在江南也死而无憾。”   “唉,你比朕年纪小,将来朕要是走在你前面,有今天的旨意你能轻松的交了这份肥差回京城去,不至于受后来人刁难,跪安吧,带着这份好消息去跟家里面的人高兴高兴吧。”   康熙给曹寅想得很长远,就为这种老皇帝死了还想办法保存老臣的心意,曹寅感激涕零。   曹寅很想转身离开跟兄弟子侄们庆贺一下,他倒是没走,“今天是陪着主子爷钓鱼,奴才怎么能半途而废?让奴才在陪着您坐一会儿吧”。   康熙很满意,觉得曹寅是真贴心,于是两个人又接着钓鱼。   这个时候一个人心情迷茫,另外一个人心情激动,两个人都没有提朝廷上的事,只说家中小事。   康熙也不想在这难得的午后时光里提起那几个惹人恼的儿子,就说自己担心皇贵妃的病,“……这么多年过去了,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朕有打算封后,可是总没有什么好时机,唉!”   曹寅能理解,封后的事很简单,下一道圣旨举办一场典礼,到时候在京城的权贵们朝贺一通也就结束了。可是封后之后所带来的麻烦却是不小。   皇贵妃娘娘养两个儿子,王府的那位阿哥也就罢了,顶多是比其他王府的阿哥们更珍贵一些,能和皇子们平起平坐。可是四阿哥却不一样,他是皇上的亲骨肉,如今也没什么大毛病,早早的出宫有了势力,到时候只比太子低了一肩,兄弟俩绝对会争,朝堂上容易再出事儿。   曹寅不知道该怎么说,按道理来说,天子近臣这个时候就应该为君分忧。可是这种忧分不得,他毕竟不是佞臣。   康熙也不指望着他分忧,也仅仅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罢了,毕竟曹寅的这张嘴比较严实,不会到处乱说,康熙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担心泄露出去。   “这些孙子里面,朕独独疼爱弘晖,老四没什么值得另眼相看的,唯独弘晖,朕觉得皇贵妃要真是生了儿子,弘晖绝对是她亲孙子。”   “您这是爱屋及乌。”   “不一样不一样,爱屋及乌是什么样的朕知道,和弘晖在一块,真的觉得他是皇贵妃的亲孙子。弘晳他们哥几个血脉是不是更尊贵?可是还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和弘昇弘昱一样,就是孙子,没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些人里,朕和皇贵妃血脉更近心意相通,我们自小一块长大,朕怎么想的她都清楚,她怎么想的朕也明白,这份感情就到了弘晖身上……你不懂!”   曹寅不懂这种感觉,别看他的年纪比康熙小了几岁,可是他的儿子如今才刚刚有点儿模样,前几年都不敢跟人家说自己有儿子,就怕养不活。他娶了两任妻子,目前就这一个儿子,也没有另外一个儿子放在一块儿让他品一品更更爱哪个儿子。   他深深的觉得康熙这算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于是不避讳都说了出来:“主子爷说的话是让奴才说什么好呢?奴才就那么一个儿子,如今才算是站住了,抱孙子最少还有五六年,您如今比较来比较去,让奴才这种子孙不旺的心里羡慕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熙听了颇为得意,“唉,人丁兴旺,没办法啊!”   人的幸福就是这样比较出来的,等到曹寅走了之后,康熙美滋滋的提着空桶回来了。   田蜜看他手中拿着鱼竿提着空桶晃晃悠悠的回来了,忍不住问他:“呦,爷回来了,这是钓了多少鱼呀?今晚上就指着您这一桶鱼吃饭了。”   “那你饿着吧,你们爷出门了半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田蜜看了看,果然是一个空桶,桶里面有小半桶的水,“你可真出息,那些鱼都被养傻了,就这样还钓不出来!”   “凡间的几条小鱼焉敢来拜真龙!”说完之后昂首挺胸的进屋子里去了。   “是是是,那晚上吃啥?”田蜜追着进去,等他坐下来之后给他捏了捏肩膀。   “今晚上你一个人吃吧,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什么,朕跟太子一块用膳。”   田蜜不会傻到问太子的病好了没有,就用其他话题岔了过去,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康熙才站起来走了。   田蜜就一个人吃饭,一条红烧鱼,两盘素菜,两盘凉调的荤菜,加上一碗贡米白饭,田蜜吃的饱饱的,吃完之后就在行宫里面到处走走。   行宫不远处就是西湖,可如今天都已经天黑了,没皇上陪着,田蜜不好一个人出门。   她带着宫女溜溜达达的走了一个时辰,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听见太监小声报告:皇上和太子吵架了。   具体怎么吵架的他们不知道,反正就知道他们父子两个关起门来吵了一架,而且还把东西给砸了不少。   都砸了不少东西了,看来康熙生气了。   果然如此,田蜜刚睡下没多久康熙就过来了,他坐在床沿上也不说话,就盯着蜡烛瞧。   他这个模样田蜜也不敢打扰,只好在旁边坐着,陪着他一起熬夜。康熙越想心里越难受,他伸手摸了摸心脏的地方,“还有药没有,拿几粒来。”   田蜜赶快把盒子找出来,有些不放心,“是药三分毒,这些东西不能乱吃,要不然把太医叫过来瞧瞧吧。”   “不用叫了,”康熙把药放嘴里咽了下去,人家连水都没喝,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大佬。   田蜜赶快拍着他的背,“这是生气了!”   “哎呦喂,娘娘,您刚看出来呀!!”   “表哥,”对方一旦开始阴阳怪气,田蜜就觉得有点受不了,而且康熙阴阳怪气的时候挺多的。   这个时候的康熙没心情怼田蜜,“小时候这几个儿子多好啊,三尺小童,圆圆胖胖,领出来之后很多人羡慕的眼珠子都能掉下来,当时在心里还挺得意的,当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这群混蛋玩意儿,当初就不该把他们生出来。”   “消消气,”田蜜没说的是:人都已经生出来了,事儿都已经做出来了,你能怎么办?   “如果朕死了,肯定是被这几个小东西气死的。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身体是自己的,保重自己吧。”   说完之后他让田蜜把药盒子藏起来,自己拍了拍手,宫女赶快进来,端了洗脚水放在了脚踏上面。   康熙这会儿想通了,就打算洗洗睡觉,结果外边有人惊呼了一声,很快动静就传了过来,院子里面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但是在夜里却特别明显。   田蜜担心会不会是刺客,赶快把身上盖着的被子挡在了康熙跟前。万一要是刺客冲进来,凭着被子的厚度,最起码能挡开弓箭□□的攻击。   康熙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个时候坐在床沿上动都没动,被子被挡在身前他也只是冷哼了一声。   “放心,不是刺客,是那逆子又弄出什么动静来了。你先在屋子里呆着,朕出去瞧瞧。”   说完他把被子扔回床上直接出去了,端水的宫女吓得战战兢兢,扭头看了田蜜,小声的叫了一声:“娘娘?”   “把衣服拿来先让我穿好衣服,跟外边的人说一声来给我梳头,再把青鱼叫起来。”   外边的宫女全部进来,用蜡烛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田蜜一边把盘扣系好一边跟青鱼吩咐,“你让人看好咱们院子,咱们的人这一会儿待在宫里别动。今天晚上说不定不太平,要是有谁乱走动,到时候卷到什么风波里别指望着我救他们。”   “这就不用您说,半夜出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奴婢已经把事情吩咐下去了。”青鱼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小声的跟田蜜说:“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谁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田蜜想到前两天有信件往京城去,让扬丹过来,这会儿特别后悔,江南这可真的是一滩浑水,扬丹好好的孩子,没必要过来趟一遍儿。   “皇上还说让扬丹过来呢,怎么才能传信儿让他别过来。”   如今的京城,扬丹的奴才正在收拾行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的那些行李虽然有一部分在江南,但是路上的衣服用品是要重新准备的。   四福晋在京城给他准备了不少,出发之前,简亲王又派人把他叫过去,说是吩咐他一些规矩,让他知道到时候如何随君伴驾。   当这个理由说出来之后,扬丹的大哥雅尔江阿还忍不住在笑,“阿玛你想的也太多了吧,我兄弟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该怎么做他能不知道?”   老爷子真的想的太多了,别人看见皇上说不定腿肚子打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是扬丹打小就是在皇上跟前耍无赖撒娇长大的,他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上,天下人没有几个人知道该怎么面君了。   雅布根本没有对这个儿子多看一眼,还是他身边的老太监在一边打圆场,“大阿哥,毕竟二爷单独去江南,咱们王爷心里面不放心,除了要跟宫里面的打交道,江南还有不少官员,个个滑的跟鱼似的,如何和这些官员打交道需要嘱咐嘱咐二阿哥。”   雅尔江阿听了这个解释,一下子就想通了,江南的那些官员确确实实滑不溜丢的,必须让老二多操心点。   可是杨丹过来之后,雅尔江阿却被赶了出去。雅尔江阿也发现了,自从自己做了世子,阿玛就偏心其他儿子了,对自己横竖都不顺眼。   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把王府遗产的大头拿了,往后爵位府邸财产都是自己的。阿玛要是疼其他几个小的多给一点儿私房钱自己也不在乎的。但是在这些私房钱里面,扬丹必须拿大头。   他瞧着老爷子把扬丹留下来了,自己唱着小曲儿回院子里去了。   扬丹这个时候受到的冲击绝对是巨大的,任谁一进书房被人关在书房里,窗帘落下,紧接着地砖桌子多宝格全部都在移动,都会觉得如梦如幻。   等到地砖下面出现一个小洞,阿玛从太监手里接过一盏油灯对自己抬了一下下巴,“进来吧,有事儿吩咐你。”   扬丹就迷迷茫茫的跟着这一点灯光踩着楼梯往下去了。   到了下面之后,油灯换成了火把,随后又有机括声响起,从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走了一会儿,能感觉到周围湿湿的泥土气息包裹着自己,转了几个弯之后见到一处亮光。   到了一个密室里,这个密室就在花园的湖底之下,头上似乎是一片半透明的东西掩盖在上面,还能看到几尾锦鲤甩尾巴在头顶游来游去。   “阿玛?”   “这王府是前明的,咱们家的人住进来之后你玛法就发现了这处地方。这是在湖心,这密室靠石头撑着,你玛法当年就特意嘱咐过,这些石头千万不能乱动,一乱动就撑不住上面的那一块宝贝了。”   说完之后,借着湖上透下来的微弱亮光,把火把放到一边,这感觉就好像阴天里面点灯,这个灯点不点都行,但是不点又看不清这屋子里面储藏的纸张。   “阿玛,这里都是什么东西?”   “朝廷里面一些见不得人的文书,阿玛年纪大了,这些都传给你。”   “不是……不对……可……可它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传给我?   “皇上命你执掌通政司衙门,你是逃不了的。快过来,阿玛跟你说说做咱们这一行有什么忌讳的。”   “可我不想做这些见不得人的。”   “怎么会是见不得人呢?你以为这些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杀人越货呗。”   “杀人是有,不过没越货。但是更多的却是江南晴了几天阴了几天,哪里有贪官哪里有良善。如果有人生了恶意有了别的想法,也可以利用通政司衙门为对手网罗罪证……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心怀仁慈行为坦荡的人去操纵通政司衙门。你哥哥不合适,这京城大部分子弟都不合适,唯有你合适。这份差事做好了是给天下积德,做不好了就应该千刀万剐。别绷着脸了,等你将来做惯了就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扬丹看了看背后的路,都已经被领到这里了,东西都已经摆到自己跟前了,哭丧着脸往前走了走,坐到了雅布身边。   “是不是儿子接了这差事,您就可以歇歇了?”   如果这样,为了阿玛这差事接下来也无妨。 第116章   雅布年龄虽然不大, 倒是一直多病,病痛折磨的他比别人看起来更显老一些。扬丹明明是二儿子,父子俩站在一起就好像是雅布带着么子。   通政司衙门的事情太多, 一天根本交待不完,两个人从密室出来之后,父子俩一块吃饭, 雅尔江阿凑了过来。时间太晚了,扬丹没有离开, 这就表明晚上是一定要留在王府的。   雅尔江阿过来陪着吃饭的时候确定了这件事, 就指使着自己的奴才找继福晋要东西。王府库存里面的那些好东西通通的翻出来塞到扬丹的院子里。   等到扬丹当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美滋滋地过来表功。   扬丹躺在床上, 扭头看他在灯下眉飞色舞的样子,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发什么样的感慨。   忍不住问这位大哥,“你觉得天天管着宗室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个好差事吗?”   雅尔江阿美滋滋的:“看你说的,当然是个好差事呀!这说明咱们王府比其他王府更高一等。”   雅尔江阿掰着手指头给这傻弟弟算账, “你想想, 往后各王府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来找咱们, 什么婚丧嫁娶,什么给他们家的小老婆上玉碟,更要紧的是宗人府组织考评, 那些镇国将军镇国公的爵位该给谁, 就需要咱们王府点头递上去,皇上才会批准,这是多大的权力啊!”   说到底还是家族里面的管事,和当年控制着八旗事务相比,权利还是小了。   扬丹把头扭到一边,目前来看, 皇阿玛想把宗室当猪养。可自家阿玛偏偏逃过一劫,手中握着一条别人看不见的权力,这权利才使得简亲王府凌驾于众王府之上。这个傻哥哥根本不知道他继承的王府就是个空壳子而已,没把真正的权力继承到。   想到这里他翻身坐起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说到这里扬丹停顿了一下,通政司衙门的事绝对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另外一件事儿,“过两天我去江南,阿玛怕我路上有个好歹,要给我一队护卫。”   “给你你就收着,这是应该的,咱们兄弟俩是额娘的亲儿子,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少主,不能出门的时候也就算了,出门了就带小猫两三只,这是丢人!阿玛有没有说给你多少人?”   “二三百。”   人数不少了,“你都带过去?”   “没,带过去五六十个就行了……阿玛还说把侍卫全家老小一块给我,就是我现在没地方,跟你商量一下先把他们养在府里。”   几百口人吃饭对于雅尔江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养着就养着呗,养你的人手哥哥乐意,别说放几个月,就是养他们几年哥哥也没意思见,总比养点儿不相干的强。你不知道,继福晋娘家的人来打秋风了,那女人把咱们王府的好东西一车一车的往外送,阿玛就当没看见。叫我说,这女人是借着这个机会给他那几个儿子攒东西呢?要不然阿玛能不多说一句!”   看话题又绕到家里这一些破事上了,扬丹就觉得哥哥怎么变得这么不大气,不想再提这事儿,换了一个话题,“我那几个侄儿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书读的怎么样?”   “一般般吧,也就过得去,认识几个字儿。”   “给他们找师傅没有,弓马练习的怎么样了?”   “这几个小子一上马就嚷嚷着腿疼,你嫂子和我都心疼,没让他们死命的练,不用那么操心,现如今外边又不打仗了,就算打仗了也用不着咱家的孩子冲锋在前,惯着一点也没什么”。   “还是要让他们多学点本事,有一身好本事比什么都强。”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你年纪这么小,婆婆妈妈的跟老太太似的,这张嘴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哥哥叫你起来,咱们陪着阿玛吃早饭。”   扬丹看着他出门,叹了一口气又倒回床上,把被子拉起来蒙在自己脸上。   不知道简王府能走多远,他心里面颇有些不忍,当年祖上是多么英雄啊,留下的子孙都是一条狗熊。   扬丹跟着雅布把所有的事情学上手了之后,在侍卫的保护下和十一阿哥汇合,兄弟俩一块骑马往江南去。   这些侍卫都是通政司衙门的人,名义上是王府侍卫,实际上拿的是双份钱,一份是王府发的,一份是通政司衙门发的俸禄。   他们跟着扬丹之后就改了口,不像是王府的其他侍卫那样见了面称一声二爷或者主子,而是嘴里张口闭口都是大人。   十一阿哥等了好几天,这一会儿看见扬丹之后就忍不住抱怨。   “你说你跟你阿玛告别一声,怎么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天?!”   “也没多久,才七八天而已”。   “这还不算久吗?我跟你说,七八天的时间要是坐船都快到江南了。”   没他说的那么夸张,但是确实是让十一久等了,扬丹就一叠声的赔罪,许诺了很多好处,两个人骑在马上斗着嘴出了京城地界。   走水路更快一些,而且十一的身体经不起太长时间的颠簸,如果一路全靠骑马,对十一来说真的是受罪。于是两个人到了通州码头,挑了一艘坚固耐用的大船坐了上去,日夜兼程往江南而行。   下船之后,有通政司衙门经营的车马行给他们配备了马匹,如今圣驾到了金陵,他们两个准备按照信上所说的直奔杭州,在车马行拿到最新的消息之后,改道前往金陵。   这时候是夏天,江南的天气比较热,十一阿哥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支持不了了。   “咱们歇歇吧,我这会儿总觉得头昏脑胀。”   扬丹勒住马匹,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担心十一中暑,就让人捧了水囊给他,“那就歇一会儿吧,这会儿太阳太大,等过一会儿太阳没这么毒了咱们再走。”   一群人找到一处凉快的树林,纷纷放马匹去林中吃草。其他人拿出干粮水囊,一边吃干粮,一边补充水分。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一队镖局的人马过来了。这群人的人数不少,有四五十个,骑着骡子和驴,驴车上还放了几口大箱子。   这群人走到这里之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也在这片树林里驻扎了下来,一群人围着驴车坐着,纷纷看向扬丹他们。   有个侍卫喝了几口水,小心地凑到扬丹身边,“大人,有点不对劲,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但是车轮子瞧着挺新的,没沾什么泥。”   扬丹转头看了看十一阿哥,十一嘴里叼着一根草,正在那边哼小曲儿。   扬丹转头吩咐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卫,“分出几个身手好的兄弟把十一爷护着,到时候其他人警戒。这群人要是路过也就算了,要是刺客……”   俩人都知道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候,押镖的队伍中走出来了一个人,“几位爷,看你们挺热的,我们这边有防暑用的仁丹你们要不要,不贵,一袋子一百颗,一共十两银子。”   这么一说,扬丹周围的人纷纷骂了起来,“他娘的,一百颗十两银子还不贵,找不出比这更贵的了。”   对面的人把一个布袋子拿了出来,打开口之后让这么多人先瞧瞧看看,“咱们物美价廉,可以先用再买。你们要是觉得贵呢,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价,要不试试?”   可这些通政司衙门的侍卫都是经常在外边走动的,防人之心比其他人更甚,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态度还算好,“小兄弟,我们不买这个,你们留着用吧。”   “路上遇上了,咱们交个朋友,刚才确实是有点贵,这也没办法,大家毕竟都是出来混的嘛。我们漫天要价,你们可以坐地还钱,你们出个什么价?说来听听。”   说着抖了一下袋子,从里面抓了几颗药丸出来硬塞给他跟前的人,“大家出门都是兄弟,就当是交个朋友,你们要是还价的太狠我们也不卖,但是可以送你们几颗尝尝。”   扬丹头一次出远门,他这时候看到自己身前坐着的几个侍卫把手伸到背后,已经握上了兵器的把手。心里面已经知道马上不要动手了。   转头赶快看十一阿哥,十一阿哥还没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一会儿把嘴中的草根儿吐了出来嚷嚷:“你先吃一个尝尝,别是里面添其他东西了吧?”   他这么喊,也不过是根据自己的习惯,毕竟宫里面的主子进嘴里面的东西都是别人已经试过毒的。在他看来这么嚷嚷没什么错,可是这一群押镖的已经做贼心虚了。   那群坐在驴车旁边的人顿时喊了一声,“动手,”他们从箱子里取出兵器扑了过来。   就在这群人呐喊扑来的时候,这边的侍卫们早就动了起来,挨着扬丹的侍卫推着他往十一阿哥那边去。   十一被惊着了,惊讶了之后立即镇定了下来,将自己挂在腰上装饰的匕首□□,“乖乖,人家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想到这鱼米之乡也出刁民。”   扬丹已经被侍卫们推了过来,将手中的长剑也抽了出来。   对方是有备而来,而这边也有准备,双方一触即发,交战后各有伤亡。   毕竟这边的人数要多一些,那些刺客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侍卫的保护圈,无法伤害扬丹还有十一阿哥。   眼看着没办法杀了最重要的人,领头的丢下几具兄弟的尸体吆喝了一声:“撤。”   这群人要跑,扬丹心想自己刚接手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儿,要这个时候不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到了金陵没法跟皇阿玛交代。   他推了一把身边的侍卫,“用火器,不管打死打伤一概不论,别让这群人逃了。”   身边的侍卫从衣服里面取出火器,前面那一些全部趴下,火器砰砰的响了几声,这些侍卫飞快的填弹装弹,又一轮射击。带头的那个刺客身上中了两弹,但还是逃了,其他的刺客都留在了这里。   一群人审到晚上也没从这一些人的嘴里得到什么消息。就有侍卫悄悄地来找扬丹,“咱们毕竟不是干这个的,不如将他们这群人交到金陵的兄弟手中,哪怕是铁齿铜牙到了金陵,绝对竹筒倒豆子说的一干二净”。   中午遇刺的消息已经通过信鸽传送到了金陵,那边已经来人援助了,最快的速度是今天半夜必将到达。   扬丹点了点头,让他们小心警戒,侍卫们将扬丹和十一阿哥团团围在中间。   等到金陵的人过来之后,双方交换过暗号印章和信件,互相交割清楚,侍卫们保护着他们两个人坐马车接着赶路。   十一阿哥睡不着,他忍不住问:“扬丹,你有没有觉得你身边这些侍卫挺厉害的,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御前侍卫厉害多了。”   扬丹躺在马车里背对着他,心里面咯噔一下,嘴上却说:“可不能这么抬举他们,他们就是王府的侍卫,怎么能比御前侍卫还厉害,御前侍卫可全部是从八旗选的高手。”   十一阿哥坐起来,“你可拉倒吧,你说这话自己都不信,他们是从八旗里面选出来的权贵,可不是高手。你们王府的这些才叫高手呢,诶,我觉得这些人挺不错的,将来我出去住了,你能不能让你阿玛帮我找一些这种人?”   扬丹放松了下来,要是一个不怀疑这群人的来历就够了。   他转回来躺着看着十一,“行啊,到时候给你找一些江湖上的好手,这些人只要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他们都愿意卖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本事的人脾气也大,你要是对着他们吆五喝六的,他们未必愿意肯为你卖命。”   “看你说的,我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没出过门儿,今天的事儿把我吓一跳。”十一躺下来之后又有些不放心,“我被吓着的事儿可不许跟皇阿玛还有娘娘她们说,你一旦说了我额娘早晚知道,知道了又要大惊小怪。”   “嗯嗯,其实我今天吓的也差点尿裤子呢。”   彼此彼此,如今算是安全了,马车慢慢的走着,旁边都是有节奏的马蹄声,兄弟俩躲在马车里,在昏昏欲睡和对今天白天的回忆之中,十一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王府的侍卫怎么有火器啊?城外的火器营也没他们用得熟啊。”   “啊,哦,哦~”扬丹这一会儿也不困了,王府私藏火器的事可千万不能认,认了都是罪名啊。   “这是……这是火器营的新火器,我阿玛让我拿了给皇上瞧呢。要不然我早就让他们用火器了,何必还要让这么多兄弟上前拼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回头见了皇阿玛我自会请罪的”。   十一快睡着了,嘴里嘟嘟囔囔,“我就是说说而已……”   扬丹彻底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之后,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金陵城,扬丹这才打了一个哈欠,浑身放松了下来。   城门口早就有人跟着上来询问了,之后带那些受伤的侍卫到别的地方去养伤了。   等到通政司内部把这些伤员接收之后,扬丹才把十一阿哥叫醒,十一身体弱,又不是脑子笨。哪怕刚才所有的交接都是安静无声的,但是扬丹还担心被十一阿哥察觉。   “十一,昨天路上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噩梦?”   “你这么一说……我昨天一晚上睡得都挺好的,一梦到天亮。”说完之后打了一个哈欠,“你要是不叫我,我还想睡。”   “别睡了,好兄弟,刚才门口有人迎着咱们,说皇阿玛等着咱们呢。”   十一阿哥很惊喜,“是吗?你见过皇阿玛派来的奴才了,怎么说的?这几天皇阿玛和娘娘兄弟们还好?你刚才怎么不叫我?我也能问问十三和十四最近玩的怎么样?”   十一整个人眉飞色舞起来,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向外看,江南的景色和北方确实不一样,他整个人兴奋起来,不停的叫着扬丹过来和他一块儿看。   扬丹的心里放松下来,哥俩恢复到以前正常的样子,对着街上看到的东西指指点点。   特别是有人推了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两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这两个女人一脸倦色用袖子捂着嘴正在打哈欠。她们尖尖的脚从裙子下面露了出来,大大方方的让人看。   等到她们发现小哥俩趴在马车窗口对着他们俩瞧的时候,这俩女人对着小哥俩招了招手,娇娇俏俏的喊了一声:“小爷,记得来找奴家哟!”   哥俩顿时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瞪圆了眼,两个女人用手帕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   独轮车走的没有马车快,笑声很快被抛到后边,兄弟俩一同把脑袋挤出去,想要再瞧瞧那两个女人,可是窗口就那么大,俩脑袋不好一块儿挤出去,一下子撞在一起哎呦了一声。   跟车的人转头瞧了瞧他们俩的样子,十一就指着跟着的侍卫:“你那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在笑话爷?”   “奴才可没这个胆子。”   十一发誓,绝对是人家对着自己笑了一下,他不依不饶的趴在窗口,“你有你有你就有,说,刚才那俩是什么人?是不是她们俩说话了你才笑话爷?”   “没,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都不敢笑话您。那两个是女支女,好人家的人哪有大早上这么抛头露脸露头露脚的。”   十一把头伸出去向后瞧了瞧,刚才的独轮车早就没了踪迹,跟车的奴才哄着他坐到车里,别把脑袋伸出来,“爷,不雅观,你往后退退,奴才给你拉上帘子。”   “狗奴才!”十一骂了一句,把脑袋缩回来转头看了看扬丹,见扬丹正在揉脑门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一脸倦色的缩在了马车角落里。   “扬丹,你昨天这是去偷羊了?怎么像是没睡觉的样子?”   “昨天刚遭遇刺客,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你的侍卫都那么厉害了,有什么睡不着的?”   扬丹不和他说话,在他看来十一还有几分无忧无虑,心里对他这种无忧无虑十分羡慕。   “不说这个了,让我眯一会儿,到了把我叫醒,咱们再一起去拜见皇阿玛。”   十一不让他睡:“马上就到了,金陵城再大也大不过京城去,拜见了皇阿玛和娘娘之后你再找时间睡。扬丹,刚才那俩女人你看见了没有?外边的奴才跟我说……”   十一阿哥没说完,扬丹已经睡着了,十一阿哥只能叹口气,又接着掀开马车的车帘子趴着往外看。   果然没过一会儿马车到了织造府门口,十三和十四早就等着了,两个人见了马车过来一同出了门,看着人家把脚踏抬了过来,站在下面叫了一声,“扬丹哥,十一哥,到了,下车吧。”   十一拖着睡眼惺忪的扬丹下车,高高兴兴的跟两个弟弟打招呼:“劳你们这么早就等着,辛苦了,辛苦了。我们昨天路上遇到了点麻烦,所以扬丹他一宿没睡,这一会儿撑不住了,皇阿玛在哪里?咱们赶快去拜见,见面之后让扬丹睡一会儿。”   十三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没人注意到他们兄弟,带着他们俩进门,到了门口走廊僻静处,十四点了点头,跑到一边去望风,十三颇为郑重,“你们既然来了,有件事提前跟两位哥哥说,太子被关起来了,谁都不许见。”   正在打哈欠的扬丹一个哈欠没打,喉咙里咕噜一声就开始打嗝,“嗝…嗝……说啥……嗝……”   十一也体会到了这里面的风波,赶快拍扬丹的背,一边拍一边问:“咋回事儿啊?”   十三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事情发生之后我们才听说。整个圣驾队伍里没人敢议论这件事儿,弄得就跟太子没来江南一样,对了,不许提太子,提了皇阿玛就生气,有一些官员脑袋不清楚,觐见过皇阿玛之后又说要拜见太子,结果有几位被摘了顶戴花翎拉了出去,还有一部分人被拉到门外打了一顿,总之现在不太平。”   “嗝……嗝……嗝……”   “知道了,如今皇阿玛在哪儿?”   “在娘娘住的院子里等着你们呢,扬丹哥哥,要不要喝点水先压一压。”   十一一直给扬丹拍背,听了之后替扬丹做决定,“肯定需要啊,总不能这个样子去见皇阿玛,让人先端点茶给扬丹喝下去。”   三个人走出来,十四阿哥盯着扬丹:“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了?”   “十四弟,他这是惊着了。”十一给扬丹挽尊。   十四颇为不屑,“那您说,惊着跟吓着有什么区别?”   好像区别不太大哦。   四个人慢慢往前走,路上十三阿哥的太监去找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让扬丹喝下去,总算是不打嗝了。   兄弟俩风尘仆仆的过来,又洗了洗脸换了一身干净点的衣服去拜见父母。   这一路上扬丹一直在打哈欠,也正是因为打哈欠,田蜜心疼得不得了,刚见面就催着扬丹去睡一觉。   这下几个人飞快的退了出来,避免了一家人坐在一起提起太子的可能。   十四用力地捶了一下扬丹,“咱们这算是逃过一劫啊,要不是因为你这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娘娘也不可能那么快放咱们出来,没有那么快出来,肯定要陪着皇阿玛说话,一说话就少不了转到太子的事上,你这是救了弟弟们呢。”   扬丹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在旁边嗯嗯啊啊地答应了几句,就跟着太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而田蜜和康熙对于扬丹的到来态度不一样。   田蜜这个时候心里面百爪挠心,想着怎么才能保全扬丹。康熙觉得扬丹这小子确实是在宫里面养大的,有几把刷子。路上遇到了刺客居然不慌不忙。虽然跑了敌首,但是其他的已经活捉了。   想到这里就吩咐李德全,“扬丹醒了之后让他来见朕。”   康熙从后院出来,到了前面去,曹寅满嘴的恭喜。   “这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愧是主子爷和娘娘养大的孩子。扬丹阿哥如今瞧着颇有几分雏凤清于老凤声的风采。”   康熙美滋滋的把这份赞扬收了下来,“你说的对,扬丹这小子沉着冷静,确实不错。”   最起码比天真浪漫傻乎乎的是十一阿哥要强不少。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对这俩孩子的期待值不一样,康熙对十一阿哥的要求非常低,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不求他建功立业,只要能长命百岁就是大功一件。   对扬丹的要求就高多了,这一场表现让康熙很满意,觉得将来有一天扬丹总要比雅布强。   “等到扬丹缓过来了,你把通政司的事情跟他交代清楚。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和扬丹联系吧,顺便,李煦的事儿也该有个定论了。”   曹寅的心里一跳,“主子爷想怎么处置李煦?”   前几天李煦的生母文老太君特意从苏州赶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康熙高抬贵手饶过李煦一命,康熙被她这番求情触动心神,就对李煦网开一面。   让李煦带着家小回京城去,李家抄家。   曹寅听了暗地里松一口气,留下一条命就行。皇上也只是对江南这边查抄,京城那边却没有动。   李煦这个时候心里后悔的要死,要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往京城的老宅里这里多藏点银子。   京城那边不是没有银子,但是跟这边的奢侈生活比起来,那边的几万两银子真的挡不了什么事儿。   但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死里逃生。   他不敢耽搁,带着家里面老老小小一块乘船北上,路上也不敢耀武扬威,如今他算是待罪之身,也不敢到驿站里面去打搅。全家披风戴月的到了京城,幸好家中的亲友们还愿意出手相救。   比如说和李家关系好的曹家孙家,帮着李家前后奔走,除了李煦自己有罪之后,家中其他男丁无罪开释。   李煦被发配到盛京服役,家中其他人都到内务府等着分配活干。   从江南的贵公子沦落到京城的奴才,李家的这些子侄们一时间心里面受不了这种落差。   八阿哥的幕僚何先生路上碰上了李煦的儿子们,就邀请他们过来一块喝酒,席间一群人不胜唏嘘。   这位何先生本来是出于脸上好看,特意替八阿哥树立一个慈悲的招牌,想让大家瞧瞧,以前的罪臣之后八阿哥都不嫌弃,主动和人家交往。   可是没想到这酒喝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何先生得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李家的几个人在烂醉之下,被何先生几句“令尊为人豪爽,没想到有此劫难,因银子下落不明就落到了这样一个结局”给刺激到了。   忍不住嚷嚷了起来:“哪里是因为几两银子的事情,全是因为通政司衙门皇上才有了火气……”   何先生从没听说过天下有通政司衙门这样一个办事的地方,忍不住悄悄的问了:“什么是通政司衙门?衙门在什么地方?谁是这衙门的主官?干什么的?”   “在江南,简王是主官……还能干什么?刺探秘密,谋杀反贼……”   何先生整个人似乎是被雷劈了,好久才有了一下动作,“没想到啊!”   他这个时候不仅替八阿哥担心,要是这通政司衙门的人盯上了八阿哥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推了推李家的几个男人,“京城有没有通政司衙门?”   李家的人已经睡着了。   何先生急急忙忙的回到府里面找八阿哥,八阿哥听了也是心惊胆战,但是这个人胆子本来就很大,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京城没有通政司衙门的人,要是有,太子和老大的事儿瞒不住,我的事儿也瞒不住。”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简亲王有几次是往江南去了。每次去都在两广一带,那个地方确确实实是反清复明闹得最严重的地方。   这么说,他过去是要镇杀那些反贼,那老四去是干什么?   他在屋子里面走了几圈,“谁都有秘密啊,先派人盯紧了简亲王。爷要知道他是怎么跟外界传递消息的。”   何先生忍不住问:“您的意思是?”   “前明就有通政司这个衙门,那个时候人家只知道锦衣卫是朝廷鹰犬,并不知道通政司其实也是,如今还叫这个名字,十有八九是从前明那里得来的,这个衙门从先帝手上到了皇阿玛手上,看来太子还没有得手,不如爷捷足先登。”   老八早就有对太子取而代之的想法,这个时候更是想把暗地里的这股势力收归己用。这是一股成熟的势力,已经有了运转的规律。而且这么庞大的一个衙门,朝廷里面的人居然不知道,也没有从户部支领过银子,那么也就是说这个通政司衙门,是有自己的银子来源。   突然,八阿哥弄明白李煦获罪的原因了,这老东西给自己的银子不是织造府上交给内务府的银子,而是通政司衙门的经费!   这老东西!!   李煦的命留不得了,他叫了人进来,让人飞快的跟着流放队伍到盛京去。他更想知道内务府有没有从李煦的嘴里得到什么消息从而针对自己。   很快有一部分进入简王府卖身为奴,这群人遍布简王府的内院外院。   而雅布因为交了差事心中松了一口气。除了担心儿子能不能完成任务之外,他还准备把自己手上经手的卷宗给销毁了。   他身边的老太监陪着他烧了好几天的卷宗,在密室里面把那一些纸灰清理了一番。   主仆两个出了密室之后,简亲王在密室入口那边走了几步。   “这地方以后不要轻易开启,没有大事儿咱们别进去了。你最近盯着点儿这一块,打扫的时候用灰把这些缝隙全给封上,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老太监答应了一声:“您放心,奴才亲自动手,绝对不会露出破绽。”   简王点了点头,这两天他感觉到特别疲惫,所以出了书房回后院睡觉去了。这老太监把纸灰处理了,又让人找了一些泥,自己提着到书房把那些缝隙边角地方修复一下。   这密室真的没用了,该挪走的已经挪走了,该销毁的也已经销毁了,里面空空荡荡的。   老太监也十分轻松,陪着王爷干了大半辈子秘密的差事,如今王爷退了下来,他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免不了放松了下来,一旦放松就没了平时的警惕,露了一点破绽,更没想到他最近几天被人跟踪了。   八阿哥手里的人特意把老太监处理纸灰的事报了上去。   八阿哥得了这个消息,更觉得王府里面有秘密。一边加紧人手往王府里渗透,另外一边频繁的邀请雅尔江阿出来饮酒。   他亲自去请,每一次态度又特别好,雅尔江阿没办法,跟着出来喝了几杯花酒。   每次都是在醉醺醺的时候,他出言套话,“□□,最近都在家忙什么呢?”   雅尔江阿醉醺醺的:“还能忙什么?修理家里面的几个小兔崽子呗。”   “你也别太较真,你阿玛如今身体不好了,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也顺着点他老人家,让他高兴一点,也想着替他老人家分忧,早早的把他手头的那一摊子事接过来做着,这不比在家里和小孩子打交道强”。   “老爷子手上也没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谁家办红白喜事儿,这两年他都懒得管这些事儿,早就交到了我手上。”   八阿哥听了,忍不住睁眼看了看他,看样子雅尔江阿不知道他老子干的是什么差事。   也对,这差事是朝廷的,不是他们家的,能不能传到他手上不是简亲王说了算,是宫里的皇阿玛说了算。   可简亲王深居简出,这怎么跟江南传消息?通过这几天的查看,似乎王府里面的人都不知情,而且也都没有人往外边传消息。   八阿哥怀疑这差事转到了四阿哥手里,刚想到这个可能,就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像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在近支手里,关系越亲近,私心也就越重。掌握这种差事的必定和皇上的血缘不远不近,还要绝对忠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问:“你阿玛最近一段时间在家养病……谁经常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雅尔江阿晃了一下酒壶,摇了摇头,“我阿玛脾气倔,不爱见人,是有人给他请安,不过他通通没见。就是前不久出府了一趟……去祭拜我叔叔去了。”   八阿哥没见过雅尔江阿的叔叔,听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有人说是死在战场上了,也有人说是被人刺杀了。总之这个人死的时候,大家伙还都没出生呢。   八阿哥在想,雅尔江阿叔叔的死和江南反贼有没有关系?   “除了出府祭祀,没见过其他人吗?这可不行啊,在家待的时间久了容易胡思乱想。”   “谁说不是呀,他看谁都不顺眼,那两只眼睛阴侧侧的,盯得我全身发抖。不过我阿玛对扬丹还不错,扬丹前一阵子去江南之前不是来家里面住了几天吗?老爷子对他特别好,领着他在书房里说话,在花园里溜圈。还给了他不少侍卫。”   八阿哥笑了笑,“扬丹不经常回家,你阿玛偏心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如今世子之位到手,雅尔江阿对弟弟也妒忌不起来了,“我阿玛疼他,比疼我都多一点儿,以前人家说我阿玛有可能把爵位传给扬丹,我还真的信过……唉,如今想想,我阿玛每次看我横竖不顺眼,恐怕是我真的比不上扬丹。”   别看是同父同母,扬丹长得好,气度高华,那几天扬丹陪着阿玛在校场里面打拳,一套拳打下来,整个人生机勃勃神采飞扬,雅尔江阿自认为自己比不上。阿玛笑的见牙不见脸,一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可是转头看见自己,那张脸呱唧一下掉下来了,弄的雅尔江很想问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八阿哥的手指敲着桌子,心里面的思考简王会不会将手上的差事交给扬丹?   后来立即否定,扬丹的年纪太小了,现在还到不了接差事的时候。   简王不出门,可是他的老太监却烧了不少东西,也就是说,他们是靠信件来回联络的。   信件是如何传递进去的呢?   要么是有人出去采买的时候夹带进去的。这个不可能,毕竟自己手头的人对着他们家进进出出的人盯了很久,没有这样的事儿。   联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和自己家中的那条地道。   八阿哥相信简王府的地下绝对有秘密,这么一来老王爷不愿意出来走动的原因也说得清楚了。   他就靠着不出来走动不与人交流的旗号,通过地道或者密道出门到其他地方去办事。   那么一想,八阿哥心里豁然开朗。   他转头看看雅尔江阿,“□□啊,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啥事?”   “让我去你们家住几天吧,”说到这里他故意压低声音,“我们家后院葡萄架倒了,福晋这两天火气冲天,弟弟我不敢一个人在家住,让我先去你那里躲几天。”   王府有的是院子,雅尔江阿心里耻笑八阿哥惧内,嘴上一口答应,“好啊,这有什么,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第117章   八阿哥就大大方方的住进了简王府, 还恭恭敬敬的去拜见了简亲王。   简亲王心想这小子就是一个小狐狸,小狐狸进门绝没好事。他清了清喉咙,“八哥来了, 尽管在这里住下,住多久都行。”客气话说完就跟雅尔江阿交代:天热了京城里呆着不舒服,他决定带着老婆小妾孩子孙子, 一块儿到城外去避暑。   重点交代了雅尔江阿把儿子送过来,“让你儿子到我跟前来, 我考考他们的学问。”   自己儿子是没什么学问的, 人家都说隔代亲,因为他们王府扭曲的关系, 变成了上下代之间比较亲。雅尔江阿不担心继福晋欺负家里的几个孩子, 只要老爷子看在眼里,那女人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就担心老爷子来真的,觉得这几个孙子上不了台面使劲儿操练。   雅尔江阿可以因为后娘的事儿和他阿玛跟对喷, 但是不敢拿儿子教养的事情跟他阿玛瞪眼。   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 “是”, 就和八哥一块出来了。   他苦着脸的样子被八哥看了,“怎么了?怎么就绷上脸了?”   “唉,实在是我那几个儿子不成器, 老爷子肯定看不下去了要动手管教, 我就是心疼那几个孩子。”   八阿哥说着话题问:“王爷平时不管教孙子吗?怎么突然管教了起来,王爷最近有什么变化没?”   “能有什么变化,跟以前一样,至于为什么突然管教孙子,可能是因为扬丹在他老人家跟前说什么了,扬丹走之前问我孩子怎么样, 我当时不在意,说不定就在这个时候等着我呢。”   八阿哥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第二天一早,雅布就带着全家老小到城外避暑去了。   王府的人走了一个干净,就剩下雅尔江阿一个人在家,老八带进来的人就肆无忌惮,侦测完了之后告诉老八,“这里没什么地道,菜窖倒是有几个。”   老八心烦,“谁让你们去找菜窖,接着找。”   到了夏天,京城的事说起来挺多的,可是能让这些权贵们关注的事儿不多。雅布出城了之后对宗室的这些事儿一概不管,所以雅尔江阿也不是天天烂醉如泥。   别的事情他过问一番自有人去办,可是四阿哥家里面的事情他不得不放在心上。到了弘晖的生日,孩子如今半大不小,四阿哥有心给他过一个生日,毕竟平时这孩子在宫里,在家过生日的时候特别少。   所以他就发出请柬请兄弟们过来乐一乐。   请柬没有给雅尔江阿,雅尔江阿也知道四阿哥的烂脾气,也看不上四阿哥那德性。但是不能不为扬丹考虑,扬丹走之前顺嘴说了一句给弘晖准备了寿礼,雅尔江阿免不了要派人问问扬丹的那几个奴才东西准备好了没?别到时候丢了面子。   扬丹准备的东西不是多名贵,七阿哥送了弘晖一匹小马,扬丹就准备送一套马具。   这马具做的小小巧巧的,半年前都让宫里造办处做了。雅尔江阿不放心亲自看了看,一看就忍不住皱眉,这马具做的也太朴素了吧。   灰扑扑的,灰色褐色黑色……先不说小孩子用这些颜色怎么样,单说送礼,这怎么都拿不出手。   雅尔江阿单方面决定重新打造一副华丽的送过去,让造办处加班加点的用金玉宝石重新做,务必做的华丽精巧。   扬丹身边的太监忍了又忍,“大阿哥,关系亲近,没必要如此,一旦如此就见外了”。   雅尔江阿不信,毕竟人礼多人不怪,杨丹这样,是因为扬丹手里没有多少钱。   他一个光头阿哥,王府为了避嫌,从来不给他送东西,阿哥们虽然也有一个月一两百银子的入账,但是这些入账能管什么用?出去吃一顿饭打赏一番都要花个几十两,要是娘娘没想着给他钱,扬丹日子过得岂不是苦巴巴的。   “狗奴才,是爷知道还是你知道?啰嗦那么多干嘛,只管去送礼就行了。”   这太监把差事接了下来,等到第二副马具送过来一看,上面金碧辉煌,阳光下差点把人的眼闪瞎。   他心里面一番叫苦,就让人带着两副马具一块上门送礼了。   因为过生日,弘晖可以不去上学。前一天回到家里之后就不准备再回园子里了。恰巧前一天正是送礼的高峰。   除了这些叔叔伯伯们有礼物过来,外边那些巴结的人家更是没请柬就上门。他们也不指望着进门,东西放下,只要四阿哥他们家的人愿意收,已经是够给他们面子了。可是四阿哥不缺钱不缺人根本不收这些东西。   于是弘晖的生日虽然排场比较大,但是真正到手的礼物都是各王府例行送出来的东西。   也只有几个亲叔伯家里送来的是考虑了寿星,弘晖才因此有兴趣亲自看看礼物。   老大家送来的书,值得一提的是老三家也是这样。两家的书种类不同,但也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弘晖高高兴兴的让人摆到自己的书房去。   太子家的赏赐比较传统,是两身衣服。100个寿桃,100副金银项圈,还有100束银丝挂面。   老五家送了一套笔墨纸砚,砚台上刻着吉祥话,旁边还雕刻着一幅图:一棵大树后面露出一个拐杖,树下是小溪,一只小梅花鹿站在溪边喝水,水上飘着一只葫芦。   虽然是福禄寿的主题,但是因为小鹿十分可爱,又没有出现老头子形象的神仙,整个画面意趣十足。连四阿哥这种常年板着脸的人都忍不住露了一点儿高兴,让弘晖换这个砚台用。   老七家的是一匹小马,这个小马的血统名贵,将来有可能成为一匹极神骏的骏马。   这在塞外草场上难得一见,七阿哥有心把这个给弘晖,目的还是想让四哥五哥和自己抱团,毕竟这几个年纪大的兄弟,老大和老八自成一派,老八还缠着老九和老十,老二向来霸道,在他们的挤压之下,兄弟们再不抱团就没法活下去了。   当时老七特别贼的在康熙面前提起了这匹马,顺便又问了弘晖最近在干嘛?康熙一听顺着话题就把这一匹马赏给弘晖,用康熙的话来说:“弘晖也到了该学骑马的时候了。”   这也是杨丹为什么那么早就决定送马具。   老八老九送的都是金寿桃金锁,可见这兄弟俩准备礼物的时候十分不走心。老十就不一样了,送了一只黄铜的西洋帆船,上面还有洋文,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从两广的港口运到京城的。   杨丹的是马具,十一的是衣服鞋袜,光看礼物就知道这是宜妃娘娘准备的。十二点是草原上用到的经筒,十三十四不在,其他阿哥年纪小四阿哥不让他们送礼。   只不过扬丹这里有两副马具,弘晖看了直接掀开衣服的下摆坐在了马鞍上。   经过弘晖的比较,金光灿灿的这一副太硬,坐着咯屁股。褐色牛皮的这一副下面不知道垫了什么,坐着倒是挺舒服的。   “奇怪,叔叔怎么送来了两副?”   有知道的就在旁边给他解释,正巧这个时候四阿哥过来了,看桌子上摆着马鞭,脚蹬,地上放着马鞍,忍不住对那金光灿灿的东西皱眉头。   “这谁送的?这么不像话。以后要是用了,不认识弘晖的人会心生歹意,认识的还以为咱们家富的流油呢。”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没法用啊,用出来之后一副暴发户的样子,用出去丢人呢。   弘晖还在牛皮马鞍上坐着,他能分清楚里外人,“儿子坐的这个是小叔叔送来的,那个是小叔叔的哥哥送来的。”   四阿哥的脸都黑了,“雅尔江阿……这混账糊涂了这么久?”看来是越来越糊涂了。   大家上学的时候还是好朋友,后来彼此看不惯,到现在几乎不来往。要按照以前的相处,四阿哥能让人把东西给他退回去。可今天收礼的是儿子,大喜的日子,他不想跟儿子有什么不高兴的。   如果他要是愿意多问几句就能知道弘晖也不喜欢那玩意儿。   吃晚饭的时候弘晖还带着两个弟弟商量妥当了,等到生日过完了就准备把上面的珠宝给撬下来。   “回头送给额娘和姐姐,让她们做珠花!”   弘晖把这一句话刚说出来,桌子下面弘昀踢他了一脚。然后把下巴抬起来对着弘时比划了一下,兄弟两个你来我往挤眉弄眼,很快就决定到时候不带着弘时。   这小家伙狗屁不通还是个告状精!兄弟俩有多少事儿都是被这小东西给泄露出去了。如今他是额娘们的眼线,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拿着消息换点心吃。   弘时眼睁睁的看着大哥挤了三下眼,二哥挤了两下,大哥挑了两下眉头,二哥就挑了一下,最后两个哥哥一块叹一口气。他还以为两个哥哥是在一起玩儿,忍不住嚷嚷了起来,“我也要和你们挤眼睛玩儿,带我一起。”   两个哥哥转头把脸埋到碗里,就当时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弘时一看就知道两个坏哥哥不带的自己玩儿,“不嘛不嘛,带我玩儿吧。”   他的年纪最小,又是一个小阿哥,向来受宠。拿出在后院撒娇的本事,语气甜腻腻的,小身子扭来扭去。然而他两个哥哥不吃他的一套,他这一番做派被他阿玛看见了。   四阿哥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养了一个小格格?这扭扭捏捏是什么做派?   他走到弘时身后,“弘时!”   声音太大,把额娘的小宝贝弘时吓着了。他缩着脖子不敢动。奈何四阿哥根本没放他一马。“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啊,是不是不知道?不知道阿玛教教你”。   呜呜呜呜,我不想被阿玛教,阿玛会用大巴掌教我屁屁的,可疼可疼了。   他小心的抱住碗,“儿子错了,下次不敢了。”   “哼!”   “阿玛,”弘晖就放下碗站好,“弘时就是活泛,他已经知道错了,先饶了他吧。”   “就是阿玛,他还小着呢。”   四阿哥坐了下来,有太监把碗筷放到他面前,四阿哥就让两个大一点的儿子坐下,瞪了一眼弘时,弘时乖极了。这一顿饭吃到最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到弘晖过生日这一天,这些皇子们只要在京城的都来了。大家摇着扇子,穿着薄薄的衣服,坐在湖边高谈阔论。   等到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之后,老三摇着手中的扇子,也不知道是诚心的还是无意的,还是被吓破了胆,他的声音并不小,在这种场合公开的问老四,“你收到消息了吗?太子被皇阿玛囚禁起来了!”   这句话刚说出来,老五老七这些坐得近的赶快用眼神瞥了一眼老三。坐得再远一点的老八老九老十,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放缓了,耳朵抻直了听那边讲。   老大还没来,这个时候周围的气氛安静无比,有鸟笼子里面的几只鸟在扇着翅膀婉转的叫着。   老四眉头一跳,惊得差点蹦起来,不过他为人稳重,端端正正的坐着。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都在分析老三这么做的原因,四阿哥的嘴上急切的回答,“三哥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这样的消息能说吗?到时候被太子知道了,要治咱们一个不敬之罪。”   为了让大家觉得自己真的很愤怒,他还多说了几句,“三哥这样的话说出来……是置太子于何地?置皇阿玛于何地?置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于何地,这分明有挑拨离间之嫌”。   四阿哥这句话刚说完,其他人纷纷响应,“三哥别是来的时候还没睡醒的吧?这样的话能说吗?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咱们父子兄弟之间哪能到得了这种地步?”   还有人慢条斯理在旁边煽风点火,“三哥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消息?难不成三哥一直窥视禁中。”   “江南离这里这么远,三哥怎么会有御前的消息”。   老三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给这一群家伙们设套,反而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平时这几个弟弟一个比一个骄傲不逊,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比一个装的像正人君子,都是一块长大的,都是一个屋檐下出来的,你们是什么人物难道我不知道吗?   老三这下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直接对着这些弟弟们嚷嚷。“别说的你们跟正人君子似的不知道江南的事情,某些人在江南势力大到只手遮天,不信你们不知道太子被囚禁的事儿,哼,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在这里也装样子,皇阿玛又看不见,何必装呢?”   四阿哥听他这个说法,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既然到了我家,咱们也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今天就把话放下,三哥直接点名儿,谁在江南只手遮天?是谁的势力在江南震山撼岳?三哥也别在这里含沙射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四做对不起君父的事情了。”这事发生在自己家,他要把可能有的罪名赶快给洗脱了。   老八就怕老三这浑人不管不顾把自己的底牌嚷嚷出来,心里面惊疑不定,自己正在找江南的通政司衙门,没想到老三这边就已经知道江南的势力了,难不成老三知道什么?   “三哥,在说话之前弟弟插一句嘴,三哥说话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说什么,不要诬赖大家。”   老九把手中的折扇合起来,“对,要把证据拿出来,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是不能说的”。   老十跟了一句,“对,必须拿出证据,要不然说出来太伤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   老五下意识的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你们瞧瞧老四说什么了,老七说什么了吗?你们现在跳起来,这不就证明江南的势力跟你有关系。老五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跟额娘把话说开,让额娘出面劝劝老九。   老三有证据吗?老三没证据。但是有些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根本不需要自己找什么证据。   “你们也别拿话在这里堵我,我的这双眼看得清楚,难道皇阿玛就看不清楚了?这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只以为事情做得缜密,告诉你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八阿哥仍然在笑,老七的眼神看了看老三那边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老八,身体不自觉的往老四和老五那里偏了一下。   随后整个空间里面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彼此打开扇子摇着,听远处传来唱戏的锣鼓声和近处的鸟叫声。   四阿哥的眼神也往老八那边看了一眼,老八最近一段时间做事太下作了,在简王府恨不得掘地三尺。   如今四阿哥手下的人员比较少,只是铺满了京城和直隶周围,连黄河边都不到。   自然是没办法和通政司衙门的人在江南一决高低。而且四阿哥也没打算把人派到江南去,江南那片地方卧虎藏龙。从先帝到如今几十年都在经营着江南那一片沃土。人家资金雄厚,人员遍布整个江南。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运转策略,不是自己这种小小的势力能够触碰的。   所以他也收到了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是田蜜传给他的,田蜜对太子的事儿知道的不够详细,所以消息里面也是含糊其辞,没想到老三今天说出来了。   老八在江南势大,想来也知道这个消息。想到这里四阿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如果再不想想办法,就要被这几个兄弟甩在后面去了。   今天的宴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大家早早的离开,刚吃完中午的宴席宾客就走了一个干净。   四阿哥觉得儿子好不容易在家过一次生日,这一群兄弟来这里说点朝堂上的事情,把这一次的好事搅和的没几分喜气儿,心里面不是那么高兴。   到下午宾客走完了之后,四阿哥就让几个孩子一块在庄子里面玩耍,女孩已经八岁了,领着三个弟弟在后院里面捉迷藏,弘时在两个姐姐跟前撒娇,非要让姐姐抱着才行。   四阿哥在远处看着几个孩子在那里笑闹,叹了一口气想转身回去,却发现四福晋急急匆匆的过来了。   “爷,今天从嫂子和弟妹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太子在江南倒霉的事儿。”   “确实是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什么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已经被囚禁那么长时间了,自从太子上了船跟着皇阿玛南下,就没有出来见过人。”   四福晋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想到自家爷和太子走得近,忍不住多想:“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的事,更没有背地里面算计着皇阿玛……而且说破天去,爷也没做过对不起父母祖宗的事儿。就是皇上有怒气也发不到爷爷的头上,你只管放心好了,这事儿跟咱们家没关系。”   四福晋稍稍的放下心来,心里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以往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么说倒霉就倒霉了。“也不知道太子妃那里怎么样了?二嫂也真是……”太倒霉了,跟着太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但是这话不能说。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什么人,悄悄的走上前去小声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还让不让弘晖回去读书了?”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弘晖为什么不回去接着读书?他能去上书房读书是因为他的血脉,靠的也是额娘偏宠,额娘不倒爷没事,弘晖就能安安稳稳的。太子家跟咱们弘晖有什么关系?”   四福晋担心宫里血风腥雨会影响到弘晖继而连累到家里,但是四阿哥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像这样的宫廷变动,亲身感受比从书上来的更让人记忆犹深。   “时也命也,”四阿哥说了一句,表面上是感叹弘晖的运气,实际上也是在感慨自己的。   四福晋还想跟四阿哥再说几句,就听见有侍女急急忙忙的请她去二门,“五福晋带着小格格和小阿哥到咱们家来了,说是想借咱们家的马车送她一程。他们家的马车让五爷用了,五爷如今带着九爷进宫去了,五福晋没办法就来咱们家借车。”   五福晋是只要有机会就和四福晋拉好关系,她要是想回去,离得这么近,让人来接就行了。这会儿带着孩子回到老四他们家的庄子附近,目的还是想和四福晋多说几句。   四福晋没想那么多,和四阿哥说了一声就把两个闺女叫上一块儿到前面去了。   孩子们玩到一块儿,五福晋趁着这个机会跟四福晋两个人咬耳朵。   如今宫廷里面最敏感的就是太子家的事儿,两个人咬耳朵的内容并非是东宫,而是老八他们家。   “刚才回去的时候九爷喝醉了,在路上和九弟妹吵了一架,我们爷看不过去,说是要把老九拎园子里让娘娘管管。八爷本想派奴才送我们母子回去,我一瞧八弟妹把他的脖子都抓花了,也不敢应承他的好意,赶快躲到四嫂你这边来了。”   这一段话里爆出来的信息太多,四福晋想了想,老九两口子吵架的事儿别打听,毕竟眼前的五弟妹是亲嫂子。就问一问老八两口子是怎么回事儿。   “这两口子咋了?还因为他们家那侧福晋吵架?”   这件事在京城里面都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老八的侧福晋也是个妙人,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老八过去恕不接待。   每个月挑几天风和日丽的时候大大方方进宫去给良嫔请安,也不怕围观,良嫔也不好意思催着她和八阿哥养孩子,每次接着侧福晋,在宫里吃吃喝喝说半天话再把人送出来。   就这样老八媳妇儿还吃飞醋,经常找隔壁侧福晋的麻烦。   五福晋神秘地摇了摇头,“不是,听说是简王爷带着家里老小出来避暑了,老八就住到他们家去了。”   “好好的住到他们家干嘛?城里面那么热,为什么不住到城外来?”   “听说老八实在是怕了八弟妹,就把自己的一个红颜知己藏在了简王府。”   四福晋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不是胡闹吗?简王府好好的插手他们夫妻俩的事干嘛?!还嫌不够麻烦!   “这消息传到八弟妹耳朵里就闹起来了?”   “可不是嘛!”   两个人正在这边说小话,外边就有人急匆匆的来告诉四福晋:八福晋挥舞着扫把把十爷赶走了。   妯娌两个忍不住对视一眼,五福晋想了想,有些迟疑:“八弟妹别是觉得十爷也在中间插了一手,要跟十爷算账吧?”而且她是在哪儿弄到的扫帚。   四福晋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八福晋做出来的事儿桩桩件件都出人意料,这件事跟她以往的行为比起来,也不算很出格。   心里面想着皇上不在,这妖魔鬼怪的都出来了,要是皇上还在园子里住着,八福晋哪敢有胆子干这种事儿啊!   就赶快追问来传话的人,“当时都有谁看见了?”   希望丢人别丢大了,都是皇家的儿媳妇,老八家做这种事儿其他嫂子脸上也没光彩。   “倒是没人瞧见,这里毕竟住着四九城里面的爷们儿,一般人不敢往这边来,虽然大家都没见到,但是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   换句话说,虽然没有看现场,但是不影响大家脑补。   四福晋和五福晋只好对视着叹口气,这还真丢人了!   就像是四阿哥家里面的奴才说的那样,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简王府的女眷听说了之后,特别是雅尔江河的福晋,心里面忍不住开始惊慌。   “虽然没做亏心事,但是少不了会有人把屎盆子扣在咱们头上。我真的是不敢惹八福晋那个破落户,我是好瓷器不跟她那烂瓦碰。你们快点往京城里传话,让咱们爷想办法把八爷送走,要是送的晚了,我肯定会被那破落户堵到门里骂上一顿”。   简亲王也吩咐自己的太监,“回去告诉雅尔江阿,如果八爷还要在咱们家住下去,那就请八福晋别上门,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经不起折腾。”   四阿哥在吃晚饭的时候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把自己的碗往桌子上重重的磕了一下。   “岂有此理!老十就那么点出息,人家拿扫把打了一套拳,就把他吓着了?”   “爷,”四福晋赶快瞧了瞧外间的几个孩子,看见一群小东西都吃的欢实,心里面才放心了下来,“你小声点,毕竟是长辈儿的丑事儿,别让他们听见了。”   四阿哥压低了声音,但是话里话外对老十和老八颇为不齿,“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这件事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孩子们也能早晚知道,咱们替他们隐瞒有什么用?是他们自己不争气!老十也就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人家又是嫂子,躲就躲了。老八呢,娶了一个母夜叉回来,这会儿难道连个屁都不敢放了?平时人五人六的敢跟太子和哥哥们叫板,叫我说他媳妇在家里面横行霸道,以至于现在闹出这种丑闻,很大可能就是他在背后纵容”。   四福晋叹口气,把碗塞到四阿哥手里,“又不是咱家的事儿,别生气了,赶快吃饭吧。”   四阿哥忧愁的把碗接到手中,眉头紧锁,“这种事儿瞒不住,过几天皇阿玛就知道了,爷要想想这件事该怎么跟皇阿玛解释?”   “这事关你什么事儿啊?”   “你也太糊涂了,这是家事,不是朝廷里的事儿。朝廷里的事儿不该爷管爷不能插手,可家事就不一样了,该管的不管和不该管的去管,都会被皇阿玛骂的恨不得别来这个世上。   等着瞧吧,明天一早大嫂肯定上门数落老八媳妇儿,不知道老八他媳妇儿听还是不听?女眷有大嫂出面,老八和老十这边少不了要有大哥和爷出面”。   要是不出面处理这些,到时候皇阿玛就说不友爱兄弟,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谁能经得住这么大的锅。   四福晋就问:“怎么是您和直郡王出面?怎么不是三爷和王爷一块出面?”   四阿哥看了四福晋一眼,自己夹了一筷子菜,“你出去问问,老三做的那些事,从头到脚有几件靠谱的。自当年……到现在,皇阿玛都没在他身上得到过什么指望。”   没得到什么指望也不会对他抱什么希望,这件事出来之后,皇阿玛会问老大怎么做的,老四怎么做的,老五老七怎么做的,就不会问老三怎么做的。   四阿哥想的挺好的,毕竟是酒足饭后的一场闹剧,事情不严重。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大福晋觉得自己也没有太子妃地位高,就要进宫请太子妃出来一块儿跟八福晋谈一谈。   太子妃这个时候心里七上八下,正在操心太子的前程呢,哪会管老八两口子的鸡毛蒜皮儿。所以大福晋进了宫连人都没见,听说太子妃病了,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出来叫上三福晋。   三福晋心想好事不来找我,像这样的事儿不是我做弟妹的不地道,实在是能少沾就少沾。   于是她苦着脸出来,“大嫂,不是我不愿意出一份力,实在是我们家弘昇昨天看弘晖吃冰碗,他嘴馋,缠着哥哥吃了几口,结果吃坏了肚子,到现在还跑肚呢,我这心里不放心。”   三福晋大儿子夭折,对这个小儿子百般疼爱,大福晋也没法说,只得关心了几句从老三家出来了。   转道去老四家,四福晋一听她上门了,心里面多少有些忐忑,“大嫂来这里很有可能要让我跟着她一块去八弟妹家,我这……我这怎么办啊?”   推辞是要推辞的,但是怎么才能推辞的漂亮还不得罪人。   她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就是生病,可生病要有生病的样子,这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准备,客人又到了家门口,这该怎么办呀?   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出主意,“您就说你可能有喜了,要在家里面养着。”   “胡扯八道,这种事儿能乱说吗?”   “奴才瞧着您这两天有些倦怠,小日子也有几天没来了,口味也有些变化,十有八九是有了。”   四福晋喜上眉梢,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也是最不容易戳破的借口。   “真的吗?快把大夫找过来先给我瞧瞧,你们去门口接的大福晋,路上走慢点儿。”   身边的侍女们答应了一声,各自行动,很快大夫来了,把了脉之后喜气洋洋的恭喜四福晋。   所以大福晋进门就感觉到四弟妹家里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儿一样。   “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大早上一进门就看见你们家的人个个脸上在笑,要是有喜事儿了,到时候喜茶喜糖喜饼是要分我一些的。”   四福晋这会儿正沉浸在喜悦里,十分爽快,“您今天可拿不走?过几个月想要多少我给你送多少。”随后神神秘秘的拉着她,“老话都说了,这种事儿可千万不能提,提了恐怕会惊着了,更不能张扬,所以你要替我保密。”   一开始大福晋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猛然反应了过来,“这是真的吗?恭喜恭喜,说起来弘晖如今不小了,你也该养个小的了。”   “就盼着要个格格,一儿一女才能凑一个好字呢。”   大福晋是吃过苦的人,听完之后拍了拍四福晋的手背,“可不能这么说,纵然你们家不缺,你也要再养一个儿子,儿子多了才有福气呢。听我的,我为了要个儿子连生了四个闺女,如今坏了身子,我们王爷又不打算跟其他人生,娘娘看着我两只眼里能冒出火星来,这都是因为生儿子生的太少。唉,我说这个干嘛?等你过几天坐住了胎,咱们一块儿出去拜拜菩萨。”   四福晋赶快点头,既然四福晋有这样的好事儿,而且人家刚发现,大福晋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不好意思提老八家的事儿,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告辞出来。   她出了四阿哥家里,心里想着时间不早了,没时间浪费了,直接派人去把五福晋和七福晋请出来。   五福晋多精明啊,她一早带着孩子进园子去拜见娘娘了。七福晋倒了霉,被大福晋堵着,又没什么理由,装病也来不及了,只好跟着一块儿到老八他们家的庄子上。   八福晋要是听劝的人,也不会在妯娌里面特立独行了。在她心里,大福晋的面子要给,七福晋毕竟是嫂子,也凑合着给了面子。   说话的时候嘴里面就有些敷衍,整个人所有的肢体动作就透露出一股子不甘心不乐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大福晋出门的时候被老大叮嘱了一番,说是他和老八的感情好,大福晋去了是要劝他们夫妻俩和好过日子的。   大福晋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做一桩好事总比什么都不干强。可是老八的媳妇儿这个样子,让大福晋心里边儿不舒服。   噢,你身份尊贵,其他人难道就是奴才了?   大福晋发现自己跟对方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来了之后就当是完成任务了,说了几句话,实在气不过就和七福晋一块离开。   另一边,老大和老四老三一块劝老八,老大是处处替弟弟考虑,“你总不能让人家笑话你惧内是不是?你回去好好的解释解释,把话说开了她就不会追着你闹了。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金屋藏娇藏到简王府去了?好端端的要是有女人了,大大方方带回家,就算带不回家你难道就找不出一块地方安置吗?怎么就把人领到别人家去了?”   老三就是来看笑话和捣乱的,这个时候突然笑了出来,“要是人家知道你把人藏到了简王府,到时候什么难听话都有,毕竟……雅尔江阿是个多情浪子,他后院有那么多女人不算,京城里的相好的能从东门排到西门,老八,你的人别最后变成了他的人……”   这过分了啊!   老大和老四转头盯着他,不会说话就别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不成你兄弟脑袋上面有一座青青草原,你就不跟着丢人了?   老八气得肺都炸了,强忍着把气咽了下去。   老大虽然对老三说的话非常恶心,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是有可能的呀,“那什么…你要是没地方养人,哥哥送你一片地方,咱们保密不让你媳妇儿知道。老八,听哥哥一句吧,你年纪不小了,这会儿该想着抱孩子了。”   老四点了点头,他这一会儿虽然看老八不顺眼,但是老大这句话说的非常贴心,“大哥说的对,你年纪不小了,老九老十都有孩子了,十一十二马上就出府,一旦有了房里人,不到一年就能把孩子生出来,你也该想想子嗣的事儿了。”   老八刚咽下的气有点控制不住,开始直冲脑门儿。   听着他俩的意思是自己不想要孩子呀!狗屁,自己也是没少下劲,可福晋她不生啊!这有什么办法?   他一口老血都已经到了喉咙口,这个时候四阿哥身边的苏培盛高兴的在门口伸了好几回脑袋。   老三就把他叫进来,“你这奴才没规矩,你主子这一会儿有事儿呢,你在那里乱伸什么脑袋?”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老四的眉头挑了一下没说话。   苏培盛高兴的脸都红了,“爷,大喜,奴才给您贺喜了。刚才咱们家的人来报信,说是福晋刚把出来滑脉。”   呦,四阿哥常年板着的那张脸上也有了喜色,“快点儿跟京城府里报信儿,把福晋爱吃的东西送过来,把咱们府里做饭最地道的厨子也一块叫来,再让府里送来一些有用的东西,把那些不吉利的收起来。”   “已经往家里传过信儿了,咱们福晋说请您抽空了给娘娘写一封信,报喜。”   “是是是,应该的。”四阿哥转身看向大阿哥,“大哥,弟弟这边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接着聊”。   “哦,行啊,贺礼随后送你们家去。”   四阿哥急匆匆的走了,老三这个时候还不忘再补一刀。   “老八看见了没?看见了没?!老四家又有小阿哥了,你再瞧瞧你,哟哟哟哟……可怜啊!” 第118章   以往每一次来江南, 大家都是玩的高高兴兴的。   这一次到江南来,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甚至有人发展到夜不能寐的地步, 这里也包括江南的官员。如今的金陵简直是是非之地,有人拼命想挤进去,有人想拼命挤出来。每个人都心头迷茫, 十分惶恐。   康熙不一样,他心里面是愤怒居多, 刚刚收到从京城传来的信, 他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可偏偏在晚上又出事儿了。   有侍卫来报告说是他们抓到了十三阿哥与太子在一块密谋。   至于密谋的什么, 田蜜在里间儿听不清楚。康熙回来之后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是田蜜能感觉到这个人真的生气了。   “表哥……”   “那一群没出息的逆子又闹事了,你先躺着,朕出去瞧瞧。”   他披了一件衣服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田蜜也睡不着了, 起来之后忍着瞌睡等了半夜。   外边闹哄哄的, 杨丹的太监来报信儿:“听说是十三爷去见了太子,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但是抓人的侍卫只听见了太子爷给十三爷也许诺好处, 说是将来封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   先不提两个人商量了什么, 就太子的这番说辞足够让康熙愤怒了。这是哥俩在亲爹还活着的时候商量着分遗产,亲爹听见了当然生气,更何况康熙这个时候很敏感。   于是田蜜就急着问十三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听说被秘密收押了,至于在什么地方,奴才们没听说。”   田蜜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天快亮的时候康熙回来了, 眼下青黑,脸色铁青。   他回来之后先是喝下去一杯浓茶又让人端了早饭过来。   十分平静的吃了早饭,又带着人围着花园散了步,最后把京城送来的那些折子处理了。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情,田蜜会觉得他和平常一样,但是在这一切努力掩饰之下,他的心情确实不好。   结果就是当天下午他和田蜜说准备回京去。   回京城特别简单,行礼收拾打包完毕,安排好船只就可以走了。   田蜜这会儿犯难的是:太子和老十三那里怎么办?   在白天,田蜜特意把十一,杨丹和十四叫了过来。   当时田蜜揉着脑门问他们:“你们兄弟几个平时都在一起,十三怎么就半夜三更去找太子了?”   这兄弟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扬丹小声的回答:“这两天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病了,又说不给他看病,还说他如今痛苦难耐,整日痛哭……我们听了将信将疑,但是十三却觉得太子一朝沦落至此,也太可怜了,心中不忍,就在晚上悄悄的去看他了。”   田蜜听了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孩子也真是!”太重感情了吧。   大家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别人不去你为什么要去?   这会儿也不是埋怨他的时候,等到康熙回来了,说了要回京城的事,田蜜想了想觉得这会儿也该把话题说开了。   “表哥,我想着十三这孩子从小心眼儿都软……”   “心眼软就跟太子一块算计朕?”   看他这会儿就像是炸毛的猫,田蜜赶快换了话题,“你就是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先不生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说问孩子们孩子们也不说,如今我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我做长辈的不把孩子们往坏里想,太子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多乖巧啊,到如今也给你帮了不少忙,而且十三也是个好孩子”。   “小的时候哪个儿子不乖巧,长大之后没一个好东西,太子他……他前些日子喝醉了,说是天下有30年太子乎!你听听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满朕活得太久了,对不对?真对不住他,朕就不该活这么久!!!”   田蜜心想胤礽这傻孩子,秦始皇他祖父比你当太子的时间长,人家当了五十多年的老太子,却只当了三天秦王,这位秦孝文王说过什么了吗?   康熙一旦把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暴怒,他背着手在田蜜跟前走来走去,嘴里面把这几个逆子骂了一通,连京城的老大老八也没放过,老三因为太糊涂也被骂了一顿。   而且很罕见的是,他在田蜜跟前把八福晋这个儿媳妇儿也骂了。   康熙一直不对这些儿媳妇儿做出什么评价。在他的心里,儿媳妇儿是归后宫女眷管着的,他从来不会指手画脚。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从来不对这一些福晋侧福晋有过多的评价。   可京城的来信很明显的刺激到了康熙,于是今天主要批评对象就变成了老八夫妻俩。   因为是读过书的,骂人的时候不带脏字,但是说话特别难听。光这几个儿子被他骂了半晚上,到最后累了,话题一转就开始骂索额图。   “肯定是这狗奴才带坏了太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两只眼眯了起来,田蜜能明显的感觉到眼睛里面露出几分不善。   果然他站起来把人叫进来传了几份圣旨,索额图的几个儿子通通被赶出东宫削成白板,赫舍里家的势力从朝堂里连根拔出。   关键这些还不能让他平息心中的怒火,他背着手在门口转悠了几圈,“这老奴才!是他对不起主子,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随后转头嘱咐田蜜早点睡吧,他有事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田蜜哪睡得下呀,这两天都没睡好,反正康熙是一晚上没回来,田蜜就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十三被放了出来,小兄弟几个来给田蜜请安,其他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只有十三阿哥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   人多口杂,田蜜也不好多问他们,心里面终究是松了一口气。十三是佟嫔养的头一个阿哥,敏妃又去世了,佟嫔把十三当亲儿子,母子相处了这么多年,没什么矛盾感情也好。和十五十六比起来,佟嫔把晚年寄托在十三身上。   田蜜只告诉他们快要回京城了,这兄弟几个听了之后欢呼了一声,江南虽好,毕竟不是家,而且这一次过来事情太多,使得他们心中有了几分阴霾,不想在江南久留下去了。   听了这个消息都推说要回去收拾行李,拉着十三阿哥就走。   刚出了田蜜的院子,兄弟几个都埋怨十三,“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十三刚要张嘴解释,十一就说他:“刚被放出来,你就这个样子,让皇阿玛看了心里面不高兴”。   弄得跟你心里面有什么怨恨一样,如今大家都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这个样子难道还想二进宫?   十三快把自己的脸抹了一下,“知道了,咱们走吧。”   这笑脸比哭的都难看,几个人叹口气,爷不想在外边溜达了,就十三这个表情在外边溜达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儿,还不如回去呆着。   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见到康熙,田蜜得到的消息是说他和太子一块吃饭,而且太子也可以出来活动了。   来江南的最后几天,这位太子殿下见了几个官员。因为脸色确实不好看,被囚禁的这一段时间使得他的精神很不好,表情阴郁面容苍白,没有一点储君的风采。   如此虎头蛇尾的一次亮相,使得他这一次也没在江南聚集起人心。   很快东西收拾好了,众人扬帆出行。因为不同身份的人所乘坐的船不一样,所以这一路上田蜜都没见到太子。   等到下船之后,康熙又以他身体不适的理由让人将他直接送回东宫。   东宫女眷十分麻利的把他接了回去,虽然太子回去没给这些女人好脸色看,但是太子妃的心情飞扬了起来,立即病好了,也愿意出来和妯娌们交流了,更是一天不落的去奉承太后。   没过多久宫里面就接到索额图的死讯,这些皇子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特别是老大,借着给她闺女庆寿的机会,要在家里大摆宴席,不管是宗室还是在京的官员都收到了他的请柬。   这分明就是借着过寿的名义在庆祝,把太子气得差点吐血,在毓庆宫对着老大恨得咬牙切齿。   恨到极致的时候免不了要诅咒老大,“高兴吧,接着高兴吧,既然是你姑娘过寿,暗地里贺的又是人家终于死了,”然后冷笑了几声,“孤也祝你家姑娘早死吧。”   或许别人觉得太子犯不上对索图那么依赖,可实际上太子在心理上确实对索额图特别依赖。   索额图的死对太子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太子被打击的一蹶不振。他这种一蹶不振使得他老实了起来,康熙心中满意。父子两个表面上又到了那种父慈子孝的地步。   这番变化不是其他人想看到的,在这一次事情当中,老大觉得自己离太子之位是如此的接近,可是又如此的遥远。   太子心怀不甘盼着皇父早死,可是皇父居然原谅了他。   老大真的想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会原谅他?   于是他拉着老八喝酒的时候把这件事问了出来:“皇阿玛也真是,怎么就把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老二到如今犯的错还算少吗?哪一件儿都够把他给废了。”这里说到忍不住闷闷不乐,“太子之所以一直高枕无忧,还不是因为他是皇后养的。哼,嫡子难道就比咱们哥几个尊贵?”   嫡子确实比庶子更重要,但是满人向来不分这些,这些都是入关了之后从汉人那里学来的规矩。   八阿哥不说话,任凭老大在旁边唠叨。   纵然是这几个大儿子有极深的矛盾,但是被伤害过的老父亲打算先放他们一马,让自己也有一个喘气的机会。   宫里面又有小孩子出生了,十七和十八两位阿哥也被生了出来。   这让饱受创伤的老父亲心得到了一定的安慰,他对这些小儿子们也变得有耐心了起来。   有了耐心之后,再加上太子妃从各个方面开始努力,太后就无意识地帮着太子说话。比如说看见这些小孩子就想起太子当年。太子年纪小的时候确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又聪明又乖巧,那骄傲的小模样能撑得起他的身份。   康熙当年对太子是相当满意的,如今被太后经常拿出来说,也忍不住回忆起当年父慈子孝的时光。   除了太后,连裕亲王福全也经常说太子的好话。这些亲近之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太子和康熙关系日渐好转。   这让老大心中十分不爽,不爽的他又没办法插手,只好把自己的心事讲给佛祖听,顺便再骂一波老二。   讲的多了,他寺庙里面养的这一群喇嘛就忍不住为他出谋划策。   而凡是和神神鬼鬼牵扯上的办法无非是玄学,喇嘛们就告诉老大,可以使一个人被诅咒之后变得性情失常,从而做出许多有违于身份的事情。   老大因为这几年的接触,早就对这些信以为真,于是迫不及待的就同意这么办了。   不管是草原上的还是中原大地上的,凡是诅咒人的时候总是离不开几样东西,头发,指甲,血液或者是皮肤组织。   可能在中原这边还需要生辰八字,像这些东西对于老大来说拿到手里都不难。   皇家的人,生辰八字都是秘密,老大比太子早出生,每年太子过生日的时候他都要参加,生辰八字老大也是很容易的就拿到了手。   这一场集合了中原,苗疆,北方草原等诸多特色的诅咒仪式终于开始。   这样一个缝合怪一样的诅咒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老大是诚心诚服意的期望着这一回的诅咒能够成功。   不止老二读书没用,老大读书也没用,历史上那么多典故,那么多故事,他都没有从中吸取应有的教训。   汉朝时候的巫蛊之祸死了多少人?老大不仅没有从中吸取教训,反而在自己搞封建迷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虔诚。   而上天似乎是真的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在康熙和太子两个人的父子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太子在东宫把太子妃给打了。   这就是很无德的一件事,动手打老婆,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以后,都是一种让人很鄙视的行为。   而且打太子妃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太子妃对他心爱的美人没有好脸色。   他从乾清宫回去,美人抱着他哭哭啼啼的告状,太子妃苛扣了她的东西,罚她跪在众人面前,使得她脸上无光……   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太子对太子妃也有一定的不满,当不满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被这样的小事点燃了怒火,不问青红皂白的对太子妃骂了一通。   太子妃又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听骂的人,忍不住辩了几句嘴,被太子一巴掌打到脸上,打了牙齿都松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后宫,太后知道了忍不住骂太子,“你个糟心玩意儿,没本事的汉子才打老婆呢。”   康熙知道了也不满。   所以就把太子叫过去,“别管太子妃有理没理,她是太子妃,罚一个侍妾怎么了?”   太子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在太子看来,自己的美人也为自己生儿育女,做的贡献不算少,凭什么就要受太子妃的刁难。   康熙又反问他,太子妃是不是也生儿育女,太子妃是不是替他管着家务,太子妃是不是为了他去伺候太后。   太子就说:“愿意给儿子生儿育女的人多着呢,她也就生个格格,有什么功劳。打理家务更是无稽之谈,那些奴才比她做的都好。至于伺候老祖宗,儿子宫里的美人都愿意去,要不是被她压着,谁天天跟坐牢一一样的呆在毓庆宫。”   康熙认为太子的话里掺杂了对自己的不满。   在太子看来,这个太子妃是皇阿玛确定了之后他才选的,这个太子是自己从小就当个,明明小的时候自己什么都能享受到,可是长大了偏偏要分三六九等。   各种不满积累之下,父子两个又吵了一架。   太子觉得康熙对自己管得太严了,自己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已经是太子了,太子的权利不仅没到手,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也在不断的被挤压。   他冲着康熙嚷嚷:“别人就能出宫,他们想在城内在城内,想在城外在城外,我从来没出过宫门。别人和朝臣接触,将他们收归己用,我就不行,我和他们走得近了,你就疑心我是不是要谋朝篡位……”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指责了,康熙气得心口疼,他自认为自己非常疼爱儿子,但如今儿子变得十分叛逆。不仅不孝顺,反而指责自己。   太子是爽了,太子把这些心中所思所想嚷嚷出来之后觉得一身轻松,直接扭头出了乾清宫,大笑着回去了。   这笑声带着几声癫狂,康熙都要不认识他了。   太子彻底开始自暴自弃,以往还端着太子的身份,如今连这些身份都不端了。他刚开始就喜欢那些美人,后来对那些眉清目秀的太监就动手动脚。   太子自己呈现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连康熙都觉得这是个烂人。   而其他人心里面多少有些五味杂陈,特别是老大,他特别妒忌,老二都成这样子了,皇阿玛还不废了他。   老三心想,这果然是亲爹!除了亲爹谁会纵容太子这么折腾。   老四……老四一方面想去劝劝太子别这么自暴自弃,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要从中获利。除了心里面左右为难,身体很诚实的加快步伐部署力量。   老五觉得太子可能是当到头了,早晚会被废了。   老七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心里面却有一层忧虑,自己和老大不对付,两个人在兵部里面争权夺势争的你死我活。   老八和老大又是一根鼻孔出气,假如老二不行了,那么轮到老大上位,说不定就要动手清算自己了。   自己要赶快想个办法才行,不求其他,只要不让老大的刀子落在自己脖子上就行了。   老八觉得机会来了。   老九想说:太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你闹归闹,你在别的地方逞威风啊,他干的这些事儿让大家都看低了他。   老十,他担心二嫂子被老二气死。   不过有一说一,太子确实是形容举止失了恰当。他把这种破绽露了出来,就别怪别人一哄而上发挥蚂蚁咬死象的战术咬死他。   一时之间,虽然表面上这些人看着没什么事,但是暗流涌动。就等着机会出手呢。   康熙不想那么快的放弃太子,或者说康熙想要看看太子装疯卖傻的底线在哪里,于是大家各路人马按兵不动,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   弘晖所在的上书房,如今也分成了几股势力。想当年,这是他们老子的天下,如今有了叔叔,这些做皇孙的也敢压叔叔们一头。   正在读书的十五和十六阿哥在风头上就比不过弘晳弘晖和弘昱。   比如说,弘皙读书好,弘昱一定要在武力上超过他。   小家伙们年龄不大,下的功夫却不见少,比他们的叔叔读书起来更用功更卖力。   弘晳对文章倒背如流,并且为人聪明,能举一反三。尽管太子不怎么样,但是太子儿子在上书房里大放异彩。   康熙对这个儿子有几分失望,但是对太子的儿子们却是很满意。   弘昱没有其他人在上书房的势力深,但是他早上闻鸡起舞晚上三更不睡,忙得两头见星星。   而在这两个人别苗头之下,弘晖的成绩反而落下了不少。   康熙有几次特意给田蜜提出来了,“弘晖最近读书不行了,被他兄弟们都超过去了。人家都是放学了还要多学一点,他是一放学撒丫子就跑,和他那两个没出息的叔叔在御花园里面大呼小叫,回头你说说他。”   田蜜刚答应,就听见门外传来小孩子的尖叫声,不知道在说什么,几个人高兴的笑声隔着几道墙都传过来了,随后就看见十五和十六跑了进来,弘晖手中提着一个东西在后面追着。   他们两个跑下来之后,跑到大梨树后面和弘晖躲猫猫,十五的年纪还可以,十六年龄就有点小,拉着哥哥的衣服被哥哥甩来甩去,就像是狂风中的一叶小舟。   这游戏田蜜很熟悉,当年自己小的时候也玩过,这叫老鹰捉小鸡。弘晖就是那只老鹰,十五就是鸡妈妈,十六就是小鸡。   三个人还绕着大梨树躲来闪去,最后弘晖一把抱住十六,抱着他向主殿这边跑了过来,十五就追。   十六高兴的脸都红了,嗓门嘹亮中气十足,“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不放我下来,我让你阿玛打你屁股。”   弘晖不害怕,“有本事你去跟我阿玛说呀,去说呀,有本事说出来侄儿敬您是一条好汉”!   康熙叹口气,“看见了没?天天就这样,这几个人在后宫闹完去乾清宫闹,乾清宫闹完敢跑到太和殿去闹”。   说完之后咬牙切齿,“下次如果敢去太和殿打架,朕就把他们裤子扒下来狠狠的揍一顿,你别在一边哭着闹着给他们求情。”   田蜜心想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他们都是小孩子,玩闹是正常的,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这么多。叫我说只要是师傅布置的功课完成了就不用难为他们。”   “你就惯着吧。”   康熙说完,弘晖已经抱着十六进门来了。   “皇玛法在啊,孙儿都没有在院子里看见您的仪仗。”   康熙从喉咙里面嗯了一声,不过还是给他解释了一下,“让他们去后院呆着了。”   十五也追了进来,几个孩子一块儿请安。能看得出来这两位阿哥有些拘束,弘晖倒是不拘束,可看到两个叔叔不自在的样子,就想着不如到院子里去玩儿。   “那玛法和娘娘接着说话,我们到外面玩耍了”。   康熙却不愿意轻易放他们走,“回来,正好今天碰上了,朕要问问你们最近都学了什么”?   说到这里三个人顿时把脖子夹了起来,早有宫女把他们的书捧了过来,康熙翻开看了看,随后合上课本开始问他们。   三个人虽然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还是把问题回答了。除了两个儿子有些胆小之外,康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缺点,心中满意,但是脸上却一脸不高兴。   “整天就知道玩儿,岂不知做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少年时期,时光格外珍贵,你们都用来玩耍了,如此不知道上进,简直不配做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田蜜在旁边咳嗽了两声,您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康熙也觉得这么说出来有些不妥当,看到弘晖手中紧紧提着一个包袱,忍不住问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弘晖赶快双手捧着送上来,“刚才去延禧宫,佟娘娘赏的。”   康熙接过来,一股子熏香直冲鼻子,心里面忍不住埋怨佟嫔是不是把熏香裹在里面,这也太香了。   王贵人生了十八阿哥,康熙就让田蜜提升了她的用品规格,毕竟是三个阿哥的生母,身份太低了也不行。如今是一个贵人,用的都是嫔的东西。也有人称一声王嫔,就是没有正式的封号而已。   十八阿哥扒拉不到自己的碗里,佟嫔也就死心了。她宫里没有了年纪幼小的孩子之后,她也放心的用熏香这些东西了。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延禧宫的香味香飘十里。   康熙解开一看,里面是用糖块做的小牛小狗,小孩子喜欢这些东西,喜欢拿这些东西舔一舔,味道甜滋滋的。   但是糖吃了容易坏牙,康熙把这些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太监,“回去跟佟嫔说,少给你们吃甜的,要不然以后一嘴的烂牙。”   这些做晚辈的就怕男性长辈,特别是年纪小的时候,一招手喊一句“来来来,最近读书怎么样啊?”就能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这三个小子也是这样,这会儿看着没事了就想出去。   小眼神儿一个劲儿的往门口瞟,而且可怜兮兮的给田蜜递了好几个信号了。田蜜这个时候和天下所有糊涂的老祖母一样,“行了行了,让他们出去玩一会儿吧,等会儿再回来读书。”   康熙却不是这么想,他把两个儿子赶走了就把弘晖留下来。   “你兄弟如今在尚书房里面势头很猛,怎么就你不上进?”   弘晖现在已经懂事了,不再是当年的菜鸟了。   如今上书房可不是读书的地方,是那些伯伯们势力较量的地方。自家阿玛又没有卷到这些风波里面,自己干嘛要出这个头?   一旦自己出头了,弘晢和弘昱会立即调头过来对付自己。   但是这些话又不能明着说,弘晖就嬉皮笑脸的说自己如今也挺用功的,下次争取更用功。   康熙这才满意了,把孙子搂到怀里嘱咐了好久。晚上又一块吃饭,等到弘晖走了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他在田蜜跟前向来是有话就说:“这兄弟几个作孽呀,他们斗来斗去的不算,把孩子们也牵扯进来了。”   田蜜只能坐着陪他,额外的一句话都不说。   目前对于康熙来说,朝廷的事已经不算是大事了,儿子们的事才是他的心腹之患。   他从幼年时候失去了父亲,登基做了皇帝。没有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争过皇位,没有切肤之痛,当这一些突然来临的时候,就觉得触目惊心。   他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好,因此就特别的爱生气。这些妃嫔子女都想办法远离他,除了能和老哥哥见见面喝喝酒,能够平和的说几句,其他的每件事儿都能挑动他的怒火。   就连四阿哥也不愿意进宫了,以前他是三天两头进宫,在承乾宫遇到到康熙的几率非常大。如今有什么事儿,他派人说一声或者让福晋进宫。老父亲的阴阳怪气是少听一次赚一次。   可他哪怕下意识的减少了进宫的频率,还是不得不三天两头的跑一趟宫廷。   四福晋有了身孕,田蜜比其他人都紧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送到老四家里,可是见不到人,心里面又特别想。   奴才来回话,田蜜总是觉得有一些没说完,怕他们报喜不报忧,所以就乐意让人把四阿哥找过来。   这一天四阿哥在乾清宫战战兢兢地回答了户部这半年来的总结,针对于马上就要来的秋收也做了相应部署。   等到退出乾清宫之后松了一口气,用袖子里面的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汗,就把奏折什么的塞到袖子里面往后宫去。   他年纪大,后宫的年轻嫔妃有很多,所以在每次到后宫之前都要往后宫传个信儿,让人避一下,省得在路上碰见了尴尬。   所以以往每一次他走在宫里都是见不到嫔妃的,今天却有些例外。   远远的,四阿哥就看见惠妃的人抬着座椅过来了。这眼看着就要走到承乾宫了,四阿哥也没有躲避,往旁边站了站给惠妃让路。   可偏偏惠妃停到了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哟,这不是老四来了吗?这是进宫拜见皇贵妃呢?”   “是,我们府上福晋最近发福了,额娘特意把胤禛叫来问问。”   “还是你额娘有福气,如今孙子孙女都全了,也不枉她为你受了这么多罪”。说完之后拿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   四阿哥抬头看着她,看她居高临下,瞧着自己态度异常倨傲。四阿哥在外面行走那么多年,这着年下来使得他周身的威严日盛,被一个后宫妇人就这么晾着,他心中多少有些愤怒。   心里嗤笑惠妃,如今老大还不是太子呢,她还没坐上皇太后的宝座呢,就敢如此瞧不起皇子,可见这母子俩也成不了大事。   惠妃抖了威风以后就让人拐弯儿,她要去永和宫,路上路过承乾宫。   路过的时候,就怕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她从这里路过,身边的奴才们闹出来的动静特别大,她又高声呵斥这些奴才,招摇着从承乾宫门前过去了。   四阿哥忍着怒气进了门,进门之前脸上摆了一个笑脸,问旁边的苏培盛,“瞧着爷这张脸没生气吧?”   “您……是没生气,不过……木头要是实话实说了,您可不能怪奴才。”   “都到门口了,赶快说。”   “您这张脸就好像咱府上三阿哥找不到茅厕,憋的难受……”   四阿哥气得一脚踢上他的屁股,“爷让你说实话,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苏培盛委委屈屈的跟着他进门了。   田蜜早就发现他们俩进门了,嘴里嗑着瓜子儿,“怎么才来呀?苏培盛怎么了?”   “狗奴才胆子大,拿儿子开玩笑呢。刚才进门的时候您看见了?”   “怎么看不见?惠妃就是让我瞧瞧她养了一个好儿子,想要气我呢。”   “是儿子没用,让您受委屈了。”   田蜜摆了摆手,“这不算受委屈,我看她们都当成耍猴的。就算她不在外边闹那么大动静,我也知道她今天从门前过,也知道她要去隔壁找事儿。最近她在宫里弄出来不少是非。   前两天宜妃给小十一操心装饰府邸,一天往我这里跑了三趟,惠妃就说她是个哈巴狗来我这里摇尾乞怜。把宜妃姐妹气的啊……天还没亮,她们就跑到御花园,隔着一道钟粹宫的宫墙,一来一往一递一进,把惠妃骂了一顿。”   四阿哥没想到后宫里还有这样的是非,“终究是儿子没本事。”   田蜜就见不得他这个模样,“你跟额娘说说,你想多有本事呀,老八有本事没?跟着老大,老大指哪儿老八就打哪儿。到现在惠妃要是能顾及一点老八的体面,也不会这么去找良嫔的麻烦。”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就是后院这一摊的事儿呗,老八他媳妇儿跑过来哭诉,说是老八偏心侧福晋,惠妃就要替八福晋做主,给良嫔施压,让良嫔动手处理那个侧福晋。老八后院两个女主子,一个是惠妃的人,一个是良嫔的人,惠妃现在得势了能饶得过良嫔吗?”   四阿哥对八福晋的印象尤其不好,心里面就觉得八福晋就是个搅家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是人家的事儿,跟自家没关系。   “不说这个了,儿子今天来是要谢谢额娘跟佟嫔娘娘。您和姨妈赏下的那些药材都管用,福晋吃了之后如今脸色红润了不少。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进宫给您请安了。”   “那就行,来不来宫里都无所谓,只要她太太平平的比什么都强。这一段时间你们两口子把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照顾好了,外边的事别管,我看着这股妖风现在还停不了,这一两年里必定会刮到大树。”   四阿哥一听心中一动,估计这是额娘要跟自己传的什么意思,“怎么能刮得倒大树呢?顶多能吹落几片叶子。”   “我要跟你说,这风大了能吹到柱子,你信吗?”   四阿哥一下子明白了,太子或许要倒台了。   他不敢小瞧额娘的消息,毕竟很多时候额娘的消息来的很准确。而且额娘也说,这一两年之内,也就是说这件事三年之内必见分晓。   “是,您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田蜜接着叹了一口气,“你姨妈前两天跟我说闲话,本来我不想管,但是她说的话也是实话”。   “延禧宫的姨妈说什么了?”   “她跟我说该给你闺女攒嫁妆了,我说现在还小着呢,她说孩子长得快不经意的时候就长大了。我一想说的有道理,最近的事儿你别管那么多,你多瞧瞧京城的这些小伙子,要是有好的留意着。”   四阿哥心中再一动,自己的两个姑娘自己心疼,如果能留在京城,自己能看顾一些比把她们嫁到草原上啃沙子要强太多了。   “谢额娘替她们打算。”   “我也没那么大本事把你的女儿全部留京城,先帝说了北不断亲,京城里,各府都往北边嫁闺女,我也只能保着你们家这俩,要是你福晋肚子里这个也是个姑娘,我也能给她想想办法,但是其他的我确实管不了了。”   “如此都够了,儿子谢您给她们考虑。儿子出了门就先让人打听打听各家的小伙子,有消息了就跟您说。”   田蜜点了点头。   四阿哥就出了承乾宫,出宫门的时候吩咐苏培盛,“你回去让咱们家的人准备一份厚礼,想法子送延禧宫,没有佟嫔娘娘提醒,咱们娘娘也不会提早想着家里的两个格格。”   “爷,何必咱们送,您给了十三爷,让十三爷带过去岂不是更好?”   一举数得啊,既谢了延禧宫,又能和十三,十五,十六三个小兄弟拉近关系。   四阿哥夸了苏培盛一句,“还是你机灵。”   当天晚上他回家和四福晋一块吃饭,两个人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哪怕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四福晋也是看着她们长大的,这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能给她们谋划一个好人家,自然是要多下点功夫。   “毕竟宫里面还有公主,不管正数倒数都轮不上咱们家的俩姑娘,所以这件事要悄悄的办,可别让人家知道了。”   四福晋点了好头,“看您说的,我能不知道这件事儿有多要紧吗?这件事就咱俩知道,连着孩子的额娘我都不让她们知道”。   苏培盛在门口看见张起麟匆匆的跑过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事儿啊?看你这么着急。”   “也没多大事儿……”   四阿哥就在屋子里面叫了一声,“苏培盛,你们两个奴才在外边说什么呢?”   这俩太监赶快猫着腰进屋,张起麟带来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消息,“刚收到消息,皇上让宗人府准备,大阿哥家的大格格要嫁到蒙古了,指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四福晋听了替大福晋感到难受,养大的小娇娇就这么送出去了,“宗人府?那道不让内务府插一手?”   四阿哥哼了一声,“糊涂,大格格又不是宫里面的公主,内务府为什么要插一手?”   话虽如此,但她又不是普通的宗室格格,她是皇上的亲孙女儿,还是第一个孙女儿,说的再精细一点,那就是皇上的第一个孙辈儿。   这样的身份不比那些公主们差多少,好歹也该嫁个蒙古郡王,宫里面给她准备嫁妆才是。   可如今什么消息都没有,事先也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这免不了让四福晋下意识的把筷子握紧了。   四福晋只是替大福晋母女俩难受,四阿哥低下头夹了一筷子菜,想到今天惠妃耀武扬威的样子,在心里面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们母子果然是丑人多作怪。 第119章   大福晋是欲哭无泪, 不知不觉间四个女儿都已经长大了,特别是大女儿长得婷婷玉立,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 可偏偏事情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发生了。   老大两口子夫妻关系好,老大对这四个女儿非常疼爱。收到圣旨之后,忍不住都要进宫问问皇上为什么这么着急给他姑娘订了一个婆家。   这个消息也很快在后宫里传开了。对于别的娘娘们来说, 这消息不算什么,宫里面对于这种事儿司空见惯了。   可板子打到自己身上了才觉得疼, 惠妃下午跑到永和宫挤兑了良嫔, 晚上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她这一会儿也坐不住了,赶快在宫里面找关系。太后那里不敢去,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来田蜜这里打听打听, 可是晚上皇上就在承乾宫,她不敢跑到承乾宫去问个究竟。   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劝她别那么着急,女孩子家总是免不了要嫁人的, 皇上的亲孙女儿嫁到草原上没人敢委屈了。   可是草原上的公主郡主那么多, 皇上的亲女儿都在草原上啃沙子呢, 皇上的姑姑们如今还有人健在呢。如果论辈分,皇上的孙女儿真的没什么优势。   老大确实是疼爱孩子,也确实是在第二天白天跑到宫里找老爷子商量着能不能撤销圣旨, 但是康熙绝对不给他这个面子, 二话没说把人赶出去了,惠妃这下更不敢替孙女出头。   这让昔日的王贵人如今的王嫔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果然是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他曾饶过谁。”   当初她刚进宫的那阵子就见到宜妃为了六格格的事情急得上火,而荣妃和惠妃当时隔岸观火, 有的时候还落井下石。   其嘴脸自己到现在还记得,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根本等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过了十年,就得来了现世报。   考虑到当初把自己送进宫来的李家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她更是觉得唏嘘不已。   这两天因为生下小儿子而飘起来的心也瞬间从天上落到地下,再也不敢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   出门之后碰见其他人表现的恭恭敬敬,嫔位的娘娘们,良嫔和王嫔两个人是最特殊的,当然两个人的地位也是最低的,一个是辛者库出身,一个是汉女。   良嫔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如今已经成了是气候,小儿子眼看也要出府,可是每次宫妃们聚在一起,良嫔总是坐在最后,人前也不敢冒头,见谁都恭敬。   当时王嫔还觉得这个人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当娘的在宫里面太窝囊了,儿子们也跟着脸上无光,可如今才知到良嫔这才是智慧。   所以她如今也是夹着尾巴做人,路上遇见了佟嫔那是毕恭毕敬。她儿子有了什么好东西孝敬她的时候,她先问问有没有给延禧宫的佟嫔娘娘送过去。   一时之间宫里面风平浪静,惠妃都不出头了。   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这一圈变化让太子看了心里面哈哈大笑。他不仅是在心里笑起来了,在嘴上也笑起来了,以前早上起来到前清宫帮着处理政务,如今全看心情,高兴了就去,不高兴了就在家喝酒,喝醉了之后有的时候打骂奴才,有的时候学戏子唱戏,他学的还都是丑角,在东宫蹦蹦跳跳,踮着脚尖儿走路,脖子向前一伸一伸的……让太子妃看得心惊肉跳。   于是太子妃就免不了脸上带着忧愁,到时间久了,心里面放不下,忍不住在太后跟前说出来了。   太后听了太子妃的形容,“你说什么?太子在宫里面学猴?”   “就是前不久看了一处大闹天宫,要学里面的孙猴子。非要踩在桌子上蹦下来……这……”   太子妃没话说,太子这些行为完全不正常了。她心里面甚至觉得太子都已经疯了,以前还愿意掩饰一下,现在不敢再掩饰了。   “学猴儿?苏麻喇姑?”太后忍不住叫了一句苏麻喇姑,可是没人回答,老太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苏麻喇姑这个忠心的老侍女已经去世几个月了。   一直以来太后总是把苏麻拉姑当成自己的脑子,要是自己有什么事想不开了,就把人叫过来陪自己说说话,让人家替自己想办法,可如今苏麻喇姑不在了,别的奴才他又觉得靠不上,她自己又没脑子,只好左右张望。   “这可怎么办呢?”   太子妃拿手帕擦眼泪,就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要是暗示也未必能听得懂,所以直接说了,“不如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让皇阿玛想办法”。   太后一听连连点头,这主意好,怎么把皇帝给忘了?就应该让他拿主意,毕竟皇帝是一家之主呀。   于是太子妃走了之后,她飞快地找人去把皇上请来,太后有招,康熙不敢怠慢,哪怕手上一堆活都没干呢,还是带人到慈宁宫去了。   太后的语言储备也不怎么样,太子妃为了太子的脸面,没有把某些话说得很透彻,如果是正常的人就能自行想象,但是太后想象不出来。   所以太子癫狂的行为在太后看来那就是学猴。   “今天孙媳妇儿来了,在我跟前说了一会儿,我问她太子最近在干嘛,她跟我说太子在学猴呢。她跟我说有些不妥当,让我来找你商量商量。”   “学猴?”什么乱七八糟的,康熙也觉得老太太的表达能力不怎么样。太子妃可能不是这个意思,结果愣是让老太太给扭成了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着李德全点了点头,李德全倒退了几步出门去了。   太后眉飞色舞,“对呀,就是学猴儿,太子妃跟我说太子看了大闹天宫,对里面的孙猴子特别喜欢,在家里面学呢。”   说到这里有些高兴,把自己叫康熙来的目的忘得差不多了,拉着康熙的手,“升平署唱大戏的时候也唱过大闹天宫,那里面的猴子厉害呀,我记得猴子把一把宝剑跑起来连翻几个跟斗之后举起刀鞘,那把宝剑一下子落到了鞘里,你当时看了还叫好呢,赏了那个唱猴的奴才不少银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了,您老人家跑题了你不知道吗?   康熙忍不住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也不愿意再把话题重新拉回太子身上,就陪着老太太聊大闹天宫。   “那出戏确实好看,这眼看着就要到秋天了,秋季有颁金节,有皇贵妃的千秋。这两个日子都要唱大戏的,要不再给您唱一唱大闹天宫?”   “真的吗?”太后高兴了起来,“那你多叫几个猴上台呗,我就喜欢看那些猴子在台上翻跟斗。”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哪怕不唱戏,叫一群人装扮上了给她在上面翻跟头都行。   康熙陪着太后说了会话,吃了点东西,随后回到乾清宫。   李德全已经把康熙想要的消息拿了过来,纸上写的太子这一段时间举止癫狂。   “癫狂”这个词儿可是很严重的呀。   康熙看了之后就忍不住问李德全:“他这最近喜欢在家学猴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没有?”   “喜欢喝酒,通宵达旦烂醉如泥。还喜欢鞭打奴才,如今哪怕是东宫女眷这会儿也不敢往太子爷跟前凑了。”   “这孩子!”   太子的事情其他人也很快清楚了,康熙为了拉这个儿子一把,把他从东宫里面叫出来,可这个时候偏偏兄弟们都在跟前,太子最近仪表收拾的不好,胡子拉擦被拉过来的时候,衣服全是褶皱,就跟一团乱麻布似的,显得十分落魄,看见这些兄弟们之后也不给个正眼儿,冷哼了一声十分嚣张的路过了。   等大家说完事一块出门,老九忍不住在后面嚷嚷了一声,“听说太子最近的行为不妥当,跟中邪了似的,据说做了很多荒唐事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三在他们哥几个跟前走着,听了这句话忍不住把耳朵抻直了。   可是老八他们兄弟几个走的慢,老五,老四和老七已经往前走了好一段了,老三还想听老八他们哥几个说话,慢悠悠的在他们前面踱步。   老八他们兄弟绕过老三快步离开了。   老三这次没有生气,要是往常这些兄弟们对自己不客气,他气得恨不能蹦起来,但这一会儿他觉得太子举止失当的原因找出来了。   那就是太子他十有八九中邪了,要不是这个原因怎么能解释得了太子这一段时间的反常呢?   很多人会觉得中邪这个说法显得无稽之谈,作为一个曾经和老大一块研究过玄学的学霸,他可以很负责任的说玄学还是很有用的。   他现在心里面有个想法,要盯着老大,看老大有没有背地下手,假如下手了……自己又该如何通过这件事渔翁得利。   作为当年的同好,老三对老大的底细知道的非常清楚,知道老大手中搞玄学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根本不需要侦查或者打听,就能推断着出来到底是谁在替老大卖命。   确定好范围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心腹奴才叫了过来,让人盯紧了老大家的寺庙。   可是光盯紧了没用,过了半个月老三明白了,光在外面盯着是得不到任何消息的。   老三就觉得这件事儿是典型的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媳妇儿打不了流氓。   他手下倒是有许多编书的人,读书人里面也不都是君子,有些是冲着功名利禄来的,有些是冲着糊口来的,滥竽充数的也有,真正有学问的也不少。   这里面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据说自己手下的一个人家里面做的是剪径的生意,可是当土匪的匪头子却特别羡慕那些耕读传家的人。   就让自家的一个孩子去读书,读了书之后换门庭到了京城,这孩子圣人之言没学到多少,土匪的作风倒是继承了下来。   自认为是江湖上的人物,必须要讲究仁义,别人都觉得孔夫子如何如何,这个人最崇拜的就是关二爷。   平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跟着他老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平生最大的烦躁就是要装的斯文。   他斯文了几年之后终于装不下去了,被三阿哥的人发现,老三就跟他说:“你把头发剃了,我把你送进去当喇嘛,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人不愿意读书是一回事,但是剃了头发就没办法当官了,他们家老爷子这一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能出一个官儿。自己好歹也读了这么多书呢,好好的著书郎不干为什么要去当喇嘛呀?当喇嘛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更不能和美娇娘拉小手。   老三就跟他说,你又不是真的去做和尚,让你去做一个假和尚。你一旦功成名就之后,连皇上都记得你了,至于你剃了头发的事儿更好说,养养都养回来了。快则十天半个月,慢则两三年,到时候你照样就可以吃酒喝肉拉小手了。   这个人一想,既然不是真的去当喇嘛,那也行,就让老三找人把他的头发剃了,随后又背了很多宗教经典,就装成是草原上的喇嘛来到了京城。   老三准备的很充分,他的一些准备活动做完之后已经到了冬天,雪花飘飘天地之间一片雪白。   这样看着就要进腊月了,大家的心都是火热火热的。   老大觉得就以老二这样的作死,撑不了几年就要被废了。老二怎么想的大家不知道,反正他最近醉生梦死。老三看着老大,每次笑得都很渗人,考虑到老三这个人一贯不靠谱,大家也没有多追究。   老四表面上是个好孩子,按地里积蓄实力,明里暗里又在拉拢弟弟们。就在农历的11月份,天气干冷干冷的时候,四福晋生了一个男孩。   当时四阿哥进宫报喜,说了这个男孩的名字。田蜜忍不住问:“弘历?”   “嗯,叫弘暦,长得白胖白胖的,为了生他福晋没少受罪”。   “苦了她了,”田蜜比较在意的是弘历的名字,“真的叫弘历呀?”   “嗯嗯,这个名字已经报到宗人府了。如今这一辈儿的人越来越多,好名字就越来越少。”   田蜜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到后期说不定就有堂兄弟重名的情况。弘历……叫不叫弘历又能怎么样呢?   恰巧这个时候隔壁永和宫的良嫔听说四阿哥来了,就喜气洋洋过来祝贺四阿哥又得一贵子。   她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不少给小婴儿用的小襁褓和小毯子。   做邻居了这么多年,田蜜对良嫔的手艺还是能认得出来的,“这看着像是你亲手做的,这真是太感谢了,做这些东西恐怕让你熬了不少时间吧。回头等弘历那小子会跑了,让他给你磕头谢恩。”   四阿哥赶快站起来,弯着腰谢过了良嫔,有些东西不管用不用,人家已经有了这个意思,自家就要接着这个好意。   良嫔就赶快让自己身边的太监把四阿哥扶起来,“娘娘实在太客气了,这么多年娘娘对臣妾照顾这么多,给孩子做一些小东西也是臣妾力所能及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良嫔确实不年轻了,也到了中年,良嫔这种白天出来应酬晚上做活,时间久了容易把眼睛熬坏。   “以后可别这样了,你现在年轻不当回事儿,你都不知道我如今这眼睛可能有些老花了,看东西看不清楚。咱们都这样了,为了孩子更应该保重才是。”   四阿哥听了赶快看田蜜,他可是从来没听说过额娘的眼睛不行了。但是良嫔在这里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只好在一边坐着听她们讲话。   良嫔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田蜜这么关心,心中感激,其实这两种东西是早些年就做好的,当时老八刚成亲,她满心希望抱孙子,就早早的把东西准备好,这东西放了这么久,虽然每年都拿出来晒一晒,保存的跟新的一样。可是到现在自己的孙子还没影子呢,而且良嫔现在终于看清了,就算是自己亲手做的送到儿子家,儿媳妇儿也未必会用。   与其自己一份真心付诸流水,还不如送出去多少落一个人情。   “谢娘娘惦记着,往后我也不做这些针线活了,身体确实是支撑不住了,坐的时间久了,肩膀脖子这里不舒服。要是以后各位姐妹们有需要了打一声招呼,我这边还能帮忙做一些,其他的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说了一会儿话,良嫔看着四阿哥一直不走,就知道他们母子俩还有话说,自己就爽快的站起来告辞。   四阿哥再三跟田蜜确认没有老花眼没有不舒服,才且信且凝的从宫里退了出来。   四阿哥出宫的时候,正巧碰到十四从外边回来。兄弟俩路上打了个招呼,十四眼神不经意瞟到四阿哥背后,老四家的奴才身上背着的一个花包袱,这花包袱看着像永和宫的东西。   四阿哥看他的眼神往后瞟,就解释了一声,“刚才去给娘娘请安的时候,碰见了良嫔娘娘,蒙她赏赐给了我们家弘历小毯子和襁褓。”   原来是额娘赏出去的,十四立即脸上挂满了笑脸,“昨天听十三哥讲了,说是小侄儿胖乎乎的,过满月的时候弟弟一定去蹭一杯酒喝。”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十四飞快的进了后宫直奔永和宫。   良嫔看他回来跑得太急,就忍不住让他走慢点儿,省得身上出了一身汗,待会儿再冻得流鼻涕了。   十四回来之后先灌了一杯热茶,直接问:“儿子回来的时候瞧见四哥带着您做的毯子褥子,您不是说要给我八哥家吗?怎么给了四哥?”   “唉”,说到这件事儿良嫔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不定将来额娘的儿孙福还要落在你身上,你八哥成亲的年份也不短了,可到现在家里面连个小格格都没有,这东西做了好几年了,就算是他明年有了孩子,我送过去恐怕人家也看不上。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别人呢。”   “过两年儿子就能成亲了,到时候你留着给儿子呀,何必白白送出去,那可是您花了好大功夫做的。”   “这两年我也没事,再给你做新的,别生气了,你这孩子额娘知道你的心思,总觉得宫里面有人欺负了额娘,别这么想,这东西是额娘心甘情愿送出去的。”   十四阿哥点了点头,反正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也不能再把东西要回来。   他把桌上的点心掰了一块塞嘴里,“有什么吃的没有?儿子饿了。”   良嫔一听高兴的让人去传饭,又坐回桌子边儿,捧着小儿子的脸左看右看,“以前你不管吃多少都特别瘦,这两年不长个了,我瞧着你脸上有点肉了。”   “放心,以后儿子吃个大胖子让您瞧瞧。”   “太胖了也不好,稍微富态一点儿就行了。”   母子两个正在温情脉脉的说话,宫女在门口叫了一声:“娘娘,八爷让人往宫里送东西了,说是要过年了,给您送点银子让您赏人。”   良嫔赶快站起来出去查看,十四阿哥没动,把茶壶拉过来瞧了瞧,又把桌子上的点心掰了一块儿塞嘴里嚼了嚼,直接捧着茶壶的壶嘴儿喝了几口茶。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在想:老八准备抢老大的墙角,可老八没想到自己也在撬他的墙角。这一段时间自己先不出头,看看这几个哥哥都是怎么玩花活的,到时候学过来再对付他们。   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抱起茶壶又吸溜了两口。   高兴地哼起了一句戏词儿:这真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注]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四阿哥家里面邀请宾客摆开宴席,要给弘历做满月。   弘晖弘历都是福晋所出,身份尊贵。来的宾客也特别多,除了这一些本家近支,乌拉那拉家也来到了府上。   而且乌拉那拉家作为弘历的外祖家,被请到上座,只不过这里尊贵的人太多,乌拉那拉家不敢出头,处处给人请安。尽管如此,乌拉纳大家全家都喜气洋洋。   女眷那里更是如此,孩子在这些女人的怀里被传来传去,大家都夸这个小胖子长得如何白嫩如何充满灵气如何胖乎乎的,把这孩子夸成了一朵花。   可偏偏这孩子又特别配合,全程都没有哭闹,偶尔会张着小嘴打个哈欠。   这孩子让人越看越疼爱,众人的夸奖从流于表面到真心实意,等到众人喜气洋洋地夸了一圈,孩子被送回四福晋的怀里,四福晋抱着孩子跟妯娌们说话,神情自然是心满意足。   以前这些皇子福晋们聚在一起,还有人劝八福晋早点儿要个孩子,可如今没有人再说这话。她虽然坐在众人堆里,不仅插不上话,还极少有人主动跟自己搭话。   以前觉得小孩子是很讨厌的,等到现在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被催生催得多了,反正看见小孩子觉得挺乖巧可爱的。   偏巧她坐的离四福晋特别近,一转眼就能看见四福晋怀里抱着的孩子。   免不了对着这个孩子多盯了几眼,要是放在平常她对着孩子多看几眼就有人开玩笑,可是今天连开玩笑都没有。大家都在这里议论孩子,每家都有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一说起来开头都是:“我们家的某某某,调皮捣蛋不像话,在家里面上蹿下跳……”   这些当娘的开头总是批评,实际上就是炫耀,这一套先抑后扬的路子大家都熟。   哪怕是四福晋怀里抱着一个,一旦炫耀免不了也是这个套路,“就我们家那弘晖,别看长了那么高的个子,在外边挺稳重的,实际上也就是个小孩子。前几天回来看他弟弟,当时还有长兄风范的抱了抱弘历,等到我们都不注意了,他对着弟弟做了个鬼脸,还伸着舌头对着弘历吐了吐。”   说完之后低下头拍了拍怀里的襁褓,“是不是啊弘历,哥哥是不是对着你吐舌头了?有没有把我们家弘历吓着?不过那小子也不是就会调皮捣蛋,后来又找了本书给他弟弟读书呢。”   随后大家都开始吹捧一番弘晖会读书,虽然四福晋嘴里说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你们这些做伯娘婶子的看他带着三分亲,自然是觉得比其他人好,他也就是一般般了。”   可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女人就是如此表里不一,八福晋对这几个嫂子羡慕嫉妒恨,她也想要个孩子过来显摆显摆。她也想坐在这里让人家对自己吹捧一番。   随后就有宫女过来,要把弘历抱到前面给外边的爷们们瞧一瞧。   这孩子被几个奴才用被子挡着抱到了前院,一进屋屋子里面就点了几个火盆,为了不让孩子被冻着,又多添了几个火盆,等到彻底暖和了之后,才把被子襁褓揭开,把打扮成大红包的小宝宝交给了这一群叔叔伯伯们。   四阿哥没有抱孩子,看着孩子被老大传到老三手里,老三又交到老五手里,老五又放到老七手里……他的眼神跟着孩子走。   男人夸孩子跟女人夸孩子不一样,老大就着重突出了这孩子胖,“比一般孩子胖,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老三这个时候也终于说了一句符合场合的话,“我刚才隔着的胳膊摸了摸腿,腿节比较长,将来长得高”。   老五就夸孩子有一副聪明像。   孩子放到老七手里了,老七心想我能想到的词儿都让你们用过了,我该怎么夸这孩子?他把我的孩子多看了一会儿,就从相貌夸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将来是个好看的孩子。”   他抱的时间长了,九阿哥嚷嚷,“七哥你抱够了没有?抱够了给我们抱抱。前一段时间我碰见了一个道士,他跟我说我命里闺女多,要让我多抱抱男娃。我跟兄弟们说好,待会儿孩子到我手上,我一定要多抱一会儿,你们不许催。”   老三把扇子打开摇晃了两下,“我跟你说老九,你别不信,道士的话不可信,阿哥不能多抱,小心到时候孩子尿你一身,这叫什么?这叫给你倒茶!”   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老九根本没有搭理他,反正在他看来老三已经疯了,哪个人大冬天的摇扇子,你是冷还是不冷?   老十有儿子,他缺闺女,对抱男孩的兴趣不大,十一往下,这一些小伙子们没有生儿子的压力,也不跟老九抢。   老九就眼巴巴的看着老七怀里孩子,老七把襁褓拍了拍,转手放到了老八怀里,“老九呀,你要是想抱男孩不一定是这么小的呀,家里那么多侄子呢,你随便找一个天天抱着……对了,五哥家里面的小子不大不小,正适合你抱。”   小婴儿太软了,八阿哥接着这孩子,看着孩子在襁褓里面扭了几下,然后张着嘴露出粉粉的牙床,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嘴巴蠕动了几下。   他还没看够的时候,老九弯腰把孩子从他怀里抱走了,一边抱一边在兄弟们跟前转来转去,抱着孩子晃悠几下拍几下,边走边哄。   哄的时候老九嘴里也没闲着:“七哥这话说的对,那老道士也没说是多大的男孩,这年纪太小的不敢抱,抱多了又哭又闹。还是不大不小的好,五哥把你儿子借我用用。”   “滚蛋,你找的什么倒霉道士?靠谱不靠谱?孩子又不是玩具,更不是其他物件,难道说借就借?”   九阿哥翻了一个白眼,小气巴拉的,你不愿意借也没办法,到时候我跟额娘说。   “我就知道你心疼,那也是我侄儿。借我之前咱们先称一称多少斤两,还你的时候绝对会胖三斤。”   “滚蛋,这事儿没法商量。”   老五拒绝了老九,老四也不想让老九抱自己儿子抱太长时间,“行了,老九把孩子交给奴才吧,你回来坐着。”   得了,怀里的这个还没暖热就让人家亲爹要回去了。   老九离开四阿哥家里,在路上还忍不住跟兄弟们抱怨,“这俩哥哥一个比一个小气,我能把侄儿怎么样?到了我家肯定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弄得跟送到了龙潭虎穴一样,看看五哥那样子,我过两天进宫跟额娘说一声,额娘肯定愿意让他大孙子到我们家住着。”   老十“切”了一下,“别说五哥了,你把我们家弘暄要过去我都不同意。你还是自己想办法赶快生个儿子吧”。   “那老道士说了,这种事要看命的,命里没有,我就是强求也求不来。”   说完以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免不了要感慨一下自己命怎么这么差,怎么连个儿子都没有。   老十看到老八的脸色不好看,忍不住伸脚踢了一下九阿哥。   你这不是对着秃子骂秃驴吗?你没儿子,但是你好歹有几个姑娘啊,你看看八哥,人家不仅没儿子,连个姑娘都没有。   老八心里不好受,因为他现在感受到了自己势力庞大,却没有一个继承人。   这一切就好比是镜花水月,自己一死,一切都烟消云散。那一些精的跟鬼一样的官员们也是因为这个不敢放心的投靠自己的。看来生个孩子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了。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八阿哥坐着了身子和两个弟弟商量,“我打算进宫跟娘娘商量一下,私下里送到我们府一个秀女,如今子嗣为大,福晋那边顾不得了”。   而且这个孩子必须出身好,绝对不是歌女舞女之流生下的孩子。毕竟到时候人家说一句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就能剥夺他所有的继承权,也像自己一样从小到大受人白眼。   老九想说一句你早该如此了,可是话没说出来又被老十踢了一脚。   老十觉得这种事还是别插手了,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而且八嫂也不是好相遇的,到时候这件事儿漏了风,八嫂能提刀杀上门来。   老九被踢了一脚,嘴里的话换了一句:“这是哥哥自己的事儿,您别跟我们商量,我们又不能天天拿主意”。   “哥哥当然知道,但是这件事儿无论如何你们要帮着我先骗一骗福晋,等到孩子生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老十觉得老八这种计划的话根本不现实,就算全世界帮着你一块儿骗你媳妇儿,但是宫力愿意给你一个秀女吗?   “八哥拿什么理由去说服宫里面的皇贵妃娘娘,要是她不点头,这一些秀女你别想从储秀宫里扒拉出来。”   老十觉得,皇贵妃娘娘肯定不同意,不用问为什么,他就是直觉觉得皇贵妃娘娘不同意。   老八微微一笑,“到时候我去求皇阿玛,跟他说子嗣为重,求求皇阿玛,皇阿玛同意了,皇贵妃同意不同意就不重要了。”   可是他不知道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八福晋从四阿哥家里出来之后就没回家,坐着马车直接进宫了。   她也没去钟粹宫,直接去了承乾宫找田蜜,“娘娘,记名的秀女还有多少,那些出身低的好生养的,您拨两个到我们家来。”   她来的时候康熙和田蜜正坐在炕上说话,康熙不想见她,田蜜只好出了暖阁,虽然是出了暖阁,但是暖阁和外边就隔了一层假墙,康熙把两个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时候他把茶盏放到了炕桌上。   茶盏碰到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八福晋知道里面有人,心里面暗叫后悔,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来。   这时候能坐在里面不出来的也就皇上了,她开始紧张起来。 第120章   田蜜也不给她脸色好, “早几年的时候我说你们家人少,给你拨过去几个帮着你分担一点儿,你不愿意。那个时候哭哭啼啼的闹到了太后跟前。闹过去也就算了, 做父母的都不跟你们计较,可是你们家的喜塔腊氏那事儿怎么说?”   八福晋只觉得嘴中苦涩,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自己这现世报来的太快了。   隔壁还有皇上,她这个时候不敢再猖狂, “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 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做事失了分寸, 如今已经知道后悔了。”   “知道后悔还不算晚, 可你的想法就不对了,你怎么能找几个身份低的呢?你们家喜塔腊氏身份是足够的,她娘家祖上跟爱新觉罗家就是亲戚。人家在东边儿也是势力庞大, 你回去跟老八商量商量, 你们赶快想个办法。别指望着那些出身低贱的女人给你们生孩子, 你愿意老八也不愿意。”   八福晋这个时候急得咬牙,她当然知道老八不同意,但是如果要是再找一个身份高的, 自己根本就压不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虽然背靠王府,但是王府现在不行了,靠娘家,娘家那边又说不通。如今自己一个人在府里单打独斗,连个帮手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忍不住在田蜜跟前哭了起来, “娘娘,儿媳知道错了,如今走一步错一步。儿媳将来不是不能生孩子……”   她这话没说完就听见隔壁儿有人咳嗽了一声,吓得她不敢再哭了。   田蜜知道康熙这是生气了,但是做公爹的不好意思冲出来指着儿媳妇骂。田蜜只能替康熙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我现在跟你说的也都是老调重弹,做女人不能太妒忌。你不能光为你一个人考虑,你也要为你们家爷考虑一下。就算是满府的孩子不是你生的,又能怎么样呢?你瞧瞧我,我有孩子吗?”   这一下戳到了八福晋的肺管子,心想是你们愿意在那里假贤惠,你们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   再说了,不管说的多好听,这些爷们儿有几个真心孝顺你的。“娘娘也别拿这话说我,人心如何,您自己能分辨的清楚。各位爷们,有几个愿意孝敬您的。”   这一下康熙不愿忍了,直接出来:“胡说八道,这一群混账要是有一个敢不孝顺她的,朕把他们拖出去把皮给扒了。”   又说八福晋,“别在这里呆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八福晋被赶了出来,天也黑了,她只好孤零零的出了宫。出宫上了马车,路上越想越难受,眼泪哭的一串一串的。   回家之后,她一脸不高兴也没有多说话,直接去休息了。八阿哥等人回来等得着急,看到八福晋这个样子就赶快询问,八福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夫妻两个商量了半天,八福晋同意让其他人给家里面生孩子,但是不同意是一个身份地位高的女人来生。   刚才田蜜的一句话触动了她,皇贵妃娘娘有没有孩子?他当然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养了一个。这个孩子出身比较低,再加上德妃早早的去世了。   八福晋根本不相信德妃是病死的,德妃都已经称妃了,可还是香消玉损,这宫里只听说过不受宠的慢慢死去,可没有听说过受宠的一下子没了生机。   德妃的死本来就迷雾重重,所以这件事儿跟皇贵妃是脱不开关系的,皇贵妃下手的原因十有八九是为了把四阿哥留在自己身边。如今看来效果很不错,四阿哥对这个养母是真心真意,和自家爷对惠妃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八福晋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去母留子。   但是八阿哥不同意,他一心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身份好的母亲。这个母亲必须是出身大户人家,是上三旗的贵女。   如今就有一个好人选,就是住在隔壁的侧福晋。可是侧福晋偏偏不愿意让自己进门。   这条路估计也走不通,既然走不通,那就要想想其他办法。   夫妻两个看着是达成了初步协定,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是各不相让。   八福晋走了之后,康熙忍不住在田蜜面前走来走去,“老八的媳妇儿什么教养!要不是如今她和老八成一家人了,就应该立即拉出去打板子,当初就应该听你的,别让他两成亲。”   说到这里仍然是觉得八福晋上不了台面,不识大体。   他独自气恼了一会儿,转头看到田蜜抱着一只猫坐在旁边,心里面又觉得对不起表妹。当初为了太子不愿意让表妹生个儿子,如今太子不成样,白白浪费表妹当年的牺牲了。   如今两个人都是年纪一把了,都是已经做人祖父祖母了,再商量着要一个小的是几乎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康熙就有些后悔,哪怕生一个姑娘呢,好歹也是跟表妹的血脉。   他掀开衣服的下摆想到田蜜旁边,“ 四阿哥家里面怎么说?什么时候把他们家那四小子抱进来给你请安?”   “老四的意思是过了满月就抱过来,但是我想着天毕竟冷,跑一趟大人受罪孩子更受罪。所以我就让他们过年的时候再来吧,到时候满月礼还有过年的压岁钱一块给孩子,给他包一个大荷包。”   因为快过年了,早早的就赶出来了一批荷包,田蜜让人把红绸子面的大荷包拿了过来。   “表哥看看这样的荷包,我让人做了几百个往里面塞金锞子,到时候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人给一个也是咱们的心意。”   康熙就来了兴趣,把荷包接过来瞧了瞧,有的荷包做成宝葫芦的样式,有些荷包做的圆圆的。   因为都是给孩子的,上面绣着小猫小狗,用手掏了掏荷包,发现里面的空间特别大。   “你这也太实诚了吧,多少金锞子才能把这荷包塞满,塞满了他们提得动吗?”   康熙用手比划了比划,一个荷包比自己的手掌还大呢,忍不住用眼神儿斜了一眼 田蜜,“败家娘们儿,这么给下去,咱们老两口还吃什么喝什么?”   “谁跟你老两口,你要老你自己老去,我可不老。如今都已经富有四海了怎么就抠门成这样,给孩子们点儿东西还扣扣索索的。”   “这是一点吗?我跟你说这装满能装一斤。金锞子都准备好了没?让他们拿过来一点儿,朕要瞧瞧。”   反正晚上没事,田蜜就让人把打好的金锞子送来。   一个托盘里面放了好几个白色小碟子,每个碟子上放了七八个小金锞子。宫女们端来十多个托盘儿。   除了做成笔和书本形状的之外,还有做成小猫小狗小老虎小狮子的,也有做成瓜果蔬菜花卉昆虫的。   康熙兴趣来了,就把这些金锞的装到袋子里,最后发现一斤装进去也就装了一半,还有一半空着呢。   “果然大方呀!”   田蜜笑着推了他一下。   很快就到了过年,除夕夜里,皇子们跟着康熙祭祀祖宗,太子一反常态,总算是礼仪举止非常得体的把祭祀这一关给过去了。   一群人去慈宁宫的路上,很多皇子还在悄悄地咬耳朵,老五就跟老七说:“就算他平时装疯卖傻,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祖宗不敬。”   四阿哥听了之后转头看他们俩,哥俩对着四阿哥露出个笑脸。   老三却围在太子身边,“太子爷,最近一段时间在干嘛呢?也不见你出来跟兄弟们一块喝酒,前几天老四他们家的小子过满月呢,也没见你出来…”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太子连个白眼儿都没给,直接当他是空气。   老大就忍不住说老三:“人家都不搭理你,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这叫不尊贵!上赶着去巴结。   老三心想,别老是觉得我这个人成不了大事,等过一段时间我办一个大事让你们瞧瞧。   然后不怀好意的盯着老大,心里面想着:没想到老大这浓眉大眼坦坦荡荡的人也不做什么好事儿。   他已经让人进了喇嘛寺里,发现老大胆子大到撑破了天,他居然丝毫不掩饰的在寺里面做法咒老二。而且这样的诅咒还不是一天两天,那是常年累月。   据眼线传出来的消息,老二的名字生辰八字被写在了牌子上天天泼鸡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大嫌弃效果太慢,居然让人把老二的名字生辰八字写在了幡上,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字儿,挂到寺庙的大殿上,挂得不露一点墙皮儿。有些还从屋顶上垂下来,风一吹跟盘丝洞似的。   要命的是这些字儿全是用血写的,时间久了黑乎乎的,走进去特别渗人。   也不知道天天在里面烧香念经跳大神的那些喇嘛们萨满们会不会觉得瘆人。   没错,老大现在是不择手段,他不仅把那些歪门邪道用上了,他把萨满教都用上了。而且大殿里面烧香拜邪神,大殿外边儿萨满跳大神。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现场,但是光想象老三就觉得特别刺激。   一群人心思诡异的来到了慈宁宫,只有慈宁宫的老太太才有过年的期盼,见到这一群人过来之后高兴地摇晃了一下手。   “哎呀,你们回来了,可总算是回来了,赶快吃饭,吃完饭之后带着你们看皮影戏。”   她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子,脸上都带着期盼,四阿哥发现弘晖也是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等到大家各找位置坐下去之后,弘晖带着两个弟弟过来找阿玛,弘时因为胖穿的圆滚滚的,蹦蹦哒哒的过来了。“阿玛,等一会儿有皮影戏,讲的是一只仙鹤吃乌龟的事。”   四阿哥对这些又不感兴趣,就算是对着这个儿子翻白眼,人家也不知道翻白眼是什么意思,所以四阿哥从嗓子里面挤出了一个声调,随后和颜悦色的跟两个儿子说了几句话。   狗屁不懂的弘时看到两个哥哥能跟阿玛交流,自己蹦达来蹦达去,想要吸引注意力。   他蹦的太高兴了,衣服都已经有些散乱了,可是无论他怎么蹦哒闹出来的动静有多大,他阿玛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儿。就差他扑上去抱大腿嚎一嗓子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扑过去抱大腿嚎一声,就发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   提他的人提的后脖领子,他四肢自然的垂着,跟小狗似的乖巧,十分配合,而且还老实不会动,“叔,你可别松手,你松手就把弘时摔着了。”   扬丹哈哈笑了起来,“要是万一叔叔的手滑了,把你扔下来了怎么办?”   “我不怪叔叔,只要不疼我就不哭。”   四阿哥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想骂都找不出词儿。“扬丹你把他抱走吧,这儿子不要了,我送你了。家里面除了你不嫌弃他,谁都觉得他费事儿。”   扬丹还没来得及说话,弘时就给自己挽尊,“才不是呢,十三叔也不觉得儿子费事。”   四阿哥为人特别严肃古板,弘晖和弘的也不是爱闹腾的孩子,可是弘时就特别闹腾。   扬丹想说几句调笑这个小侄儿,可是不经意一转脸,看见有个老太监溜着墙角过来了。动作隐蔽并不引人注意,他悄悄的走过来之后来到了皇阿玛身边,贴在皇阿玛身边说了几句话又悄悄的退下了。   扬丹盯着这个老太监,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能和人说话的时候只能从眼角里面瞧着。   就在这个时候,四阿哥忍不住问了一句:“跟你说话呢,走什么神儿啊?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   “不是,就是……就是屋子里面的火盆太多了,我觉得有些热,想出去透透气。”   四阿哥没有多想,嘱咐他快去快回,等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扬丹出来之后站在台阶上向外看,刚才那个老太监早就没了踪影,他是不会记错的,这个老太监是皇阿玛盯着东宫的眼线。   如此公开的场合如此人多眼杂,这个老太监居然敢过来悄悄的汇报,可见是大事儿。   想到这里扬丹担忍不住叹气,自从自己接了通政司的差事,总觉得看谁都不怀好意。大过年的,因为这件事使得他本来高兴的心情去了七分只剩下三分,这三分只够他强颜欢笑。   在扬丹看来,或许是过不多久宫里就要发生大事了,可是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年过去了之后。宫里宫外都没有事情发生。   这让扬丹松了一口气,春季和夏季没发生什么,只是在夏季的时候,康熙决定在秋天到塞外去一趟。   这一次去塞外和去年去江南一样,都要把太子带上。   除此之外也会把八阿哥和大阿哥带上,田蜜以为自己这次也会跟着去,早早的就让人收拾的东西,可是临出发前十天,康熙说不让田蜜跟着一块奔波了,让她在京城好好休养。   田蜜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康熙还担心田蜜多想,特意给她解释了一下:“你最近一段时间休息不好,要是跟着长途颠簸对,可能会有些病痛。塞外又不是没去过,今年就不去了,明年咱们一块儿去”。   田蜜答应了一声,康熙在走之前仍然是交代田蜜守好门户,照顾好太后和皇子皇女。   队伍走了没多久,整个京城都沉寂了下来,宫中女眷们都在畅春园里。除了老七和老五,其他人也都跟着一块儿去了。连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有了名额,田蜜觉得,如果没有推测错的话,今年可能会是太子倒霉的一年。   太子自从去年从江南回来就表现的不正常,时而癫狂,时而落寞。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惹出什么乱子,但是田蜜却记着历史上就是因为在塞外偷窥帐殿,太子才会被废。   就在田蜜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四福晋抱着弘历带着其他孩子一块进宫了。   “四爷走的时候吩咐过,说是今年您独自在宫里,过不久又是您过寿的好日子,就让儿媳妇带着孩子们过来经常来给您请安,陪着您热热闹闹的过寿。”   田蜜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你们两口子总是担心我在这里没人说话,我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儿。十一的媳妇儿订下了,扬丹的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们哥俩年纪都是一样的,虽然房子都盖好了,但是我总要给他找个媳妇才行呀。”   扬丹前不久有了一个贝勒的爵位,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搬到外边住,偶尔才会来园子里。   田蜜也不知道他天天都在忙什么,反正不经常见到他人。   想到这里田蜜就免不了在四福晋跟前抱怨:“这男孩子要跟女孩子不一样,小格格们就是养大了也不会到处乱跑,小阿哥们可不一样,长大了之后三根绳都拴不住他们。这一段也不知道扬丹干嘛去了,找他都找不回来。”   四福晋听了想了想,把孩子们撵出去,“额娘,是王府里面出事了。”   “王府怎么了?”   “老王爷怕是不行了。”   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事,田蜜听了之后立即坐直了身体,“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这种事毕竟不吉利,而且……” 四福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王爷是肺上出了毛病,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在咳血了”。   田蜜的肺也不好,最近一段时间时常喘不上气儿,更要紧的是田蜜年轻的时候喝点药还有缓解的余地,如今四福晋听说田蜜后背心儿那个地方老是特别疼,不管怎么喝药都治不过来了,为了这个事儿自家爷还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人家说这是肺上的毛病。   有经验的老大夫都说,年轻的时候说不定是半片肺叶子有毛病,如今后背开始疼已经是整个肺上都有毛病了。   简王雅布也是肺疾,不仅是民间的那些大夫,连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说药石难救。   四福晋担心田蜜从别人身上想到自身,紧张的盯着她的表情。田蜜没想那么多,假如今年扬丹他亲爹不幸挂了,扬丹是要守孝三年的。   “恐怕扬丹这婚事儿不好说了,这次可惜了,怎么在这个结骨眼上……老王爷那个人当年对老四挺照顾的,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了,家里面能帮上忙就帮一把,毕竟四阿哥不在家,要是帮不上忙在其他地方尽一份心意也就行了。”   四福晋看田蜜没有什么其他额外的表情赶快点了点头。   田蜜忍不住埋怨扬丹,“这孩子,他阿玛病了,他怎么不来跟我说一声?”   “您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情有多复杂,扬丹兄弟在这件事情里面是左右为难。他阿玛想把他那几个弟弟保下来,但是雅尔江阿又想着赶快清算了这几个弟弟。老王爷想把这几个小兄弟托付给扬丹,雅尔江阿又经常堵着扬丹,让他别插手,这件事儿满京城都知道了”。   唉!   田蜜只好叹气一声,因为田蜜知道雅尔江阿哪怕心里面再不满也不能对这几个弟弟怎么样。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雅布为康熙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临到最后写一本折子交上去,有康熙看着雅尔江阿不敢动手。   事情的走向果然如田蜜猜想的这样,雅布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扬丹来看他的时候,他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白纸裹着的折子。   “别难过,人都有这种时候,我去地下找你额娘了。我有两个福晋共有五个嫡子,你别嫌弃阿玛偏心他们,实在是他们孤儿寡母不是你大哥的对手。我死之前非常挂念他们,总想给他们找一线生机。毕竟我做阿玛的,儿女不仅仅是你们兄弟俩。”   说到这里他咳嗽了几声,“这个东西你在我咽气的时候通过你手中的渠道交上去给皇上。不能让你大哥知道,你大哥要是知道会千方百计毁了这个再伪造一份。如今阿玛也找不到人托付了,只能托付给你。”   扬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小的时候他也确实是被王府里面的争斗波及到。可如今看到生父如此,叹了一口气,把折子接过来,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你也放心吧,儿子既然答应了您,就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雅布点头,目光转到床边站着的老太监身上,“我走了之后,你把这老奴才带走,他跟着阿玛一辈子也不容易,在你的府里随便给他找个地方让他养老吧,别让他到时候没了下场流离失所到街上讨饭。”   扬丹忍不住哭了起来,“您把儿子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放心吧,不会不管他的”。   雅布点了点头,“出去吧,阿玛睡一会儿”。   扬丹出来,到门口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来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面几个弟弟都在那边等着见阿玛,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扬丹因为不在家里长大,和这些人的关系也不好,没说什么直接出去了。   可是到了晚上却有人找上门来,这个人是王府的管家,说是王府里丢了一件东西。扬丹赶快问丢了什么?   这个管家先是抬起头悄悄的看了一眼扬丹,随后就说丢的是王爷屋里的一个玉枕。   扬丹心想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难道是哪个地方比较特殊?忍不住追问了几句,可是这个管家言词闪烁,回答的都是不相关的。扬丹但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立即想到了原因所在。   这管家是受人指使来看看自己有没有从王府里面得到什么好处,换言之,阿玛如今病重了,肯定会对自己的一些儿子做一些安排。   这管家嘴里说着哪位爷们儿进去之后拿走了一件什么东西,又说这个玉枕是王爷的心爱之物,嘴里拉拉杂杂说不清楚,扬丹听到这里忍不住冷哼一声,让人将这个管家乱棒打了出去。   就在当天夜里雅布去世了,因为去世的时候扬丹并不在跟前,雅布所有的儿女除了扬丹都守在那里。   雅布对自己的财产做了分配,嫡子七成庶子三成,最让雅尔江阿感到不满的是扬丹居然跟那几个后娘生的分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因为雅布重点强调是兄弟四个平分七成。   就算他不满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因为他亲阿玛已经去世了。   对于这样的遗产分配,屋子里面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继福晋嚷嚷着自己是这里正经的女主子,一定要留在王府,也要把自己的儿子留在王府,让他们伺候自己。这就是不愿意离开,还不想放弃爵位。   雅尔江阿在雅布去世后就对他们母子几个露出了獠牙,他如今已经成了这个家名正言顺的主人了,心里面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阿玛的葬礼一过,就将这母子几个扫地出门。   如今当务之急需要把阿玛的遗折找出来,他找遍了书房和后院都没有找到。天亮之后就把雅布身边的老太监叫到自己身边。   “我阿玛写的折子在哪儿?”   “老王爷说自己大限将至,前两天就派人送出去了”。   雅尔江阿一听,气的对着老太监跺了一脚,“老奴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明知道这家里将来是我当家作主,你却不来给我通风报信。好啊……你胆子大的很!”   扬丹来的时候就看见这老太监趴在地上站不起来,雅尔江阿气急败坏,等到这老太监动一下的时候上去踢他一脚。   “大哥,他从小跟着阿玛,阿玛刚闭眼,你打他干什么?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这老奴才坏了咱们兄弟俩的大事,阿玛的折子送走了,这老奴才说已经送出去两天了,阿玛肯定会回护那边儿母子几个,到时候咱们兄弟想下手恐怕不容易了。”   扬丹心上一直想下手的是你又不是我,“如今阿玛不在了,把他们分出去也就行了,何必惦记着这种事呢”。   “扬丹,你在宫里面锦衣玉食,当然不知道那贱人是怎么对付我的,我这么多年谨小慎微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我跟她早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你说何必惦记着这种事儿,我跟你说我就要惦记着这种事儿,我一定要把我当年受过的苦受过的罪回报给他们。”   扬丹没有经历过后院的倾轧,自己和大哥又是同胞兄弟,替他们母子两个说两句话已经伤了兄弟情分了,如今更不好多说。   “算了,别上火了,这老奴才也是忠心,不如让他跟着我吧。”   “既然你开口了就把他带走吧。折子不知道是怎么送出去的,现在派人还来得及吗?”   扬丹心虚,因为这个折子是他早上一早派人送出去的,如果真的去追,是有可能追回来的,但是这是阿玛最后交代的事儿,他把头低了下来。   雅尔江阿不打算派人去追。自己在家销毁再仿造一份也就算了,如果派人去追那性质就变了,这是如果到了皇上耳朵里,自己恐怕会从亲王降到郡王,甚至连王位都保不了。   康熙在塞上已经有两月了,按道理来说事情都办完了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但是康熙却没有回去。其他人都跟着他在塞上像犁地一样把草原上犁了一遍儿。康熙带着队伍从东边儿游荡到西边儿,射几箭猎几只兔子,又从西边儿返回东边儿,再找个小水坑捞几条鱼。   但是在别人看来他是有事儿,这一日吃完饭之后,他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就收到了京城送来的折子。   这次封面是白色的,康熙赶快接过来,瞧了瞧,叹了一口气,“雅布离世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圣驾队伍,四阿哥心想为了扬丹也要早点出面劝皇阿玛确定雅尔江阿的爵位。八阿哥为了结交新一任简亲王,也想劝康熙这会儿把爵位给雅尔江阿。   只不过老八的动作太快,老四看老八出面了,也就不再管这件事了。   在草原上也不是无所事事,草原上的部落接连来拜见,并不是像以前一样举行一个盛大的聚会,而是一个部落来了,另外一个部落就走。   众位皇子也不知道康熙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大部分心里面都在猜测,可能是皇阿玛对蒙古人不放心。   十三来到四阿哥的帐篷里,看四阿哥这个时候坐在火盆边读书,“这天气越来越冷,幸好京城那边儿源源不断的往这边送东西,弟弟还以为今年能早点回去呢,没想到拖到这个时候了。”   四阿哥看十三过来了,知道今天看不下书了,就把书放到一边,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   “是啊,幸亏家里面连夜送东西过来。也不知道扬丹怎么样了,他们家老王爷这一去世,葬礼就要举办两个月,大冷天的跪在地,唉!”   这种时候跪在地上太受罪,特别是来往的宾客特别多,一句“孝子还礼,”他们兄弟就要跪下来磕头,虽然他们兄弟俩身份高,不用每一个宾客都还礼,但是这样折腾下来也不是玩儿的。   十三跟着叹了一口气,往外边儿瞧了瞧,“听说太子又病了。”   “别管他的事儿,咱们都别管,我瞧着他的路数有点不对劲。” 四阿哥说完站起来到帐篷门口往外看了看。   随后转过身来又坐到火盆边,“前几天十八生病,差点夭折,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皇阿玛自己难受的不得了,看见了就骂他了几句。五格格去世的消息传来,他在帐篷里喝酒被人看见,告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皇阿玛更是骂他冷心冷清”。   总之一句话,太子不管干什么都挨骂。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是躲在帐篷里不出来了。   四阿哥这个时候盯着十三:“上次在江南的事儿你可要记住教训,可不能再跟太子牵扯上什么了。”   “您放心。”   四阿哥心里面怎么能放心呢?但是这兄弟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不能再像小的时候那样跟在后面嘱咐了。   想到这里就换了一个话题,“今晚上有事没?没事咱们俩喝几杯。”   十三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两个人也没有弄什么宴席,让人把肉切成块儿用铁签子穿好送了过来放在火盆上烤。   一边烤一边喝酒,不知不觉天黑了起来,月亮升上天空,喝的醉醺醺的十三阿哥就要离开,一掀开帐篷的帘子被冷风迎面吹了一下。   “嘶,真冷。”   “别走了,留在这儿边睡吧。” 四阿哥说完对着舒培盛吩咐了一句,“给你十三爷的帐篷传话,就说他今天留下了”。   外边太冷,刚才一直坐在火旁边,身上暖烘烘的,十三也不想再走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女眷,兄弟俩胡乱凑合一晚上吧。   两个人洗了脚抖开被子躺一下就睡着了,没过一会儿睡得正香的四阿哥被旁边的人推醒。   “四哥不对劲,有马蹄声。”   四阿哥睁开眼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三已经翻身起来了,“出事了,马蹄声从远至近已经接近了”。   他刚下床穿上鞋,就听见外边一阵呐喊兵器击打的声音突然爆发。   四阿哥来不及穿衣服和鞋子,赶快跑到帐篷门口向外看,就见远处火光冲天。   两个人赶快往康熙的帐殿而去,比他们动作快的人已经有好几位了。   老大和老八老十老十四都在康熙跟前。   康熙是突然被叫醒,刚从床上起来,衣服都没穿整齐。   四阿哥和十三也是衣衫不整,而已经到来的这几位不能说衣衫不整,只能说比别人要显得从容一些。   康熙的眼神眯了一下,“老大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儿臣目前还不清楚,待儿臣去打探。”   他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皇阿玛,太子反了。”   “哦,你有证据吗?在那些乱军之中,你看见太子了?”   老大心想就到这一会儿了,那逆子都做出这样的事儿了,皇阿玛怎么还偏心他?   “儿子听见那些叛军们说……说保太子上位!”   康熙冷哼了一声,“谁去把那个逆子带来!”   十三和四阿哥两个人忍不住对视了一下,如果太子真的反了,这个时候去找太子,无意于送死。他既然反了,对去寻找他的人自然是杀了了事。   可十四阿哥喊了一声,“儿子愿去。”   “好,果然是朕的儿子!就由你去,记住要把那逆子完完整整的给朕带回来”。   十四答应一声,立刻出了帐篷往黑暗当中去了,十三心里面忍不住担心,十四手里没有什么人手,这个时候除了带御前侍卫过去根本就是无人可用,但是御前侍卫也就看着好看,真的动起手来不见得有什么优势。   这个时候外边的喊杀声渐渐消了下去,有人一身血的进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封密信。   “禀皇上,这是奴才从那叛军身上搜出来的。”   李德全赶快接了过来递到康熙跟前,康熙把信拿出来读了读,对着站着的几个皇子抖了抖信纸,“猜猜都是什么?告诉你们也无妨,太子亲笔写下的,上面还有他的印信,信上说斩杀皇上及诸位皇子,事成之后有封爵之赏。” 第121章   老大激动的眼珠子都红了, 这是什么?这是妥妥的物证。   老大觉得老二到这下彻底翻不了身儿了。   十三不信:“皇阿玛,太子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儿子相信他,他这个人就算再不堪, 也不会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四阿哥听完之后顿时觉得糟了,对着背后的十三踢了一脚,摁着他的肩膀跪下来。“皇阿玛, 他喝了酒,脑子里还糊涂着呢, 您可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老大这个时候很想把老二弄成叛逆, 心里面正想办法把老二早点弄死,听见四阿哥这么说, 忍不住冷冷一笑, “老四你别替他说话,他这是酒后吐真言。”   说到这里上前两步走到康熙旁边,“皇阿玛, 儿子觉得这件事儿不止老二一个人出手了, 肯定会有人居中策应。”   说完之后把眼神看向老十三。   老九不在, 老八转头看了看老十,他这个时候急需有个人出面应合老大,把老十三也打成叛逆。这几个小兄弟都有些不俗, 十四是自己亲弟弟, 将来好收服,十一脑子也聪明,就是身体太差,不足为虑。杨丹千好万好就有一条,他不是皇阿玛亲生的儿子,就算他真的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好事也轮不到他。   老八觉得,在夺取皇位的路上,敌人越少越好,十三是目前最值得警惕的那个小兄弟。   可惜了老九不在,要是老九在了这个时候肯定会跟老大一唱一和。   老八往后看了几眼,老十恍然大悟,对着老八点了点头,一步跨出,跪在老大后边。   “皇阿玛,二哥他会不会叛乱儿子不知道,但是老十三是绝对不会判断的,老十三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儿子愿意提头担保。”   四阿哥听了之后,对老十的眼中带了几分感激,老八怎么也没想到老十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在皇阿玛跟前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叹口气低下了头。   康熙转头看了看儿子,“就你那颗脑袋才值多少钱?天天在这里捣乱,退下!”   老十不愿意退下,“皇阿玛,儿子长这么大了,已经能分辨是非了,老十三真的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老十”,老八上前一步,将这个鲁莽的弟弟拉了回来,老大已经回头了,他两只眼睛里面能冒出火来,心里恨老十在这里捣乱。   四阿哥趁热打铁,跪下来膝行爬到康熙跟前,“儿子也愿意用头担保……”   话没说完,康熙眼睛一瞪,“这里没你什么事儿,滚出去,来人哪,将老十和老四都拉出去。”   门外跑进来几个侍卫,拉着他们兄弟两个往帐篷外边去,康熙又叫过来几个人,把老十三押下去,单独关押,不许他跟任何人接触。   帐篷里面只剩下老大和老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围着康熙,眼神悄悄的往康熙手中的那封信上溜了溜,太子的印信确实明明白白的盖在上面。   两个人心里面都有小算盘,老大这个时候急不可耐,“如此物证人证齐全,皇阿玛想怎么处置老二?”   康熙听了之后把信收起来,“朕这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他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了,有什么等不了的,等到朕到时候百年之后,这江山就是他的。等会儿把那逆子押过来,朕要单独跟他聊聊”。   听到康熙这么说,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知道这下要糟。   太子从小受尽宠爱,父子感情不是淡漠的,而是浓烈和充沛的。太子如果到时候痛哭流涕地跪在皇父跟前说自己糊涂了,或者是推出一个替罪羊,就说有人偷了自己的印信……凭着皇阿玛如此宠爱他,说不定这事儿就会翻篇儿。   不能让太子和皇阿玛单独相处,想到这里,老大已经急不可耐的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您难道还指望着他浪子回头吗?这事情已经做下了,他已经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您了。”   康熙听了之后把眼睛眯了起来,“该怎么处置他需要你在这里教朕吗?胤褆,你是不是太急躁了?怎么一字一句都想把你兄弟置之死地。”   老大听了之后下意识的感慨反驳,但是他这个时候急得脸红脖子粗,两眼充血,整个人的表情特别急躁,说出来的话别说康熙不信了,连八阿哥都不信。   老八这会儿一句话不说,他静悄悄的站在一边看着老大跪在地上像个小丑似的盲目辩解,又说自己和老二关系有多么多么的好。   “愚蠢!”老八心里面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你这个时候就应该说一句祖宗江山比兄弟情谊更重要,先打消了老爷子的疑虑,然后再点明你和老二的关系好,最后痛哭流涕的对老二做出如此不忠不孝的事情表示谴责,然后在老爷子跟前把话说明了,只要老二做出不孝不忠义的事情,你作为老大就和他不共戴天。   在这里盲目的辩解,把小时候的的事情说出来,说兄弟俩小的时候感情有多么多么的好,跟车轱辘似的没完没了谁愿意听!   老八觉得老大这么多年白混了,这话说的跟那些婆娘的缠脚布一样又真又长,老爷子这会儿肯定心里面起疑心了。   老大的话一时半会儿还没说完,他越是激动说的越多,越是想多说一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老二的关系好,可是他平时跟太子针尖对麦芒,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康熙更是了如指掌。   康熙不想再听下去了,而且这个时候侍卫们把太子也押了过来。   康熙摆了摆手,示意老大不要说话,让人把太子送过来,太子衣衫不整,被五花大绑的推了进来,跪倒在康熙面前。   老大说的口干舌燥,他刚刚说完他和太子关系好,看见老二进来却是忘了刚才说的话,忍不住眼睛都瞪直了大骂了一声:“胤礽,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要是有点羞耻之心,这个时候就应该自尽。”   “哼”,老二冷冷一笑,“皇阿玛,不管您老人家相信不相信,儿子绝对没有做出来如此对不起祖宗的事。儿子更没有做出来对不起您的事儿,儿子今天有这样的祸,也是因为儿子从小就是太子。儿子想了半年,觉得这太子不做也罢……”   一句话没说完,康熙站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儿子说儿子从来没有做对不起祖宗和您的事,儿子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做太子……”   老八刚才听太子说第一遍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跳,赶快转头看了看康熙,康熙已经气得额头冒青筋。   等到他就说第二遍的时候,康熙打了他一巴掌,回身跌跌撞撞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心口。   “滚,滚远点。”   老八一直盯着康熙,看他把手放到心口,久久没有放下来,忍不住眼神眯了一下。   而老大这个时候已经上前去,提着老二将他拖拽出了帐篷,老八弯腰一块退出了帐篷。   帐篷外面站的人特别多,其他几个皇子都在帐篷外边,老九上前一步,“八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十四也跟着挤了过来,“我刚才够果决吧”?   八阿哥想说话,看见四阿哥走了过来就把嘴闭上了。   四阿哥过来对着老十抱了抱拳,“十弟,刚才多谢你替老十三说话了”。   老十三满不在乎,“我也是实话实说。”   四阿哥今天对老十的印象特别好,“那也是你为人厚道,刚才整个帐篷里也只有你替他说话。你的恩情哥哥忘不了,到时候必有厚报。”   四阿哥说完之后扭头走了,老九拉了一把弟弟,“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跟他们牵扯上了?”   “大哥说十三是太子的帮手,我不信,就在皇阿玛跟前替老十三说了一句,我说的是实话……”   “十弟,”八哥忍不下去了,哪怕这个时候人多眼杂,他也想跟老十说你个棒槌,你知道你刚才差点儿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面充的是什么角色吗?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派的?   看老八急了,九阿哥赶快挡在了老十跟前,“八哥,他就是个憨憨,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连皇阿玛都不跟他一般见识。”   老八气的扭头走了,老九没有追上去,拉着老十回自己的帐篷了。   康熙坐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心绞痛缓解了下来,哆哆嗦嗦的从荷包里的夹缝中抠出了一粒药丸,塞到了嘴里。   到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如果再被这几个小子气下去,自己真的可能会一命呜呼,刚才距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但是眼前的事儿不能不解决,天气越来越冷,外边儿的寒风呼呼的,没过一会儿,大臣和王公都已经来到了帐殿前面。   也只有少数人才能进去,其他人在寒风中等着,外边儿大风在刮,天气阴沉沉的,没过一会儿飘了雪花下来。   塞外的冬天来的特别早,风雪又特别的大,众人哪怕衣服穿的薄,哪怕没有防寒的东西,这个时候也只能站着等着。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候一个不慎人头就落地了,这一会儿大家没心情去考虑外部环境,都在心里面想着该怎么走关系才能脱了和太子的联系。   福全和汉官张廷玉在灯下看着这一封密信。   福全看了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心里面觉得这事不是他太子做的,但是有这封信在这里,还有太子的侍卫也参与了谋反,人证物证都有,这个该怎么说?   哪怕是想给太子讲清,这个时候也讲不出来了,福全嘴张了张,到底还是闭住了。   康熙看着张廷玉一直在灯下瞧着这封信,忍不住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臣还真的看出一点名堂来,”张廷玉端着蜡烛拿着信走到了康熙旁边,将信递了出去,把蜡烛凑近了一点,“您仔细瞧瞧这个印章,太子的印章奴才见过,平时留意了一下,您再看看今天这枚印,虽然有几分像,但是……”   康熙忍不住凑近,将信纸凑近了蜡烛仔细的看了看,在一个字的某一笔划,有个勾处理的太刻意了。   康熙开了之后,赶快把信纸递给了福全,福全凑到灯光下瞧了瞧,“要是张大人不说,奴才也没看出来”。   康熙就告诉旁边等着的侍卫,“把太子的信印拿过来”。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背着手在福全面前走来走去,“刚才太子在朕跟前说这事儿不是他做的,你觉得他会不会让人刻了一个假印?”   “这?这种事奴才也说不清楚”。   康熙心里面发散思维:“会不会这小子做了两手打算,刻了一个假印,如果事情成了他就顺势把这事情认下来登基为帝,如果这件事没有成功,他就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说是有人故意刻了自己的印章,目的就是陷害他。”   张庭玉的嘴角抽了一下,赶快把头低了下来。福全觉得应该不可能吧,太子至于这样吗?但是这话又不能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一句话说不好,将来就可能会被清算。   “皇上,奴才觉得这件事儿还需要细细查访。”   “嗯!可是他那些侍卫怎么解释?要是有一两个,还能说这些侍卫背叛了主子,可是他那些侍卫全部参与了进去,他还利用了手中的印章,调集了周围的大军。”   “这……”福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廷玉悄悄的看了一眼康熙,看他走来走去,脸上面无表情,再联想到最近几天营帐里面的紧张气氛,觉得这件事估计不是一个人办下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有人嚷嚷了一声:“皇阿玛,儿子有话要说。”   随后老大进来跪在康熙跟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老二已经百口莫辩了,只不过是他这个人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死鸭子嘴硬,不肯张嘴承认,儿子愿意亲自审理,绝对能还他一个公道”。   帐篷外边的人都听见了,有些人纷纷交头接耳,大家都知道太子和老大不合,如果要是把太子交到了他的对头手上,恐怕囫囵进去,横着抬出来了。   帐篷里面一直没说话,四阿哥在外边叫了一句,“皇阿玛,儿子觉得就应该交由皇阿玛信任的大臣来处置,不能由我们兄弟插手。”   福全在帐篷里面听见这句话之后赶快点头,“皇上,奴才觉得四阿哥这话说的对。”   “伯王!”老大怎么都没想到伯父居然不支持自己,反而觉得四阿哥这家伙说得对。   康熙点了点头,对着外面叫了一声:“夸岱进来。”   夸岱全身甲胄都进了帐篷,“皇上,奴才在。”   “从现在开始到回京,这段时间由你看着胤礽。”   夸岱抬头看了看康熙的表情,立即磕了一个头转身出去了。   康熙心里放松了一半,把老二交到夸岱手里,不至于被人折辱了,也不会被人虐待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对李德全说:“传旨下去,明天回京城。”   这一路浩浩荡荡,整个队伍显得死气沉沉,四阿哥又特别担心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不知道被谁看押着。   太子那边还好,没有受什么刁难,每次晚上驻扎的时候,人家还大大方方的从车里面出来,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扬的到了自己的地方。   车队虽然在路上,但这个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了,别人都在唏嘘不已,但是佟嫔却是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她跑到田蜜这里想办法,“姐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这孩子…真是不让我省一点心,你要说这个孩子喜欢管闲事我是承认的。可是他不敢管太子的那些事儿,他没这份胆量。”   田蜜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这会儿着急,但是你别哭呀,你这边乱了阵脚将来怎么救他?”   “跟您说句实话,我虽然养了三个儿子,但是将来的指望都在老十三身上,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最起码能平平安安的。如今十五和十六给我写信,我看了之后半夜哭醒。十三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上一次跟太子的事牵扯到一起,这一次又牵扯到了一起,要是这一次能顺利脱身,我就让他跪我跟前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种事儿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只说眼下吧,皇上在路上还没回来呢,等回来了咱们再想办法。”   因为大家的心情都特别沉重,而且都担心到京城之后被清算,路上哪怕再拖,可是一天必须要走多少路那是规定死了的,慢腾腾的整个队伍就这样到了京城,到京城之后,整个北方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雨雪。   田蜜接着康熙进了承乾宫,看他的脸上突然有了很多皱纹,头发白了不少。忍不住心疼他:“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头发都要白了。”   “这一路回来,朕瘦了三十多斤。没办法,这几个孩子快把朕给气死了。”   两个人把人赶出去,关起门来康熙也没什么顾忌了,直接把话说了,“朕的计划里确实有敲打敲打老二的打算,把他逼迫的急了一些,并且也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   可是没想到我们父子俩都被人算计了,我为了看看太子有什么样的胆量故意给他开了一道缝,让他去调集大军……太子犹豫了几天,他自己没行动呢,有人盗取了他的印信……朕心里面到现在分不清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这件事儿到底是不是太子干的,还是说背后有人在谋取太子之位……”   他说话到现在都不能把所有的逻辑讲清楚,田蜜能感觉到,这个人开始迷茫和彷徨了起来。   “那当务之急要做什么?”   “假如说老二这个逆子自己做了一个假的调兵过来,到时候朕还按照原计划,假如说朕和太子鱼蚌相争,某一个人想要渔翁获利,那这件事就严重了。”   所以他特别着急,一整晚没睡着。   夸岱回到京城之后,把太子交给了其他人,算是完成了旨意。   过了两天,康熙把这个表兄弟叫到跟前,“这一路走过来,你看上的逆子到底有没有悔过之心?”   “这一路上太子都在发呆,奴才也去问过几句,但是您也知道奴才是您的人,早些年的时候跟太子关系也不好,太子对奴才爱答不理”。   “这么说你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太子做下来的?”   夸岱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在你跟前奴才就不说虚的了。奴才瞧着不像是太子做的,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这件事做也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既然不承认,十有八九是没有做。”   康熙摇了摇头,“只要他不承认,朕就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这小子是死活不肯说出他做了这件事”。   “奴才说一句,如今事情闹这么大,他承认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说难听点的,这屎盆子都已经顶到头上了,黑锅都已经背在身上了,想要脱身最起码能丢掉半条命,就算他死鸭子嘴硬一直不承认,能对如今的局势有什么改观吗?奴才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有人主张废了太子另立贤明,朝廷里面已经有了这样的呼声,将来声浪越来越大,太子将来未必是太子呀。所以做了就是做了,没做也就没做。奴才觉得他没必要为自己说慌。”   不一样,做了就是乱臣贼子。康熙听了之后想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夸岱走了几步,赶快又回到了康熙跟前,“不管二阿哥有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毕竟是您的儿子,更是皇后的嫡子,血脉高贵,不是奴才等人能低看一眼的。奴才听说最近二阿哥处境不好,火盆儿用不上,连条毯子都没有,大冷的天儿,这可是要冻坏人的呀。”   康熙听完之后瞪了他一眼,“滚滚滚。”   等到夸岱走了之后,康熙忍不住问身边的李德全,“老二最近怎么样?病了吗?这一路回来夸岱可没委屈到他,如今有谁刁难他了吗?”   “奴才这就去问问。”   康熙背着手在书房里面走了一会儿,脑子忍不住的回忆起田蜜昨天晚上跟他说过的话,“一个太子养了这么多年,手把手从小教,格局眼光自然是比其他人高,一时走错了路,咱们做爹娘的也要原谅他。   养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哪能是顺顺利利的,只能是在他们不断犯错,咱们不断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中过日子。   不如趁着这件事儿借坡下驴,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让老二一家搬出宫和其他皇子一样过日子,将来要是有人比他强就另立新太子,如果没有人能超得过他就重新立他为太子。”   康熙想到这里,心里面已经同意了几分废太子的建议。   最重要的是田蜜的提议让康熙很心动,那就是将老二封为亲王,让他搬出去住。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当没有发生过……可能怎么会没有发生过呢?其他人如何看老二?   康熙心里面对这件事有几分犹豫,正在御书房里转来转去,李德全回来了。   “门外有奴才给您禀报二阿哥的处境。”   随后就有一个侍卫过来跪在康熙跟前,把老二这几天受到的待遇说了出来。   老二被关在上驷院的马厩里,马厩也就是一个棚子,三面透风,大冷的天儿,那里也只有一把稻草,昨晚上又下了雪,寒风呼啸,他就躺在风雪里。   今天早上人都已经发热了,直到中午才有人给他问诊。   康熙听了忍不住瞪了眼,“他到底是朕的儿子,如今还未定罪,怎么就有人敢如此糟蹋他?谁负责看管老二?”   这侍卫报了一个人名,康熙眯了眯眼,又让人查看管老二的人是谁的门人?   随后就有消息报过来,这个人是老大的心腹。   “老大这是想要弄死老二呀。”康熙又觉得心口有些疼,李德全赶快扶着他坐了回去,拿了一枚药丸给他。   康熙忍着心绞痛过去之后,让人把他几个儿子叫过来,等儿子们来了之后,他劈头盖脸就骂老大。   老八悄悄的注视着皇父的脸,见他嘴唇青紫,脸色雪白,悄悄的把头低了下来。   老爷子特别生气,儿子们跪倒了一地,听着老爷子在上面咆哮。   特别是老大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康熙平时说话的时候就阴阳怪气,恼怒之下对着老大更是骂人,不带个脏字,但是句句诛心。   就在康熙盛怒之时,老三往前爬了几步,他觉得如今机会到了。   “皇阿玛,儿子有事要向前说,大哥诅咒了二哥,奴才的人亲眼看见大哥寺庙里面挂着一整个屋子的白幡,上面写着二哥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那些妖僧们天天往上面泼污血。”   “巫蛊!”皇子们的心头只出现了这两个字儿,康熙整个人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李德全赶快扶他。   康熙看着老大,老大明显的慌了。   康熙哆哆嗦嗦的吐出来一个字儿,“查!”   他坚持着坐直了身体,“让雅尔江阿过来,调集正黄旗人马,让雅尔江阿带队,把将寺庙包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来”。   传令的侍卫已经跑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   跪在队伍最末尾的是十六,忍不住喃喃自语,“三哥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声音小,但是屋子里面太安静了,这句话还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康熙把李德全推开,站起来来到了老三跟前。   “你小兄弟问呢,这件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都看着老三,老三这个时候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咽了一下吐沫,“儿子去年的时候听说了太子有些不堪,那个时候儿子怀疑他是中邪了,果不其然,一开始的时候大哥是拿鸡血,后来是用的女人的经血……”   康熙发现自己的心绞痛越来越严重,但还是一巴掌呼到了老三脸上,“真好呀,真好,老大算计老二,老三黄雀在后。”   这几天的事情彻底撕开了一家人温情默默的面纱,每个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康熙挥手让跪在最后的十五和十六退下去,“没你们俩的事儿,回去读书吧,其他人就不要走了,在这里等着雅尔江阿。”   十五十六退了出来,两个人四条腿跑得赛过风火轮,一溜烟儿的跑到后宫去了。   随着他俩进来,后宫的娘娘们前后脚都得到了消息。   老大诅咒老老二,老三在一边看着。   惠妃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浑身都软了,“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呀?这种事是你能沾的吗?”更何况你又是幕后主使。   惠妃哭的撕心裂肺,已经能预感到宫里面即将血流成河,老大一家说不定就要倒在血泊里。自己这个做娘的也讨不了好,等着自己的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根白绫。   荣妃哪怕是再不靠谱,也知道自己儿子做什么事儿了,她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雅尔江阿匆匆赶到寺庙里,他带的人有三千多,队伍奔跑起来光是马屁股后面的灰尘就能遮天蔽日,将寺庙团团围住之后有人冲了进去。   雅尔江阿进了诅咒大殿,忍不住在心里面叫了一声乖乖。   “乖乖的,跟大阿哥比,我那后娘真是个厚道人啊。”   这处大殿弄得阴风阵阵,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最角落里面,桌子上面摆了个骷髅,吓得雅尔江阿不敢过去,因为骷髅的眼睛里面冒绿光,看着特别渗人。   有一片地方,桌子上摆了一个稻草人,稻草人身上乱七八糟的插了很多匕首,稻草人的背后有一张白布,上面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写的字,黑乎乎四个大字:我恨太子。   有人悄悄的跟上雅尔江阿,“王爷,这些东西都要搬走啊?”   “一件别留,全部搬走,皇上既然让咱们来了,咱们就要把差事做好”。   很快该逮捕的那些喇嘛跳大神的全部给逮了起来。因为人手足够,这一些人还能给这些人编了分类。   雅尔江阿回去的时候,这群皇子们还在那里跪着,雅尔江阿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这家伙就是倒霉催的,因为年龄够,所以在旁边陪着大伙跪听圣训。   “皇上,奴才回来交旨,东西已经拿过来了,您要看一眼吗?”   康熙阴着脸点了点头,“既然拿过来了,就拿来让朕看看吧”。   雅尔江阿心里面对老大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是我故意陷害你,也不是我故意要出你的丑,实在是你这人做事太绝了。   “皇上,你要看什么样的?南疆的降头,南方的毒蛊,北边的扎小人,还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还有萨满教的,挺多的,已经登记在册,每一种都有两三个分类,您先瞧瞧,你想看哪个奴才让人把东西搬过来,实在是太多了,恐怕全部拿起来铺展不开。”   康熙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面容痛苦的皱巴了起来,但是下面的儿子因为太震惊来不及观察老父亲,纷纷看着雅尔江阿。   “很多吗?”   “降头是啥?”   “一共多少?”   “真的假的?”   ……   康熙把喉咙里面的血吞了回去,“没事儿,朕还没见识过这些呢,既然都有那就全部拿过来吧。”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雅尔江阿答应了一声,让人把东西抬上来。   四阿哥看了之后赶快把眼睛闭上,嘴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十一吓得和扬丹抱在了一起,十四背后已经没人了,刚才两个弟弟已经走了,大白天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在自己背后站着,阴森森的,还不敢回头去看。   老十忍不住对老大嚷嚷了一声:“这么多不干净的东西,大哥,你是担心二哥死的慢呀!”   老七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布,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大字,“我恨太子”。   老七:!!!   老大这是怎么想的?   老五觉得这也太晦气了,等晚上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跨火盆儿,跨三遍!!!   老八心里面在想:自己到现在没儿子,是不是就是老大诅咒的?   老九心想:果然人心都是脏的呀。   康熙实在是支撑不住,整个书房里面全是这样的东西,两眼一翻人晕了过去。   老爷子都晕过去了,这些人也不敢走,只好在旁边守着,东西都已经被收了起来。雅尔江阿也等着皇上醒来,因为皇上醒不过来,他的差事都不算是交接完毕。   所幸康熙醒得特别快,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老大抓起来关在他们家,“将老大圈禁。”   就这一句话,康熙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雅尔江阿让人把老大拖了出去,将宗室人员圈禁也属于宗人府的职责。   老大的儿子弘昱,也被人接回去,他也要跟着一块圈禁。   老三!!   想到这个儿子,康熙恨的是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你大哥和二哥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康熙挥了挥手,“来人了,送你们三爷回去歇着吧,往后没事儿就别请三爷进宫了”。   康熙又开始阴阳怪气,众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考虑到老大已经被圈了,老三虽然没有明说被圈,可是这样子是招了老爷子的怨恨了。   侍卫们冲了过来,将老三也拖了出去。   四阿哥跟前已经没人了,自己孤零零的跪在最前面。老五趁着这个机会往后缩了缩。所以康熙下一眼就看见了四阿哥。   四阿哥整个人就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皇……皇阿玛有何吩咐?”   “朕哪能吩咐你们呢,你们只要不给咱找事儿就够了,个个都是大爷,朕算什么?一个糟老头子,还是个老不死的,拖累你们了。”   这些皇子们赶快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八最有心机,磕得特别用心,没过一会儿脑门红了。   康熙又重新躺了回去,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手,李德全点了点头,对着这些皇子们弯腰:“几位爷回去吧,皇上累一天了,您几位明天再来请安吧。”   众人只好站起来,因为跪的时间久了,退出去的时候个个都是浑身酸痛,只好咬着牙忍着痛慢慢的挪到了门外。   十一被老五叫走了,四阿哥身边只剩下扬丹,扬丹看看兄弟们都已经走完了,忍不住问四阿哥,“四哥,怎么办?十三还关着呢。什么时候把他弄出来?”   这是好弄的吗?四阿哥回头看了看御书房的方向,“再想办法吧,今天你也不是没看见,老大残了,老三瘸了,老二还不知道将来结局如何呢,我就想:不会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了吧?” 第122章   因为儿子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康熙原本的计划执行不下去了。   他本来是打算好好磨砺一下太子。就好比一块好的铁料,要不停的烧铸,不停的锤打, 到最后才能做成一把绝世好刀。   可是没想到太子这一块料还没有锻炼到极限,其他儿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并且用的手段令人心惊胆战。   早些年, 康熙还特别年轻,他那个时候诛鳌拜削三藩, 当时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自己永远能掌控着这个帝国,随着年纪越大, 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是奢望。   天下根本掌握不了, 特别是自己的这几个儿子,自己就没办法管教。连几个儿子都管教不了,更别提天下这么多百姓了。   他一个人静静的待了好几天, 暂时还不想放弃太子。   太子仍然被关着, 各方势力这个时候正踮着脚尖等着皇上处置他, 太子落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是各方人马都关心的问题。   康熙把自己的心情调整了一番,又喝了好几天的药,把自己的身体调理了一下。   寒风凛冽当中, 他觉得自己的心比外面的天气更冷, 没想到极力培养的这些儿子没一个好东西,都有了本事,都想在江山大事里面掺合一下。   康熙冷静了几天后,想了想觉得太子是有可能会伪造一份印信贼喊捉贼,但是这样的几率太小,也就是说有人从中插了一手。   插手的这个人绝对不是老大, 这个人多少有几分莽夫的行径,脑子转的没有他的其他兄弟们快。能说他既蠢又毒,但是不能说他很聪明。   不聪明的人是布不了这么精妙的局的,毕竟背后的那只黑手对时局的把握太细致了。   十三也不行,这小子年纪太小,一腔孤勇成不了大事儿。   那这里面会是谁呢?老四,老七,老八?!   可细想了想,首先排除了老七,老七因为没有跟过去,哪怕是有这个心,隔着万水千山消息传递的太缓慢,不好实施。   也就剩下老四和老八。这两个人都有这个手腕,都有这个脑子,更有可能会冒险。   这俩儿子都在塞外,当时对太子的处境都看得比较清楚,能及时的把握周围的动向,更能及时揣摩自己的心情。   康熙眯了眯眼。   他的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待了没多久就回到后宫里和田蜜聊了聊。只不过两个人聊的都是一些后宫的琐事,虽然聊完之后康熙的心情不至于沉痛,但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帮助,而且康熙也发现了表妹尽量避免和自己谈论这件事。   表妹还是太小心了,别人不能对这件事指手划脚,但是表妹还是可以发表意见的。   康熙从承乾宫出来之后,心里面觉得不能从表妹那里获得什么安慰,不如去找老太太。   哪怕老太太不靠谱,但是老太太的那份高兴是很多人学不来的。哪怕是再恶劣的环境,老太太都能抓不住重点,把心情放在高兴的那一档上。   在老太太跟前最起码能感觉到快乐。   到了慈宁宫之后,老太太并不快乐,看到康熙过来赶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炕,“皇上来了,快来坐”。   老太太特别着急,拉着康熙的手就问他:“皇贵妃不跟我说实话,我问她太子如今怎么样了,她就是不跟我说,来回兜圈子。我想找其他人问一问,太子妃又出不了门,其他人一听见我问这个事儿,吓得脸都白了”。   康熙点了点头,这件事谁都不敢沾,沾上去之后根本脱不了身。   “您别问皇贵妃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连太子关押在哪里都不清楚。”   老太太听了之后惊讶的啊了一声,“她是真不知道啊!原来不是骗我呀,我还以为这她故意不跟我说呢。我这老太婆也太糊涂了,还对她摆了脸色,明天她来了我好好的跟她说说,让她别往心里去”。   “她是小辈儿呢,绝对不敢跟您计较。你明天赏赐她一点东西就行了。”   “可不能这样,她是咱们家的人,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含糊着过去了,明天我再跟她说。”老太太说完之后十分懊恼,“我就说呢,平时皇贵妃是个多好的孩子呀,从来没有跟我兜过圈子。你也是个好孩子,太子也是个好孩子,你们父子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把太子关起来干嘛?”   康熙听了之后长叹一声,“当时在塞外,他已经调集兵马冲击御前,这已经形同谋逆!”   “我不懂那么多,但是父子之间哪有这么多仇啊。”   “你不懂这事就别说了。”   “咱们不说这个,但是有句话我要说,草原上向来是如此,儿子如果比老子更厉害,就要儿子当家,因为一家之主必须是强壮的。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在长生天降下的天灾跟前才能让家里面的人活下去。”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他这个时候心里面已经恼了。要不是眼前的这位是自己的嫡母,他能气的让人把这糊涂的老太太拉出去关大牢里。   草原上和这里一样吗?那一些小门小户能敢跟皇家比吗?   皇家对抗的是天灾吗?皇家对抗的是天意。天意是什么?这东西根本说不清楚,天意根本不考虑一个人是否强壮,天意考虑的是一个人的大脑是否精明。   当然还有仁爱之心,但是说这些和老太太说不明白。康熙有些烦躁,“皇额娘,外边的事您不用管了,只管在这里坐着享福就行。儿子会一直孝顺您的。”   “孝顺不孝顺的不在这方面,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这件事儿你早点拿主意,我小时候不是没见过分家不均兄弟互相大打出手的,别到时候咱们家也是这样。”   康熙听了之后苦笑一声,别人家分家也就是那几百亩地一两套房子,大不了把房子拆开把地给均分了。但是江山怎么办,江山是真正的国无二君天无二日。   没想到来到老太太跟前也没什么好日子。他闭上眼睛,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   可老太太根本不会察言悦色,而且能让她看眼色的人也几乎没有。   “皇上你这会儿先别睡,咱们说说后宫的事儿。惠妃最近一段时间吓得病了……”   康熙冷哼了一声,“您别管那出息的,一把年纪了……要说起来,老大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因为他额娘这个人没一点儿上道的。”   康熙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您知道老大那畜生干了什么事儿吗?他诅咒老二。”   “听说了,听说各种办法都用了,我也可生气,兄弟之间怎么能这样?但是惠妃如今被吓的……”   “她这会儿被吓坏了是因为她怕被牵连到”。康熙说到这里忍不住拍了一下炕桌,“老大家那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老大的媳妇儿也是一个不错的儿媳妇。惠妃要真的是有慈爱之心,这会儿就应该想着怎么照顾点孙子孙女,她应该趁着这会儿自己还没有被怪罪下来,要想尽办法给他孙子孙女送去点东西,好让孩子的日子好过一点。您看看她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就担心自己。想到这里也康熙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大难临头对自己的血脉没有丝毫看顾之情,这样的人活该她一辈子担惊受怕。   朕就是不说怎么处置她,时时敲打她,让她天天活在惊恐当中。   太后听了,想了一会儿,“确实是老大家的那几个孩子可惜了,弘昱那孩子多好呀,读书也好嘴也甜,怎么就有老大那样的老子?要不然把这孩子接过来,放到我跟前养着……”   康熙摇了摇头,“您放心,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朕的孙子,这已经让人进去教他读书了,不止是他,老大家的那几个孩子都要读书。他们兄弟先关几年,到时候朕驾崩了,新君会把他们接出来的”。   太后不相信,在太后看来下任皇帝就是太子,“皇帝啊,你别总觉得我偏心太子,太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原谅老大?”   康熙不想再听这些了,“皇额娘,朕悄悄的跟你说,太子洗脱不了嫌疑,但万一要是有人嫁祸他了,查找出来说不定就能让他出来。可问题就在于这种事儿谁肯承认?没人承认他就洗脱不了身上的嫌疑,他就是个不忠不孝的玩意儿,他就要被关下去,不仅被关下去,而且还要被废。”   “好办”,太后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我有个主意能把陷害他的那个人找出来。”   老太太一贯不靠谱,康熙不觉得老太太的主意好到哪里,看到老太太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那你有什么办法呀?”   “咱们就说太子他不行了,不要让他当太子了,你问问咱们家的这些孩子谁愿意,到时候谁接了太子的位置,谁就是下手的那个人。”   康熙突然之间灵光一闪,老太太一直不靠谱,这办法老太太未必能想得出来,但是说实在的,仔细操作一番确实有用。   想通了之后,康熙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所有的计划,一步一步该怎么去做。   但还是那句话,老太太的脑子想不出来这么厉害的办法。   “这是谁教您的呀?”说完之后扭头看了看外面站着的宫女,“最近谁来太后跟前说什么了?”   宫女刚快跪了下来,“自从皇上回到宫里,也只有皇贵妃娘娘每天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其他娘娘以及各位福晋都没有来。”   康熙心想,难不成这主意是表妹告诉老太太的?   “你是想知道谁跟我说的这个主意是吗?当然是老祖宗说的。”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一怔,老太太嘴里的老祖宗就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世这么多年了,如果这位老人家到现在还活着,宫里面哪能出这么多事儿,而且出事了也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太后忍不住洋洋得意:“当年我刚进宫的时候,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我记得当时由西北进献过来了一尊玉佛像。我跟你说,那可真是上好的玉像,先帝说要给董鄂妃,董鄂妃说她已经供奉了其他菩萨不好再请一尊过去。那个时候老祖宗说要放在我跟前,我高高兴兴的等着,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说我的属相和这尊玉佛像不搭,容易犯冲!”   康熙当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儿,“那后来呢?”   “后来老祖宗就说,没必要找出谁在背后传的谣言,到时候这位佛爷到了谁的宫里,那就证明谁在背后动了手脚。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办法我记住了。”   康熙听了之后哭笑不得,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法子用到现在未必合适,是转念一想,老祖宗当年用的是一个等,自己不能再等了,自己可以想个其他法子让幕后之人自动跳出来。   毕竟人家辛辛苦苦苦苦一番努力,岂肯愿意为别人做嫁衣。   如果到时候太子不做太子了,那么太子之位落到任何人一个手里,背后之人恐怕都吃不下睡不着。到时候朝廷里面还会在有人搬弄是非,也就是说,背后这人找不出来,家里面儿都没有太平的时候。   “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智慧呢。”   老太太这才是大智若愚呢。   “没有啦,我能有什么智慧?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是老祖宗做过的事我都记着呢。要是有一天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了,我就把老祖宗做过的事儿拿出来好好的比对比对,要是有对得上的就用老祖宗的办法,要是有对不上的,我在把苏麻喇姑做过的事拿出来比对比对,总有一件事能比对上的?”   这就是老太太发现自己没脑子之后想起来的好办法。自己脑子确实没有别人的好用,但是有脑子好用的人把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只要自己比葫芦画瓢就行了。   康熙这个时候心里面很满意,果然来到老太太跟前对着的。   他又过了几天招人过来问太子最近如何?   审问太子的人都说,太子是死活不肯开口。   康熙想了一会儿,告诉他们:太子开口不开口无所谓,把太子圈禁在东宫,在外边给他建造一处王府。到时候王府造出来了,把他挪出去。   看着满大殿大臣的眼神,康熙很明白的告诉他们,“太子无德,朕要废太子。”   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果然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康熙高高在上,紧紧的盯着儿子们,发现他们当中有的人目露震惊,有的人表情很淡然。除了某些人眼光太炙热之外,大部分都是觉得难以置信。   等到大朝会散了之后,那些无权无势的大臣赶快退了出去,像裕亲王福全,简王雅尔江阿,康亲王庄亲王这一些人都不愿意走。   皇子们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康熙,康熙也等着和这些人聊一聊。   首先先是把宗室的这些老王爷们叫了过去,这群人分成三派,一派是打酱油的,也就想过来听一听皇上是怎么安排的。既然是废太子,废完之后呢?新太子又是谁?   另外一派如福全这些人,劝康熙再好好想想,他们这些人不想让目前的情势有什么改变,既然打着让皇上三思的旗号,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人其实是反对废太子的。   还有一部分人支持废太子,这一部分人是最多的,等到打酱油的那一派询问新太子是谁的时候,这些人纷纷举荐。   他们众口一词觉得老八可以成为下一代太子。   康熙听了三方面的意见,跟他们说自己会好好考虑一下,让这些人赶走之后又把儿子们叫了进来。   老三虽然没有被圈,但是老三这一段时间没上朝的权利,也不在这里等着。康熙也不愿意听他的意见,直接把他跳了过去。   第一个进门的是老四,康熙看到这个儿子进来之后,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   “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呀?”   “儿子一切听您的,”这是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深思熟虑了才给出来的答案。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头,千万不可急不可耐。   而且额娘也再三告诫过他千万不要冒头。   康熙不相信,“你额娘一直说你是个好孩子,朕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朕打算过几天封你额娘为皇后,到时候你的身份也就提上来了,你为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朕这么跟你说,朕打算把祖宗江山托付给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四阿哥的心跳的可快,这个时候根本不敢抬头,就害怕一旦抬头之后,自己脸上的表情暴露的太多。   额娘如果可以成为皇后,那自己的身份……无论是立嫡立长,无论怎么数都会数到自己头上。   四阿哥赶快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刺进了肉里。只有疼痛才能让他冷静一会儿,而且这个时候他告诉自己:额娘是养母,自己只能算作半个嫡子。   让自己的脑子不至于太热。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四平八稳的回答:“儿子只想孝敬皇阿玛和额娘,其他的事不敢多想。”   “你额娘如果成了皇后,将来新君继位,她就要留到宫里,你若是新君能早晚请安。你若是一个亲王,想要见你额娘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宫,你说呢?”   康熙在前面不停的引诱,四阿哥这个时候拳头越握越紧,心里面想着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自己到时候一句话说不好,可能会引来天大的灾祸,前面三个哥哥都已经倒霉了,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   “哪怕是新皇上登基,额娘也是新皇上的额娘,是我们兄弟的嫡母,儿子还可以十天半个月来见一次额娘,额娘却不会在宫里面受什么委屈。”说到这里之后跪下来磕了一个头,“皇阿玛,对于废太子,儿子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十三绝对是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给他十个胆子他不敢做出这种事儿来,并且他是一个孝顺孩子……”   康熙冷冷地说了一句,“够了,别提那么多了,既然你觉得他受了委屈,那你就去把他接出来吧,把他接出来之前,先把太子送回去。”   四阿哥一听,心里面揣摩着让自己这个时候接触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用意。但是这是圣旨的不可不尊,他跪下来磕了一个头,答应了一声是,“儿子这就去办”。   康熙点了点头,四阿哥退了出来,在门口看见兄弟们还在等着。什么话都没说,他直接看了他们一眼,匆匆离开了。   这个时候不少兄弟还在想,刚才老四在里面怎么说的?他和老爷子两个人谈了什么?   正在议论的时候,有太监出来请老五进去。   老五去了一会儿,出来之后老七赶快问:“你跟皇阿玛说什么了?”   “皇阿玛问我,谁可以作为太子。”   “那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皇阿玛让谁做谁就去做,”反正我也做不了。   这个时候太监已经出来请老七进去。   老七进去之后端端正正地跪在桌子前面,康熙仍然拿问老五的问题问他:“你觉得你们兄弟当中,谁可以做新太子?”   “儿子任凭皇阿玛吩咐”,老七比老五说的词儿要多一点,“这江山是皇阿玛的江山,皇阿玛想给谁就给谁,儿子们无权过问”。   他说这话的时候坦坦荡荡,这幅姿态让康熙很满意。   老七的话让康熙的脸上稍微好看了一点,“朕知道你一直是一个省心的好孩子,出去吧。”   老七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利索的站了起来,但是他的腿脚不好,往后退的时候走得慢,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出了门之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老八赶快上前:“七哥,皇阿玛怎么问的?”   “跟五哥一样,问谁可以做太子。”说了这句话不愿意多说,扭头走了。   老九趴在老八身后悄悄的问:“五哥和七哥去了片刻都出来了,怎么老四在里面呆的时间长?”   老八心里面已经想好了怎么应付老爷子,“没事儿,反正将来大家都知道他和皇阿玛说了什么。”   老九还想再说话,十四挤了过来,“八哥,弟弟想好了,要是皇阿玛问,弟弟就说支持您。”   八阿哥还没来得及说话太监就请他进去,他来不及嘱咐这些弟弟们,只得对他们瞪了一眼。   可是这一眼让弟弟们产生了误会,老九就跟身后的弟弟们吩咐,“等一会皇阿玛问起来,都说咱们推八哥为太子。”   老十和十四立即热烈响应,十五和十六兄弟两个下意识的靠近了彼此。这哥俩的年纪最小,在兄弟们跟前也没说话的勇气。   倒是十一,对自己的亲哥哥的提议忍不住哼了一声,“谁做太子都一样,反正我是听皇阿玛他老人家的吩咐。”   老九没想到公开拆自己台子的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忍不住瞪了一眼,“十一,你这是故意要跟哥哥作对,是不是?”   “有什么做对不做对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谁做太子是要听皇父的吩咐。”   “你……”   扬丹出面站在两个人中间,“都冷静一点,这是在御书房门口呢,到时候吵起来了惊动了皇阿玛他老人家,看你们怎么办?”   九阿哥这个时候想要替老八摇旗呐喊,忍不住问扬丹:“扬丹你怎么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你想推老四做太子?”   “没有的事儿,再说了,这么多人里面我是最没资格说话的那个人。”   九阿哥心想扬丹这人还挺知情识趣的,但是心里面也明白,不能对他逼迫的太急,逼迫的太急了说不定这家伙会反咬一口。也就不要求他表明立场,转头看着十二,“你怎么说?”   十二憨厚的笑了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九阿哥心想,这几个弟弟都是滑不溜手的,别看平时挺好说话的,个个乖乖巧巧,但是一到关键时候谁都不给一句准话。   他又问十五:“你们哥俩是什么意思?”   十五小心翼翼:“您别问我们俩,我们俩说不定等一会儿都来不及说话又被撵回去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上一次这俩人都被早早的赶出去了。   老九苦口婆心的跟这些弟弟们说:“八哥的好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这个人对兄弟们没得说。就连外边的那些大臣都说八哥是个贤王。”   十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里面想着:他好不好的我难道不知道,最有人情味的人往往是最没人情味的人。   就在御书房里,康熙仍然是高坐在御座上,“胤禩,你来做这个太子如何?你也知道这些皇子当中,也就你比其他人强。   老大和老三这两个畜生就不说了,老四这个人太板正了,为人太苛刻,有这样的皇帝下面的这些大臣都会苦不堪言。你五哥平时是一个老好人,越是老好人越没有什么魄力,将来只会把江山治理得一塌糊涂。你七哥倒是一个不错的人,可是他一条腿不良于行。   老九就别说了,老实那就是个憨憨。十一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并且身体也不好,当皇帝可是一个累活,十一干不下来。扬丹不是朕的亲儿子,这江山怎么数都轮不到他身上。十二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十三太莽,十四一身的毛病,他身上的毛病多到朕都不愿意说他。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别说了,一来是年纪太小,二来是现在还看不出将来的风采。   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把江山托付给你。   老八这个时候整张脸差一点儿眉飞色舞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太离谱,他赶快低下了头,“按道理来说,儿子应该谢皇阿玛看重,只是儿子自己清楚,儿子出身太低,不堪大任。还请皇阿玛在这些兄弟里面挑选一位,儿子只愿意一辈子做一个贤臣。”   康熙听了之后,把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朕心里面看重你,知道你一直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心,十分在意。”   说完之后他把桌子上的一份圣旨拿了起来递给李德全,李德全双手接过捧到了老八前面。   “瞧瞧吧,这是封你额娘为良妃的旨意。等过一段时间,加封她为贵妃,再过一段时间越过皇贵妃直接封后。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看这天下谁还敢说你身份低。”   康熙说完之后,也没有观察老八的表情,把水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老八的心跳得特别快,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刺激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德全出声:“八阿哥,接了圣旨吧。”   八阿哥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来接了圣旨,康熙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等到双手接触到圣旨的那一刹那,老八的理智终于回笼了。   “儿子……儿子谢皇阿玛看重,只是……只是……只是儿子做太子不能服众,儿子不敢领旨。”   “怎么不能服众,你在外边儿当差这么多年了,是什么样的手腕儿大家都清楚,有什么服众不能服众。”   “儿子,儿子不敢接圣旨,这些兄弟们当中,其他兄弟都比儿子强太多了。   拿四哥来说这个人意志坚定,拿五哥来说五哥心怀仁义,九弟聪慧,十弟仗义,十一看事情通透,十二做事扎实,十三满腔热血,十四文武双全……这些兄弟都比儿子强上太多了,儿子不敢领太子之位。”   “哦?”   康熙刚才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小子对太子这个位置十分觊觎。这个时候莫不是想要以退为进?   “既然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你额娘辛苦了这么多年,为朕养育了这么好的两个儿子,理应受封,如今四妃的位置还空缺一位,你拿圣旨回去吧,给你额娘看看,随后礼部送过金册,这是你们母子该得的”。   老八听到了这样的话,怅然若失,他刚才还在想,如果皇阿玛多劝自己几句自己该怎么办?是顺水推舟的把这件事答应下来,还是该如何?   可是没想到皇阿玛居然不再提了。   是不是自己刚才用力过猛了?   他此时又开始患得患失,刚才兴致高昂,如今变得失魂落魄,答应了一声是,伸手接过圣旨慢慢的退了出去。   康熙看着他退了出去,告诉李德全了,“再叫一个过来。”   慢慢的这些皇子们都轮了一遍,十五十六都被叫进去问了一个过场,最后才轮到了扬丹。   扬丹没有被问谁适合做太子,康熙十分和气的跟他聊了聊最近扬丹在做什么。又聊了聊扬丹的父亲去世前半个月的所有日常。   “你阿玛送来的折子朕已经看到了。是不是你送来的?你们家的那点闲事儿朕也是听说过的。如今怎么样,你大哥跟你那个额娘还是不对付吗?”   扬丹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俩不是不对付,而是真正的不共戴天。   阿玛都已经被下葬了,继福晋死活不肯搬出正院儿。大哥说了,在过年之前必须让这老太婆挪出去,她要是不走,自己就动手把她轰走。   “儿子不经常回去,但是每次回去王府都是鸡飞狗跳的”,说到这里扬丹叹了一口气,十分情真意切的感慨,“只有父母在的地方才叫家,儿子本来有两个家,王府是一处,宫里是一处。阿玛去世之后,儿子在去王府那就是做客的。所以以后想要回家只能来宫里了。”   这些话无疑让康熙十分感动,他从御座上走下来拍了拍扬丹的肩膀,“好孩子苦了你了,这一切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你额娘说你那边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可惜碰上了重孝。要不然到时候高高兴兴的挪出去,让升平署给你唱几天大戏,你也能好好的敲你那些兄弟们一笔,让他们多给你送点儿搬迁礼。”   说完之后又拍了几下扬丹的肩膀,“既然你想要挪出去住,那就悄悄的挪出去吧。一个人独门独户的,要照顾好自己。”   “儿子记住了,儿子走了之后,家里面就剩您和额娘了,您两位也要照顾好自己,儿子只要有空就进宫来给您和额娘请安。”   “朕知道了,去吧,忙你的去吧。”   杨丹悄悄的退了出来,从御书房里出来之后,脚步飞快地来到了承乾宫,此时此刻的承乾宫里面安安静静,也只有弘晖捧着茶杯,茶杯的里面全是热水,弘晖一边捧着暖手一边跟田蜜说今天听到的消息。   “如今外边都传遍了,说是几位叔叔进去,也只有阿玛和八叔说话的时间久了一些,其他人都是问了一两句就被皇玛法赶了出来。”   田蜜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嗯,以后少听外边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针对于各种消息,你要用心去感受,别听外边的人给你讲。”   弘晖答应了一声,但是不管听外边讲还是自己用心感受,他现在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阿玛可能要水涨船高了。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挨着田蜜坐下去,“娘娘,孙儿在上书房里面已经感受出来了,自从洪晳和弘昱两个人不来了之后,上书房里面的人对孙儿刮目相看,甚至凑上来巴结。”   “要平常心,以前这些人是什么嘴脸,现在又是什么嘴脸,假如将来事情还有变化,你再看看他们是什么嘴脸。”   “孙儿谢娘娘教导”。   刚说完话,一个太监跑了进来,甩开袖子跪在地上回禀:“回娘家的话,四爷先把太子送了回去……不不不,四爷先把二阿哥送了回去,又去找十三爷了。”   田蜜点了点头,“知道了,再去打听消息吧。”   这一会儿又有宫女过来回禀,“娘娘,隔壁有喜事了,良嫔娘娘音为良妃,圣旨已经下了。”   田蜜把眼睛睁开坐直了身体,“良妃?”   青鱼还忍不住问了出来:“怎么这个时候晋封,以前可没听说过消息啊。”   宫里面只要有人升职风声是早早的都传了出来。如果有人例外,那就是特别受宠,或者是这个人已经病了,死前安慰就是给一个高一点的职称。   其余的都是大家一块升职,只是良妃不算是最受宠的,毕竟他受宠的时间是十多年前。如今也不是大家集体升职的时候。   反正这件事儿和老八脱不开关系。   田蜜想明白之后又歪了回去,用手枕着脑袋闭上眼睛,“让人准备一份厚礼送过去,顺便去延禧宫告诉佟嫔,这会儿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还有咱们四爷去把十三接回来了,让佟嫔放心。”   弘晖看了看宫女又转头看了看田蜜,“娘娘,如果八叔家里面有个孩子,是不是这会儿人家捧我和他就像是捧弘皙和弘昱一样”?   “这一下你说对了,可不就是这样吗?就好像是一个轮回,所以没有人一辈子在巅峰,也没有人一辈子在低谷。但是巅峰之后必是低谷,这一辈子千万不可求圆满,有缺憾才是最好的,要不然,圆满之后,处处是缺憾,到时候经历了圆满的人,就受不了这一份缺憾了。” 第123章   最近一段时间, 宫里面接连发生大事,每一件事都和他们将来命运的走向息息相关。   不可否认,皇上已经老了。   太子爷那边倒下去之后, 新的太子爷是谁呢?   良妃这个时候异军突起,她自己就觉得所有事情还没弄明白呢,晕晕乎乎的手中被塞了一份圣旨, 紧接着一张张笑脸涌过来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恭喜。   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可能成为妃呢?   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良妃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到最后天黑, 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两只脚像是踩在云彩当中,整个人走路就像是在歪着的。   到最后大家都退了回去, 她要休息了, 宫女们扶着她躺下去给她盖上被子,端着蜡烛要走的时候,她忽然坐起来一把抓住了宫女的手。   “我刚才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你们八爷跟我说我成妃子了。”   宫女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 您怎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您真的成了妃位上的贵人呢。”   “怎么可能呢?我是个辛者库罪奴,皇上是绝对不会让我当妃子呢”。   “娘娘,八爷说了, 你以前的事可不能再说出来, 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事都是真的,您别不相信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各宫的娘娘过来给您贺喜呢。”   良妃被宫女哄着躺了下来,今天的事真的是太令人出乎意外了,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直到后半夜之后才沉沉睡去。   而废太子回到了毓庆宫和十三阿哥回到阿哥所的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   和这两个人的失意相比,八阿哥那边就显得春风得意。   这种春风得意的来源就是良妃封妃,首先别人封妃的旨意都是礼部送来的,而良妃之所以有今日,全是因为这个儿子,八阿哥的能干,再加上他额娘的突然升职就让人浮想联翩。   宫里面的一块砖头就会说话,更别论这个时候了,那一些精心计算的对话讨好鄙视在紫禁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时时刻刻的上演。   昨天在上书房还受到优待的弘晖,今天回到田蜜跟前还带着几分不高兴,“娘娘,孙儿也就得意了一天,昨天还巴结孙儿的那些人今天都纷纷的缩了回去。”   田蜜看他撅着小嘴就忍不住好笑,“怎么了?患得患失了?”   “就是心里不好受,这群家伙昨天对着孙儿卑躬屈膝,今天就当时没看见孙儿,能躲就躲,躲不掉了才跟着上来请安问好。”   “可不就是这样吗?这样也挺好,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孙儿已经感受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承乾宫外边忽然传来几声笑声,田蜜也就是抬头向着庭院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弘晖从外边进来,当然知道外边宫道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盛况,后宫的这些娘娘位高权重的都还好,没有出面,那些常在贵人甚至是嫔,都上隔壁巴结去了。   人多了遇到一起的时候,免不了说说笑笑,不管心情怎么样,大家表面功夫做得都好。   但是弘晖有些不忿,“这些人真够白眼狼的,当年要不是娘娘看顾着她们,有些人现在都成一把黄土了,如今一股脑的巴结隔壁去了,如此迫不及待的样子真是吃相难看。”   “有什么吃相难看,也就是提前给宫里面的女主子请安问好。这些人不知道老八他媳妇儿的厉害,要真是良妃当家作主了,老八他媳妇儿就能把手伸到整个后宫里来,这人和太子妃不一样,太子妃是真贤惠,人家是真刁钻。”   说到这里田蜜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咱们祖孙如今在宫里面已经不吃香了,要赶快避一避风头才行。”   弘晖扭过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天冷的太狠了,也快过年了,每当到过年的时候也是我最忙的时候。我也该病一病了,趁着这个时候把手里那些细枝末叶的活交给隔壁的。”   “娘娘何必对她服软,”弘晖生气了,整张脸鼓了起来,跟小包子似的。   他虽然还不满十岁,但是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冲动和易怒,“虽然隔壁看着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但是她基础太薄,想和娘娘比差的太远,跟娘娘比肩她还需要在回山修炼千年,娘娘又何必给她脸?”   “你不懂。”   田蜜果然第二天病了,开始发烧,咳嗽,胸闷,喘不上气。   早上把病情报到康熙跟前,到中午田蜜就起不来床了,太医在康熙过来的时候就悄悄的回话,“娘娘必须躺着,如果坐着气儿上不来更难受。”   “快想想办法,你们这群奴才也真够没用的,这么多年了,皇贵妃的病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药方改了一回又一回,病情是越来越重,要是皇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康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凶相毕露,吓的的太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康熙赶快到了寝宫看到田蜜确实是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拉着田蜜,“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道天冷了就应该保重自己”。   “昨天,咳咳,昨天养着的那只猫崽子跑到外边去了,我也就是打开帘子往外边看了一眼,没想到吸了一口冷风就成这样了。”   说完之后,急速喘息。   “让老四家进宫伺候你。”康熙一句话拍板定案,四福晋就收拾东西到了宫里伺候着,太医那边给出来的交代是这个病在年前需要养着,到了年后天气暖和了就能缓解。   在康熙看来,这还是因为冷的关系,让人把火炕烧得更热,屋子里面多摆了几个碳盆,把窗缝打开一些换一些新鲜空气进来,屋子里面伺候的人没过一会儿就大汗淋漓,田蜜感觉到好了一些,但仍然是呼吸不畅。   四福晋坐在一边端着一碗药,“娘娘,您这是伤到根了,哪怕是用再多的火盆还是骗不过外边的天气,儿媳听我们家爷讲,冬天南方仍然是暖和的,比如说两广一带,冬天穿的衣服还特别薄,要不然到明年把您送到那里?”   “这事再说吧,我心里面放心不下皇上和这几个孩子。”   田蜜和四福晋正在说话,外边佟嫔掀帘子进来了。   “老四家的也在这儿?姐姐我来晚了,还说想上午过来呢,没想到老十三那里冻坏了腿,我在那里守了一会儿,这会儿忙完了才赶过来。”   “冻坏了,怎么冻坏了?”   “两条腿冻坏了,我觉得东边的那位冻的也不轻。我去看的时候,十三的那两条腿有些肉都已经冻的坏死了。昨天把他送回去,奴才们把火炕烧起来,老十三躺在炕上说两条腿跟钻心一样的凉,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凉气儿往骨头里面跑……唉,心疼死我了。”   佟嫔更怕老十三这两条腿留下什么病根儿,老七那是天生的腿脚不好,老十三要是把自己冻得跟老七一样长短腿,将来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佟嫔难受的跟吃了几斤黄连一样,心里面是有苦说不出。   但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说,只好关心田蜜的病情。顺便鄙视一下隔壁的良妃如今一朝得志露出来的小人行径。   “你就不知道她有多得意,她那院子坐了一院子的人,那么多人一块奉承她,这会儿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田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闲谈莫论他人非,少说几句吧。”   说完田蜜就开始咳嗽了起来,四福晋感快给她顺气儿,等田蜜这一阵咳嗽过去四福晋就赶快提议:“我想着您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宫里面的事就别管了,正好姨妈在这里,不如交给姨妈吧。”   佟嫔这个时候特别想到药库里面找一点好东西给老十三治腿,“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太医院和药房那边……”   “就算是我病了,这两块地方也不能交出去,要是缺什么东西你只管说,我给你拿,但是你的人千万不能进去,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田蜜又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清水压了压嗓子,“我瞧着你不适合管宫里的一摊子,这会儿就算是惠妃推辞,但是宫里面还有三位妃子呢,怎么数都论不到你头上,所以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佟嫔叹口气,“我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吧,宫里面的事儿我也不管,假如是咱们姐妹俩的事儿,我出面了。”   四福晋还在想这姐妹俩能有什么事儿?果然第二天事儿都找上门来了。   田蜜的额娘老糊涂了,最近两三年都没有在日常进过宫,进宫的时候也就是正月初一朝贺的时候,和田蜜母女两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几句话而已。   如今进宫的佟家贵妇就是田蜜这几个嫂子和弟媳妇儿。田蜜病得起不来身了,佟家的人理应过来看望一番。   可是在外边看来,威势赫赫的佟家实际上并不是铁板一块。矛盾最尖锐的仍然是法海和鄂伦岱。   很早的时候兄弟几个分别下注,鄂伦岱觉得八哥将来必成大器,但是八哥的师傅法海却觉得八八哥成不了大事。   于是鄂伦岱给老八办事的时候,尽心尽力。法海明里暗里要和老四建立更好的关系。   兄弟俩私下里斗了这么多年,到如今马上就要揭晓答案了,鄂伦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讽刺法海,“一个奴才养的奴才,怎么能有眼光看出来谁是真龙天子。”   这话真的把法海激怒了,两个人在佟国维跟前又爆发了一轮新的争吵。但是佟家这个时候就站在十字路口,到底是支持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佟国维支持老八。法海和夸岱支持老四。   法海支持老四,他觉得老四将来绝对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夸岱支持老四,他是觉得这人是娘娘养出来的,跟自家是一条心。   倒是鄂伦岱很想争取到兄弟的帮助,亲自来劝夸岱,“难道八爷跟咱们就不一条心了吗?八爷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名声特别好,就连京城那些小官儿也曾受过他的恩惠。比如说下雨了给他们送伞,天冷了给他们送炭……”   和这位爷相比,四阿哥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有的时候有人想巴结他,赶到跟前打个招呼,四阿哥就当做没听见。   所以四阿哥和八阿哥比起来,八阿哥太符合大家心目当中的明君形象了,并且八阿哥手里有钱,漫天遍野的撒银子,每个人都得到过好处,一旦开始说他的好话,那真是情真意切。   夸岱不管哥哥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他自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不想跟着八阿哥干。   “我跟你说,有些时候跟某个人相处,不管再怎么想法子,都不可能贴心贴肺。拿我和八阿哥说吧,人家对我也是特别关心,比如说我病了,人家第一时间送过来药,我媳妇儿去烧香拜佛,人家立马送过来了一尊金佛……可是我就是感动不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感动的。”   鄂伦岱就觉得自己这个兄弟是个木头脑子,“兄弟,人心都是肉长的呀,八阿哥对你难道不好吗?”   “人心是肉长的不错,人心还都是血红血红的,但是我不觉得他哪里对我好。”   “这人也太冥顽不灵了”。   “是你们太好骗了。”   兄弟两越说越上头,到最后上了年纪的兄弟俩打了一架,佟国纲的三个儿子自此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之后,他们三家的夫人进宫,除了传话给娘娘之外,还有就是肩负着劝娘娘支持八阿哥的重任。   这三位都是嫂子,后面又坐了一排的弟妹。田蜜咳嗽了几声,被佟嫔扶着坐起来,背后是四福晋趁机塞了几个靠枕。   田蜜咳嗽完了之后就问她们:“家里可还好?”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好,家里面的两位老夫人也都好,今天来的时候两位老老太太都吃了不少东西,又让奴婢等给您带了些好东西进宫,跟您说她们在家吃好喝好,让您别惦记。”   说完之后就有佟家的丫鬟把包袱递了过来,里面是几支上好的人参。   田蜜点了点头,“家里还好都行,你们也看到我这个样子了,说句话都是受罪,我也不留你们说话了,等我病好了再让你们进宫来吧。”   这意思是要端茶送客了,这几位夫人互相对视几眼,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呢?事关八阿哥的话可还一句都没说出来呢。   “娘娘,奴婢等今天进宫也是有一件要紧事,想来和娘娘商量一番。”鄂伦岱的媳妇儿第一个开口,“如今八爷……”   佟嫔忍不住哼了一声,“八阿哥怎么了?话说回来了,娘娘如今躺了好几天了,宫中的那些小阿哥们哪怕人来不了,也会差奴才来问候一声,怎么好几天没有见到八阿哥的影子了。”   佟嫔的意思,这些女人已经听出来了,佟嫔的口气不好,鄂伦岱的夫人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替八阿哥把事情解释的圆满,张着嘴只是来得及说了一句娘娘。   佟嫔就十分蛮横无理的让人把她们请了出去。这些人走了之后佟嫔扶着田蜜躺下来,“姐姐就是太好说话了,这一群人……”   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什么德性,准确的说,大家都知道她们背后的男人是什么德行。这个时候,佟嫔忽然叹了一口气,“姐姐呀,咱们这一辈子即是幸又是不幸。”   佟嫔的意思是说姐妹俩没能生下来一个皇子,这是大不幸也是大幸。   田蜜的咳嗽又加剧了,咳了好半天,脸都咳红了,才算是喘过来了一道气儿,躺下去养精蓄锐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八阿哥说了什么,等到第2天一早,八阿哥两口子就亲自来拜见田蜜。   在他们没来之前,田蜜把四位妃子叫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也看见了,我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宫里面的事管不了了,如今也快过年了,这可是大事儿,耽误不得。我把手头上的事儿给你们分一分。良妃是头一回管事,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她们三个。”   惠妃这个时候不敢出头,“娘娘,臣妾最近一段时间头疼的很,宫里面的事儿也不能出力,没办法为娘娘分忧。分到臣妾手里的那一份不如给良妃吧,她年纪轻,这个时候正是应该多担一些事儿的时候。”   良妃没管过宫里的这些事儿,听了之后十分惊讶。扭头赶快去看惠妃,惠妃对着她笑了笑。   不管是宜妃还是荣妃,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惠妃亏她是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妃子,如今对着一个辛者库出身的良妃讨好起来了。   但是到了如今大家都非常精明,有些话在这些场合里是不能说的。田蜜听了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就让宫女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放了四个账本。   “你们拿一个吧,拿到什么账本就管什么事儿。”   宜妃当时就不客气的伸手拿了一本,“臣妾就先替娘娘分忧,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了天就暖和了,娘娘就能好起来了,到时候臣妾再来交差。”   田蜜点了点头,荣妃也伸手取了一本,“臣妾嘴笨不会说什么话,到时候娘娘大安了,臣妾再来交差。”   田蜜照样也点了点头,对良妃说:“既然惠妃这一段时间身体不好,那剩下的都是你的了,良妃,宫里面的事情千头万绪,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回头去问她们两个。”   这个时候有宫女过来回禀田蜜,说是八阿哥夫妻俩在外边等着请安。   田蜜就对着这四位摆了摆手,“行了,宫里面的事儿太多,你们先回去吧。”   这四位娘娘都站了起来,宜妃这一辈子都掐尖要强,她事事要争先,所以也是第一个转身出门的。   她出了门之后,其他三个人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这个时候八阿哥夫妻俩正坐在外边等着,看着这群娘娘们出来,他们夫妻俩站了起来,就看见宜妃一马当先,而良妃在她身后。   八阿哥心里面不舒服,但是他这个人心机深沉,赶快给这几位娘娘请安,又亲亲热热的和良妃说话,最后对着惠妃特别关心,又说等一会儿要给惠妃请安。   惠妃高兴的眉开眼笑,根本不像是经常头疼的人。   荣妃想要留下来和八阿哥他们夫妻俩拉拉关系,但是八阿哥的一张嘴不停的和他的两位额娘说话。   八阿哥他们家的福晋对着荣妃都没有多看一眼,荣妃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娘娘了,看见他夫妻两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面冷哼了一声,带着宫女们走了,宜妃比他们走的都早,人家压根就没有想着留下来一块说话。   八阿哥跟她们打完招呼之后心里面还在想,果然让额娘做一个妃子身份还是低了,有些人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把额娘放在眼里,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贵妃乃至于皇贵妃甚至皇后才是额娘最后的归宿。   他想到这里,转身跟着宫女进去拜见田蜜了。   田蜜哪怕是在病中,一身的气势仍然不减,对他们夫妻俩淡淡地叫了一声起。   “难为你们还记得来看看我,我的身子就这个样子,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您是儿子们的额娘,应该早点过来看您,只是因为额娘前两天有好事儿,所以不得不前后奔波,怠慢您了。”   田蜜摆了摆手,“怪不了你们,这件事儿就应该你出面去办。老十四虽然如今长大成人了,但是还没成亲,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着田蜜又咳嗽了起来,这次咳嗽的也特别厉害,整个人的背绷着,一次比一次咳嗽的声音响。而且似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让人担心下一秒是不是这个人就要断气了?   等田蜜把这一阵咳嗽缓过来之后,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喉咙里面的痒痒,“让你们俩见笑了,人老了就成这个样子了,如今有痨病了。”   他们夫妻俩纷纷奉承田蜜还年轻,不必说老,田蜜笑着摆了摆手,“本来还想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多说一会儿话呢,但是我不行了,撑不了了,这会儿想回去歪着,你们这就跪安吧。”   夫妻两个留下了礼品,恭恭敬敬地出了承乾宫。   八福晋在路上的时候还在说:“没想到皇贵妃娘娘如今成这个样子了,我记得当年她也是一个厉害的人儿,没想到呀。”   八阿哥对她说什么根本没有听在心里,心里面在想着该如何让额娘上位。   而宜妃回到自己的宫中,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之后,把带回来的账本放到了面前的炕桌上。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宜妃姐妹俩盘着腿儿,隔着炕桌坐在了火炕上。   “不知道姐姐带回来的账本是哪方面的?”郭贵人伸手把账本取了过来,翻了几页瞧了瞧,“原来是管着布料木料……这里面可没有多少油水。”   “还油水呢?我巴不得没油水,刚才我一时不查走得快了,走在了良妃跟前,他儿子冲着我瞪眼呢。”   郭贵人把账本放到了一边,“姐姐,这话怎么说?八阿哥和咱们家九阿哥关系好着呢?怎么敢冲着您瞪眼?”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唉,老九这一辈子算是陷里面了。八阿哥这个人真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算他做皇帝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八阿哥跟咱们不一样,人家要脸,咱们不要脸。”   “你在说什么呢。 ”   “我难道说的是错的?人家以前是多要脸的一个人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十一问守在门口的宫女,“额娘和姨妈在吗?”   宜妃赶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十一快进来,外边冷,别冻着你了。”   十一披着毛皮斗篷进来了,宫女在他身后帮他脱下了斗篷挂在一边的架子上,十一赶快凑到火盆前烤了烤手。   “额娘……”十一抬头看了一眼宜妃,“您今天生气了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好。”   宜妃转头看着郭贵人,“我这脸色不好吗?”   郭贵人摇了摇头,“我觉得跟平常一样”。   十一坐到了宜妃身边儿,从炕桌上的小篓子里面取出来一个小锤子,慢慢的砸核桃。“儿子在额娘跟前这么久了,您高兴不高兴儿子能感觉得出来,您今天不高兴了?”   宜妃一听,颇为欣慰,笑眯眯的跟她妹妹说:“前面的那俩都白养了,就这小子知道心疼我。”   说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耳朵,发现耳朵有点凉,把面前的一杯热茶放到了儿子跟前,“快端着喝下去,热热的驱驱寒。可不是生气了吗?刚才在皇贵妃娘娘那里,你额娘一时没注意走在了良妃娘娘前面,八阿哥对着你额娘瞪了好几眼呢。”   “难不成我额娘连走在谁跟前都要被人家用尺子量一量吗?良妃娘娘虽然也是一个妃子,但是成为妃子才几天,额娘当初一进宫就是妃子,若论进宫时候,目前也就您和皇贵妃娘娘算得上尊贵,其他人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才得意了几天了就敢这样了。”   郭贵人赶快拍了一下十一的胳膊,“小声点儿,你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吗?估计人家这个时候风头正盛,咱们没办法跟人家硬碰硬。”   十一阿哥心里堵得慌,听了姨妈的话,一口把杯子当中的热水喝了下去,“知道了,姨妈也别把这话放在心上,我又不是那闯祸的孩子。到底是委屈了我额娘。”   宜妃摇了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都说太子如何如何……但是太子在的时候,我还是尊贵的宜妃娘娘,太子被废了,我倒是成了人下人了。”   郭贵人为这个母子俩操碎了心,“姐姐,刚说完孩子您怎么也跟着犯起这样的毛病了,隔墙有耳!”   宜妃压低声音:“你如今看不出来吗?皇贵妃娘娘要出手了。”   郭贵人非常好奇,“她最近不是病着的吗?”   “她病着不假”,一位说到这里,把手上拿着的账本抖了两下,“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敲门砖。我运气不好,抓到了一本布料和木头,大过年的能用几根木头?布料会有一些用处,但是都是一些装饰的,用在边边角角。   惠妃当年经手金银都要克扣一些,良妃穷人穷惯了,她要是见到了金银,难道就不会伸手了吗?说不定会贪的更多,有时候皇贵妃出面修理了她,她们母子俩这么多年攒下来的脸面,都要被扒得干干净净。”   郭贵人摇了摇头,“不见得吧,良嫔那个人不是姐姐想的那种人,你要说她不会处理宫务我还相信,你要说她贪污金银我就不信,她那个人,和她那俩儿子都不一样”。   “她当然是不会伸手呀,可如果她儿子需要呢,当娘的自己不伸手是一回事,儿子急需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八阿哥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更多的金银,这个时候正是往里面砸银子让人说好话的时候,更不能手软。   但是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搁不住这样花。他总有银子不凑手的时候,可是内务府的银库里面成山一样的堆着金银。八阿哥难道就不心动?   想当年废太子因为没钱就对南方的税银心动过,他们需要的都是大笔的银子,绝不是那三百两三千两的小钱。   只要他们母子俩敢伸手,皇贵妃就能把他们母子俩的爪子剁下来,顺便再把老八从太子之位上扯下来。   郭贵人点头,“原来是这样。”   “财帛动人心,老八肯定不知道内务府里面有多少银子,让他知道了,想忍住特别难。”宜妃说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辫子,“记住,你下一次要是没法出手,就再等等,贱人就是贱人,连天都看不过去,老天爷就能出手收拾了他们。”   十一点了点头,“没想到平时和和气气的皇贵妃居然还有这样的谋略?”   宜妃和郭贵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宜妃叹口气,“你知不知道以前内务府的茶叶是在郭络罗氏手中?自从皇贵妃娘娘整治内务府务以来,郭络罗氏再没有机会插手茶叶之事。   不止是你外祖家,其他家也是,大家等机会等了十多年,到最后发现没机会了才对这件事死心了。她年轻那会儿,既牙尖又嘴利,宫里面唯有德妃敢跟她扎翅儿,德妃的骨头现在都化成灰了,她这些年才有了一点佛爷的模样,显得慈眉善目了。”   郭贵人也小声的说:“这些年在宫里活下来的都不简单,所以你可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十一赶快点了点头。   又陪了他们说了半下午的话,三个人说的开开心心,但是宜妃被八阿哥瞪了几眼的事儿十一放在了心上。   大冷天儿天黑的早,天刚擦黑,他就坐着马车抱着手炉,哆哆嗦嗦的出宫了。   这回的目的地是老九家,十一想要出面劝劝老九,别跟八阿哥一根筋地走下去了,富贵固然重要,但是人家对自己额娘已经有了轻视之心,内心里必定是把自己兄弟们当成一条狗。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给他卖命。   到了之后,老九他们家的管家赶快过来扶着十一下车,“十一爷,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要是提前说一声,奴才们早早的把我们家爷找回来。他如今不在府上,奴才给您收拾了一个暖和的屋子,您先去歇着,要是我们爷今天回来的晚了,您先住下,明天奴才送您进宫。”   这样的安排很妥当,十一点了点头,“太冷了,冷的我不敢伸手,你到后院跟我嫂子说一声,就说爷这次偷回懒儿,不去给嫂子请安看小侄儿小侄女儿了,等天暖和了我再来赔罪。”   “咱们福晋也说了: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个。还让丫鬟从后院送了一款清淡的熏香给您用上,您放心,福晋不挑礼。”   没过一会儿老九回来了,一进院子就问:“那小兔崽子从宫里跑出来了?好端端的跑出来干嘛,路上把他冻出毛病了额娘又要骂人。”   嘴里骂骂咧咧的到安置里十一的院子里去了。   十一这个时候正在吃锅子,一个人把肉片倒进去,用筷子搅拌几下再捞起来。看到老九来了,指了指前面的座位,“来来来,一起一起。”   “一起你个头,你跑出来的事儿额娘知道吗?不是做哥哥的不让你来,天这么冷,那你冻出来个好歹怎么办?别说不要紧,宫里面的皇贵妃娘娘冻得起不来了”,随后压声音,“不是我这张嘴臭,天太热天太冷对那些身体不好的人都不好,热能把人热死,冷能把人冻死,你就不能多照顾自己一点吗?”   “要不是有大事儿,我也不来这里,今天本来想去额娘那里蹭顿饭,可是额娘到承乾宫去了。”   老九这个时候已经坐下来了,拿着筷子捞了几片肉,“听说了,皇贵妃娘娘起不来了,把宫里面的事分给了三位娘娘。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她那身子骨也真的不行,比药篓子还药篓子呢,最近几天老四那张脸不好看,皇阿玛脾气也急躁,我看他们俩就知道皇贵妃那里不好了。”   “我今天来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额娘从皇妃妃娘娘那里出来的时候,迎头碰上了老八。”   “这有什么?八哥和八嫂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碰上了多正常。”   十一把头抬起来,两只眼睛盯着对面的九阿哥,“额娘今天走在了良妃娘娘跟前,被八阿哥瞪了好几眼”。   实际上谁走在前面就证明谁的身份地位更高贵一些,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宜妃不管是娘家还是自身资历,都是要比其他人身份更高一点。她走在三妃跟前是无可厚非的。   九阿哥不信,“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八哥他绝非这样的人。”   “假如这是额娘亲口说的呢?你是不是想说额娘看不惯他?看不惯他是真的,但是额娘编过他的瞎话吗?他马上就要更进一步了,额娘有必要编他的瞎话吗?弟弟来这里的原因就一个,九哥,激流勇退吧”。   “这……”九阿哥还不相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额娘肯定看错了。”   “有没有看错你回头去问问额娘,九哥容弟弟说一句,这年头和你最亲的人是谁呀?当然是额娘呀?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害你,我都可以出卖你,只有额娘他才不会害你。你说说你的八哥和额娘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说完后他站起来,“你好好想想吧,我去一趟五哥那里。” 第124章   都不需要多想, 九阿哥就能知道这个小弟弟去五哥家里面为的是什么事儿。   宜妃命好,生下了三个儿子,而且都拉扯大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儿子们维护她的时候。十一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了九哥,那也肯定会告诉五哥。   但是九阿哥不想让五哥知道,自己知道了顶多会缓和额娘和八哥的关系,但是五哥知道了肯定是要恼的, 哪怕是一只兔子急了还能咬人, 更何况五哥比兔子要强了不少。   “外边太冷了, 别出去了, 要想出去明天再去。”   十一似笑非笑的看着老九,“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宫里去了,再见到五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这事既然是今天发生的, 我就要今天告诉五哥, 要不然到时候他埋怨我。”   “不用不用, 你不用跑了,我让人去把五哥请过来。”   “还是算了吧,你的人要跑了一圈儿跟我说路上宵禁了,我难不成还要跟一个奴才计较他到底是真的去请了还是假的去请?再说了,这个时候正是多事之秋,我一个身体不好随时就能丧命的人, 对大位没什么觊觎之心,跑几个哥哥家里别人也不会多想,你和老八走的那么近,五哥要是过来了,老爷子还想着额娘的三个儿子都当老八的跟屁虫呢。”   这说法颇有康熙那种阴阳怪气的风格。让老九恼怒不已。   “那你就去吧, 把你冻出毛病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十一冷哼了一声,让奴才给自己系好披风,手里面抱了一个手炉,一下子走入了风雪之中。   天太冷,这个时候开始下雪,雪花飞扬而下,老九的太监忍不住问:“就这么让十一爷过去了?十一爷的手炉来了都没有换碳,这一会儿估计都不热了,要不然咱们拿些火盆手炉赶快追上去?”   “狗奴才,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还想让爷说什么?愣着干嘛?赶快去啊。”   奴才们纷纷行动起来,十一刚坐上车,新的碳盆手炉热水都送了进来。   老九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回后面去了。   九福晋院子里的门大开着,人正在门前向外张望,看见老九回来赶快跨出台阶,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   “刚才奴才说十一爷过来了,怎么又走了?这么冷的天儿,他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走了,爷就应该去送一送,就怕他路上再冻着了,病了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生病……”   “啰里八嗦的,你怎么就那么多话?”   要是一般人被老九这么说一通,肯定嘤嘤嘤的哭起来了。九福晋听了之后立即把刚才的温柔小意收了起来,“要不是因为那是你亲弟弟,我管那么多吗?我这么操心还不是为了额娘到时候不指着你的鼻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你就是个棒槌!”   说完之后扭头走了。   “嘿,这老娘们!”   老九跟在她背后,“爷才说了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呢,也就爷才能受得了你,就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怎么了?我这样的舞着扫把把各位爷吓得不敢说话了吗?我这样的出去跟嫂子弟妹们锵锵声让你丢人了吗?我这样的没给你生个丫头片子吗?你说说我这样的怎么了?”   九阿哥指着九福晋的鼻子,“我告诉你老娘们儿,见好就收吧,你跟谁学不好,你偏偏去学八嫂,你怎么就不学学前面几个嫂子?”   “呦,你都天天跟在八爷屁股后面了,妇唱夫随,难道我不应该去奉承八嫂吗?都说嫁个猴子满山跑,我难道没跟着你上蹿下跳?”   这话越来越难听,你说谁是猴子呢?说谁是上蹿下跳的?   “你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   “没有不想过日子,相反我还盼着你跟八爷能成事,到时候能将咱们姑娘留在京城呢,我就这么一个血脉,什么事都得为她操心,这日子呀,还要接着往下过呢。”   这听着才像是人话,九阿哥哼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咱们家格格呢,怎么没看见呀?”   “睡了,中午没睡,刚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喂她东西吃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垂着脑袋,天又这么冷就让她早点睡了。”说到这里九福晋才算是好声好气儿的问了一句,“你给我透个底儿,八爷那边怎么安排咱们家的几个孩子?”   “什么安排?”   “你傻呀,咱们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总要得到点好处才行,他给咱们家什么好处?给你加官进爵?”   “怎么那么庸俗了?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九福晋反问,“你跟着他就没图点别的”?   九阿哥一听,“我非要图点什么你才放心是吧?”   “爷,做事总要达成目的,有的人想要钱,有些人想要权,有些人就是为了图自己高兴,那您图什么呀?图高兴?”   被媳妇儿这么一问,老九也忍不住反问自己,自己到底图什么呀?   自己什么都不图,可到头来额娘还被人家针对了。   “你先别说话,先让爷想一想。”九阿哥坐到炕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外边儿落下来的雪花,从自己刚认字的时候开始回忆。对呀,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十一坐着马车到了老五家门前,赶车的奴才让他在车上先别动,随后他们去敲了敲门。   风雪夜有人来访,老五家的人打开了一条门缝,脑袋伸出来问:“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来了,我们主子说了一概不见”。   “把你的狗眼睁大了瞧瞧,这是十一爷的车架来了”。   老五家的人赶快打开了大门抽掉了门槛儿,分出来一个人到后面去报信儿,其他人赶快把马车围住,推着车上了坡,今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雪,害怕马蹄子跟车轮子滑了,一群人围着马车推进去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老五已经陪着老婆孩子在后院吃饭了,听说十一来了赶快扔下筷子,穿上鞋披了披风冒着雪来到前院儿。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有事跟五哥说。”   家中的人端了热水热汤过来,老五招呼着十一坐下先吃点儿,“坐下来先喝碗热汤,驱驱寒暖暖身子,我们家有姜汤,吃饱了之后再灌一碗姜汤,我让人熬药,等会儿要是哪里不舒服了先喝一碗。”   总之,来到老五家里面能喝一个水饱。   “这会儿冒着雪跑过来打扰五哥了,主要是弟弟一个人身单力薄,这件事恐怕做不成,还特意来找五哥搭把手。”   “你只管说要让哥哥干什么,哥哥绝不会推辞。”   十一把声音压低,把今天宜妃的遭遇说了一番,“……你要是不信明天进宫去问问额娘,额娘说这事儿让咱们别管了,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把这口气给忍下去。”   “要是人家成了太子,咱们必须忍下去,但是人家现在还不是太子呢,咱们凭什么要忍?哥哥是额娘的儿子,这件事儿必须要插手,而且你们都比哥哥年纪小,我作为咱们三兄弟的老大,这事就该我出头。你先别管,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你等着看哥哥的手段。”   第二天上早朝,因为外边下着雪,又是冬天,听政的地方从御门换到了乾清宫室内。   这个时候就有八哥的心腹大臣催促着皇上早日立下太子。没想到有一个人挑头,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表示同意。   刚刚废了太子,康熙并不想急着立太子,这也是想给太子一个机会。可惜的是太子那边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悔恨的情绪,反而开始醉生梦死,康熙一时搞不明白他到底要保护自己,还是真的对万事看淡了。   哪怕老二不想做太子,也不一定非要选老八。特别是前几天从老太太那里得来的办法,目前实施的效果特别好,老八的势力已经有大部分浮出水面了。   用震山撼岳来形容是非常准确的,这一股子势力比当年老大和老二相斗的时候还要庞大,让康熙心惊胆战。   特别是今天的早操,朝廷上的官员有九成都赞成立新太子。挑头的都是八阿哥的心腹。   他们挑了这个头,想要让谁做太子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康熙头一次感觉到了群臣力量的庞大,也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权利正在走下坡路,自己对这个帝国的掌控越来越差。君权和臣权在悄无声息当中碰撞了一次,康熙这个做皇帝的一下子看到了臣权力量的强大。   但他毕竟是一个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平时平平淡淡的还觉得有些乏味,现在有儿子出来冒头了,康熙又冒出来了少年时期的雄心壮志。   康熙的心里想着:你们老子当年处在劣势的时候都敢跟人家碰一碰。你们以为这鼎盛时期看见你们这样的势力就会服软吗?   他用眼神撇了一下下面跪着的大臣们,“立太子这件事儿非同小可,朕有这么多儿子呢,个个都特别优秀。这么多优秀的儿子,一时半会儿让朕难以抉择。”   他这话说完之后,几个皇子在私下里非常快的对视。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知道老爷子这一出戏要怎么唱下去。   然后康熙看了看下面众人的反应,“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朕的年纪也不小了,立太子这件事儿不能往后再推了。”   下面这些大臣心中一喜,齐声高喊:“皇上英明。”   “别这么说,朕不英明,这些儿子各有优点,但是作为他们的阿玛,觉得这些孩子哪个都是好孩子,这都是为人父母的通病。实话跟你们说了,朕这里拿不定主意,所以朕就要求群臣联名上奏,谁众望所归谁就是太子。”   这话刚说出来,老四的心头跳了几下,老五的眼睛眯了起来,头稍稍的往后瞟了瞟,看见老八的脸上布满了喜色。   老五心里面哼了一声,老七有些疑惑,伸手捅了捅老五的后背,老五把头又转了回去。   老九今天表现的魂不守舍,老十的嗓门特别大,兄弟里面就他一个人喊了出来,“皇阿玛,这是真的吗?”   “朕金口玉言,自然是真的。”   其他的阿哥再也不说话了,而整个房间里面洋溢着喜气儿。   靖海侯施琅的儿子施世伦初出列:“皇上既然要选,那么截止到什么时候?”   满屋子的人顿时安静了一下,康熙歪坐在龙椅上,用手指敲了敲龙椅的扶手,“至于截止到什么时候?不用着急,等过完年再商量。”   这么一说大部分人心头都有一个想法,要是皇上三五年还选不出来怎么办?三五年也就是小意思,如果皇上到驾崩了还没选出太子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不只是这些大臣,宗室诸王们也想要让康熙给一个说法。   “皇上,这种事易早不易晚,还需要早点拿定主意才行。”   “当然要早点拿定主意,既然各位爱卿都想要早点选出太子,那就以一年为期限,你们觉着呢?”   一年时间,也就是说外地的官员也可以参与联名上奏。   这些老王爷们点了点头,只要能给出一个时间就行。八阿哥心里面也放心了,自己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一年的时间是可以等的。   老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这两天,这一年里面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动手。   老五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看老八,心里面想着你不仁,别怪我做哥哥的不义了。谁都能当太子,唯独你不能。   一时间大朝会散去,老八被众位大臣包围着,这些人都要提前祝贺八阿哥,但是话又不能说那么直白,特别是这个地方还是乾清宫,表现的太热烈了,皇上心里也不高兴。大臣们对老八的祝贺也仅仅只限于上前打个招呼,拱拱手。   而其他的皇子这个时候都要去后宫那边探听探听消息。   老七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老四和老五。   “四哥五哥,走那么快干嘛?等等弟弟,弟弟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更何况路上又是雪,雪化了之后还有点水,容易滑。老七走得要比其他人慢了一些。   四阿哥和老五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老七就问:“四哥是要去看娘娘吗?”   四阿哥想到额娘的病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几天额娘那里没什么好转,快把我急坏了,这些天啥活都没干就满世界找大夫,这京城有名望的大夫都让我找了一遍,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老五就劝:“别着急,既然京城没有好大夫,再往旁边找找,像是天津通州,民间卧虎藏龙,总能找出好大夫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旁边的老七说:“老十三说让我替他谢谢你,多谢你操心,你找的那个偏方不错,他的腿没那么疼了。”   “都是兄弟,能帮一把是一把。”说到这里老七忍不住问老五,“五哥,我怎么瞧着你刚才转头瞧老八呢?”   “七弟嘴下积点德,以后别再叫老八了,叫八弟吧,显得亲近。毕竟人家以后是要做太子的,咱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哥哥要是还不知情识趣,那可就有倒霉的时候了。”   听着这话里面有不少怨气,老七和四阿哥俩人眼神碰了一下。两个人很聪明,什么话都没问,一路聊点别的,在宫道上彼此分手。   老五和老七去了西六宫,老四去了东六宫。   在半道上老四遇上了扬丹,扬丹看到四阿哥在背后,在路上等了一会儿。   “四哥,听说要选太子了?”   “你这种不上朝的消息挺灵通的呀!”   “这是大事儿,而且也没有遮掩,说不定这个时候满京城都听说了。大部分都说八哥有可能是太子的。”   四阿哥不想对的事多评论,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有点揭自己伤疤的嫌疑。谁不想做太子?假如要像老三那样不靠谱,老七那样因为天生腿疾不能做皇帝,这几个各种原因不能问鼎太子之位的皇子之外,其他的都有几份心思。   可眼看和八阿哥的距离越来越大,四阿哥的心里就特别难受。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应付了一下扬丹,实际上心情特别不美好,兄弟俩说着话到了承乾宫。   四福晋来这里照顾了好几天了,听说他们兄弟来了,赶快起来迎接。   四阿哥就在门口问:“额娘最近怎么样?”   “额娘白天难受,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憋醒。这可真是受罪,爷在外边打听的怎么样了?有好大夫吗?”   “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大夫,一听说外边风言风语传额娘不行了,这几个人望风而逃,到现在也还没逮着他们呢。”   这些平头百姓都害怕给那些弥留之际的权贵看病。这是注定了治不好,但是人家家属不这么想,大部分时候都把病人去世的事怪罪在大夫头上。   跟这些权贵们也没有道理可讲,所以他们收到了外边的风言风语之后,立马打起包裹逃命去了。   这让四阿哥心中恨得牙痒痒,更是对传谣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他告诉扬丹,“要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咒额娘,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到外边打听打听,京城都知道皇贵妃娘娘已经不行了,说不定连这个年都挺不过去。就因为有这样的消息,市面上的年货卖得特别快,就担心宫里面办白事了街上戒严,市面上不好买东西。   扬丹想了想,“咱们兄弟俩分开去做这事儿,您只管去找大夫,造谣的那些人交给弟弟。”   因为康熙有些担心儿子们的势力,早在从塞外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扬丹从江南抽调人手填充京城,同时在京城这边也要培养通政司的人。也就是说以前通政司只管江南的事,现在连京城周围包括北方大地上的各种事也要插一手了。   扬丹年纪轻轻,无疑是手掌大权,打听消息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这个时候田蜜醒了,他们兄弟俩才到了床榻前问候。   “你们别担心,我心里面有数,”田蜜知道这病要不了自己的命,但是就是很难受。   “在床上躺这么久了,躺得骨头都松了,总想到外边走走去,但是谁都不让。难为你们俩还惦记着我,要是没事了把孩子也带来跟我说说话,让我在屋子里面不出去也行,让我在床上躺着不下来也可以,但是不能没人陪我,要是身边再没一个人陪着说话,这跟坐牢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兄弟两个赶快答应没事了都来陪额娘说话,这个时候青鱼从外边回来,看见他们兄弟俩坐在床边儿,对着他们微微一笑,请了安之后,趴在田蜜耳朵边儿悄声说了一个消息。   田蜜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青鱼把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带了下去,把四福晋也请了出去。   四阿哥心中已经知道额娘要说什么事儿了,赶快坐好。   “青鱼刚才说皇上要让你们选太子?”   扬丹点了点头,四阿哥弯着身子问:“额娘觉得儿子下一步该怎么办?”   田蜜转头看了看扬丹,扬丹对着田蜜呲牙一笑,用手捂着嘴巴。这意思是说他不会说出去的。这个时候别说是四哥了,五哥十一十四这几位说不定都有这个心思。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用自己上报,皇上也能知道这一些人都在算计他屁股下面的座位呢。   田蜜这才看四阿哥,“你跟额娘说说,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儿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着让儿子手下的这些官员们劝说各地官员联名上,举荐儿子做太子。可是后来想了想,论人缘,论势力,论收拢人心都比不上老八,也就把这个想法放弃了,打算年前再想想办法探探皇阿玛心里面怎么想的,往后再做打算”。   田蜜点了点头,说了这么多,就一个意思,他现在没办法。   “我也不跟你分析了,我只告诉你,没有人投你是最好的,你到时候只管举荐废太子就行。”   这下不止是四阿哥,连扬丹也觉得有些意外。   “他?”   “他怎么了?他难道不是你们皇阿玛的儿子?你们皇父有没有说过不许举荐废太子?而且废太子比你们其他人都能干,出身都要好。”   四阿哥想的却是另外一个意思,“额娘好计谋,废太子再上位是所有人想不到的,既然老八不能得到好处,他能扳倒一次也能扳倒废太子二次,二哥再上位只是做一个缓冲而已,这个缓冲时间有长有短,全看皇阿玛心意了。”   他眼睛里忍不住透出亮光,和刚才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再不一样。“儿子最近找了几个有本事的幕僚,他们当时只是说要在二哥身上做做文章,当时怎么做文章都没有说出来,想来应该是跟额娘一个意思。”   扬丹忍不住问:“假如大家都在废太子身上做文章呢?”你又有什么好处?   四阿哥微笑不语,大家都会在废太子身上做文章,唯独老八不会。而在这一段时间兄弟们必定会联合起来先把老八摁下去。把这个实力最强劲的人摁下去之后,大家才会瓜分老八的势力,从而争夺太子之位。   想通了之后,四阿哥尽心尽力地陪着田蜜说话,直到田蜜有些疲惫让他们兄弟早些回去,这兄弟俩才从东六宫出来。   路上恰巧遇上了从西六宫出来的老五和老九。这兄弟俩刚才吵了几句,脸色都不好看,远远的看见老四和杨丹,老五把脸上的表情调整了一下。   “四哥扬丹兄弟,你们也是刚出来吗?皇贵妃娘娘如何了?”   四阿哥心情舒爽,“今天略微有些精神,我和扬丹陪着额娘说了一会儿话,她老人家想要见见几个孩子,明天我还要再把孩子们送进来陪着她聊聊。”   老五心里面想着明天也把自己家的几个孩子送过来,“说起来我额娘也好几天没见到我们家那几个小东西了,我明天也把他们送过来。”   说到这里忍不住瞪了旁边的老九一眼,“老九,打招呼呀!”   “四哥扬丹,你们跟五哥先聊着,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之后不等别人反应,扭头就走。这下把老五气得肺都要炸了,“越大越犟,小的时候说他什么还能听进去,现在说他,听都听不进去了。”   对于老九,四阿哥的印象不好,也就闭口不言。扬丹替老九说了几句,“我瞧着九哥精神不好,是不是因为哪里不舒服呀?呸呸呸,看我这乌鸦嘴,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九哥不乐意说话,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太累了?”   至于为什么累,当然是要替老八招待那些大小官员呀。   想到这些老五觉得跟吃了一个苍蝇似的,特别想吐一吐。   “不提他了,对了,扬丹你去瞧瞧十一吧,他身子弱,我额娘勒令他不许出门,你们俩有半个月没见了,他刚才还念叨着你呢。”   扬丹听了就告辞先走一步,他是去找老十一的。而老五主动提出要和四阿哥一块去看看老十三。   两人路上走得慢,老五明显有话要说,两个人让奴才远远的跟着,小声的袖着手说话。   “八弟对咱们兄弟分得清亲疏远近,咱们做哥哥的未必能被他看在眼中啊。”   四阿哥听老五这么说,先在心里面过了一遍儿,品了他的想法,随后就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回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朝廷的好处一向都是肉少狼多,更何况他跟咱们兄弟关系平平,跟外边儿的那些堂兄弟们倒是打的火热。”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呀,四哥你想想,皇阿玛对这些人一向是不冷不热,他老人家一直想把那些宗室握着的权力收归到咱们的手里。可是老八要是大肆封赏这些人,恐怕皇阿玛做的那些都白费了”。   四阿哥已经听出意思了,这个意思就是   他对老八做太子这件事有着其他的看法。   “五弟,咱们是挨肩的兄弟,一块儿相处这么多年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哥哥心眼少猜不出来。”   老五心里面好笑,咱们兄弟有几个心眼少的呀?   “四哥说这都不是实话了,四哥的心眼儿少,难不成我的心眼儿多?弟弟的意思是说这件事皇阿玛未必同意。”   “你今天也上朝了,选太子这回事儿是老爷子亲自点的头,你觉得皇阿玛会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咱们这些做儿子的总要想到老爷子前面才行,假如有些人不能上位,老爷子怎么会面临打脸这种情况?”   四阿哥点了点头,老五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阻止老八上位。   “皇阿玛的脸面,咱们兄弟必须要顾着才行,哥哥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虽然脾气不好,与人相处也不甚愉快,可是手下也是有几个奴才的,到时候……”   “到时候,我与十一弟和四哥同进同出”。   四阿哥点了点头,“别人那里我管不到,十三弟和咱们也是同进同出。”   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提这个问题了,反而是聊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说说笑笑的到了十三的院子。   八阿哥这个时候和京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坐在一起,这里颇有几分提前庆祝的意思。   等到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八阿哥趁着别人不注意站起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问自己的太监。   “你九爷和十爷怎么还不到?”   “十爷去请九爷了,想来等一会儿就到了吧。”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饭菜都凉了,饭局也结束了。八阿哥想让这两个弟弟赶快过来,为的就是要向大家显示八爷党实力强大,是皇上的唯一选择。   但是到这会儿了,来撑场子的也只有十四,平时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另外两个弟弟根本就没有来。   八阿哥心中闪过了好几个想法,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前年中都是来回串门的高峰期,这个时候就要向外界传出兄弟们齐心同力的局面。   他对着太监点了点头,“催着点儿,让他们早点来。”   可是等到饭局散了之后,这兄弟俩也没来,等到这些大臣们离开,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才坐在一起。   八阿哥喝了一些酒,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十四阿哥就问:“怎么没有见到九哥他们?”   八阿哥只能回答:“路上有事耽搁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十四,咱们兄弟俩的力量还是有些单薄,老十三也就算了,他算是残废了,并且他跟废太子搅合在一起,跟咱们在一块儿老爷子会多想。上面那几个哥哥个个脾气傲慢,也不会把咱们兄弟看在眼里,十五和十六年纪小又听话,下次你把他们带过来,往后……”   十四阿哥立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要把这两个小弟弟捆在八阿哥的车上。   “这个好办,您放心,下回弟弟就把他俩带来。”   八阿哥点了点头,自己这边三个人,十四阿哥再带来两个人,那就是六位皇子。人数不少了,就算是上面的一些哥哥们瞪眼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不把这六个人拆开,皇阿玛不管做什么事就要对自己兄弟掂量掂量。   但是十四阿哥却觉得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如今长眼的都能看见您的势力庞大,咱们又何必这么小心呢?”   “你不懂,小心无大错。”   毕竟老大老二的例子都在前面放着,以前这两个人势力多大呀?在皇阿玛的怒火之前,什么都算不上。   这个时候有太监来报事儿,“回八爷的话,找到了另外两位爷,他们在一个小酒馆喝酒呢。”   八阿哥听了之后忍不住怒火上头,这俩人宁肯跑到小酒馆去喝酒也不到这边来!这什么意思?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他气得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十四,你先回去吧,回去的晚了额娘操心。哥哥先去把那两个找过来,看他俩有啥不开心的事跑到小酒馆里花钱买醉。”   十四阿哥站起来答应了一声带着太监冒着风雪走了。   而京城因为天气冷,又临近年关,不少商家纷纷关门闭店回老家过年,所以不管是街道上还是店里面,都显得冷冷清清。   小二在柜台上卖力的擦柜台,掌柜的扒拉着算盘在年底盘账。小酒馆的一个角落里放了一个火盆,里面烧的炭不够好,把人呛得咳嗽,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但是坐在火旁边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却不愿意挪地儿。   老九举着杯子问:“你说我是不是傻?是不是?今天我额娘我兄弟都指着我的鼻子骂,昨天你嫂子还问做了这么多到底是图啥?我啥都没图,啥也没得到,反而众叛亲离”。   说完之后伸手拿着酒壶倒了两下酒,一壶酒又让他喝空了。   “小二,再拿一壶酒过来。”   “好嘞,慢转~身,二位爷您的酒。”   小二放下酒之后又跑回去擦柜台,老九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忍不住伸手对着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下。   这一下抽的特别响亮,正在算账的掌柜和正在擦柜台的小二都转头看他们,十阿哥嚷嚷起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店砸了。”   转回头来说九阿哥,“不至于真不至于,什么众叛亲离,你不还有我吗?我嫌弃你了吗?五哥和十一也不是真的要跟你闹,他们就是想劝劝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想劝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小的时候他们都说了那么多,现在说你还不晚……”   “不晚?”   “可不是吗?还不晚。”   “你也知道如今八哥距离上位就差一哆嗦了,这个时候你说不晚?”   “虽然差那一哆嗦,但是他现在不是还没哆嗦起来吗?九哥,既然你心里面不痛快,咱们以后就不跟他后面了。我现在心里面担心的是你舍不得马上就要到手的富贵……”   “爷不稀罕这个,当年老二做太子的时候爷都没有去巴结过,轮到老八了,爷也不去巴结。爷这一辈子其他的没有,老爷子给爷留下的这二两傲骨还是不想丢的。”   说完之后他把酒倒到了酒杯里一口喝干,“我也就算了,我都没有想过以后大富大贵的过日子,这一辈子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享受过一遍了,就算是铡刀这个时候落到了脖子上也没什么遗憾了。你呢?这泼天富贵到眼前了,你觉得可惜吗?”   “什么泼天富贵,什么富贵是你跟我没见识过的?我早就说过,我也不在乎这个。我也跟九哥说过我之所以跟着他,全是因九哥你。咱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小的时候我尿了裤子,你把你的让给我,你穿着我的湿裤子一身骚味你都不嫌弃,我额娘去世了,你陪着我哭灵,给那么多人磕头替我迎来送往,这都是对我的大恩。只要你放开了,我根本无所谓”。   老九伸手拍了拍老十的肩膀,“好兄弟,走,回家去。回家睡一觉,趁着年前哥哥没事,陪你给你姨妈还有你额娘烧一回纸,咱们忙完了再回来过年。”   老十搀扶着他站起来,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了一大块银锭,“小二,结账。”   小二答应了一声,跑过来看到桌子上雪白的雪花银,“哎哟喂,小店找不开您这么大一块银子。”   老十的心情好,“过年了,赏给你了,你也过个好年。”   “多谢二位爷,小的多谢二位了,您二位等等,我们店有上好的酱驴肉,小的给您切二斤回去下酒,不不不,给您切二十斤。”   哥俩才不会要他的驴肉呢,俩人直接出了门上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   这小二看着马车走了之后,把银子放到嘴里咬了咬,回到店里把银子放到柜台上,“爹,今天可真是好运气。”   “可不是吗?就这么大一块银子抵得上咱父子俩几年的工钱了。爹先收起来,把这事儿咽到肚子里,可不能让东家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是贵人赏给咱们的。”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个穿着富贵的人从马车上下来,这是又一位贵客,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赏银。   “贵客里面请。”   八阿哥看了看这个小店儿,也就七八张桌子,屋子里面不知道烧的什么炭,闻到了之后嗓子里不舒服。他也没有往里面去,身边的奴才倨傲地问。   “听说有两位衣饰华贵的爷们在你们这里喝酒,在哪呢?你们这里有雅间吗?”   掌柜的陪小心,“小店儿就这么大,没什么雅间儿,刚才倒是有两位爷们儿在这儿喝酒,但他们这会儿已经走了。”   八阿哥忍不住问:“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掌柜的回头指了指最里面的那张桌子,上面放着两盘菜三个酒壶两双筷子两只酒杯,“就在那儿坐的,刚走,桌子还没来得及收呢”。   八阿哥转身回马车上了,既然没走远,这会儿还能追上。 第125章   八阿哥去找老九和老十, 可是不知道这两个醉鬼到哪里去了,在老九家里面等了半天都没有把人等过来。   派出去寻找他们的奴才也没找到,八阿哥年前事特别多, 就把自己的太监留在老九家里,自己回家处理其他事情了。   而老九和老十哥俩坐着马车晃晃悠悠,没过一会儿,老九喝了那么多酒, 被马车颠簸之后就觉得有些恶心。   他让人把马车停下自己跳下来, 蹲在路口吐了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 前面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香味。   吐了那么酒,肚子有些饿了,他让奴才去附近找一杯香茶让自己漱口,就回头跟车上的老十商量,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闻见没?这味儿特别香”。   老十肚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抬头看看天, 天上阴森森的偶尔还有几个零星的雪花掉下来。可是远处的香味儿勾人魂魄,他本来还想说都是一些低矮的房子和破旧的土墙,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这个味儿真的是太香了,“好像是肉香,”说完之后从车上跳下来,出了马车之后, 这个味道更浓郁了。   “天子脚下,皇城根上”说完之后老十回头看了看周围,“咱们是到外城了,不过没事儿,这里毕竟是京城, 也没人敢不长眼的惹咱们俩,要不过去尝尝?”   “等到奴才把水找到了,让我簌了口,咱们就去吃”。   没过一会儿,就有小太监提了一个大铁壶,端了两个粗瓷大碗过来了,“爷。您别嫌弃,周围没什么像样的茶馆儿,奴才去人家家里借了碗,让他们烧了热水,您放心,这个碗是在热水里面煮了一会儿的,不会有油有味儿,咱们带的有茶饼,这就给您沏一碗茶。”   老九看着这个奴才后面还跟了一个老头,顺手把碗接了过来,看见大碗上有一条裂纹,而旁边定了一些铁钉,把裂纹拼了起来。   “十弟,你瞧瞧,这补瓷的手艺可以啊,这活做的不糙呀”。   老十伸头过去瞧了瞧,补的很有美感,皇城里面的皇子哪用过这种碗,他们用的碗都是进贡来的,全部是精品。   磕了碎了,立即扔了。老百姓们置办一套家伙什不容易,哪怕是摔成了八瓣,还是要把碎片收集起来找人补一补。   太监把茶饼掰开放到两个碗里,将热水倒进去,泡开了之后将茶水倒了,重新倒了二遍热水,这才是要喝的茶。   老十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他不是很渴。而老九端着一碗茶水蹲在地上漱了几回口。随后把茶水和茶叶泼了之后,将碗叠放在一起和大铁壶一块交给了跟着来的那个老头。   这老头说了一嘴的吉祥话,两只眼睛盯着刚才掰开的茶饼。太监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马车上什么小东西都有,带来的茶饼并不只是这一团,上面还有其他名茶,就把剩下的这些给了这个老头。   “这是好东西,过年了,招待客人也有面子,你留着吧。”   这老头千恩万谢,刚才茶水沏开的时候,那味道他已经闻到了。老头才舍不得拿这个东西招待亲朋的,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拿着这一点碎茶饼到城里找一个茶楼卖了,多少能卖点银子。   兄弟两上了马车,四个太监,两个跟车两个坐在车架上。朝着一个小胡同里去了,这小胡同里都是大杂院,今天其中一个大杂院的人凑钱买了一头猪一只羊,大家商量好肉怎么分之后,就动手杀起了猪羊。   院子里欢声笑语,炼猪油的香味儿飘了很远。   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大杂院的外边儿,就有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人拍了拍门板。   “你们做什么吃的?味道太香了,我们爷要问你们买一点。”   这院子里面的人一听,知道这是来银子了,就有上了年纪的赶快来迎接,“我们这是练油渣呢,厚厚的油板练出来的油渣香飘十里,贵人请下车,我们院子里贾家做的烧饼最好吃,胡家做的酸汤最有味儿,还有一个牛老头在大酒楼里面做大厨,如今年纪大了在家歇着,他儿子接了他的差事接着做大厨,保管今天给您整一桌子好菜。”   哥俩在马车里听了之后,老十从马车的暗格里面摸了一锭银子,掀开帘子之后扔给了那个老头,把你们的本事都拿出来,我们哥俩要是吃得好了,还有这么一锭银子赏给你们。   满院子的人顿时高兴了起来,赶快把那一些脏污的东西收拾了,在院子里面点起一堆火,支了一张桌子。用防水的油布扯了一个棚子。   哥俩坐在棚子里面居然不觉得冷,小太监又去找热水,泡了几大碗茶,端过来给他们俩。   没过一会儿就送上来了一筐小烧饼,卖相挺好,上面还沾着芝麻,一口咬下去,外边的焦皮配着鲜咸的味道,哥俩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吃着呢。”   “你闻闻,一股子面粉香。我算是发现了,吃东西就要吃新鲜,围着锅台吃东西味道最好,再好的手艺温不拉叽的端到咱们跟前,味道都已经变了”。   说完之后把剩下的小烧饼赏给了这几个太监,还吩咐他们,“今儿既然出来了,可劲儿的吃,要是这个饼不够了让他们重新去做。”   这四个太监听了喜气洋洋的,答应了一声,老十又把他们叫了回来,“别把咱们家事讲给人家听,也别耀武扬威的,要是让爷知道你们在这里蹭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对着满院子的人吆喝来吆喝去,回去就扒了你们的皮。”   太监们连叫不敢,派了一个人跑到厨房里让人多做几个烧饼过来。因为刚才的那一锭银子,整个院子的人都忙活了起来,就有几个媳妇儿赶快把白面又舀了一瓢过来加水接着做饼。   这院子里面的几个老人用剪刀斧头把刚才的那个银锭子剪成了小块儿。上好的雪花银,没有剪开之钱,表面上略微有些发乌,剪开之后,断口处雪白细腻,光亮逼人,就有性急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咬。   “这是真银子呀。”   这些小块银子被放在一块布里面包起来,待会儿凡是出力的人家都能来分银子。这院子里面的几个老头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洗脸,就打算陪着贵人说话。   这顿饭吃的挺美的,酸汤爽口,烧饼咸香,其中有一盘儿爆炒大肠味道不错。吃完之后在回去的车上,太监支支吾吾地说大肠是猪的那啥,兄弟俩也没生气。反而是酒足饭饱用一根银牙签剃着牙。   “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是二十两银子,真不多。”   “民生多艰啊。”   “九哥,你怎么变得忧国忧民了?”老十翻身看着他,“怎么了?你想接差事?”   这兄弟俩手头上没什么像样的差事,也就是平时给老八帮帮忙,老九倒是有一个活做得比较开,那就是做生意,此人在这一方面也确实有些天赋,这些年赚的钵满盆满。   老九摇了摇头,“我吃饱了撑着?你以为谁都是老四那样的,他自己干活还强迫着人家跟他一块干活,驴都没他下劲儿多。我也就是感慨两句罢了,这天下是老爷子的天下,一户人家一年花多少银子挣多少银子是老爷子考虑的事儿。我也就管好我,顺便照顾你,哄好我额娘就行了。”   老十还没来得及说话,外边就有小太监回报,“两位爷,要宵禁了,对面来人了,咱们要不要把府中的旗号打出来?”   “不用,”老九坐起来,“这是多事之秋,到时候这事儿传到别人嘴里又是一桩是非。”   之后他低头问了问老十,“你附近有没有什么别院?咱们先去凑合一晚上。”   老十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别院,这四九城里面我就有一座府邸。”   外面就有太监回报,“十一爷的府邸就在后面这条街上,咱们现在转道,前面的那群人就碰不到咱们了,爷,要不要去十一爷那里”。   老十一家里面收拾的挺好的,但就是因为一个光棍,所以宜妃不允许他冬天住在外边,非要把他拘在宫里面才觉得放心。   老九就点了点头,马车改道,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十一家门口。这府里的太监飞快的安排院子,屋子里面烧的暖烘烘的,又抬了洗澡水过来,一番折腾之后,兄弟俩舒舒服服的睡了。   而八阿哥留下的人直接等到第二天早上都没等来两个人。   而老九和老十因为睡得太舒服,睡到了半上午才醒过来,派个人往各自家里面传话,让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好马匹,他们两个要出城祭祀。   要离开京城必须得经过康熙的同意才行,俩人收拾了一番,到了宫中向康熙请假。   康熙想想,这个时候也正好到了该祭祀的时候了,往年都是太子去祭祀几位皇帝,可今年太子被废了,老祖宗不能不祭。   把眼前这俩儿子打发了之后,康熙让人把四阿哥和八阿哥叫了过来。   因为龙兴之地太远,这时候来不及了,所以京城附近能祭祀的也只有先帝。   就派这俩儿子一块过去,祭祀完先帝之后再去祭祀太皇太后。交代了他们早去早回,康熙大手一挥,也不管咱俩儿子心里面怎么想的,脸上是什么表情,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八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都不满意,都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既然老爷子不出面,往年太子一个人过去的,为什么今年要安排两个人?   四阿哥心面就有些嘀咕,难道在皇阿玛的眼中自己和老八都是一样的?都有角逐太子之位的资格。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自己还要多多表现才行。   八阿哥就想着,果然这些兄弟里面老四是最难缠的。   两个人接了差事,各自匆匆忙忙的回家准备行李。   刚出了皇宫,八阿哥就接到了消息说是老九老十这俩冤家已经出城去了。至于去什么地方了,这群人没有敢跟得太紧,所以也不知道。   没有老爷子的命令,除了夏天避暑在城里城外来回行动之外,其他人很少出城。八阿哥心里面想着:难不成皇阿玛派他们出去干其他的事儿了?   但目前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也只能把其他的放下。   一转眼,新年到了。田蜜的病情也终于好起来了大半,虽然能出来见人了,但还是咳嗽的很厉害。   今年过年跟以往不一样,以往都是全家人挤成一团儿,总是少不了老大的大嗓门,但是今年老大被圈禁,老二不出来,老三好不容易出来了,但是兄弟们都不待见他。   也因为今年废太子的事弄的皇家团聚的气氛不好,有些死气沉沉。   康熙的脸板着,不爱跟人说话,儿子们也只能微笑着,没了老大在旁边吆喝的大嗓门活跃气氛,这些人都不乐意第一个开口。   而且老十三的腿不太舒服,虽然出现在了这种场合里,却有几分躲闪的意思。平时豪爽的他,这会儿也不跟人说话了,低头喝几口闷酒就开始研究起酒杯上的图案。老四却经常往老十三那里看几眼,两人偶尔目光对视一下,就当是交流了。   皇子这边大家没人愿意说话,但是福晋那边就不一样了。   八福晋趾高气扬,她们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是否硬气,完全是根据丈夫的实力来的。可就算是这样,当初大福晋和太子妃也没有八福晋这个样子。   八福晋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太子妃,当初太子妃也就是二福晋,每次聚在一起都忍不住关心一下各家的孩子。八福晋把这一招也学会了。   她先是关心了一下老三家,老三不能出门和人交际,但是三福晋却没有受限制。但是因为老三的关系,三福晋尽量少出门,除非是那些不得不亲自出场的场合。   别人免不了就问她在家里干吗?怎么不出来一块儿听戏,三福晋每次都拿家里孩子的身体做借口,“我们家的小格格这两天病了,出不了门儿。”“我们家的小阿哥前两天淘气呢,从走廊的栏杆上摔下来了,磕的身上一片乌青,这两天正哄着他呢。”   ……   然而八福晋就把这些理由当真了,“养个孩子真不容易,辛苦三嫂了,不过说起来这些都是些庶子,让她们额娘管去,三嫂管这些干嘛?”   不是,这些话你要是私下里说三福晋还真的领情,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在这里坐着呢,皇上娘娘都在旁边听着呢,你让三福晋怎么接话?   三福晋怀疑八福晋这是在陷害自己,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八福晋呲牙一笑,接着就开始嗑瓜子儿了。   跟三嫂说了话,那就要轮到四嫂了,因为田蜜最近病了,四福晋进宫伺候了大半个月,哪怕是有宫女太监四福晋也不可能不操心。而且在宫里住着,也不像在家里那样舒服,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时常挂念,所以四福晋在宫里的那几天时间越久就越显得憔悴。   光是这个气色问题,今天就有几个人对着她关心了一遍。   眼看着八福晋的眼神瞄到了自己身上,四福深知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刚才把三嫂说的哑口无言,这一会儿说不定就要轮到自己头上了,四福晋把手中的瓜子儿放到了盘子里,“嫂子弟妹们先坐着,我去看一眼我们家小四儿就回来。”   五福晋也特别精明,跟着站了起来,“四嫂子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似乎听见了我们家那小东西扯着嗓门嚷嚷,不知道是不是又跟他那些兄弟们闹脾气了。”   两个人动作很快,已经站起来走人了,七福晋心里面咯噔一声,抓着瓜子扭头就要跟九福晋说话。   “九弟妹最近家里可好?”   “好着呢,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儿,我们家前几天有人送来了两坛子南洋的黑糖,那个滋味特别甜。就算是一碗白水,放进去一勺也是甜滋滋的,不比蜜水差,等明天我让人送你们家一坛子,给我侄儿侄女甜甜嘴儿。”   “哎哟,真的吗?我替他们谢谢九婶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又说起来了,七嫂你可要看着点儿,他们糖吃多了是要坏牙的。”   “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真的,我以前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我邻居家的亲戚,就是他们家姑奶奶的小姑子的堂兄弟家的大伯的三舅,家里面糖多,孩子们吃了就是一嘴烂牙。”   “是吗?不过要说起来,就一户人家是这样,也不能说糖吃多了烂牙吧。”   “我还知道一件事儿,我小姨父家的表姑的婆婆的手帕交家的小儿子,挨着一个江浙的富商,那家也是这个样子,据说他们拿糖水漱口,全家上下经常牙疼。”   “是吗?”七福晋语气,动作,表情都特别夸张。   九福晋说的更卖力了,两个人眼看着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话题,八福晋好几次插话都插不上,嘴巴张了又张,无奈这两个人说的太快,讨论起来浑然忘我,八福晋眼神一转跳到了十福晋身上。   这个隔过去,这个蒙古蛮子没什么好跟她说的,跟她说话,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气死。   十一阿哥以下还是个光棍,杨丹年纪倒是比十一要大一点,但是扬丹正在守孝。所以说同为皇家的儿媳妇儿,这张桌子上也就坐了这么多人。   八福晋叹口气,这个时候想起厚道的大嫂来了,可惜了,这场合要是没有大嫂和二嫂就少了很多趣味。   哪怕是只少了两户人家,很多人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一般人都不敢把话题说出来,只有太后敢说。   “大过年的没了老大和老二,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饺子吃?”   康熙听了之后,撇了一眼太后。   田蜜急忙拉着太后的手,“你老人家放心吧,大过年的委屈不了他们两家。不仅是各种年货都有,连孩子们的新衣服压岁钱书本笔墨都给他们送过去了。今年进贡来的好料子分给他们两家了一些。过年该有的肉蛋奶茶也都送去了不少。对啦,老大和老二两家的女眷,胭脂首饰都有,您只管放心吧。他们也就是不能来这儿,其他的都跟往年一样。”   太后听了之后,低下头嘴中嘟嘟囔囔,“怎么能一样呢,根本不一样。”   田蜜这下真的没招了,看了看康熙,康熙摇了摇头。太后身边的宫女就赶快出去了一个人,没过一会儿,她身后一摇一摆的走过来了一群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跑过来围在太后跟前,这个要讨饼吃,那个要讨压岁钱。男男女女十几个叽叽喳喳谁都不服谁。   田蜜被这几百只鸭子一样的吵闹声闹得脑仁疼,但是这样的吵闹是太后最需要的。高兴的挨个摸了摸这些小孩子的脑袋,凡是他们要的自己都给。   “有有有,有糕糕有饼饼。有压岁钱,少不了你这小子的。不能吃冻柿子,你们肠胃弱不能吃……”   眼前这群小孩子没多少敬畏之心,有些已经开始往太后的座上爬了。康熙明显被这些小东西闹得有些心烦意乱,看见有个小东西已经挤到自己跟前了,屁股就顶到自己腿上了,还要往后腿退。   他忍不住一把把这小东西抱起来,横着放到腿上,肚子朝下屁股朝上,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小孩子们都惊呆了,这群小东西里面跑出来了一个三头身的小朋友,似乎是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这个时候扑到康熙的腿上,对着康熙嚷嚷:   “放下,放下,打板几。”   田蜜认的这个对着祖父嚷嚷的小家伙,他就是四阿哥家的小四儿弘历。   你小子胆儿肥呀。   “弘历,小没规矩的,怎么跟你玛法说话呢?”   弘历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扭头看了看田蜜,发现不认得,但还是忍不住委屈指着被康熙横放在腿上的小家伙,“屁屁啊!”   这意思是说,这个刚认识的小哥哥被打屁屁了。   康熙跟这几个孩子没什么可计较的,抬头一看,老四和老七兄弟俩已经跪下来了。   被康熙放在腿上的就是老七家的孩子,要是不看他们的爹,对这些孙子是真的不认识。   康熙哼了一声,把腿上的小家伙放下,一把提起弘历,在他的屁屁上也拍了两下,“得了,你们俩都挨过罚了,规矩点儿,要是再不规矩,等会儿还要打你们。怎么敢往太后的座位上爬?各个胆子不小呀!”   这一群小孩子谁家的都有,一看皇父怪罪,这些皇子们全部跪了下来。老四和老七兄弟俩磕头如捣蒜,这会儿四福晋和七福晋也跟着在边上请罪。   康熙看着挺没意思的,他本身不想跟这几个孩子计较,刚才是因为烦了才顺手提起小孙子拍了两巴掌,但是又没使劲,屁股上连个巴掌印都没有,隔着衣服轻轻的拍了两下。可是在场的人以为自己怒了!   唉!   一下子觉得意兴阑珊,康熙摆了摆手,让奴才们把这群小东西领下去,又让老四和老七起来,“你们小时候比他们不规矩的时候多了,都是不知者无罪,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儿,朕恕他们无罪,大过年的你们也别跪着了,起来吧,该喝酒喝酒,该说话说话。”   兄弟们感谢了一番。起来之后倒退着回桌上去了。老八自己没孩子却跟着兄弟们一块跪下来请罪,不是他不愿意跪,而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别人就天天想着怎么给孩子擦屁股,自己是想给人家兜底都没人愿意。   晚上田蜜和康熙回承乾宫,两人坐在放了火盆的马车里,对于今天晚上的事儿,康熙仍然是耿耿于怀。   “他们当朕是什么人了,一个昏君暴君蛮不讲理,小孙子惹到了也能痛下杀手?”   “哪有?子不教父之过,这几个小兄弟没教养,那就要让爹出来请罪。别说是在咱们家了,在大街上小孩子犯了错,是不是也应该大人出来兜着?你就是钻了牛角尖了。”   康熙听了之后把田蜜的手放到自己的手里,“你真是这样想的?或许也就是你这么想,其他人可不一定。”   “其他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与你才是最近的,我都不这么想你,你有什么好惆怅的?   有些话也该我说出来,自从二阿哥跟你闹翻了之后,你这个人就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这些儿子们都不是好东西。”   “难道不是?那你说说这些孩子里面哪个是好东西?”   “老五,老七,扬丹,十一,十二……小的那几个不说了,大的这几个是不是有一半都是好孩子?”   这么一说,因为往日太过忽视几个大儿子,实际上这些孩子没有闹腾,康熙这会儿忍不住点了点头,“他们几个也确实乖巧,没跟着闹事儿。不过朕以为你会说老四呢?”   “他是没有在乱七八糟的事上闹过,但是外面的事儿他可从来没手软过。前两天我娘家的人来了,说是过年了去户部领老爷们的俸禄钱粮,结果因为多领了一袋米,老四非要让官差去讨要回来。   我嫂子不高兴就告到了我跟前,我自然要偏心自己的儿子呀,但是我嫂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一袋大米而已,为了一袋米伤了亲戚情分多划不来呀。我当时就问她:既然是亲戚,他上门要了,你们还他不就行了吗?这袋米本就是朝廷的,又不是佟家的。我嫂子张嘴结舌气得心肝儿疼,走的时候脸上可难看了。”   “哼,”康熙冷哼了一声,“到他们手里了,他们岂肯愿意吐出来。不过要说起来,这是老四的一个优点也是他一个缺点。说好听点儿是意志坚定,说难听点儿就是死心眼儿。不说老四了,自从大舅去世之后,二舅就管着佟家,如今看着有些力不从心了,特别是他年纪越来越大,夸岱他们几个又特别混蛋。再不整治家族,到时候非要出事不可。”   康熙偏心生母的娘家,这是众所周知的,这个时候更是带了几份忧愁,就怕这个家族在自己驾崩了之后分崩离析。   但是他又想,自己连自己家的事都管不了呢,管外祖家的事儿纯属吃饱了撑着。于是脸色有些不好,嘱咐田蜜别管佟家的事儿:“你的身体不好,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大功一件了,有精力了,多看着点儿宫里面的小阿哥和皇女。外边的事儿都别操心了。”   田蜜点了点头,伸手在康熙的胸口上给他顺气儿,“怎么样?咱们俩说了几句话,是不是心里好受了,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已经不生气了,果然是老话说的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宫里也就你敢跟朕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了,其他人这会儿不知道多么的诚惶诚恐呢。”   他心里面诚心诚意的祈求上天让田蜜能活得更久一些,等到表妹去世了之后,自己真的成一个孤家寡人了。说不定到那个时候稍微有些风吹草动,自己就能草木皆兵。   马车进了承乾宫,奴才们把凳子放到了车边儿。   “皇上娘娘,到了”。   康熙先生伸手把田蜜的披风拢了拢,又让她戴上帽子,把手炉放到她手里握着。自己先下了马车,扶着田蜜下来,搂着她赶快进了大殿。   几步路走的田蜜气喘吁吁,坐在火炕上喘气儿。   这个时候留在承乾宫的宫女端了一大碗药过来,田蜜深呼吸了一口气,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如何?这药喝了有效果吗?”   “有点效果,但是效果慢了些。”   “你的身子弱,不能太急,太急了对你的身子有损伤。”   两人正坐在炕上说话,院子里面嚷嚷了几声。有太监赶快打起帘子,弘晖带着姐姐弟弟们已经来了。   刚才宴席散了之后已经是半夜了,天气太冷,早在几天前田蜜就吩咐过四福晋,他们夫妻俩不想在宫里可以先回去,但是孩子必须留在宫里,让孩子们睡一觉,明天白天拜过年之后再让孩子们回去。要不然来回奔波,孩子们容易着凉,到时候生一场病又是一件大事。   四阿哥有两个闺女四个儿子,如今他们家的侍妾又有身孕了。六个孩子站在跟前,两个女孩还好,男孩当中的两个小的不停的打哈欠。   而正在打哈欠的小四儿弘历一边张着小嘴儿,一边看着康熙。   田蜜看他的小模样挺可爱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看到孩子们如今已经很困了,就让宫女们带着他们到布置好的房间里先睡一觉。   这几个孩子走了,康熙忍不住说:“朕瞧着你对那个叫弘历的小兔崽子挺喜欢的,不如接进来养着。毕竟弘晖也大了,如今读书繁重,一个月也没有几天能到你跟前来,不如再养一个小的。”   算了算了,田蜜看见弘历就想起乾隆,她对乾隆帝的印象不好,赶快摆了摆手。   “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哪还能照顾孩子呢,别到时候再把孩子给养病了。要是过几年身子调理过来了,弘晖有了孩子,我倒是愿意给弘晖带孩子。不过说起来弘晖要有孩子还是十几年后的事,先有孩子的应该是扬丹。”   康熙叹口气,虽然是跟着田蜜说笑,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和表妹能活到弘晖的儿子生出来。   夜里又下起了雪,雪花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这一些皇子们都出了宫,在宫门外边儿等着上车。   老四两口子连带着他们府的两位侧福晋都没有带孩子。老七家里面带了一串小孩,他发现老四一家人全是大人,孩子不见了踪影,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就自己把孩子带出来了,其他人家的孩子都留在了宫里。   “失策啊,”老七扭头跟福晋说:“刚才怎么没想到要把孩子留到额娘那里,瞧瞧今天的天气,连大人都冻得受不了,更别说孩子们了。”   七福晋有个闺女,年纪太小,刚生下来没多久,这次也没抱着进宫。她刚才已经发现了别人家的孩子留在了后宫,但是她和老七的夫妻感情一般,七福晋没进门的时候府里面都已经有侧福晋了,人家侧福晋和老七活像是一对夫妻。自己就像是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侧福晋,拆散他们的恶人!   七爷和侧福晋平时眉目传情恩恩爱爱,这位侧福晋这几年连着生了四个孩子。妻妾当中的那点事儿,让七福晋对这个侧福晋有几分看不惯。   当时就没有提醒老七,反正冻的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当看不见。   这会大家坐上马车互相告别了几声,各回各家。   老八特意要和老九走一路,老九听见外边有车轱辘碾碎冰雪的声音,一翻身躺了下来告诉九福晋,“待会儿有人过来别管是谁,哪怕是五哥,你都说我喝醉了,喝的不省人事,有事明天后天再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八的他也在外边,请九爷下来说话。   九福晋就在马车里回应,“我们爷他刚才喝醉了,请八爷再等等,明□□拜的时候再说吧。”   也只有半个晚上的时间了,老八当然等得起,率先回家去了。   老九回家之后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九福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和老八分道扬镳,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都大半个月了,爷还没想起来话该怎么说?”   “唉,毕竟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哪能说断就断。而且也是亲兄弟,没闹到最后一步话都不好意思张嘴说出来。”   并且老九这半个月来一直躲着老八,但是老八就像是不懂这里的意思一样。这让老九很苦恼。   “这还不简单,你就说上下尊卑这个时候就应该立起来,走的近了反而不好,也该到保持距离的时候了。要不然到时候他做了太子爷,咱们还这么亲近他,别人只当他仍然如当年一样体恤大家,对他没什么畏惧之心,容易生出许多是非来。”   老九一听忍不住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就跟他拉开距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慢慢的与他脱离了干系。”   “对啊,人家这个时候风头正盛,你要是一刀跟人家把关系切开了,别人不会说他的错,只说你是不是背地里背着人家做了什么,要不然马上就要到分赃的时候了,怎么会被别人一下子甩开了?”   “什么分赃,说的那么难听。不过你说这确实是个办法,没想到你的糊涂老娘们儿也有脑子很灵光的时候。”   九福晋得意的笑了笑,“你就是看不起我,天天说我是老娘们,我告诉你,外边有事了你也只能来跟我这个老娘们商量。怎么不是分脏?酬劳就是分赃!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我这会儿去洗把脸换身衣服,等会儿就要进宫了。”   解决掉了一桩心事,老九终于放松了下来。坐在炕上喝了一碗茶,哼了几句小曲儿,在太监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吉服,戴上冬帽,敲了敲外边的天色和换好衣服的九福晋一块出门了。   大年初一是京城勋贵大臣朝贺的日子。   老九两口子来的时候,宫门前已经有了很多马车,不少大臣们都扎堆儿聊天儿。   老九从车上下来,马车带着九福晋接着往宫里去。这个时候老八在后面叫了一声,“九弟,最近几日干什么去了?哥哥还以为你躲着哥哥呢?”   老九面上带笑,“哪会躲着您啊,这不是碰上事儿了吗?年前陪着十弟去给几位娘娘上香,刚回来没多久,又接到了五哥的信儿,郭络罗氏家的几位老大人在他们家呢,就去他们家喝了几天酒。这不就到了现在了,我也有几天没碰上八哥了。”   “哥哥还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话让你记上了呢。”   老九笑嘻嘻的,“八哥怎么能这么想?咱们是什么关系,从小一条裤子穿到大的。不过要说起来八哥好事将近了,咱们兄弟也该立立规矩了。当初二哥就颇有威仪,八哥也应该把自己的威风摆出来。”   老八心里面动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好建议,要不然到时候人人都能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的,那这个太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是,宗室那些王爷都是长辈,他们若是用辈分压人,到时候自己又不能直接跟他们翻脸。确实是应该把自己和老九老十的关系方面调整一下,让这些人也看看。   聪明人不需要自己敲打,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不聪明的,到时候露了行迹之后再敲打不迟。   “好弟弟,还是你为哥哥着想”。老八一副很感动的模样,看着老九心里面有些反胃。   以前没留意到这些,现在留意到了才觉得老八这个人可真够虚伪的。   早就说是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难的时候大家确实是共同担当,有福了不说和你同享,但是你也不能把我们当奴才呀。这会儿居然连一些场面话都懒得说了,不知道以后跟着他走下去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一时之间老九心里面意兴阑珊,“八哥你先在这儿站着,我瞧着老十还没来,我到前面看看去”。   “去吧,正好我跟钮祜禄家的几位老大人说几句。”   老九拱了拱手向着外边走了几步,就看见几个小兄弟在一起说话。   老九也只是想摆脱老八,这个时候也挤了过去,“都在说什么呢?带上哥哥咱们一块聊聊。”   十一看他这个时候没有跟老八搅合在一起,心里挺高兴的,“刚才扬丹哥哥问我最近还觉得冷吗?我说自从进了冬我身上都没暖和过。十二弟说城外有地方能泡热汤,偏碰上了十三的腿也有些不好,我们正商量着过几天带十三一块去呢。”   老九又没什么要紧事儿,“把我和你十哥也带上,把家里的那些小子们也带过去,人家说泡泡这个能活血,也让那群小子跟咱们一块去享受享受。”   十一看了其他人的脸色,十三如今废太子党的标签还没被揭掉,老八以及他的人对老十三避之不及。而九哥不避讳和老十三在一起出游,可见是真的听进去了。   “行啊,我们商量出来了就带着你和十哥一块儿去”。   说是带家里面的小朋友一块过去,老九家的男孩太小,也就老十家的老大弘暄能跟着跑一趟。十一想着把五哥家的几个男孩儿也接过去,毕竟是亲侄子,自己和九哥看着点儿,也不会出事儿。   就把这个事儿低头跟大家说了,十三和杨丹同时想到了把弘晖带过去,十三又说把十五和十六也带去。   大家很巧妙的把老十四从出游的队伍里面摘了出去,等到把所有的人员敲定了之后,扬丹出面说自己先去把场地找好,把伺候的人安排好,到时候吃的喝的一块带过去。   气氛轻松了下来,几个人正在商量着到时候吃什么喝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这不合适吧,十四叔。”   兄弟几个扭头一看,平王讷尔苏铁青着脸,他面前是老十四,老十四的奴才手里面拉着一匹马。   老十四似笑非笑的盯着讷尔苏,平王脸上恼怒,但还是伸手把马拉了过来,“请吧。”   十四笑着说:“可这里没有上马石啊。”   讷尔苏黑着脸掀开自己的蟒袍半跪在地上,“请吧。”   十四哈哈一笑踩着讷尔苏的腿上了马。   这边的几个皇子看了之后忍不住面面相觑,当年废太子鞭打了讷尔苏,实际上是有理有据,只不过是手段激烈了一点。讷尔苏虽然心中恨废太子鞭打了自己一顿,但是他自己也明白,没有自己挑衅在先也不会有这一场殴打在后。   可今天不一样,讷尔苏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里等着宫门打开排队去朝贺。十四就过来找事儿,让他做那些奴才才做的牵马坠蹬。论爵位,自己一个堂堂世袭罔替的郡王。论亲缘,是同族叔侄关系,可十四阿哥如此不讲理,这是找上门来侮辱了。   讷尔苏心中暗恨,怒火滔天,刚才是形势比人强,自己没办法。老十四的欺凌他发誓必将报复回去。   而在一边儿看了一个过场的老九忍不住在心里面嘀咕,十四这孩子霸道,但是以前做事儿还是很有尺度的,之所以这个时候欺负到了宗室郡王的头上,背后自然仗的是老八的势。   这是要是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想到这里老九,浑身一激灵。 第126章   这个地方发生的事, 周围的人不是不知道,可是大家都当没看见,讷尔苏差点把自己气爆炸。   雅尔江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他这么狂,就算是闹的皇上跟前, 也有人说他年纪小不懂事。”   这意思是告状都不会赢, 不如这个时候就偃旗息鼓吧。   老九从十四离开的时候就跟大家打招呼说要去找老十, 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十正和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官说话, 这些武官是有些真本事的。老十的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又没有本事把儿子送到宫里去,就想着给儿子找一个不错的老师。如今学文的师傅已经找到了,就想找一个武学师傅, 想请这些人推荐一个。   这几个人正口沫纷飞的给老十讲单手剑和双手剑的区别。   老九跑了过去扯着老十的衣服, “老十, 哥哥有话跟你说”。   老十和这些武官摇了摇手,就被老九扯到一边去了。“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拉拉扯扯多不好看,省得到时候有人在老爷子跟前乱嚼舌头,咱们俩还要挨训。”   老九才不管这个呢,压低了声音, “刚才十四那小兔崽子折辱了讷尔苏,我亲眼看到的。”   “这讷尔苏也太倒霉了呀!”老十不觉得这是个大事。   老九这个时候想说话,宫门突然打开,侍卫们已经举着火把灯笼出来了。   因为是过年,平时那些没有实权的和有实权的一块挤了过来, 大家都是按品排班。虽然都是一品,但是站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而且每到这种时候,就发现一品大员真不少。   平时上朝的时候,好歹四品还能排上位儿,这一会儿光一品二品的队伍都已经拖得有二里地那么长了。   所以过年大朝贺的那一天,该怎么排队是最麻烦的。这些侍卫们就是过来维持距离帮忙排队。   他们过来之后很多人都闭上了嘴,纷纷散开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老九和老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再说话急匆匆地往前面去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消息已经传开了,大部分人不知道,但是小部分人还是知道讷尔苏又被刁难了。   四阿哥看了看站在郡王队伍前面的讷尔苏,又朝后瞧了瞧,十四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一会儿没过来。   八阿哥也听说了,他凑着排队的空隙,特意把讷尔苏拉出队伍说了几句话,“刚才的事叔叔都听说了,你那个小叔叔他就是个混蛋,回头我给你出气,下朝之后你别去其他地方,到叔叔跟前来。到我们家去喝一杯,咱们也好久没有喝过酒了,趁着这一会儿咱们一醉方休。”   老八的意思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把这一件事儿给糊弄过去,按照往常来说,宗室王爷们都会给他这个面子。而今天讷尔苏不想看见他们兄弟俩,毕竟平时大家有好处拿,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今天自己,脸面是真真正正受到伤害了。这是多少好处都不能换来的,毕竟人活就活一张脸呀。   可是眼前的这位势力太大,而且极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入主东宫,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楞头青了,当年能跟二阿哥叫板,现在却没那个勇气跟八阿哥叫板,就像刚才雅尔江阿说的那样,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已经把心情调整过来了。   “刚才那是十四叔跟侄儿开玩笑呢,我们都是一块长大的,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经常打趣,这种事儿我没有多想,十四叔也没有多想,您千万不要多想”。   八阿哥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然而时间不等人,虽然人多,但是队伍排得特别快。   前头的亲王们都已经开始进宫了,后面的这些郡王纷纷呼喊着讷尔苏赶快归队。   皇室宗亲打头,分批次进入乾清宫朝贺。拜见过的人可以直接离开了,皇子们因为排队的顺序比较靠前,这个时候差不多都结束了。   八阿哥因为惦记着讷尔苏,老九是发现自己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情,所以等不到八阿哥看自己,拉着老十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一样逃之夭夭。   杨丹和十三朝拜完了出来之后发现四阿哥就在外边等着他们。那些大臣们都可以直接走了,但是他们作为皇子,他们还是需要去宫里面拜见一下各宫的娘娘。   虽然说需要拜见各个宫妃,但是这些宫妃都聚集在慈宁宫,去了打个招呼就行了。特别是像四阿哥这样年纪大的皇子,几乎不和那些宫妃们有什么来往,也就是隔着帘子屏风问好罢了。   三个人就一块往慈宁宫去,慈宁宫的建筑在紫禁城的北部,路上要走很长一段路,十三的腿脚不好,他们三个走的就比较慢。   道路比较长,所以兄弟三个在路上不可避免的都说起来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儿。   扬丹只是觉得十四是柿子专捡软的捏,这一些宗室诸王里面也就讷尔苏没有兄弟长辈,亲近的旁支都没有一个,看起来势单力薄。所以他这个人就被老十四拿出来立威。   四阿哥的年纪比他大,看得比他长远,听见扬丹的分析忍不住摇了摇头。   “扬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知道是要把他拿出来立威,可是并不知道老十四这是在训奴才呢?”   扬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赶快看了一眼四阿哥,连老十三都惊呼了一声。   把一个宗室郡王当奴才——说句难听的,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资格,那就是皇上。   裕亲王福全在康熙面前向来是自称奴才,亲兄弟还是如此呢,更别说姓爱新觉罗家的其他人了。这是满族祖上留下的规矩,一旦成了皇帝荣登大位,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四阿哥这么说就表明老十四有角逐大位的心思,这在其他两个人听来就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十四哥才多大点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思?能有这样的手腕?能有这样的远见?   十三和十四小的时候一块玩耍,长大之后又亲密无间,也只有这两年来往的少了,听见四阿哥这么说有些不相信,结结巴巴的反驳,“这……怎么可能,他才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呢?”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就是把老八当年的路子重新走一遍而已。”   这宫里谁不知道老八有今日完全是因为从老大那里接过了底子,再换一种说法,老八之所以有这样的势力,完全是挖了老大的墙角。   当时他和老大走的近,因为两个人出自钟粹宫,老八又是惠妃养大的,老八在感情上自然比其他兄弟更让老大觉得放心。老大就把很多事情交给老八处理,不知不觉之间,老八就成了老大之后的第二号人物。老大倒台之后,这一切就顺理成章的到了老八手上。   哪怕是同一个派系里也会有不同的声音。老大前期侧重于收拢那些地方官员的势力,老八和宗室诸王打好关系。不出事儿的时候两派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了事儿,两派就要分一个你我。   老八当时带着老九和老十,这俩兄弟没那么多心思,一门心思跟着老八干。所以他俩背后的人并不多,现在老十四加入进去,他的心思就多了。他是明火执仗要挖老八的墙角,要把宗室里面的人收归己用。   但是他自己也清楚,目前他自己的斤量比不上老八,自然是找一些好突破的人下手。跳来跳去就挑上了平王讷尔苏。   这好比在酒桌上喝酒,谁都知道几斤酒灌下去绝对不好受,但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说:“我敬你一杯酒,你必须要喝,不喝是看不起我。”   和今天老十四针对讷尔苏是一个道理,十四说:“大侄儿,你帮叔叔牵一下马。叔叔都开口找你帮忙了,你不能不帮,不帮就是看不起叔叔。”   平王如果不帮,或者说不按照他要求的去做,十四就可以扯虎皮拉大旗针对讷尔苏。如果做了这个开头,那么还有第二件是第三件事,直到把人驯服成功。   几个人明白了这里面的步骤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扬丹喃喃自语:“小阿哥小阿哥!咱们当他是一个小阿哥,可他做的事儿比咱们都熟练。”   十三是一个厚道人,“良妃娘娘也不知道将来幸还是不幸。”养的两个儿子都不是池鱼,真的是一遇春风便化龙,扶摇直上九万里。但是因为本事太大了,将来登得高摔得很。这两个人将来不知道如何,但是他们身边的亲近人免不了要被他们带累。   四阿哥没有说话,但是他心中对老八的下场已经能猜到了几分。   别怪老十四这么对你,你就是这么对老大的。   但是老八的经历让四阿哥忍不住反思自己。看来和兄弟们相处还是以平常心为上,这种将权柄分出去的事儿,自己可千万不要做。   谁能想到,八阿哥以如今的权势仍然逃脱不了暗藏危机的现实。他以前说不定有可能会做上太子,现在看来,往后一定做不上了。   这种连四阿哥都看出来的事情,老奸巨猾的康熙怎么看不出来呢?   到晚上回到承乾宫,坐在走廊下面,康熙捧着一杯热茶对着永和宫方向瞧了瞧,“良妃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呀”。   田蜜不知道这件事儿,听见他在门外的走廊下面这么感慨,忍不住隔着门帘问了一声:“这哥俩今天做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惹得表哥这么说?”   “可不是做事了吗,做好事了!”康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点讽刺,田蜜就知道他越是年纪大越爱讽刺人,说话的时候那个调调如果没有把握到,还以为他真的是在夸人呢。   他说完之后站起来端着茶杯进来了,“今儿朕把讷尔苏叫过来说了几句话,聊天的时候他说他老丈人最近身体不太好了。”   “他老丈人?”   “都是他老泰山,也就是他老岳父。”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一时半会会儿没想起来他老岳父是谁吗?这会儿已经想起来了,不就是江南的曹寅吗?   “曹寅身体不好了?”   “上了点年岁都会有些老人病,更何况曹寅他是个文官,不像那些武将一样身体好。今天他说曹寅身体不好了,也就是顺嘴说了一声,但是身体真正不好的是曹家的老太太。”   田蜜恍然大悟,曹家的老太太孙嬷嬷就是康熙的嬷嬷,曹家的半个世纪的荣耀几乎是从这个老太太身上开始的。   康熙如今慢慢的步入老年,早些年照顾他的那一批老宫女这会儿也确实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了。   “那……曹嬷嬷她……”   “江南那边也有消息传过来,年前都已经得到信儿了,恐怕老人家撑不到夏天了。”就算是撑到了夏天,也未必能把这个夏天熬过去。   一开始的时候,康熙承诺过让曹寅兄弟两个回京城做官。可是现在他年纪越来越大,儿子们的势力越来越广,他现在舍不得江南那一片儿地方,更舍不得通政司衙门。   曹寅做了通政司衙门这么久的主官,确实是兢兢业业,而且这个人也特别的忠心,康熙能够放心的用他。再换一个人握着这么大的权利,康熙是绝对不敢这么轻易松手的。   他背着手在田蜜跟前转来转去,“假如曹寅要是有个万一,谁来接他的位置呀?”   田蜜绝对不相信他说的织造府衙门的这一摊子事儿,说真的,织造府衙门这一摊的事只要是认真一点都能做好。   可其他地方却不一样。   田蜜就装作没听见刚才那句话,低头喝了一口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特别是关于通政司衙门,这种事田蜜是从来都不会说的,就算是听到了也当做没听见。   康熙转了几圈,忍不住问田蜜:“扬丹那小子呢?”   “要是没在慈宁宫跟十二他们几个打叶子牌,那就是应该到宫外去了”。   大过年的这些皇子们也因为没事就喜欢到处乱跑,这两年因为扬丹年纪大了,田蜜也不限制他的自由,他想去哪儿自己也不管。所以这个时候找田蜜问杨丹的下落,田蜜也说不清楚扬丹到哪里去了。   康熙抬了抬下巴,让一个太监出去找人,没过一会儿杨丹就跟着太监回来了。   “皇阿玛,您找儿子?”   “有事跟你说,走,咱爷俩用一下你额娘的书房”。   这两个人进到书房之后,田蜜抬头看了看太监,“在哪儿把扬丹找到的?”   “阿哥在慈宁宫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   田蜜点了点头,“都还有谁在那边?”   “还有十一爷和十二爷,这三位爷和几位格格陪着太后。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和十八爷在御花园里,咱们弘晖阿哥也在御花园玩耍。”   想着也就这几个小家伙,其他人都在拉帮结派,或者是跟自己手下的门人一块儿饮酒作乐呢。这几个没什么势力,都不愿意跟哥哥们掺合在一起,也只能在宫里面玩耍。   康熙让扬丹坐下来之后就问他,“假如曹寅有了意外,你觉得谁能接替他的位置?”   这个问题还真的把扬丹给难着了,扬丹虽然聪明,但是对官场的那一套还不是特别熟,所谓的御下之策用的还不熟练。而曹寅的位置又很难放心的托付给一个官员。   “这事儿儿子还没想过呢,皇阿玛觉得谁去接任合适?”   康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扬丹不如雅布那么老练,但是话说回来了,杨丹好在听话。在这个时候,康熙虽然没有到草木皆兵的境界,但是对于儿子们的忌惮与日俱增。如果扬丹要是露出来和谁走得更近一些的倾向,康熙肯定是寝食难安。   就因为扬丹青瓜蛋子一般都表现,所以让康熙对他特别放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曹寅虽然这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儿,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假如有人刺杀他呢,假如他得了急症两眼一闭,再比如有人察觉到他背地里刺探江南各界的事情,万一对他下毒了呢?”   这种事不是没可能,扬丹都忍不住问:“那皇阿玛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办?”   “找一个人可以随时接替曹寅。”   就算扬丹是个官场上的青瓜蛋子,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儿太高了。首先就是曹寅的那一摊事情怎么可能事事告诉旁人,就算告诉了旁人,别人难道就和他一条心吗?换句话说,别人和皇上一条心吗?就算是一条心,曹寅能够把所有的经验倾囊传授吗?   人性这种东西是最难把控的,扬丹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找一个服从于曹寅并且曹寅也认可的大臣,这个大臣还不能太扎眼儿,这可真有点难办。”   康熙微微一笑,“有什么难办的?现如今正好有个合适的。”   “你老人家已经有人选了,谁呀?”   “曹颙。”   咦,这不是曹寅的儿子吗?   杨丹想到自己这个位置就是从自己老子手上接过来的,那么曹颙从他爹手上把位置接过来,似乎,大概,也许,非常顺理成章。   “曹颙如今在京城,您的意思是把他调回江南去。”   康熙点了点头,“他们家老夫人如今不行了,也该让他家的长孙回去了,到时候朕亲自写一封信,你让人给曹寅送过去。至于刚才咱们父子俩谈论的曹寅是否会遭遇意外,你觉得呢?”   杨丹想了想,干这一行的不一定都能善终,“应该有九成可能会死于意外吧,你的意思是……”   “他们那里有医术高明的人,把那些各种各样的救命药送过去一点。江南枢纽就在曹寅身上,只要曹寅在,江南通政司衙门运转自如,要是曹寅也有了意外,那可真是……”   虽然康熙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杨丹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旦曹寅那边出了意外,江南很快就没了皇上的耳目,这些皇子们就更加肆无忌惮。   杨丹立即把这个差事接了下来。   而老九老十,兄弟两躲过老八之后在家里面吃吃喝喝,不管谁来请都说不在家。   老八白天应付了很多人,到晚上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和八福晋正在吃晚饭,吃着吃着把筷子往旁边一放,“这个老九,他说那话是晃我的吧?”   “他说什么了?”   八阿哥压低了声音:“说,以后就要把规矩立起来了,我以后成了太子爷,不能再跟以前那样。兄弟们以后见面了都要说我的规矩,尊是尊卑是卑。”   “我觉得这话说的挺对的呀。”   “你不懂,要是人前这个样子也就算了,但是人后却不能这个样子呀。这半个月来他一直躲着我,滑溜溜的,怎么都没法把他弄到我跟前来。连带着老十也是这样。这就是摆明了要躲着我呀。”   八福晋听了之后把碗放到一边,“你做什么事儿让他俩记上了?”   八阿哥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做的事儿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呀。”   “肯定有,要不然不会这样。”   八阿哥想了好一会儿,根本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考虑到明天就是大年初二了,都是走亲戚的时候。明天老九无论如何都会到他老丈人家去一趟,“明天我把你送到王府,有事出来,我准备在路上堵一下老九。”   八福晋听了心里面并不高兴,“何必初二去堵呢?初三初四难道不行啊?整个年里面你们又没什么事儿,也就吃茶看戏,难不成非要在初二那一天办事儿啊?”   说着脸就摆了起来,面容上就有些难看,“这几天不管我舅舅还是我舅妈,每次都说我,你要是不去,他们说的更过分。”   王府里面的人说她,是说成亲了这么多年也该要个孩子了,如果夫妻俩真的生不了,让八福晋大方一点儿,赶快找几个好生养的女人弄到府里。   可是八福晋不愿意,前几年生活过得和和美美。八阿哥这个人温柔体贴,从不乱发脾气,也不跟其他家的爷们一样回来就跟个大爷似的。八福晋觉得自己嫁给八阿哥真的是走了运了,可越是觉得自己幸福,就越觉得有些事不该发生。   让她觉得第一桩不如愿的事就是隔壁的侧福晋,然后就是两口子到现在都没个孩子。   这种事儿说出来都伤心,所以夫妻俩避免在日常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些伤心事。只是每年过年过节,只要到了王府,王府里面的人免不了在旁边叨叨着生孩子。到了走亲戚的时候,八福晋迫切的希望八哥跟自己一块儿去,两个人能够分担这种压力。   八阿哥叹了一口气,“行吧,我跟你一块儿去,只是咱俩年纪不小了,你看看老九老十家的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咱们也该打算了。”   八福晋答应了一声,低下头,两只眼珠子蒙起水雾,这个年过得仍然是没滋没味儿!   虽然老八家的日子过得略微有些惨淡,但是四阿哥家的日子过得特别好。就算四阿哥板了一张冷脸,但是也避免不了几个孩子跑了过来说吉祥话。   白天见了一些属官和拜访了一些爱新觉罗家族当中的老王爷们,晚上回到家之后有可口的饭菜,有活泼的孩子,四阿哥的心情大好。   如果今天真的有影响心情的人或者事儿,那也就是庄亲王那老东西。   四阿哥换了一身酱红色的常服,系了一条明黄色的腰带,暖帽上镶着玉片。换好了衣服和鞋子之后,见了几个孩子,随后来到四福晋的暖阁里,用盆里的热水洗了洗手。   一边擦手一边跟四福晋抱怨,“按道理来说我这做晚辈的不应该提庄亲王的是非,可是你不知道这老人家为老不尊。今儿去康亲王府,他对着人家府中的侍女瞧来瞧去,看见了一个模样长得好的,一把拽到怀里去了,那丑态……”四阿哥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到最后只能用俩字儿概括,“恶心!”   四福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四阿哥的臭毛病特别多 ,她是知道的。除了话唠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人都是好的,不是自己的人都是坏的。欣赏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这个人浑身优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这个人浑身都是缺点。   四福晋想了想,觉得庄亲王应该没有自家爷说的那么不堪,“或许是这位老王爷喝醉了,再或许是这姑娘长得圆润好生养。”   庄亲王年轻的时候倒是有一个儿子,但是没长大就去世了,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越来越糊涂,年轻的时候看着还好,但是到了晚年对生儿子这件事变得特别的执著。   他担心自己死了之后爵位会流到其他人的手里,养了不少别人说好生养的姬妾。也许真的是因为年纪太大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家还真的没有孩子降生。   但是这个人做事有几分随心所欲,又爱喜欢跟皇上顶着干,所以皇子们对他的感觉并不好。嘴毒的在背后里没少说过他就应该断子绝孙。   四阿哥听了四福晋的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就是往他脸上贴金,别说酒后失态,他喝没喝酒都是一个样子。”说到这里就想起自家这几个孩子,“以后这几个小子要是哪一个跟庄亲王一样,我打断他们的腿”。   “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多不吉利。”   四阿哥把布巾扔进盆里,坐到了四福晋身边,“今天也一天没在家,这几个小东西跟你从宫里回来老实了没有?刚才在爷面前瞧着倒是挺乖的。”   四福晋好笑的摇了摇头,“老实什么样啊!今天早上他们到额娘跟前拜年,额娘一人给了他们一只巴掌大的金猪,我看了看,都是实心的,做的憨态可掬。妙的是每一只都不一样,咱们家弘历还不知道这东西的好,被弘时骗了去。后来听俩姐姐说了这东西是娘娘赏的,一人一个,他又找弘时要回来,弘时一开始不给。一路闹腾着从宫里到了家,现在这官司还没断清楚呢。”   四阿哥听了之后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这小小年纪兄弟俩都开始起内讧了,将来可怎么办?   “你当时就应该按着弘时打他一顿,我们兄弟几个小的时候,哪敢从太子手里讨东西。弘时是庶出的,怎么能从嫡出的手中哄东西呢?”   四福晋再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并不是故意要在这里说弘时的坏话,告孩子的状。主要是两个小孩子抱在一起,在地毯上滚来滚去,让四福晋觉得可有意思了。   然后她就越描越黑,“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弘历这小东西本来是把自己的金猪要回来了,可是他也看上他哥哥的了,非要让弘时的给了自己。两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给对方,非要让别人给自己,所以这一摊子烂账到现在我都没有给他们断清楚”。   四阿哥听了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四福晋的鼻子,“你还是做人家娘的呢,就这么教孩子的!”   四福晋看到他真生气了,刚快站起来,“爷,我一开始没有往心里面去,你别生气,咱把孩子叫过来好好的说说。”   “行,说他们之前先好好的说说你。”   都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四福晋因为把大儿子送到宫里面了,所以只需要宠着就行了。而且当时家里面也只有弘晖一个男孩儿,后来有了弘昀,他身体不好。出来的时候少,又不是四福晋亲生的,麻烦不到她头上。   弘时调皮捣蛋,只要大方向不犯错就够了,小细节也不需要四福晋去雕琢,所以到了弘历这边,四福晋就没了经验,把对弘晖的溺爱原原本本的搬到了弘历身上。   这就导致了家里面有两个小霸王,谁都不愿意让谁。长此以往下去并非是好事。   偏偏四阿哥又是个话唠,他把自己小的时候的事情掰开揉碎了讲,又从历史书里面找了很多例子,一定要让四福晋开窍。   四福晋站着四阿哥坐着,而且四阿哥一旦说起话来那真是滔滔不绝,四福晋都占了两个时辰了,天都黑了。   小孩子支持不住都去睡觉了,家里面的侧福晋格格侍妾都在外边大厅上等着,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到最后重新做了两桌。   这个时候外边又飘起了雪,他们夫妻俩在暖宫里还好,一点不觉得冷,坐在厅上的这些女眷都觉得冻手冻脚。可是这个时候又不敢回去,众人往外边看了看天色,再瞧了瞧墙上挂着的西洋自行钟,这都已经到三更了呀。   发现时间真的太晚了,四阿哥这才住了嘴,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今天爷就先跟你说这么多,你要记住,这些孩子就好比是地里种出来的秧苗,再好比是刚栽下去的一棵小树,不管不成器。你要想让你儿子变成参天,就要多管管他。就好比那些树枝不该长的地方就要砍掉。让你自己说说,你是想让你儿子变成一棵参天大树,还是变成一棵歪脖子树?”   四阿哥批评人的时候,也不光是批评,被批评的那个人必须有回应。   四福晋赶快表态,“当娘的当然希望儿子能成为栋梁之材,您放心吧,您说的都记下了。”   四阿哥有些恨铁不成钢,用手拍了拍炕桌,“自古慈母多败儿,你说说你……算了,不说你了,这一次的事一定要记好,对孩子千万不可手软……”   眼看着这些车轱辘一样的话又要来回说,四福晋忍不住了,再说下去初一都要过去了。   “爷,有话你明天再说,咱们不如出去瞧瞧,看看孩子们吃饭了没有?”   “难不成那些奴才都是木头做的,他们不会招呼着孩子吃饭?”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闭了嘴站起来出了暖阁。   四福晋赶快把手伸出去,两边的侍女扶着她,站了两个时辰,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来说确确实实是有些累,何况还踩了一个花盆底儿。   感觉小腿都是酸疼酸疼的,但还是活动了一下小腿儿,赶快跟着他出去了。   四阿哥走的特别慢,磨磨蹭蹭地就是为了要等四福晋,大过年的夫妻俩关起门来说了那么久的话。要是再不一起出现,家里面的人还以为自己跟福晋吵架了呢。   只可惜因为是半夜三更吃的这碗饭,大家都特别累,特别是在厅上等着的这一些女眷,又累又困又饿,急匆匆的吃完之后飞快的告退了。   听了一晚上训话的四福晋,拖着的疲惫的身体到了厢房里,看了看儿子正在熟睡的脸。想到自家爷年纪越大,越来越啰嗦。   但是好在平时并不啰嗦,还能忍得住。这也可能是脸板的那么板正,就是因为要忍着不说话,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四阿哥也知道福晋去看弘历,跟着悄无声息的进厢房了。在四福晋的背后看着她用手帕捂着嘴笑,心想这都是什么毛病?   这小东西睡的那么熟你都能笑得出来,怪不得平时那么溺爱他呢,要是醒着,弘历的这张小嘴儿抹了蜜再哄福晋几句,说不定这做娘的就稀里糊涂的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福晋,不是爷说你……”   夫妻这么久了,再加上刚刚又被训斥了半天,四福晋就知道四阿哥这一会儿想干什么。   “爷,这时间太晚了,而且孩子也睡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没关系,等回到房里爷再说你。 第127章   正月初二弘晖从宫里回来, 他这次回来是要陪着父母去外祖家一趟。   尽管外祖父已经去世了,但是额娘的娘家不能不去。阿玛去不去都行,但是为了给你额娘撑面子, 自己是必须要去的。   幸好全家收拾好了,就等着弘晖回来了。   弘晖回来之后,先是抱了抱弘历又摸了摸弘时的脑袋。跟几个弟弟说过话之后就赶快去找额娘,但是额娘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大早上的接连打哈欠。   “额娘, 您这是怎么了?”   “好孩子没事儿, 就是昨天睡得晚了一些。”   她身边儿的侍女们个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让弘晖看在眼里, 弘晖想着既然额娘这么说,摆明了不让自己知道,这一些奴才肯定不会多嘴,不如去问问弟弟。   问弘历, 弘历自己就是个棒槌, 什么都不管。问他昨天额娘怎么了, 他回忆了一下,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额娘昨天给我好吃的糕糕了”。   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让弘晖忍不住在心里面评价了饭桶二字。   但是好在家里面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就能出发, 怕去的迟到了不好看,四福晋已经招呼着儿子们上马车了。   京城里出嫁的姑娘们差不多都是初二回娘家走亲戚,内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马车,大家路上遇见了也就是拱拱手问一声好,都是急着走亲戚, 没时间下来寒暄。   上午去的时候急急匆匆,下午回来的时候就没那么着急了。四阿哥喝了点酒,坐在马车里看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在马车的车底板上坐着玩耍。   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皮,坐着也不嫌凉。弘历闹了一会儿有些累,直接往后一歪倒在了他额娘的腿上。   然后就死乞白赖的靠着了。   四阿哥看不上他如此懒散的样子,人家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现在年纪还小,要是再不管教,将来可怎么办?   “坐好了弘历,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被娇养大的儿子,虽然稍微坐正了一点儿,但还是背靠着他额娘的腿。四福晋也觉得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有些太过分了,忍不住笑着对四阿哥说:“爷,他年纪小骨头软,不耐久坐……”   四阿哥听了之后忍不住对她瞪了一眼,昨天是怎么说的,都说了女人是慈母多败儿,不能过分宠儿子,可是她昨天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又故态萌发。看来还是没记住教训,今天还要再接着跟她讲。   看到四阿哥的脸色,四福晋心里咯噔一声,心里面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明天就进宫伺候娘娘去。就不信自家爷们儿能追到宫里数落自己。   四阿哥不想在两个儿子面前训斥他们的母亲,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弘晖看四阿哥的脸色不好看,赶快过去把弟弟搂在怀里,只要弟弟不往额娘身上蹭,想来阿玛应该不会生气。   他有心缓和马车里的气氛,就搂着弟弟跟阿玛说话,对于这个儿子贴心的表现,四阿哥心里面特别受用,十分满意,表情也和缓了起来。   看父子两个在马车里一来一句的说着话,四福晋松了一口气,也掺合了进来陪着一块聊天,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往回走,就听见外边的太监叫了一声:“爷,前面有马车堵着路了。”   四阿哥正和儿子说的兴起,听见了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声,“苏培盛,你是越来越没用了,就不会到前面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路堵死了咱们就再换一条路,没堵死就等一会儿,你跟爷说这个,难道要爷去问路吗?”   外边的苏培盛不敢说话,缩了一下脖子赶快跑过去问了。   对于自己的奴才,虽然觉得他们很忠心,但有的时候脑袋就是木愣愣的。   “当年阿玛还在宫里的时候,那个时候宫里面的事儿有陈公公管着,他做事尽心尽力,这群奴才们从来没有让爷操过心。可如今这群小崽子们脱了陈公公的管教,就有些脑子不够用了。”说到了这里四阿哥开始嘱咐弘晖,“别觉得陈公公年纪大了,就觉得他老糊涂,他在宫里面呆了一辈子了,对事情看得清楚,管教,下这群太监也有一手。有时候连娘娘都要请教他一些事情,这是娘娘宠你才把这么一个积年的老人给了你,你可不能对他不敬。”   弘晖笑着回答:“这些都不需要您说儿子都知道。儿子也是后来才听说陈公公当年也是伺候过皇玛法的。怪不得御前的那些太监们对他毕恭毕敬。”   “你知道轻重就好。”   对于这个儿子四阿哥心中十分满意,只因为大儿子太优秀,所以其他儿子有那么一点上不了台面让四阿哥看来也没什么坏处。   正准备再说几句,外边儿的太监来报,“爷,都怪奴才亲自去了,奴才要是不露脸儿也没今天这一桩子事儿了。”   外面说话的苏培盛苦的脸,“那马车一家是八爷家的,一家是九爷家的。八爷要请九爷喝酒,九爷在那边撒酒疯呢,奴才去问路,偏偏被九爷看见了,九爷非要去咱们家……”   皇子说一声话,太监们是不可能违背他们的意思的。也就是说苏培盛根本挡不住老九那个混蛋,大过年的在街上碰见了,兄弟说去自己家喝酒,四阿哥又不能拒绝。   可偏偏四阿哥看八阿哥不顺眼,八阿哥也觉得四阿哥是个祸害,两看相厌。想到这里,四阿哥心里面儿忍不住恨得牙痒痒,“是不是老八和老九这俩坏东西合起来算计爷呢?”   这下连弘历都不说话了,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四阿哥,四阿哥对着外边吩咐了一声,“就说车里面有咱们家的小阿哥,这会儿不能见风,咱们的马车先走,他们跟上来了咱们就招待,不跟上来千好万好。”   上门的都是客,四福晋心里面盘算了一下,“要不然把其他几位爷也请过来,说不定这个时候都走完亲戚回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您说呢?”   四阿哥脸上带笑,“还是福晋懂得多,就这样。苏培盛赶快派人,找几个腿脚利索的骑马去,把几位爷请过来。”   又转头和福晋商量:“福晋,等一会儿在家里面整几桌好酒好菜。爷记得简王府有一班戏子,他们家还在孝期,不能开宴。到时候让扬丹把这戏子带咱们家唱半天的戏,热闹热闹。”   没过一会儿,除了老五,其他几位都来了。老五陪着他福晋回娘家,夫妻俩感情好,他福晋不舍得走,老五也乐得在岳丈家里面多逗留一会儿。   老七夫妻关系一般,去了老丈人家就觉得身体各个地方不舒服,一听说老四家里面摆半天堂会,高兴的把老婆孩子仍在老丈人家自己跑回来了。   老十的福晋是蒙古人,他们初二不走亲戚,听说了老九在街上撒酒疯撒到老四家里去了,老十飞快的跑到四阿哥家里,连衣服都没换。   宫里面那几个光棍皇子这个时候闲的能长出虱子来,一听说哥哥家里面今天开锣唱戏,他们才不管唱什么戏呢,只要有热闹绝对来闹一闹。   不到一会儿,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场面热热闹闹亲亲热热,看见了叫几声哥哥,碰见了喊几声弟弟。   好酒好菜端了上来,大家坐在一起举起杯,先干了一杯。紧接着就开始说起这几天的见闻来了。   八阿哥心里面儿能挤出苦汁儿来,他明明是来堵老九的,但是老九这一会儿已经自降身价和弘历玩到一起了,俩人刚才在雪地里面滚了一圈,浑身泥巴。   八阿哥眯着眼睛在想,老九到底是装醉了,还是真醉了。   这个时候有太监跑了过来,十分为难地看着老八,“八爷,刚才九爷和弘历阿哥一块舔冰,把舌头粘在冰上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满屋子说话的皇子们停顿了一下。正在提着水壶给各位叔叔们续茶的弘晖一听,赶快问:“弘历的舌头揭下来了没有?”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才发现漏了他九叔,“九叔呢?九叔怎么也把舌头粘在冰上了?”   这个时候十二阿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五和十六虽然没有笑出来,但是忍不住了,兄弟俩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老八长叹了一口气,老九要真的是装疯卖傻,做到这一步可真不容易。   “爷去瞧瞧去。”   十一站起来一把扯着八阿哥的衣服,“八哥别去,他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跟小孩子玩这样的把戏,活该他的舌头拿不下来。别管他,要是管他了,他酒瘾上来更是管不了。”   十四站起来,“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往常也是跟九哥一块喝过酒的,九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我去瞧瞧去。”   十一能拦得住八阿哥,但是拦不住十四,这会儿心里面把老五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什么时候陪你福晋不行,偏偏这个关键时候,我一个人能挡得住人家兄弟俩吗?   老十扔了手中的瓜子儿,“等等我,我也去瞧瞧。”   弘晖是真担心弟弟,赶快把茶壶放到一边,“阿玛,儿子瞧瞧去,要是弘历那小笨蛋一着急,猛的往外一挣脱,真的会把舌头上的那层皮儿留在冰上。”   四阿哥毕竟心疼儿子,老九怎么样他不管,他把太监招到自己跟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弘历虽然淘气,但是也不会舔冰啊。”   这太监支支吾吾的,原因是老九和弘历两个人逛园子的时候,发现园子里的湖水结冰了,下面有一条锦鲤在不停的撞冰面儿。   弘历随口问了一声,为什么鱼儿要撞冰面?老九就十分不靠谱的回答说冰块是甜的,那些鱼想要舔一舔。   弘历听了左右一瞧,发现岸边的石头上确实有一块冰,跑过去舔了一下,结果舌头没有拿下来被粘上去了,他收不回来,但是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吃亏。这小子脑子转得特别快,嘴里嚷嚷着好甜好甜,而且口齿不清的趴在上面又狂舔了几口,还流着哈喇子招呼着老九一块过来舔。   老九心想难不成这真的是甜的,也没想那么多,趴上面舔了一口,发现舌头也没拿下来。   二十多岁的一个大好青年,马上就要奔三了,结果被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给骗了。老九没想到自己居然上了小孩子的当,愤怒之下就开始骂弘历,弘历的小舌头在冰上粘着也不示弱,口齿不清的说他做叔叔的骗侄儿居心不良,两个人对着嚷嚷,无奈弘历的词语储备太少,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字,九阿哥就算文采再不行,毕竟也是从上书房毕业的,两个人鸡同鸭讲,居然骂的兴起。   太监们没办法,赶快找了点温水过来倒在了冰上。目前冰还没有化开,舌头还在上面粘着。但两个人都不愿意原谅对方,所以急需有一个人去主持公道。   四阿哥听了之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考虑到老九那个人骗了自家孩子,自家孩子虽然被骗,但是好歹扳回了一局。   也只是冷哼了一声。   但后来又在想,老九做叔叔的居然这么哄侄儿,可见不是个好人。   十一这会儿已经把老九骂得死臭了,这两个哥哥让他简直就要窒息。五哥是个粑耳朵,妻管严。九哥平时看的挺聪明的,让你装疯卖傻,没让你真的犯傻。你连一个小孩都骗不过,这孩子虚岁才三岁。你连一个三岁孩子都不如!!!   就你们俩这样的不把额娘连累了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是祖宗保佑祖坟冒青烟了。   想到这里他捂着脑袋,唉声叹气了几声。   杨丹正在嗑瓜子,在桌子下面踢他一脚,“叹什么气呀,赶快看戏,我跟你说这是戏子是我哥哥的心头肉,我带来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让我把所有的人完完整整的给他带回去。”   扬丹的话让十一打起了点儿精神,事实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五哥是个妻管严已经没办法根治了,九哥傻成这个样子,也不能让额娘把他重生一遍。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过一天算一天。   想到这里他靠在椅子上对着台上看了一会儿,“你还真别说这个唱青衣的有几分韵味。”   扬丹嗑的瓜子,“咱们一块长大,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升平署有个太监,我路上遇见过他几次,他为了讨好我,给我讲了不少这门里的道道。所以就了解了一些,这个青衣真的难得,身段好唱腔亮,要是我额娘愿意让我到外边住,我也养着一班这样的戏子。”   “你养不养是你的事,我跟你说你别打这群人的主意,这真是我哥的心头肉,你让他看戏不去找女人他都愿意”。   “这可真难得呀!”雅尔江阿色中恶鬼的名声,京城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因为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十二和十三也参与了进来。十二是以前常常陪太后和苏麻喇姑听戏,所以对升平署的那些戏子们如数家珍,他立马张嘴吐了一串名字,告诉十一阿哥,到时候走的时候把这群人带上,“这些人唱戏唱的都好,就是年纪有些大了,不经常登台了,把他们带走,你能立即组一个戏班子,而且不比如今升平署那几个风头正劲的差。将来给他们找几个好苗子,他们能给你教出一班好徒弟来”。   十一听了之后立即点头,“到时候你跟哥哥一块儿去,咱们把里面的大家都收落干净,留在宫里很难出头,不如到我家里面去唱戏。”   十三对这些也不爱,就在一边听着。   这个人刚嗑了一盘瓜子儿,就听见十四的笑声传了过来,“诸位兄弟们,我们回来了。”   十一立即阴阳怪气儿,“哎哟,这是谁来了?这是九哥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九弟呢。”   八阿哥听见十四说话的时候笑容已经摆到了脸上,打算站起来和老九说两句,可是听见十一的话笑容立即凝固了,他现在能确定了,宜妃这一脉的三兄弟确实在疏远自己。   八阿哥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招惹了这三兄弟,十一阿哥表面是挖苦讽刺老九,可实际上就是要跟老九唱一台戏。   事实就如他预料的一般,老九搭头搭脑垂头丧气地进来,听见十一这句话,立马脸上青筋毕露,“十一,你这个目无兄长的家伙怎么跟我说话呢?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才成。”   说完就要扑过去,老十赶快扯住了他,扬丹也赶快站起来挡在十一跟前。   老十苦口婆心:“哥呀,可不能对十一动手,他跟个纸人似的,那经得住你一拳。”   眼看着局面被控制住了,十一从扬丹背后露出了脑袋,“我看他就是灌了几碗黄汤,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怎么刚才被小孩子耍了,高不高兴?”   老九立刻挣脱了老十,“别拦着我,我今天要教训教训他,告诉他该怎么跟哥哥说话!”   说着扑了过去,扬丹赶快拦着,然而老九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扑过去,杨丹躺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盘子酒杯,酒壶和茶杯噼里啪啦的碎了无数。   十二一把拉开十一,扶着倒在桌子上的杨丹,“九哥你该不会是玩真的了吧?”   十三上前抱着老九的腰,随后赶来的老十扯到老九的一个胳膊,两个人同时向后拖,总算是把老九拖了回来。   老九和十一兄弟俩就是要把事闹大,闹到皇上跟前,到时候老九酒后闹事被皇上摁着噼里啪啦打一顿,最好关几个月不出门。   四阿哥这一会也看出来了,这兄弟俩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挨。但是你们俩在我们家打起来这就不合适了吧。   刚才盘子杯子落地的时候,因为声音太响,把弘历吓得咯噔了一下,立马扑到四阿哥的怀里哭了起来。   他这一边是吓的,一方面是因为舌头粘在冰上真的很疼。   四阿哥伸手搂着儿子的小身体,立即把侍卫叫了过来,“把这几个家伙扔出去。”   大过年的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们,你们不仅不领情,还把我家给砸了。这样的客人也不招待了,把你们赶到大街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老九没想到四阿哥这家伙居然不提供场子了,要是真的被赶出去了,那这出戏怎么往下唱?   他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腰的十三说了一句对不起,一拳砸下去,砸在了十三的脸上,正中鼻子。十三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鼻血一块流了下来。   这一下见血了,这还得了。   扬丹赶快上前,老九别看平时长得胖乎乎的,但是他是一个灵活的胖子,他甩开了十三和老十,一拳打到了扬丹的眼眶上,扬丹只觉得眼前一黑头冒金星,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转了两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十五这个时候就要去扶杨丹,但又被老九推了一下,站不稳摔了一个屁股墩,正中尾巴骨这个地方,疼的起不来了,伸着两手扒拉了两下,“来个人拉一把爷。爷的尾巴骨折了。”   这一番变故太快,老九都已经冲到十一跟前了,一拳打出去,十一真的不经打,老九收着力呢,他被拳风蹭到,一下子倒在地上,咔嚓一声,胳膊折了。   这声音太响,十一叫的太凄厉,众人都不敢动他,幸好四阿哥家里面有大夫,过来摸了摸十一的胳膊对四阿哥说:“主子,这是断了。”   十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让八阿哥这一会儿心里面又在怀疑到底是不是在唱戏?如果是在唱戏,把宜妃的宝贝儿子伤成这样,那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四阿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件事也瞒不住了,立即让人把自己的衣服找出来,“也别在我家里待着了,走吧,进宫吧,让老爷子断断这是非曲直。”   田蜜和康熙正陪着太后在宫里面听戏,这个时候气氛很好,其乐融融,两边儿的妃子们都卖力的哄着老太太高兴。   老太太也是一个特别好哄的人,而且手中有东西多,为人十分大方,对于那些她看顺眼的妃子赏赐的也比较丰厚。   过年的时候就是太后娘娘漫天撒银子的时候,就因为有一个妃子夸太后娘娘跟个仙女儿似的,老太太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就你会说话,我年轻的时候确实跟个仙女似的,但是如今老了,成个老妖精了。”   田蜜低着头用手帕盖着嘴角,心想老太后究竟是谦虚还是不谦虚。   对于那些哄自己开心的人太后一点都不吝啬,让人直接赏了一对八宝金钗。   东西拿出来之后,这位妃子非要在每个人面前显摆一圈拖把儿,从前面传到后面,从中间传到左右,大家看了都非常羡慕,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口吐莲花,太后高兴的像是搞大批发一样,凡是说话的人人有赏。   就在这喜庆的氛围里,田蜜也得到了一对儿赤金镶红宝镯子。   田蜜当时把镯子戴到手腕上给康熙看看,“可见太后娘娘还是疼我的,我今天一句话都没说,就白得了这样的好处。”   太后立即接了一句,“别人都有就你没有,我怕你等会儿哭。”   说出来之后,两边彩棚里面的后妃同时笑了出来,大家笑的都特别矜持,又因为过年打扮的花团锦簇,簇拥着太后皇上,被这样的氛围影响,康熙的心情也好。甚是有心情伸出手去握着田蜜的手,对着这一对镯子看了几眼。   “好东西,皇额娘果然疼你,朕记得这似乎是皇额娘嫁妆里面的。皇额娘赏了你,朕这也有好东西送给你。”   随后在座的妃子人人有赏,得了两遍赏赐,东西都是精品。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托盘,正在彼此比较的时候就有太监悄悄的过来,在康熙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康熙歪在椅子上听了之后,眼神往宜妃那里瞟了一眼。   最后他拍了两下手,把场上伺候的太监叫了过来,“把这一些戏子撤下去吧,台子不要拆,留着等一会儿有人在上面唱大戏呢。”   随后又赏赐了升平署的太监们。   太后就不解的问:“你怎么不看戏了?刚才还没唱到好看的地方呢。我跟你说这出戏我看过,后面有一段打戏,有不少人在上面翻跟斗。”   “皇额娘,看过的东西再看一遍多没意思啊,等一会儿儿子让您看更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的?你提前说一说。”   “跟您老人家说了也无妨,待一会儿,咱们家的孩子要上去唱一段。人不多,就你那几个孙子”。   “他们才不会呢,十二哼过几句,我听过,唱的还不如那廊下的鹦鹉呢。”   这边儿他们母子两个一来一去的说话,其他妃子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就有宜妃快言快语地说了一句,“或许是阿哥们准备了什么彩衣娱亲的项目给太后娘娘贺新年呢。”   这个说法一出来,下面的人都非常赞成,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宜妃,脸上带笑。   “说的不错,确确实实是彩衣娱亲,这样的好戏数十年……数百年,说不定咱们整个大清朝再往前推几百年都难得一见”。   这么一说,现场所有的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大家都无比期待的等着皇子们唱一出好戏。   近来因为康熙那正话反说阴阳怪气的毛病,田蜜总觉得他的一些话里有点儿让人不安。   她忍不住从太后背后伸出胳膊捅了一下康熙,两个人在太后背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康熙对着田蜜眨了一下眼,又坐了回去。   田蜜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宫女,青鱼对着 田蜜摇了摇头,她们也没收到什么消息。   没过一会儿人来了,伤员直接往台上一抬,横着一放。   随后就有几个太医带着一女太监跑了过来。十一阿哥胳膊被固定了哎呦哎呦的叫着,看模样十分痛苦。   紧接着又有人端了一碗药过来,不由分说的要十一阿哥喝下去。   现场气氛顿时凉了下来,很多妃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宜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从座位上起来,跑到栏杆处向台子那边张望,十一阿哥确实很痛苦,这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十五阿哥趴在台上,十六阿哥死死的抓着他的裤子。要是在这种场合哥哥的裤子被扒下来,被那些娘娘们都看见了以后哥哥怎么见人。   这会儿十六也顾不得什么了,“佟额娘,额娘,我哥他尾巴骨断了,太子要上药,别让他在这里脱裤子啊,他还是要脸的啊!!”   佟嫔和王嫔听了之后也赶快站起来,佟嫔甚至快步走到了楼梯口想下去看看,太监们拦着她,不让她下去。   这一下周围的人更是没人敢说话了,明明说要看好戏的,难道要看这样的好戏?   太后都着急了,“十六说什么?他哥哥尾巴骨断了。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大过年的这些孙子都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他们打架了呗。”康熙不在意。   做爹的就这么看着他们,十五要是不愿意脱裤子那就不让太医上药了,让他疼着。   十五是宁愿疼着也不愿意在女眷跟前脱裤子。扬丹坐在地上,他现在觉得头晕目眩,黑着一只眼眶。十三也盘腿坐着,但是脑袋抬得特别高,鼻孔里塞了两坨棉花,要是一低头鼻血又流下来了。   康熙也不问他们这是怎么了?众人想象当中的老爷子暴怒场景也没出现。   老爷子这会儿心情特别好,还让人给他倒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看,看到他们凄惨的样子忍不住一乐。   此时此刻皇子们心想,这是亲爹吗?   爹是亲爹娘,娘也是亲娘。佟嫔敢说话,王嫔不敢。王嫔紧紧的跟在佟嫔后面,俩人一块跪在康熙跟前。   佟嫔就说:“臣妾养的儿子臣妾自己知道,十五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好脾气的,从来不出头也不跟人家交恶,今天有这样的事——肯定是有人打了他,这是飞来横祸。皇子们的事儿臣妾也不敢插手,更不敢过问,但是请皇上先把人抬下去,先给他上了药,等一会儿再把他抬上来。”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你这要求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个大小伙子了,当着这么多庶母的面扒了裤子也确实不好看。来人呀,先把他抬下去,把他的屁股上铺上药膏再抬上来”。   佟嫔和王嫔两个人感快磕头谢恩,佟嫔又说:“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肯定是有人先动了手。还请皇上找到凶手,还孩子一个公道。”   康熙点了点头:“你的要求也不过分。”   宜妃听了,心里面顿时感觉到不好,这些伤员里面就有一个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小十一,小十一那是一个纸糊的人,戳一下就能戳出个毛病来。   佟嫔口口声声说他们家的孩子是好孩子,那么自己家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好孩子吗?佟嫔难道是口口声声暗示是自家的孩子打了他们家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跪倒在康熙跟前,膝行过去抱着康熙的腿。“皇上,大过年的臣妾不说什么了,但是您也知道十一的身体不好,也不知道是谁下那么大的狠手把他打的胳膊都断了。”   越想越觉得儿子遭遇凄惨,她忍不住泪珠就要滚出来,只因为过年的宫里面的时候哭出来不吉利,她又赶快把眼泪憋了回去。   “请皇上明察秋毫,把幕后黑手找出来,也把动手打人的找出来,不能让咱们儿子白白的挨了一顿打。”   说完这句话又转头看了一下佟嫔。   佟嫔心想你儿子就是你和皇上的儿子,难不成我儿子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而且她用词刁钻,她一口一个“咱们儿子”,这么说没错,但是你置大伙于何地。但是此时此刻,田蜜不说话,惠妃就是个透明人,荣妃不敢和宜妃叫板,良妃资历不够,居然没有人训斥她。   佟嫔和王嫔认为这是打架斗殴,动手的应该是十一和十五,但是不知道谁有理谁没理,谁打得过谁,谁又吃了亏。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在皇上跟前把对方是凶手的事给做实了。佟嫔自认为自己和王平嫔的力量不能和宜妃姐妹俩相抗衡,所以免不了要给田蜜递了两个眼色。   田蜜一时云里雾里,因为这些伤员里面自己养的杨丹明显也吃了亏。   田蜜什么话都没说,扬丹吃的亏不大,也就是黑了一个眼眶,和尾巴骨断了十五,胳膊断了十一相比,不算什么大伤。   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一无所知,这个时候要是贸然开口,恐怕等一会儿不利于收场。   康熙被宜妃抱着腿,袍子被佟嫔扯在手里。转头看了看田蜜,隔着太后问:“表妹觉得呢?”   太后听了,也转头看着田蜜。   田蜜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的田蜜微微一笑,“都听表哥的。”   佟嫔飞快的给田蜜递眼色,然而田蜜根本就没回应她,只是三根手指动了动,佟嫔接受了信号。   康熙微微一笑,“刚才朕说让大伙儿瞧瞧这出好戏,可惜了咱们这边等着了,他们这群人倒是不唱了。”   随后把衣服从佟嫔手里扯了回来,又推了宜妃一下,“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了,回你们座位上坐着。不管看什么戏,总要知道一个原因,一个经过和一个结局。把他们下面能说话的叫上来一个,好好的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他们不愿意唱这一出戏,那朕就推着他们把这场戏给唱下去。”   最后这句话说的这些,妃嫔们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郭贵人赶快把宜妃扶了回去,佟嫔和王嫔互相搀扶着回去,众人坐好了之后,八阿哥提着自己的下摆上了楼。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各位妃母请安。”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们兄弟几个要是安分一点,每一天朕都是安的,你们兄弟要是不安分,安是请不过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本就是一件小事,却惊动了皇阿玛,是我们兄弟在四哥家喝酒,九弟他喝了酒失了分寸,和弟弟们闹了一些不愉快……”   八阿哥斟酌着用词儿抬头看了一眼康熙。   康熙心中恼怒就讨厌八阿哥这种,有话不说完非要说一半藏一半,就算说完了人家也是经过修饰了。什么样的不愉快才能把人胳膊给打断了?   “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你们是不是打群架了?”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这件事其实是九弟和四哥家的弘历,叔侄俩闹了一点儿小误会,然后兄弟们笑话了几句,结果九弟有些上头,推了兄弟们一把,就…就成这个样子了”。   宜妃一听,这意思是说老九把十一打成这样子了,“八阿哥,你只说是还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老九把十一的胳膊打断了?”   八阿哥跪在康熙跟前,听了这句话脑袋向后看了看,又赶快撇过来头瞧了瞧康熙,“回宜妃娘娘,是的。”   宜妃差点把自己气死,下手的就是自己生的那个冤孽,挨打的还就是自己的儿子。这找谁说理去,要真是佟嫔的儿子打了自己的儿子,今天自己豁出去了要跟佟家的女人争个高低,可现在这个样子让自己一拳打出去都不知道要打谁。   佟嫔一听,好嘛,合着凶手就九阿哥自己,十三现在还在流鼻血,十五趴在地上起不来,罪魁祸首就是老九。   她看了一眼宜妃,心想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现在,平时大家是好姐妹,这会自己不能让孩子们吃了亏,自己必须找回这个场子。   宜妃看到佟嫔看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立即跪下,“皇上,老九酒后失德,臣妾求您重重惩罚他。” 第128章   宜妃把这话说出来之后, 佟嫔立即知道这是怎么打算的了。   这就像壁虎断尾求生一样,提前一步请皇上重重处罚老九,到时候自己无话可说。佟嫔因此心里面特别生气, 既然你想堵着我说话,那不如我再给你加一把火。   她这个时候把嘴闭上,就等着皇上处理老九的时候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如果皇上重重地处治了老九, 佟嫔也就不说什么了, 假如宜妃在这里糊弄着皇上, 对老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佟嫔就要让她们母子俩疼一回。   佟嫔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进宫时战战兢兢的小可怜了,现在宫里也有了一股自己的势力。   宜妃这一招确实是以退为进,这里面有多种考虑, 心里面虽然烦老九连亲弟弟都打了, 可是他把其他人也给揍了。这事情很严重, 打的还全都是弟弟,传出去了人家都会说老九是以大欺小。   这些被打的皇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如这个时候把老九摆布一顿,把他打上几十板子关在家里三两个月,回头再让老五带着东西上这些兄弟家里挨门儿赔情。   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要让这一群人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谁让老九这个坏东西惹了众怒呢。   可宜妃这一招以退为进让老八的心里面再次确认了宜妃的三个儿子对自己恐怕有了其他心思。   他甚至还在想, 是不是因为前一段时间老爷子说了让大家推荐太子,宜妃动了别的心思想要推举老五上位?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前面的几个哥哥,从老三算起来都是自己的大敌。虽然老三快残了,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除了老三之外, 老四老五和老七这三个哥哥各有千秋。老七因为腿脚不方便抛除在外,老四和老五并没有明确表示过不角逐太子之位。   宜妃为了给儿子脱罪,努力劝康熙重重地罚儿子,八阿哥为了给老九一个教训,为了警告宜妃母子,这会儿正在劝康熙饶过老九。   “皇阿玛,谁都有喝醉的时候,老九这次出手确实重了一些,念在他是第一次,不如罚他一些俸禄,再让他给几位兄弟赔礼道歉。”   八阿哥这么一说,他背后的惠妃也赶快跟了一句,“皇上,就是这个道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说咱们家了,就是外边的那些老百姓家里也有喝醉了酒打架闹事的。骂他们几句就行了,要真的是追究起来伤筋动骨,到最后您心里不好受。”   惠妃说错了,真是追究起来这几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都要被敲打一番,康熙也是绝对不会难受的。   然而这会儿其他人都没说话,就惠妃一个人发表了意见,康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种无视,让惠妃脸上难看。也就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康熙看了看台子上面那一群歪七扭八的儿子,顿时没了兴趣。   刚开始还觉得给他们一些教训也行,可是没想到就算是喝酒打架闹事儿,也免不了有人在背后算计。   这让年纪越来越大的康熙,顿时生出几分无力。难不成往后一直都没有太平日子可以过吗?   “这事儿是在谁家里发生的?”   “回皇阿玛的话,是在四哥家。”   “让老四上来。你们这群做哥哥的都没有拦着点儿,可见做兄长也不够格,除了你和老四之外谁还在场。”   老八恭恭敬敬的回答,“因为四哥是突然请大伙喝酒看戏,三哥和五哥都没来。也只有七哥在场。”   这里面还有老七的事儿?康熙这一会儿对哪个儿子都充满了怀疑。   “既然这样,让老七也上来吧。”   没过一会儿四阿哥和七阿哥两个两个人踩着台阶上楼了。   四阿哥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并且应了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就和老七两个人灰头土脸的上了楼,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康熙跟前。   康熙斜靠在座位上,“你们兄弟说,老四是你是突然请大伙看戏的,怎么就突然请了?”   要是放在往常,四阿哥不会想那么多,但是如今情况不一样,老父亲明显的变得多疑了起来。   四阿哥担心老爷子怀疑自己故意组的这个局害了老九,就一点儿都不隐瞒的把所有事情交代了一遍。   又因为四阿哥当时就在现场,把现场整个还原了一下,包括弘历和老九两个人舔冰的事儿。   光知道老九这个东西没出息,没想到没出息到这种程度。被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给骗了,骗了之后亲弟弟说了几句,居然恼羞成怒。因为他们兄弟俩拌嘴,还把其他人给连累了。   宜妃娘娘这个时候对四阿哥说说的事相信了九分。可话又说回来了,别的人不论,十一阿哥是个好孩子,做娘的总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故意使坏,也就是说,本来这件事可以趋于平静,但是十一的孩子故意挑衅。   宜妃担心的是兄弟俩起了什么纷争,还没有想到兄弟俩做戏的份上。   只是这种事情都是自己家的两个混蛋做下来的,宜妃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赶快站起来先是给田蜜赔不是,毕竟杨丹挨打了。又赶快给佟嫔王嫔赔不是,人家家的孩子这会儿也受委屈了。   大过年的她态度放得这么低,又有皇上和太后娘娘在上面看着,田蜜微笑着说不碍事,佟嫔只能把这一口气给忍了下来。宜妃能屈能伸,以妃位之尊给自己这个嫔赔礼,自己只能接着,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宜妃这边给众人赔礼道歉之后就赶快拉着康熙的衣服,一叠声地让他把老九打一顿出气。   而且宜妃这个人也确实能狠得下心,老九身上有个贝子的爵位,可以说这个爵位就是老九身上的遮羞布,兄弟们都有爵位,而且都不低,如今老九的这个爵位已经是最低档的了。   这一下亲娘把他的遮羞布也给扯下来了,就说把他的爵位撸了,让他做一个光头阿哥去。除了把爵位撸了还要再打板子。宜妃一张嘴就请康熙把老九拉出去打上五十大板。   毫不客气地说,连佟嫔都觉得这手下的也太重了。佟嫔一开始以为宜妃娘娘以退为进,到最后让老九关家里两天儿闭门思过也就算了。   没想到宜妃却是个狠人,这哪是处理自己的儿子,这是处理自己的仇敌呢,不仅是佟嫔,连田蜜也觉得宜妃这手下的有点重了,其他人更是议论纷纷。   康熙听着宜妃把这些处罚条件说完之后,居然觉得还挺合适的,点了点头也不给众人劝说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李德全交代。“听见了吗?这都是宜妃自己说的,将老九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关在家里,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出来,顺便把他的爵位去了。”   事已至此,八阿哥发现事情已经有了几分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他这个时候赶快叫住了李德全。   “慢着,李公公先别走,皇阿玛,这件事咱们再商量商量,老九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虽没有什么功劳,但也是有苦劳的,爵位可以先给他留着,打他一顿扔回去让他反省就行了。”   哪怕这个时候,八阿哥还想在救一下眼前的形势,但是康熙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转头看了看李德全木楞愣的站着,忍不住脸上变黑了,李德全一看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犯忌讳了,自己是皇上的奴才,怎么能听这些阿哥们的吩咐,就赶快小跑着下楼去了。   事情算是处理完了,可惜康熙不想再留在这里,本来今天心情挺好的,打算好好放松一天,可没想到这几个熊孩子无论走到哪里他们自己就能闹出点事儿来。   “这会儿天气也不好了,不必再坐着了,都散了吧。”   这些妃子当中有些人事不关己,但是刚才也算是看了一场大戏,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有些人参与其中,比如说王嫔和佟嫔,想要赶快下去看看孩子们,田蜜心里面也挂念着杨丹。所以说这个时候散了,各回各家自由活动是众人心中都期盼的。   康熙也不想再看眼前这几个孩子,转身跟太后说了几句话,扶着太后下了楼让人把她送回慈宁宫,自己带着奴才回乾清宫去了。   田蜜和四阿哥就把杨丹接了回来,杨丹的样子挺痛苦的,听他自己说这会儿头晕恶心。   太医过来看了看也仅仅是嘱咐着静养罢了。   把扬丹这边安排妥当之后,田蜜就免不了要问一问四阿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蜜不相信所谓的巧合,相信康熙也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没准康熙这个时候已经在分析的这些儿子们到底在干嘛?正在乾清宫里思考儿子们接下来的动静。   四阿哥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了,他从中嗅到了一丝味道,似乎老八和老九要散伙,但是这个想法让他这个时候不敢相信。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散伙呢?这两个人到天荒地了都未必肯抛弃对方。   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四阿哥真的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但是秉承着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敌人的行动指南,他对田蜜说:“老八绝对没安好心。”   十四跟着老八从宫里出来,兄弟俩这会儿都有一肚子话要说,正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商量一下,良妃的太监却跟着跑出来了。   “两位爷等一等,娘娘说请两位爷到永和宫去一趟”。   老八实在是觉得时间太急了,自己没时间到永和宫,就扯了一把十四的胳膊,“哥哥这一会儿还有事,你先去陪额娘说话,等过两天我在进宫。”   十四知道这会儿他要干什么,但是忍不住把脸摆了出来,“额娘叫你呢,你怎么就不去应付一声?哪怕你过去了不坐下额娘心里面也高兴,你这会儿连去都不去,你让她怎么想?”   老八看他的态度这么坚决,没办法只好跟着一块儿去了一趟,他们俩去的时候娘娘们还在路上没回来呢,老八背着手在庭院里转了几圈,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良妃终于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上了点年纪,也或许是最近宫里面风言风语太多,让良妃心里面不安稳,良妃如今对两个儿子变得啰里八嗦。拉着两个儿子的手不停的嘱咐,无奈她的话太多,说到最后还没说完。   眼看天都黑了,老八往外边看了好几次天色,忍不住打断:“额娘,过两天儿子再来听您的训话,只是今天太晚了,再不出去就出不去了”。   今天什么活都没干成,本来说要把老九堵着好好的跟他聊聊呢,结果老九耍酒疯。后来想趁着刚才出去的时候跟老九再说几句话,没想到被额娘留在了宫里出不去,如今老九肯定已经在家里面闭门思过了,自己上门也不妥当了。   良妃看这会儿天真的黑了,就知道不能再留着他了,“这事都怪额娘,额娘一时不注意,天都已经黑成这个样子了。”   良妃确实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对两个儿子有了担心,就忍不住絮絮叨叨了起来。看外边天色确实不早了,就让人把老八送出去。   十四不想留在宫里,他有些事需要跟老八商量,就嚷嚷着要到哥哥家去住几天,良妃乐得看儿子们关系亲近,就笑着看他们兄弟俩并肩一块走了。   刚出了宫兄弟俩上了马车,老八气的拍了一下马上车的桌子,“老九这是要和我疏远关系啊!”   十四听了之后眼睛往下瞟了瞟,“那八哥是打算怎么办?”   “先按兵不动,老九的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有件大事必须要操心了。”   “什么事儿?”   “群臣上书,请立太子!”   十四赶快点了点头,和立太子这件事儿比起来,其他事儿都是小事儿。   “老九他们难道就不管了?”   “当然要管,但是也要分清楚主次,那些都是一些细枝末叶,咱们先顾着眼前吧。”   翊坤宫   这会儿外边天都已经黑了,郭贵人端着一碗药进了宜妃的寝宫,“姐姐,天都黑了,让十一这会儿回去吧”。   宜妃扭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忍不住伸着手指对着十一的脑门儿点了点。“如今胆子肥了,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以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他老九要走他的阳关道就让他走去,要过他的独木桥也让他过去,你们哥俩就别管”。   十一脸色惨白,他的胳膊已经被包扎了起来,绷带吊在胸前,绕过脖子绑到了胳膊上。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得了,忍不住哼唧着:“那毕竟是亲哥哥的,难道真的不管他了?”   宜妃这个人想得开,“兄弟姐妹之间能拉一把是一把,拉不了就不要拉,要不然到时候他在泥潭里出不来又把你给扯进去了。”   随后叹口气,“把你们都养这么大了,我说的话虽然在你们听起来觉得冷心冷清,但是也是为你们好。这么多年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大,都是大人了,都有主意了,我说什么都不听了,往后自己是阶下囚还是堂上客是你们自己说了算。虽然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难道一件事,因为我不乐意你们就不会干嘛?既然劝不了你们,那我也不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到这里宜妃明显有些伤心,拍了拍儿子,“天都黑了,别在我这里呆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十一猝不及防的被额娘推出门来,外边寒风呼啸,他赶快缩了缩脖子,他的太监飞快地给他系上斗篷。连晚饭也没吃到嘴里,主仆几个是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回去了。   宜妃这会儿也没来得及吃晚饭,看着儿子走了之后,让妹妹赶快收拾了不少好东西,又赶快让人打听了打听,说皇上了今天下午没来后宫,就赶快坐着轿子去了承乾宫。   她这会儿就要替儿子把后续的事情给处理了。   拿了不少好东西,将这些东西分成两份,来到田蜜跟前的时候拿出来其中一份摆到了田蜜跟前,“今天让娘娘受惊了,也是这几个孩子不懂事儿,等到老九从他家里出来了,臣妾带着他过来给您赔罪。这里还有一份东西是给扬丹的。平时臣妾也不经常见到他,这两天可能他也要养伤,所以这东西就托娘娘转送给他。”   田蜜让人把东西收拾下去,“你这也太客气了,他们兄弟几个在一起打架的时候可不少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田蜜还是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   时间太晚了,宜妃也不敢在承乾宫里面坐太久,说不定等一会儿皇上就来了,要是放在平常自己是不怕的,可是如今自己那两个你也这样闯了这么大的祸,皇上要不多说几句才是奇了怪了呢。   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已经是做人祖母的了,这个时候要是被皇上指着鼻子骂,可真没办法见人了。   她看到田蜜把东西收了就赶快站起来告辞,“时间太晚了,也不知道延禧宫那边关门了没有,臣妾还要到那边去瞧瞧。”随后脸上带了一些苦笑,“佟嫔今天心疼几位阿哥,对臣妾说不定要摆冷脸儿,要是今天臣妾吃了个闭门羹,明天求娘娘借出承乾宫的地界给我们说和说和”。   田蜜听了微微一笑,佟嫔又不是傻,这个时候都能看出来了皇上不想多管这件事儿,其他人也不能再上蹿下跳,只能息事宁人。所以有一口恶气不能出来,但是已经失去了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佟嫔也只是嘴上会说几句,这段时间是不会做什么的。   “她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放心吧,你去了延禧宫难听话是不会听到的,也就是看她那张臭脸给你摆一会儿。他在我们家年纪就小,从小就娇惯,来到了宫里又没受过什么磋磨,还有一些少女脾气,说话既耿直又冲,我还要说呢,假如他以后或者是今天说了什么话,你可别往心里去,看待我的面子上,就算不高兴跟我说一声,我替你教训她。”   两个人互相客气了几声分别了,田蜜看着宜妃的车架往东边去了,叹了一口气坐回了炕上。   青鱼忍不住问:“您怎么对她这么客气,咱们杨丹阿哥今天受委屈了,十三爷十五爷更是倒了大霉!”   “都说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换到宫里就是后三十年看子敬母。用句咱们都懂的话,那叫做母以子贵。要是宜妃没孩子,我何必对她这么客气,之所以对她这么客气,不是看在老九和十一的份上,而是要看在老五的面子上。”   老五尽管是一身毛病,但是不可否认,到现在为止这朝廷当中最有权势的几个皇子就是老四,老五,老七,老八。   老八的权势看起来有几份空中阁楼的意思,这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扒拉到自己怀里的。而老四老五老七完全是因为年纪比较大赶上了好时候,父子感情好的时候,康熙为了这几个儿子也真的是掏心掏肺,真心为他们谋划。   爵位倒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八旗的旗主都已经换成了他们。这哥几个不显山不露水,门下的奴才遍布朝廷各个地方。   也就是这一段时间老八太高调了,让人忽略了这几个年纪大一点的阿哥。   而且宜妃连夜跑过来给儿子挽回印象取得谅解,最起码态度已经做出来了,行动也有了,如果再咄咄逼人,在别人看来就有点儿上不了台面了。   田蜜解释完了之后,让太监去外边张望一下,看看皇上的车架来了没有,要是不来就关门休息了。   被田蜜说到的老五,这个时候已经赶到老九家里去了。   他看到老九被打的背上稀烂,从腰到大腿这一段,身上没一块好肉。   几个太监正把他的裤子用剪刀剪开,实在是太疼了,只要一碰到这些伤口老九就忍不住嚷嚷起来。而且屏风隔壁九福晋带着家中的女眷和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孩儿,正哭哭啼啼的说落老九不靠谱。   “……请五爷评评理,四爷请他们去吃酒看戏,他不好好的待在酒席上,却偏偏要跟侄儿一块闹,闹也就闹了,十一也说他两句他还上头了……爷,你都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经不起两句话呀?今天挨了打丢了爵位,被人家拔了面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府呢,这全家老小都指望着你,你成了这个样子……”   老九忍无可忍,“你个老娘们快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九刚说完,老五就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屁股上,“你福晋难道说错了?你个混蛋玩意儿,今天我不在,但是也听说了,就因为你这个混蛋玩意儿害得额娘丢了大人,十一折了胳膊,你说说你从小到大除了会闯祸还会干什么?”   说完之后伸出一根手指在老九的屁股上戳了几下,老九疼得大叫,“哥哥,亲哥哥,手下留情”。   看着兄弟实在是不太像样子,老五转过头去对屏风那边说:“弟妹,带孩子们回去吧,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天太晚了,爷儿今天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明天再走。今晚上爷就和老九好好聊聊,弟妹让人准备一些好克化的东西送过来,先让老九吃下去”。   九福晋不敢跟老五呛呛,答应了一声带着人退下去了。   几个太监也把老五的裤子剪了下来,用药膏擦了擦伤口,把伤药撒在了他的伤口处。屋子里面的火炕烧的热,热的又摆了几个火盆,随后拿了一床很薄的被子盖在了老九身上。   这一切弄完之后,老五拎了一个小圆凳坐在了床边,“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喝醉了,脑子一热上头了。”   “今天我把你身边的那几个奴才都问了问,他们跟我说:是小十一挑衅了你,你为了教训弟弟所以才动了手。要是咱们那小兄弟喝醉了,你们两个打一架,我也就不问什么了,可是你喝的不多他也没喝醉,这是为什么?”   “您都看出来了?”   “像我这么笨的人都看出来了,可见你们俩的计策做的有多么的粗糙。你跟我透个底儿,你们俩倒是怎么想的?是针对老四还是针对老八?”   老九疼的呲牙咧嘴,但是哥哥问了,他也要说实话,“这个决策根本就是一瞬间我们俩想到的,当然粗糙了。”   接下来,老九把自己故意和侄儿一块玩耍又被这儿耍了的事儿讲了出来,最后表示,自己当时确实有几分羞恼程度,可是和小弟弟对视之后,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个办法。   “……要不说我们是亲兄弟呢,眼神一对就能知道彼此是怎么想的。我当时又没有真的想把十一给怎么样,可没想到十一的身子那么弱,我根本就没有打到他,他躲了一下倒地上就把胳膊给摔断了。”   老五忍不住叹一口气,这真的是有心算无心,这事情确确实实是有几分棘手,但是不管怎么说老九如今也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皇阿玛把你关在这里,也没说要关你多久,万一你要是倒霉的跟老大一样,一辈子出不来了可怎么办?”   老九不在乎,“出不去就出不去,在家里面呆着挺好的。有心情了就跟我们家的老娘们骂几句,没心情了喝点小酒吆喝几嗓子,再说了,难不成你就亲眼看着我被关在这院子里,都不想办法救我一把?”   “就你这样的救出来未必是好事儿。”老五看他心情还不错,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和老八是怎么回事儿,前一段时间你跟他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如今怎么想要跟人家要分得远远的。”   “自然是缘分到了,如今分开对我倒是一桩好事,不必再给人家当打手了。正所谓舍车保帅,如果他事情不顺利,早晚就会拿我祭天,虽然大富贵是我所向往的,但是这富贵里面伴随着掉脑袋那就算了。”   老五听着这口气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老九伸出手指勾了勾,老五俯下身子听他讲。   “昨天大年初一,我跟老十一看在家喝酒,结果就有钮祜禄家的一个人来拜见老十。你也知道钮祜禄家跟十弟是有亲戚的,再加上又是大过年的人家上门了,自然把人叫过来一块喝一杯酒。可就是这一杯酒喝出事儿来了,这个人喝多了说出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在塞外的时候,调兵的书信是伪造的”。   老五听了之后发现自己手脚都在抖,“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听到的就是这么多,当时哪想到这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除了我听见了老十听见了,还有几个奴才也听见了。你猜猜今天早上怎么了?”   “怎么了?”   “这个人走到海子边,因为喝的太醉,一头栽下去淹死了。”   “什么?!”   “人死了,这件事就把我吓着了。我跟你说,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吓得浑身冒冷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无外乎是咱们兄弟当中的一个。老大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他要是能做出这种事,他也不会咒老二咒了那么久。这事也不会是老三做的,老三要是做出这样的事,至于现在躲在家里连出门都要捂着脸吗?”   这一下五阿哥顺着老九就往下说:“这事儿也不应该是四哥做的……因为那天的事我特意打听过,人家都说老大老八和十四,他们在老四之前都已经进帐篷了。”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老四做的,老四就没必要急着赶过去见老爷子,他只需要往后拖就行了,拖到和大家一块过去,然后惊慌失措。   老八,十四…再加上关起来的老大,这三个人里面最有可能的是老八。他们早就知道晚上会有敌袭,所以为了表现出担心皇父,想要拥有保驾之功,早早的就到了帐殿附近。除了捡一个护驾的功劳之外,还有就是想要看看那些叛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今天晚上到底能不能成事?太子又是如何应对的。   这简直是一石多鸟之计,设计的人心思缜密。   然而老五还是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呢?换句话说,昨天跟你们喝酒的那个人又能怎么证明调兵的书信是假的?”   “因为昨天那个人跟我们说,他瞧见过太子的印章。五哥你想想,太子的印章那么重要的东西太子肯定收藏在妥当的地方。就算太子再怎么颠狂,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印章随便扔。他身边有那么多奴才,就算他想拿印章砸鸟,他身边的奴才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做。可昨天那个人跟我说,他们在路上见到过印章,就在运送的行李中。被一个盒子装着,当时这个盒子从车上滚下来,盖子掉出来印章也露了面儿。”   听到这里老五已经背后一身冷汗了,“咱们兄弟斗不过这个人啊!”   太子势大,可还是遭到了暗算,和太子的势力比起来,自己兄弟几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五站起来搓着手在老九的床前走来走去,“按道理来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往往成大事的人,未必能对得起自己的兄弟。你这个时候怕了,想退出来是不是?”   老九趴在床上没说话。   老五又说:“你身边的奴才不能再信了,昨天那个人吐露的秘密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你现在打了退堂鼓,恐怕人家也容不得你了。”   说到这里老五觉得老九这里真的是太不安全了,“你搬到我那边住着了,把你媳妇儿跟孩子都带上。在我们家面壁思过,等到你这边的人手梳理干净了之后再搬回来吧。”   老九不同意,“我才不搬到你那里去呢,要是这么一点小事我就躲到你那里去,将来肯定会被人家耻笑的,你放心,我又不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粮食,自己身边的人自己清楚,这两天我趁着在家里养病,就把家里边的奴才好好的过一下筛子。”   反正老九觉得自己这一年半年出不去了,既然没事干,就不如在家折腾这些奴才。某些人就算势力再大再猖狂,也不敢在这关键的时刻对自己下狠手。   兄弟两个悄悄的商议了半天,到最后老五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去睡觉。可回到了客房老五反而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   当时早早的得到消息的老大老八和十四,他们三个究竟是谁下的手?   老大这种倒霉到底是不是因为东窗事发了所以才被关起来,而诅咒或者巫蛊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这样的手段,太过于阴损,这个办法根本不像是什么有大心胸的人能想出来的。   老八虽然人品值得大家唾弃,但是老五觉得这事不应该是老八下的手,反而应该是十四,或者说这件事应该是十四主持的,老八是知情并且同意了的。   不知道为什么老五总觉得良妃的这两个儿子比较起来,老八相对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和,而十四那真的是潜伏在野地里的一只毒蛇。   没证据没理由,知觉就是这样的。 第129章   时间一晃而过,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朝廷里面的官员都已经开始办差了。   而册立太子这件事儿就提到了日程上,经过官员和皇帝在朝堂上不断了拉锯, 最终决定在京城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上书请封太子的权力。   一时间所有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的飞到了乾清宫,哪怕是有心理准备,康熙也是被这件事惊讶到目瞪口呆。   他早就命人准备了几口大箱子,在箱子上用油漆刷出来了几个大字儿, 分别是“四”“五”“八”。   代表老四的那口箱子里面有小半箱子的折子, 也就是刚刚盖住了底儿。到老五这里就惨的多了, 零零散散的几本, 还是他外祖家郭络罗氏递上来的。   老七因为腿脚不好,大家下意识的都没有选他,康熙没有给他准备箱子,也没有人替他出头。哪怕知道自己选不上, 老七也因为这件事在家里面抱怨了几句。   到了老八这里就不得了了, 送过来的第一批折子把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 随后就摞到了外边。   宫里面赶快倒腾箱子,最后把那些装衣服的大箱子腾出来了两个,也就是刚把第一天的折子放进去。到了第二天,这些折子仍然如雪花一般的飞到了乾清宫。几乎全部是请封八阿哥为太子的。   看到偏殿里面放了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奏折,康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而且这个时候康熙的哥哥福全过来陪康熙说话,看到这些箱子之后忍不住拊掌大笑。   “果然是民心所归人心所向, 老八如今成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康熙把老哥哥叫过来为了就是排解心中的郁闷想要抱怨几句,可是没想到哥哥也是赞成八阿哥成为太子。   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准备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两个人围着这几个箱子转了几圈,康熙忍不住问:“虽然是百官心中所想,但是毕竟事关社稷安危, 朕心里面觉得这几个孩子都好,咱们抛开这些些折子不说,皇兄以为谁可堪当大任?”   福全听了之后先是看了看康熙的脸色,随后有几分犹豫。   看到皇兄是这个脸色,康熙忍不住就问:“难不成您觉得这几个孩子都不好,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咱们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请皇上恕奴才多嘴,这几位皇子,老三……老三就不说了。老四脾气太硬,老五撑不起台面,老八脾气太软,老九老十往后的孩子都看不出来将来有什么前景,所以……”   所以这位老王爷觉得这几个侄子都不算明君,康熙听了之后心中一动,以为这哥哥还想推举原来的废太子出来呢。把以前的太子再推出来,这也是康熙的计划。   “是呀,这些孩子都不太合适。”   福全跟着感慨了一声,但是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康熙心中所想。   “要是老四和老八两个人互补一点就好了,刚才也就是奴才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挑他们都不是,实际上咱们家的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老四虽然脾气硬,但是这个人是意志坚定之辈,轻易不可夺其志。老五虽然有各种不足,但是他是个厚道人。老八虽然有些软,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能以柔克刚”。   康熙觉得老哥哥也就是为了照顾自己脸上好看,故意把这几个孩子的优点说了说。“您不必替他们几个描补了,知子莫若父,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朕还是知道的”。   两个人从偏殿里出来,往大殿里走的时候,福全落后了几步,走着走着开始喘了起来,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着。   康熙回头一看,看他脸色潮红,赶快扶着,“这是怎么了?皇兄难不成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好?”   “算算年龄,我也是一个快到五十的人了,这个时候有什么病痛都是能说得过去的。”   康熙不放心把太医叫了过来,果然太医来了之后诊脉的同时忍不住皱着眉头,康熙心中感觉到有些不好。   宗室贵族都有资格用太医,并且各个王府里还养了不少会医术的人,可眼前这位太医的表现就证明福全的身体不好了。   康熙看太医的表现,立即让太医院把关于裕亲王福全的所有记录拿了过来。   这些记录从五年前开始,都在表明福全的身体渐渐不行了。   康熙看了,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然而福全倒是看得开,“咱们兄弟几个,也就是皇上的身体不错,从几个弟弟开始,都一个一个的去拜见皇阿玛了,如今也快轮到我了,说起来当了这么多年王爷,我也享福了,生死能看的透彻,皇上别往心里去就行了。”   就算是往心里去,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死之事,不是人间皇帝能掌握的。   康熙这个人对于生死之死看得非常开,并且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巨大的恐惧,从而产生逃避死亡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那些古代皇帝都梦想着长生不老,关于长生不老这个说法,康熙是从来没有当真过。   因此他不得不思考了一下,将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去世之后,自己该怎么办?哪怕是对孤独和寂寞有着心理准备,但是假如这一天真的来临了,他又觉得做一个孤家寡人真可怕。   于是康熙的心情很不好,皇子们都盯着他身边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们老兄弟两个的谈话也知道了一些。   这些人也能理解老爷子是为什么不开心。   但是因为他们没有像康熙这样对于衰老和死亡有着正确的认知,所以不能共情。   皇子们都算得上是年富力强,还有这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挥霍。而康熙总有一种自己过一天少一天的感觉,有一种紧迫感推着他往前走。   彼此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他们虽然觉得老爷子这一段时间变得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但是真的体会不了面对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视死如归真的是一种勇气。   就因为康熙这一段时间的阴晴不定,易暴喜怒,关于立太子这件事儿,大家也不敢去催他。何况他又说过,这件事是以一年为期。今年也刚刚开始而已,往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所以每个人都耐心等待着。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八阿哥也不敢放松,就担心功亏一篑。得知了伯父身体不好,就经常上门拜见,再加上又送医送药,以至于王府的人对他印象颇好。   八阿哥也知道伯父在老爷子心目当中的分量特别重,所以对于伯父的病情也就特别上心。就想着将来有一日,伯父能够在老爷子跟前说几句自己的好话。   康熙因为八阿哥最近上蹿下跳的事情更是烦闷,整个乾清宫的奴才都不敢大声喘气儿。   本来乾清宫里还养了几只鹦鹉,就因为康熙觉得他们太吵了,让人挪到后宫去了。   正月刚过,江南就传来消息,曹家的老太君已经过世了。   康熙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难受的好几天没吃下去饭,而春天又是各种病情的高发期,田蜜在这个关键点儿突然病倒了。   四阿哥和扬丹两个人轮番到宫里面伺候着,贴身的活都交给了四阿哥家的女人来做,四福晋带着家里面的两个侧福晋忙前忙后。   田蜜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呼吸不畅,四肢酸软无力。后来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疼的,浑身都疼的毛病还没找出原因,就突然昏迷了起来。   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就这样昏迷了过去,太医院因为找不出病因,整天被康熙责骂,对待田蜜的病情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昏迷之后没多久,田蜜开始发热,整个人烧的滚烫滚烫的。   根据田蜜那浅薄的记忆,这正是自己身体的免疫系统在工作。田蜜觉得自己恐怕得了某种传染病或者是流感,如今免疫系统在自己和病毒当中进行2选1的活动。自己坚持到最后才能活下来。坚持不到最后只能两败俱伤,自己和病毒一块完蛋。   所以田蜜醒来之后就断断续续的跟四福晋嘱咐,别让孩子到自己跟前,容易过了病气儿,自己如今年老体衰,或许真的是有什么晦气在身上,她们要是回府邸,先提前沐浴更衣,别把这种晦气或者是病气带给家里的孩子。   在田蜜迷迷糊糊当中,似乎听见扬丹和四阿哥两个人在自己病床前说话,扬丹说北边儿似乎也有人跟自己有相同的病症,已经倒下去一大片了,好在没有扩散。   后续的话已经听不清楚,田蜜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就应该被隔离起来,想跟她们说把自己隔离起来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剥离了身体,眼睛睁不开,嘴巴也张不开,连手指都动不了。整个人都已经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外面的事情田蜜不太清楚,但是康熙因为田蜜病得太重起不了身,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就是封后。   他也不跟任何人商量,直接把礼部的人叫了过来,要把内务府总管召了过来。   “朕打算封后,礼部赶快拿出圣旨制作金册宝印,内务府赶快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好,让钦天监选择一个好日子举办典礼。”   内务部的总管和礼仪部尚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震惊。   他俩震惊的是这件事儿根本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想要多问几句,康熙的脸就板了下来,直接阴测测的问他们:“朕的家事儿是你们能管的吗?朕做了这么多年鳏夫,如今封个皇后都不行了?”   两个人有苦说不出,但是内务副总管就是个天子家奴,这会儿什么话不说,皇上让干嘛就干嘛。皇上只要给了期限,他们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必须把所有事情给完成了。   所以内务府的人看到康熙的脸色不对劲之后刚快磕了一个头,“皇上,这件事是大事,怠慢不得。皇后娘娘的礼服冠靴做起来费时费力,奴才这就回去吩咐人开始动手,只是礼服还需要江南织造府衙门帮忙,这消息来来往往的传递,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康熙一脚踢了出去,“没用的奴才,你当朕没封过皇后呢?用得着你在这里啰嗦,你只需要说你能做下来不能?不能就摘了你的顶带,有人替你来做。”   内务府的总管吓得连连磕头,随后退了出去。看到内务府总管都被踢了一个窝心脚,礼部的人也不敢说话了。   不就是出一卷圣旨吗?这是咱们的老本行,只需要把人夸赞一番就行了。礼部里面有的是那些会拍马屁的,只需要写出来一百多个字儿,再让人做金册宝印就可以了。这种事儿不算大,十天之内就能做完。   所以这位礼部尚书也就圆润的滚蛋了。   康熙总算是了了自己心中的一桩事儿,就急匆匆地赶回承乾宫看望田蜜去了。   但是这个消息立即在宫外炸了锅,八福晋听说了之后从后院跑到前院,“爷,这个时候冒出来这件事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四阿哥本来就是候选人之一,如果他额娘成了皇后,那么有一些官员就会倒戈在四阿哥门下。也就是说,目前任何一件事就能让选太子的这件大事起了波澜。   如果皇贵妃娘娘成了皇后娘娘,那么四阿哥的身份水涨船高,皇后的养子和皇贵妃的养子有着天壤之别。   八阿哥心里面还对自己的出身有那么一点介意,他总觉得额娘的出身太低了,哪怕这个时候成了妃,也真的是不算多么高贵。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突然间想起当初废太子的时候皇阿玛曾经说过,先让额娘成为妃,再成为贵妃,最后成为皇后。   当时四阿哥在皇阿玛的书房里也说了很久,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是不是皇阿玛也拿过这样的话题许诺给他。   想到这里八阿哥觉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难道皇阿玛一直将兄弟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把太子之位许诺给四阿哥和自己?   他想到这里急匆匆的都想走出去和人商量商量,八福晋赶快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要是皇贵妃娘娘成了皇后,那老四不就得意了吗?咱们可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老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八嘴里却说:“听说皇贵妃娘娘病了,病的很严重,这恐怕……”   宫里有这样的习惯,就是在某一个人快要去世的时候加封,多少是有一些安慰的意思。   虽然是有一个安慰的意思在里面,但是对这个妃子背后的势力而言,那就是很大的区别。   比如说皇贵妃娘娘这个时候成了皇后,那么她背后的佟家这个时候就成了真正的后族。这对于整个佟家来说就是一件大事儿。对于四阿哥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儿,他可以拍着胸脯跟人家说自己算是半个嫡子了。将来有什么事新君也不能轻易动了四阿哥。   八福晋也知道这个后果,“虽然皇贵妃娘娘快不行了,皇上有安慰的意思,但是这件事儿咱们不能让他成功了,哪怕是事后追封也和生前加封不一样。”   死后追授和生前加封含金量不一样,八福晋的意思就是拖,拖到人死了再说。   八阿哥当然知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是怎么拖下去?   “老爷子乾纲独断下,如今没人能够劝得了他,他想要做的事谁能管得着?”   说到这里八阿哥的嘴里就有几分苦涩,皇权集中,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现阶段或者是在自己成了太子之后,都无法跟老爷子相抗衡。   八福晋神秘一笑,“难道爷忘了吗?当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过,只有皇贵妃娘娘生下了子嗣,她才能加封皇后。她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年龄大了,身体不行,你觉得她还能生得下孩子吗?”   对啊!   八阿哥的脸色好看了起来,这下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错,当年老祖宗是这样说过。哪怕老祖宗人已经不在了,但是皇阿玛不能不遵老祖宗的吩咐。”   此一时彼一时也,但是这句话在这放着呢。不管老祖宗当年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自己拿过来当尚方宝剑用是没问题的。   于是当礼部行动起来之后,这个消息也没有瞒着大家,朝廷里面都知道了。   四阿哥还特意在田蜜醒着的时候跟她说了这个好消息,当时田蜜也只是微微一笑,心里面想着难不成就挣脱不了病床上加封,自己当半天皇后的事实吗?   “跟你皇阿玛说,别废的这个劲了。”田蜜刚说完就开始咳嗽了起来,这几天咳嗽的有些严重,已经开始吐血了。   她醒来的时候四阿哥两口子本来是高高兴兴跟她说这个好消息,可是看到她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就开始吐血,吓得不得了。   这个消息立即传到了乾清宫,康熙飞快地过来,来到了之后田蜜又晕过去了。   康熙握着田蜜的手坐在床沿上,旁边站着四阿哥夫妻两和杨丹,还有四阿哥家的几个孩子。   康熙看田蜜这半个月来被折腾的不像样子,人已经瘦了下去,两只眼都凹陷了,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面憋着一口气,如果说老哥哥那里他只是伤心的话,对于田蜜,他心里面确实舍不得放手。   相伴了这么多年,回头看看,一年365天有300天两个人在一起。也没说过什么动人的情话,顶多是一块吃饭一块闲磨牙,天气好的时候可能一起在园子里面逛逛湖堤。两个人也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架。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都不讲究什么形象,表妹冲自己翻过白眼儿,自己也曾嫌弃他年纪越大越不讲究。   可到头来终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康熙用力握了一下田蜜的手,转头看着旁边的四阿哥,“事已至此,各种办法都要想一想。不管是求神拜佛还是寻医问药,总要想办法把她救回来才行。”   四阿哥已经了解是什么意思了,他赶快跪下来领了旨。当时出了宫就到宫外去烧香拜佛,求神保佑。   康熙觉得求神保佑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而佟家,佟国维已经须发皆白,老妻赫舍里氏已经老糊涂了,孙子岳兴阿接受了家族势力,和他爹科隆多斗了几个回合,把他亲爹斗得出不了田庄。   岳兴阿急匆匆的回来,佟国维赶快站起来迎了上去。“怎么样?消息可靠不可靠?”   “您放心吧,消息可靠,孙子亲耳听到的,皇上封娘娘为皇后,还定定下了下个月初八的吉日举行大典,据说承乾宫已经用了皇后的仪仗和摆设了。”   佟国维听了之后喃喃自语,“初八,这有些着急了吧?不是说娘娘病着的吗?能起得来身不能?”   “听说现在病情没有好转,所以孙子担心恐怕是……”冲喜。   佟国维腿软,这会儿支撑不住,一下子坐了回去。   “娘娘啊!”佟国维哪怕是老奸巨猾,到了这个年纪对孩子也重视了起来,知道女儿快不行了,“皇上这么急,恐怕娘娘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玛法,咱们该怎么办?”   佟国维叹口气,想要做国丈是他的执念,但是更多的是想让家族更加兴盛。   “娘娘在宫里挣扎了一辈子,这也是她该得的。她刚会走路就被接到宫里,除了先帝驾崩的那一段时间送回来,这么多年都在紫禁城里面过去了。能够成为皇后娘娘,对于娘娘来说也是一个安慰。唉,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走到了这一步。你有没有向宫里打听打听,咱们能不能去瞧瞧娘娘?”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皇上肯定会让咱们进宫的,只是玛法,现在这件事儿恐怕要出岔子了。”   佟国维一听,“你说什么?不是说下个月初八就要封后了吗?不是说内务府已经开始准备了吗?礼部已经拟好旨意了。怎么会出岔子?在哪个地方出岔子了?”   佟国维虽然老了,但是虎老雄心在,这件事他谋划了这么久,眼看着娘娘终于成皇后了,自家又要出一个皇后,他不允许中间出现任何问题。   “孙儿打听到了,有几个官儿要联名上书,请皇上撤了封娘娘的旨意。”说到这里岳兴阿气得咬牙切齿。“他们说当年太皇太后老人家说过,咱们娘娘生了子嗣才能封后,如果没有就不能”。   “放屁,太皇太后他老人家都过世那么多年了,当年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娘娘在宫里面苦了一辈子了,说点难听的,娘娘干着皇后的差事,却没有皇后的名分,伺候完他们家老的,又照顾他们家小的,到现在他们连个安慰都不给娘娘。皇上敲定的事儿,谁敢跳出来唱反调,这几个官背后到底是谁?”   岳兴阿忍不住埋怨,“还能是谁,当然是您和几位伯伯叔叔看好的八爷。我就说这个人不可靠,一副笑面虎的模样,整天一副假模假样,你们还说他是个慈和人,要真是个好人这个时候拦着咱们娘娘的路干什么?”   “他?”佟国维站起来在厅堂里走了几步,“他这是害怕四阿哥超了他。”   岳兴阿忍不住说:“玛法,他跟咱们不是一家人,要说咱们应该跟四爷更亲近一点。他是咱们家娘娘养大的,到如今也是他在咱们家娘娘跟前伺候,说点儿不吉利的,将来娘娘过世了也是他守灵摔盆儿”。   佟国维心里有苦说不出,到这个时候他有一些瞻前顾后。   假如将来要是四阿哥成了事坐上了大位,那么佟家还有好日子可以过。毕竟有娘娘的这份香火在,四阿哥不会委屈了佟家。   假如八阿哥将来成了皇帝,他根本不念什么香火情,只看继位之前有谁捧着他了。如果这个时候因为娘娘的事儿跟他翻脸,就有一些得不偿失。   两边下注,这个计划已经制定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实施了十多年。不能因为现在的这一件事情就把目前的这盘好棋给折腾坏了。   “你就是太年轻,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快去把你伯伯叔叔们叫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佟家的人极快地到了佟国维跟前,佟国维就问他们:“娘娘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吧,应该也知道了有些人想要在朝堂上抽了咱们娘娘的老底儿,让咱们家娘娘竹篮打水一场空”。   法海点了点头,“刚刚收到消息了,这些人都是八爷的人,看来八爷来者不善。”   鄂伦岱刚想要张嘴,佟国维把手举了起来,示意他不要说话。   “法海说得对,八爷确实是不想让咱们家娘娘封后,究其原因还是不想让四爷压他一头。可是如今八阿哥风头正盛,咱们得罪不起,娘娘这头也是咱们的依靠,不能放弃,所以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满屋子的人看着这个老头子,佟国维就说:“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这个办法非常简单,咱们家娘娘可以封后,八爷的身份还能往上提一提。那就是把八爷记在咱们娘娘名下。”   这个话刚说出来,满屋子的人顿时议论了起来,鄂伦岱觉得老叔这个主意简直是太好了,“四爷就是咱们娘娘的养子,八爷如果记在咱们娘娘名下,那就等于改了出身,将来也是嫡子了。这宫里面除了那位被废的,也就八爷的出身更高贵了。还是老叔见多识广,这个办法果然是两全其美。”   法海冷哼了一声,佟国维的几个儿子脸色不好。岳兴阿张嘴想说话,他大伯扯了他一下,眼色示意他往夸岱那里瞧。   夸岱没想到平时精明的老叔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老叔,按道理来说你这主意挺好的,但是您都没有想过八爷愿意不愿意,娘娘愿意不愿意!”   鄂伦岱立即怼了弟弟,“你又没有去问,你怎么知道八爷不愿意?”   佟国维手里举着一个旱烟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八爷要想压兄弟们一头也只有这个办法”。   夸岱还觉得这是个损招,“哪有当儿子的不要亲娘转投别人门下,这办法也就是你们觉得好,实际上也不怎么样。”   鄂伦岱立即反驳,“你别这么说,秦始皇他爹就是认了华阳夫人为母,要不然能有他后来做秦王的好事吗?再说了,民间这种事情多的是,有那出息的孩子给没有儿子的大妇做儿子比比皆是。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八爷不会拒绝,咱们娘娘也不会拒绝”。   法海忍不住怼鄂伦岱,“你们在这里商量的挺好的,你们有没有问过皇上愿意不愿意?”   鄂伦岱很有理,“皇上怎么不愿意?皇上去年答应了,说是谁得到的推荐最多谁就可以成为太子,目前八爷遥遥领先,为了给八爷铺平道路,皇上也要把他按到咱们娘娘名下。就凭着良妃的出身……还是算了吧。”   良妃这种人,哪怕是身份抬得再高也不能抬到皇后的位置上。所以说皇后这个位置除了皇贵妃娘娘没有合适的人选,太子这个位置除了八爷也没有合适的填补。   这正好皇后没儿子,太子生母的身份太低。两家一拍即合,算得上是双赢的事。   法海被鄂伦岱的这种歪理气的说不出来话,夸岱当场表明自己的态度,“你们谋划这事的时候别算上我,我丢不起这种人。”   说完之后站起来就走,鄂伦岱吆喝了两声,见他急匆匆的走了,赶快看着佟国维,佟国维对夸岱的这种态度早就预料到了。“不必管他了,咱们赶快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办,派个人跟八爷好好的说一说才行。”   鄂伦岱主动把这件事接了下来,跟大伙商量好了词儿之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岳兴阿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保险,看了看角落里面站着的几个堂兄,有一个堂兄还是驸马,然而这个做驸马的堂兄脸色不太好,摇了摇头。   其他几个人一看都忍不住唉声叹气,不止是岳兴阿,大伙都觉得这事儿有点悬。可是上一辈的人觉得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很大,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夸岱离开佟国维的府邸之后,在路上骑着马越想越觉得叔叔可能是老糊涂了。   他在马上叹了几口气,夹了一下马肚子,向皇宫方向去了。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跟皇上说一声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事就是自己家的人在算计皇家。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皇上的脾气很不好,要是让皇上知道这件事了,会不会恼了佟家?   夸岱越想越觉得没谱,但是自己的这匹马已经走到皇宫门前了,来都来了还是进去说一声吧。   夸岱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在看封后的流程。因为田蜜病的起不来,内务府制定的计划是不让田蜜参与的,过程就显得简化了很多,但是康熙觉得不行,如果简化了就体现不出皇后的威仪。步骤不能简化,还要更复杂一点才行,就在他拿着流程仔细推敲的时候,夸岱来了。   “来了正好,内务府刚把封后当天得安排送了过来,你来瞧瞧。”   夸岱这会儿有些心烦意乱,翻了几下发现自己看不进去。   抬头看了看康熙,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康熙就盯着自己。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朕说?看你心浮气躁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呀。”   “这都被您看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娘娘这边儿……”   “表妹这边怎么了?你打听到了名医”?   “哦……已经有消息了,说是江南有一个,您也知道奴才以前在江南有几个草莽朋友,他们帮忙问的,虽然那个名医名声不显,但是治过的都活着呢,而且人家也愿意来京城一趟,他们给奴才传信,奴才已经派人去接了”。   “治过的都活着?”   “嗯嗯,就是没治死人,还有这个大夫年轻了些,让人觉得有点不靠谱,除了这些没其他毛病。”   只要有名医的消息就行,康熙听了从座位上下来,背着手在夸岱跟前走了两回,“你把这个消息跟朕仔细说一说,朕派人过去,朕就担心好好的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着没命了,朕和表妹相伴这么多年,要是她有个万一,朕心里面空落落的,跟让人剜了一块肉一样。这群小兔崽子们都知道朕和表妹的感情好,想要朕的半条命,只需要让表妹有意外就行了”。   夸岱忍不住说了一句:“何至如此!”   “怎么不到如此地步?要是不到如此地步,你也不会这个时候跑过来吞吞吐吐不愿意说实话了。说吧,是不是那群小兔崽子在外边又做什么事儿了?”   到了这个,夸岱心一横:“您听了之后可别生气,奴才的叔叔想了个办法,说是把八爷记在娘娘名下,家里面有人觉得这主意不错,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主意太了……”夸岱看了看康熙的脸色,看他脸上根本没有表现出喜怒,只能接着往下说:“奴才觉得您不会同意的,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看来还是你和朕与表妹的关系亲近呀。这个消息朕已经知道了,不必多说,朕心里面有数。要不要到后宫去瞧瞧表妹?她这两天醒着的时间有些短了。” 第130章   夸岱听到这样的说话, 心里面一惊,要是每天醒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么过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能听见丧信了。   但是他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了, 这个时候到后宫去有点不合适。   “皇上,奴才毕竟是外臣。”   康熙一听也觉得这话挺对的,康熙是没有把他当成外人,但是要是带他到后宫里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承乾宫终究是有些偏, 这样吧, 你等一会儿, 朕让人把表妹接过来。”   康熙是睁着俩眼说瞎话, 承乾宫的位置不算偏僻,如果真的算起来的话,还是一座不错的宫殿。   但是康熙最近一段时间心里面对什么都怀疑,表妹病得越来越严重, 在他看来并不是老四家的人伺候的不用心, 二是承乾宫, 说不定是风水不好不利于表妹养病。   他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这个念头再也压制不住了,想当初先帝的董鄂妃不也是病死了吗?   表妹自从住进去之后,三灾八难不断,或许真的是承乾宫的风水不好不利于皇贵妃。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把表妹挪到坤宁宫也可以,但是坤宁宫很久不住人, 并且经常祭祀,那个地方香火味比较重,人气特别少。   前一段时间康熙和田蜜两个人说起挪宫的事情,田蜜就不想住过去,就说自己久病之体, 经不起来回折腾。   在康熙看来,坤宁宫那个地方也未必是一个吉利的地方,先帝的两位皇后,一位被废了,另外一位就跟住冷宫了一样。自己的两位皇后也都不是长寿的人。   特别是上一任皇后孝昭皇后,没住进去之前人还好好的,住进去没两三年人没了。尽管他对这些风水之说有那么一点不在乎,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是一点都不敢冒险。   因为自己经常住在乾清宫,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按道理来说这里正气足皇气重。把表妹挪到这里也可以。   于是他就让人立即动手,先把田蜜挪出来,这边又吩咐人赶快在偏殿布置。   并且把田蜜经常用到的一些东西全部拿了过去,短时间内不让田蜜回去了。   到了皇帝的寝宫,四阿哥家里面的这些女眷就用不上她们了,所以李德全也请四福晋带着人收拾收拾离开宫里回家去吧。   田蜜被接了过来,接来的时候仍然是昏迷着抬着进偏殿的,夸岱跟着走了几步,看田蜜的脸色青白,眼窝下陷嘴唇干裂,而脸蛋的地方却有些红。   哪怕夸岱对这一切都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可能从面相上判断出来得了什么病,但是看着这个面容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看到人成了这个样子,忍不住心揪了起来,“皇上,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表妹有宿疾,就是以前的那些话,翻来覆去车轱辘一样的来回说。”康熙叹了一口气,“所以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指望到太医身上,外边的那些名医也要抓紧时间打听”。   夸岱点了点头,在乾清宫逗留了一会儿回家去了。   杨丹本来是要去后宫看望田蜜,听说田蜜被挪到了乾清宫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来的时候他顺便给康熙带了一个消息,“听说今天有很多人突然去拜访了八哥,但是通政司的人得不到具体的消息,只拿到了前去拜见人员的名单。”   康熙摆了摆手,“算了,这几个孽子我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了,现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你额娘的身体,别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杨丹心里面也跟着叹了一会气,为了和额娘说上几句话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田蜜一直没醒来,可是正巧弘晖来的时候田蜜醒了。   康熙忍不住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有福气,你叔叔在这里等半天也没能说上一句话,你一来,人醒了。”   田蜜艰难的笑了出来,伸出手去先是摸了摸孙子的小手,又用手握住了扬丹的手。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去年你阿玛没了,你要守三年的孝。那个时候我就说不知道给你找个什么样的福晋才合适,可如今刚过去一年就又轮到我了,我到时候要是没了,谁还操心你娶福晋的事儿。”   扬丹还没开始说话呢,康熙就忍不住把脸板了起来,“别说这不吉利的,咱们还要长命百岁看着他们儿女成群呢。”   扬丹立即张嘴接了话,“到时候儿子牙齿掉光,胡子一把,老糊涂了拄着拐杖还要找您讨糖吃呢。”   田蜜也咧嘴笑了笑,谁不想多活一阵子,但是田蜜真的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末尾了,这种感觉她以前就有过。这一辈子算是捡来的,已经是叨天之幸了。   这个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田蜜感觉到肚子饥饿,跟康熙说:“表哥,这是在乾清宫吗?我这会儿饿了,想吃皮蛋瘦肉粥。”   这么一说,康熙心里面涌现出一股子高兴来,只要表妹能吃得下东西就有希望。他赶快吆喝着宫女们去端一碗皮蛋瘦肉粥过来。哪怕这会儿没有,也要让御膳房想办法。   老中青三代人这会儿都高兴了起来,康熙甚至心里面觉得把表妹挪过来这件事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不然的话在承乾宫表妹浑浑噩噩的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为什么到了自己这边来才过了半天已经开始想吃东西了。   田蜜真的没有胃口,但是田蜜知道人是铁饭是钢,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跟不上的时候,自己要让自己的免疫系统跟自己的抵抗力强壮起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吃饭。   没过一会儿就有宫女端着粥进来了,扬丹上去接了粥,用手摸了摸碗,发现不太烫。   弘晖上去把田蜜扶起来,就有宫女在她背后放了几个大靠垫让她靠着。康熙拿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几下喂给田蜜。田蜜强迫自己吃了大半碗,到最后发现吃下去之后,饭已经顶到了嗓子眼儿,头晕沉沉的,弄不好就要吐出来才不吃了。   这个时候呼吸急促,脸上出现了病态的潮红,整个人乏力之极。田蜜想躺下睡着,可康熙不让她睡,让她把药喝了再睡。   田蜜又忍着痛苦把药喝了,在床上歪了一会儿之后才躺了下去。胃里面不舒服,头特别晕,四肢松软无力,又在冒着虚汗。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的,田蜜不知道到到底是什么样的病症。只有默默的忍受,积极的喝药和吃东西,这样才能让自己多活一天是一天。   但是今天下午因为吃的多,把药也喝了,这让很多人都有了一种她正在好转的感觉。   等到第二天上朝之前,天还黑着的时候,康熙特意过来看了看,守夜的宫女报告说是娘娘一晚上睡得踏踏实实的。   康熙把田蜜的被子稍微揭开了一点,发现田蜜仍然是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特别大,为了呼吸更方便一点,睡觉的时候是张着嘴,口鼻一起用。   最后康熙吩咐宫女把薄的丝棉被拿过来,别让表妹盖这么重的。   吩咐完之后他就带着人上朝去了,今□□堂上讨论的事儿仍然是封后的事儿。   昨天得了夸岱的报信儿,康熙对于今天要上演的戏码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昨天康熙还在想呢,不知道老八是心里面怎么算计的,如果要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出身,顺水推舟答应佟家的提议是最好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做伤了良妃的心。小的时候良妃没办法,只能把儿子送给惠妃养。那个时候八阿哥属于被送出去的那个人。而这个时候如果八阿哥主动要求成为皇后的儿子,那么跟良妃把儿子送出去还是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被动送,一个是主动去……康熙对这件事将来的走向抱有极大的兴趣。   大朝会开始之后,就有人跳出来,说了当年太皇太后他老人家有过命令,皇贵妃娘娘若是没有诞下子嗣是不允许封后。   这个说法刚出来之后,把四阿哥气的够呛,四阿哥深知这是额娘最后的机会,瞧着额娘如今的身体如果再拖下去那也只能追封了。   再转头一看,跳出来的这些人都是老八的人,老八肚里面有什么样的花花肠子四阿哥比别人更清楚。和这些奴才没什么可计较的,也用不着他跳出来亲自跟人家下场辩论。   果然这个时候就有佟家的人出动了,这个人就是八阿哥的师傅法海。法海的官职不高,但是有资格上朝,并且是读过书的人,人家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用词文雅逻辑严密。又因为他是八阿哥的师傅,别人不管怎么样总要给几分脸面,他又是皇贵妃娘娘的弟弟,一时之间身上的标签太多,八爷党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攻击他。   而且法海和八阿哥这一对师徒有点让人出意料,别人都是师傅和徒弟是天生的盟友,结果到了他们这里是师傅看不上徒弟,徒弟也看不上师傅,两个人也就维持着面上好看。   这个时候法海站在中间,侃侃而谈,八阿哥也只能面带微笑的听着。   因为法海的战斗力太过强悍,今天的朝会就显得有些波澜不惊。康熙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没人是法海的对手,要想看好戏还要等到明天。毕竟八阿哥手下的那群人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不把这件事闹大一点,不把这件事翻腾出浪花,他们就不好意思提把老八记在皇后名下的话。   换句话来说,八爷这一派到最后发现不能阻止封后了,只能换一种办法,把封后的事变成对他们有利的事。   朝会结束之后四阿哥气的浑身冒烟儿,走一步就感觉背后带着滚滚天雷。以那种肉眼看不见的模样带着一身黑烟离开了皇宫。   因为朝堂上的事情,老五急匆匆的来找他额娘。   “您说封后这件事儿到最后能不能成功?”   宜妃娘娘白了儿子一眼,“皇上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你放心到最后娘娘仍然是娘娘。”   老五喝了一口茶水,“儿子听说皇贵妃娘娘身体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个月初八,还有就是,宫里面如果真的封皇后,是一件大喜事儿,到时候老九说不定会被提前放出来。如果提前放出来了,也不知道老九的这一番谋划算不算成功。”   宜妃不想说老九的事儿,平时觉得这儿子挺聪明的,一到关键时刻就觉得这儿子笨。   皇贵妃娘娘虽然平时对大家照顾的比较多,但是毕竟不是皇后。关系亲近的皇子对人家喊一声佟额娘,特别是老五小的时候跟四阿哥关系好,所以每次到田蜜跟前的时候随着四阿哥叫了声额娘,为了区分,前面加了一个姓氏。老七小的时候也这么叫,这些年路上遇到了也是亲亲热热的叫一声佟额娘。   但是这老八以下的其他小阿哥们就没有人这么称呼她了。如果皇贵妃娘娘成了皇后,那么她就是名义上所有皇子的母亲,见了面都要叫一声皇额娘。   这些皇子的生母就要在皇后面前退一步,以后在皇后跟前说话的时候就要注意这点,比如老五如果提起宜妃就不能再说我额娘了,只能说宜妃娘娘。   而且因为这几十年来宫里面没有皇后,某些地方规矩就松了一点。比如说这些皇子福晋进来给这些娘娘们请安,来宫里就跟逛自己家花园一样很随便。再比如说宫里面这些娘娘教训皇子福晋就跟正经婆婆一样。   以后,这些皇子福晋名义上的婆婆全部成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同意她们进宫她们才能进攻。而宜妃这些散漫了这么多年的宫妃们,也要每一天早早的爬起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总之一句话,这个宫里多了一个皇后,大家所有人就要把皮绷紧了规矩立起来。   对于宜妃来说,她是不乐意头上有这么一个人顶着的。可是没办法,皇上想这样。   想了这么多,宜妃叹了一口气,“你可别跟皇上顶着干,他这一会儿一门心思的想让娘娘成皇后,别说把当年太皇太后的命令搬出来了,就算是把列祖列宗这个时候请出来也没用”。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她不可避免的喜欢回忆当年,嘴巴也碎了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刚进宫就听说过孝诚皇后,孝昭皇后和皇贵妃娘娘她们仨的恩恩怨怨。这仨人都觉得自己才是皇后,结果有俩人平白成了贵妃,都看元后不顺眼。总之当年闹得可大了,现如今宫里面太太平平风平浪静,我跟你说那些年宫里面可一点都不太平……”   眼看着老额娘这个时候谈性正浓,一脸眉飞色舞的样子,老五想了想,亲爹的风流往事儿还是不听为好。   做人对皇帝的恩怨情仇是有那么几分好奇的,做儿子如果打听到老子当年的那些风流事,恐怕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如果皇帝还是自己老子的情况下,当年的那些宫闱秘史还是不要听了。   “那什么……额娘,儿子家里还有事儿呢,这会儿要走了。”   宜妃已经攒了一肚子的话题想跟儿子聊一聊,平常时候跟其他人没话可说。跟那些来巴结自己的小常在小答应们,更不能说这样的话题。思来想去也只能跟儿子说,可是没想到自己话还没开始说呢,儿子就想走。   “这会儿就要走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吃了,又不饿。”不是不饿,是担心吃东西的时候,您嘴里再蹦出什么陈年旧事来,儿子不知道听还是不听。   宜妃看着儿子的背影,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老五急匆匆的出宫,在御街那里碰见了老七。兄弟两个见了远远的抬手打了个招呼。   老七就问老五:“五哥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娘娘担心老九,我就过去跟她说了几句,你这会儿要去哪儿啊?”   “要去一趟太仆寺衙门。”兄弟俩马头碰着马头一块往前走。御街这里人烟稀少。因为靠近皇宫,这里也不是一般老百姓能靠近的地方。哪怕是四九城里面的权贵,没事也不往这里走。   看着这条街上没什么人,老七拉着马缰绳让马慢慢地往前溜达,“这几天的风言风语不知道五哥听了多少?”   “如果说是皇贵妃娘娘的事儿,哥哥还真的听了不少。对了,刚才看见四哥急匆匆的离开了,不知道你跟他说上话了没有?”   “都不用问,也不用打听,四哥被今天那一伙儿奴才差点气死。咱们兄弟无欲无求,所以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儿。恐怕对于某些人来说,皇贵妃娘娘成了皇后就封上了他们的通天路。”   老五摇了摇头,“不至于。”   “是不至于,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我似乎觉得这事儿还要反转……”   “难不成你觉得老八赞成皇贵妃娘娘封后?”   “事情很难说呀。”   哥俩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对于这两□□廷里面刮着的妖风推断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到分别的时候互相拱了拱手各自忙活自己的去了。   而康熙总觉得这两天要唱一出大戏,可没想到八阿哥这个人这么冷静,任凭自己手下的人和四阿哥门下的奴才在大殿上吵得乱糟糟的,也不表态。   康熙心里面就在想,难不成八阿哥这小子还有几分良心,知道不能对不起他额娘。想到这里康熙多少有点欣慰,最起码这个儿子没有为了身份把良妃给抛弃了。   并不是八阿哥不想,而是八阿哥因为这件事和十四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十四指着八阿哥的鼻子骂了半天,古有张翼德说吕奉先是三姓家奴,今有十四骂八阿哥为三姓螟蛉。   这可把八阿哥气坏了,佟家递上来的这个枝儿确实是个高枝儿。他也确实是想攀上这个高枝儿。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八阿哥也是一个要脸的人。他本来想和弟弟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做的让人觉得自己是无奈之下才成了皇后的儿子,而并非是主动抛弃了额娘。   可是没想到刚开了口,弟弟的反应就这么火爆。   所以话题没有接着往下聊,两个人光顾着对骂了。这也就是八阿哥为什么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在朝堂上让人提出来让皇后收自己为儿子的事儿。   但是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思来想去好几天,八阿哥觉得这件事儿不能和弟弟商量,要和额娘商量。   他有两个额娘,惠妃这个人肯定是支持的,所以根本没有问惠妃的意见。而是直接去求见了良妃。   良妃没想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题,她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从内心来说一句她是不愿意儿子这么做的。民间有句话说,宁可跟着讨饭的娘也不要做当官的爹。民间还有一句话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可是到了八阿哥这里,似乎是对自己如今的身份颇为忌讳。   良妃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哪怕自己心里面伤心难过,觉得自己拖了儿子后腿,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当娘的总不会看着儿子左右为难。于是良妃就赶快调整了面部表情,带着欢笑的拉着儿子的手。   “要真的是能成为皇贵妃娘娘的儿子……那真是我儿的福气。皇贵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不一样,皇贵妃娘娘没那么霸道,回头咱们母子还有相见的时候,你也这么大了,这种事也不必来问我,只要对你有好处就不用来跟我商量。”   八阿哥对额娘这种态度十分满意,甚至生出几分感激之情。只不过他走了之后,良妃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哭到第二天两只眼睛肿得不能见人,躲在房间里不出去。   十四听说了八阿哥的决定,急冲冲的回永和宫和额娘商量。然而良妃又是一个性格特别软弱的人。只是劝着小儿子千万不要跟大儿子拆台。所以哪怕是十四气得咬牙切齿也只能按兵不动。   就因为八阿哥的这一番举动,让十四本来的愧疚之心消失的无影无踪。挖八阿哥墙角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   八阿哥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悄悄的跟周围的人透了一点气儿。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宗室内部的事情。所以雅尔江阿很快得到了消息。   他得到了消息就等于扬丹得到了消息,雅尔江阿还算是一个好哥哥,有了什么消息只要是能说的通通告诉了弟弟。得知这个消息更是迫不及待的让人把弟弟叫到王府里说了。   正坐着喝茶的扬丹听了之后立即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您刚才到底说的什么?”   “老八那边透出信儿来了,想请大家帮一把,把他记到皇后娘娘名下”。   杨丹大脑子这会儿有些不够用,“哪个皇后娘娘?”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现在的这个呀。以前的两位皇后不是不行,但是怎么说呢,人已经不在了,比不得这位皇后还活着,在皇上心目当中分量还重,只要是皇后一开口,皇上是十有八九把这件事应允下来”。   扬丹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也就是说你们要想办法把八阿哥记到额娘名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八阿哥跟我额娘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如果硬要拉关系的话,也就是我额娘和他额娘住隔壁。如果真的要记一个人到额娘名下,那四阿哥正好。你们想想啊,四哥是额娘养大的,从满月都开始养,养到如今,又开始养孙子。额娘更想把四哥记下来,她才不想记八哥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架不住一群人觉得这办法可行。我跟你说今天下午在京城里面的老王爷聚在一堂,连裕亲王都去了,大家一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啊,要么是明天,最迟后天,肯定要在朝堂上说这件事儿。”雅尔江阿压力声音,“要不然你悄悄的跟皇上说一声。”   “我说这个干嘛?”杨丹打定了主意要提前给康熙报个信儿,但是嘴上却不承认,“这是他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宗室旁支,像这样的事少掺和为妙。”   第二天一早这些王爷们都穿了蟒袍前去朝堂。康熙光看了这个架势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就像扬丹说的那样,如果非要把一个人记在田蜜名下,田蜜肯定乐意把四阿哥记下来。以前年轻那会儿田蜜没少想办法,甚至把回忆往昔的事儿都搬了出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康熙半梦半醒就会被旁边的表妹推醒,迷迷糊糊的时候表妹就在旁边灌迷魂汤。一会儿说自己怕老无依靠,一会儿又说四阿哥这孩子可怜。总之一句话,她就想跟人家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亲母子。   当时为了太子,康熙也是坚决不同意。到后来这话题也没再讨论过,自始至终康熙都知道田蜜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四阿哥跟自己绑在一起,但她从来没想过八阿哥。   当庄亲王率先出列,说是大伙经过商议,皇贵妃娘娘如今已经如风中残烛了,不如这个时候提前给她一个安慰,都赞成封后这件事儿。但是有件事儿也不能避讳,那就是皇贵妃娘娘身体真的不行了。为了不使接下来的事情太过难堪,不如把八阿哥记在皇贵妃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名下……   哪怕是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这话真的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四阿哥仍然是气得浑身哆嗦。   那是我额娘!!!   而且在四阿哥看来,庄亲王这老东西诚心诅咒额娘。他所有的假设就在于皇后娘娘不行了,必须有一个皇子出面办理丧事,办理丧事这个人最好是她的儿子。用庄亲王的话来说,最合适的人就是八阿哥。   合适个屁!八阿哥就是个没儿子的,不仅没儿子,人家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这样的还想给额娘送终,美的他!!   这样半路凑合成的母子关系还不如让四阿哥顶上去呢。最起码四阿哥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已经长得有半人高了,出落的落落大方,举止高雅。并且和皇贵妃娘娘是朝夕相伴,是个人都知道四阿哥是最合适的那个人,而并非八阿哥。   可昨天宗室里面的老王爷已经商量好了,所以众口一词昧着良心厚着脸皮的说八阿哥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四阿哥气得浑身哆嗦,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身份了,一採袖子就准备亲自上场跟这群老混蛋们唇枪舌剑。他旁边的老五老七赶快扯住了他,连站在四阿哥前面的老三也拉住了四阿哥的袖子。   老三甚至还说:“老四呀,你气糊涂了吗?擒贼先擒王!你跟这个老东西计较什么?”   但是四阿哥不这么想,擒贼先擒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就在他想要甩掉老三的那一只手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说话的是信郡王洞鄂,这位是康熙的堂叔。也是目前这群老王爷里面辈分最高的这一个。这位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的爵位都是从父亲手上得来的。这位主儿的爵位是从侄儿身上继承来的。   也就是说前几年的信郡王还是他侄儿呢,只不过侄儿死了没人继承,这爵位又落到了他身上。   这个人一辈子大起大落,曾做过贝勒,也曾做过闲散宗室。风光的时候也是宗室里面的红人,落魄的时候到了街上连狗都不理。因为这一辈子的大起大落,养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脾气。   昨天一群人商量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结果今天就在朝堂上把昨天的同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位信郡王的目的就是给其他王爷找麻烦,于是直接懒洋洋的问:“诸位在这里说的慷慨极了,有没有问皇后娘娘乐意不乐意呀?毕竟收儿子的是她,既然是要找一个儿子,肯定还是要找一个可心的呀,你们在这里也操了这么多心,娘娘乐意让你们操心吗?”   康熙听了之后,把眯着的眼睛睁开看了,看这位堂叔,“信郡王说的对啊。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都在这儿等着朕派人回去问问。”   于是康熙对着李德全点了点头,让他到后宫去问一问。可是李德全知道,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皇贵妃娘娘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吃了点东西能下床走动几步。把皇上高兴坏了,但是因为下床走动了几步,所以精力耗尽又开始睡了。这一会儿回去人已经睡着了,自己做奴才的,难道要把人推醒问一声:八爷要做你儿子,你愿意不愿意?   肯定不愿意啊。养了那么久的四爷都没记到名下,怎么可能记八爷?   可是李德全也没办法,满朝大臣瞧着自己,连皇上都这么说了,他只能答应了一声,到后面喝了一杯茶,磨蹭了一会儿,又悄悄的回大殿上去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李德全脸不红心不跳,“娘娘说了,谢王爷们操心,只不过这件事儿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也要听皇上的吩咐”。   康熙有些不满意,觉得这老奴才现在不中用了。然而脸上没有表现出来,“既然她这么说了,叫朕说这件事儿就算了吧。你们或许不知道皇贵妃如今的身体好多了,过一阵子就好了。她以后成了皇后,朕的这些儿子都是她的儿子,难不成这些做儿子的都不愿意孝敬皇后?如果说将来她有”   康熙刚说完,下面的这些皇子们赶快跪了下来,纷纷表态要对皇后娘娘孝敬。   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虽然至始至终八阿哥都没有说话,但是这件事结束之后,感觉自己脸上被火辣辣的扇了好几巴掌。又气又恼,又羞又怒。   等到大家散伙了之后,四阿哥冲过去对着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兄弟俩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来了,四阿哥都想好了,八阿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人家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再见面不是你死都是我活。   跟自己抢额娘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且这家伙目的还不纯。假如八阿哥是真的孝敬额娘也就算了,自己忍了。我这家伙明明是想借着额娘上位,想要踩额娘一头。士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   康熙也不满意,他从前殿回来之后往寝宫那边走,忍不住对着李德全瞧了几眼。   康熙可不相信李德全不知道自己当时对他示意的是什么意思。毕竟主仆这么多年了,这老奴才天天猜自己的心思,不可能猜不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康熙从来没有考虑过儿子的心情是好是坏。他刚才也只是想借李德全的口训斥一下八阿哥,让他不要痴心妄想。可是李德全却把话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在康熙看来这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八阿哥脸皮那么厚,轻飘飘的几句,在他看来就是不痛不痒。   丧失了一个教训儿子的好机会,康熙心里面颇有一些意难平。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但是康熙不打算原谅李德全,他如今心思多疑,怀疑李德全已经私下里面和八阿哥串联了。甚至于觉得李德全儿有几分讨好八阿哥的意思。   康熙先回去看了看田蜜,发现她这会儿还在睡着,守着田蜜的宫女回禀说娘娘这会儿睡得不错,呼吸没有晚上那么粗重了。   康熙总算是心里高兴了一点儿,表妹的病情在变好,等到天热了,说不定就能好过来了。   扬丹在这个时候求见,康熙看他急匆匆地进来,“有什么事儿吗?”   “八哥那里最近找了几个好大夫……”说着把一张纸放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没有多想,田蜜最近一段时间病得太严重了,京城里面凡是有些门道的都开始打听大夫。四阿哥这一段时间,除了衙门里面的差事,把其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打听大夫的事情上。   八阿哥竟然想讨好表妹,免不了要去找几个好大夫过来。康熙心里面想着应该是这几个大夫是找来给表妹瞧病的。   可是低头一瞧,才发现这些大夫擅长的原来是心疾。   心疾!!!   康熙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疼了起来。 第131章   心疾, 这无疑是康熙最重要的秘密了。   他的手放在胸口那里拍了拍,在心里面骂了几声兔崽子。刚才一瞬间的心痛完全是自己的幻想,实际上心脏还好好的。但是他也知道, 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这颗老心总要被几个孩子给折腾坏了。   这个年刚开了一个头,如今厚衣服还没脱下去呢,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康熙坐下来之后, 觉得将来一年的时间能拿来料理这件事, 没必要现在跟一群熊孩子翻脸。   夸岱的朋友介绍的名医终于到了京城, 晚上康熙收到了消息。满怀希望的等着这位名医进宫, 可是第二天出去迎接的扬丹一脸狐疑的回来了,他身后跟了一个娃娃脸。   扬丹让这个娃娃脸在外边站着,赶快跑过来找康熙,“舅舅是不是弄错了?我刚才在外面问了问, 这小子才二十出头, 比我还小一岁呢, 还有名医呢,我瞧着给名医当徒孙还差不多”。   因为田蜜是扬丹的养母,所以扬丹也跟着四阿哥叫夸岱一声舅舅。康熙听了扬丹的话,让人进来一瞧,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在康熙的想象当中, 凡是名医必定是胡子一大把,并且胡子眉毛头发都白了的那种。   可眼前的这个真的是太年轻了,因为太年轻了,所以对他的医术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怀疑。   但是这又是夸岱介绍过来的,康熙想了想, 让身边的一个太监把后宫的太监宫女找过来20个,先让这个名医练练手,也让自己瞧瞧他的水平。   这个时候在康熙身边伺候的太监叫魏珠,康熙因为怀疑李德全儿跟八阿哥私下里面有勾结,所以这两天已经远离了李德全。而康熙身边的这些青年太监们顺势而上,开始争夺李德全的权势。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李德全哪怕就算是回来了,康熙身边也没他的立足之地。   魏珠赶快到后殿把那些闲着没干活的太监宫女们赶了出来,给这个小医生摆了一个台子,让这些宫女和太监排队去看诊。   这个娃娃脸的大夫挺好脾气的,关键是还带了几分不卑不亢。康熙对这个娃娃脸的戴夫有着莫名的好感,等到他给田蜜看诊的时候,对这个娃娃脸久违的露了一些笑脸。   可是这个娃娃脸的大夫跟康熙说的治疗方案却非常凶残,他就说了四个字:“开胸验肺!”   说完之后不仅是康熙,连四阿哥和扬丹的脸色都变了。   三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让这个人开胸验肺?   如果说现在病成这个样子好好照顾着,还能拖个两三年,四五年,一旦开胸验肺,说不定连两三天都熬不过去。   可是对面的娃娃脸很凶残,他说他跟着他师傅在乡间行医的时候,他师傅曾经给这样的病人开胸验肺过。当时他看过他师傅的这个行医过程,而当时的那个病人肺部已经糟烂了。   “有些地方跟纸一样,一戳就烂。正常的肺部颜色均匀,可是有些坏了的地方,要么发灰,要么发白,我师傅说这些肺都已经死掉了,没法再用了。要是不处理反而会一片一片的扩大。”   康熙到这个时候才算是明白为什么人家介绍他的时候说这个人治不死人。能在人身上动刀,到最后没死却是证明这个人身上有几把刷子,有几分本事,但是康熙不敢冒险。   “不行,这件事儿朕不允许。”   这个娃娃脸为难的抓了抓自己的光脑门儿,“既然皇上这么说,那也只能下点猛药了。但是是药三分毒,这个猛药下下去三四年起不来床,好处就是肺部坏死的那些部分不再复发。像这样的办法用个一次就够了,如果下一次再这样可就没法办了,只能开胸验肺了。”   这种说法特别熟悉,康熙想起早些年表妹病的时候找过的一个老大夫,人家说话没这么直接,但是意思也是这样。   好在康熙把田蜜所有的药方都留着,厚厚的装订在一起,立即让人把其中的一张药方抽了出来,给这个娃娃脸看。   这个年轻的小大夫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原来有人这么做过,只不过他的药下的还不够猛,我的药方要比他的猛多了……”   看着对方眉飞色舞的样子,父子三个的心情都不太好。四阿哥心想这大夫真的没治死过人吗?扬丹的想法就是这,到底是一个医人的大夫,还是一个医畜生的大夫?怎么越看越像蒙古草原上的兽医啊!   康熙摇了摇头,他不赞成这个小大夫的说法,“如果身体再好一点,你用这个办法行,她现在身体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如果再用虎狼之药,恐怕她受不住呀。”   这小大夫信誓旦旦,“他这个时候还能承受得了猛药,如果再拖几个月,那真的是连下猛药的机会都没了,别说用药了,到时候就算是开胸验肺也没那个必要了。”   青鱼在屏风后面偷偷的听着,这几个人说话,听到半截儿吓得浑身哆嗦,赶快去找田蜜。听了青鱼的回报,田蜜并不觉得这个小大夫的办法有多么的异想天开。   “开胸验肺呀,挺好的,胆子挺大的。就是到时候他用的是小刀啊,还是斧子呀?”   旁边的这些宫女们吓得浑身哆嗦,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光想想就觉得血淋淋的。   田蜜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面说,“恐怕不行,就算到时候把人治好了,术后感染还是很可怕的。”   就这个时代,根本做不到无菌,更别说其他方面了。总体就是卫生条件支撑不了一场内科手术。   田蜜的话青鱼理解不了,她哆哆嗦嗦的拍着田蜜的手。“娘娘您放心,皇上绝不会让他用这么吓人的法子给您治病”。   田蜜闭着眼点了点头,跟宫女们说自己渴了,随后被她们用小银勺子喂了几勺水,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而在康熙跟前的娃娃脸小大夫把自己的药方留了下来,他跟康熙说十天之内如果是想用还能用,过了十天这药方已经不能再用了。   这个小大夫退下去之后,康熙捏着药方,在两个儿子面前颇为犹豫。犹豫到到他有些坐卧不定,在他们兄弟俩跟前走来走去。   四阿哥和扬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扬丹就小声的问:“这也不过是他的一家之言罢了,咱们还找了不少名医呢,看别人怎么说。”   康熙点了点头,“一到这种时候朕的心里面都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你说的对,还有其他人呢,看看其他人那里有没有办法。但是人家也应该是有点儿本事的,你让人把他盯起来,一方面是把他保护好,另外一方面也是盯着他,看他和某些人有没有联系。这十天之内抓紧了,先让人给你额娘瞧一瞧,咱们最后再想办法。”   四阿哥就这么唉声叹气的回到家,他在前院把自己的那一摊子事处理完了之后,愁眉苦脸的来到后院。   两个大一点的女孩已经有了些少女模样,迎上来给他端了茶,拿了湿手帕。   四福晋在一边坐着看两个闺女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再一瞧四阿哥的脸色,脸上仍然是不见一点笑颜。“宫里面怎么说?”   “今天倒是来了一个狂妄的大夫,年纪不大,人家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今天给额娘看了之后就说了一个办法,叫做开胸验肺。”   屋子里面的女眷听了之后忍不住惊呼起来,四福晋赶快出声,“这可不行,弄不好“”命都没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呀?皇阿玛当场就否了。唉,只是额娘那边一直没什么起色,一想起来爷的心里就不好受”。   四福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看着离下个月的初八越来越近,唉,今天爷不在家,内务府的那群奴才上门了,拐着弯儿的把事儿报到了我跟前,我想着我又不是宫里面的娘娘,我也不是奉了圣旨管着内务府,他们报到我这里来算什么呀?”   “都说了什么?”   “说了封后大典上的流程,这些流程倒也罢了,都有例子在。他们着重跟我说了,皇后的礼服重18斤,里面混着金线就显得特别重,上面又钉了一些珍宝,凤冠是纯金做的,都是实心的,顶在头上也特别的重。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娘娘如今病着,这几十斤的东西顶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撑起来。所以想问问我能不能在礼服上省点材料……我当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要是省了吧,娘娘脸上没脸面,我要是不省吧,娘娘又撑不起来。后来就跟人家说,我也不管事儿,我也不懂,让他们别来找我。”   “这群狗奴才,可真会偷懒。”四阿哥把杯子放到炕桌上,背着手走来走去,“他们来咱们家的目的不还是想让爷跟皇上商量商量吗?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种是咱们责无旁贷,毕竟是额娘的大日子。等明天爷到皇上跟前问问吧。”   乾清宫是康熙的寝宫,做儿媳妇都不方便去,但是做孙女的还是可以去一去的。四阿哥第2天就带着两个女儿进了乾清宫,两位格格直接到后殿去照顾田蜜,四阿哥到乾清宫的御书房拜见了康熙。   去的时候好几个兄弟都在这里,朝廷里面又出事了,江南出了一个贪腐大案。四阿哥以为这段时间忙着尊重和田蜜的病,对朝廷上的事情关注的不多,但是他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因为考虑到自己抽不开身而且江南的水太深,所以他就没有多加关注,今天来这里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齐刷刷的在这里坐着呢。应该是在讨论这一次的案情。   康熙看到四阿哥来了,就把杯子放到一边随口说了一句,“老四也来了呀,正好你也过来听听吧。”   现在是老五管刑部,等到四阿哥坐下之后,他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朝廷的赈灾银子被他们层层克扣,真的到了河堤上也就是几千两而已,都不足上万两,那一段河堤可是绵延了10多里地,河堤的后面是一个县的百姓,一旦开口……”   康熙把手举了起来,示意老五不用再往下讲了,一旦河水决堤,那么肯定是房屋被淹耕地成汪洋一片,百姓流离失所哭爹喊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他人一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的官场就是这样。四阿哥就听说过,前一阵子有了一个贪官被抄家,结果去他们家执行抄家的官员捞了不少东西,上报给朝廷国库的也仅仅是不足贪官三成的财产。   四阿哥的脾气就特别倔,他还特意派自己的人马去调查了一下这个捞了有水的官员把这一些油水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想到这个伸手捞油水的家伙把一大半好处都送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个顶头上司又把其中的一半送给了他的顶头上司。四阿哥查了一遍,算是明白了,凡是经手了这个案子的人都占了好处。   而且这些官员最喜欢干这些抄家的事了,一旦有人倒霉,不管是官还是民或者是商,一旦牵扯到抄家,正是经手官员吃的发撑的时候。   就像这一次的赈灾银子,夏天不出意外还好,一旦河水泛滥,受灾县的县令绝对是要被名正典型的。这种人虽然可恶,但是在整个官场里面,这种人是沾好处最少的,背黑锅最多的。   真正的大贪巨鳄是那些上层官员,就算是把下面的这些小喽啰杀干净了又能怎么样呢?根上的毒瘤除不了,砍了再多的坏枝都没用。   康熙看了看这些儿子们的表情,忍不住问他们:“江南那个地方向来都是贪腐大案的高发地,这5年来,被查明的贪官大部分都是从江南来的。”   康熙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三和老五的眼珠子都往老八那里瞟了瞟。   康熙接着说:“如今这群人都已经疲了,哪怕是将他们绳之以法,牵连九族,这些人还是照贪不误。再这样下去,咱们大清国就国将不国了呀。”   不是没感觉到兄弟们的眼神儿,但是八阿哥这个时候坦然处之,根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他还主动跳出来劝慰康熙,“儿子觉得皇阿玛说这话太过悲观了,自古以来,官场规矩就是如此,但是江南的这些官员也真的是太过分了,不如派一个强而有力的人下去管一管。多杀他们一些人,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怕了。”   这个时候不只是老三和老五,老七,连老四也觉得八阿哥这是变个人了。这样杀气腾腾的话可不像是他说出来的,一直以来八阿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老好人。今天怎么主动张罗着要去杀人?   康熙摇了摇头,江南那地方和北边不一样,江南那个地方是朝廷统治比较薄弱的地方。加上那个地方拥有着很明显的反清复明势力,又有着这样那样的□□,对江南一直要采取怀柔的措施。如果杀的人头滚滚牵扯到了老百姓,那么江南又要乱一阵子。   想到这里康熙叹了一口气,“这些官员,身负皇恩代天巡牧,可是却鱼肉百姓不将朕的忠告记在心上,朕有心杀他们立威,但是江南那地方特殊一些。官商勾结,一旦动了这些官员就要动那里的商人,商人背后又有不少的百姓。一环套一环到最后还是朝廷吃亏,那就是好比豆腐掉进了灰窝里,吹不得打不得。真是让人不知道从何下手呀。”   下面坐着的这些皇子都不说话,八阿哥用眼神瞟了一下四阿哥,四阿哥这一段因为太忙导致脸色有些憔悴,这个时候虽然板板正正的坐在兄弟们中间,确实要比其他兄弟来的有那么一点狼狈。   八阿哥这个时候就说,“不如派一位皇子下江南去……”   这话刚说完,老五和老七同时抬头看老八,老五心里面想着,“完蛋了,爷管着刑部呢?这事儿十有八九要落在爷的头上”。   老七心里面想着,“这兄弟的心里绝对没憋着好屁,看他等会儿怎么说。”   八阿哥接着说:“这些兄弟当中最铁面无私的当属四哥。”   这句话刚说完,扬丹就在一边反对,“别人去不去都行,唯独四哥不能去,四哥和我还要给娘娘找大夫呢。”   而且田蜜的身体不好,说难听点儿,假如说这几个月挺不过去,难不成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虽然扬丹没有明说,但是大伙都听出来这个意思了,这也就是老五为什么觉得这破烂差事一定会轮到自己头上。   毕竟老三就是个立不起来的家伙,老四又得在家伺候病榻上的老娘,那这事肯定就要自己顶上去了。   康熙的眼神确实是落到了老五头上,“老八的话说得对,扬丹说的也对。所以这件事就让老五去吧。”   老五在兄弟们同情的眼神当中站起来领旨,考虑到自己身单力薄,觉得还是打虎亲兄弟,于是就悄悄的问:“儿子这一去需要个帮手,不知能不能老九放出来跟儿子一块过去?”   这一次没有来开会的不只是老九还有老十,老九是被关了禁闭,老十是陪着一块儿关禁闭。兄弟俩都有一段时间没在人前出现过了。   十一想跟着过去,他跃跃欲试。   然而不管是老五还是康熙,都当没看见,康熙觉得老九也不能总是在家里面蹲着,抬头看了看,不仅是老九和老十这一对棒槌没来,老十三也没来。   “既然你想找个帮手,不如把老九老十老十三一块带过去吧。”   老五心想我就要一个,你怎么一下子给了仨?   十一听了之后忍不住把嘴角咧了起来,“皇阿玛,既然有四个兄弟去了,多儿子一个不多,少儿子一个不少。你要不让儿子也跟着去?”   康熙就当做没听见,站起来背着手往后面去了。   随后这些皇子中,老三摇着头也离开了,老七拍了拍老五的肩膀跟老四两个人拱手告别,也走了。   八阿哥来到老五跟前,“五哥,回头弟弟给你和老九践行。”   老五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就不应该提老九的事儿,老九一出来,老八就跟苍蝇叮蛋一样,又盯上他了。   四阿哥也没跟老五说什么话,和扬丹一起到后殿去看望田蜜去了。   兄弟俩在路上的时候扬丹还忍不住说:“江南的那一堆烂事,肯定是八哥在后面捣的鬼,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今天说的大义凛然,还想让你去趟一趟那浑水,不是我说,五哥去了之后肯定寸步难行。”   “未必啊,有老九跟着一块去,恐怕老五会被老九牵着鼻子。”   “会吗?我怎么觉得八哥和九哥两个人已经决裂了。”   “人家没准儿是演了一出戏呢。”   这个时候兄弟俩已经到田蜜所在的偏殿里了,在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康熙的笑声,走进一看,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站在田蜜的病床前面,笑的时候脸上颇为娇羞。   这姐妹俩眉目长得差不多,个头也比较像,身材胖瘦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猛的转过头来看扬丹的时候,扬丹甚至怀疑这俩姑娘是一对双胞胎。   “阿玛和额娘在高兴什么呀?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里说笑了。”   田蜜今天的精神好,刚才已经和两个孙女说了半天话了,这个时候也没觉得困,只是有些浑身乏力而已。   “当然是跟你两个侄女说话呀,我说我如今有了一些东西,给她姐妹俩分一分,可惜你不是一个格格,要你是格格也轮不到他们俩从我这里拿好东西了。”   扬丹一听就知道这是故意拿自己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儿子是不是格格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儿子是要娶媳妇儿的,您那些好东西何必给孙女儿,直接给您儿媳妇不就更好吗?”   这两个女孩也十分乖巧,这个时候都是一脸不满,有一个比较开朗,就忍不住和扬丹调笑,“还是做叔叔的呢,一点好东西都不愿意从手里露出来,将来叔叔可要小心了,我们是不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儿玩儿的。”   “玩不玩的我不稀罕,我就是稀罕你们将来回来走亲戚的时候上不上我们家的门,到时候送到娘家的饽饽有没有叔叔一份?”   康熙就笑着骂扬丹,“你个捉狭鬼,你侄女年纪还小呢,你看看你嘴里说的是什么”。   两个女孩就用手帕捂着脸,羞的赶快退了下去。扬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事还不让说了,早晚就有这一天。”   随后他等四阿哥坐下来,又说:“这一转眼侄儿女儿都长大了,四哥,你马上就要做老丈人了。”   这个话题果然让田蜜很高兴,她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微微的向前倾,“京城里的小伙子你瞧了没?哪两个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听这意思是不想让这俩孙女儿嫁到蒙古去,四阿哥块偷偷的看了一眼康熙,康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是看到田蜜颇有兴趣的样子就顺着说了一句,“要想在京城里面找女婿,可要抓紧了,京城里面的孩子定亲早。”   四阿哥彻底放心了,既然老爷子有了这样一句话,那就是默认了自己在京城里面嫁闺女。   四阿哥算是在今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又陪着他们俩说笑了一会儿,兄弟俩才退走,退走的时候又把两个女孩也带走了。   康熙看田蜜这会儿有些疲累歪倒在榻上,忍不住坐过去把田蜜放到怀里,“今天比昨天强,今天大半天没睡觉了。”   “本来是挺瞌睡的,没想到这俩孩子嘴这么巧,长得也好看。你没来的时候还给我唱了一段小曲儿,真是人美声甜,让我想起了我当年呀。”   康熙也回忆起当年,但是嘴上却不饶人,“你当年有什么呀?就你那破锣嗓子,别说唱小曲儿了,说话都嫌声音粗。你高兴的时候笑得嘎嘎响,跟那几百只鸭子似的,这是在宫里,要是没在宫里,在田间地头,那就是个傻大姐。”   田蜜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说谁傻大姐呢?你说我傻大姐你就是那傻小子。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说就生气。”   康熙看田蜜今天呼吸稍微畅快了一点,联想到最近几天天气好了,心里面想着越往后天气就越热,说不定病情会越来越好。   “外边儿的花都开了,这两天承乾宫的那颗大梨树,开了一树梨花。再过几天宫里的海棠花就开了,今天先去看了一会儿,等过两天咱们一起去赏海棠。”   康熙是知道田蜜的,田蜜对其他的花无所谓,对成片成片的海棠情有独钟,听了这样的话果然高兴,田蜜让人给自己换了衣服,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坐着暖轿回到承乾宫,对着那一树梨花看了一会儿。   因为暂时离开了承乾宫,承乾宫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整修,有些地方重新上漆,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桌椅板凳要么是修修补补,要么是重新换新。窗户上粘的纱,屋子里面的帐帘,这个时候都换了新的。   康熙还告诉田蜜这是新气象,“过了初八你就要母仪天下了,以前的那些旧东西就不要用了,咱们全部用新的。”   田蜜微微一笑,“其他的地方倒也罢了,就是我用的那个帐子,一定要换成百子千孙帐。晚上看着一群胖娃娃睡觉睡得香。”   康熙虽然嘴上比较赞成,但是心里面却是觉得表妹或许是有遗憾。然而时光不能倒退,两个人如今都有了白头发,养育子嗣早就成了昨日烟云,所以这一辈子必须接受二人没有子嗣的现实。   但是这件事康熙不想提起来,一旦提起来自己就属于理亏的那一方,就相当于把旧伤疤揭开,把所有的算计和过往血淋林的露在对方面前。   他不想再聊百子千孙帐,也不想再聊其他的,就提醒田蜜先去看看那片海棠。   “走吧,那些西府海棠都已经打花苞了,要说起来,宫里面的海棠树还是少了一些,园子里面一旦开花那才叫好看呢。”   “都怪我的身体今年不争气,要不然明年咱们早点挪过去,就能赏到园子里面的海棠。”   “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带着奴才一块儿往海棠林里面去,说是一片树林,也就是五六十株。花还没开,花苞已经很明显了。   “再有五六天就开了。”   康熙点了点头,“再有五六天确实会开花,但是盛放却是在10天以后。到那个时候花朵压的枝头都低了,花骨朵很少,全是花瓣,那个时候看才好呢。”   两人在园子里面转了半天,最后才坐的轿子回到前清宫。田蜜这一天的精神状态确实很不错,到晚上两个人还能一块吃饭,田蜜除了吃不多之外,在康熙看来差不多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生活规律。   他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对表妹的病情仍然抱有积极乐观的想法,觉得随着气温回升,表妹的病情就有所好转,等到夏天三伏天的时候,表妹整个人都能恢复到前几年无病无灾的状态。   可是到了半夜,魏珠叫醒了康熙,“娘娘发热了,这会儿喘不上来气,他们不敢瞒着,请您过去瞧瞧。”   康熙一把掀了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跑到了田蜜的寝殿,果然田蜜又像前几天病重那样,呼吸不畅,脸色潮红,并且梦中很不安稳。   当天夜里太医被急匆匆地叫到了乾清宫,又因为回答不上皇上的问题,被拉出去每人赏了二十板子。   皇上的态度就是整个宫中的气氛,昨天的皇上高高兴兴,所以整个宫里就显得比较祥和。今天的皇上特别愤怒,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到了第2天,康熙草草的结束了早朝,对来探望田蜜的太后说:“朕昨天不该带着她出去转悠,不出去有就不会吹风,不吹风也不会加重。”   但是太后的脑回路和其他人都不同,如果是个普通人,在这里可能会劝康熙不要多想,但是太后在这里她却是让康熙的心情更加糟糕。   “我常听人家说,回光返照的时候人都是跟没病了一样,都会让家里面的人有一股子这个人病好了的感觉。你说是不是昨天回光返照了,所以今天病重了。”   这是嫡母,康熙不能对着太后有任何不敬。要是换了一个人,康熙绝对能吃了他。   他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皇额娘,不是您说的那样”。   “不是最好了,我也不懂。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太皇太后去世的那会儿就跟现在一样,突然好了,再把我叫过去跟我说她老人家攒的那些东西要怎么分,现在想想这样子和当初多相像啊”。   康熙这个时候就想让让人把这个老太太请回慈宁宫去。   就在他还没张嘴的时候,魏珠小跑过来,在他耳边悄悄的说:“太医院的黄大人说了,如今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放屁!”康熙这种涵养比较好的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因为太后在这里,他也没有把平时那一种暴怒表露出来,压低了声音,语气当中带着狂风暴雨,“你去跟他说,他在说这句话跟前有没有考虑到他全家尽人事听天命?!你去问问他到底还有没有办法。”   “奴才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魏珠又回来了,“皇上,黄大人说了,如今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把那个下猛药的药方拿出来用一用。”   康熙立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那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呗。这群太医的毫无作为,让康熙愤怒了,但是这回表妹还在床榻上,还不能把这一群太医怎么样。   “他们真的没办法了?”   魏珠垂头不语,康熙这个时候也有些六神无主,但是这个药方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把那个年轻的小大夫叫来,让他再给皇贵妃请一请脉,最后在确定这个药方要不要增减。去吧,动作快点儿。”   魏珠答应了一声,赶快去了。   太后急着问:“怎么了?”   “商量了一个药方,等会儿看看要不要用。”   太后很虔诚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长生天保佑她吧,无量天尊。”   念叨完之后,老太太终于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当年太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她是个有福气的,常常遇难成祥,大难不死。这天下我也就佩服太皇太后,她说的话从来不是假的。所以你也别担心。”   “借您的吉言,也借您和太皇太后的福气压着她点儿,这也愿意把自己的福气分给她,这也求过列祖列宗,别那么急着把她叫过去,孝诚和孝昭都已经去了,把表妹给朕留下来吧。到时候我们俩一块儿去伺候祖宗,省得朕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形单影只”。 第132章   这个年轻的小大夫来了之后, 一直强调开胸验肺效果最好。虽然可能会养伤一两年,但是往后一段时间是没事的。如果要吃药,前几年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以后的日子是离不开药的。   “这就好比破而后立和修修补补。吃药就是修修补补,开胸验肺就是破而后立,破而后立反而会更好一些。”   道理都懂,但是破而后立失败了之后的结果大家接受不了。康熙就没有想过要让田蜜经历一场大型手术, 他自信以整个国家的财力绝对能养得起表妹, 吃药算什么?缺了谁的药也不会缺了表妹的。   而且宫里面有这么多奴才了, 有人照顾, 就算是手不能动身不能起,照样能舒舒服服的。   于是,又商量了半天用药带来的后续反应,到晚上, 田蜜迷迷瞪瞪的被扶着坐起来, 嘴里灌进来一勺子苦苦的药汁儿。   平时的药都习惯了, 喝来喝去虽然有苦味,但是田蜜能品出其中的涩味,苦味儿,回甘……   但是这一次的药让田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忍不住趴在床沿上呕吐。以前喝的那些药都还是药的范畴,顶多苦了些。但是这一次的药是臭的。这股子臭味儿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 是臭袜子的那种酸臭味儿。   清醒的时候光闻这股味儿就觉得反胃,喝到胃里之后胃立即纠结起来。田蜜拼尽全身的力气,趴在床上上不停的呕吐。   呕吐完了,田蜜想要回去接着躺着,但是宫女把药碗往前端了端。“娘娘, 皇上说了,这一碗是今天晚上的,必须要喝完。明天还有呢。”   这是康熙担心田蜜不喝药,特意吩咐宫女要说出来的话。田蜜听了之后真的想去死一死。喝一次还不行,以后这种药有可能会长年累月的喝。   田蜜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把药碗端起来一口闷了,但是闷到一半的时候被味道呛的受不了。只喝了一半就把碗塞给宫女,捂着口鼻,让她把碗赶快端走。   一群宫女们又是哄又是劝,还有些跪在地上求,田蜜最后没办法把剩下的又喝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人不是自然醒的,是被这些臭味给熏醒的。昨天的是臭袜子味儿,今天就好像是饭馊了一样的味儿。这股味道还特别大,田蜜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   这味道真的是太难闻了,等到屋子里面开始打开窗户通风散气的时候,杨丹的鼻孔里塞了两坨布走了进来。“明明是草药熬的,怎么熬出来有一股腐臭味儿?”   他说着来到田蜜的病榻前,看田蜜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颇为同情,“额娘,别想那么多了,咱过几天搬家搬到园子里去。这眼看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过不久儿子就要叫您皇额娘了”。   说到这里,跟着进来的四阿哥这才发现田蜜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太多了,昨天似乎是要马上走黄泉路,今天一看,整个人生机勃勃,还有力气在这里生气。   “杨丹,还别说,舅舅找过来的这个人有几分本事,额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这么一说,田蜜也反应过来了,“我这两天光觉得这味道太难闻了,没想那么多,你这么一问我才感觉到自己身体好了些,除了四肢无力,没其他不舒服。”   田蜜这个时候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呼吸不畅的毛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虽然现在也会出现偶尔深呼吸几次的情况,可是和以前那种似乎有东西勒得自己脖子呼吸不畅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田蜜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化,扬丹也发现了,他觉得额娘比前几天有精神,并且不再是两眼无神,眼睛里有了神采。   “嘿,这人原来还真有几把刷子呀。额娘,别管药臭不臭,先喝下去再说。”   四阿哥在旁边点了点头,两个人都快活极了,闻讯赶来的康熙也觉得高兴。三个人心中的大石头头一次算是落了地。   尽管封后的典礼在下个月,但是康熙觉得留在宫里不利于田蜜养病,就让人把畅春园的房子收拾出来,准备带着田蜜先挪到畅春园去。   这一次搬家,田蜜用的全部是皇后仪仗,从紫禁城一路招摇到了畅春园,各王府的福晋听说了之后,心里面都叫苦不迭。   特别是这些皇子福晋,这是正经的婆婆,法理上的,不管和自家爷有没有血缘关系,有了这样一个顶头婆婆,大家必须把皮绷紧了,小心伺候着。   如今这位婆婆又病得起不了身,也就是说大家要排班去跟前伺疾。   四福晋是没有什么想法,直接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子们去了,老三家的媳妇儿老五家的媳妇儿和田蜜相处的时间久一些,也没有多少抵触。   大家都知道到时候顶多就是喂个药端个水,其他的脏活累活又不用干,只需要在那里守着就行了,也不需要一直守着,大家分班伺候。   可是七福晋和八福晋两个人就觉得有些犯难,她们和田蜜没有单独相处过。到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特别是七福晋,因为四嫂是一直在那里呆着的,不参与妯娌们的排班。三嫂子和五嫂子两个人轮一天。九弟妹和十弟妹两个人凑一天。自己只能跟老八他媳妇儿一块排班儿了。   七福晋也顾不了那么多,赶快去找老七,“要是其他的嫂子弟妹们也就算了,问题是老八家的那张嘴不饶人,我去了肯定会被她说的。”   “你就那么笨吗?他说你你就不会回嘴。别怕,都是皇家的媳妇儿,凭什么他比你高一头?要是她敢欺负你,你当时就打回去。其他的事儿爷给你兜着。”   七福晋听了眉开眼笑,“还是咱们家爷厉害”。   老七被媳妇儿戴了一顶高帽子,但是他心里面也明白,兄弟们这会儿地位都是一样的,哪怕是老八成太子了,也没有比兄弟们高贵到哪里去,除非你成了皇帝,要不然作为太子你也不能让你媳妇欺负你嫂子。   看看以前的二嫂,那位当太子妃的时候对大嫂不敬过吗?   爵位是爵位,地位是地位,但大家血统都是一样的,你要是真敢欺负人,我就真敢跟你顶回去。   果然田蜜住到畅春园的第二天,老三家和老五家一块过来了。   再加上一直待在这里的四福晋,三个人坐在田蜜的病床前面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家常里短事事非非,把田蜜这里准备的瓜子儿嗑了两斤下去。到最后天快黑了,老三媳妇儿和老五媳妇儿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儿回家去了。   田蜜就和四福晋说:“这俩人今天是来给我说书来了。说好了陪着我说话呢,我是一句话没说,光听他们俩那张嘴哒哒哒哒。”   四福晋脸上带笑,明白她们俩跑到这里闲嗑了一天的瓜子儿,不用在家看着自家爷们的那张脸,也不用操心孩子,还能在这里跟人家说想说的闲话,自然是美滋滋的。   因为这一天三福晋和五福晋带动气氛,所以田蜜睡觉的时候还觉得心情愉快。但是第二天一看到七福晋和八福晋,田蜜就觉得外边明媚的阳光怎么也照不到屋子里面这巴掌大的一片地儿。   七福晋做事小心翼翼,八福晋端着架子不动,还经常翻白眼儿。   田蜜觉得或许是自己看错了,总觉得八福晋是个大灰狼,而七福晋就是个小白兔,这小白兔不管干什么都要避开大灰狼。   事实证明田蜜没有看错,七福晋干什么事就要和四福晋一起,四福晋端了药过来,七福晋必须要端一碗清水等着田蜜的漱口。   四福晋坐在田蜜旁边陪着说话,七福晋必须要贴着四福晋做着在一边听四福晋说话。   八福晋就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她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看到两个嫂子贴在一起坐着立即拎着凳子过去,也非要加入到她们俩的谈话里。   田蜜觉得自己能把这一天度过去,真的是因为自己有很大的耐心。   等到晚上康熙过来看望田蜜的时候,田蜜就免不了把今天的事说出来。   “这几个儿媳妇儿呀,真是一个比一个磨人。老七家的胆小,老八家的霸道,昨天来的老三家口角厉害,老五家是心眼儿多。特别是老五媳妇儿,眼珠子一转就是个主意。”   “要不然能把老五攥到手里跟宜妃斗的旗鼓相当呢,老五这一辈子就在他媳妇儿手里出不来了。”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康熙卧倒在床上,和田蜜两个人脸对脸。   “也不知道老五媳妇儿听谁说的,年轻的时候气血不旺,生孩子养不活,结果老五这傻东西还就信了,两个人成亲好几年还不要孩子。非要说到年龄了才能要,这事儿还要瞒着大家。把宜妃急的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当初那笑话你还记得吗?宜妃怀疑老五不孕不育,就是那个时候”。   “真的吗?”田蜜听完之后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担忧来,为什么老五他媳妇儿这样的调调,上辈子听过很多,难道真的是老乡吗?   也不是上辈子听过很多,而是这本就是自己上辈子接触到的。   说到这里田蜜问康熙:“老五他媳妇儿还说过什么话,我不相信她只做过这一件出格的事,只要是做过一件就肯定做过其他的,这个儿媳妇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主意这么大。”   “你问朕还真的问错人了,朕管他们两口子干嘛,他们想干嘛干嘛。”   康熙说到这里才突然间想起来,老八家里面还没个孩子呢。但是由于这个儿子的主意比较多,康熙也不想多管。而且康熙也没有把老八当成自己的继承人,如果要是当成自己的继承人,老八一直没有孩子,康熙比谁都着急,所以这个时候就随口说了一句,“从十二开始就和他们那些哥哥们不一样了,前面这几个儿子是先娶媳妇儿再有侧福晋,后面这几个是先有侧福晋再有媳妇儿。你也早点病好吧,好了之后给他们兄弟几个选合适的媳妇儿。如今有些人已经当爹了,还是个光棍。”   田蜜想说话,可康熙累了一天了,闭上眼睛,所以田蜜只能闭上嘴不说话,而康熙接着想自己的事儿。   接下来就是老九和老十的媳妇来伺候,这两个人都提前打听了,听说三嫂五嫂是陪着说了一天的话,这两人也准备了话题,过来陪着说。   可惜的是老九媳妇儿和老十媳妇儿俩人说的南辕北辙,经常歪楼。老九媳妇儿说什么东西好吃,十福晋立马把楼歪到了蒙古草原上,然后她一个人嘚吧嘚吧的把话题聊死了。   九福晋只好再重新起一个话题,没过一会儿十福晋又把天聊死了。田蜜也觉得这样太尴尬,干脆直接躺下来睡觉,四福晋和她们俩磨蹭到天快黑的时候才离开。   九福晋就顺路给宜妃请安,对于九福晋这个媳妇儿,宜妃心中还是很满意的,参照物就是五福晋。有一个明里暗里能跟自己顶牛的儿媳妇儿在前面做例子,另外一个儿媳妇儿只要不跟自己顶嘴就是好人。   九福晋陪着宜妃和郭贵人吃饭,宜妃就顺口问了一句,“皇后娘娘看着可好?”   这离初八也没几天了,宫里面已经开始叫皇后娘娘了,毕竟人家早就用上皇后的那一套东西了。   九福晋点了点头,“今天看着精神还好,比前一阵子强多了。”   郭贵人看着宜妃,“又一场大难挺过来了。”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只管瞧着就行了。”在宜妃心里,就算是没有这位皇后也会有其他皇后,反正数来数去都轮不到自己。别管人家大难得脱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光景,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妃子。   九福晋陪着吃了一顿晚饭,又接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儿媳说不定这几天来不了了,提前跟额娘说一声,额娘别等着儿媳陪您说话了。”   “怎么这么说呀?难不成皇后那边不需要人伺候了?这会儿刚成皇后,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些做儿媳妇的都要过去应个卯。”正是皇后要把权威立起来的时候,宜妃觉得皇后应该不会轻易的饶过这几个儿媳妇,肯定要让她们立立规矩才行。   “今天跟十弟妹一块来了,她不会说话。我瞧着这不是来伺候皇后娘娘的,这是来惹皇后娘娘生气的,幸亏这位娘娘没说什么。最后觉得没意思,睡觉了。”   宜妃一听这里面牵扯到了十福晋,也是忍不住头疼。太后不着调,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十福晋不着调,那只能是灾难。不过好就好在十福晋要比太后强多了。   但是九福晋预料的不正确,两天过去之后,她仍然和十福晋一块儿到园子里伺候。因为四阿哥家里面有事,四福晋这两天没有到园子里。   缺了一个四福晋在旁边做缓冲,九福晋这一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心里面想着我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孽呀,这辈子才跟这位十弟妹牵扯上关系。   田蜜也觉得心累,等到康熙来的时候,就再三和康熙强调,别让这些儿媳妇来伺候自己了,有宫女呢,用不上 她们。   康熙觉得无所谓,宫女就算是再得心应手,有的时候也不能陪着田蜜说话,让儿媳妇们过来的原因就是能陪着聊天。   田蜜心想,你都不知道那几个福晋是什么德性,老三和老五家的这两位,她们俩说的可开心了,不想带别人一块说。老九的媳妇儿和老十媳妇儿坐在一起浑身不舒服,只想翻白眼。还有小白兔一样的七福晋,老是对着七福晋露出鄙视模样的八福晋。   这么多宫女都很可心,自己为什么要和这几个儿媳妇扎堆。   “反正我就是不想看见她们。”   康熙以为这是婆媳矛盾,婆媳矛盾自古有之,就像是外边说的那样远香近臭。   想到这里,再看到表妹这个时候气呼呼的样子,总觉得这比当初了无生机的躺在病榻上好太多了。   “都听你的,反正你也不缺伺候的人,以后就别让她们到你跟前来了。本来是想让他们到你跟前立立规矩,既然你不想折腾她们,那就算了”。   这下田蜜才清清静静的过了几天,没想到初八一转眼就到。   初七那天就由内务部的女官来给田蜜讲明天的流程。好歹田蜜的身体好了一些,气色也比前几天好看了。   最开始的时候,内务府安排的流程是没有皇后参加的封后大典,可是田蜜如今能坐起身来,那么就可以让皇后亲临。   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典,都是特别累人,田蜜被折腾的只坚持了半天,但是好歹重要关键的几步已经做过了,所以田蜜可以在承乾宫休息一晚上,在初九那一天回园子里。   这一场大典最重要的是拿到上岗证书和拿到自己办事时候用的金印。   等到这些合法步骤走完之后,田蜜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了。   初八那一天是内外命妇朝拜,初九这一天就是宗室里面这些族人为庆贺封后聚一聚。   田蜜也见到了几位亲王郡王,这是必要的流程,假如有一天康熙突然驾崩。皇后从法理上讲,是主持皇权过渡的一个关键人物。   所以皇后有必要和这些亲王郡王们见一面,也仅仅是见了一面而已,见过面之后,田蜜回到园子里,其他人接着喝酒。   杨丹护送田蜜回去,留下四阿哥招待叔伯兄弟。   扬丹扶着田蜜慢慢走,田蜜发现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体力比不上没生病之前。这真的是毫不夸张,站得久了腿在抖,端个杯子手在抖,怎么看怎么像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但是在最近这几天,大家都在喜气洋洋的时候,田蜜不会说丧气的话,也不会表露出自己对命运的担忧。   特别是这个时候杨丹扶着田蜜的轿子,“儿子这两天太忙,都没有仔细给额娘道过喜。等会儿回去了儿子给您磕个头,往后儿子就要称您皇额娘了”。   别看只加了一个字儿,对于扬丹和四阿哥来说,身份上了一个台阶。田蜜没有对“皇额娘”这三个字有什么回应,而是把轿子的帘子掀开,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的婚事也该操心了,现在先给你把房子弄好,媳妇儿找好,到时候过了孝期,你就能直接成亲了。”   扬丹有些羞涩,“这不太合适吧,儿子如今还在孝期呢,儿子的意思是不如出了这一段时间再说。”   田蜜总想趁自己闭眼之前把扬丹的事情安排好,听见扬丹这么说,也没有蛮横地否决他的意思,想了想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就听你的吧,给你娶了媳妇儿,我这一辈子算是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把孩子们养大成人让他们成家立业,这算是尽到了为人母的责任。如果将来真有什么万一也无憾了。”   田蜜不想说太悲观的话,但是这嘴一秃噜又把话说了出来,扬丹在外边儿听着这一时带了不祥,又不敢追问,只好笑着把这话题岔了过去,“前几天四哥家里太忙,那几个孩子不敢来打搅您,往后说不定就会天天往你那里跑了。”   “让他们来吧,闹腾一点也好,闹腾一点儿我那里也有点儿热闹气儿。”   田蜜不知道的是,他和扬丹前脚刚走,后脚其乐融融的氛围顿时冰冷了下去。康熙板着脸把眼前的人瞄了一遍,让太监把老五送来的奏折拿来。   “朕没想到江南之事糜烂到如此境地,总以为是那些江南富商为富不仁,官员辜负皇恩,可没想到这件事牵扯的如此之广。”   说完之后他将折子扔到了桌子上,太监双手捧起来传给了坐的最近的福全。福全看了之后整张脸都白了,这奏折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千字,上面没有一句废话,全是那些官员咬出来的京城权贵。   这本奏折又被传到其他人的手里,这些人看完了之后,发现多多少少都能跟自家牵扯上一些关系,忍不住再私下咬耳朵。   “这五阿哥也真是,牵连如此大的案子居然不帮忙遮掩一点,这样下去难不成朝廷有脸面?皇上有脸面?”   尽管他们是私下说的,但是声音比较大,康熙听了之后脸立即黑了。这些人被抓住了小辫子,居然不思悔改,还想着让老五给他们遮掩一下。   康熙气的在桌子下握紧了拳头,他这会儿心里面已经显露了杀机。   于是这些折子传了一圈,有福全带头下跪请罪,场面是特别好看,也让康熙的脸上表情和缓了一些,但是康熙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这些人这会儿看着老实,私下里并不老实。   随后大家散伙回去,康熙把几个儿子留下,让人盯着这几个宗亲,果然这些人聚在一起,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商量着应对办法。   康熙听了之后觉得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儿子们退下了,把老三和老四留了下来。   “你们俩年纪比较大,说说这一次江南大案牵扯出来的宗亲该如何处置?”   老三想了想,说了一个比较万金油的说法:不可轻饶。   康熙就问他该如何治罪,没让你表明你的态度,就问你解决办法。   老三想了一会儿,满头的冷汗,要说权力,这些王府的权力已经收缴的差不多了,还剩了一点儿小权利,老三觉得这会儿也没必要把人家挤进死胡同里。   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等了一会儿看他还在支支吾吾,康熙转头看到老四。   “你兄弟已经想半天了,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不出康熙所料,四阿哥的火力非常强劲,“儿子以为他们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想着法不责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借着这件事将这些王府的权利收缴干净,凡是他们王府的奴才,全部登记在册以后,做官最高不能超过四品……”   这是短时间内仓促之下四阿哥想出来的办法,康熙听了听,这里面还是有些地方是可取的,也有些办法是可以采用的,但是整体而言有点太过于斤斤计较了。   康熙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孩子,他有着骨子里面的传统认知,那就是国赖长君。如果自己要是突然加崩,那么接任的新皇帝必须是这些年纪大的孩子中的一个。   如今老大是彻底废了,老二还暂时不能让康熙放下疑心,老三和老四老五成了热门人选。   老五这孩子有太多的毛病,耳根子软,听信女人的话,做事不够顾全大局,懒懒散散,不抽不往前走一步。轮到老三,老三在某些地方特别有冲劲,但是他总是用错了地方。而且老三和太后娘娘一样,颇有一些不着调。老四虽然比这两个人强一点,但是优势并不明显。而且老四这个人有点小心眼,喜欢钻牛角尖儿。就像这次的事情一样,交给他来做,他必须要杀的江南人头滚滚。回到京城来,再把这些宗室全部咬一遍,不见血不松嘴。   不是说他这种行为不好,而是不必这么激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手段能达到目的,而老四每次总选择最激烈的那一种。手段不够温和,树敌就多。   所以这几个孩子都不行,老八别看最近呼声特别高,康熙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老九和老十就别说了,这俩真的是一对儿棒槌。从十一往后年纪都小,而且才能都不及兄长们。   康熙盯着俩儿子就有点后悔,要是早些年不把所有目光放在老二身上,多教育教育其他的儿子,说不定这个时候自己就能挑出来一个合适的。   他的目光就像刀一样,在这俩儿子身上刮了一层又一层,这俩人出了一身冷汗都不敢动,最近一段时间老爷子喜怒无常。他们不知道刚才的表现到底哪里招了老爷子的忌讳,被盯着犹如上刑一般。   康熙盯了他们俩一会儿,脑子里面思考完了之后才发现两个儿子已经变成了木头桩子,越看越觉得没劲,挥手让他俩赶快滚。   兄弟两被赶出畅春园,心里面爆发出来的第1个想法都是要讨老父亲欢心。   那么怎么做才能讨老爷子的欢心呢?老三的方向是带有温情的家庭氛围,他回去的路上还在想,我不如想个办法请老爷子到我的园子里来。到时候和老爷子喝几杯,把家里面的这群小兔崽子全部拉出来给老爷子看看,说不定到时候就能哄的皇阿玛回心转意。   想到这个办法之后,美滋滋的回去实施了。   四阿哥也在路上想,他想的办法就是自己要好好办差,多办几件漂亮的差事,让老爷子心怀大慰。后来觉得这个思路挺正确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会儿也不着急回家了,先去衙门里面逛一逛。   自从朝廷里面决定推荐太子之后,尚书房里面的这些皇子皇孙们终于没有前几年那么剑拔弩张了,大家的关系处在好和不好之间,表面上其乐融融,实际上都有一些看不上对方。   而且因为这十八阿哥的入学,十六就成了好哥哥,要带着十七 ,十八同进同出。弘晖身边就没了伴,他只好自己独来独往。   他们读书的地方仍然是在畅春园的西花园,弘晖和他阿玛叔叔的习惯一样,放学之后先跑到田蜜身边逛一圈,吃点东西喝点水,躺一会儿再回去看书。   天气越来越热,白天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久,弘晖高高兴兴的跑到了田蜜所居住的宫殿群,高高兴兴的在门外嚷嚷,“娘娘,孙儿来看你了。”   田蜜昏昏欲睡,被他闹醒了,“哎呀,弘晖来了?来的正好,刚才让奴才们准备了鱼竿,咱们这会儿去钓鱼吧。”   弘晖当然说好,祖孙俩一块儿坐在了柳树下面。   田蜜从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当中感受到了养老的乐趣。老了之后和年轻完全不一样,年轻的时候可以风风火火,可以雄心万丈。老的时候虽然有那种志在千里的雄心,但是身体提醒了自己别乱蹦达了,保命为上吧!   所以这个时候田蜜就比较羡慕弘晖,人家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浪费。   于是在钓鱼的时候,田蜜就跟他说:“不可以虚度光阴,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回头看看这一辈子,要做点儿有用的事,因为碌碌无为和虚度年华都是败家子儿的行为。”   弘晖对这事儿还有几分不理解,但是这孩子自然乖巧,对田蜜说的话向来能记到心上。   田蜜养大了,四阿哥养大了,杨丹如今也算是养大了弘晖,相对而言,弘晖的田蜜也比较亲近。   他这会儿坐在湖边有些左右为难,看了看周围的奴才都离得远,悄悄的把自己的小凳子往田蜜那边搬了搬。   “娘娘,孙儿想问您一件事儿。”   田蜜是坐在椅子上的,在椅子坐着特别舒服,被春日暖洋洋的,太阳一照这会儿有些困,“说吧,听着呢。”   “是不是阿玛也要争着做太子?”   田蜜听了之后,睁开眼睛看了看弘晖,皇家的孩子都特别早熟,“你知道也无妨,都说秦失其鹿天下逐之。你二伯丢了太子之位,你其他的叔伯自然会动心。仔细用你的眼睛看看,除了你阿玛和你那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叔叔,你那几个年纪小一点的手术也有一些动心呀。”   弘晖听了之后忍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真的吗?但是孙儿觉得其他几位小叔叔有些事不关己。”   田蜜对他笑了笑,“多用你的脑瓜子去想,多用你的眼睛去看,少说话。一个人对某个东西特别渴望,眼神是能出卖他的想法的。”   弘晖听了之后觉得自己受了一定的冲击,他从小到大的教育里面是没有争夺皇位对象的。他下意识的觉得争夺皇位属于一种乱臣贼子的行为。但是他又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很遥远又很近。   阿玛有角逐的资格,不管怎么说,全家都要支持阿玛。   想到这里他赶快抱着田蜜的胳膊,“娘娘,孙儿该怎么做呀?”   “这会儿还轮不到你出面,把自己做好就行了。多读点书多见识一点东西,平时该怎么样,现在也怎么样。不要多想,你只要保持住现在这个样子就行了,你要记住,有耐心不可急功近利。有很多事情一着急之后就会露出马脚,一旦露出马脚之后就会离成功越来越远。”   田蜜说出来的就像是片儿汤话,但是弘晖听进去了。虽然听进去了,但是这孩子因为没有参与过大事,不知道该如何表现。   陪着田蜜钓鱼的时候,他两只眼睛盯着鱼竿,田蜜已经迷糊的睡着了,等到弘晖的鱼竿钓了鱼,弘晖没有反应过来。   康熙处理完事情之后就来到这儿看他祖孙俩坐在那里,似乎是一副认真钓鱼的样子,但是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神游天外。   湖水当中水花溅起,康熙就忍不住提醒弘晖,“弘晖愣着干嘛?快收竿,鱼就要跑了”。   弘晖手忙脚乱的抓起鱼竿挑了起来,等把鱼钩拉上来之后,发现上面的鱼食已经被鱼咬走了,鱼也不见了。   “瞧瞧,不专心就是这样。刚才想什么呢?你坐在这儿就是为了钓鱼,却在这里发呆,要想的东西没想出来,鱼也没了。这叫什么?这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弘晖真的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刚才田蜜话里话外让他不要操心,做好自己就行。他还想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经过这一尝试总算是明白了。只要自己不拖后腿,已经是帮了阿玛最大的忙了。   想明白之后,他两眼似乎在放光,扶着康熙坐在自己刚才坐的小凳子上,“娘娘睡着了,孙儿陪您钓鱼吧。” 第133章   用前世的说法, 弘晖是个小天使。   这是一个很贴心的孩子,也没有这样或那样的坏毛病,和他们的叔叔不一样, 弘晖并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说话的时候非常温柔和气,让人猛地一看,以为这不是四阿哥的儿子,有可能是八阿哥的儿子。   然而弘晖这种温柔和气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并不是那种强装出来的。出身良好, 自小养育宫中, 行动举止之中还带着几分尊贵, 所以康熙就特别喜欢他。   早就有太监静悄悄地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康熙身后。弘晖又坐在了自己的小凳子上,田蜜面前的鱼竿儿被康熙征用了。夕阳西下,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的钓鱼。   这对于康熙来说也是难得放松,作为长辈, 和小辈在一起免不了问问最近一段时间书读的怎么样了。   弘晖就一板一眼的把自己最近学了什么, 有什么疑惑全部讲了出来。   田蜜醒过来的时候, 人家祖孙两个一个问一个回答,聊的特别美。   “刚才这一觉睡得真是香,就感觉是刚刚才睡着的”。   田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没睡着的时候还是下午,这会儿天都已经要黑了。睡了半个下午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可能晚上会睡不着了。   “十分难得, 你居然睡得这么沉,本来想把你叫起来呢,最后也没叫。”康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桶,桶里有两尾大鱼。   “走走走,今天让你们尝尝朕钓出来的鱼”。   田蜜就伸出手去让康熙牵着, 弘晖拿着鱼竿提着小桶。三个人一块儿回去,路上走着的时候,弘晖还免不了把自己刚才错失了一尾大鱼的事情说了出来,言语里颇有可惜。   一路欢声笑语到了寝宫,田蜜真的吃上了一条红烧鲤鱼,但是这并非是康熙钓上来的那一条,而是御膳房早早准备好的。   两个人吃完饭打发弘晖回去,嘱咐他早点睡觉,又一块儿在院子里面散步消食。   康熙在散步的时候告诉田蜜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往后就不来陪着田蜜吃饭了。   他一旦说起自己忙,田蜜从来不问忙的原因。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到康熙走了之后,田蜜才问身边的宫女。   “外边朝廷里,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听说是五爷送了折子回来,说是江南的官员集体贪腐。把皇上气的将那些王爷们都叫进宫来骂了一顿。”   田蜜听完之后了然的点了点头,青鱼还在一边搭话。   “听说这一次江南的事儿真的是咱们大清国开国以来的头一回,咱们五爷这一路可不顺利,据说在半路上差点翻船。”   田蜜免不了把心提到了嗓子口,“你们佟娘娘那里有什么说法?算了,问你们,你们也不太清楚,把人请过来,我这会儿跟她有话说。”   佟嫔对十三抱有极大的期望,就和自己以前养四阿哥一样。所以佟嫔对于十三在江南的事情关注度比较高,既然十三跟着老五一块出去了,想来佟嫔那里会有更详细的信息。   佟嫔来得特别快,“今天下午收到的消息,本来说立即来找姐姐呢,可是听说姐姐和皇上弘晖在湖边钓鱼,也就不敢来打扰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一封信交给和田蜜,田蜜一边对佟嫔告诫,让她行动小心,毕竟外臣和内宫传递消息是一项重罪,更何况已经写到信上了,一旦这封信被送到乾清宫,佟嫔少不了吃不完兜着走。一边赶快把信拆开看了看。   这封信里面说了老五他们几个在路上遭遇了水匪:晚上被一股子水匪上船打劫。据说最后这一些水匪全部自尽,并没有留下什么活口,诸位皇子倒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晚上突然经历了这件事,兄弟四个都受惊了,导致第二天身体不太好,喝了一天的安神汤。跟随的侍卫伤了七八个,死了六个。   田蜜看完之后顿时觉得心惊胆战,这些人胆子太大了。   佟嫔看到田蜜把信看完,忍不住在一边问:“姐姐,您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还能是什么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人家不是为了图财,恐怕是为了图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应该是江南的贪官培养的死士。这一趟真的凶险,他们经历的事快把我吓死了。姐姐,你说咱们这会儿把孩子们叫过来行不行?”   田蜜知道她不想让十三再冒险了,“你这话说的倒轻松,上嘴片一碰下嘴片说完痛快了,你问问自己,咱们俩做得了主吗?”   佟嫔叹口气,田蜜示意青鱼把蜡烛端过来,把这一封信放在蜡烛上点燃,看着烧成了灰烬。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在十三身边放人了吗?”   “放人了,但是消息没有这么快传过来,您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来的吗?这是阿玛的人手从江南传的消息,所以我才把这封信拿来给姐姐看……”   “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假如要是被人家知道了,告发到皇上跟前,皇上饶不了你。”   “我知道,也就是这一次。”   田蜜要让她打消这种侥幸心理,“有了这一次就有下一次,你觉得如今有我在宫里面做主了,你不用再过得战战兢兢了,但是我跟你说,如今咱们娘家办事越来越过分,我估计阿玛惹了皇上的忌讳了。你就算这边藏得再严,少不了也要被家里面连累到,又或者是有人盯着阿玛,他把消息传到宫里之后,盯他的人发现东西到了你手里,到时候想动你还不容易吗?”   佟嫔吓得脸都白了,“姐姐这消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皇上真的对阿玛有了提防之心?”   “阿玛办事儿……”田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隐晦的多了一句嘴,“你可能不知道,阿玛要在下一任皇上身上下注,事情做得不严密,已经被我知道了。”   佟嫔这一下吓得浑身发抖,她就在内宫,当然知道有些事儿是千万不能做的,“您放心,我以后再不干这种事儿了。可是眼下这件事儿怎么办?”   “你就当做不知道。”   田蜜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慢慢思考这件事儿,反正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说不定算计不过宫外的那些谋臣文士,但是有一件事儿自己是能肯定的,那就是多说多错,少做少错。   不要什么事儿都插一手,只要在关键时刻一击致命就够了。   就在田蜜和妹妹聊天的时候,在乾清宫,康熙面前跪着扬丹。   “让你总查江南,你看看你现在办的都是什么事儿?你兄弟差点没命,这边你还没收到消息呢。”   杨丹一头冷汗的跪在地毯上连连磕头。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康熙敲打了他几句,随后让他站了起来。   “这一次也就算了,万不可再出现这样的事儿。你现在就去把这件事情查明因由,查明之后不需要来报告朕,直接将动手的人斩草除根。幕后之人先不用动,到时候朕会收拾他们的。”   扬丹答应了一声,“只是这件事江南没有传来消息,儿子担心江南或许也有变化,儿子想要到江南一趟,亲自整肃通政司衙门”。   康熙脸上带了一点满意的神色,“果然是长大了,你能这么想,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见是对差事上手了,通政司除了查察江南反清复明的势力,更要对那些官吏盯紧。行吧,准你所奏。”   扬丹弯腰接了圣旨,随后问道:“皇额娘那里儿子该怎么说?”   总不能跟额娘说自己去江南办事,如今江南风高浪急,谁都知道去哪儿没好事,以额娘的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自己去干什么的。   康熙也知道田蜜有的时候确实有些笨,可是该聪明的时候,人家非常敏锐。“就说……就说去给你额娘查看万年福地。”   田蜜成了皇后之后,她有资格葬在康熙身边,按道理来说和康熙同葬一个墓穴。没什么值得去查看的,但是杨丹出门总要有个理由。让扬丹去催促一下皇陵的建设也不是不行。这个理由不只是搪塞田蜜,也是搪塞满朝的眼线。   杨丹回去收拾了行李,来和田蜜告别的时候,田蜜听了他那蹩脚的理由也没有拆穿。   “这一次千万小心,”田蜜话里有话,“你年纪小,不知道外边人心险恶,所以要时常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扬丹听了之后,眼睛闪了几下,装作没听懂,欢快的答应了一声,“您放心,您的教诲儿子都听了。而且都记在心里面了,记得牢牢的绝对不敢忘。”   田蜜就知道他的是嬉皮笑脸油嘴滑舌,但还是笑了笑,摸着他的脸,“早去早回,外边再好也不是家。”   扬丹答应了一声,又和四阿哥父子俩告别,四阿哥看着扬丹走了之后忍不住问田蜜。   “扬丹这事儿处处透露着古怪,您说他会不会去江南了?”   田蜜心想: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要来问问我。   也没有回答他,“听说你最近手里有一个大事儿要办?”   四阿哥立即微笑了起来,说到他的差事他整个人眉飞色舞。   “儿子查了户部的库银,发现早几十年从先帝爷那会儿开始,就有官员陆陆续续的借国库的银子。这么多年越来越多,也到了该管管的时候了。关于这件事儿子早些年和皇阿玛也有过交谈,那个时候他老人家就有心思要追查这些欠银,因为一直忙,腾不出手来,所以这件事儿儿子接了过来。”   田蜜心想,那是因为他找不到人替他办这件事儿。   “傻儿子,你想表现就要在其他事情上下功夫,这件事特别得罪人。何必白白的淌这趟浑水呢?”   四阿哥看了看这边站着的宫女太监,发现他们站得远听不清楚母子俩的聊天儿,还是压低了声音。   “是因为没人做,儿子才要去做。一来是要让皇阿玛他老人家看看儿子的本事,另外就是,这件事儿也到了必须做的时候。而且儿子的心思您也是知道的,如今老八专美于前,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老八却不知道讨好满朝大臣不如讨好皇阿玛。   现在老八为了让自己少出错,很多差事都不再主动去管了,儿子冷眼瞧着,皇阿玛不把他放在眼里,您和皇阿玛朝夕相伴,不可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态度,所以这是儿子表现的一个机会。”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拔个头筹。   田蜜叹了一口气,对于四阿哥的说法田蜜当然理解,也知道他现在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一番为的是什么,但是这件事儿真的很得罪人。   “你要想好了”。   “儿子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前路如何早就料到了,您不用为儿子多发愁。想必您心里面已经拿出来了好几个办法,让儿子避开这件事去做别的差事。可是额娘,有些拦路虎是必须要除去的。”   四阿哥就在想,自己现在不管,将来自己如果真的成了皇帝,还是要管这种烂事,不如趁着这会儿老爷子给自己做靠山,自己爽快地动手,万千压力老爷子扛着,既不会让这些借库银的风气延续下去能及时止损,又可以表现一番。   老爷子为什么对二哥失望,那就是因为二哥遇事推诿不前,颇有几分畏畏缩缩。自己千万不能跟二哥一样,要不然自己到时候真的没办法从兄弟当中脱颖而出。   四阿哥想的很明白,田蜜也不会再劝他,母子俩说了一会话,田蜜目送着四阿哥离开了。   看着四阿哥离开的时候田蜜还在想,这时光过得漫长又快速,仿佛四阿哥还是那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宝宝,可是一转眼他的肩膀又宽又阔,整个人像座山似的立在那里。   而这个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不需要再刻意引导了。   “看来我真的老了,真的要步入老年生活开始养老了。”   这个时候端茶过来的宫女们都纷纷用托盘盖着嘴笑了起来,“娘娘您可不能这么说,您还年轻着呢,看看您的脸色又白又红润,怎么会老了呢?”   田蜜就知道他们是哄自己开心,也跟着哈哈一笑。   过了十多天,老五遇刺的消息终于传回了京城,宜妃知道之后,第一次表现的六神无主。   不仅有老五在那艘船上,老九也在。自己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都在危险当中,宜妃这个时候着急忙慌地把小儿子叫过来商量。   “你说说这件事怎么办?要不跟你皇阿玛说别让他们去了”。   十一摇了摇头,“您说这办法根本行不通,要是谁敢在老爷子跟前提这个,他能把人拉出去打死。   几个小小的刺客,难不成就把哥哥们吓着了?他们就不敢干活了?想当年几位哥哥跟随着皇阿玛御驾亲征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凶险,那个时候您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这个时候比那个时候好多了,所以您千万不可自乱了阵脚。”   话虽如此,但是宜妃真的快要吓死了,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个时候在战场上周围有无数亲兵。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藏着一个刺客,冷不丁的给老五老九一下,一下就能要命,就算有太多的护卫又能怎么样?   宜妃六神无主,十一心里也觉得危险,他还不敢把担忧表现出来,就担心老额娘坐不住。   陪着额娘说了一会儿话,十一想去找一找杨丹,可是发现杨丹根本就不在京城。十一和扬丹的关系不错,和十二的关系也好。十二如今的势力远远不如扬丹。扬丹自从出去之后就接收了一部分简王府的势力。   虽然这一部分势力在雅尔江阿看来不算什么,还有一些就是他们额娘留下来的老奴才,但是比十一和十二强多了,这哥俩现在还没把自己的势力搭建起来。   十一心里面十分焦急,想要派人去江南查一下消息。两个哥哥遇到刺杀的消息是几天前的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他想办法的时候,十四在西花园遇见了十一。   “十一哥干嘛去呢?”   “找你十二哥,有话跟他说。”   十四看了看周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件事我想跟十一哥说一声,关于五哥和九哥的。”   十一听了,上前抓住十四的手,“你有什么消息,如果是兄弟们遇刺的消息就不用说了,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了。”   十四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那些下手之人的消息,我知道十三哥和十哥五哥九哥在一块儿,五哥和九哥背后站着郭络罗氏,这个您清楚。十三得了佟家的照顾,十哥背后有钮祜禄氏,这几家都有消息来源,听说动手的是大哥以前的死士。”   “大哥?”这事和老大有什么牵扯?老大如今被圈在府里,家里面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   “弟弟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匪夷所思,耸人听闻,但是没办法,有证据证明就是大哥的人动的手。当然了,弟弟知道的也就是一些皮毛而已,如果您要是想知道更详细的,不妨去找佟家或者是钮祜禄家的人打听一下”。   十一匆匆和十四告别,想了想去找十六。十五和十六就是佟嫔养大的,让十六出面牵线,他想和领侍卫大臣夸岱聊聊。   正巧这个时候就在西花园,想要见到十六特别容易,十六听说了十一的来意,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是弟弟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弟弟觉得您来找弟弟和佟家的人不如直接去问皇阿玛?”   十一的表情就是: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样的事儿能去问老爷子吗?   十六的年纪不大,但是最近他很受宠,压过了十四,越过了十五和十三。   “弟弟不是故意寻您开心,出事儿的几个人也是弟弟的哥哥,弟弟当然跟着着急,可是这件事千万不能问外臣,不管是佟家还是钮祜禄家,都不能问,问的多了,老爷子那边可就疑心上咱们了”。里面牵扯到了老大,一旦把老大的事扯出来,老二就顺着藤一块儿被牵出来了,老二的事儿不能碰,谁碰谁倒霉。   到时候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本来大家可以选太子呢,说不定选太子的事儿又要吹了,最后再来一次冲击,别说圈禁了,老爷子或许真的不顾父子之情,把冒头的儿子杀个干净。   十一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他因为担心两个哥哥方寸大乱,听了十六的说法,想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这件事儿可以问老爷子,可以问几个哥哥,就是不能问外臣”。   要让十一找康熙问几个兄弟被刺的原因,十一是没有这个勇气的。所以十一拉着十六,两个人去找老七。之所以去找老七没有找四阿哥,因为四阿哥这个时候正被大家嫌弃。   天渐渐的热了,四阿哥的内心也特别火热,他满城追债,闹得朝堂上议论纷纷。给他那岌岌可危的人望又泼了一盆冷水,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连外地的官员都送折子进京,要选老八。   原本四阿哥还能排在兄弟中的第二名,经过了追债,如今是倒数第一。   老七听说外边儿都已经有歌谣骂老四了,联想到老四最近风风火火正在干的事儿,忍不住头疼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十一和十六来访,他抱怨了一声,“四哥做事急于星火,我舅舅因为欠了银子被他堵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最后还是我这边出银子替舅舅还上了债。”   四阿哥绝情的时候那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才不看这人是老七的舅舅还是老五的舅舅呢,反正欠了钱一律要还,在他看来欠债还钱属于天经地义的事儿。被找上门已经是这些人的不对了,如今还不还钱,那就是错上加错,犯了错就要罚,错上加错就要双倍罚。   十一和十六听了他的抱怨,都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说,要是抱怨老四吧,老四这事儿做得对。要是抱怨那些当官的吧,可有些人真的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坏人都是那些有钱还偏要借,借了还不还的家伙。兄弟三个把这些坏人骂了一通,出了心头火气。十一和十六两个人才把打听兄弟们安危的事儿说了出来。   老七在江南也有自己的耳目,告诉他们两个不用担心,自己昨天收到的消息,五天之前兄弟们还是非常安全的。   “那些人也就是在暗地里面捣捣鬼,光明正大的时候,是不敢对他们有任何不敬的。他们那些兄弟们又不是傻的,像那些偏僻的地方是不会去的,每次出行都带了大量的侍卫,安全不成问题。至于你们说那些死士是老大的人……”   老七凭借着自己和老大这么多年在兵部斗智斗勇的经验摇了摇头,“别把大哥想的那么聪明,大哥脑子很简单。他哪有什么死士,当年我们俩在兵部差点撕破脸皮,要真的是有,肯定是先冲着我下手了。”   如果真的有一队人马干这些脏活儿,废太子出去祭祀的时候只要在路上埋伏一队死士,干掉废太子不成问题。这么简单就能达成的目的,何必还要诅咒呢?   所以老七不相信这个消息。兄弟三个都清楚,老大倒霉之后跟着老大的那些墙头草们都转头到了老八门下。如果说老大有这样一帮子死士,那么他们不来京城搭救老大,却跑到江南去刺杀,分明是有人指使。   十有八九就是老八动的手,可是老八又不是个傻瓜,老五刚刚查了一点江南贪腐,他就迫不及待的去刺杀老五,这也不符合老八平时做事的规则。再加上他这个时候有可能成为太子,正是谨慎言行的时候,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老七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总结了一下:这件事儿幕后之人心狠手辣,有点是当机立断,是个狠角色。但是另外一方面也表明这人没经过大事儿,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自己先蹦出来了。我觉得办这事儿的人要么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要么就是个青瓜蛋子。   康熙的想法比老七的更全面,扬丹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到了江南之后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写成详细的条陈送到了京城。   康熙让太监把火盆端过来,将条陈扔进了火盆里,“左右不过是这几个小东西做下的,下手的人就是爱新觉罗氏的人,冤枉不到外人身上去。”   说完之后叫过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太监,“给扬丹传信,让他不要在江南露了形,继续整肃通政司衙门,千万不可手软。”   这太监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康熙立即将他叫了回来,用自己的手指敲着桌子,暗暗的思索要不要把曹寅叫到京城来。   通政司衙门出事了,像这么大的一个事儿居然没有提前上报,没有提前察觉出来,里面绝对出现了漏洞。曹寅的年纪越来越大,对于这样庞大的情报往来传递和分析归纳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曹寅的儿子曹颙已经长大成人,曹寅这个老奴才也该退下来了。   “再写信给扬丹和曹寅,令曹寅赴京,朕让他做礼部侍郎,让其子曹颙接任曹寅的差事。曹寅交接之后即刻进京”。   这太监又等了一会儿,看康熙没有其他的旨意就悄悄的退了下去。   远在金陵的曹寅很快就收到了信,他没想到这封信来的如此之快,在曹寅的计划当中自己配合着扬丹把整个通证司衙门从上到下梳理一遍。   可如今有了这封信,曹寅左右想了想,“要把整个衙门自上而下梳理一遍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如奴才这一个多月就留在江南配合着扬贝勒爷,等到所有的事情做完再北上赴任。奴才的儿子从明天起就跟着奴才做事儿,也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奴才教教他该怎么做。”   这样的安排非常妥当,打扮成一个年轻公子的扬丹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辛苦曹大人了。”   两个人客气了几句,扬丹还想再说话,曹家的管家已经急匆匆的进来了。   “老爷,外边儿九爷和十爷到了。”   这个老管家也是见识过皇子的,这会儿还算冷静,瞧了瞧在旁边坐着的扬丹,又看了看曹寅,等着他的吩咐。   杨丹这一次来江南是秘密过来的,自然是不和兄弟们碰面,他站起来拍了一下衣服,“曹大人请便,爷到后边去避一避。”   曹寅拱了拱手,随后带着管家飞快的出了院子来到大门口,看到老九老十兄弟俩就在门里面坐着。   老九和老十两人的脸色都不好,老九是因为出门的时候老五对着他叮嘱了又叮嘱,老九知道这是担心自己与老十,怕兄弟俩和江南的这些官员串通。老九一边儿烦哥哥不相信自己,也一边儿觉得自己和老八绑在一起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了,不管自己做什么,别人看着都像是老八授意的。   老十的心里更烦闷,他来到江南没多久,也就在前几天突然见到一个人,这个人是宫里的太监,准确的来说是当年钮祜禄贵妃宫里的太监。这太监的年纪大了,前两年从宫里出来,被人接到江南养着。这个时候看见了旧主非常高兴。   能在这里见到伺候额娘的老奴才老十也很高兴,但是随后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   当年自己年纪小的时候,九哥一个人在御花园玩,额娘一时不忿就让人推了一把九哥,差点把九哥给淹死,被七哥救了上来,额娘当时是盼着九哥死的。   老十当然不相信这个老太监的说法,这个老太监信誓旦旦,说这件事儿是真的存在,如果小主子要是不相信,可以到宫里面去打听打听,当年在贵妃娘娘跟前伺候的那些人,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在宫里面。   这个人说了一连串儿的名字,这些名字老十都特别熟悉。他之所以熟悉这些名字,不是因为这些人在额娘宫里伺候自己知道了他们,而是因为这些人都在老八家里面,老十去的次数多了,就记住这些太监老宫女的名字了。   老十自然接着往下追问才知道当年额娘办过这样一件事,但是这件事儿办得不密,用着老太监的话来说,贵妃宫里面小半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而贵妃娘娘还以为只有她和几个心腹奴才知道。   “……当时娘娘略微急躁了些,一方面觉得宜妃多宠,一方面又觉得皇贵妃娘娘可恶。那天真的是碰到了,本来没有计划,可是就得知了九爷一个人在湖边玩耍,娘娘心生一计,这件事做完之后娘娘也有些后悔,没想到马上被皇上的人逮住了。当时娘娘身边的奴才全部换了,也是因为这个,从那个时候,娘娘才迫不得已地养病……”   这老太监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老十越听越觉得这不是假的,因为不管自己翻来覆去怎么问,这个老太监总能说得很详细,有很多细节说的很清楚,整个事情合乎逻辑,和自己小的时候那些自己觉得有问题的事情前后呼应。   额娘本来是一个贵妃,怎么就病了?病了之后为什么就不能参加宫里面的庆典?当时自己只图高兴,根本没有关心过额娘。额娘当年真的是病死的吗?   想到这里老十对额娘的死产生了疑问,但是他后来想了想,觉得额娘应该是病死的,毕竟额娘去世的时候离这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年,中间还平安的把妹妹生产了下来。   而且在额娘去世的那天晚上,自己是去见过额娘的,额娘也没什么不同于平时的表现。除了妹妹对额娘有些惧怕,额娘对自己像往常一样。   但如果额娘真的做过这件事儿的话,皇阿玛绝对不会原谅她。额娘后面那几年究竟是被囚禁了,还是真的养病?   因为这些事情太多,致使老十的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等到老十过了两天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里面透着古怪。   如果额娘宫里面的人分散到宫里各个地方,老十觉得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为什么这些人全部到了老八家里,并且自己怎么会在江南碰见了这个老太监。   这个老太监究竟是和自己偶遇还是精心策划的一场遭遇。   就在他和老九拜访曹寅的上午,他打发人去把这个老太监叫过来重新询问,却听说这个老太监前两天夜里得急病去世了。   这一下老十心里面更觉得有人要算计自己,这件事还没法和九哥说,让老十备受煎熬。   就在兄弟俩彼此都心烦意乱的时候,曹寅快步出来,“奴才给两位爷请安,两位爷恕罪,本来应该奴才去拜访两位爷的,没想到今天使得爷亲自上门,是奴才做事不周,恕罪恕罪。”   老九没心思跟他闲话太多,“你也知道爷兄弟几个奉旨来江南办事,他们就不说废话了,现在要查你们织造府衙门的账。”   查账这事儿曹寅真的不担心,织造府有两套账,一套是明面上应付人的,另外一套上才是织造府衙门和通政司衙门的账。   “不知道几位爷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查?织造府账本从奴才父亲来江南做织造府主官到今时今日,保存完好,可以随时查阅。”   老九听了抬头看了看曹寅,心里还想着:怪不得老爷子器重这个老奴才呢,看这事儿做的够敞亮,不慌不忙。   “自然是越快越好,谁不知道你们织造府衙门的油水足,这里面能钻的空子多了去了,到时候要是查出点什么来……曹大人可别怪爷们不念旧情。听说你得了圣旨,要到京城上任了?”   “九爷的消息挺快的,奴才也是刚刚收到圣旨。不过九爷您放心,圣旨上说要让奴才把所有的事情交接清楚了再去京城。等到这一次的账查明了奴才再走。”   老九笑了一下,颇有一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不相信织造府衙门如一潭清水。而曹寅心里面放下一块石头,查账好啊,查的越久自己在江南待的时间也就越久,这中间能交接的事情就多了去了,毕竟通政司衙门的事情千头万绪,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两个人同时在心中满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中午和朋友一块去看牡丹,我正拍照的时候,我朋友突然和我说“你有没有发现牡丹花和卷心菜长得好像。” 第134章   曹寅他们做假账的高明之处在于所有的账目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所有的支出项目和收入, 假的是支出收入的金银减半或者减十分之九。   老五看着人把账本搬到自己的桌子上,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跟自己的弟弟吐槽:“叫我说织造府衙门的帐都不用查, 皇阿玛那么看重曹寅,曹寅岂肯在账目上出现纰漏”。   老九明显是不专心,老五说完之后,他背后的太监捅了捅他, 他才哦了一声。   “五哥说的是织造府衙门的帐吗?弟弟倒是觉得他们的账是有问题的, 要不然凭借着曹寅这么多年的俸禄, 他闺女出嫁的时候能办得起这十里红妆吗?”   曹寅的女儿嫁给平王讷尔苏的时候能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福晋带进王府的嫁妆拉了一车又一车,当时还不少人羡慕讷尔苏,虽然媳妇儿的地位低,但是老丈人给力, 嫁妆又多, 最重要的是福晋长得漂亮, 知书达理。   老五听了老九的话也觉得曹寅在江南对银子下手了,“要说这些做官的,出来外放肯定会贪一些,但问题在于贪的多还是少?”   特别是这些在外面做官的,收的孝敬称得上惊人。那些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百姓,半辈子的积蓄比不上这些当官的过一次生日收的孝敬。   “曹家父子在江南经营了这么久, 收到的外财是肯定会有的。这并不能说明曹寅在差事上面贪了银子。”   老五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个账本翻了翻,“看看这账面做得多漂亮,干干净净工工整整,瞧瞧笔迹,看得出来是很多人经手的, 墨的颜色有深有浅,纸张已经泛黄,说明这本账是很早都有的,一直保存在织造府衙门,能得到如此妥善的保管,就能证明人家是拿这些账本应付咱们检查的,要真的检查,像这样的陈年旧账可不一定能查出什么东西。”   老五的意思是这些账本还是别检查了,不如去其他衙门看看。老爷子的人最好别动,就算是曹寅有贪污受贿的事儿,也该老爷子动手处理,老五觉得自己兄弟们来到这里,最主要的还是把兄弟们的人手查一查。   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老九,挥了挥手让这些太监们下去,自己拖着椅子坐到了老九跟前。   “你最近两天有些神思不属,跟我说发生什么了,是不是老八让人给你传信儿了?”   老九强颜欢笑的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如今弟弟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他的人有接触,这段时间确确实实有不少人打着他的旗号来拜访弟弟,还送了不少好东西,弟弟都没有见东西也没有收。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十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只要不是这倒霉弟弟跟老八的人有接触就行,老五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有人走不通你的路子去找十弟了。”   “我怕的就是这个。”老九说完之后立即站起来,“五哥你坐着吧,弟弟心里不放心,这会找十弟去问一问。”   老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兄弟出门去了。   老五一直都觉得八阿哥是个害人精,如果八阿哥的事不彻底解决了,自己这个兄弟恐怕一直得不到安宁。   想到这里他悄悄的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在太监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嘱咐他:“……用最快的速度跟四爷还有七爷接上头,你四爷和七爷有回应了赶快来告诉爷。”   天已经热了,老九在老十的院子里来回徘徊。   十阿哥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跑哪去了,老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把人等回来,已经派出去三拨人寻找了,到现在也没个回信儿,他心里面七上八下,一边觉得十阿哥不应该和八阿哥接上头,一边又想着十阿哥该不会路上遇见刺客了吧?   就在他心里面七上八下,准备再派人出去找的时候,十阿哥回来了。   他先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见老九背着手在院子里面心烦气躁的走来走去,逮着奴才们骂了一通,吆喝着奴才赶快出去找自个儿。   十阿哥在门口不停的犹豫,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九。   可就在这个时候,老九发现门口有一片衣角,走出来一看,十阿哥就在门口转圈呢。   “你怎么回事?哥哥在里面一直等着你呢,都派出去那么多人找你了,回来了不进去你在这里瞎晃悠什么?”   “九哥,我这是有事儿。”   “有事儿也要回去说,在门口转来转去能解决什么事儿?”老九把他扯进了门里,“能看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跟前就行了,前一阵子的刺杀把哥哥吓坏了,总怕你出去遭遇了刺客。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十阿哥眼神闪烁,不敢和老九对视,而且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汗津津的。   “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   “九哥……你要相信弟弟对九哥一向尊敬,也从来没有对九哥起过其他的心思,更没有想过去害你。”   老九听十阿哥的话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八哥给你传信了,他让你做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看着老九的表情,十阿哥觉得再这样闲扯下去根本不能把话说明白,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把老九摁到椅子上坐下,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子们地位都是平等的,别管是封了亲王或者仅仅是个光头阿哥,大家见了面就是拱一拱手而已。   兄弟之间很少有一个人给另外一个人下跪,老九被十阿哥的这个动作吓得立即站了起来。   “你怎么就跪在这儿了?”心里面想着这蠢货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居然跪下了。   “九哥,是我对不起你。有件事我说出来了,你可别生气。”   老九看着十阿哥这个样子,不可置信地问他:“你真的做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不是我做的,是我额娘做的……不对,是我额娘做的,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七算八算下来也是我做的。”   “你怎么还牵扯上你额娘了?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坐下来慢慢把话说清楚。”老九松了一口气,要是牵扯上贵妃娘娘这件事就好说了,贵妃娘娘毕竟去世了那么多年了,如果和贵妃娘娘有关系,那就是陈年旧事,跟现在查帐的事没关系,跟朝廷里面推举太子的事也没关系,也就是说自己这位兄弟没有和八阿哥联手对付自己。   十阿哥站了起来,在心里面觉得对不起老九,立即又跪了下去。“你坐你坐,让我跪着说吧,让我站着说我不舒服”。   “快起来,咱们都是兄弟,你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就算是废太子,以前也不能让咱们兄弟这么跪着,你把哥哥当成什么人了,咱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快起来。”   十阿哥心里更不是滋味,虽然被老九扯了起来,但是坚持不坐下。   “九哥你坐着吧,让我站着把话说了,我这样也好受一点。这事儿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那时候咱俩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好,那个时候咱们都特别招人嫌,满世界招猫逗狗”。   “谁小时候都捣蛋过,长大了就不会淘气了。你怎么扯起这么久的事儿了?这都多少年了。”   “是啊,这事儿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是真假……当然我说这句话并不是要替我额娘分辩什么,而是说当年……唉!”   十阿哥有些反常,老九忍不住用手拍了拍桌子,“你有话就说,怎么说一半留一半吞吞吐吐的,你这是要急死我呀。”   “我说了,说出来之后您可别生气。当然您要是生气了,我也管不住你,想打想骂想杀想剐随你的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御花园里玩耍,就是宜妃娘娘生十一的那天,你被推下水了。”   十阿哥说出来之后,老九想了一会儿才把这事想起来,“这件事儿本来不记得,听你这么一提又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十一出生的那天碰上的这件事儿,我记得好像是被七哥捞起来了,我当时似乎对七哥不敬……那时候我还小呢,也没有刻意记这件事儿,现在忘的差不多了。”   老九拧着眉头回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经历过这件事儿。   本来都已经忘了,如今一旦提起来之后,似乎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对当时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毕竟那是自己第一次经历了危险,所以这会想起来之后,下意识的觉得寒毛直立。   有一股锋芒在背的感觉,这股感觉让老九的脑子反应的特别快,“你说这个干嘛,这个跟你额娘还有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时推你的是我额娘的宫女,下令的人就是我额娘。”十阿哥说完之后耷拉着脑袋,“事儿就是这样一件事儿,我刚才说了要杀要剐随九哥你了”。   老九就觉得特别可笑,我杀你干嘛?   “不是,你等一会儿,让我的脑子先转一会儿”。老九站起来先指了指十阿哥,“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两天知道了你额娘当年对我动手的事儿。然后这两天就不敢见我,一直躲着。”   十阿哥赶快点了点头,老九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笨蛋弟弟怎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按道理来说,像这样的事你额娘做的缜密。贵妃娘娘都去世那么久了,你当时不知道,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这两天突然知道了”?   十阿哥就把这几天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又说自己派人去调查了那个老太监。最后发现这老太监或许说的就是实话,“……弟弟觉得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后续的事还需要回京城之后到八哥家里把那几个奴才叫出来好好的盘问。”   老九伸出手去摇晃了一下,“老十,这件事儿咱们到此为止吧,别再往下说了,你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咱们兄弟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还告诉了我,咱们兄弟以后如何自处?”   老九想得特别明白,就算贵妃娘娘当时对自己下手,自己没有得罪过贵妃,肯定是贵妃和自己额娘有了龌龊。宫里面的女人和自己府中的女人都一样,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   但是上一代的冤仇不能延伸到这一代,而且贵妃娘娘也去世那么久了。这件事就让它成为过往吧,烂在某些人的肚子里不要让大家知道。   这么做对自己是一件好事,对额娘是一件好事,对十阿哥更是一件好事。   “兄弟,你别想那么多,你看看哥哥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能吃能喝,当年的事没有成功,就让它过去吧,而且哥哥也不觉得这事是你额娘做的,你作为儿子怎么能质疑你额娘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些人故意在你面前这么说,从而把你引进圈套里,一步一步的让你听别人摆布吗?”   十阿哥想过,而且他还觉得幕后黑手或许就是老八或者老四。但是他不能不说出来,如果这件事捂的越严实,将来爆发的时候带来的效果就约是让自己无法承受。   十阿哥十分动情,“我和九哥的关系好,比亲兄弟还要好。我一开始觉得这件事也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可是假如它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   “别说了,这件事是假的。几个奴才而已,贵妃娘娘去世了这么久了,她身边的那些奴才早就有了新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奉了新主子的命令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难道要真的听吗?”   十阿哥这个时候松了一口气,心里面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因为生活当中处处有细节能佐证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九哥在不断的劝慰自己,自己也不想把这件事往深里面追究。   这样的恩情十阿哥算是记下来了。   但是,两个人都是粗人,感情不够细腻,而且也从来没做过安慰别人的活。如果要说什么动情的话此时此刻说不出来。气氛都很尴尬,两个人都想赶快转换话题把这件事揭过去。   十阿哥就故作轻松地说:“当时我觉得这事儿就是老四或者老八在后面主导的。老四他额娘当年就管着宫里面的事儿,这些奴才为了荣华富贵说不定攀附了新的主子。   我怀疑老四的原因就在这里,老四他额娘在宫里面算得上一手遮天,所以老四用这些奴才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可是后来我越查越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奴才们已经从宫里面出来好几年了,大部分都是内务府拨给八哥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明面上的主子是八哥。要是有一个两个在老八的家里伺候也就算了,几乎都在那里………”   说到这里,老九明白十阿哥是什么意思了,十阿哥怀疑老八比怀疑老四更多一点。   “能参与到夺太子位中的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兄弟小心谨慎就行了。有人设计了圈套给你,你只要不往里面跳一切都好说。咱们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我兄弟也不要生出其他的心思。这两天五哥正忙着查账呢,咱们过去帮忙,至于你查幕后主使这事儿就放弃吧。”   老九的意思是说别往后查了,后面牵涉到贵妃娘娘,到时候这件事闹大了贵妃娘娘又被人拿出来说嘴,人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了,作为一个儿子,老十不能让他额娘的名声在去世之后变得臭不可闻。   而且老九这个苦主都不主张追究,十阿哥为了额娘,为了兄弟感情自然也不会往下再深查。   只不过兄弟俩心里面都有些意难平。当年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是当年的事做的不密实,有人知道了就拿出来陷害兄弟俩的感情就做的过分了,这个人如果不揪出来,将来还会出来恶心人。   “幕后之人不管是老四还是老八,咱们都不能放过。对了,这件事儿除了老四老八谁还知道?”   十阿哥想了想,觉得如果要是真的有人知道真相,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宫里面的老爷子。   “这件事儿老爷子应该清楚,弟弟今天早上想过要不要回宫问一问老爷子。或许皇后娘娘也知道,老爷子或许会跟咱们说真话,皇后娘娘肯定不会说的。”   老九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这件事儿咱们以后谁都不许说。”   嘴上答应的很好,十阿哥心里面仍然是意难平。当天晚上他悄悄的写了一封信,在灯下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的读了几遍,随后密封起来,把自己的一个小太监叫了过来。   “你带着这封信回京城去,我妹妹来宫中贺皇后娘娘封后,这一会儿应该还没有回蒙古。你找到公主,让她把这封信转交给皇上,记得跟公主再三交代,这封信要亲自交给皇上,中间不可让别人插手,也不要让公主看里面的内容。”   太监答应了一声。不敢停留更不敢高调,第2天一早就独自骑马往北边去。这个奴才也十分忠心,路上换马不换人。从江南到京城这一段路,在大夏天让他生生用十天骑马跑了一趟。   他来的比较巧,如果再晚几天,十阿哥的妹妹就要随着驸马回蒙古去了。   当天夜里这个奴才气喘吁吁地求见了公主,公主还有几分惊讶,“十哥有什么事儿吗?你这奴才不是跟着他在江南吗?怎么现在赶回来了?”   太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反正十阿哥交代的很清楚,这件事非常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就连信中的内容也不能让公主知道。   他小声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公主觉得这应该是件大事,把信收了起来,准备明天一早进园子拜见皇上,把信交上去。   他在第二天先去畅春园看望了太后娘娘,接着又拐到清溪书屋去求见皇上。康熙对女儿的态度还不错,只要有人求见,他都会见。而且因为这些公主都嫁出去了,平时也不会来拜见康熙,每次来拜见绝对有事儿。   再加上最近几年儿子们弄出来的烦心事越来越多,所以康熙对女儿们也就多了几分疼爱。   见到女儿之后他满面微笑,语气称得上非常和蔼。“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女儿本来过几天要走,计划着这两天来园子里里向您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辞行。可是昨天晚上十哥打发人给女儿了一封信,让女儿亲手交给您,不得已今天进园子了一趟。信在这里,十哥交代要女儿亲手转交给您。”   说完之后她双手捧着信递到了康熙跟前,康熙接过来先是看了看封口,发现没有被拆过的痕迹,撕开信封把信纸抽出来读了读,立即把信纸窝成了一团儿,脸上带了几分怒气。   公主当时就把心提了起来,赶快为十阿哥说情,“您也知道十哥他一直就是个混人,要是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儿,您就饶了他……”   康熙摆了摆手,脸上又放了一副和蔼的模样,“朕没有生他的气,他说了一件事儿,让朕想起了当年的陈年旧事。好孩子别担心,不是你十哥的错。”   公主这才放心了一些,又陪着皇父说了一会儿话缓缓地退了出去。   康熙把手中握成一团的纸张重新铺平放到自己跟前,把信重新读了一遍。   当年他千方百计的要把贵妃囚禁起来,原因就是不想让儿子们反目成仇。就像女儿说的那样,老十就是个浑人,哪怕不争气,这也是亲儿子。也是孝昭皇后的侄儿,康熙对贵妃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对孝昭皇后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看在孝昭皇后的份上,他对老十高看一眼。   宜妃有三个儿子,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如果因为这件事儿闹得他们兄弟反目,那么到时候下场厮杀的就有四个儿子。   这些儿子可以因为争夺皇位被自己囚禁杀了。这些儿子也可以因为争夺皇位刀兵相向,他们将来也能为国捐躯,也可以为了朝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绝对不能因为有人挑动他们内部倾轧而流血惨死。   在康熙看来,这几个儿子因为争夺皇位而彼此下手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不争斗怎么才能选出一个强而有力的太子呢?   但是除了争夺太子之位的其他内斗都是一种浪费型的消耗,他不允许这么做。   他用手敲着桌子,“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呀!”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其心可诛。   把这封信销毁了之后,他把当初处理这件事的太监们叫了过来,因为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有些经手的太监都已经老死病死了。   李德全或许知道一部分,但是康熙并不想去听李德全说。   他对身边的人吩咐摆驾凝春堂,想要到凝春堂去询问一下田蜜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文。   到了凝春堂之后,田蜜正带着宫女们在院子里面乘凉。   康熙坐到田蜜身边,先是喝了一杯凉茶,在安乐椅上摇了几下。随口就问了一句:“这些孩子们的府邸安置好了吗?他们身边的人用着趁手吗?”   “当然是趁手的呀,都是他们用惯了的。要是他们的人手还不够,我让他们到内务府去挑,看谁顺眼就用谁,以后他们都是一家之主了,这挑奴才掌控奴才也是他们该学的事儿。”   康熙点了点头,夸奖了田蜜一句,“还是表妹想着他们。对了,这些年内务府拨出去的宫人名册是不是都在?”   田蜜听他的意思是想要查看名册,就让青鱼把东西搬过来,“表哥等一会儿,东西太多,他们要搬好几趟才能搬完。”   康熙摆了摆手,“不用搬到这边来,等一会儿交给魏珠就行了。今天在青溪书屋忙了半天,这会儿有些累了,咱们坐下来聊聊吧。”   皇帝要查看名册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老四老八他们这些兄弟们来说,园子里面发生的事,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就算是得到了消息也是好几天之后了。   但是老四比老八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老四有眼线光明正大的在康熙身边站着。   四阿哥的儿子弘晖每天能跑过去跟老爷子和皇后娘娘聊天,所以宫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能立即知道。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四阿哥一边夹菜一边和四福晋说:“你说好端端的,皇上看名册干什么?”   四福晋没有想那么多,她考虑到年纪小的几个皇子如今都要在外边儿安置,老两口为了这几个小儿子考虑,提前查看奴才也是有的。   “左右还是为了几个小阿哥的事儿,有件事想跟爷商量,虽然咱们如今在留意着格格的婆家,但是女孩子嫁的晚,十六七岁才嫁出去,咱们家的弘晖如今也要操心了,今天出去遇见了几位老诰命,她们明里暗里打听咱们弘晖的婚事。”   “你糊涂,弘晖的婚事是咱们两个能做主的吗?”四阿哥如今威严日重,瞪了一眼四福晋,四福晋赶快讪讪的对着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四阿哥要让她打消了插手弘晖婚事的想法,“这件事到时候有皇额娘管着,连皇上也会问”。说到这里还不忘安抚四福晋,又把话放软了,“他们两位的眼光你要相信,毕竟爷的这些兄弟娶的媳妇儿你都看到了,都是贤惠人。”   四福晋嘴上答应了一声是,心里面儿不以为意。大嫂二嫂是贤惠人儿,三嫂也勉强算得上。但是从五弟妹开始,往下没一个贤惠的,八弟妹悍妇的名声更响亮。   显然四阿哥也想起老八他媳妇儿的名声了,脸上有了些不好看,“老八他媳妇儿是个例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弘晖毕竟是咱们儿子,到时候你也盯着点儿这事儿。要是有个万一,你叫爷,爷去跟皇额娘商量”。   万一老父老母老眼昏花,真的把一个悍妇指给了弘晖,那家里面才没有轻松日子过呢。   对于兄弟们的媳妇,四阿哥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甚至是漠不关心,比如说老七他媳妇儿和侧福晋是一个姓氏,要是四福晋在家提起来的时候,他就把两个人当成一个人。   唯独四阿哥对老八的媳妇儿记忆深刻,甚至是看见了就躲着过,就因为老八他媳妇儿办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事儿,对着皇子们也不会手软,老九老十被她挥舞着扫把,吓得夺路而逃。四阿哥就觉得老八这一辈子全毁在他媳妇儿手上了。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得意洋洋,“老八最近有些着急,他现在没儿子,他手下也是有能人的,人家已经给他出谋划策了。计划好好的,他媳妇儿就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把老八的好计划给打乱了。”   “什么样的好计划?”   “当然是年底抱儿子的计划了。”   “来得及来不及,这都什么时候了?”   “来得及,只要他年初的时候勤耕耘,年底的时候绝对有收获。而且不管男女,只要有总比没有强啊。”   四福晋在一边点了点头,但是四阿哥心里面已经乐开花了,只是脸上不明显。   老八已经犯了众怒,老爷子对他和宗室诸王走得太近有了微词,老九老十这两个家伙又舍他而去。下面的弟弟们从不表态,自己把老八当做大敌。老三又不愿意让老八上位,老七又不想服这个弟弟的管……   老八看上去风光无限,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墙倒众人推的趋势了。问题就在于谁第一个动手把他这一堵墙给推倒。   这件事儿估计是老五动手,毕竟老五在江南查贪,江南又是老八的大本营。往后几个月就是老八焦头烂额的日子,老四心满意足地多吃了半碗饭,美滋滋地领着几个儿子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弘晖在宫里上学,弘昀的身体不好,在家里上学。上一天休两天,四阿哥对这个儿子的真的不抱希望了。可这小子还就是个好热闹的,出不了门就喜欢听外边儿的事儿。家里面的奴才最喜欢干给这位二阿哥讲外边儿的趣事儿,讲得好了还有赏赐。   所以晚上父子几个一块消食的时候,弘昀问:“阿玛,儿子听外边说有个道士算命算的可准了,能不能把人叫到家里来给我们兄弟们都算一算。”   “外边儿的传说不可信,都是一些江湖骗子。你们要是想让人算一算,将来阿玛给你们找那些得道高僧,再或者是有蒙古草原上的大喇叭来觐见,你们去问问也行。”   这些得道高僧或者是大喇嘛都是一些官方承认的高人,在四阿哥看来比外边儿的江湖骗子更让人信服一些。   还有就是自己轻易别和外边的那些野僧野道扯上关系,老大的例子就在前面放着呢。大哥刚被圈起来没两年,他栽过的坑,后面的兄弟肯定不会再往里面跳了。   弘昀忍不住嘟了嘟嘴,他觉得阿玛说的那些人太没劲了。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有假有本事,反正问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嘴里云里雾里不说一句实话。   他心里面也没有想过阿玛真的会答应自己。也仅仅是因为在说话的时候起了一个话题而已。   可弘时当真了,弘时就问:“二哥,外面的人很厉害吗?”   弘昀看了看阿玛,看他没有出言阻止,也就把自己听到的事讲了一遍,家里的奴才给弘昀讲这件事就经过了夸张加工,当故事听的时候精彩万分。   弘昀又加上了自己的理解,用八百层层厚的滤镜给弟弟讲了出来。虽然情节跌宕起伏,让人叹为观止,但是四阿哥越听越觉得这就是江湖骗子,什么能看清人的命运……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当天晚上他还说这是无稽之谈,可是没过几天这股妖风越刮越大。四阿哥去衙门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儿。   当时大家刚刚把一件事忙完,坐在堂上喝茶休息。就有人在众人跟前说了这件事儿。   “一开始下官也觉得这件事是以讹传讹,没想到说的居然真的对上了。”这个官员口沫纷飞的给大家举了一个事例。   这个道士给一个年轻人算命,就说他最近几天家里面将要发生大事。他们家的人不要往水边去,只有一个月过后才能将厄运避开。   当时不管是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是这个年轻人,都没当回事,可是刚过了半个月,这个年轻人和他爹吵架,他爹一怒之下跳了河。   当时吵架的时候有很多人围观,这个年轻人的老父亲真的生气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了河里,当时这年轻人就和街上其他的后生一块跳下去捞人。   就因为河底布满了水草,水草将老人家的腿缠住了,下去了十多个年轻人,一半拖着老年人让他呼吸,另外几个潜入水底割那些水草,但是老人挣扎的太厉害,水草割断的时候,老人家也没了呼吸。   这真是众目睽睽之下人没了,这个年轻人把父亲葬了之后,逢人就说自己当初没有听这位道长的话才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所以就有很多人慕名前去寻找那位道长,那位道长来者不拒,凡是上门的,他都给人家批命。   几天之内有好几位都被他说中了,这一下这位道长在京城里变得炙手可热。   四阿哥听着堂上官员的述说,在心里面估算了一下,根据官员列出来的名录,朝堂中有一半大员已经拜访过这位道长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面儿生出疑问,这个江湖骗子有这么厉害吗?他总觉得这个江湖骗子可能会影响到朝局。   具体怎么影响他现在还想不到,但是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这事要避开一些。 第135章   令四阿哥没想到的是影响不仅大, 而且对朝廷犹如—场大地动。   这个道士就因为名气太大了,被人介绍给了八阿哥,八阿哥这个时候正处在敏感时期, 什么事都不会多做,就怕多做多错。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令他头脑发昏见到了这个道士,而这个道士当时就说八阿哥有人主之相。   还当场给批了—个字,当时在场的人挺多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轰动京城。   下如今京城的街头巷尾, 哪怕是那些老百姓或者是路边讨饭的乞丐, 都能说几句八阿哥贤明的话来。   这个消息传到公众之后, 康熙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   田蜜对外边的传言不是很清楚,而且她也不相信这个。所以青鱼报告消息的时候就说的含含糊糊。   田蜜也没有深问,而每天来吃饭散步的康熙也没有对这件事多做评论。他像是恨不得没有这几个大儿子—样, 对其他几个小儿子倒是挺上心的。   宫中的新一轮选秀刚刚过去,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又留下了—堆厚厚的名册。因为这—些名册, 康熙最近翻来覆去地想要找出几个合适的儿媳妇。   以前他挑选福晋的时候,根本不和田蜜商量,最近—段时间也不想和田蜜商量。直接把事情做好了交给田蜜,让田蜜吩咐下去就行。   康熙这个人比较强势,田蜜早就知道他的性格。人家愿意跟你商量的时候你要积极的和他商量,如果他不想跟你商量, 那就不要插手他的事情。   就像这—次的事情,他办完之后才跟田蜜说。田蜜如果要维护皇后的权威肯定要跟他掰扯掰扯。但是在宫里生活这么久的田蜜太清楚了,和谁都能掰扯掰扯,但是没法跟皇帝掰扯。   于是除了老十三,从十—开始, 到十四结束,这几个皇子在一个月之内全部成亲。   这个阵仗闹得特别大,因为他们各自的府邸早就已经盖好了,娶媳妇儿都娶到了外边儿。除了每个人发二十三万安家银子之外,对于田蜜来说没什么大事儿。   今年上半年先是田蜜的封后大典,又轮到了这几个孩子成亲,内务府的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所以田蜜就免不了唉声叹气。   平时要是一点一点的花出去还不觉得心疼,可是如今—下子花了这么多钱,田蜜顿时觉得肉疼了起来。   田蜜的纠结康熙体会不到,他现在总算是听不见有人在旁边说道士批命的话了。   既然如今没有人再议论这件事,也就等于说关注的人少了,既然关注的人少了,那就要动手吧。   康熙直接指使人抓了这个道士打入大牢,就这个行动让八阿哥警觉了起来。   他心里在想,老爷子为什么要抓这个道士?赶快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下这个道士有没有案底儿,最近—段时间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就在等消息的时候,他有些坐立难安,就算是这个道士在外面犯了其他的事,也应该是官府出面,不应该是老爷子出面。   虽然动手抓人的人没有明说,但是八阿哥知道,这些是老爷子的人,而官府的人多少会给自己—些面子,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道士动手。   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人确实是御前侍卫为抓的,至于这个道士如今还活着没活着,那就不好说了。   这段时间八阿哥就要保证自己千万不能出错。可偏偏出了这样的意外让他心里多少有些难安。   想到这里他就赶快去拜见福全。   江南查案的人不停的往京城送证据,而江南的官员已经被抓起来了三分之—。光冲着这个数量,吓得老五不敢再动手了。   他怕再抓下去要出事,江南的有—小半的官员都被自己抓了,另外的—大半也不干净。如今光腾出来的位置都已经让人惊讶的目瞪口呆了,更别说后面还有很多等着抓呢。   而且这里面有不少人牵扯出了京城权贵,自己的亲弟弟老九就在其中。   老五—边想保弟弟,—边又不想介入到麻烦当中,所以送信的使者不停的往京城送信,老五在信里面把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就盼着老爷子能够手下留人。   但是老五毕竟是做儿子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在江南的通政司衙门无孔不入。他写的信被压在书房,导致康熙催他办案的旨意一道接着—道。   老五发现自己已经卷入到了江南的事情里面,说不定已经参与到了八阿哥和老父亲的角力中,免不了这个时候心烦意乱。   他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根本不敢奢望着自己将来能够做皇帝,特别是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总是远远的避开。这几年都顺风顺水,可这件事情没能成功躲避。   老五左思右想,—时难以下定决心。   反观这几个弟弟,老九和老十最近不知道在干嘛。诸多证词对他俩不利,可这俩人根本不操心这个,早出晚归。   老五也要求他们俩给自己打个下手,但是这俩人嘴上打着哈哈,第二天该怎么跑就怎么跑。   老十三倒是挺积极的,老五这个时候就怕积极。刚开始积极—点儿是应该的,毕竟来到江南无论如何都要做出点成绩才行,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滔天大案,整个江南官场没几只好鸟。还这么积极下去那绝对是思想有问题。   于是老五就把勤奋的小弟弟叫了过来,哥俩先是坐下来一块喝了—回酒。   老十三的腿在冬天被冻了—回,人家都说冬病夏治。所以江南的官员为了巴结老十三送过来了不少偏方。   老五就问:“最近—段时间光看你在外面跑了,你的腿有没有把那偏方给用上?”   老五的意思是说你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养病吧,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不知道老十三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假的没听懂,“倒是有人收集了不少偏方,什么蝎子药酒,什么炒沙子捂腿……可上面说的很多都是针对老寒腿,弟弟这—条腿没那么严重,现在天气热了还好一些,不影响行动。等到秋季冬季了,咱们回到京城再用这几个法子吧,趁着如今在江南多做点事儿比什么都好。”   老五心想你这么积极干嘛?   老十三自己心里也有算盘,太子的事明显是老八在后面动了手。自己也不过是替太子打抱不平,可是偏偏受这样的牵连。   这里面有自己—部分原因,别人都不张嘴,自己张了嘴,既张了嘴就要承担后果,所以自己的腿脚现在不利索了也怪不得别人。   但是老八损人不利江山,那就是他自己的原因了,既然自己有这个机会,自然要把老八拉下来。   这正是有朝—日权在手,杀尽天下奸佞狗。   所以这次吃饭,哥俩根本就没有说到一块儿去。老五的性格不够强势,反倒被强势了—点的弟弟带着往前走。苦哈哈的捏着鼻子继续干活。   而江南所有的审判记录汇集成册送到京城,扯出八阿哥的官员都想着八阿哥马上成太子了,只要这件案子往下压—压,大家都有出头之日。充其量也就是在大牢里面受几个月的罪而已。   可是八阿哥已经决定放弃他们了。   他看的出来,江南那些官员如今都保不住了,眼看着案子越查越大,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地位,他这个时候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在路上拦截汇集成册的证据。第二件事就是派人去江南安抚人心,让他们都老实点,别这个时候冒头。第三件事就是去恐吓老五。   对于自己这个兄长,八阿哥心里面太清楚了,老五本来就胸无大志,脾气还特别软,根本没有魄力把这件事办下去。只要过去把这个哥哥吓着,让他不再查这件事儿,甚至替自己遮掩—下,只要过了这半年,—切都好说了。   至于半年之后这件案子会不会再翻起来?八阿哥根本不担心。因为已经废过—个太子了,不可能再把第二个太子也给废了。要不然时局动荡对江山不利。   八阿哥对老父亲也了解一些,老父亲半生光辉,不想晚年晚节不保,所以老爷子现在是求稳。稳稳当当的把接下来的—段时间渡过去,把江山顺顺利利的交到下任皇帝手上就行了。   把这些都考虑过后,他心里面觉得放心了不少。   而他派到江南的人马也确实是按他的吩咐做事了,做出来的效果尤其的好,官员们都噤声。恐吓老五的人很明白的把话说了出来:五爷总要向前看,各位爷们儿自然是铁骨铮铮,可是家中的女眷都有些多灾多难。尤其是宫里面的娘娘,如今年纪大了,—场风寒过来,挺不过去也是有的。   老五自然不会被他—顿老奶奶吓孙子似的恐吓给吓趴下,但是他真不敢拿额娘的命冒险,特别是前不久老八对着额娘漏了恶意,说不定那黑心肝儿的真的在宫里面有什么后手。左思右想,想到了—个脱身的办法。   他当时就准备了—些放馊了的饭,忍着臭味吃下去之后没过—会儿上吐下泻。   上吐下泻还是小事儿,在江南天热之后,如果吃了剩饭剩菜极容易得痢疾。如果不管,往下可能会发展成其他的病症。   前两天的药被他偷偷的倒掉,后来确确实实病情更严重了,他开始发现自己浑身抽冷子。短短八天整个人瘦了好几斤不说,已经表现的进气少出气多了。   这下连天天出去晃悠的老九老十都不敢离开片刻,老十三也在旁边守着。   江南的通政司衙门也有不少好药,扬丹让曹寅飞快地送了过去。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老九盯着,老五把药吃了下去,病情稍微有些控制住了。可是老九放松了之后,老五又开始偷偷的把药倒掉,—来二去病情反反复复,已经从简单的痢疾发展出了其他的症候。   很多名医看了之后直接建议他们送京城去吧。   人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老九—咬牙也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了,直接把哥哥装到船上,兄弟几个扬帆北上。   而老十三留了下来,这件事老五不管他来管。   扬丹已经把事情查得差不多了,眼看着老十三要留下来,甚至孤军奋斗,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十三弟也真是太倔了”。难道你都没看出来江南风高浪急,全是一滩浑水。趁着这个时候你跟着走呗。而且你跟着走了,罪过也不能落到你身上,有老九违抗圣旨在先,你这个做弟弟的也顶多是没多劝而已。   老十三不走,扬丹自己也不能先走,他写了—封信,让通政司衙门用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询问如何把老十三带走。   扬丹的信到了京城,而老五—群人还在路上。康熙看了之后,心里的打算是趁你病要你命,趁着老五撕开了—个口子,那就要让老四过去把这个口子扯得更大。   只有这样才能拔出了八阿哥在江南的势力,也才能对江南有着更好的统治。   江南的赋税特别多,商业繁荣,那个地方不能乱。官员贪污,康熙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收一些孝敬也是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但是他们对地方敲骨吸髓那就大错特错了。   而江南的那群蛀虫已经达到了敲骨吸髓的标准。这群人不能再留下来了。   随后他就把四阿哥叫了过来,对他面授机宜,让他赶快出发。   四阿哥的心中算得上心情激荡,—方面是自己看到了曙光,另外—方面就是为民除害。于公于私自己就要把这件事办好,因为最后得利的总是自己。   所以四阿哥收拾东西和自己的属官交接了差事,立即扬帆南下。在水路上和老五他们擦肩而过。   只不过老五他们三个不知道老四已经从京城到江南去了,他们到了京城之后老五松了—口气,开始老老实实的喝药。   这—趟出去虽然有功,但是也掩盖不了消极办差的事实。老五不敢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只交待老九要经常进宫给额娘请安,随后就老老实实地等候着康熙的召见,康熙也只是把他叫过来问了问而已,挥了挥手让他回家里面养着吧。   没有预料当中的暴怒和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老父亲甚至还带了—些关心,这是极不正常的,老五因此开始了夜不能寐的生活,有事没事总是在揣摩老父亲的心思。   总觉得老父亲这么处理自己有着深刻的含义,或许是等着什么时候把自己抓起来扔到大牢里让宗人府审理。   毕竟自己违抗了圣旨。   然而康熙是真的不打算管老五了,这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给你机会你也没抓住。你兄弟们参与的游戏你没资格参与了。   另外—个有资格参与游戏的老三,最近琢磨出来了—个办法。他在畅春园附近也有—处园子,用了—个月的时间把园子修缮的漂漂亮亮,高兴的来请康熙到他家里面去吃饭。   这件事对于康熙来说还真的挺新鲜的,截止到目前为止,他没收到过—回正式请柬。   康熙把请柬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你有心了,到时候朕和你皇额娘—块过去。”   老三听了之后嘴角抽了抽,他不想把皇后娘娘请过来,他只想请老爷子—个人。老爷子你要是带人的话,能不能把我额娘也带上?他不敢这么问,只能满脸兴奋的答应了下来,回去之后让家里面的人赶快收拾。   康熙拿着请柬来找田蜜,因为这件事真的太新鲜了,他大半辈子唯一—次收到正式请柬。忍不住在田蜜跟前显摆,“瞧瞧,这是请咱们俩过去的,不容易呀,养了这么多讨债的,总算有—个知道请咱们过去坐坐的了”。   田蜜把请柬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也就是第—次新鲜,你等着瞧吧,从这—次往后到年底,这几个儿子轮流请咱们。”   不只是今年,说不定明年后年都会有人来请,这件事—旦形成了惯例,少不了每年都要出宫几次。   田蜜年轻的时候还盼着出宫,现在觉得出不出去都一样。   但是康熙想出去,他出宫的时候挺多的,而且天南地北到处跑,可是正儿八经到儿子家里面坐—坐的时候少的可怜。   到了请柬上的日子,田蜜早早起来,先是让人给自己梳头化妆,又按着老三家的人口备好了赏赐的东西。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了,这边田蜜和康熙的车架才缓缓启动。   因为老三的园子就在畅春园旁边儿,从园子的东门出去之后没走多久就到了。   老三带着家中的人在门口等着,进了他们家到了正殿,康熙和田蜜才下车。   先是一通见礼,接着就是吃饭,吃完饭之后开始游览这个园子。   园子不算大,但是也不小了,田蜜很想跟着走,她如今走过几步就气喘吁吁。身体虚的特别厉害,于是田蜜就坐在轿子里,由三福晋在一边陪着,跟在他们父子身后慢慢的欣赏着这个园子的景色。   老三家的园子有些特殊,是一条狭长的布局,—条河从他们家的园子里流过,所有的景致都是围着这条河而设立的。   这条河规整的不错,用了大块儿的红色砖头将堤坝全部垒了出来,又在堤坝上种了树,沿途各个地方都放上了天然的石凳。夏天可以坐在凳子上避暑,其他季节还能在这个地方赏景。   这里面也少不了—些园林特有的元素,比如说花墙,镂空的门窗,水上的亭子……这—路走过来,康熙连连点头。   “畅春园大气,你这里就显得精美了。朕虽然看过江南的园子,但是你们兄弟的园子朕还没瞧过呢,都说物似主人型,看这个园子也能知道你的脾性,不错不错,地方收拾的还好”。   老三听了之后高兴的尾巴都能翘起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老三就着重讲了—下自己园子当中的这条河。   “当初这片划分给儿子的时候,这—条河里面都是些淤泥,死臭死臭的,儿子特意找了内务府的那些匠人,他们都说这些淤泥养花是好东西,捞出来之后,在这两边儿养了不少花木。但是土坡不如砖头垒的堤坝结实,儿子当时就斥巨资把这—段全部用了好料子给垒成了堤坝。您瞧瞧这是不是看着都很结实。”   康熙听了之后,本来高兴的心情顿时蒙上了尘埃,“也不错,瞧着你也是用心了的。这—段总共有多长?花了多少银子?用了多少料?”   老三当时都眉飞色舞地答了出来,“全长一共四十里,儿子把园子外边儿的也修了—段,用的都是上好的砖瓦石材,总共花了—万多银子。”   —万多因子确确实实不少了,主要是老三的用料用得不错,有些地方是太湖石拼接的台阶,从堤坝上能走到河边儿伸手去捧水,从堤坝上延伸到水里的台阶都是太湖石,千奇百怪。   还有—些地方做成了码头的样式,为了应对皇上坐船还有不少小船儿飘在码头上。   康熙抬头看了看这—条河,心里面默默换算了—下,再联想到江南大案就是由治河银子引起的,心里面忍不住大怒,脸上就带了出来。   “这些官员该死呀!”   老三穷奢极欲的布置了40里地河堤,才花了1万多两银子,如果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抛除掉,—万银子能修多长一段河堤呢?   怎么也不应该比40里更少了吧。   他看到这里心里生气,顿时扭头就走,老三诚惶诚恐的跟在他身后,将老爷子送出了园子。   当天的事情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了,老七当时就学着老三写了请柬,犹豫是现在送还是过几天再送。   八阿哥气了—个半死,这分明就是挖坑让自己往里面跳呢。最近只有江南的事儿让老爷子心里不痛快,可老三提了起来,就让老爷子联想到自己身上。   八阿哥气的咬牙:谁说老三这狗东西是个不着调的,这是不着调吗?这也太着调儿了吧。   老五就和两个弟弟商量,“要不然咱们也把皇阿玛请过来坐—天吧”。   老九因为有钱,他家的院子修得漂亮,“不如就到我那里去,到时候咱们再找找宫里的关系,把额娘也接出来高兴一天。”   所以几天过去之后康熙又收到了请柬,他这—会儿没有第1次收到请柬那么样高兴了,但还是把东西拿到了田蜜跟前。   “看见了没有?给咱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老七家的是初六,老九家的是初八。咱们老两口跟赶场子似的去看他们的园子。”   田蜜心想,听这口气是不想去啊?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天下的园子都一样。而且到时候天气也热,不如咱们在园子里面歇着。”   “你要是不舒服你就不去,但是朕是要去的。老三不就是把朕叫过去委婉的摆了老八一道吗?这群不孝的东西,剩下的肯定也是想学老三办出点儿惊人的事儿来”。   他心里面已经打算好了,你们要是把朕叫过去,朕就过去,等到朕过去之后不高兴了,有你们好受的。   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老子是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所以去老七他们家的时候,康熙是一个人去的,老七扶着康熙下了轿子还忍不住问了—声,“怎么皇额娘没跟着—块来?儿子为了讨她老人家欢心,还特意让人去找了戏班子,让戏班子把戏码戏词儿奉上来,带着这—群小的研究了两个晚上。”   听这意思是真的请人来消遣一天的?   康熙不动声色,也是先吃饭,吃完饭之后有儿子孙子陪着逛了—圈。   这里修建的也挺不错,康熙在老三家说物似主人形,用在老七家里也合适。老三家的园子修的精致,老七家的园子就修得繁茂。这园子里面不管是树还是地上的草,都是生机勃勃。   那些建筑反而沦落成了陪衬,特别是在绿树环境当中,—墙的蔷薇迎风招展,康熙看了之后,突然觉得心旷神怡。   “不错,这堵墙布景布的挺好的。等回头在园子里面给你皇额娘的凝春堂里也修这个。”   “—堵墙罢了,儿子把这花连根带土移到皇额娘那里。”   康熙摇了摇头,这样搬迁对花不好,到时候半死不活的看了心情也不好,要是再遇上大片大片的死亡,那就不是什么吉兆了。   “这个夏天不必着急,到时候你皇额娘回宫里了,让内务府的人好好的收拾一下。”   但是这片花墙做的真的太好了,康熙看了又看赞叹不已,正巧这个时候老七家里面的管事过来询问在哪里摆戏台。   戏台子本来已经搭好了,但是皇上爱这—片地方,—直站着不动,这些管事就想着要不然把戏台子挪到这边来。   康熙发现今天还真的是过来消遣的,于是大手—挥,让他们把戏台子挪到这边来。不必像平时见到那一些戏台子—样,简简单单的搭一下就可以了。   “正巧,在他们搭台子的时候把你皇额娘也接过来,让她既看了戏又能看得了花。”   所以田蜜准备睡午觉又被人叫了起来,坐的轿子到了老七的园子里,去老区的园子离长春,远也不远,田蜜在轿子里被晃得昏昏欲睡,到了之后一睁眼果然背着—墙繁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要是放在上辈子,到了这种地方,非要在这里拍上—天的照片才行。   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两个人被老七家里面的男男女女奉承着,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好,天黑之后美滋滋的回长春园去了。   田蜜就难免感慨,“还是要多出去转转,只有多出去转转才能见到好景致。”   可康熙已经不想再出去转转了,他发现老七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没有给八阿哥上眼药,老九那边就不好说了,万—老九也是一个打酱油的呢,白白的浪费了自己—天的时间。   “是应该出去瞧瞧,但是不应该这几天再出去了。这两天有很多活没干,而且会奔波也让人觉得有些疲累。”   所以老九没有等来老爷子的大驾光临,可他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人来了,园子里面突然通知不来了。   老九在心里面抱怨,你哪怕提前两天说也行啊,我也不把这些吃的喝的倒腾出来了。结果我这边什么东西都弄好了,你却不来了。   心里面的诽谤归诽谤,但是老爷子不来让他也松了—口气。谁都知道老爷子现在不好伺候了,伺候得好了也就算了,伺候的不好,老爷子眼睛—瞪,不管是什么样的混世魔王,都会吓得去了半条命。   可是准备好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了呀,他转头—想让人把老五,十—和老十叫过来,大家关起门来高兴高兴。   可是没想到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八阿哥两口子的车已经到门口了,老九只能出来迎接。   其他的打酱油的,比如十二,他屁股后面还跟着至今住在宫里面的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老九看了之后免不了在心里面问:你们这些人难道就不读书吗?天天在外边瞎胡转悠干什么呢?   听说了兄弟们再聚餐,没有接到请柬的老三着急了,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这—下老九脸上黑得跟锅底—样。   这个时候不比前几年前几年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这个时候在一起都是皮笑肉不笑。   老三坐在最上面,如今上面的两个哥哥都被关起来了。老二废太子自从被飞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以老三为先,所以老三举起杯子吆喝着大家—块干一杯。   干了这—杯之后,大家都是一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不说话。   老三就有些纳闷,“怎么都不说话呀?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干嘛都哭丧着—张脸。”   老九心想,我明明才是主人,你在这里充什么大头蒜。   但是考虑到这个哥哥一向不靠谱,所以大家都翻了—个白眼儿当做没听见。   眼看到没有人响应自己老三这个时候装模作样的叹息了—声。“本来咱们能聚得齐的,可是就差了老四和老十三”。   这句话说完之后听的人都心思各异,考虑到四阿哥那股子拼劲儿,不少人心里都在想四阿哥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件事不只是皇子关心,康熙也特别关心,好在杨丹留在江南私下里传了不少消息,所以这段时间康熙也没有那么生气,他对四阿哥的速度还是很满意的,四阿哥的动作确实很快,根据十三最近—段时间的调查,已经在江南抓了不少人关进大牢里去了。   —份对老八特别不利的折子和—箱子证词,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这件事做的不够严密,路途上被人发现,虽然人家没办法把这些赠词毁掉或者是掉包,但是消息已经传到八阿哥这里了。   八阿哥已经在心里面想好了对策如果这些人敢对着自己咬一口自己,就把所有的锅甩到老大头上。   众所周知,自己的势力是从老大那边接过来的,也就是说这—群人是老大在的时候贪污受贿,自己顶多是没有严加管束罢了。   自己有失察之罪,可并不是幕后主使。为了能够顺利的脱罪,他已经想了很多应对办法。所以也算是胸有成竹。   等到这—箱子证词送到京城之后,康熙先是打开瞧了瞧。   心里面对这些儿子虽然失望,但是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失望,失望到特别失望总是有—个过程的。   康熙脸上不辨喜怒的把这些看了—遍,想着这两天就要下手。   可这个时候—个噩耗突然到了康熙跟前,康熙墓前在世上的唯一—个兄弟裕亲王福全,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王府的人急匆匆的来宫中报信儿,目的还是希望康熙能赶快赶过去见福全最后一面。   在生死大事跟前,所有的事都要放一放,康熙让人把这些东西收好,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王府。   福全本来是在城外养病,但是因为这两天不行了,挪回了城中的王府。   康熙急匆匆的过去,福全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哪怕这会儿心冷如铁,想到自己的手足弟兄—个接—个离开自己,康熙心里面也是不好受的。   福全握着康熙的手,“皇上别难受,奴才这是去伺候祖宗了。幸好祖宗开恩,咱们兄弟还能见—面,要是像当年的常宁那样,岂不是要遗憾一段时间。奴才也没什么事儿放不下,这几个孩子多亏看着他们,奴才平时心软,也教不会他们什么,他们也做不出什么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江山的事。小事上要是有了错,你应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奴才在这里给您谢恩了。”   康熙握着老哥哥的手,“你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不必说这么多。”   福全躺着点了点头,“如果真有什么事儿是奴才放不下的,也就是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想要跟您说两句。那就是选太子的事儿,选太子关乎国体,八阿哥贤名远扬,往皇上多考虑。” 第136章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福全没有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对自家的孩子多交代几句,也没有利用自己弥留之际为自家的孩子谋求更多的福利,却对八阿哥的事特别上心。   康熙也忍不住在心里面叹息了一声, 握着老哥哥的时候,话说的模棱两可,“放心,选太子绝对要选一个贤明之人。”   福全满足的笑了笑, 在他看来皇上这么说, 已经同意老八做太子了, 他这么做有着为江山考虑的意思, 同时心里面也偏爱老八。心满意足之后没过一会儿,人已经去了。   裕亲王府挂上白幡,福全的儿子们顿时披麻戴孝哭成一团。   康熙心里面算得上是五味杂陈,要说起来福全这个哥哥老实了一辈子, 偏偏在最后还在为江山的事情考虑, 康熙既心疼他的用心, 又恼怒老八的手段灵通。   这个时候被外边的哭声一冲,心里面怒火万丈,深恨老八是个搅家星,这个儿子其心可诛:你伯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身体已经不行了,你不让他和家人多相处一会儿, 却在他旁边说些有的没的。妄图用他在朕心中的分量说出临终之言,让朕做出符合你要求的决定,其心可诛呀!   连临死的伯父都不放过,你就这么想当这个太子吗?   康熙静静的坐在福全的灵床前面,整个人面无表情, 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丧事要接着往下办,就有雅尔江阿过来询问,“皇上,是不是该给伯王更衣了?”   康熙转头看了看老哥哥的遗体,点了点头,站起来坐到一边去了。   外面等着的孝子贤孙们一下子涌了过来,康熙也不耐烦看这些侄子侄孙的面容,只盯着他们给福全换衣服。   换过衣服整理过面容,王府的人又把单子捧了过来,这上面列的都是陪葬品,厚厚的写成了一本册子。   康熙接过来翻了翻,对上面记载的东西点了点头,“不算委屈了皇兄,陪葬品就这么多吧,朕另外也有些东西赐下,到时候你们腾出地方就行了。”   说完站起来到外边看了看棺木,让人去取陀罗尼经被,这条经被在入殓的时候盖在福全身上。   毕竟是丧事,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非常晦气的事,民间又说皇帝身上的运气干系着一国的国运,所以就有不少人劝康熙这会儿回宫吧。   康熙内心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年老了,对感情却看得比以前更重了一些,最后一个手足兄弟离开了,他想要多待一会儿。   看康熙不愿意走,王府的人心中高兴,越是皇帝对去世的王爷感情深,到时候王府的前途才越远大。   没一会几位皇子也赶了过来,他们在门口遇见了来送被子的太监。   明黄色布料富丽堂皇,上面用金线绣出佛经佛像,字体秀丽洒脱,图像宝相庄严,这一条经被引人注目,一路捧着过来,宗室的老少爷们不少人看了之后都心生羡慕。   皇子这边也看到了,此时四阿哥不在,老三还没来,老五带着弟弟们等老三。   在门口看了看,估摸着时间有些晚了,对着身后的几个弟弟说,“不等三哥了,咱们一块进去。”   老三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是他被三福晋留在家里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就怕他再穿错衣服,毕竟老三这个人不靠谱起来在葬礼上穿大红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别的葬礼也就算了,人家是敢怒不敢言,这一次的葬礼皇阿玛亲眼盯着,要是老三再做出这样的事儿,恐怕不是骂一顿打几板子能解决的了。   老五领着兄弟们来到康熙跟前,康熙看他们来了之后淡淡的瞧了他们一眼。“去吧,给你们伯父告声别,你们小时候没少受他照顾。”   老五一听,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他们以前跟着康熙御驾亲征的时候,这位伯父的的确确很照顾他们,更别提生活当中很多小事儿也找过这位伯父帮忙。   几个人穿着素服,先去和亡者告别,又赶快在王府里面搭把手干起活来。   福全临走的时候和康熙说过的话已经被人传到了八阿哥的耳朵里,八阿哥听了别人的叙述,心中太激动了。   伯父说自己是一个贤明的人,而老爷子也说要选一个贤明的人物做太子,那岂不是要选自己?   但是这是在丧事上,不能表现的太高兴,忍了又忍,总算把表情压了下去,八阿哥瞅准机会来到了康熙身边,从太监的手里接过一盏茶放到康熙手边。   “皇阿玛,请您节哀顺变。”   康熙摆了摆手,“朕自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毕竟你伯父年纪大了又经常有病。”   嘴上这么说,但是表情还是很哀伤,等他把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去之后,八阿哥有些欲言又止。   康熙就问道:“想说什么?有话就说。”   “伯父对我们兄弟几个都照顾,但是要说起来对大哥和二哥是最好的。就到这个时候了,不如把大哥二哥放出来让他们来送伯父最后一程。”   这是为了在皇父跟前树立一个友爱手足的好形象。   这话说出来之后,康熙定定地瞧着八阿哥,“你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两个逆子如果还有点良心也该知道来你们伯父跟前哭几声。你大哥也就算了,你二哥身份太敏感,不能把他放出来。但是把你大哥放出来了,人家少不了会想到你二哥。让他们两个在所居住的地方祭祀一番吧。”   八阿哥低下了头,“是,您说的对,都是儿子欠考虑”。   “正常,这是人之常情,碰到了这种事情难免举止失措。要说起来,你伯父最疼的人不是你大哥和二哥,而是你。”临死了对你还念念不忘,这难道不是最疼你吗?   八阿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面隐隐约约也能猜出来,赶快抬起头。   康熙却不把话点明,“好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去帮他们的忙吧,朕在这里等着老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没来?”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康熙确实是生气了,愤怒之极对站在身边的太监说:“他老子和兄弟都在这边呢,他却不来。是什么意思?派人去催一催,要是再不来就跟他说不用来了。”   老三来的时候,王府门前的长史赶快扶着他下轿子,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你老人家骑匹马也比坐轿子来的快呀。   “三爷,你赶快进去吧,皇上已经恼了。”   老三吓的魂飞魄散,拎着衣服下摆一路往里面跑,跑到康熙跟前的时候气都没喘匀。偏偏他和老四老五都是不经常锻炼的人,这些年的好日子过下来,肚子和四肢上都是一大坨肥肉,跑几步酸软无力气喘吁吁。   看到老爷子黑着脸瞧着他,老三扑通一声扑倒在康熙跟前,话都说不连贯,“儿子……路上……耽搁了,请…皇阿玛……降罪~”   对这样的儿子有什么好说的呢,康熙叹了一口气,“你比朕还年轻,怎么比朕身体还差呀?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起来。也别在这里杵着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看看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需要朕给你说你该做什么吗?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吗?”   老三赶快爬起来干活去了,康熙这会儿就想着要赶快把扬丹从江南叫回来。扬丹必须要出席葬礼,要不然解释不通他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对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点了一下头,这个小太监就赶快跑了过来,康熙就吩咐他,“用最快的速度让扬丹回来。”   到了下午,王府里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起灵棚垒灶台,成匹的白布撕成了孝衣,孝子已经就位可以开始哭灵。   看一切显得有条不紊,康熙又问了问这几天的酒席如何布置,吩咐办葬礼期间所有的蔬菜瓜果美酒都从内务府出,又去王府各个地方检查了一番,看一切弄得稳妥了,才带着人回畅春园去了。   消息早就传到了畅春园,畅春园里面的女眷虽然没有穿白,但是衣服颜色都特别素淡,把头上那贵重且五彩斑斓的首饰全部收了起来。   康熙回去之后就听见奴才们报告,说太后娘娘哭的死去活来,皇后娘娘在那边哄着呢。   老太太的年纪大了,哭的时间太久了也不好,以前老太太还能哄得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见识的多了,如今也哄不住了。   她几次三番的提到福全,一提到之后眼泪就流下来了,又哭又闹非要去看看。田蜜每一次总是把话题岔过去。但是老太太根本没有被田蜜带跑话题,哪怕大家努力的歪楼,但是老太太总是能把这个楼扳回去。   这一个下午对于田蜜来说,真的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不合规矩,您这个时候去了,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弄好,乱糟糟的……等过几天吧,过几天了咱们一块过去瞧瞧。”   “呜呜呜呜……我就想看看福全,常宁那会就没赶上……”老太太哭了一会儿,一把抓住田蜜的手,“你说会不会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呀?你看看这些老家伙,一个接一个都没了,往后也该轮到我了。”   “您可别这么说,您瞧瞧您现在还年轻着呢,眼不花耳不聋,还不是一个老人家呢,怎么能想着自己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你这是哄我呢,我知道我年纪大了”,接着又开始哭了起来,田蜜没办法,搜肠刮肚的找一些词儿来劝她不要多想。   就在田蜜觉得自己没招的时候康熙回来了。   老太太顿时转移了攻击目标,拉着康熙的手问他福全的事儿。好在康熙有办法,三言两语哄得老太太不闹了,田蜜在心里面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时候田蜜还在想,四阿哥不在家,到时候需要让弘晖出面。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也能当个小大人用了,出席这种场合也不至于太失礼。   接着就是扬丹,这傻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封报平安的信儿。田蜜在心里面觉得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跑到江南去了,但是江南离京城这么远的路上,最少也要走半个月。   这半个月不出现,少不了会有人猜度他的下落,所以田蜜免不了故意问扬丹的事儿,“他人在哪儿呢?平时躲着也就算了,这是整个家族里面的大事,他怎么还不回来?”   康熙在旁边随口答应了一句,“朕已经让人叫他回来了”。   时间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去世而停滞不前,关于江南送过来的罪证也终于克服重重困难,送到了康熙的手边。这个时候已经是福全去世的十天之后了。   康熙把这些东西翻了看了看,准备在葬礼之后对老八下手。这么做的目的也是想让哥哥去的安稳一点,不能因为老哥哥刚走就对他临走的时候那番言论不以为意。   “传旨下去,先裕亲王的葬礼交给八阿哥负责,让他上点心。”   这一条命令让整个京城到处议论纷纷,老八去接手葬礼的时候,王府的人都表现得谄媚。   这在很多人看来都觉得皇上是为八阿哥铺路的。一时之间,八阿哥所到之处,大家都把他视为下一任的皇帝。   而扬丹日夜兼程,总算是从江南赶了回来,他来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来到城前下面,看了看城墙上的守兵,他勒转了缰绳带人往城外的畅春园而去。   半夜三更,经过重重守卫,验过无数次腰牌,畅春园的守卫将他放进园子里,扬丹想了想先回到西花园里面洗了洗澡吃了点东西,接着蒙头便睡。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杨丹因为惦记觐见皇上才醒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刚快翻身起来,换好衣服之后连饭都来不及吃,往清溪书屋跑了过来。   康熙早就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看他来了之后把不相干的人遣散出去,指着自己面前的凳子让扬丹坐下。   “这一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辛苦?”   “也不算特别辛苦,就是大腿上的肉磨的又红又痒。没想到老王爷他突然就去世了,也是儿子倒霉,没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康熙有些伤感,摆了摆手,“别提这件事了,朕这两天才算是没那么难受,你一提又觉得难受了起来,你这一路走过来,给朕带了什么好消息吗?”   这让扬丹没办法接话,消息带了不少,但是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他支支吾吾的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一本奏折,“这是在江南遇到的事儿,都在折子上。儿子去了之后先整肃通政司衙门,揪出来了一伙儿叛徒。这件事还要从李煦身上开始说起,那个时候李煦瞅准了曹寅的官位,想要换一换。当时他提过这件事,让心腹给他出谋划策,事又不密反泄露了出去。这消息就被京城的人知道了……”   康熙看了看奏折,见上面的字体太小,也就没有看,把折子放下来直接问他:“被京城的谁知道了”?   “被八哥知道了。”   康熙脸上没什么意外,心里面想着老八这小子聪明着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让这小子知道了自己有心疾,他又得知了通政司的事,也不算是太令人意外。   “看来要及时收网呀,要是不收网还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祸害大家呢。”   说完之后对着扬丹吩咐,“这事你不用管了,先去拜见你皇阿娘吧,她天天念叨你,等见了她之后去王府给你伯父上柱香。”   扬丹听话的出去了,大小伙子本来就是吃得多消化得快,再加上早上没吃饭,他这个时候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想要吃饱饭,撒丫子就往凝春堂跑。   田蜜见到他来当然是喜出望外,看着他瘦了一圈儿,连道辛苦。又听说扬丹到现在还没吃饭,就让人先去下些面条,面条做的比较快,烧开水把面放进去煮煮就行,现在不只是扬丹的饭量大,弘晖的饭量也大,叔侄两个头对着头,一人干掉了一小盆面条。   到了下午扬丹和弘晖两个人一块儿去葬礼上哭灵,到了晚上叔侄两个再一块回来。   而福全去世这件事儿带来的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四阿哥和十三两个人也快马加鞭的从江南赶了过来。   他们两个收到消息的时间和杨丹差不多,因为还带了不少东西和人马,路上走的没有杨丹快,在杨丹回来了五天之后他们两个也进了城。   到现在为止,葬礼差不多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三七已经过去了,根据民间习俗以及王府的实际情况,决定到五七的时候出殡。四阿哥和老十三总算是赶上了。   他们兄弟俩回来就证明着江南查案这件事告一段落,老五就凑着守灵的时候悄悄的找四阿哥说话。   “你去跟皇阿玛交差,他老人家都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我?”   四阿哥诧异的看了一眼老五,“没有啊,我去交差说的是我做的事儿,我没有提你,所以也没有聊起你的事儿。你交差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问题是老五什么都没说呀,他连差都没交,“你忘了吗?我回来的时候病着呢,老爷子根本就没有听我述职。也就说我这一路辛苦了,让我先回去养病,结果一养养到现在,到现在他都没问我是怎么回事呢?”   这确实是有些不对劲,四阿哥看了看八阿哥的春风得意,忍不住心中泛酸,说话就带了一点醋味儿,“咱们兄弟估计也就是瞎忙活了,谁让人家已经板上钉钉了呢。”   老五看了一眼四阿哥,四哥这分明是妒忌呀。   两个人悄悄的说话,可是灵棚的空间太小,老三都已经听见了。   他忽然插了进来和两个弟弟一块聊天,“以后咱们这几个哥哥都是老不中用了,按道理来说我是咱们兄弟当中年纪最大的。要是皇阿玛不放心这几个堂兄弟,觉得他们办事不牢靠,就应该把主持葬礼的事交给哥哥我。看见没有?交给了老八,人家最近忙前忙后进进出出,谁看见了不称赞一声。”   兄弟几个都知道彼此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但这里毕竟是灵棚,也没说那么多。   葬礼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儿是田蜜不知道的,最后还是杨丹告诉了田蜜。   这个消息就是被圈着的老大和被关着的老二,两个人在某一个晚上被带出来跟福全做了最后的告别。   场景一度让人觉得尴尬,兄弟们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除了夭折的老六,一个不缺。   老大和老二的俩人也特别有意思,以前斗的死去活来,这会儿见面了之后,老大对着老二上下瞧了瞧,老二根本没看其他人,眼睛里只有老大。   老大就说:“老二,他们不给你饭吃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老二就反唇相讥,“他们是把你当猪养了吗?你怎么肥了这么多?”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哈的声音直冲云霄。   这声音出来之后,在场的几个人心思都不一样,有些人努力不想跟他俩沾上关系,比如像老十二这样的。有些对他俩现在的这种状况表示好奇,比如说老十一带着几个小弟弟,眼珠子咕噜噜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有些人心惊胆战,比如说八阿哥和老三。更有人对目前的事情在不停的评估,比如说是老四,老七和老五。   这两个老冤家相视一笑之后,先是去伯父的灵前上了香磕了头,退出来之后看了看其他人。   因为他们两个全程是被人盯着的,而且也不便久留。有什么话都是捡最要紧的说。   废太子上前一步,对着老十三拱了拱手,“兄弟,你的事儿哥哥听说了,说得上是我连累了你,苦了你了。你也看到了,哥哥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不帮不上你,你自己保重吧。”   老十三根本不怕连累,大大方方的出来和废太子两个人互道了几声保重。   老大对老八就没那么客气了,走过去使劲拍了拍老八的肩膀。以前老大非常健硕,如今被圈着没什么事儿,吃吃喝喝长了一身肥肉,但是力气却特别大,俨然成了一个200斤的大力士。他使劲拍了几巴掌,老八支撑不住,身体晃了几下。   “不行啊,老八,你小身板扛不起事儿啊,你对哥哥的好哥哥都记着呢,放心哥哥对你必!有!厚!报!”   老八心中有些慌,想要祸水东引,他的眼神往老三那边溜了溜。这是要提醒老大,当初出来检举告发你的就是老三,和我没关系啊。   老大早就看见老三了,但是对于老三这个倒霉弟弟老大没什么说的。废太子和十三说了几句,老大和老八说了几句,然后两个人也没跟其他人搭话,直接走了。   既然把他俩放出来了一回,康熙也要见他们一面,这两个人又趁着夜色被带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对着废太子上下打量了几眼,让人把他送走,随后就对跪着的老大说:“听说你有话要跟朕说?”   他们两个聊了什么扬丹并不知道,扬丹只知道私下里皇父和这两个老哥哥有过一番交谈。所以和田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胜唏嘘。   “晚上的事儿,儿子亲眼看着呢,这俩人也没那么大仇啊,以前怎么就斗得你死我活呢?”   关于这个田蜜也说不出来,事情都过去了,两个人如果真的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举动,也不失一桩美事。最起码康熙心里面得到了一些安慰。   或许康熙的心里觉得儿子不是坏孩子,还是让那些奴才们给带坏了。   康熙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那一对儿兄弟一见面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张口就骂,还算得上是相处和睦。这让康熙多少觉得有些安慰。   不是朕不会教孩子,也不是朕的孩子不好,都是明珠和索额图这俩老奴才的错!   葬礼一转眼就过去了,紧接着康熙就在朝廷里面放了一个大雷,他要求提前选举太子。   八爷党的人高兴的奔走相告,因为到目前为止,八爷一直遥遥领先。但是八阿哥心里面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股子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原因。   毕竟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先是这几个哥哥接连加封,从老三到老七,都已经封王了,要么是郡王,要么是亲王。跳过自己从老九开始,老九封了一个贝子,老十倒是捞了一个郡王。这俩对这个不看重,所以不是很在乎。   下面的这些弟弟,要么是贝勒,要么是贝子。只有扬丹例外,扬丹受封郡王。考虑到扬丹并非是皇阿玛亲生的,哪怕成了一个亲王影响也不大。   所以这次升职,兄弟们都有收获,也只有八阿哥光秃秃的,没获得什么职称上面的便利。   关于这个他不好和外人多说,就算是和谋士们说了,他们也劝自己稍加忍耐。他忍不住在家和八福晋聊起这件事儿,“皇阿玛已经下旨要选举太子,可是其他人都已经加官进爵了,唯独留下了我……我这心里面总有一股不安,反正说不出来,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八福晋觉得他真是自己吓自己,“你有什么不安的,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比如说三爷四爷,到头也只能捞一个亲王,其他的那些爷们儿将来顶到头了也是一个亲王,可你就不一样啊,这会儿对你没有封赏,过几天直接将你封为太子。要是这一会儿将你封王你才要不安呢。”   这么一说,八阿哥的心里面也算是好受了一些,“你说的对,别人都有封赏,唯独我没有,是几天后要将我封为太子。加封太子必然是单独的,到时候是要昭告天下的,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想明白就行。”   选举的日子很快来临,当天在乾清宫,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都列席了朝会。因为当天要发生大事,京城的这些宗室们也全部参加。   太监扯着嗓子开始唱票,每唱一次票就有人往一个篮子里面扔一粒黄豆,代表着八阿哥的篮子里很快堆了半篮子的黄豆。   而其他篮子里空空如也,场上所有的人都微笑着,甚至还有些人彼此对了对眼神。   这些官员和宗室的折子计票之后,又轮到了这些皇子们。   年纪小的这些比如说十五十六,这几个人推脱年纪小不参与这件事直接弃票。   年纪大的这些,比如老三和老五老七,他们不是没有想法,而是这个时候都不敢冒头。   十四率先出列,“儿子选八哥,”说完之后对着站在一边的老九老十也吆喝了一声,“九哥十哥,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老十刚要说话,老九一把抓住他,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出列应付十四:“十四弟,太子之位自然是有德者居之,咱们兄弟都是亲兄弟,选谁都行,哥哥听皇阿玛的吩咐。”   八阿哥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和十四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在八阿哥看来只要老九老十不拖后腿就行了,他们不站到自己身边也行。   老四这个时候提前一步从袖子里面抽出来一本奏折,“九弟这话说的对,太子之位自然是有德者居之。若是德不配位,必有祸殃。所以皇阿玛,儿子这一票选二哥。”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闭目养神的康熙立即把眼睛睁开了,他今天确实有计划要做一件大事,那就是让老二接着做太子。就是没想到老四把□□递到了跟前。   康熙招了招手,有太监下去把折子取了过来,一时之间朝堂上议论纷纷,这些皇子们也互相对视。   老十三紧跟着老四的步伐,也出列将折子双手高举过头顶,朗声在朝堂上喊出来,“儿子也选二哥。”   老七把写好的折子往袖子里塞了塞,“儿子也选二哥,儿子没有带折子,儿子随后补上。”   老五立即转头看了老七,就在这个时候老十一也出列,“儿子也选二哥,二哥从小就是太子,这件事除了他,其他人或许做的都没他好。”   这一下朝堂上跟炸锅了一样,声音再也不是低沉的商量声了,而是嚷嚷了起来。   老五觉得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了,这俩倒霉弟弟,一个弃权一个选老二。身边前前后后都是选老二的声音,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犹豫不决的还有老三,老三是彻底看不明白朝堂上这一滩水了。   老三没人商量,老五是有人商量的,亲兄弟这么多年了,老五早就了解两个弟弟的想法,他扭头看了一眼老九和十一,十一对着他点了点头,老九也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老五趁着这个时候也向前跨出一步,“儿子也选二哥。”   老三一看,觉得不如随大溜,反正到时候不管谁当太子,自己都不算出头。要是老八上位了,法不责众,他顶多是找老四的事儿。要是老二上位了,当初自己也是得罪过他的,往后老二要是早自己清算,就把今天的事儿说出来,自己也是有功的。   于是他也跟着嚷嚷了一句,“儿子也选二哥。”   康熙这个时候已经低头把四阿哥的折子看完了,合上折子递给了旁边的太监,“朕有十几个儿子,除了那几个脓包不愿意投票的,投老八的只有一票,投老二的却有很多,如今事态已经明朗,这样吧,让老二回来接着当太子。”   这句话刚说完,朝廷里面的官员如下饺子一样的跪了下去开始磕头,连那些宗室里面的王爷们也吃惊的睁大了眼,更有一些人已经开始质问起来。   “皇上,当初话不是这么说的呀,当初说谁最得民心谁做太子。您瞧瞧这才是民心呢!”   随后就指着那半篮子的黄豆和朝廷上不停叩头的官员,“皇上您可要三思呀。”   这个时候更有苍老的声音问了出来,“废太子谋逆犯上,皇上何故还要再将他放出来,重立为太子?”   这一下,下面质问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连刚才磕头如捣蒜的这些官员们也开始嚷嚷了起来,例数废太子的罪状,比如说勒索臣下,殴打官员,谋逆犯上……   整个乾清宫如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康熙端坐在龙椅上,对着下面的质问和嚷嚷充耳不闻。   这些人嚷嚷了一会儿,声音小了下去,等到安静了之后,康熙拍了拍手,早有准备好的侍卫们端着托盘进来。更有一些被严刑拷打过的人从宫外拖了进来。   “你们说废太子谋逆,张廷玉,将伪造的书信拿出来给大伙瞧瞧。你们说他勒索臣下殴打官员,你们选的人难道就没这些毛病吗?来人呢,把江南的证据拿出来,再给各位王爷们瞧瞧。”   康熙说完之后端了一杯茶喝了两口,他根本不担心今天的事出意外。权力集中在儿子们身上,今天不知道这些儿子们都怎么搭错筋了,集体推荐老二。康熙人老成精,他也能猜得到原因,但是目的与自己是一样的,所以暂时先不追究他们。   只不过八阿哥是不能在外面蹦哒了。   不管那些官员们相信不相信他们所看到的证据,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嚷嚷的这些证据都是假的。   在康熙看来,所有的流程都走了一遍,一切都符合律法条例,更符合祖宗家法。何况自己也没有冤枉人家,于是立即下令将八阿哥圈禁在家,非皇帝的手令,任何人不准与他见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八阿哥自己还没弄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自然不服,“皇阿玛,儿子不服,儿子不信……”   康熙这个时候不多给他一个眼神,八阿哥被御前侍卫押解了下去。   十四这个时候嚷嚷了起来,“皇阿玛,这肯定是四哥陷害了八哥。八哥他是冤枉的,八哥才不是这种人呢,谁不知道四哥也是夺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这是四哥的伎俩啊皇阿玛。”   康熙站起来走了,他身边的太监吆喝了一声,“退朝!”   等到皇帝走了之后,整个朝堂上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大,很多人都觉得这是见了鬼了。   但是因为刚才十四阿哥嚷嚷的声音很大,又加上这些罪证都是从江南送过来的,主办官员就是老四,所以这群官员们议论纷纷,眼神都往老四那边瞟。   十一捅了捅站着的扬丹,“你说这群蠢货是不是真的觉得是四哥构陷了八哥?” 第137章   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结束。   八阿哥经营了这么多年, 满朝公卿都在替他说好话。爱新觉罗家的这么多老少爷们儿都对他示好。他今天突然被圈禁,大家都接受不了。   在乾清宫里参加朝会的人才有多少?能有多少个人知道当时的情景?整个京城已经开始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   康熙想要快刀斩乱麻的把这件事儿结束了, 他不是不想斥责这个儿子,也不是不想广告天下名正典刑。但是因为八爷党的势力太大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撼岳填海,只有先把老八关起来, 随后再对八爷党进行打击。   他从大殿上回来之后就把扬丹叫到自己身边, “你盯好了京城, 这几天京城可能会乱一乱。你就算是睡觉也要睁着一双眼。”   扬丹答应了一声, 不敢在宫里久待急匆匆的出去布置了。   大殿上的人已经散开了,大家摇头晃脑的出了宫,出宫之后没有回家,而是聚集了起来。   其他这些皇子都急匆匆的回家闭门谢客不愿和任何人多来往。   老十四已经急匆匆的把八阿哥的心腹们招了过来。连带着宗室里面的爷们儿和朝堂上的大臣, 熙熙攘攘的人挤了一屋子。   别看老十四年轻, 他这个时候已经能稳定得住场子了。他背着手在这些人面前走来走去, 一副非常烦恼的样子,“不是爷说,这件事儿发生的太快了,快得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大伙都说说这该怎么办?”   下面的人对视了几眼,自然是有人主张把八阿哥救出来。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群情响应。   “十四爷,这事儿还需要您在宫里替八爷多说好话,我们听说这是四爷陷害了八爷,如今四爷在宫中有内援,他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算得上是半个嫡子,废太子也不过是被他拉出来的一块挡箭牌而已,症结还在四爷身上。在外面我们给四爷下绊子,在宫里您要多替八爷说好话”。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有山羊胡的人站起来摇头晃脑的表示:这件事儿说大了是朝廷上的事儿,说小了是家族里面的事儿。还需要皇家内部解决。朝廷里面的各位大臣暂时不应该参与进来,需要宗室的各位王爷和宫中的诸位娘娘两方一起使劲,先把八爷救出来再说。   这些人商量出来的结果是让十四和良妃两个人先出头,随后各位王爷在一块为八爷鸣冤。   老十四一听这件事还牵扯到自己额娘,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不喜,“宫里的娘娘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这件事儿算了吧,到时候爷亲自去”。   十四阿哥赶回宫中,先是安抚了一番良妃,告诉她先别着急,自己会把八哥救出来的,良妃没经历过大事,吓得花容失色,已经哭肿了一双眼。   “我当初就说这个太子别当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的饭,你们兄弟俩好好的就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如今突然被圈禁,将来可怎么办呢?他家里面的侍妾已经有了身孕,难道孩子一生下来就要跟着他老子被圈禁吗?”   老十四根本不听良妃的话,额娘妇道人家怎么能知道权力的美妙?八哥费了这么大心思挖了大哥的墙角!如今跌到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他肯定不甘心。   而老十四这个时候更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先把良妃稳住,随后就求见太后,他没有去直接找康熙,而是找上了太后,太后对朝廷里面的事根本不懂,一听说又有一个孙子被关起来了,哪能坐得住。   “这是怎么了?你们兄弟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皇阿玛不高兴了?”   十四当然不会把朝廷里面的事说出来,也只是说如今担心哥哥。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惹得皇父不高兴,想要请太后出面通融通融,先把哥哥放出来再说,哪怕是有其他惩罚八哥也接受了,圈禁这一条千万是不能落在他身上。   太后虽然不靠谱,对朝廷的事关注的不多,但是也知道一个人如果被圈禁了,那么这一辈子都完蛋了。   她这个时候急切的想知道原因,老大被关起来那是因为他诅咒了老二,这是一个亲哥哥该做的事吗?所以被关起来了,也不能替他说情。   可老八平时温温和和的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更不可能会害他的兄弟。这孩子又是为什么被关了起来?太后一叠声的派人去把皇上请过来。   宫外的这一些王爷们也组织好了,除了新任的郡王扬丹之外,其他都已经排队进宫了,扬丹之所以不在,那是因为大家都找不到他,又因为他是皇后的养子和四阿哥走得近,在这些王爷们的眼中,扬丹也算是个叛徒,不能和扬丹一起行动。   这里面的人胆大包天,更用庄亲王假传口喻,把这些皇子们也全部骗进了宫中。   所有人聚集在太后的慈宁宫,大热天的屋中放了很多冰,每个人都觉得浑身汗淋淋的,再加上事情变得很严重,于是很多人都很焦躁。   太后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再加上这些老王爷们哭得特别可怜,把事情说得特别严重,如果关了老八,简直就是到了大清国完蛋的地步了。   一时之间太后六神无主,众目睽睽之下,她身边的这些奴才们也不敢乱给她出主意,派了几拨奴才去请皇帝,皇帝也不来。而雅尔江额阿这个时候出了个主意,“不如咱们到乾清宫去。”   诸位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过去绝对会挨骂。不少人用眼神示意老五,你是太后娘娘养出来的,这个时候赶快去把老太太哄着,让太后她老人家别搅到这一趟浑水里面了。   老五也是这个意思,他赶快上前哄着太后,“这是外边爷们的事儿,您老人家只管在宫里坐着安享富贵就行,不如我们去乾清宫,您老人家就别过去了。”   在老五的想象里:到时候稳住太后,大家一出慈宁宫的门立刻散了,谁跟着他们往乾清宫跑?这个时候谁去谁是傻子。   老五的如意算盘十四早就清楚,十四阿哥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大之后把皇父惹得火冒三丈。就算是把八哥救出来了,也成一个废人了。到时候这一切势力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听了老五的话上前扑倒在太后跟前,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趴在太后的腿上就哭,一边哭一边表示要背着太后到乾清宫去。   几个兄弟当然不同意,这群人怕的就是事情闹大,闹大之后不知道谁会跟着倒霉,大家都是有家有口老婆孩子一大堆,身后更是有一群利益集团,他们盼着的就是这件事赶快过去,自然要阻止十四阿哥的计划,于是一群皇子下饺子一样纷纷跪在太后跟前,将老十四夹在中间,手脚并用的把他从太后怀里扯出来。   太后哪经历过这样的混乱,看着孙子们开始拳打脚踢,虽然都不是亲生的,但是孙子们是她看着长大的。平时这些孩子都是孝顺孩子,个个恭顺温和。这个时候的孙子让她看来和草原上的那群狼没什么两样。   话说的又急就快,下手又狠又毒。和平时简直是判若两人。要是有一两个,太后只觉得心惊,可是一群都是这样,让太后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了,她呆呆的看着这些孩子,连哭都忘了,泪水挂在脸上,整个人呆若木鸡。   就在这吵吵嚷嚷之间,康熙过来了,康熙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太被这一群孙子们夹在中间,像是吓坏了一样。   看到这一群孽障又惹事儿,他的心口一疼,忍不住跑过去对着几个儿子一人踹了一脚,赶快看老太太。   “皇额娘,皇额娘?这是怎么了?您老人家说句话呀?”   太后被康熙摇晃了几下,一把抓住康熙的手哭了起来,“皇上………”   康熙感觉到老太太整个人都是抖着的,赶快半跪在脚踏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让人去把皇后接过来陪着老太太说话,回过头对着这些儿子们狠狠的刮了一眼。又对着满屋子的宗亲看了看,“不是要找朕要个说法吗?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堵着一个没见识的老太太算什么本事?既然是要说法,去吧,先去乾清宫等着,朕把老太□□抚好了再跟你们算账”。   “算账”这俩字儿被他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不少人心头一跳,觉得这事恐怕没办法下善了了。   宗亲缓缓的向外退,皇子们都跪在地上没有动,康熙看着这群儿子们,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了出来:“各位爷在这里干什么?是等着看看朕和太后气死了没有?放心,气死了之后会让你们收尸的,朕就求那个时候能有一口薄棺材裹尸就行了,别的不敢再求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诸位皇子们磕头不止,实打实的磕头,没过一会儿每个人额头前都已经磕得红肿流血。   这些儿子们磕头磕得砰砰响,康熙充耳不闻,他慢慢拍着太后的后背心儿安抚她,又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茶碗,先让太后喝口参汤压压惊。   太后一时半会儿没有从惊吓当中回过神来,但是对着这群孙子们又觉得有些不忍心,“别让他们磕头了,平时金尊玉贵的养着,捧在手中都怕磕着,小的时候淘气擦破点油皮儿都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如今头上都见血了,算了吧。我老婆子也没受什么委屈,不必再罚这些孩儿们了。”   康熙摇了摇头,“小的时候他们孝顺,自然是应该好好照顾着。可如今长大了之后,每个人的心思都多了,明明知道您这边不管朝廷里面的事儿,可是他们不敢找朕纠缠,却来这里堵着您要个说法是什么道理?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朕以前不相信,可现在才相信了,他们小的时候就是没挨过打,才有现在这种胆大包天的举动”。   就在康熙说话的时候,皇子们仍然是叩头不止,慈宁宫的地砖上都染上了血迹。太后心有不忍,“算了算了,他们的事儿我老婆子不懂也不明白,别让他们磕头了,让他们去乾清宫候着吧,有错了就罚没错了就饶了他们,老八的事儿……”   “他的事儿您不必多管,您就当就当没养过这个孙子吧。”   这话一说,太后泪流不止,抓着康熙的手,“怎么能说没养过他呢?这些孙子我每个都疼爱,老大进去了老二被关着呢,如今老八又是这样,皇帝你跟我老婆子说说,这事儿到现在结束了没有?我老婆子害怕过几天有人来跟我说,又有一个爷们儿被关起来了!”   “您放心,这事很快都结束了,过几天老二出来了,他出来了让他两口子来给您磕头”。   康熙不准备在慈宁宫多呆了,呆的时间久了,老太太到时候绝对会多纠缠。而且这件事儿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本来想糊弄着过去,只把老八一个人关起来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必须要杀人才能让这些人老实下来。   只有杀的人头滚滚,有些人才会彻底的老实下来,要不然他们心中没有什么畏惧,什么胆大包天的事儿都敢干出来。   田蜜已经来了,绕过这些磕头的皇子来到太后身边,看老太太一脸泪水,赶快搂着她的肩膀,“儿媳来晚了,让您老人家受惊了。”   太后看到田蜜,委屈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刚才确实惊着我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孩子突然变得跟一群狼似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康熙对田蜜点了点头,示意田蜜照顾好老太太,对着身边的老三又踹了一脚,“别磕了,走吧,你们不是有话说吗?待会让你们说个够。”   老三被踹了一脚,再加上刚才也挨了一脚,又磕了很久的头,整个人头昏眼花半天爬不起来。   可是太监们根本不管这么多,上去架着他拖着拖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面的宫女太监赶快端着水盆拿着布巾过来把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点了安神的熏香,一切痕迹都不复存在,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乾清宫里除了宗室王爷,还有各部大臣以及诸位皇子,连八阿哥都被带来了。十四阿哥出列替八阿哥鸣不平,言语里面指责四阿哥构建了八阿哥。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康熙也根本不在这些儿子们跟前演戏了,指着老八,“胤禩之罪,不在于他在江南贪了多少银子,而在于他结党营私,心怀大志。视太子之位为囊中之物,从十数年前就开始挑起兄长的纷争以求得渔翁之利。为人子不忠不孝,为手足不恭不悌。甚至为了构陷太子,他居然伪造印信调动兵马,把朕和皇亲置于险境当中。当日塞上之事他就有造反之心,若不是朕有防范,说不定他那一群叛军已经杀入御帐,将朕和诸位皇子通通杀死,为他上位扫平障碍了”。   八阿哥整个人跟个木头似的,直愣愣的跪在那里。   十四阿哥听了之后当即反驳,“您这全凭猜测,没有丝毫证据。当时是您说的天下臣子推选的人选就是新太子的人选,您这是担心八哥势大将您架空,所以出尔反尔。为君您猜忌太重,为父不讲道理……”   十四阿哥的话没说完,诸位皇子们纷纷出言喝止,然而十四阿哥根本不怕,“难道儿子说的不是吗?天下臣民都是这么想的。当日在金銮殿上是您亲口说的要选太子,如今却又把废太子拉出来挡事儿,像您这样出尔反尔,朝廷威信何在?”   康熙一下子捂着自己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摸向荷包,那里面装着丸药。   八阿哥眼神一暗,心中急切的盼着什么。   康熙心口疼得越来越严重,但是他强忍着不愿意在儿子们跟前暴露出自己有心疾的事实,口中说出的话,却断了老八的通天之路,“胤禩,奸柔成性妄蓄大志,不可托付祖宗基业。又系辛者库贱奴所出,自幼心高阴险……”   一句话没说完,八阿哥浑身颤抖,这是从根上否决了自己。十四阿哥的眼珠子已经红了,如果皇父骂了八哥,他心里面没什么波动,但是连额娘也一块骂了,那么就真的触及到他的逆鳞了。   年轻气盛的十四阿哥忍不住直接顶了一句,“辛者库贱奴愿意生这个儿子吗?没有你,她生得出来这个儿子吗?您别把罪过都怪在额娘头上,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您的上梁不正,也别怪他下梁歪了。”   康熙这个时候摇摇欲坠,嘴唇泛紫,脸色发白,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已经有些不对劲了,诸位皇子吆喝着十四阿哥不要再说了,十四阿哥已经彻底愤怒了,“当初要不是你贪图美色,额娘就不会生下八哥,八哥没有被生下来哪有今天的事儿?所有罪过皆系于您一身。”   康熙羞恼成怒,忍着心口剧痛,拔起侍卫的刀剑举着砍向十四,诸位皇子们纷纷大叫,老五和老七抱着康熙的腿,老三抱着康熙的腰,十三已经空手接白刃,老四赶快把刀从康熙的手中夺了下来。   老五喊着:“他昏了头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三也说:“回头再教训他,有罪交给宗人府,您可不能亲自动手杀了他呀。”   亲手杀了儿子这样的事情会在史书上重重地记下一笔,康熙的一世英名算是彻底的没了。   十五和十六已经捂住了十四的嘴,就怕他再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康熙看着各个儿子的面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抬到了床上,太医过来之后,心中叫苦不迭,就今天这种情形,康熙的病症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了。   只不过太监把事情往小了说:“皇上刚才急怒攻心导致气血翻涌,毕竟是上了年纪了,以后不要再让皇上生气。”   这话说出来之后不少人暗自飞了几个眼神儿。   康熙直到下午才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田蜜坐在床边。   “都什么时候了?”   “快吃晚饭了,今天太医把表哥的病症糊弄过去了,但是这群孩子都不傻,估计已经猜出来了。”田蜜说完之后上前扶着他坐起来,在他背后放了一个靠枕。“先把药吃了吧,其他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康熙喝了半碗药,把药碗放下之后问了十三的近况,“他一手接住了刀刃,如今那只手怎么样啊?”   流了不少血,万幸手没事儿,已经包扎了。   “这群孩子们呀!人家说的对,儿子多了果然是被讨债。也不知道上辈子咱们欠了他们多少,这辈子闹得朕不安宁。”   田蜜也叹了口气,眼神儿往大殿外边儿瞧了瞧,“良妃母子已经跪了一天了,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   一说起良妃,康熙就忍不住想到十四说自己贪图良妃美色,“怎么?他们还知道过来请罪?今天那小兔崽子趾高气扬的数落了朕一通,朕这几十年的老脸被他扯下来在地上踩了几脚,轻飘飘的一句请罪就想把这事儿揭过去?让他们继续跪着吧,也别跪在乾清宫了,看着心烦,回去跪着,什么时候朕消气了什么时候才让他起来?”   很快就有太监出去传旨,康熙心不在焉地下来走动了几圈,开始吃晚饭。田蜜正给他夹菜,就见有一个宫女急悄悄的进来,趴在田蜜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康熙忍不住问:“是不是哪个地方又出幺蛾子了?”   田蜜笑了笑,拿不准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在田蜜看来,良妃这个女人真的很倒霉,完全是被这俩儿子拖累了。但是不说出来又不行,毕竟这件事闹的现在后宫的人都知道了。   “就是……良妃回去之后觉得自己有罪,于是想要悬梁自尽……好在宫女们机警,这个时候已经救过来了……”   这话是田蜜修饰过的,实际情况是良妃觉得自己拖累了两个儿子,想要死了之后一了百了。她这件事儿做的带了几分怨气,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康熙绝对生气。   果然不出田蜜所料,康熙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让她在绳上挂着吧。让人给她送一条白绫,记得送她一程。”   田蜜一听赶快把筷子放下,“这事儿就算了吧,外边爷们的事儿不能牵涉到家眷,不管怎么说良妃也是被儿子拖累了。再说了,老八这孩子也没在她身边长大,老八那媳妇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经常对她婆婆摆脸色。两口子和良妃的感情本来就不深,这件事儿跟良妃没多大的关系,她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也挺可怜的,就不用管她了,让她一个人在永和宫里自生自灭吧。”   说是自生自灭,但是良妃还有一个儿子呢,宫里面的人也不会苛待她。   有一说一,良妃和这件事儿真的没有多大的关系,完全是因为康熙气恼之下口不择言把所有儿子的罪过怪罪到了孩子母亲身上。要说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更应该被批评,良妃以前地位低,对儿子的教养插不上手,但是康熙这个作为父亲的对儿子的教养可以直接上手。   康熙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脸面拉不下来,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接着吃饭。   至于十四,田蜜就问康熙,“十四阿哥那边儿,要不然打几板子回去关几个月?他今天跟您顶嘴,也完全是为了他额娘,这也是个孝顺孩子。您晕过去之后他又忙前忙后一直在外边跪着,叫我说这件事就算了吧。太后娘娘那边被惊得不轻,今天上午的这一出把宗室的那些老王爷们也吓坏了,如今都老实了下来。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要不然再牵扯下去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康熙摇了摇头,“你不懂,朝廷里面的事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这是提着脑袋在做事儿,绝对不是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想的那么轻松。你就别管这件事儿了,朕还要再忙几天,没工夫去后宫,你把后宫稳下来,太后那里你上点儿心,老人家的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你有事没事都到她跟前去转转,不行你们婆媳俩搬到园子里面去住着。”   康熙越想越觉得把这些女眷安置在园子里面是个好主意,到时候重兵把守,任何消息都传不进去。让她们在里面听戏喝茶,总比在外边担惊受怕强。   “这样吧,明天你们就回园子里面住着,把那些杂耍的,说书的,唱戏的都带进去,好好的乐几天。”   田蜜只能答应了下来,但是四福晋被外边的事儿吓得有如惊弓之鸟。别说她了,其他几位福晋也是这个样子,虽然现在自家爷们儿看着没事儿,但是就怕出事儿,一旦出事儿了再做应对那就晚了。   四福晋的优势就是自家的婆婆是宫中的皇后,就算是外边儿翻了天了,也影响不到皇后。   她赶快把自家孩子的东西打包了,把孩子们在天亮的时候送进宫里,名义上是伺候皇后娘娘,实际上就是为孩子们求的一个庇护。假如说自家爷们要是很不幸的被牵连了,全家圈禁。让孩子们在娘娘身边长大,也比跟着老子娘在家里面关着强。   田蜜一看这一群孩子,就知道四福晋是什么意思,心中叹了一口气把人留了下来。   而且各位皇子府中都互相盯梢,四福晋刚把孩子送宫里,五福晋动作很快的也把自家的几个孩子赶快送到宜妃跟前。   三福晋连东西都没收拾,直接把孩子们送上马车,在宫妃们的车驾出宫的时候,直接把马车塞到了出宫的队伍里交给了荣妃。   宜妃这个时候着急忙慌地把几个孙子孙女搂在怀里,左看右看,没有看见老九家的孩子,心里面把九福晋骂一个死臭。   老九这混蛋早些年和八阿哥走得近,往后要是清算起来少不得要找老九的麻烦,这个时候老五家可以不送孩子进宫,但是老九家的孩子必须要送到宫里让自己照看着。   这马车走了一路也没见老九家把孩子送过来,宜妃下车的时候就在妹妹跟前骂老九媳妇儿:“这个蠢货,她是不是觉得她没儿子对这些孩子就不用上心了,要是老九有了一个三长两短,她闺女能落下什么好?”   说完之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老五家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大的十多岁,小的两三岁,听见祖母这么说,那些已经懂事儿的忍不住脸上一白。听这意思是自己兄弟姐妹就不应该来。   郭贵人看见几个孩子的脸色,心中苦笑,这真是着急了,一急之下就口无遮拦。“好孩子,娘娘没有说你们,快点跟我们一块进去吧”。   田蜜来到畅春园之后,对外边的消息失去了了解。康熙想的没错,畅春园重兵把守,吃喝不缺,玩乐的都有,但是外边的消息是一个都传不进去。   太后虽然被宫妃们哄得高高兴兴,但是私下里会拉着田蜜的手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外表发生的事儿,他们父子如今如何了?我昨天做梦梦见皇帝把孩子们都杀了。”   “您可别这么说,谁家过日子舌头不碰着牙齿呀,一家人哪能不吵吵闹闹。到时候他们父子几个把话说开了就好了,而且都说梦和真事儿是反着的。到时候孩子们都会完完整整的来给您请安。主要是这段时间您总是自己吓自己,咱们多看几场戏,多高兴几回,这事儿都过去了。”   “我这不是自己吓自己,我就是怕呀!”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了。“我以前有个宫女跟我说,他们村的地主老财家里面有800亩地,就因为这800亩地,家里面闹得人仰马翻,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当时还笑话这小老百姓800亩地有什么值得闹腾的?可没想到这事儿也发生在咱们家了。”   然后老太太就唉声叹气,田蜜就尽力开解她。哪怕是唱戏说书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老太太以前就喜欢看人在台子上翻跟斗,如今看见翻跟斗的就觉得心烦。   田蜜发现这些玩乐的东西已经不能让老太太开心了,于是把宫妃们发动起来,让她们想主意哄老太太开心。   良妃坐在一群宫妃当中无精打采,憔悴至极。她的心里面比别人更受煎熬,别人顶多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没儿子的那些倒是日子过得轻松愉快。可良妃一睁眼似乎就能看见成片的尸山血海,两个儿子倒在血泊当中。   就这短短的几天,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头发上也有了一点白色,再也没有了当日后宫第一美人的风华绝代。   其他皇子进不来园子,外边也没什么消息,扬丹还可以偶尔还能过来探望一下。   他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而且这小子的嘴也特别严,不会跟田蜜说什么宫外的消息。   每次问起来的时候,他都推说是皇阿玛不让乱说。“您也知道宫里面的这些女人嘴碎,而且宫里面的一块砖头都会说话,这要是今天给您透露了,不到半天功夫园子里面都已经知道了。不是说您这里嘴角不严,而是不告诉你们对你们才有好处呢。反正儿子每次来就是瞧瞧您和太后娘娘怎么样了?皇阿玛对您两位比较上心。”   田蜜还是想从他的嘴里了解一些其他的消息,“杀人了吗?”   “能悄悄的告诉您一点,菜市口杀的人头滚滚,那里面的地砖儿全是血污,洗都洗不干净。有几条没主的狗专门等着吃尸体,附近的老百姓扑杀了一回,又来了一群……毕竟那个地方已经押过去九批人了。每一批都是几百口。”   “都是什么人呀?”   “那可多了,大部分都是官员和王府的奴才。您别管了,听的多了您到时候再睡不着觉。”最后又加了一句,“这种事儿你们女眷还是不能知道的,儿子不说那么多了,反正这种事儿有伤天和。”   田蜜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一群太监闯进了畅春园,直接来到了田蜜跟前。   这群太监们恭恭敬敬的跪在田蜜跟前,将一卷明黄的圣旨的双手捧着给了田蜜。   田蜜赶快打开瞧了瞧,圣旨上让自己不必管畅春园的事情,一切交给这些奴才去处理。   田蜜这个时候只觉得心惊肉跳,把圣旨卷了起来,握在手中,“皇上虽然说让本宫不必管那么多,但是宫中女眷都身份尊贵,不是你们能冲撞的,再加上太后娘娘上了春秋,最近受了惊吓,如果你们行事没有章法,再把老太太吓着了,你们可担待不起呀。”   领头的一个太监十分年轻,态度谦卑的回应说不会惊扰了各宫的贵人,他们这些都是慎行司的太监,为的就是审理宫中的一些宫女太监是否和八爷的是有联系。而且他们也只是在这个晚上抓人,天亮之后就会离开畅春园。   田蜜点了点头,随后畅春园里面开始鸡飞狗跳,除了太后那里安静了一点儿,没有惊扰到太后带走了两个宫女之外,田蜜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人被带走,其他宫妃那里或多或少的都被带走了几个太监和宫女。   大半夜,宫妃们纷纷来到田蜜的院子里静静的坐着,听说这群太监只是在这个夜里动手,一群人都睁眼等到天亮。   不到半夜,这群人已经按照名单上的名字全部抓捕完毕,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畅春园。   从这一天开始,畅春园里面那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也没了。太后跟前大家伙都强颜欢笑,在太后看不见的角落里面,每个人都愁眉苦脸。   在畅春园里面的这些孩子和皇子们也都提心吊胆。田蜜身边,弘昀还好,哪里也不去,就在屋子里面养病。弘时和弘历前些日子到处跑,还觉得来园子里面玩儿是一件很美的事儿,没有父母管束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这些天被这件事吓坏了,也不敢出门了,整日围在田蜜旁边。   而良妃已经一病不起,她整个人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病了之后不吃不喝,想要让自己一病再也起不来。她有心寻死可是又害怕皇上拿自己寻死的事做借口再难为两个儿子,死又死不了,活着也受罪,日子过得十分煎熬。   田蜜的心里面就在想,这种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上一次老大和老二被关进去的时候,宫里面可没有像这样一样被清洗一遍。   到这个时候,田蜜觉得老八真的就是个祸害呀。 第138章   这次受八阿哥的影响被牵连到的人太多, 除了八阿哥的那些心腹之外,各位皇子身边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这一次可谓是谁都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 最后好处便宜了废太子。   因为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杀人,不只是宫中的宫女太监被清剿了两遍。连那些王府里面的长史官管家都被捉去了一部分。   只不过有些人是秘密处决的,实在是杀人杀的太多了,刚开始的时候京城的百姓还能跟着凑凑热闹, 后来看的心惊胆战, 到最后一敲锣打鼓说是要杀人, 连围观的人都没了。   这件事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有些皇子吓得再不敢冒头。特别是这些年纪小的, 自认为没有本事干跟哥哥们争抢,所以个个跟鹌鹑一样,再也不敢跟哥哥们扎翅了。   田蜜半个月内没有见到四阿哥,但是杨丹见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看见扬丹的时候, 扬丹带着人从畅春园里面带走了几位宫妃。   这一下, 火终于烧到了宫妃身上,把人带走的时候连个罪名都没有,人直接不见了。宫里面的人都不敢议论不敢说,仿佛被带走的那几个人一直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是田蜜是要问的:“她们是什么罪名?”   扬丹瞥了瞥嘴,语气当中颇有些不屑,“还能是什么罪名, 没罪名。错就错在上赶着巴结呗,这些事您别管了,跟您没关系,和姨妈爷没关系。”   现在这些孩子大了,外边的事儿都不愿意跟田蜜说了, 一旦田蜜问得多了,总是拿一句“这事跟您没关系”来搪塞。   “怎么跟我没关系,虽然我也就是今年才当上皇后,可是以前十几年二十多年都是我管着宫里面的一摊子事情的。我就怕到时候有人张嘴把我咬出来,毕竟我逃脱不了一个失职……”   “您放心,不会的。”特别笃定。   在畅春园里面被关了二十多天之后,皇帝终于来了。   他不仅自己来了,还把孩子们也带了过来,老二已经穿了一身太子朝服跟在他的身后,看样子又复立太子了。   太子的身后是两队皇子,除了八阿哥不在其中和老大没有被放出来,其他的孩子都在这里。   太后看了之后忍不住喜上眉梢,忍不住把这几个皇子叫到跟前,从头到尾拿眼睛仔细的盯了一遍。果然这些孩子们都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虽然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但是这事闹得太大,脸上的那些憔悴也让太后忽略了过去。   老太太伸出手去拉着太子的双手,“你总算是把这个劫难过去了,往后好好的孝顺你还阿玛,照顾你几个弟弟。”   太子这个时候看上去温顺儒雅,“让您跟着操心了,孙子这一段时间最想念您了,对啦,太子妃过一会儿来给你请安。”   说完之后,太子撩开下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太后磕了几个头,经过这一遭,他如今也明白了,这天下真心替自己操心为自己担心的,或许也只剩下这个老太太了。   尽管老太太手中没什么权利,也没办法为自己说话,但是有这份心已经是难得的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就像是忘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一样,连十四阿哥这个时候的脸色看起来也比较平和。   康熙知道经过一场劫难之后,宫里面需要安抚人心。他坐在一边看了看几个儿子,就跟太后提议,“您不是快过寿了吗?咱们在园子里面摆开宴席,热热闹闹的开一场大戏再吃点东西。咱们骨肉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也正该坐在一起好好的聚一聚。”   太后听了连声叫好,这种事又落到了田蜜身上,田蜜负责布置宴会。   太后或许想把这倒霉的时光快点翻篇了,所以就催着田蜜赶快办理,一天催上好几遍。   终于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了之后,男男女女坐了几十桌,畅春园里面搭起彩楼,两边彩楼上坐着不受宠宫妃和皇子皇女,中间彩楼上,都是那些年纪大的皇子们陪着皇上和太后。   自从太子出来之后,田蜜能感觉到太子和以前有着很大的区别,不爱说笑,反而眼神阴鸷的盯着每个人瞧。如果有人去敬酒问好,他态度温和的接受了。但是一旦没人跟他说话之后,他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阴郁。   而且太子党的这群人马又开始重新活跃了起来。最明显的是太子的几个儿子在宫里面开始趾高气扬。   看戏的时候,田蜜捧着戏单子咳嗽了几声,弘晖就赶快端了一碗茶捧到田蜜跟前。   田蜜看到他站在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不跟你叔叔兄弟们玩耍?站在我这里干嘛?我这里全是一些女眷,我们说的话你又不爱听”。   “在这里伺候您总比在外边受人冷眼强。您就不知道,太子爷家的那几个阿哥看我不顺眼,前两天有师傅在书房里面夸了几句我会读书。他们家的那个老二弘皙就非要跟我比试,比试也就算了,只许他赢,不许我赢,我要是超过了他,人家那那一张脸就板了下来。”   弘晖没有把话说完,弘皙除了堵着他背书以外,还要跟他比武。弘皙的年龄要比弘晖大了好几岁,比武也是只许弘皙胜,如果弘皙要是赢不了,那么就有好几个人下场一起摁着弘晖打一顿,美其名曰切磋。   弘晖因为这件事儿已经被打了两次了,身上青青紫紫的,都是一些青肿,要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出伤痕,但是怎么说呢,这件事太让人觉得窝火了。   弘晖咬着牙愣是不让人跟田蜜报告,也不把这个事儿告诉其他人。   这两天他也学乖了,开始暂避锋芒,处处躲着太子家的这几个阿哥。   但是再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回去求爷爷告奶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弘晖脑子里面正在想办法呢。   田蜜都不知道这一切,但是这孙子站在自己身边就证是发生了什么事脱离自己的掌控了,田蜜哄了好一会儿,把弘晖哄到十六阿哥那边去玩耍了,特意把弘晖的那一群太监叫过来,让自己身边的大太监们去问一问。   就在这个时候,荣妃上前陪着康熙说话,话里话外把康熙和太子奉承了一番。   说到兴起处,大家的气氛已经热烈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旁边彩楼上坐着的太子妃。   太子妃跟着太子被关了一段时间,据说刚开始的时候太子的心情不好,总是找太子妃撒气,以至于太子妃中间生过好几次病。对于儿子们,康熙一直知道他们都是一些什么德性,常常说已经看惯了他们做的蠢事,不想再对他们的那些事多点评了。但是对于这几个儿媳妇,除了那些太过分的,康熙对她们一直比较优待,听说太子妃病了,还是被太子气的,就赶快派了太医。   虽然病治好了,但是精神上的伤害已经留下了,所以哪怕这个时候重获了自由,太子妃的精神状态也不佳,人憔悴不安,还有一些担惊受怕的痕迹。   荣妃看了太子妃一眼,就忍不住跟康熙说:“臣妾瞧太子妃似乎身体不好,恐怕是太劳累了,而且他们家二阿哥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福晋了替太子妃分担一些家务了。”   保媒这种事儿一直都是女人们喜欢做的,太后听了之后立即来了精神,“你是不是知道有合适的姑娘,赶快说说。”   田蜜看了容妃一眼就能想到容妃想干什么,不止田蜜能看出来,连宜妃也看出来了,忍不住私下瞥嘴。   荣妃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外孙女儿和太子家的二阿哥年纪正合适。太子家的老大身体不好,前一阵子担惊受怕之下已经去世了,也就是说如今老二算得上是太子的长子。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朝廷里面闹得这么大,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太子还能成功上位,荣妃母子俩觉得太子的地位算是稳了,再加上老三前一段时间得罪了太子和老大,这个时候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思来想去,母子俩决定把荣宪公主的女儿嫁到宫里来,好处就是外孙女儿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又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更是亲上加亲,荣宪公主的婆家也是颇有势力,康熙的亲姑姑就嫁到了他们家,荣宪和她丈夫就是表兄妹的关系,这家人在蒙古诸王里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这一次的婚约双方绝对是双赢,谁都不会亏了。   荣妃这个时候舌灿莲花的把自己的外孙女夸了一顿,这根本不需要提前打稿,毕竟荣妃也是见过几回外孙女儿的,根据几次仅有的印象,其中再加一些溢美之词,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点了点头,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几下。   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太子,就问他,“怎么样,愿不愿意和你姐妹成为儿女亲家?”   在田蜜看来太子是不愿意的,因为田蜜看到太子的嘴角撇了一下,眼睛向下看了一下,这是一种很明显的轻视之意。尽管如此,但还是面带微笑的同意了这桩婚事。   “这有什么不可,而且亲上加亲这种事实在难得。”   康熙笑了几声,田蜜听着这笑声不像是有多么高兴,属于装出来的,随后他就当场下旨,态度特别爽快,荣妃母子两个高兴的出来谢恩。   今年倒霉事儿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去去晦气,所以这个婚事定的特别着急。   当时康熙就要求荣宪公主送女儿进京。   就在一圈人上去祝贺老二老三的时候,有太监过来悄悄地在田蜜耳边把弘晖不愿意出去玩耍的事情说了出来,田蜜听完之后,向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这一场大戏唱完,田蜜就赶快把孙子叫到自己身边,问他有没有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弘晖十分认真地告诉田蜜,如今没办法跟人家别风头。   既然没办法和人家一争长短,只能忍下来,“所以孙子今天下午已经决定了要做人家的小跟班。弘皙折腾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让我低头吗?这个时候给他低头了,将来的事儿,将来走着瞧。”   田蜜心里面有些难受,又不能给弘晖想办法。不是没能力给这个孩子支招,而是要让他自己摸索出一种适合他的处世办法。   因为这件事田蜜晚上就睡不着觉,第2天顶着黑眼圈把四阿哥叫了过来,把弘晖的事情跟他说了,说让四阿哥想办法,他做爹的就应该好好的跟儿子分析一下眼下的形势,到底是该做条龙还是做条虫,到底该忍着还是一拳打回去,又该怎么打?怎么把握其中的尺度?这一切都需要他和弘晖讲。   等到四阿哥听了这件事之后,田蜜忍不住垂头丧气,养一个孩子,天热了怕他热着,天冷了怕他冻着,如今这种情况又怕他吃亏……说真的,养孩子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四阿哥看田蜜的态度,心中对太子已经恼怒了几分。在四阿哥看来,太子可以对自己出手,也可以打击自己的门人,但是他儿子不能做出这样的小动,他父子俩不应该欺负到自己额娘和孩子头上。   自从太子被废了一次之后,他在兄弟们当中的威信已经大大降低了,各位皇子对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样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太子。   经历去年的事,大家都看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是可以被拉下来的,而且这次太子上位更多的是各方博弈的后果,并非是有什么德行值得皇上将他重新启用。   四阿哥这个时候看了看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去之后悄悄的和田蜜说:   “太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诸位兄弟也不是当初的兄弟。幸亏这件事儿额娘发现的早,弘晖那孩子现在还没有转过弯儿去,今天晚上儿子会好好的教育他。毕竟有一种太子可以敬着,有一种太子完全没必要敬着。”   田蜜听了之后眼神微眯,想了想,“外边的事儿我如今已经不敢拿主意了,你看着办吧,回头有什么需要的过来跟额娘说一声。”   田蜜觉得这些年的好日子让自己丧失了斗志,并且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见识已经完全用不上了,这是权谋的对决。而田蜜终究不是这些人精的对手。   太后寿辰之后的一段时间,宫里面都风平浪静,每处宫里不管是什么人都夹着尾巴做人。   只是太子的日子不好过,这一切表现得特别明显,太子往各个岗位上安插自己的人,但是过不半个月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下马。   太子的心腹聚在一起喝了一回酒,就被康熙用各种名义下了大牢。   这一次太子倒是没有什么气急败坏,反而显得特别平静。   扬丹没事的时候跑到田蜜这里说话,还忍不住感慨,“那个时候伯父去世,他和大哥被放出来给伯父送一程,当时看上去有磊落之风,像是一个君子。现在不知道怎么了,越瞧越像个小人。”   在田蜜看来,这就是被太子之位害的,这些权利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不知道将来四阿哥做了皇帝之后又会是一副什么德性。   所以田蜜就问扬丹,“你说做贝勒爷和做王爷有什么区别吗?”   扬丹的答案张口就来,“那当然是区别大了,做贝勒爷的时候,上朝站队也不过在中间而已,而且贝勒一抓一大把。做了王爷之后上朝,不管有没有当差做事儿,总要站在最前面。而且家族里面有什么事儿,光凭着爵位,去了可以给大部分人甩脸子。”   可以给别人甩脸子这件事无疑让扬丹十分高兴,说起来之后眉飞色舞,“您不知道,这天下总有几个人自命不凡,也总有一些人喜欢依老卖老,这种人最讨厌了,也只有地位能让他们老实一点。您可别说什么白衣傲王侯的典故,跟您说实话,像这样的狂士天下能有几个?大部分人还是争权夺利,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地位有着几分畏惧之情。”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扬丹是体会过有没有权利和有没有地位所带来的不同。   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天了,外地进贡来的石榴被端了过来,宫女把切好的石榴端到杨丹前面,杨丹动手剥了一些,把石榴子放到茶碗里送到了田蜜跟前。   “说起石榴,让我想起一件事儿,三哥家的外甥女儿您还记得不?就是荣宪公主的女儿,从蒙古来要嫁给弘皙的那位。”   “记得呀,怎么了?已经来了吗?”   “可不是已经来了吗?她来的时候还带了大量的嫁妆,不知道荣宪公主是怎么想的,她们母女两个到现在都没有进宫,已经有好几天了。既没有向太后娘娘和您请安,又没有往宫里面递帖子,反而是满京城的找好东西充嫁妆。这件事儿应该是悄悄的做的,因为儿子也是昨天才知道,要不是因为她们强买一个石榴花簪,儿子还不知道她们来了呢。”   田蜜听了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她们应该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请安才是。后来田蜜想了想,人不来或许有其他用意,田蜜就决定先在宫里静悄悄的等着。   “不来就不来,荣宪公主得你皇阿妈的宠爱,听说你那几个小弟弟她都不看在眼里,如今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是比不过六姐的,只可惜了,六姐在的太远,要不然过来就能杀一杀荣宪公主的威风。”   六格格不只是被宜妃他们姐妹母子惦记着,也被杨丹和康熙惦记着。   当天晚上康熙过来就带着一脸悲痛,“六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刚刚收到消息,他额驸去世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康熙的女儿活着的真的不多了,年纪大的也就剩下这两位,荣宪公主离得近,经常来往于部落和京城之间,像是五格格已经去世很久了,九格格虽然在京城,日子过得还好,但是经常生病,每一次生病折腾得人仰马翻,那动静不比田蜜生病的时候小。   六格格远在漠北,嫁得远,坏处是不能经常回京城,和康熙七八年才能见上一面,而且还是木兰秋狩的时候。好处是这丫头如今就差一点儿称女皇了。   “那丫头的本事是有的,日子还能过得去,但是这个时候没了丈夫,孩子又小,终究是日子过得悲惨”。   在这些男人看来,家里面没了丈夫这个顶梁柱,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天都已经塌了,哪怕是贵以为公主,没了丈夫的日子过得再好也不算幸福。   真实的情况谁都不知道,有些夫妻恩爱,一方去世之后,另外一方确实伤心。但有些夫妻就是凑合着过的,说不定在一方去世之后,另外一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康熙背着手在田蜜跟前感慨了几句,又嘱咐田蜜明天把宜妃她们姐妹俩叫过来,让她们几个人商量着往漠北送点东西。   “到底是咱们家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儿咱们也心疼她,但是生死之事咱们又管不着,只能给她送点东西聊以安慰。”   说完六格格的事情,转头就说起荣宪公主,“荣宪这丫头最近做事有些过分了,知不知道她来京城了?来了京城不进宫拜见你和皇额娘,却在宫外逗留……最过分的是她那个闺女恐怕少了一些教养,一进京城拿鞭子抽伤了一个人”。   “鞭子?抽谁了?”   “觉罗氏的女孩,这女孩儿家里面不甚富裕,她阿玛又维持了架子不倒,好不容易攒了点银子给她买了些首饰,可没想到俩姑娘争了起来。一个自持是红带子,另外一个是公主之女,荣宪她闺女把人家打的遍体鳞伤,刚进京城就闯祸,所以老三和荣宪两个人正着急遮掩呢”。   这件事让田蜜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姑娘脾气如此火爆,恐怕在宫里面不好过日子呀。”   在草原上这姑娘是个主子,随便抽打那些蒙古女奴,想来平时也是养的很娇惯的一个孩子。侧面也能证明公主对这个孩子不加管束。在草原也就算了,没人多说什么,但是到了这里可就由不得她们做事儿了。   “她一旦进宫,头上三层婆婆,太子妃那边是一层,我这边是一层,太后娘娘那边又是一层,他这样的孙媳妇儿在家里面只能低眉顺眼的过日子,脾气这么火爆……”   这让康熙想起了老八他媳妇儿,这个儿媳妇的脾气也特别火爆,一想起来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而弘皙的身份和别人又不一样,康熙这个人内心里面对嫡出还是高看了几眼。太子是嫡子,太子妃没有生下儿子,而如今的弘皙在皇孙里面就显得尊贵了许多。   这样一个出身尊贵的孙子,娶了一个略显泼辣的外孙女儿……康熙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   他转头看了看田蜜,田蜜和康熙也是表兄妹。田蜜从来都是心地善良脾气好,虽然年轻的时候有一些爱摆脸色,但是那个时候年轻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   可是这个外孙女就有点不一样了,被打的那个人也表明了身份,可是她并不放在心上。   觉罗氏,红带子,放在几十年前和爱新觉罗这样都是手足血亲,关系特别亲近。哪怕放到现在,也因为和爱新觉罗家的关系比别的家族让人高看一眼。   □□宪的女儿说打就打,还把人打得遍体鳞伤,心思歹毒气量狭小,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嫁进皇室。   康熙就有些后悔,“当时就不应该那么快答应这桩婚事。”这让康熙觉得对不起太子父子。   田蜜打了一个哈欠,“这事先放下吧,明天再说,现在时间都已经晚了,早点休息吧。”   康熙躺下了之后又操心弘晖的婚事,“弘晖也是个大孩子了,你回头跟老四他们两口子说一声,也该给弘晖操心起来了。”   “嗯。”   大晚上的康熙和田蜜说着荣宪公主家的姑娘。老五老九和十一,哥仨也在聊这件事儿。   他们今天相聚在一起,是商量着找个机会跟康熙求情,派老九到漠北一趟。   表面上是让老九去看望一下姐妹,实际上还是想让老九出去躲上个一两年,远离这个漩涡。   老五坐在炕上,想着最近朝廷里面的事,摇头晃脑的感慨了一番。“当时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我瞧着老二这个太子做不长久”。   恐怕老二自己也明白,说不定这个时候还正恼着呢。以前当太子当的好好的成了废太子,成了废太子之后,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呆着呗,又把他拉出来溜了一圈。   哪怕是一个再好脾气的人,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老五忘不了嘲笑一下老三,“三哥也真是的,他拍太子的马屁拍的也太早了,这么好的一个外甥女送进东宫了。唉!”就怕将来再被这件事牵连起来,跟着一块关押。   十一白了哥哥一眼,“您这就说错了,怎么是老三拍马屁呢?说不定老三还惦记着他和二哥之间的龌龊,故意要把外甥女儿送到东宫”。   兄弟三个顿时想到了荣县公主家的那位格格,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样的姑娘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脾气太傲。娶进家里,一时半会儿管不住必生祸端,而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那是几十年,新娘子能忍一时,难道能忍一辈子吗?到时候闹起来彼此脸面上都不好看,这样的夫妻怎么能觉得幸福?   “他们也不想想,宫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太后娘娘高高在上,可千万不能冲撞了她…!”十一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五忍不住给坐直了身子,“要真是那丫头片子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别人是什么态度我不知道,反正我跟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了结了这桩恩怨”。   老五是太后养大的,也是个孝顺孩子,对太后时常嘘寒问暖。   十一又接着往下说:“想来那位格格也知道,宫里的太后娘娘是不能招惹的,但是她的太婆婆,从皇后娘娘开始到那些不得宠的小答应,有些能让她欺负,有些她不敢欺负,人家就算是再刁蛮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看人下菜这一点,人家是会的。到时候说不定会和她婆婆顶撞,可惜了二嫂。”   老九摇了摇头,“她只要敢跟二嫂瞪眼,宫里面绝对饶不了她。你们没看出来吗?老爷子觉得亏欠了二嫂,宫里面从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对二嫂都特别照顾,她要真觉得太子妃好欺负,那是她看错人了。”   随后老九又叹了一口气,“我如今都有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咱们兄弟只管坐着就行,又不想着把太子拉下来。我瞧着如今过去了一两个月,太子没什么过分的事儿,咱们大概还有几年太平日子可以过吧?”   老五就想伸手拍一拍兄弟,劝他不要太悲伤,他发现这个兄弟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要说是被八阿哥牵连吓怕了,老五看着也不像。   但是不管做什么事就是提不起精神。   就在他伸手准备拍兄弟肩膀的时候,门口有太监跑过来,说是十爷在门外候着。   老五就让人把老十请过来。   毕竟老九和老十这兄弟俩一直以来都不分离,不管去哪儿都是两个人一起,所以这个时候老十找过来老九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老十来了之后就告诉他们,“兄弟们收到了消息没有?弘皙不想娶媳妇,闹起来了。”   “嗨,搁谁身上都不想要这样的媳妇儿。”老五刚说了一句,老九就准备下炕,“时候不早了,我和十弟回去,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兄弟几个聚在一起的目的是要给老九谋个差事,让他去看一下姐妹,这事情还没商量好呢,怎么就走了?   老五吆喝了几声,老九和老十两个人根本不回头,一块出门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老九和老十前后看了看没人,他们两个带来的人把前后堵住,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这一伙人了才放心的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最近一段时间心慌,该不会又有人要翻江推浪了吧?”   老九拍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想着难不成真的要去蒙古一趟,借着六格格丧夫的机会过去探望一下他们母子,好让自己避过这个风头。   老十发现周围无人,悄悄的跟老九说:“十四阿哥那小兔崽子不消停,按道理来说,他这个时候就应该不露头,好好的孝敬她额娘才是。我瞧着他们兄弟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八哥手下的人马,如今算是流落四方了,想要再集结成群恐怕不容易,但是十四阿哥那小兔崽子还就有本事收拢了一些旧部。如今又和军中的那些人走得近。”   这就牵涉到一些很敏感的事情了,皇子们可以和大臣私下里结交,但是和那些将领们最好要保持距离。   当初老大和这些将领们的关系好,没过多久老七就过去分权。老七如今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但是皇上养大的平王还是分得了一部分的权利。这些年八旗的军中大权也被那些汉将们分了一部分。   将整个如铁板一般的八旗权贵冲击成了好几块,大权在皇上手中,大家也只能从边角捞一些权利。   “十四阿哥这小兔崽子,胆子怎么这么大?”   “我的人跟我说,他如今拉拢的都是那些低级军官。这些下层的军官没有靠山,一旦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会靠上去。毕竟在朝中做官,有人好办事儿啊。”   兄弟俩都明白,十四的意思就是放长线钓大鱼,都忍不住觉得头上的阴影还没散。   老九这个时候喃喃自语,“有机会见到良妃娘娘,我一定要给她磕个头,她这是怎么养的呀,养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凡物。”   这个时候像十五,十六 ,包括年纪大一点的十二都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十三多聪明啊,关起门来养病,和谁都不来往。十四阿哥这孩子不仅不韬光养晦,反而又有了动。   早晚会把兄弟们给连累了。   老九这个时候已经下定决心去漠北一趟了,在那边呆个三五年再回来。   “走吧,回家吧,明天去找老爷子,就说我担心姐妹,想要过去看看。到时候你也跟着闹一闹,咱俩一块过去。”   第二天一早,田蜜就收到了帖子,荣宪公主带着女儿进宫。先去拜见太后,随后再来拜见皇后娘娘。   拜见太后的时候,因为太子妃陪在那里,据说倒是场面和睦。来拜见田蜜的时候,田蜜正拉着弘晖在这里说话,荣宪公主进来看见弘晖之后,两眼顿时亮了。   忍不住抓住弘晖的手,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圈,田蜜就觉得这眼神太露骨了,荣宪公主已经不年轻了,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了下来,或许是草原上风沙太大,也或许是生活当中有许多不如意,她已经有了一些老态。   拉着弘晖上上下下的打亮了一圈之后,就像是那些街上的老太太一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侄子好久没见了,都是读的什么书呀?”   弘晖落落大方地回答了几个书名,田蜜看着弘晖的手一直被荣宪公主抓在手里,只好打发孙子赶快出去。   弘晖出去的时候,荣宪公主还在盯着他的背影,田蜜咳嗽了两声,等到荣县公主回过头来就问:“公主这一路走过来可还顺利?”   “谢谢娘娘关心!这一路都是好路,虽然天气热了一点儿,但是中午歇息早晚赶路,还算凉快。”说到这里也顾不得自己的大女儿了,语气亲热地问:“娘娘,没想到雍王家的大阿哥天生一副贵气,更难得的是脾气好,读得进去书。”   田蜜笑了笑,要是说别的田蜜可能不会应答,但是只要夸弘晖,为祖母田蜜总有一种自豪在里面。   “这孩子就是小的时候身体弱不爱走动,所以他养成了一副斯文的性子,现在还好,比以前开朗多了,咱们家孩子向来是冲着文武双全去的,你别看他一身斯文,拉弓射箭也是好手……”   荣宪公主嘴角抽了抽,说到拉弓射箭,她忍不住想四阿哥当年脱靶的事迹。   而且这皇后娘娘也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一般做家长的,人家夸一夸孩子,总是谦逊的说:“哪里哪里!”   接下来就是要把孩子贬一通,主动说起孩子身上哪里哪里不足。可没想到皇后娘娘和别人不一样,自己就夸了一句,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滔滔不绝的把这孩子的优点数了一遍。   看来果然是一个受宠的孩子。   荣宪公主这个时候往田蜜旁边歪了歪,“咱们家都是些好孩子,所以女儿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您也知道女儿在蒙古养了几个女孩,大的这个算是有前程了,小的那个和她姐姐不一样,最喜欢读书,平生就想找一个学富五车的爷们……”   田蜜听了之后,顿时在心头敲响了警钟。   拉倒吧,这鬼话绝对不能相信。姐姐就是这个德性,妹妹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自己是反对这种表亲结合的。 第139章   在四阿哥看来, 荣宪公主这就是在痴心妄想。   尽管四阿哥嘴上天天批评弘晖,但是对于这个儿子他心中十分满意,并为之自豪。并且还很傻爸爸的认为, 皇上的这些孙子里面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弘晖的。   对于荣宪公主看上自家儿子的事情,他首先表示的是荣宪公主这个人挺有眼光的,第二个反应就是:奈何公主他们家的孩子不行。就差在田蜜面前说人家想吃天鹅肉了。   还有一点,四阿哥坚持认为妻贤夫祸少, 给儿子娶媳妇, 一定要娶一个贤惠一点的。不求脑子有多转得快想法有多么高明, 最起码不拉后腿就行了。   四阿哥的态度让荣宪公主心中很不满意。就算是不满意也没有办法, 毕竟婚事不是一家的事儿,强扭的瓜儿不甜。   公主想着,京城的皇孙多着呢,这个不行, 再找个差不多的也可以。可看来看去, 还是弘晖这孩子长的好, 气度好。   而弘皙的婚事因为是姑表亲,再加上太后娘娘和康熙都想让皇家有一件喜事儿来掩盖今年的波折,所以荣宪公主的女儿就要在冬天嫁给了弘皙。   在这小半年的备嫁中,荣宪公主几次进宫,也数次在太后娘娘和皇帝跟前露出过想要和四阿哥家结亲的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太后还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自己出面撮合一下, 到后来她就放下了这个心思。   原因也是因为弘皙的媳妇儿让她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弘皙的媳妇儿来宫里了几次,为了让他们小两口培养一些感情,荣妃还特意把外孙女接过来,让她在宫里小住几天。   然而前几天还好,宫里太太平平的, 可是没过几天这位格格就开始飞扬跋扈了起来。   先是对着吃的东西挑剔了起来,荣妃长年不受宠,虽然有小厨房,但是一些硬菜还是需要御膳房那边送过来。毕竟荣妃这里的奴才处理不了,必须让御膳房的大师傅动手。   因为天冷,饭菜送过来之后,盘子里面的菜温不拉叽的,而且有些菜上面已经结了油块。   这位格格一看怒从心头起,二话不说让自己身边的蒙古女奴把送饭的太监给打了一顿。荣妃知道的时候,人都已经打完了,荣妃这边没办法,只好替外孙女到田蜜跟前赔情。   人家现在是娇客,将来是小辈儿孙媳妇儿,田蜜也没法说,只好把这事翻篇了。   没过几天,她在宫里宴请表姐妹,指明要用银盘子。内务府张罗了一圈,给她找出来了一套。这位格格看了之后心中不满意,折腾来折腾去非要找出一套让她满意的才行。   内务府的人觉得这姑娘难伺候,而且银盘子这种东西除非大场合,平时是不用的,并且有的时候有些大场合也不用金银餐具。   这一些餐具都是在仓库里放着吃灰,时间久了看上去不鲜亮,有些发乌。上面的花纹让她满意的,她觉得不够亮,够亮的她觉得花纹不满意。   这姑娘住在内宫,内务府又不在宫中,来来回回给她搬送这些器具都花了一天时间。   结果这姑娘不满意,内务府又不想再送。两边儿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这姑娘就跑到田蜜跟前告了内务府一状,说是她发现送来的几套餐具都是缺盘子少碗,说不定有些奴才把餐具偷出去悄悄融了银子中饱私囊了。   这一说把内务府上上下下吓得够呛。   而田蜜也很久没有再重新梳理过内务府了,有这样的台阶铺了下来,田蜜哪有不接着的道理,立即派自己手中精干的宫女太监开始查内务府的帐。   一时间内务府里哭哭啼啼怨声载道,不少人背地里把这位姑娘骂了一个死臭,连带着荣妃和老三也没在这群奴才嘴里得了好。   太子妃对于这样一个将要进门的儿媳妇十分头疼,她最近身体不好,东宫的事情也比较多。再加上又碰见儿媳妇办出来这种事,她现在恨不得跑到太后娘娘和皇上跟前说退婚。   整个东宫对于这位格格都有着几分不喜,弘皙是不想娶这个丫头,觉得她就是个野妞,太野蛮了。太子妃又觉得这个姑娘不懂事,已经刁蛮任性成这个样子了,自己花多长时间才能把这姑娘教好?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频频做出大动作。并且是昏招迭出,太子做的事儿件件都戳到了皇上的肺管子上。   首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卖官鬻爵。   朝廷官员的官职明码标价,只要给钱他都能安插人。   太子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就昏过去了。哭哭啼啼的求太子赶快收手吧,你如今都已经被废过一遍了,你难道还想被被第二遍。太子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自然也不会收手,所以太子妃惊恐交接之下又病倒了。   太子做的第二件事儿就是怠慢朝政。   什么事到他手里拖个十天半个月还算是好的,有些事交给他,人家压根就没管。   经常是康熙觉得这件事儿太子该办完了,派人过去一问,人家就没做。   接着就是生活上奢靡无度。人家刚刚被复立为太子没多久,就要求内务府给他做上几十身衣服。   这个要求在内务府看来还可以接受,反正内务府的库房里堆了不少布料,做衣服就做了。   结果把衣服做好之后送过去,太子一看不满意要求重做。也不说哪里不满意,人家第2遍做了送过来之后仍然是不满意,内务府的人就悄悄的打听,问太子身边的太监:“太子爷觉得哪里不好,您透个信儿,奴才们这就去改?要不然这样一遍又一遍,衣服都已经做了上百件儿了,还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对……”   太子身边的太监倨傲的回答,说是衣服的颜色太子不喜欢。   这不是什么难事,内务府库房里放的布料花样挺多的,当时就把那些专门给人挑选颜色材质的布头拿了过来。结果太子瞧了之后没看上一个颜色。   太子也不难为内务府的人,直接给了几个颜色让他们去做,等到这几个颜色报到田蜜跟前的时候,田蜜目瞪口呆。   “驼茸,出炉银,古铜,火熏,余白……”   报了一串名,田蜜被“出炉银”三个字给吸引了。这个颜色田蜜知道,大概就是白里带红,据说布料还有一些光泽,总之这个颜色就是一种很瑰丽的颜色,田蜜没见过这种颜色,但是对于这种颜色听说过。   当年和康熙两个人雪天没事,在炕上聊天的时候,康熙还很嫌弃的告诉田蜜,“这种颜色不正经,所以从来不进贡,好人家都不用这种颜色”。   颜色本身没有什么正确与否,但是世俗觉得这种白不算白,红不算红,粉不算粉的颜色没处归类,所以穿这种颜色的人都不正经。   这种颜色宫里面没有,内务府也没有,又因为从来不进贡。估计江南三座织造府也没有库存。   太子要这样颜色的衣服,那还真让人头疼,要现做这种布料最起码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再从江南送到京城,算算时间最快是两个月。   田蜜用指甲敲了敲纸张,“太子开口了,可咱们这里实在是没有。你们跟他说一声,内务府肯定会做,请他再等一段时间,其他颜色有的先做出来,没有的到时候一块补上。”   因为太子这几天的折腾,康熙对他特别不满,又听说他现在又要颜色古怪的衣服。忍不住骂了太子一回,说他如此要求就是劳民伤财,又觉得他已经做了上百件衣服了,再要衣服就已经是奢靡无度,于是勒令内务府不用再给他做衣服了。   就这样的小事儿,父子两个过不几天就能吵吵几回。时间久了,太子就不往康熙跟前去,康熙也越想越觉得这孩子是故意顶撞自己,气得心口疼。   本来宫里面太太平平,全是他们一家人在不停的折腾。于是康熙就和太后说,往后太子家的事儿不用管,荣宪家的事儿也不用管。   针对于荣宪想要把小女儿嫁给弘晖的想法,康熙根本就没答应,冷哼了一声把荣宪公主赶走了。   康熙的想法很简单,已经有个孙子被祸害了,另外一个孙子就千万别让他再被祸害了。   可尽管日子凑合着过去了,康熙还是觉得太子不合心意。他心里面已经萌生出废了太子的想法。   不只是康熙觉得废太子最近做事过分了,连这些皇子们也觉得这个人自从被放出来之后,就与以往大相径庭。用杨丹的评价来说:“望之不似人君”。   就因为太子拙劣的表现,这些皇子们本就不安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而对这些孩子们十分警惕的康熙,又觉得日子难过了起来。   太子是要废掉的,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计划一下。这次废太子之后就不立太子了,慢慢的过日子吧。就好比在驴的前面吊一根萝卜,让他们看得到吃不到。这样孩子们才会乖巧,要不然到时候他们只会斗得跟乌眼儿鸡一样,加剧内耗。   但是太子刚刚复立没多久再废除掉容易朝局不稳,他们父子都有一个默契,大家都在等。   就在这种等待当中,成亲的日子来了,新娘应该是挺高兴的,但是新郎的这张脸就称得上精彩纷呈。   要说高兴,看着很不高兴,要说不高兴吧,脸上还带笑。就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抗拒和放松。   田蜜不知道这么奇异的情绪是怎么从一张脸上体现出来的。反正这个媳妇儿娶到家之后,新郎是松了一口气。   可太子妃把这口气给提了起来,她跟弟妹们的关系很不错,成亲的时候几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哪怕三福晋在这里,太子妃也实话实说了。   “我这心里面就担心跟儿媳妇怎么相处,唉,这也是头一回娶儿媳妇儿,心里面儿什么滋味儿都有。”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些苦涩,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想到良妃的辛酸往事,大家都彼此举着杯子对她敬了一杯。   三福晋这次敬酒是恭恭敬敬的,她自己也挺瞧不上这个外甥女儿,但是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做舅妈的不能在这个时候拆了新娘的台子,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婚礼散去,三福晋和四福晋两个人一块儿走,三福晋也是满肚子的苦水,“人家都说大姑子是搅家星。我以前不相信,现在总算是相信了。公主前些日子来我们家,张嘴就让我们家爷多照顾着点儿外甥女,我们爷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都不知道他们这俩月在我们家住着我心里是什么味儿!这两个月,光给他们母子俩找嫁妆,我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她们,好的又挑剔,一般的又看不上……公主又瞧不上我们家那几个格格,说是跟那木头美人一个样,还说是些美人灯,又说我不会教孩子,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总之一句话就是看不上我,我又没办法怼她,荣妃又处处护着她,她在我们家比在他们家还自在呢。”   四福晋叹了口气,四爷的妹妹就在京城,每次病了四福晋都要上门看看,闲话家常的时候俩人也说不到一块去,但是矛盾不尖锐。顶多是这个话题说不拢换下一个。人家可没有指着四福晋的鼻子说她不会教孩子不会照顾男人不会管家……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儿说了一路,最后话题又转到太子妃身上。   “我瞧太子妃脸色不太好,听说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喝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病,怎么瞧着有点儿……”   瞧着有点儿不正常,毕竟常年有病的人和正常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四福晋太了解了,宫里面的皇后娘娘常年喝药,身上有一股苦味儿萦绕不去。精神好的时候倒还好,精神不好的时候直接躺着起不来床。   有几次生病把四阿哥吓坏了,他瞧着娘娘的脸色青白有点儿可怕,私下里和四福晋说过,担心额娘挺不过去。   四福晋觉得现在太子妃的脸色就有点像当初皇后娘娘病重的那个样子。   但是人各有命,当初太子妃嫁到宫里来的时候是多么风光,每个人都觉得她将来会是皇后娘娘,荣华富贵一辈子。可没想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做皇后的那一刻,说起来也真够令人唏嘘的。   两个人说了一路,后来四福晋到家门口才分别。   四阿哥早早的就回来了,正坐在家里拿了一本书看着,看到四福晋回来之后就说:“弘皙如今也成亲了,接下来就轮到其他的皇孙了。你今天也看到了新娘子了,瞧着有几分桀骜不驯,不像是个听话的。咱们也该早点操心了,不求给孩子娶一个多好的,最起码也该是一个温和一点的,省得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   “我也是这么想着,”四福晋有些犹豫,“咱们想找温和贤惠的儿媳妇,人家也是这么想的。这京城里面弘晖的这些堂兄弟已经不少了,再加各个宗室王府,小一辈儿的阿哥们更多。咱们家弘晖,咱们看着一切都好,人家也觉得他们的孩子不错,到时候皇上的孙子有那么多的,不一定拔尖儿的能轮得到咱们。”   而且就算是夫妻俩挑好了儿媳妇,皇上那边同意不同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起这个问题,两个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   田蜜也在叹气,她和四阿哥他们两口子一样,都是在操心儿子的婚事。   杨丹这小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他那些弟弟们都已经娶上媳妇儿了。就他一个人守着一个郡王府,孤零零的过日子。   扬丹听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才不孤单呢,一屋子的奴才照顾自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到日上三竿就睡到日上三竿,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   但是考虑到杨丹还没有出孝,这个话题也只能重新提起来,田蜜各方留意那些不错的姑娘,还远远不到实施的地步。   针对于杨丹的婚事,田蜜在背地里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康熙,康熙给出来的答案模棱两可,他在找一个蒙古贵女和大家淑女之间有些摇摆不定。   “你也知道,扬丹跟他们兄弟不一样,如今他自己年少高位,也没有其他的是非在身上,相对来说找媳妇儿更偏向于他喜好,他喜欢谁,谁就可以做他媳妇。到目前来说这儿子也没开窍,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说完之后康熙看了看田蜜,觉得这种问题就应该当娘的去问:“你天天都跟他聊些什么呀?关键的东西不问,那些旁枝末叶的东西天天问”。   田蜜听见这嫌弃的口气也觉得自己不会做事儿,“放心吧,过两天就能问出来。”   然而杨丹这孩子又特别的鬼,田蜜不管怎么问人家都不答,为了找出答案田蜜把十一叫了过来。   “你们兄弟俩天天在一块儿呢,他怎么想的你也了解一些,你跟皇额娘说,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十一被问的卡了壳,“皇额娘,您要问其他的儿子也就答了,这个真不知道”。平时在一块也没聊过这个啊,猛地一问,真的不知道啊。   田蜜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萌生出来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杨丹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田蜜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这个结论可千万别轻易的嚷嚷出来,要不然就跟宜妃一样闹笑话了。   田蜜悄悄的把杨丹的几个太监叫过来问了问。这几个太监也很关心杨丹的感情问题,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没发现什么不好的苗头,也没发现什么男女情爱的苗头。   而且扬丹的生活非常规律,早上起床的时间是固定的,如果有事要做,差不多是凌晨4点都爬起来了。如果没事做,可能会睡到中午。绝对不会出现第二个起床时间。   晚上都是早早的睡了,白天有活就干活儿,没活就找几个兄弟们玩耍。他和十一两个人合得来,俩人一块儿听戏喝茶,都没有对着女人多瞄过几眼。   说到这里,太监悄悄地提供了一个方向,“或许是王爷的年纪还小,也或许是十一爷至今没露过什么苗头,所以咱们王爷也不多想。”   这个说法实际上非常委婉,田蜜也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是说周围的小伙伴都没有去找对象,所以杨丹也不想。将来要是身边没人跟他一块玩了,他自己也会去想这种事儿了。   这周围的人也只有十一,十一身体不好,宜妃对这种事儿管得很严。   但是……但是,这些小孩子不是管的越严就越叛逆吗?   到最后田蜜觉得还是让四阿哥出面去问问吧。   四阿哥领了吩咐就去找杨丹,不巧杨丹家里面还有其他客人。   杨丹的亲哥哥雅尔江阿和十四都在这里。这两个也是刚来没多久,正坐在这里磨牙。   杨丹就干巴巴地陪着他们在客厅里说话,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连一把瓜子儿都没有。   雅尔江阿正苦口婆心的劝杨丹出去跟大家一块儿玩一玩,“你平时在家没事儿,都在干嘛呢?大伙几次请你出来,你都推说有事儿。现在我一出去人家都跟我说‘你兄弟不把大伙放在眼里了’……”   杨丹忍不住想翻白眼,“出去干嘛?出去捧戏子喝酒?别忘了阿玛去世还不够三年呢,咱们怎么能出去花天酒地呢?”   雅尔江阿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他最近一段时间和别人出去喝过几回酒。因为有太多人奉承,他确实飘起来了,看来要把最近的行为收敛一下才行,否则有人会到处嚷嚷的。   “我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哥哥说的话你也要听进去。都是一家人,人家请你出来登高望远也好,喝茶聊天也罢,你总要出来和大家见面应酬呀。天天窝在家里面窝的时间久了,人都要发霉了。”   说到这里四阿哥来了,雅尔江阿很不高兴,他和四阿哥多少有些不对付,这个时候拖长了声音问:“今天什么风把四阿哥吹过来了?这可是贵客呀,平时难得一见。”   四阿哥就没把雅尔江阿放在眼里,直接跟坐在主位上的扬丹说:“皇额娘打发我来看看你这里还有什么需要修缮的没有?确定了明年开了春直接派人过来修缮。”   雅尔江阿就问:“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修上了,他这是刚建成没多久的府邸。”说到这里又赶快问:“是不是以前没有弄好?现在又返工?”   四阿哥在旁边坐了下来,“他总要娶媳妇儿的,到时候后院女眷住的地方必须再重新刷一遍漆水,而且因为里面久不住人,或许是有些问题也说不定,这个时候要先检查出来,别到时候福晋进门了,什么东西都没检查,遇到下雨的日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到时候乱七八糟手忙脚乱,日子过得也是一地鸡毛。”   说完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平时可不容易见到你们呀。”   十四就站起来回答,“四哥,我们来请杨丹哥哥跟我们一块去打猎呢。明天我们在西郊猎场摆下了局,有几个朋友带了些奴才,都是好手。杨丹哥哥也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我们想让他明天跟我们一块儿去壮壮威。”   四阿哥心里面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十四和那些军中的低级将领不知道怎么勾结了一处。所谓的几个朋友和几个奴才都是这一些将领,要说这些人本事也是有的,缺的就是出身和机会。   然而和军中的这些人打交道必须小心了又小心。四阿哥看了看杨丹,杨丹不想去,打了一个哈欠,“对不住了,明天去不了,我得在府里面盯着点,要是不跟那一群小兔崽子们交代好,内务府的那群小兔崽子肯定把活做得特别糙”。   十四听了心中不信,内务府被皇后牢牢的掌握着,而杨丹又是皇后养大的,内府的那一群奴才们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敷衍杨丹。   “杨丹哥哥……”   “真的去不了了十四弟。要不然你们找找其他人。”   雅尔江阿站了起来,“不去就不去吧,哥哥来你这里也是想让你起来动弹一下,别整天在家里面窝着。对了,过半个月你侄儿就要过生气了,回咱们王府一趟吧,他们都挺想你的。”   杨丹赶快答应,这是正经事儿,推不掉的。   等到雅尔江阿和十四离开了之后,四阿哥皱着眉头。   对这个哥哥杨丹太了解了,看他眉头皱起,脸一板,就知道要说教了,“四哥放心,我不会跟他们掺合到一块去的,我又不是傻子,他们天天打猎喝酒,我跟他们又说不到一块去,再加上我现在也是守孝的人,根本不可能出去和别人宴饮应酬”。   四阿哥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你记得你说的这些。十四……怎么说呢?也不是池中之物呀”。   兄弟俩揣着明白装糊涂,杨丹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虽然军中没有眼线,但是盯紧了十四什么事儿都能了解清楚。   而且他每过几天都要跟皇上汇报一遍。   四阿哥自己组建的粘杆处,眼线遍布京城,盯梢探听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所以四阿哥手里的消息也非常多,并且十分及时。   都是千年的狐狸,这个时候都装成了小奶狗,都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所以兄弟俩的气氛特别和善。   四阿哥想了想自己的来意,端着杯子先跟杨丹扯了一段有的没的:从自己家的几个孩子又扯到了亲戚家的孩子。扯完这些孩子又开始扯小时候的事。   光这些事情说出来都让杨丹觉得昏昏欲睡,可偏偏四阿哥又是一个话唠,特别喜欢说话,杨丹又插不进去,还要回应着人家。   时间久了,杨丹就想离开这里,左顾右盼想找一个机会脱身。   说了大半天,茶水添了五六盏,四阿哥算是过了今天的瘾了,心满意足的住了嘴,才说了一句比较重要的话。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做福晋,先说出来,让额娘那边好打听。”   杨丹不在意,“能找个什么样的?能过日子就行了”。   看上去这个要求很低,但是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就特别难。   四阿哥压低了声音,“你可要想好了,想好了跟额娘好好的说一说,额娘怀疑你是断袖。”   这一句话让杨丹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额娘怀疑我什么?”   四阿哥把茶碗里的最后一口茶水喝干净,“你刚才没听错。所以你别敷衍着额娘,想要什么样的跟她说清楚,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岁数的老太太在宫里什么事儿都没有,闲下来之后就喜欢胡思乱想吗?”   杨丹愤愤不平的坐了下来,“我跟额娘说你在背后说她是老太太。”   “去呗,去说呗,额娘肯定教训我,但是你当时就少不了一顿教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哥哥帮你。我手下有个奴才,叫年羹尧。你应该认识他,他有个妹妹听说是个才女,怎么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你喜不喜欢?”   “谁?”   “年羹尧,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他们一家都在哥哥的门下。他家的姑娘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的,读了不少书在肚子里,不会和郭络罗氏似的。”   杨丹在心里面想着:四哥到底对八嫂有多讨厌呀。   他虽然表面上在朝廷里没有什么正经的差事,但是对这些官员们多少都知道一些。   “年羹尧……是容若的女婿?”   “是他。”   可惜的是纳兰容若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杨丹并没有见过这位才华横溢的人物。   “他老丈人这么有名气,他也是科举出来的,为什么现在在军中效力?”   “因缘际会罢了,”四阿哥不想多说,这里面也有四阿哥的意思,他想要染指军中的权利,但是又不能在面上插手。只能背地做一些小动作,而且动作的幅度还不能大,千万不能让老爷子发现了。   杨丹点了点头,“年家虽然出了不少高官,但是弟弟对他们家没兴趣,”放到这里杨丹停顿了一下,觉得有必要给四阿哥提前通个消息。   “而且年羹尧那奴才最近和十四倒是挺合得来的。”   四阿哥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忍不住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心里面已经打算好了,等会儿出去就让人立即去查一查年羹尧。   杨丹慢悠悠的端了一杯茶喝下去,“前一阵子弘皙成亲的时候,年羹尧往咱们兄弟家里面都送了不少礼,我这里也得到了不少孝敬,说起来他们家倒是挺有钱的。”   这又透露了一个消息给四阿哥,那就是他们家有大笔来源不明的钱财。   四阿哥听了之后心中暗暗记下,“谁家里都有点好东西,拿出来孝敬上面也算不的什么。”   扬丹看四阿哥不想接着往下说了,也就把这个消息放在一边,“四哥心里有数就行,对了,最近十三弟在干嘛?”   “哦,他还是腿脚不利索,在家里面养着呢。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一个偏方,说是用蚂蚁泡酒对腿有效果。我给他找了不少好酒,太医看了之后都说不行,必须要用那些烈酒,你这里有没有,有的话送过去让太医瞧瞧。”   “泡这些必须是烈酒,我这里倒是有一坛子,还没有开封过,以前在五哥家里面喝了一口。一路从嗓子烧到胃里特别难受,后来我就再也不敢碰这种酒了,既然十三那里需要,等一会儿四哥全部拿走吧,搁到我这里我也不喝,白白浪费了”。   四阿哥站了起来,“不如一块去吧,前几天我去看他,他还说好久没见过你了,十分想念呢。”   扬丹就收拾东西和四阿哥一块去了,到了十三家里,没想到他家里面有个胖娃娃被十三抱在怀里,就是十三的侧福晋生的儿子。   虽然早就知道他有儿子,当初过满月的时候杨丹也来凑个热闹。可那个时候并没有亲眼看到孩子,现在看到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躺在十三的怀里,给杨丹的冲击特别大。   十三抱着他先给四阿哥请安,随后抱着递给四阿哥,让四阿哥看一眼。   四阿哥嘴上说着抱孙不抱子,但还是把这个侄儿接到怀里仔细的看了看,“这小子有福气啊,看看这额头长得多么饱满,这小耳朵跟小元宝似的。”   听到四阿哥这么说,杨丹也赶快凑过去瞧了瞧。   四阿哥想到杨丹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所以把孩子递给他,“ 抱抱吧,看看这小孩子多好。过几年你成亲了,也能当阿玛了。”   杨丹战战兢兢的接了过来,“我怎么觉得小东西不讨人喜欢呀……十三弟,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儿子不讨人喜欢,我是说天下小孩子都不讨人喜欢。”   十三温和的笑了笑,“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但是娶妻生子是人生必要的经历,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习惯,抱习惯了就能觉得孩子哪里都好。”   杨丹还要再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热了起来,杨丹的脑子里面蹦出来了一种可能。   随后一股臭臭的味道直冲鼻孔,杨丹这个时候抱着孩子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那什么……兄弟们,快把奴才叫来,这小子好像拉了。”   在杨丹看来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但是在两个当过爹的人看来这就是小事儿,毕竟小孩子吃完就拉是多么正常的事呀。   等到小宝宝被抱走以后,杨丹的胳膊上全是黄色的粑粑,胸前的衣襟上还沾了一点儿。   这味道真的是太臭了,闻到这个味道,杨丹像要晕过去。   看到他皱巴着脸捏着鼻子的样子,十三赶快让人把自己的新衣服找出来,再让人给杨丹烧洗澡水。   被拉着去换衣服的杨丹在走之前告诉四阿哥,“你回去跟额娘说吧,就说我不成亲了,小孩子太烦人了”。 第140章   杨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是开玩笑, 他从十三家里面出来之后直接打包了行礼,随后来到乾清宫跟康熙说他想去江南。   江南的通政司衙门也确实发现了一些事情,康熙没有多想, 直接放他去江南了。   收到四阿哥报信的田蜜听了之后恨不得把这小子揪回来。但是又没办法, 田蜜掰着指头算了算,没事儿,一百多年后人家三四十岁结婚就是一种常态, 而且自己也反对小年轻太早的结婚,这小子也就二十上下, 还可以让他再多跑几年。   但是对于杨丹这个时候跑到江南, 田蜜还是不满意的, 已经是冬天了,很多人觉得冬天的南方是暖和的,但是金陵所处的地方冬天是湿冷湿冷的。   还不如在北方呆着呢,这个时候跑到江南去受什么罪。   也就是因为如今到了冬天, 马上就要过年, 街上置办年货的人多了起来。年味也越来越浓。   一年当中没有太多互相串亲戚的节日,又因为交通通讯等诸多原因的限制, 能够见到亲朋好友,和亲人们在一起庆祝的新年就显得特别的盛大。又因为一年当中,汇率了好吃的和好衣服,不只是小孩子盼着过年, 连大人都盼着过年。   围绕着过年又延生出很多规矩, 比如说从腊八开始要喝腊八粥。光喝粥还不够, 还要再往里面放一些雕刻出来的东西。   这些民俗宫里,规矩就变得特别的多,为了显示恩典, 宫里还要再往外边赏腊八粥。大冬天的,就算是刚出锅的送到各位皇子府上,这会儿都已经凉透了。   要是热一热也是可以吃下去的,口感完全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但是几十年就是这样过来了,这些皇子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家里面把这些凉了吧唧的腊八粥喝下去之后还要到宫里面谢恩。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康熙就不见他们,这些皇子们带着福晋直接来田蜜跟前拜谢皇恩。   如今大部分皇子都已经成亲了,十五以下还都是光棍。这些成亲的每次进宫都少不了要带几个孩子进来。腊八这一天热热闹闹的闹了一场,等到各家回去之后,田蜜觉得自己被这些孩子闹得脑仁疼,晚饭也就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到现在田蜜发现自己的口味越来越重,对那些甜的倒是不太爱吃了,特别爱吃咸的。不管是从自己的生活作息,还是从自己的身体机能,或者是自己的口味……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讲,自己都已经老了。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除了一声叹息,别无他法。   晚上弘晖陪着一块吃饭,田蜜避免在孩子面前露出这一些失落,所以强撑着高高兴兴的吃完,让人收拾了餐具,端着茶杯和弘晖一块说话。弘晖有些支支吾吾地表示以后自己晚上就不过来了。   毕竟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用像小的时候那样对他时常盯着,田蜜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就不来了?是不是你师傅给你留的功课多了?”   弘晖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田蜜就明白这是有话说,把人打发下去之后悄声的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在我跟前还没法说”?   “这事说出来之后就让人羞得慌,孙子也是听别人说的”,弘晖从炕上下来坐到了田蜜旁边,“孙儿听人家说,二伯和宫中的后妃有些…”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田蜜又不是傻,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个时候转头看了看弘晖,“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是没有亲耳听到别人说,是我身边的太监听几个宫女说的。而且孙儿的年纪越来越大,不适合天天往后宫里跑了。要不然孙儿就搬回王府里住着,听说内务府已经给十六叔安排院子了,过不几年十六叔也要搬出去了,我们俩的年纪差不多大,孙儿也没理由再接着住下去了”。   “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安排一下吧,但是年前也就算了,年后找个机会让你搬走。”   田蜜管理整个宫廷,出了这样的事,田蜜肯定要多管的。   等到弘晖走了之后,田蜜破不及待地把后宫管事的这些宫女太监们叫了过来,让他们留意这种流言蜚语。   田蜜自己是不相信太子能做出这样的丑事儿,毕竟是当了这么久的太子了,从小就接受严格的教育,儒家教育讲究礼仪廉耻,太子也是孝顺的人,不说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恩怨怨,太子对太后娘娘那是毕恭毕敬,发自心眼儿的孝敬,田蜜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儿。   恐怕有人坐不住了,觉得老爷子在废太子这件事上动作太慢了,想要推波助澜一把。自古皇子有些事儿是千万不能沾上,那就是宫闱秘史,一旦某个皇子有了一些绯色的传闻,那这个人的前途是已经注定了的了。   承乾宫到晚上灯火透明,宫中各处的管事进进出出。十四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如此景象,忍不住问了身边的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如此热闹?”   他身边的太监回答说:“这不快过年了吗?想来皇后娘娘今年要亲自过问过年的安排,要让大家过个热闹年”。   旁边又有一个太监说:“说的也是,往年虽然也是皇后娘娘管着,但那个时候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像今年,今年肯定热闹。”   十四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带着几个太监出了宫道,眼看着他不往宫外去,而是转身要去阿哥所,太监们就提醒他这会儿赶快出宫去吧,要是出去的晚了就出不了门了。   十四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宫外,他也有家眷在外边儿,因为长年累月不在宫里面住着,再加上下面又有一些小弟弟已经长大了,需要挪到阿哥所,他的院子早就被腾出来给其他人用了。也就是说今天留下来是没地方住的,除非是和别人挤一挤。   十四不以为意,直接找到了十五的院子里,十五也快要搬出去住了,但是年前的这一段时间不适合搬家,这也是他在宫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十五虽然年纪比十四小,但是某些心思已经动了起来,十四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自己的宫女眉目传情。所以十四进去就发现气氛尴尬,他也发现自己打扰了这位弟弟的好事,说笑了几句到隔壁的十六那里去了。   十六酒足饭饱后摊开了四肢躺在炕上,被暖暖的热气一哄,迷迷瞪瞪的想睡觉。   十四不让太监通报,自己就这样悄悄的到了十六的卧室里,看到十六的样子,走到他身边在炕上坐了下来,发现炕桌上放着一个陶瓷做的荔枝。   用手把荔枝的梗提起来,发现里面是空的,装着茶叶,这原来是一个茶叶罐。这荔枝作的十分逼真,外观上精致小巧,颜色也特别像真的荔枝,摸起来还有那种凹凸不平的手感。   十四一时间对这个小罐子爱不释手,十六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翻身坐起来问,“十四哥怎么来我这边了?”   “本来想出宫的,这会儿出不去了,所以过来你这边瞧瞧。能不能收留哥哥一晚上?”   十四觉得只要自己说出来,十六怎么说也会把自己留下来,可是十六一脸为为难,“这……哥哥要是早点过来说,弟弟肯定留在这里奉陪,只是今天要去十七弟那里。哥哥想住下只管住下,弟弟今天晚上失陪了”。   “去十七那里干嘛?你们是不是晚上喝酒赌牌?把我也带上,好久没有跟你们一块喝酒了。”   “也不是,是十七弟他额娘最近一段时间病了,他想要扒一扒书,身边的那群奴才又不认字,所以拉上我和弘晖跟他一块翻书。”十六特别担心十四跟着一块去,大家又不熟,去了之后气氛会很尴尬的,但是怕这个哥哥多想,又赶快加了一句,“我们是要熬通宵的,哥哥您要是去了恐怕影响您休息,要不然你还是留在我这里睡一晚上吧。”   十四听了心中也是确实不想去,但是十六又不在这里,自己一个人住着也没意思。   考虑到十七,弘晖,还有十六,他们仨在一块,人多了或许会热闹一些。十八的年龄又太小,自己和他说不上几句话,还不如跟着那三个人一块儿扒书呢。所以就自告奋勇和他们一块去扒书。   这一下十六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四个人汇聚到十七的院子里,十七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把书搬出来,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盏蜡烛。   每个人埋头翻着书,没过一会儿就有太监过来催着他们早点睡。   “几位爷,明天还要读书呢,师傅最近特别严厉,要是爷们们再在书房里睡着了,几位师傅是会告到皇上跟前的。”   十七这一会儿心中着急,根本不管不顾,弘晖和十六两个人哈欠连天,没过一会儿眼皮都睁不开了。   看这些书上的文字,越看越觉得不认识,盯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盯的还是刚才的那一页。   这些在旁边伺候的太监也发现他们睁不开眼了,就劝他们接着去睡觉吧。   十七也有些熬不住,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就让其他人先去睡,自己再翻一会儿书。   弘晖已经真的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都已经睡着了,几个太监扶着他,把他弄到了炕上。   十六也有些熬不了,自己摆了摆手不让太监在一边扶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说了一句,也跑去睡觉了。   他去的地方还就是给弘晖准备好的地方,看到弘晖睡着了之后,他鞋也不脱,趴在炕上等太监把他的鞋子拽下来,随后带着臭烘烘的脚挤到弘晖的被窝里,叔侄两个睡得呼呼的。   十四把书放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放心吧,你额娘也就是偶感风寒而已,别放在心上。你看你最近几天熬的眼下青黑,你额娘看见肯定心疼。”   话虽如此,但是宫中的这些太医真的不敢让人放心。十七想着自家额娘不受宠,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这一些太医们多少有些狗眼看人低,要是他们对额娘的病情不上心怎么办?多少大病都是从这些小病拖起来的。   但是也承认十四这话说的对,这个时候不能再把自己当成蜡烛两头烧了。要不然到时候自己也倒下来了,谁替额娘操心?   “也太晚了,咱们兄弟也去睡吧,已经准备好房间,十四哥跟我一块来吧。”   这院子本来就不大,而且最好的院子就是这些阿哥们的卧室,十七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十四,想了想,转头去了十六和弘晖住的房间。   来不及洗脸洗脚,脱了鞋之后让人拿了一床被子给自己盖上,只来得及吩咐太监把炕烧热一点儿,其他他还想再吩咐出来,但是他整个人疲惫之极,已经睡着了。   到了早上三点多,三个人还正在睡的时候,太监们过来把他仨叫起来,今天还是要读书的,三个人只觉得脑袋特别重,爬都爬不起来。   十六不想去上学,在被窝里面扭了几下,跟外边的太监说:“就说爷这两天又得了风寒,让师傅们通融一下,让爷再养两天病吧。”   他的太监有些为难,“其他两位爷要是这么说师傅们还信,您这个月已经请了三回假了。师傅都已经不信了,您快点起来吧。”   弘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他也是觉得睡不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反正彻底醒过来的时候,衣服也穿好了,辫子也梳好了,只需要抬腿走路就行了。   十七艰难的爬了起来,被外边的冷风一吹,一下子清醒了。   两人回头看了看十六,十六人是醒的,就是不愿意出来。   弘晖就劝他赶快起来,要不然等一会儿迟到了,师傅又要吹胡子瞪眼。   但是十六就是个滚刀肉,他就是不起来,“别管我了,你们就当不知道我今天不起床的事儿,待会儿让我身边的太监去请假,师傅要是愿意通融我就睡一天,师傅要是不通融,大不了告到皇阿玛跟前,让老爷子打我一顿板子。我跟你们俩说,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不会去的”。   这俩人没办法,怎么劝都劝不动十六,眼看着时间不够了,真的来不及了,两人一块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这俩人一走,院子里面的奴才带走一大半,听说十五那边也起床了,还因为起的有些晚,这会儿急匆匆的也走了,十六是彻底的放下心来。毕竟十五要是听说弟弟不起床上学,有可能会杀过来掀开被子直接把他拖到外边的寒风里。   于是,十六阿哥为了避免自己被亲兄弟拉出来上学,也为了让这件事显得更逼真一些,就让自己身边的太监通通回去,“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避开十五哥和他的人,别让他知道了,顺便再安排一下,爷今天要养病了。”   十六躺在炕上美滋滋的想着:只要十五哥到了书房,就算发现自己没上学也没用了,他又不能回来叫自己起床。   他决定睡一个回笼觉,等一会儿吃点东西,今天一定要睡到中午。   但是在此之前还是要做一些伪装的,十六让自己身边的太监去自己额娘那边借一块螺子黛,等会儿准备在脸上弄点儿青黑色的痕迹,要是十五哥回来了,自己再装得无精打采一点,妥妥的能瞒过去。   至于太医院那边,只需要让太监过去打一声招呼就行了,再端过来一碗药,喝不喝都成,往桌子上一放,把屋子熏得一股药味儿,这一下就更逼真了。   他已经想好计划,把人也打发走了,在炕上伸了一个懒腰,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准备再睡一会儿。   可是被子盖到头上之后,才发现这被子上有一股脚臭味儿。十六坚决不承认这脚臭味是自己的,“弘晖这孩子也真是,脚怎么这么臭?”   他把这个被子扔到一边儿,转身把刚才十七阿哥盖着的被子盖到身上。   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走廊下有人说话。   “这荷包听说是内宫赏的。”这声音很陌生,十六阿哥觉得应该是没听过的。   接着就听见十四说:“应该是后宫女眷用的布料吧。”   刚才那个声音有说:“恐怕是十七爷从后宫贵人那边得来的”。   十七的额娘是个贵人,给自己儿子做个荷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院子里没了声音,十六也没放在心上,意识朦胧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十六晃晃悠悠地起了床,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吃了午饭,刚刚坐在院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就看见自己的太监跑了过来。   “十五爷来了,看上去可生气了,您是不是要躲一躲?”   十六一听,赶快跑回卧室,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把借来的螺子黛在自己的眼下画了几下,用力的揉了揉。然后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看着太监。   “你说~爷这个样子~瞧着怎么样啊?”这话里话外一副虚弱的样子,太监点了点头,“应该能把十五爷瞒过去”。   十六接着虚弱的吩咐,“你让人~赶快~去烧热炕,再给爷多盖一床被子,只要~让你十五爷~~瞧见爷的一身~虚汗,他肯定信了。”   等到十五阿哥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弟弟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躺在炕上,伸手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再闻到屋子里面的药味儿,看到他脸上的青黑,心里面忽然咯噔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   为了应对哥哥的检查,十六今天吃的所有饭都是干的,不喝水,嘴皮儿在冬天本来就有些裂,再让他用力的舔了舔,一见凉风就更裂了。   人家这会是病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太监,太监只好帮忙做戏,“昨天看了半晚上的书,风邪入体,所以今天一早起来已经病倒了。”   十五一听急得跺脚,“你也真是,怎么不知道披件披风。再说了,你们几个看书怎么不坐到炕上去看?冻着你你也是活该。”   说完急匆匆的站起来,在十六的床前来回走动了几遍,搓了搓手,“你病了这事儿告诉额娘了没有?”   他们嘴里的额娘是密嫔,密嫔最近一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她是李煦献上来的人,李煦和八阿哥有牵扯,所以密嫔这一段时间不敢出头。   十六摇了摇头,十五算是放下心来,“你这也不算是什么大病,先好好的养病,这件事先别往额娘那里说,要不然她老是惦记你。我去一趟延禧宫找佟额娘要点补品,让人给你炖了先喝下去。这病啊,三分治七分养,你放心,明天我去书房跟师傅说,让你最近一段时间先养着,功课的事不急。”   说完之后风风火火的出去了,等到确定十五走了之后,十六坐起来,洋洋得意的从床上下来,“瞧见了吧?把十五哥骗过去了,这么冷的天终于不用大早上的去读书了,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也能这么歇着,这真是太好了。”   太监苦着脸,你躲一天两天又算了,躲的时间久了惊动了宫里的各位娘娘,到时候皇后娘娘让人查太医开的方子,就凭着现在这个样子是糊弄不过去的。   “爷,佟娘娘知道了就代表皇后娘娘知道了,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说不定皇上也会知道,到时候就瞒不下去了。”   “看你的胆子,难道爷要装一辈子的病吗?也就这两三天而已。行了,胆小鬼,别害怕”。   十六坚持认为这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己只要装两天病,就有两天的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之后又躺回了床上,张着嘴,让太监把点心掰碎了喂给自己,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还有什么事儿比大冬天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更美的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太监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爷,奴才看见延禧宫娘娘的轿子往这边来了,十五爷跟在旁边,可能是他把娘娘给请来了”。   十六阿哥十分镇静,“别怕,刚才怎么糊弄十五哥的,现在就怎么敷衍娘娘”。   没过一会儿,佟嫔被十五阿哥扶着从轿子里出来,两个人急匆匆地来到卧室里,看到十六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佟嫔吓得手足无措。   十六阿哥看到他俩进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的脑门上还顶着一块帕子,嘴中极度虚弱的喊了两声,“额娘~额娘~来了。”   这一下把佟嫔吓得够呛,“你哥不是说你得了风寒了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这病看上去就像是不久人世的样子,这不像是风寒呀。   十六听了之后,心中想着:难不成装的太过了?   佟嫔赶快伸手掀开十六的被子,朝他的后背心上摸了过去。   他们兄弟小的时候说不明白自己是热还是冷,佟嫔总是这么判定他们需不需要增减衣服。   可是如今兄弟俩都已经是大孩子了,十六虚弱的嚷嚷着别让额娘摸自己的背心了,“儿子都要娶媳妇儿了,您别把儿子当小孩子,咳咳咳……”   因为炕烧的比较热,被子盖的又比较厚,十六出了一身的汗,佟嫔在他的背上一抓,发现滑腻腻的。又听见他在这里咳嗽,更是觉得心惊胆战。   佟嫔吓坏了,“怎么还咳嗽了?这还得了。我跟你们说咳嗽可不能当成小病,拖的时间久了就跟皇后娘娘一样。十五,是哪个太医给这小子请的脉,把人叫过来。”   十五答应了一声,出门去了,十六一看,坏了,自己果然是装的太过头了。   但是他有解决办法,他让人去他医院端药的时候就已经跟太医说好了。这个时候对着自己的太监点了一下头,太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做了一个让十六放心的手势,随后出门去了。   佟嫔就养了这三个儿子,如今一个在床上躺着,另外一个在外边奔波,考虑到十三也是冬天身体不好,忍不住眼眶一热哭了出来。   十六一看慌了,“额娘,您可千万别哭,你哭了,儿子……儿子又不是不好了。别哭了,人家还以为儿子马上就要去伺候祖宗了,千万别哭了。”   佟嫔赶快把眼泪擦干净。   “你十三哥也好久没来宫里了,你们兄弟是不是很久没有一块儿说话了?我让人把他请过来,咱们一块坐在一起说说话。”   说完之后在宫女耳边吩咐了几句,宫女点了点头出去了。   没想到十三来的挺快的,他听说十六病了,急急匆匆的骑马赶到了宫里,虽然说他的腿一到冬天特别疼,但是也就是阴天的时候会疼的厉害一些,对行走影响不太大。   他提着马鞭急匆匆的到了十六的院子前,碰巧遇上十五带着太医过来了。   十五阿哥对十三的腿也是知道是的,上前扶着他的手,“没想到十六生病把您也惊动了,这不争气的昨天看了半晚上的书就成了这个样子。弟弟扶着您,您慢点。”   “不用扶着了,我这又不是不会动。昨天看了半晚上的书?我怎么听说还咳嗽了?”   十三是因为这件事冲地过来的,在宫里,大家都知道咳嗽不是一件小病,光看皇后娘娘最近几年受的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旦咳嗽了就赶快吃药,特别是那些女眷们,冬天还要熬一些红糖梨水养肺。   一群人到了卧室,太医摸着胡子把了一会脉,然后摇头晃脑地开始背医书,背的佟嫔脑仁疼。   十三和十五两个人听了之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恰巧这个时候弘晖和十七 ,十八也赶过来了,十八是真着急,十七和弘晖觉得这事儿可能是十六装出来的,毕竟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十六还好好的呢。   一屋子人挤着,看太医解释来解释去把每个人绕的云里雾里。   可惜这屋子是一群人精,佟嫔是被糊弄过去了,但是这些皇子们他糊弄不过去。   十三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了十六的床前,伸手掀开他的被子,在十六的抽气声中摸了摸他的腋下。   腋下的温度是正常的,十五一看就知道这是怀疑十六在装病。   就这个时候了,十六还不忘接着装,他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气喘吁吁的质问,“十三哥你在干嘛?赶快让弟弟盖上被子,太冷了,太冷了……”   佟嫔已经站起来拉着十三的衣服阻止他接着检查,“你弟弟都病成这样了,赶快给他盖上,别让他再冻着了”。   十五和十八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十七转头跟弘晖两个人咬耳朵。十八阿哥退了几步,出了卧室,让人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条干布巾。   把布巾浸湿了之后拧干,提着半干的布巾进来了。   这个时候佟嫔还在维护着十六,把被子紧紧的捂在十六身上,一边盖被子,一边数落着十三:“你做哥哥的怎么能掀弟弟的被子呢?他这一会儿是真病了,你瞧瞧这张小脸儿……”   十六在旁边哎呦哎呦,更是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   十八走了过去,捧着布巾,“娘娘,他这张脸看着是黑灰色的,八成是冻的了,而且还出了一头的冷汗,肯定舒服,咱们给他擦一擦吧。”   十六惊恐的看着这个弟弟,看到他的表情变了,在场的几位兄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十五和十三两个人同时点了一下头,走过去一下摁住了老十六。   十八上前一步,把布巾摁在十六的脸上,死命的搓了几下。   佟嫔还要说话,被弘晖和十七两个人拉着坐回了凳子上。没过一会儿,十八哥把布巾揭开,看到上面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再看一看十六,他的小脸白白净净,连黑眼圈都没有。   这一番变故把整个屋子里面的奴才都吓坏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十六的几个贴身太监磕头如捣蒜,嘴中求饶不止。   连太医也知道这一下被拆穿了,赶快向几位皇子求饶。   佟嫔被这一番变故弄得目瞪口呆,“你说你这孩子你到底图什么呀?”   “他懒他笨,他不想去读书。”十五阿哥恨铁不成钢,隔着被子对着地里咣咣咣的砸了几拳。   十八忍不住对着十六鄙视了起来,“你也真是,还是做哥哥的呢,不说有个好榜样,偏偏像这样的事你做的这么熟。”随后又看到弘,站在佟嫔背后,忍不住又讥讽了十六一句,“丢人都丢到侄儿跟前了,你可真有你的。”   十六是不担心在弟弟和侄儿跟前丢人,唯独是看到佟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些羞愧,他赶快用被子蒙着头在被窝里求饶,“额娘您饶儿子这一次吧,儿子再也不敢了,明天就去找师傅读书,再也不敢赖床了。”   十五觉得不应该这么轻易的饶了他,“额娘,他这个月已经请了好几次病假了,每一次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都说做学问如逆水行舟,他这个样子再不管教,将来肯定一事无成。”   佟嫔点了点头,“如今他不在我跟前了,你们几个做哥哥的看好了他,他要是再犯这样的错,到时候咱们不给他好果子吃。”   一群人围着十六说教,使得十六躲在被窝里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眼看着被说了好一会儿了,十六觉得这也该结束了吧,没想到皇后娘娘那边派人过来了。   来的是一个二等宫女,见了佟嫔客客气气的,“娘娘今天中午听说十六爷病了,特意派奴婢过来瞧瞧。”   大家看着十六,活该呀!看一等会儿看你怎么解释?   你要是如实说了,丢人丢大发了。说不定整个宫里都知道了,连老爷子都会听说。老爷子最讨厌皇子们不读书。说不定直接把你拖出去打上几十板子,你不是想躺在床上吗?就让你躺躺个十天半个月不让你起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赖床。   要是不说,但是这件事又瞒不住,使劲的瞒到最后,说不定还会在老爷子那边留下一个坏印象,几十板子仍然是免不了的。   十三就叹了一口气,看着十六:“哥哥就想接着额娘的话问你一句,你这是图什么呀,聪明反被聪明误!”   十六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消息传到康熙跟前的时候,康熙连头都没抬,一边在奏折上写下朱批,一边冷哼了一声,反正这一群小东西出的洋相自己已经见多了,已经没有兴致再去问他们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了。   但是有必要杀一儆百,也要让下面的那几个小东西知道不好好读书学他们十六哥是要倒霉的。   所以把这一群孩子们叫到自己跟前,当时就让人家把十六拉出去打了几十板子。   老三他们这些人看完行刑就走了,老爷子这一出杀鸡敬猴吓不到他们,毕竟这群人已经不读书了。   年纪小的那些倒真的被吓着了,事情一结束,纷纷抱头鼠蹿,仿佛是跑得慢了板子就能落到自己身上。   而和十六年纪差不多的几个兄弟蹲在旁边,看着趴在凳子上的十六。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十七问了一声,“咱们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十六叹口气,“这可真是,我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不过,体验过一次板子之后,虽然痛苦也并不是不能承受。下次再说吧,要真是起不来拼着挨一顿打,还要再睡懒觉。   十五毕竟心疼弟弟,上前扶着他的肩膀让人把他抬走,扶着肩膀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他:“你这人脸皮也真够厚的,十七和弘晖他们都去读书了,你却躺在那里,在人家家睡到日上三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十四听完之后眼神儿一动,刚想张嘴说话,旁边的十三一步走出去,嘱咐太监们动作轻一点。   十四本来想早点离开呢,这下也不离开了,跟着他们一块儿到了十六的卧室,十三跟着奔劳了一天,腿有些不舒服,和在场的几位说完之后就先提前走,十五,弘晖十八,三个人跟在后面将他送出院子。   而这个时候,十六还趴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叫唤,十四走过去拉了一把凳子坐下,“你在十七那里什么时候醒来的?”   “都晌午了吧。问这个干嘛?”   “没事,就问问,”十四说完之后,把话题转到了十六的伤口上,“你这一次挨得可不轻,那些奴才们下手也真够黑的,把你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估计一般的棒疮药不管用,我倒是认识一些人,因为经常习武,像这种跌打的药多的是,明天给你送过来一下,按时用,也能早点好,毕竟快过年了呀。”   十六不仅脸皮厚是个滚刀肉,人也特别聪明,嘴上答应着,并且一叠声地感谢了十四,等到其他人进来之后,十四觉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就和其他人告辞。   十六趴在床上伸着脖子看十四走了,忍不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小爷我可能卷到什么事儿里面了” 第141章   新年过得很快, 一转眼又一年过去了。   春季正是万物萌发的季节,而北方的大江大河,在这个季节也到了冰雪消融的时候, 积压了一个冬天的冰块解冻, 将会伴随着河水汹涌而下。   根据有些衙门报上来的消息,康熙知道今年的春汛有些凶险,所以就带着几个年纪大的儿子到黄河以北的几个省份去巡查去了。   这些人走了之后, 宫里面就安静了下来,太后觉得宫里有些狭窄,晒太阳都不舒服。就和田蜜说想要搬到园子里去住。   田蜜也觉得宫里面住着有些不爽, 利索的安排了下去,让宫人把园子各处的屋子重新打扫一下, 把园子里各个角落重新清理一番。   特意找了一个好天气, 也是黄历上的好日子。宫眷先过去, 行李这些东西可以慢慢搬运。   搬家的时候, 青鱼悄悄的找田蜜回禀了一件事儿。   “您前一段时间让查的事, 现在有眉目了,奴婢今天特意来跟您说说。”   青鱼说出来之后田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让她去查了什么?   “说什么呢?我让你查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青鱼脸上的表情非常无奈, 这让田蜜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难不成自己现在健忘到这种程度了?   不应该呀,自己还没有到这一步呢,而且自己保养的特别好, 又坚持锻炼, 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身上还没有老年痴呆的前兆。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您忘了年前的时候,您说宫里面有流言蜚语,让奴婢留意, 如今有结果了,特意来跟您说说。”   田蜜盯着青鱼看了一会儿,“你肯定在讽刺我。”   主仆两个相伴的时间久了,青鱼也不害怕田蜜,笑着问她:“哎哟哟,您怎么这么说?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讽刺您……绝对不敢讽刺您,真的,比真金都真!”   甜蜜不想和她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你有,你刚才还说我贵人多忘事呢。”   “就是随口一说罢了,”青鱼狗腿都跑过来在田蜜的胳膊上捏了几下,“来来来,奴婢给您捏捏胳膊。那这件事儿现在说不说?……”   “既然打听了,就说说呗”。   在青鱼的叙述里,田蜜算是明白了,太子和乾清宫的那一些女人眉来眼去,或许是两方已经勾搭上了。   要说起来,田蜜在某些地方瞧不上康熙,乾清宫那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太平过。那真是铁打的寝宫流水的宫女。   当年年轻的时候康熙风流也就算了,那个时候还知道把控一点,当时康熙喜欢的都是一些才女类型的,要么会吹拉弹唱,要么会吟诗作赋,虽然没名没分,但是这些女人在乾清宫里算得上是一股势力,对待那些侍卫太监和宫女们向来是嚣张跋扈。   当时的这群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入后宫。有些确实成功了,但是大部分终老于乾清宫。   康熙年纪越来越大,这一群女人的质量明显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变成了青春洋溢,年轻是一个人最大的本钱,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作为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年轻。   而每个人都会有年轻的时候,所以只要表现的娇憨一点,可爱一点,青春洋溢一点。如果性格再外向一些能说会道的话,绝对逃不过那烂人的魔爪。   而这些女孩也没了晋身的希望,很多年了,乾清宫的那些宫女自从黄贵人的事儿发生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能进入后宫。顶了宫女的名头在乾清宫的几个院子里是越积越多。   因为乾清宫的地理位置特殊,田蜜又管不到那里,就算能管到了,对那里也不想多管。于是,乾清宫的某些角落里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而这些皇子们平时出入乾清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极少有人往后面去,但是太子绝对有机会和后殿的那一群女人们接触。   田蜜听见青鱼这样的回报,把详细情况问清楚了之后把这事记了下来,等到康熙回来了跟康熙提一下。   要不然自己知情不报是一种错,管不到了又是一种错,不乐意管了也是一种错。只要宫里面有什么丑事,只要田蜜没有发现并采取什么措施,失职的永远是田蜜。   好在太子最近也不在宫里,如果真有这样的事,田蜜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更剧烈的变化。但田蜜的内心里还是觉得太子做不出这样的丑事来。   搬到园子里没多久,佟嫔就高高兴兴的抱着一个大胖娃娃过来了,一进门就喜气洋洋地让田蜜看看她孙子。   这是十三家的大儿子,现如今10个多月,小脸胖乎乎的,用佟嫔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小笨蛋,目前为止不会说话,不会爬,更别提会不会走路了。   把他放在炕上,宫女用一个小铜勺子挖了一些苹果泥儿喂给他,田蜜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子吃了20多勺,还张着大嘴等着投喂。   “别喂了别喂了,别让他积食了,都已经吃这么多了。”   宫女拿着苹果和勺子蹲了一礼就要走,这小子终于知道不让自己吃了,忍不住小手向前抓了抓,两只眼睛盯着苹果,然后啊啊啊的叫了出来。   看样子非常着急,还想要再吃一些。   佟嫔摆手让宫女退下了,伸手在小胖子的肚子上揉了几下,因为手感太好了,还怂恿的田蜜也过来揉一揉。   “姐,快来抓一把,这肚子太软了。”   田蜜把护甲退了下去,过去把手放到了孩子的肚子上,揉了两下,“哎呀,果然是软软的,暖暖的。这孩子真乖!”   都已经被rua成这个样子了,居然没有闹起来。佟嫔与有荣焉,“这孩子长得像他阿玛,脾气好着呢,将来又是一个好孩子。”   说完之后低头在小孩子的胖脸上亲了一下,“咱们长大以后也要跟阿玛一样高高大大,脾气和气,你说是不是呀小乖乖?”   小胖子就啊了一声,小嘴里面有八颗小牙齿,上面4颗下面4颗。白白的像米粒一样。   只要是可爱的孩子,都忍不住让人心生亲近,田蜜把自己照顾过的孩子拿出来跟这小家伙比较了一下,忍不住问佟嫔,“都快一岁了,怎么连爬都不会?你们想过办法了没有?”   “怎么没想过办法?他阿玛如今天天在家也不出去,又没什么活干,就盯着这胖小子了。十三跟我说,这小子因为太胖,两条腿还有些软,也只有上半身能撑得起来,下半身的这两条小胖腿儿没办法配合胳膊往前爬。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男孩子嘛,有些人早早的会说话会爬会走,有些人不利索。估计一岁半就好了。”   虽然快一岁了,但是这小胖子还包着尿布,没过一会儿就有宫女来给他换尿布,田蜜重点看了看小孩子的两条大腿,这两条大腿和屁屁长在一起,真是太粗了,人家形容孩子的四肢,用藕节来比喻。这孩子绝对是胖的过分,从屁屁部分到小腿全部是肉,连脚脖子都没看出来。   田蜜对这种胖只觉得叹为观止,“这也太胖了吧!”   佟嫔不当回事儿,“也没有了,人家是能吃能睡,胖点怎么了?胖点是有福气。我问过那些乳母了他们,说到孩子断奶的时候会掉奶膘,到时候会瘦下来的”。   希望真的会瘦下来吧。   佟嫔也到了养孙子的时候了,表现的特别得意,在田蜜这里把孩子显摆了之后就准备抱着孩子到其他地方去显摆。   她从田蜜这边出来,抱着胖孙子走了一路,气喘吁吁。正巧与迎面走来的良妃遇上了。   佟嫔虽然觉得自己比良妃的底气硬,但是人家是妃自己是嫔,所以抱着孙子主动让路。   良妃在宫里面缩了大半年不敢出来冒头,好不容易最近一段时间鼓起勇气出来了,也都是捡着没人的路走。   这一次半路上碰见了佟嫔,根本不敢拿捏地位让佟嫔见礼,亲自过去扶着佟嫔,“自从上次过年咱们见了一面,这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吧”。   佟嫔也客客气气的,“可不是吗?娘娘今天出来是遛弯儿的吗?正巧遇上了,来来来,大孙子,快给良妃娘娘请安,让良妃娘娘赏你一件见面礼”。   良妃有心修复和大家的关系,毕竟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老八也不能不管。听说老八家里面也有了男孩,可惜的是良妃见不到这个孙子。她如今也见不到皇上,更不敢提出把这个孙子接出来养到宫里。   良妃的内心备受煎熬,见到人之后多是强颜欢笑。但是今天看到这样一个小胖子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孙子,想象着也应该像这样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所以忍不住把手伸出去,要将这个小胖子抱到怀里。   “娘娘用力,这孩子沉着呢。”   良妃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发现孩子软软的嫩嫩的扒着自己的脖子,小孩子的手不老实,已经开始就摘她头上的发钗了。   两边的宫女怕小胖子乱抓,把良妃头上那些装饰用的发钗去掉,又把一个宫女的绒花递给小胖子,让他玩儿着。   良妃不愿意撒开小胖子,就这么抱着他和佟嫔站在路上说话。   十四已经成亲了,十四家的侧福晋也有了身孕,这俩月就能把孩子生下来。良妃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这会儿拉着佟嫔取经。   “到时候我该给他准备点什么东西?像这些小毯子小褥子是不是要准备?对了,是不是还要再给他们准备点衣服?”   佟嫔已经操劳过一次了,有经验,两个人关于这方面的事叽叽呱呱说了半个下午。   这件事在宫里传开了,很多宫妃持观望的态度,都决定先不和良妃接触。   过了半个月,十四家的孩子出生了,就如良妃想的那样,生下来是个大胖小子。十四他媳妇儿按照十四走之前的吩咐,赶快进园子,带了一批财物,和良妃一块挨家挨户的给人报喜。   婆媳两个先去了太后那里,太后听说又有了添丁进口的喜事儿,自然是高兴的,让人给了他们婆媳大量的赏赐,又要求十四福晋等到孩子满月了把孩子抱进来让她看看。   紧接着又去拜见田蜜,田蜜自然也是满口赞美之词,拉着良妃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田蜜打心眼儿里觉得良妃总算是熬过来了。也是准备了不少东西,一方面是给良妃的,另外一方面也是给新生儿母子俩的。   作为皇后,田蜜对十四福晋也安抚了许久,从皇后这里出来,一上午的时间已经用完了。婆媳两个先回到良妃那里吃了一顿午饭,吃完饭之后接着拜访各宫的嫔妃。   然而,下午的拜访并不顺利。   先是去拜见了惠妃,惠妃闭门不见,惠妃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被关了起来,并且这俩儿子还是死对头。要不是到最后惠妃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老八被关起来,老大也是出了一些力的。老大被关起来,这里面也有老八的手笔,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兄弟两个的厮杀伤害最大的就是惠妃,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良妃还能为了小儿子鼓起勇气出来和人交际,惠妃就觉得自己出门肯定别人家笑话,所以也不跟人家来往了。   在惠妃这里吃一个闭门羹,她们婆媳俩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随后去拜见了宜妃,宜妃也不想见她们,郭贵人觉得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要是良妃只有老八那一个儿子咱们也就不见了,可是如今还有十四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何况这是十四家的喜事儿,所以让他们进来吧,咱们见见说完话就让她们婆媳走。”   良妃对于宜妃向来是有几分畏惧之情,所以这一次见面良妃几乎没说话,全靠十四福晋在一边撑场子。   表面上也够热闹,一来一回的说了好一会儿,十四福晋这边把报喜的东西送了上来,顺手又搭上了几件珍贵的玉器,这其中就有些耐人寻味,多多少少是要替良妃和老八母子赔礼的意思。   宜妃看了之后,又赶快给妹妹使了眼色,郭贵人火速从库房里面挑选了一些相等价值的东西做回礼,理由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客客气气的,谁没有占谁的便宜,谁也不吃亏。   婆媳俩从宜妃这里出来之后,心中五味杂陈,又赶快赶到荣妃那里。   荣妃拎不清,表面上看老三的爵位比十四高,差事也比十四的好。再往深里面扒一扒,老三的各项实力都比十四强。所以荣妃也就不客气,虽让良妃婆媳俩进门了,但是话里话外多有讥讽之意。   十四福晋是个新媳妇儿,没嫁到皇家之前就知道良妃和她的两个儿子在宫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地位。她心里面有准备,但是这个时候听见人家说出来只觉得脸上难看。   这位出身完颜家的福晋也不是一个面团脾气,虽然也在一边听着,但是不像良妃一样谨小慎微恭恭敬敬。   等到他们婆媳俩出来之后,十四福晋朝后看了看荣妃住的院子,在心里面骂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接下来就是那些嫔们,佟嫔是诸嫔之首,不管是从血缘还是从娘家的地位,都压了那些老牌的嫔位贵人。   又因为她和良妃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久了,也没有生过多少回气。所以良妃到了佟嫔这里反而显得比较放松。   佟嫔这里还有密嫔,密嫔如今已经不得宠了,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她空有称号却没有宝册金印。也就是说只是挂了一个名,用的都是嫔该用的东西,但是在内务府和宗人府的登记上都是一个贵人的称呼。   再加上密嫔的靠山如今已经没了,又担心被宫外的势力牵连上,最近一段时间谨小慎微。靠着两个儿子养在佟嫔名下的情分,如今以佟嫔马首是瞻。   在佟嫔这里碰见密嫔不算是意外,密嫔满脸是笑,更不会给良妃脸色瞧,所以他们婆媳俩在这里受到了优待。   十四福晋被荣妃气得肝疼,到了这里才把情绪平复了下来。   说了一会儿话,这婆媳两个要走,佟嫔一边让宫女给他们俩装一些回礼,一边拉着良妃的手嘱咐。   “我前两天从我姐姐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和贵人下个月要用嫔这一档位的东西了,你们婆媳俩等会儿留意,把其他姐妹们拜访完了之后,把和贵人排在嫔这一阶,不要再把她当贵人看了,人家这会儿得宠,要是怠慢了,不知道怎么给你们穿小鞋呢。”   这个消息良妃没有听说过,十四福晋更没有听说过,两个人赶快谢了一番,出了门就让手下的奴才把给和贵人的东西换了,再往里面加一些贵重的金银玉器。   然而有佟嫔的交代,但是和贵人仍然是觉得这婆媳俩不上道,因为年轻,当时在脸上就流露出几分不高兴。   这一趟走下来十四福晋,对于宫中的各位娘娘已经摸清是什么态度了。   等到过了大半个月,康熙带着诸位皇子从外面回来,十四也风尘仆仆的到了家。   一进门,十四根本没有去看侧福晋和刚生出来的大胖儿子,而是把媳妇儿叫了过来,“我让你陪着额娘去各宫走一走,你们俩去了没有?”   “去了,怎么没去啊?大早上去晚上才回来。我算是看出来了,宫里面也有一些狗眼看人低的贱人。”   “这话怎么说?”十四把茶盏放到桌子上,皱着眉头,“额娘的出身低,再加上有八哥的事儿被连累,宫里面的娘娘是不是到现在还给她脸色看?”   “有些人给了脸色看,有些人没有给脸色看,这里面最可恶的除了荣妃就是那位和嫔。”说完之后十四福晋坐到十四身边,“叫我说,咱们额娘一向是谨小慎微,对待各位娘娘,高位的向来恭敬,低位的也从不欺凌。可是就有些人给脸不要脸,我去陪着额娘走了一天,我自己差点被气死……”   十四把手伸了出来,阻止她接着往下说,“说这些废话没用,你直接跟我说她们是怎么对待额娘的”。   十四福晋把当天的事情学了一遍,十四不顾疲劳站起来,“这事我知道了,烂到你肚子里面吧,爷有事要出去一趟”。   看着他一身疲劳衣服都没换,十四福晋赶快追着出门去了,“你这是要干嘛去?再喝一杯茶吧,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十四走得很快,快要出门的时候转头问媳妇儿,“对了,爷再找你确认一下,你说的那个和嫔是不是就是瓜尔佳氏?”   “就是她,前两年选秀进宫的,一进宫就成了贵人的那个。出身好,长得漂亮,知情识趣能识文断字儿,据说是如今宫里面最受宠的。”   “知道了。”   十四福晋看着他出了门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带着侍女们又回院子里了。   十四打马跑到畅春园,说是要见良妃,在没有见到良妃之前,和宫里面的几个老太监说了几句话,随后才去拜访了良妃。   这些皇子们来拜见生母或者是养母是很平常的事情。再加上今天陆陆续续有不少皇子进宫,所以大家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田蜜虽然接到了消息,也没有对这个消息多重视,看着瘦了一圈的四阿哥十分心疼,让他回去多吃点好的,多补补。   然而四阿哥最近一段时间吃不下东西,特别是肉类,每次吃下去之后恶心反胃,简直想吐出来。这种事他不好跟田蜜说,担心田蜜多操心,只说最近自己在吃素。   他本来就不胖,这段时间因为疲劳又吃不下东西,跟着奔波了好几个省份,瘦的皮包骨头。田蜜越看越心疼,催着他赶快回去休息。   杨丹自告奋勇的要把四阿哥送回去,兄弟俩出门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十四。   彼此打了个招呼,各自散去。   因为天热了,再加上皇上也回来了,宫中的娘娘人心浮动。所以在宜妃的怂恿下,田蜜决定让升平署的人来园子里面唱一场大戏。   这场大戏放到下午开始,一直唱到夜里。也不像以前一样先起彩楼再搭台子。而是直接搭了台子,在台子下面摆起了桌子。   这一次看戏的就是康熙和各宫的女眷,并没有皇子皇女。用康熙的话来说也就是一场小戏,简单热闹罢了。   吃过午饭之后大家都开始打扮了起来,这就是争宠的关键时候,众人纷纷打扮的艳光四射来到看戏的地方。   戏台子下面的桌子都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唱什么戏,主要看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康熙的时间紧迫,他先是在青溪书屋里面把奏折处理了,等到把今天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之后,才让人请田蜜,两个人携手一块去现场。   一番见礼之后,田蜜坐下来翻着戏单,他和康熙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康熙的左边是宜妃,田蜜的右边是荣妃,良妃坐在荣妃的另外一边,惠妃照样没出来。   田蜜就捧着戏单子问她们,“你们都想看什么戏啊?我瞧了瞧,这上面有昆戏,有秦腔,有河南梆子……”   大家都知道田蜜喜欢秦腔和河南戏,说了几个戏名儿,都是这两派里面的。   田蜜听了之后心里高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表哥听见了吗?大家伙都喜欢那一些唱腔轻快的,才不是昆戏那样拖了一盏茶唱不出来一句话的。”   康熙哼了一声,“别得了便宜卖乖了,他们奉承你你就偷着乐吧,你还要在朕跟前卖弄卖弄”。   围在他们身边的这些后妃们赶快用手帕遮住了嘴,笑得很含蓄,大家表面上一派高兴和睦。田蜜把整个戏单子翻过来之后,挑出来了几出自己喜欢看的,把这些拿出来让康熙选。   “这几出我都喜欢,看表哥喜欢哪个,咱们一块儿看吧”。   康熙接过来,在田蜜圈定的这些里面选了两出,接着要往下选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向后转身叫了一声:“瓜尔佳氏!”   众人纷纷让开位置,和嫔款款走了过来,“皇上,您叫臣妾?”   康熙把戏单子塞到了她的手里,“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年轻女子把戏单子接过来之后,脸上欢呼雀跃,赶快翻了几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大伙,“这不合适吧,几位姐姐都没选呢……”   众人在心里面都骂了一声贱人,但是面上都很客气,宜妃就说:“好妹子,让你选你就选,我们跟着看看就行了。”   又有其他人在一边应和,甚至有的人说自己也对戏不懂,跟着热闹热闹就行了。   也不知道瓜尔佳氏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前前后后翻了一遍之后,选了一出昆戏。   田蜜在旁边深呼吸了一回,她背后的宫女赶快在她的后背心上揉了两下。   众人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瓜尔佳是胆大包天打了皇后的脸。可是没想到接下来宜妃的脸也被打了。   戏单子交回康熙书上,康熙直接握着瓜尔佳氏的手,“别回后面坐着了,就坐在这儿吧。宜妃你往后挪一点,让瓜尔佳氏坐在朕旁边。”   宜妃听了之后整张脸红了,这不是羞的,这是气的。   进宫这么多年生了三个儿子,这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可没想到到老了还会被这么对待。   郭贵人生怕宜妃这个时候和皇上顶,赶快弯腰扶着姐姐站起来往后挪了一个座位。   众人虽然没有议论纷纷,但是心中都有些震惊。   皇上这是怎么了?老糊涂了吗?   先是下了皇后的脸面,又打了宜妃的脸。   田蜜觉得眼前这位应该是乾隆啊,不应该是康熙啊。   但是事情发生了,爪尔佳氏谢了恩,又赶快谢了宜妃,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康熙的左手边。   大家向来以左为尊!田蜜也只是坐在了康熙的右手边,两个人并排而已。宜妃虽然在左边,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地位不高,向后挪了半个身位,到了瓜尔佳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人家的椅子往前挪了挪。   锣鼓一响,大戏上场,这一下没有人还有心思接着看戏了。   田蜜的眼神往康熙那边瞟了瞟,又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缓了一下心情,紧接着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看戏上。   一旦沉浸进去之后,发现这戏曲还真挺不错的,没过一会儿,田蜜跟着锣鼓声打着节拍,看到那一些戏子们在台上翻着跟斗,忍不住鼓掌叫好,跟坐在身边的康熙说:“要知道这么热闹就把太后娘娘请过来了,今天下午我去请她的时候,她说人老了不喜欢热闹了。想当初戏台上翻跟斗是她老人家的最爱的”。   两个人头对着头,说的倒是挺高兴的,几场戏看下来,瓜尔佳氏虽然在康熙身边坐着,但是并没有能说上几句话。   反倒是吃饭的时候,皇上和皇后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互相给对方夹菜。   所以到最后,皇后的面子是搂了回来,宜妃的脸是彻底被踩在了脚下。   宜妃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恨不得要把屋子里面的东西砸一个稀巴烂。   “本宫在宫里面也算是叱咤江湖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人踩脸。”宜妃忍不下这口气。   郭贵人觉得这是姐姐好日子过惯了,“姐姐别这么说,当初德妃还在的时候,您可没少吃她的亏。如今的这位也不过是年轻不懂事,别放在心上,等到十年后你再看看她是什么下场”。   “老娘有多少个10年等着看她的下场呀,被欺负了不欺负回去就不是我郭络罗氏该做的事儿!”说完之后气的两眼喷火,“不行,我一定要把这口气吐出来。”   到了第2天,几位皇子进了园子里。昨天看戏的那点破事大家都知道了。   田蜜躺在摇椅上,左边是四阿哥,右边是扬丹。两个人一个扇风,一个端水。   四阿哥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易的了结了。”   杨丹倒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到时候五哥他们也会动手的,何必咱们出手。这种事粘上就甩不掉,太恶心了。”   四阿哥不想就这么轻易算了,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瞪了弟弟一眼,心想你个小兔崽子没良心,额娘受了委屈你还不出头,白养你了。   “这件事儿咱们俩不出头,要是老五他们兄弟几个也是这么想的呢?岂不是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就这么吃了一个哑巴亏?!?!”   田蜜的眼神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四阿哥比较好斗,而杨丹这孩子有些懒散,从来就是人不惹他,他也不惹人家,就算人家惹上门了,不是大事儿他也不跟人家计较。   扬丹注意到田蜜的眼珠子咕噜噜地看看左边,又咕噜噜地看看右边。他觉得额娘年纪越大越像是小孩子一样,这个时候和小孩子一样,带着好奇调皮的等着大人做决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额娘,您别光看我们俩,您是怎么想的?”   四阿哥也看了过来。   田蜜从扬丹的手里把茶水接过来,“我没什么想法,你们俩想咋办就咋办。”   四阿哥打算给人家一个教训,“额娘贵为皇后,人家敢蹬鼻子上脸本身就是不老实,这个时候要不给她们一巴掌,她就不知道什么叫疼。”   扬丹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四哥说的是对的,”他就是不想动,不想参与进去,皇子和这些妃子们有什么好纠缠的呢,纠缠下去,赢了也胜之不武,输了更加没脸面。可是额娘看着又特别的懒,更是不想动手的样子。   没办法,当儿子的都是要为额娘分忧的,“行吧,这事别让额娘操心了,咱们哥俩私下里面谋划一下吧”。   田蜜已经喝完了茶水,又把杯子塞回到了扬丹的手中,“养儿子的辛苦这下子总算是得到回报了,你们能想着额娘,额娘高兴。但是这件事我自己动手,你们俩别掺和进来。”   说完之后田蜜打了一个哈欠,挥挥手让他俩出去,“行了,这件事儿你们俩别管了,要不然到时候坏了额娘的好事。回去吧,刚吃饱饭,有些困了,想打个盹儿。”   说完之后又打了一声哈欠,这兄弟俩赶快跪安,退着出了院子往一边去了。   在路上正巧碰上了老五和十一,他们俩拱了拱手,这边四阿哥和杨丹还礼,四个人走到一块儿。   老五看了一下四阿哥的脸色,试探的说了一句,“瓜尔佳氏好大的胆子呀!”   四阿哥的脸色都已经黑了,“谁说不是呀?这事可不只是踩咱们额娘的脸面,也是把咱们兄弟的脸面都踩了下来”。   谁说不是呀?   看来兄弟们已经达成一致了。   几个人在园子门外互相告别。   却在第二天一早都收到了一个消息。   不管是谁都特别震惊的问了出来:“瓜尔佳氏和太子不清不楚?!”   怎么可能?   随后这些皇子们一想,这事八成是老四/老五做的。   “到底是谁做的呢?这兄弟几个也真够拼的,动作也太快了吧。”老三和老七同时这样想。   人家往两位娘娘脸上捞摸了一下,这兄弟几个鼓足了劲儿一巴掌拍回去,把人家的脑袋拍的转了好几圈。   瓜尔佳色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她那颗漂亮的脑袋呢? 第142章   这件事发生之后, 火速的传遍整个园子。   凡是跟这件事有瓜葛的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当时宜妃拍着自己的心口小声的跟妹妹说:“怎么这么快?这该不会是那几个孽障做的吧?”   宜妃怀疑自己儿子是有理由的,毕竟亲娘被人家欺负了, 做儿子的不可能无动于衷。   郭贵人也觉得这件事儿发生的太快了, 然而她嘴上却反驳:“姐姐不能这么说,当时我就恨不得给那贱人两巴掌。叫我说,这个时候让她倒霉, 还是有些晚了的。咱们当时没把那口气出出来,就已经够让咱们恶心的了。”   “当时是没有把那口气出出来,但是这里面有皇上的事, 皇上让她坐在那边的,我能怎么样?”   宜妃也就是在心里面嫌弃瓜尔佳氏当时不知道避让。这个时候瓜尔佳氏倒霉了, 宜妃除了辛灾乐货之外, 心里面也有一点同情瓜尔佳氏。   你好好的跟皇后还有本宫硬碰硬干什么呀?   自己也就算了, 管不了家里的这几个孽障。可皇后在宫里称霸这么多年, 顺风顺水从来没受过委屈, 你这个时候让人家难受了,肯定要找你的事儿。   而且这些年和早些年不一样了,早些年大家各凭本事, 谁有本事谁得宠谁上位,但是这些年,必须要把娘娘们养的皇子算上, 母子绑在一起才是综合实力呢。   瓜尔佳氏的底子太薄, 居然敢跟养了老四的皇后硬碰硬。   宜妃免不了在心里面评价瓜尔佳氏是老寿星吃□□嫌命长了。   被很多人忌惮的田蜜,这个时候面对着两个儿子询问的目光,只好露出高深的微笑。   “你们怎么这么想额娘,额娘就想整她也不会用这样的罪名啊!”田蜜说完之后看了看周围, 最后压低了声音跟两个儿子说:“你们不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光听别人说了,想必详细的细节根本不知道,来来来,让额娘给你们讲讲。”   这件事特别简单,那就是康熙到了瓜尔佳市那里,俩人说话的时候宫女把康熙的披风抱了出来,结果带出来了一条杏黄的腰带。   这腰带就是太子的。   这一下康熙火冒三丈,当场掀桌子走人了。   这件事儿也没有交给田蜜处置,而是康熙自己派人调查,所以田蜜只知道事情详细的发现过程,并不知道后来的调查结果。   在别人的眼中,皇上觉得这种事真的是丢人极了,嫔妃跟太子不清不楚的,这样传出去不只是太子的名声坏了,连他的名声也坏了。   在田蜜看来,康熙的这种态度就有些令人不好判断,如果真的是恼羞成怒,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人头落地了,可明显的。瓜尔佳氏和太子都好好的。   然而康熙自从事发之后就没有到后宫来过田蜜,虽然想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如何,但是也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就在田蜜等着康熙来找自己的时候,却等来了两个儿子,面对着两个儿子疑惑的目光,田蜜不管怎么解释,这俩家伙都不相信自己没插手。   “……知道了吧?这事儿跟额娘是没关系的。而且你们不觉得吗?这个计策真的是太粗糙了,那个宫女居然把一条明黄和杏黄看错了!你们觉得这是可能的吗?”   四阿哥摇头,虽然动作表示了不相信,但是表情确实非常凝重。   “都说抓贼抓赃,抓奸抓双,一条腰带而已,皇阿玛他老人家绝对不会相信太子做出这样的丑事儿,说不定这个时候心里面想着是哪个兄弟不老实,故意陷害了太子。”   杨丹在一边点了点头,又追问了田蜜一句:“额娘,这件事真的跟你老人家没关系”?   田蜜把眼睛一瞪,“就说了这事跟我没关系,想必你们俩心里面已经有了想法,还在这里来套你们额娘的话,小崽子们,你们还嫩了点儿呢。”   这兄弟俩赶快把头低了下去,随后兄弟俩有上有两的商量着后续事情该怎么办,当着田蜜的面商量完了之后,也只是通知田蜜他们哥俩的最终打算,随后一块退了出去。   在这俩小子的眼中,自己可能已经属于年老且无用的老额娘,只要不给他们捣乱就行了。   田蜜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气闷,随后把这些丢开不提。   毕竟年纪大了,田蜜发现自己上台阶就有些吃力。所以这段时间以锻炼身体为主要的目标,田蜜吃完东西之后就在院子里面溜达,这个时候康熙来了,脸上跟黑锅底儿一样。   看这个表情田蜜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而且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都特别老实,恭恭敬敬的请完安之后,不用多说,麻溜的退了下去。   这等于说是家里出了丑事儿,如果放到普通人家,这件事儿肯定要全家人掰扯掰扯。但是放到皇家,大家都当做不知道,没听见。   除了很熟悉的人见面的时候互相眨几下眼皮儿互相确定一下这个消息之外,其他时候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就算有人很委婉的聊起这种事儿,大家都要当做没听说过和不知道,把话题换成其他的。   康熙也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是这件事不能不管。   他来到田蜜跟前,两个人坐下来先是喝了一口水,接着又开始聊天,从家里面的小孩子聊到家里面的老太太,聊了一会之后,康熙终于把面子给抹了下去。   “这两天宫里面传的传言你听说了吗?”   田蜜不能说没听说过,也就咳嗽了一声,“流言蜚语而已,有人看着瓜尔佳氏受宠,这是生了妒忌之心。无风还要起三尺浪呢,表哥这两天也不到我这里来,要是到我这里来,咱俩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表妹以为这件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田蜜赶快说:“当然是假的呀,叫我说,这件事只怪东宫那边门户看得不严,年前的时候太子想要些衣服,一下子做了那么多,衣服一时半会儿也穿不完,放在一起也没有人经常去翻,除非天气好了拿出来晒晒。所以有一条两条腰带找不到也是常有的事……”   田蜜说完之后,康熙点了点头,“表妹说的对,一条腰带而已,塞到袖子里面就能从东宫拿出来了。看来东宫还是没有清理干净。”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有件事怕吓着你和老太太,也就没有公开的说。当初老大那孽障作法诅咒老二的时候,不仅从寺庙里面搜出来了很多脏东西,在东宫也挖出来了一些咒物。”   这个消息田蜜还真的没听说过,别看天天住在宫里,自己管着那么多人,但是这座皇宫的主人还是康熙,只要康熙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外人很少能知道宫里面发生的秘密。   田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康熙就详细的解说了一下。   “老二的枕头里面塞了一张符纸,他寝宫的窗户下面挖出来了几个木人……这种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让老太太知道。”   田蜜赶快点了点头,“往太子的枕头里面塞一点东西,可能是他身边人做的,毕竟一般人也进不到寝宫里面。往窗户下面埋东西这个动静就有些大了,怎么没有人察觉到?”   “宫中修缮的时候,这些人就趁机动手。你说的对,往他寝宫里面动手的,确实是太子身边的奴才,而且还是心腹奴才。这正所谓是家贼难防呀。看来这一次东宫又出现家贼了,能把太子的衣物从东宫带出来了!”   康熙眼神有些不善,这种不善不是针对田蜜的,而是针对这几个儿子的。   “恐怕东宫有其他人的奴才呀。”说到这里话题一转聊到了瓜尔佳氏身上,“这一次也算是委屈她了,朕稍微对她好了一些,就有人看不过眼去了。唉,如今也是多事之秋,先让她回宫避一避吧。”   这有保全瓜尔佳氏的意思,田蜜只能答应了一声,派人把她送回宫中。   而康熙已经在心里面打算好好的教育教育太子了,他站起来背着手在田蜜跟前走了几圈,“太子破罐子破摔,这小子似乎是不想做太子”。   “怎么可能呢?太子是一国之储君,将来的皇上,怎么可能不想做呢?”   康熙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开始的时候朕也想着他肯定愿意做太子,可是朕瞧着她自从复立太子之后就有些癫狂,当初他被关在东宫,那个时候早上闻鸡起舞,白天看书,虽然不乐意搭理那些女眷和孩子们,但是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现在重新做了太子,早上睡到日上三竿,白天喝得晕晕乎乎,做的事情也是颠三倒四,越来越没有储君之像了!”   田蜜还想要张嘴提太子,多说几句,外边就有太监请康熙。   说是三阿哥在书房里面等着,有要事也要跟皇上说。   康熙就让田蜜先坐着:“你就忙其他的吧,不用送了,就坐着吧,其他的事儿你多操点心,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背后肯定有那几个冤家在动手,朕去书房瞧瞧,看老三有什么事儿”。   田蜜还是站起来把他送到了院子门口,看着他坐上了轿子,两个人互相挥手。等到康熙的仪仗走远了之后,田蜜才退了回来。   老三来到园子里,所谓的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朝堂上的事情,而是太子的事儿。   老三这个儿子一向不靠谱,康熙也知道这孩子的秉性,但是没想到他在每一件大事上都不靠谱。   老三过来之后先是拿眼神瞧了瞧康熙的脸色,康熙刚才和田蜜聊了一会儿,这一会儿的脸色没有那么黑了,显得平平常常。   老三一看老爷子不是太生气,咽了一口唾沫,小声的说:“儿子知道太子的一些事儿,今天特意来跟您说一说……”   康熙本来端着茶碗喝茶,听见之后忍不住抬头,“太子的事儿,太子能有什么事儿?”   老三心想都已经到这里了,豁出去了,“您可千万别被二哥的样子给骗了,他就是绣花枕头看着光,其实也就是一包草……”   “他要是草包也比你强多了”。   老三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委屈,心想自己怎么也比老二强,老二有什么建树吗?自己好歹还编书了呢。   关于这点老三是特别得意的,毕竟爱新觉罗家祖上大家都是武夫,没几个会吟诗作画的。到了如今天下太平,虽然不再上马打仗,但是大家伙还是过一日少两天,该怎么混日子就怎么混日子,家里面没出过什么文豪。   老三的学问在兄弟里面也算是拔尖儿了,当初读书的时候太子的学问要比他好一点,老三一直觉得老二也就那个样子了,要不是人家是太子,自己肯定比他强,自己之所以比他差一点,是差在身份上,并不是差在学问上。   后面的那群弟弟们书读的不怎么样,吟诗作画也差了一些。这就显得老三比其他人在文学上的素养高了不止一筹。   这让他的信心爆棚,自认为自己学到了汉人皇帝的精髓:文韬武略。更懂得以仁治国。   编书的时候就夹带了不少的私货,把自己对于治国修身齐家平天下的感悟进行了梳理。当时把书本送给康熙的时候,康熙还特意夸奖了一番。   这个时候老爷子居然说老二那个草包比自己强,老三就不同意了,但是跟老爷子顶这个没什么用,他今天也不是要跟老爷子掰扯掰扯究竟是哪个儿子更好。   “这个咱们先不说儿子,这一次说的是太子的事儿。太子这一段时间跟乾清宫的女官眉来眼去……”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头疼,太子和瓜尔佳氏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又和女官们眉来眼去了?   看到老爷子不相信的模样,老三立即把证据拿了出来,“他们以诗会友,其中种种暧昧,皆在诗文当中”。   这么一说康熙就没心情看,太子要是有这功夫写诗康熙还能高看他一眼,但是太子最近干的事儿就是天天喝酒,喝得晕晕乎乎,连笔都提不动了。   还写诗呢?!能写得出来才见鬼呢。   太子这么多年也没有这样的情操呀。   “行了行了,回去吧,没你什么事儿,别老是上蹿下跳的,”康熙说完之后就让人把老三轰出去。   老三被太监推出门外之后忍不住咬了咬牙,以前老爷子就偏心太子,没想到到现在还偏心,这个畜生都已经开始对后宫的女眷下手了,老爷子对他居然还能忍得下去。   真是偏心的没边儿了。   老三越想越生气,这一路上越气越想,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管这一辈子自己比太子强多少,但是在老爷子的眼里,自己就比不上太子的一根头发丝儿。   于是大受打击的老三就忍不住想去找其他几个弟弟吐吐苦水,然而老三今天干的事很快被传出了园子,在老三还没有到几个兄弟家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   老三先去了四阿哥家里,刚下轿子就看见四阿哥家门口也有一台轿子在门口放着。   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谁来拜访你们家主子了?真难得。”老四这样的人居然有人上门拜访,果然应了那一句话: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   守门的奴才恭敬的弯着腰答应了一声,“这是十三爷的轿子。”   老三正抬腿进门呢,听了之后往后退了两步,“爷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做,不用通报了,爷这一会儿先回家一趟,等会儿再来。”   十三和老三两人有着大仇,起因还是敏妃孝期老三剃头的那回事。除非是兄弟们聚齐一堂,不然的话俩人很少单独会面。   十三年轻,虽然如今有了老寒腿,但是人家武力值还是很高。而且看老三不顺眼,老三说话的时候不注意总是容易被老十三抓住把柄,到时候把柄送到了老十三手里,这家伙对其他人都够仁义,唯独时时刻刻准备对着自己暴打一顿,打的老三没话说。   老三心里太清楚了,老十三就等着揭自己的短呢,只要自己露一点马脚,他那边立即抓住。这就像钝刀割肉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一刀割下去了。死不了,但是特别疼。   老三从四阿哥家门口急急匆匆的出来,到了老五家里,老五的园子和老四的园子离得比较近。   老五就不打算见老三,直接让人跟老三说,自己不在家,找十一去了。   老三就去找老七,老七也不在家,他是真的不在家,他在老五家里跟老五一块喝酒呢。结果老三又扑了一个空,大热天的他在这几个弟弟家门口都吃了闭门羹。   康熙不管老三这倒霉孩子又做了什么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儿,他在书房里面走了几圈,看了看屋子角落里面堆放着的冰盆,心里面想着老二这个太子不能再接着做下去了。   另外的那几个孽障现如今一点理都不讲了,今天给老二泼这样的脏水,要是老二再接着做下去,说不定就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废太子能有什么样的好下场呢?   纵观史书,回头看看,废太子几乎都是走上了死路。因为新太子和新皇帝都担心他们再起来振臂一呼。   康熙有心废掉了老二的太子之位,但是又想保住老二的性命。   他叹了一口气。   “让太子过来,他要是喝醉了就把他抬过来。”   没过一会儿,浑身酒气的太子被抬了过来。被抬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清醒一些,给康熙请了安之后,摇摇晃晃的被人扶着坐下,灌一晚醒酒汤。   “没想到今日皇阿玛也挺闲的,不如咱们父子俩喝几杯?”说完之后太子打了一个酒嗝,“据说皇庄里面送上来的烧酒也就前几口难喝,越喝越醇厚,喝多了也不上头。”   说完似乎在回味美酒的味道,带了一些惋惜,“这么美的酒连个名字都没有,可惜了呀。”   康熙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单纯的为这个酒可惜,还是有什么其他想要委婉说出来的。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儿子了,既然不懂,既然对方不说,那就当做不知道,让人把酒端上来,俩人又摆了几个小菜。   太子站起来端着酒敬了一杯,康熙一口喝下去,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口腔中直接烧到了胃部。   烈酒!   太子很喜欢,又倒了一杯,捧着站起来又开始敬酒。   如此再三,康熙喝下去之后只觉得胃中火辣辣的。   两个人从下午一直喝到了晚上,时间已经很晚了,夏天的夜空当中布满了星辰,从书房里向外看,从窗口就能看见南边天空上星光闪烁。   到了这个时候了,太子已经很醉了,但是还能把话说的连贯。   “……咱们掏心窝子说话,儿子想不想做皇帝?特别想,您老人家现在退位我就做皇帝,可是……可是……可是我知道我做不了皇帝了。”   说完之后,四十多岁的太子抱着康熙的胳膊开始哭了起来,哭的时候康熙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因为当初就是他先打压了太子。   康熙先动手打压了太子的势力,诸位皇子才接连动手。   事实就是这样的,回过头来去看。父子两个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父亲不想让儿子长大,但是儿子在时间的推动下不得不长大。   父亲想要让儿子永远乖巧听话,但是父子之间的矛盾分歧一直存在。小到今天你想吃面条,我想吃饺子。大到这个奴才我看着不顺眼儿,可你偏偏却让他跃居高位……   再然后两个人的治国理念也不一样,康熙觉得大清国已经这么大了,皇帝吃肉也要让下面的那些官员们喝点肉汤。太子觉得,肉我要吃了,汤我要喝了,你们只能喝点洗锅水,要是不同意,我把锅端走,这锅是我们家的,更别提做肉的柴火还是我们家出的。   两个人从各个方面来说,理念都不一样。既然理念不一样,那么也聊不到一块去,发生矛盾是必然的。   最可怕的是太子自从被废之后到现在一蹶不振,不知道他的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康熙也曾经想去探究一下太子的心路历程,但是发现太子根本不会对他敞开心扉。   于是当年非常亲密的父子两个如今已经走上岔路口,彼此之间都知道将来会越走越远,但是都不愿意从岔路口退回来走到另外一条路上去。   父子两个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自己的骄傲,没办法和平共处。   于是康熙一声叹息。   让人把太子送回东宫去了。   废太子这件事已经放到了康熙心里,他已经提上了日程。   只不过康熙如今很犹豫,如果把太子废了,这个江山又要交给谁呢?废一个太子很容易,但是总不能让所有儿子轮着当一遍太子,然后把每一个太子都废了。   这些儿子都不合适,他们当初都没有像太子那样从小被当做继承人教养,身上就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康熙也想过暂时不立太子。   可以把立太子的事一直推,推到自己驾崩为止,但是新太子如何才能服众?   他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决定先不跟儿子和众位大臣讨论废立太子的事。   于是这件事过了两天,除了当事人之一的瓜尔佳氏被送回宫中之后,太子仍然在醉生梦死。   这就让观望的人忍不住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可是没过多久,园子里面又出事儿了。   这一次的事儿闹得更大。   十七的生母勤贵人居然和太子走了一个碰头,两个人在湖上的九曲长廊上遇到之后,勤贵人脚下一滑,直接砸到太子跟前,太子没躲开,往后退的时候被绊倒,两人算是倒在了一地。   结果这件事被很多人看到了,随后又从太子的书房里发现了勤贵人做的荷包。   这一下别说园子外边其他人的反应了,单说园子里面大家已经不是见面互相传递几下眼神那么简单了,而是躲在任何一个角落里就能对这件事议论一番。   议论的尺度越来越大,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抱着猜测的心理,到最后谣言越传越烈。根本没过多长时间,也就是大半天而已,谣言就变成了勤贵人湖中洗澡,太子偷看……   等到十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谣言已经满天飞了。田蜜听到这种谣言之后,勒令宫女太监们全部闭嘴,又抓了几个典型,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大家表面上不传谣言了,私底下各种说法仍然是飞得满天都是。   勤贵人觉得自己没法活了。   宫中的女人不可轻易寻死,一旦寻死之后可能会牵连到儿女和娘家。   所以勤贵人哭的眼睛都肿了,哭到流不出眼泪了,也没办法为自己鸣冤。   十七只能赶快跑过来想安慰她,额娘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后下手。   十七就问勤贵人:“您怎么就在那个时候走了那条路呢?”   勤贵人欲哭无泪,“当时只是想着天热躲避太阳,而且那条路也是最近的,走在那条路上的时候,地上就有水,我虽穿着花盆底儿,可是宫女们没有穿,我担心她们扶着我趟着水把鞋给沾湿了,就捡那种干的地方走。没想到干的地方少,半干不干的地方多,踩上去一下子滑倒了……”   十七安慰了一番勤贵人,在他额娘面前赌咒发誓要把幕后黑手给找出来,先把额娘给哄着了,又撒丫子跑到田蜜跟前。   刚见面时期就哭着扑倒在田蜜跟前,“娘娘,您可要给我们母子俩做主,要是这件事再这么下去,我额娘可没脸再活下去了”。   田蜜也是被这几天的事弄得脑仁疼,“放心,我已经勒令不许再乱咬舌头了。而且你额娘也不必在园子里住了,让人把她送回宫里去。宫里面没有那么多人乱传这些流言蜚语,你也跟着回去开导开导她。这件事儿她也受委屈了,皇上也不怪她。要紧的是你额娘要自己想开,自己走出来才行。”   十七擦了擦眼泪,“那太子那里怎么说?”   田蜜叹了口气,“你别总想着找太子算账,这件事儿太子也倒霉。”   “这件事儿就是有人想针对他,所以我额娘才受了牵连,要说起来没有他从那边过,也没有我额娘倒霉的事儿”。   这孩子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一样,坚持认为幕后黑手该死,但是太子也不可轻饶,全是因为太子把自己额娘给连累了。   田蜜这会儿真的脑壳疼。   等到把十七送走之后,田蜜把幕后黑手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这件事和瓜尔佳氏那件事两件事合起来,能看到相同的东西。   布局的人心思歹毒,人家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会不会连累到无辜。就是一定要把太子给弄死,就算是弄不死也要把太子给弄下去。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根本不在幕后之人的眼中。   以前也就是太子和后宫那些没有生育过的女人传出一些流言蜚语,现在居然把十七母子也拉下水了。   康熙自然是火冒三丈,责令宫中太监赶快去查,慎刑司里面拉进去了不少太监和宫女。   勤贵人身边不管宫女太监全部进去过了一遍,太子身边的太监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找到了几条线索。   勤贵人那天出来是被她身边的宫女哄出来的,一直把她哄到太阳出来之后,天太热了,一群人才回去。   前一天晚上下了一些小雨。九曲廊桥虽然不至于泥泞不堪,但是第2天就有一群太监对整个廊桥用清水清洗了一番。却故意不把地面上弄干净。   至于太子,他是天天从那边过,今天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又碰上太监跟他说东宫小格格病了。   小格格虽然是一个格格,但是这姑娘身份尊贵,她是太子妃生下来的,太子对这个女儿非常疼爱。最近大半年天天上班摸鱼的太子,一听说闺女病了自然是什么活都不干,急急匆匆的回去看闺女。   于是就和勤贵人两方碰头,因为这个走廊弯弯曲曲,都已经走进去了,再想退回来就有些刻意了。   两方都认为没事,大不了擦肩而过,可是没想到一碰头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康熙刚把这个线索给捋出来,那些王爷们就集体进宫,劝康熙早点换一个太子吧。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听说了太子办出来了一系列恶心人的事,觉得太子殿下肯定会被废了,而老八如今还在家里面关着呢。   太子的失德就显出来了老八的贤明,宗室里面的人仍然没有放弃的老八。   他们苦口婆心的来劝康熙早点放弃太子,甚至搬出了所谓的祖宗家法。   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觉得如果不废了太子,早晚那败家子儿会把江山给葬送了。   光这些说词儿就让康熙恶心的够呛,在康熙看来,太子要真的是一个败家子儿,将来在他的手上把江山给败了,也好过这一些糟老头子来指手画脚。   这一群糟老头子到现在都没有弄懂一个道理,那就是这江山姓爱新觉罗,江山属于某一个爱新觉罗的,而不属于全体爱新觉罗的。   本来已经打算废太子的康熙在这群老东西的威逼利诱之下,一时火冒三丈,决定最近一段时间不废太子了。   而且因为这一群老东西是替老八来求情的,康熙觉得是不是老八这小东西在家里面仍然不老实。   于是下了一道圣旨,让人去老八的家里把他们夫妻两个从头到脚酣畅淋漓的骂了一通。   老八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接到圣者之后双手都是抖着的,以前自己做了坏事被骂那是活该,如今自己什么事都没做还要被骂。   分明就是有人欺负自己。   两口子把念圣旨的人送走了之后,将圣旨摊开。从字里行间老八分析出来,外边儿因为太子之位又起了风波。   八福晋觉得这样的圈禁日子还挺不错的,虽然家里面有了孩子不是自己生的,这让老八他媳妇儿特别怄气之外,夫妻两个天□□夕相对。   如果要真的是这样过下去,直到白头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可是老八明显气得咬牙切齿,想要把这口恶气出出来,老八他媳妇儿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夫妻两个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想要接下来怎么办?   “都说烂船还有三斤钉的,虽然爷手中的人被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一些暗棋没有动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十七气呼呼的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他看了看坐在圆桌旁的几个人,十一,杨丹弘晖,十六还有十五。   “你们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无论如何要替我额娘把这口恶气给出出来。”   十一想了想,“太子如今是破鼓万人捶,墙倒万人推。虽然是他连累了你额娘,但是考虑到幕后之人对他穷追猛打一直没放手,所以你不必去找他的麻烦。就算你跟他不计较,他如今是满头债,已经应付不过来了。你不如去找幕后主使,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我觉得要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将来咱们兄弟说不定要跟着倒霉。”   那还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吧,自己跟着倒霉就算了,要是家里面的人跟着倒霉那才叫恶心呢。   像是大家伙快娶媳妇儿了,要是到时候传出来太子和某位福晋有什么风言风语,那……   那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众人都是气愤填膺,十六缩了一下脖子,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能不能说,要不要说? 第143章   自己那天在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话, 到底要不要和兄弟们说出来?   十六这个时候心中天人交战,如果说出来和老三也没什么区别了,老三如今这么不遭兄弟们待见, 多半是因为他到处告密。   如果不说出来, 那就有一条毒蛇潜藏在兄弟们当中,冷不丁的会被咬一口。   十六这个时候看了看旁边的十五,又看了看对面的十七, 他心里面是这么想的:自己和十五是亲兄弟,下面还有一个小弟弟十八, 兄弟仨虽然看上去势力比较庞大, 但是母亲的出身不高, 如今全依靠养母。   自己的兄弟三个是没办法跟五哥他们兄弟三个比的。如今实在是实力比不过别人,只能韬光养晦。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儿,听着十七在那里义愤填膺。   等到这一群人散了之后,弘晖就来到了田蜜的院子里吃饭。   他再过几个月就要搬出去了, 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呢, 康熙是不想让这个孙子早点搬出去,但是考虑到孙子的年龄越来越大, 如果一直处在宫里,将来的影响不好。   所以这段时间田蜜也派人搭把手给他收拾东西。   这会儿过来之后,田蜜就问他:“你的那些东西收拾了多少了?”   “没看,还不知道呢, 昨天是把冬天的衣服收起来了, 今天可能也在收拾那些衣服吧”, 说到这里弘晖想着早点离开宫里,如今宫里都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了。   “孙儿想着东西先放在宫里,我人先回王府里住着。”   “为什么这么想呀?”   实在是宫里面乌烟瘴气, 最近一段时间读书也读不进去。   “今天几个叔叔拉着孙儿没去读书,因为十七叔那边的事儿,大家伙商量了一下午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章程来。而且书房里面的那些先生们也是人心浮动,他们教书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如今孙儿想着不如搬回家去吧……”说到这里又担心田蜜伤心,赶快加了一句,“我人先回去,反正还要来宫里读书呢,以后也是能天天见到您的。”   田蜜看出他的诚惶诚恐,忍不住拿手帕捂着脸,假意的哭了出来,“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从小的时候把你养了,这么大了,如今翅膀硬了,说飞就飞了,把祖母留在宫里面也不管了。”   弘晖这个时候诚惶诚恐,赶快半跪在地上劝田蜜快别哭了,自己不搬了。   田蜜知道让这孩子早点搬出去反而是件好事儿,“别这么说,让你的人赶快收拾东西,收拾完了之后赶快从宫里面滚蛋。”   别的皇子的儿子都在家读书,你小子在宫里,小的时候没事,大了可就不合适了。特别是这个时候,太子之位摇摇欲坠,这么多皇子虎视眈眈。   如果弘晖在宫里的时间久了,就容易向外界传出一个信号,就是康熙对老四比较中意。这个时候让孩子回去住反而是一件好事。   等到康熙来了,田蜜把这个话说出来之后,康熙就骂田蜜糊涂。   “你心疼孙子,你能这么想朕也不说你什么,但是不能让他这么离开了,若是急急匆匆的离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在宫里犯了什么事儿呢。你就应该先放风声出去让大家有个准备,让这些人知道,这孩子是因为年纪大了才搬出去的,可不是因为那些有的没的的事儿。”   田蜜心想,康熙这一次真的是思虑比较周全,是自己有些鲁莽了。   于是就借着各位福晋进宫请安的时候,田蜜当着这么多儿媳妇的面把要给孙子娶媳妇的事说了出来。   “……一转眼就是个大孩子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当时他来我跟前的时候还不到三尺高呢。”   众人都微笑了起来,三福晋就说自己的儿子如今也在找媳妇儿,“一转眼小一辈儿的都大了,明年选秀就要给这一群小子们选福晋了。娘娘,你可别老惦记着弘晖,我们家弘昇的事儿您老人家也要放在心上才行。”   “忘不了忘不了,到时候找一个厉害的姑娘做你的儿媳妇儿,也让你尝尝有厉害媳妇儿是个什么滋味儿。”   一屋子女人哄笑了起来,三福晋赶快站起来把一杯茶放到田蜜前面,又站到田蜜身后捏着她的肩膀。   “哎哟,是媳妇平时说了什么话让你老人家记到心里了,可不能这样。要是媳妇儿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打骂都行,可别找个厉害姑娘,要是厉害姑娘进了门我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田蜜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你只管放心吧,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总不能让你老了老了还受儿媳妇的气。说起这些孙子,年纪都不小了,要是放在民间那些百姓家里,都已经开始给他们盖房子准备分家了。”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心思一动,这些都是正妻,家里面也有那些侧福晋和侍妾们生的儿子。这些福晋们巴不得这一些女人生的儿子赶快搬出去。   可是田蜜话题一转根本没有说这些,而是和四福晋说:“你回去跟老四说一声,你们两口子把院子腾好,早点儿把东西预备着,不管明年什么时候选秀,弘晖总是要搬回去的”。   四福晋听了赶快站起来蹲下行礼,“记下了,回头就给他收拾院子。”   田蜜点了点头,“他那个院子说不定要让他住个几十年呢,这样吧,这几天我让他回去看看,他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你们赶快给他准备。”   四福晋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一进屋就问身边的奴才,“爷今天回来了吗?”   身边的侍女答应了一声,“刚才回来了,可是这一会儿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四福晋听了也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可是四阿哥一出去好久没回来,眼看天都要黑了,都不知道人在哪儿。   四福晋就有些担心,一直到了晚上,眼看着孩子们都已经吃完饭了,四阿哥还没有回来,四福晋牵肠挂肚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边张望了一会儿。   弘历看见额娘这么牵肠挂肚,把筷子放下,扭头问了一句:“额娘,你是不是等阿玛呢?”   “可不是吗?这人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您别等了,说不定今天半夜三更才回来呢,下午那会儿儿子在前院玩耍,看见有人把他请走了。说是……步军衙门的一个官员请人家喝酒喝出事来了。”   弘历说的不清不楚的,这叫四福晋心中有很多疑惑,“步军衙门跟你阿玛有什么关系?他们出事了喊你阿玛就过去干嘛?”   这一点让弘历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犯事的那个官员是咱们家的奴才吧,谁知道呢?您快回来吃饭吧,等一会儿饭菜都不好吃了。”   四福晋叹了一口气坐回来接着吃饭。   一直到了半夜四阿哥才回来,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家里面各处都已经关门了。   看他一身疲惫的样子,四福晋赶快让人去做了一碗面条端上来。也不敢跟他说娘娘的吩咐,只问他今天干嘛去了。   “怎么瞧着累成这样了?干什么去了?”   四阿哥双一口气,本来不想跟媳妇儿说这么多,但是考虑到如今局势变得有些模糊。作为福晋,她多知道一点儿也没什么。   “京城步兵衙门的一个官员是太子的人,喝醉了之后嚷嚷了出来,说是要替太子扫清障碍……”   光着一句话就把四福晋吓得浑身发抖,“阿弥陀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去年那会儿杀的人头滚滚,京城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没了,他怎么还敢说这样的话?”   “而且这个人简直就是头猪,他喝醉了说这样的话还被别人听见了,告发到御前。这个人下大狱连累妻儿老小不说,太子也被软禁了起来”。   听到这里四福晋赶快压低声音,“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拉太子爷下马?要不然怎么有人敢说这样的话,而且还要让别人知道?”   四阿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四福晋,低下头把面条扒拉了下去。   一边吃还一边想,连福晋这样的妇道人家都觉得有点不正常,可见有些人真的是等不及了。   太子被废也是一桩好事,毕竟当初是刀架在脖子上,思来想去最好的人选是二哥,如今大家都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了。所以二哥这一会儿也挡了很多人的道。   二哥在留在太子之位上,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这个时候如果真的被废了,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要是二哥对这个太子位留恋不去,冲着下面这些兄弟们个个如狼似虎准备上去咬一口的架势来看,到时候兄弟们群起而攻之,太子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他吃完之后一抹嘴让人把碗端了下去,脱了鞋就打算睡觉。   今天担惊受怕了大半天,也奔波了大半天,如今也该好好的睡觉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明天睡醒了再想。   眼看着四阿哥就要宽衣解带,四福晋刚快拉着他,“你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睡。今天去宫里面了,额娘吩咐说让咱们腾出来个院子给弘晖。你也说过弘晖可能要在最近搬出来……”   “既然额娘说了,那就腾地方呗,孩子大了再住在宫里不方便。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你看着办就行了。”   选家具选奴才,屋子里面装修成什么样子,四福晋一个人就可以当家。四福晋当然知道这些事情自己可以办理,但是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你说给咱们儿子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这满朝公卿,你看上了谁家的闺女了?”   一说这个问题,连四阿哥都觉得有些头疼,他把鞋子脱了扔到一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这件事儿早几天我都想过,一般人家觉得委屈了咱们孩子,太好的人家又怕老爷子会多想”。   谁说不是呢?四福晋也是这个想法。   最后她想起一个人选,“我听弘历说年羹尧最近一段时间往咱们家跑的挺勤的,他家的闺女你觉得怎么样?”   四阿哥听完之后直接摇了摇头,“就算是他有闺女他们家身份低,匹配不上咱们家的弘晖。弘晖的媳妇只能八旗权贵里面选,可是年羹尧这奴才将来一定有大用……”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四阿哥也给四福晋交了底儿。   “年羹尧有个妹子挺不错的,我打算把他这个妹子好好的安排一下。”   四福晋听了之后忍着心中的疑虑,面上没什么变化,“您打算怎么安排?安排到咱们家来吗?”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的姑娘了?   夫妻这么多年了,俩人都有两个儿子了,四阿哥对于四福晋的语气太熟悉了。   “你脑子里面天天装的都是什么?我听人家说年家这个姑娘读书不错,琴棋诗画都懂。打算让她和杨丹结亲,杨丹如今是个郡王,虽然天天浪荡着不干事儿,但是简在帝心,也是额娘养大的。年家的姑娘嫁给杨丹算得上是高攀了。”   四福晋听了果然心中去了疑虑,脸上就带了一点欢笑,“这样也行,就是不知道杨丹兄弟愿意不愿意。”   “这个再说吧,要是不愿意也没办法。要紧的是现在该给他找个差事了,一把年纪了,这个时候他就应该想想成家立业的事儿,不管是成家还是立业要占一头才行啊,他现在是一头都没占。”   说完之后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四福晋噗嗤一笑,“额娘和皇阿玛都不着急,您这做哥哥的急成什么样子了?”   “那是因为杨丹这个人油嘴滑舌,把两位老人家哄的跟他一条心。再加上老爷子最近事儿多,也顾不上他。你出去打听打听,杨丹这个年纪是不是都已经娶亲了。”   四福晋安抚他,“这也不是杨丹一个人的事儿啊,他现在也在孝期里面呢”。   “他今年都出孝了,”四阿哥说完了之后嘱咐四福晋,你也别光操弘晖的事情,杨丹这边也该操心了。杨丹跟爷有香火情,都是一个额娘养出来的儿子,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也就十三和杨丹跟爷亲近,这俩兄弟咱们多照顾一点,其他的就不用多管了。”   四福晋答应了一声,四阿哥忍不住疲惫,翻身躺下去掀开被子把自己给蒙住,脑袋里面想的却是今天的事情。   太子……以后就叫二哥了,不知道还能顶几天。   康熙原本不想这么快就废太子,他想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保全儿子的性命,又能把捣乱的儿子给揪出来。   可是没等到他把两全其美的办法找出来又出事儿了。   有官员在公开场合喝醉了之后说是要替太子扫清障碍,话说的狂妄之极。什么才是太子的障碍?皇帝是太子的障碍,诸位皇子也是太子的障碍,难不成这一些奴才要替太子动手杀人?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废太子之事不能再拖了。   拖的时间越久,对老二的影响也就越大。   这件事交给了施世纶去查,不管查的怎么样,太子是要废了。   废太子不是一件小事,在废之前康熙去找太后说了一声,这虽然不是必要的程序,但是考虑到太后是家族里面的老人,这件事提前告知也是对太后的尊敬。   太后听完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种没心没肺的老人家一辈子日子过得快快乐乐的,到了晚年却觉得有些顶不住了,颇有些心力交瘁。   “ 你们父子之间我也不懂,你看着办吧,但是不管怎么说孩子是咱们家的孩子,千万不要让那些奴才们糟践了他。”   太后的担心也正是康熙的担心,“您放心,先让他在宫里面住着,放到朕的眼皮子底下,保证不会有人慢待了他,到时候在城外给他修一处庄园,地方大一点,景色修的好一点,让他在那里过日子吧。”   这其实跟圈禁差不多,太后也没什么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只有叹了一口气。   随后,康熙发下圣旨二废太子。   这一次废太子没有说立谁为太子,什么时候立。   考虑到老爷子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那张脸黑的跟锅底儿一样,大家都没有催,而是默默的等待着。   太子被废了之后去拜见太后,太后看见这个孙子过来忍不住嚎啕大哭,抱着他的脑袋,哭的眼泪啪啪的滴了下来。   “您别伤心,这个结局对于孙子来说或许是一个好结局了。”   废太子说完这样的话,他身后的几个儿子脸色特别难看。他们的父亲被废之后,他们和皇帝的宝座离的是越来越远。这是一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转换的太快,他们到现在还不能分辨出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弘皙的脸色尤其难看。   不管废太子怎么说,太后就是哭,哭的眼睛就肿了,捧着废太子的脑袋左看右看。临走的时候他拉住废太子的手,“你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俩平平安安的,孩子们好好的,我老婆子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夫妻俩带着孩子们磕了一个头,退了回去,往后再见面就特别难了。   太后也知道这个道理,看着废太子带着妻儿老小离开,忍不住站起来在后面追了几步。田蜜看着老太太的背景,颤颤巍巍的,赶快追了上去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婆媳俩看着这一路人马慢慢走远,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太后这个时候说话带了几分不详,“这一见面,是我们祖孙最后一次见面了。”   “您可别这么说,逢年过节让他来给您磕头,皇上也就是想让他避避风头,过两年就好了。”   可是这几年老太太不那么好哄了,她摇了摇头,“你就是哄我呢,我跟你说我如今想明白了。”   “您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了他们兄弟几个日子都不好过,老大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老二又被关了起来,老八那里更没法说……你说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您这就是多想了。”   老太太坐了回去,发了一会儿呆,摇了摇头,“最近怎么没有见到十三那小子?有俩仨月没到我跟前来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十三也被皇上关起来了?”   这个真没有,虽然康熙最近一段时间不待见十三,但是十三属于自我囚禁,没事不出门。应该说没大事儿不出门。   “没有没有,你可别这么想,就是他不爱出门……”   “胡说八道,十三那孩子我知道,他是一个爱笑爱闹的,小的时候跑的宫里面儿都知道他是个好玩儿的。除非你们让他到我跟前来,现在就让他到我跟前来,要不然你说的话我不信,皇上说的话我也不信。”   田蜜一转头吩咐宫女,让他们赶快把十三叫过来。   老太太看到田蜜的表现,这才把脸上的肌肉放松了,叹了一口气,握着田蜜的手拍了拍,“不怪我想那么多,这日子真不好过。要是家里面太太平平的,我天天吃点东西看看戏也就算了,但是……”   她没有往下说,田蜜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没过一会儿十三过来了,传旨的太监根本不让他换衣服,所以十三只能骑着马跑了过来,穿了一身常服跪在太后跟前。“不知道你老人家召唤孙子过来有什么吩咐?”   太后看到人在自己跟前彻底放心了,“能有什么吩咐,就是想你了,刚才跟你皇额娘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儿,我就说好久没有见过你小子了。”   田蜜听见太后说的话,忍不住看了看这位老太太,以前这位老太太什么都不管,乐呵呵的,没想到现如今谎话是张口就来。   不知道是老太太装的太过,还是说这几年进化了不少?   看到他们祖孙两个说说笑笑,气氛很好,田蜜就站起来到外边去透透气。   到最后太后留十三在园子里吃了一顿饭,田蜜看着老太太午睡了才回来。   康熙已经等着田蜜了,他在窗下的炕上摆了一张炕桌,上面有棋盘棋子儿。自己拿着棋谱正在摆棋子儿。   田蜜回来之后,他并没有问太后和废太子是如何告别的,反而是指着放在角落里面的一架古筝问田蜜:“怎么又把这东西翻出来了?”   “没事儿就把这些东西找出来练习练习。以前还算熟练,这么多年没碰过,什么都不会了,弹出来的琴声难听死了,看来不管是什么本事,一旦放手之后,想要再捡回来就特别难。”   “话不是这样说的,以前会的东西想捡起来是特别容易的,除非你以前都不会。”康熙把一个棋子放在棋盘上,“朕怎么记得你以前弹琴弹的很不错,如今却不会了?”   “人老了有些东西都记不住了,”田蜜只能把这推到年纪上,为了转移康熙的注意力,她这个时候在康熙面前故意神神秘秘的说:“我瞧着太后说话有几分悲观之意。”   康熙听了之后把头抬起来,“你也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康熙把棋谱放到一边儿,“皇额娘精神越来越不好,虽然太医他们说没事,但是人上了年纪再加上心情不好,对于寿命来说确实是有妨碍。”   田蜜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担心……?”   康熙点了点头,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太后的年纪要比康熙还要大一些,算算到目前为止,太后的年纪在大部分老年人当中已经算是高寿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让她老人家的日子过得高兴一点儿。你平时跟在她老人家身边,她是怎么想的,你清楚一点,她要是喜欢吃什么你就给他送什么,喜欢玩什么就陪着她玩儿,她要是喜欢孩子就把孩子们叫到他跟前多说说话,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老人家太悲观。”   或许真的是康熙感应到了什么,也就过了半个月,田蜜陪着太后看戏的时候,太后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这日子过得没意思,以前我还挺喜欢看戏的,现在不喜欢了。以前有那么多人陪我说话,现在陪我说话的人少了……”   这话没说完,坐在一边的宜妃就忍不住在太后跟前叫屈,“我们这些人坐在你老人家跟前,你老人家是没有把我们看在眼里啊。以前才有多少个人逗你开心,现在我们加上这么多孙媳妇儿,马上就要有重孙媳妇儿了,这么多人在您跟前挤得都没下脚地儿了,您还说没人。”   太后嘟嘟囔囔,“人多有什么用,反正我没以前高兴了。”说到这里把罪过怪在了宜妃头上,“就是你个老猴子不逗我开心,所以我才乐不起来了。”   大家一块笑了,老五家的女孩这个时候跑到太后跟前拉了拉太后的手腕,“您老人家别生气,给您老人家吹一段笛子听怎么样?”   这也是说话的人年纪小,要是年纪再大点太后肯定不搭理的。她又不是很雅致的人,听不惯别人吹拉弹唱。然而小孩子都开口说了,老太太愿意给这个面子,高高兴兴的听别人吹了一遍,乐的拍掌。   然而曲终人散之后,老太太又捧着脸不高兴了,田蜜把一碗粥从托盘上端了下来,看她托着腮帮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忍不住问:“怎么人一散您就不高兴了,要不把他们叫回来吧”。   “别叫别叫,千万别把他们叫回来,叫回来时我哄着他们高兴,可不是他们哄着我高兴。”说完之后一口吃了田蜜端过来的粥,“我就没有听出来老五家那闺女笛子吹的怎么样,你们都在旁边叫好,我若是不叫好,显得我这个人不会听。”   “咱们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这样连贯的吹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田蜜说完之后又舀了一勺喂给她,“看来您是真的不喜欢听吹笛子。”   “我也是为了孩子才耐得性子听了。要不然将来她不好好学,这个时候多夸夸她,她将来肯定学的比现在好。”   没想到老太太是这样心思细腻的一个人。   等到把粥吃了,田蜜也就回去了。   康熙仍然是一个人在窗下坐着,这个时候炕桌上放着一个鸟笼子,笼子里面养了一只鹦鹉,康熙正在往鸟笼子的食罐里面放粮食和水。   看到田蜜回来,见到她一身疲惫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今天怎么样?老太太今天高兴吗?”   “你就应该问老太太今天把这些嫔妃公主郡主们哄高兴了吗?”   康熙听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么说老太太今天还是没高兴。”   田蜜点了点头,“叫我说,我们去的再勤老太太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如您凑着没事儿过去一趟。把咱们家那些大小爷们们也全部带过去,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老太太看着才叫高兴呢。”   “不是朕不愿意去,而是那群小东西们随时随地都能掐起来。”说完之后他让人把鸟笼子提走,“这扁毛畜生在这里,有些话朕不好说,要不然被扁毛畜生学了,到时候传出去又是一桩是非。你说说这群孽障里面谁能做太子?”   田蜜心头一跳,“这事儿我们妇道人家哪能拿主意?你说吧,你说谁当太子就当太子”。   康熙叹了一口气,“我心里面确实是有个人选,但是……”   说到这里,他嘴中停顿了一下,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路还长远着呢,咱们先慢慢的看,看看朕看中的这个人怎么样!”   他这个时候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当中的雕花地砖上走来走去,心里面却想着不知道上天还愿意给他多少年时间。   一直以来都说国赖长君,意思也就是说,做皇帝必须是成熟且稳重的人。康熙的年纪不小了,前面那几个儿子现在看着成熟稳重,可是再过几年就有些垂垂老矣。   不如把眼光放在中间的这几个儿子身上,十一身体弱,十二懦弱,十三为人仗义,可有一句话叫做慈不掌兵,做皇帝绝对不能心软,更不能仗义。十五这孩子没啥优点,甚至只要不看到这个儿子站在自己跟前,康熙就想不起来这儿子长什么样。十六是个聪明孩子,只可惜这份聪明是小聪明不是大聪明,缺少高屋建瓴的气概。十七睚眦必报,十八还小……   目前来说也就是十四最合适。   可他并非是完美无缺的,也是浑身都有缺点,但是比他这几个兄弟强了不少。   这个年纪看着还有点小,但是过个十来年,这正是一生当中最精力旺盛的时候,到时候风华正茂,身体又好且目光长远,有这样的一个君主对于一个帝国来说是一件幸事。   他想到这里,心中稍稍的安定了一些。儿子多,不管怎么样总能找出来一个合适的。   算是了结了心头的一桩事情,他又重新坐了回来,指着放在角落里面的那一架古筝。   “最近几天事情太多,朕的心情也不好,也就没有多陪陪表妹,不如这个时候朕陪表妹一块练琴吧,让人把琴搬过来,咱们一块合奏一曲。”   人家都说夫妻关系好是琴瑟和鸣,可是这么几十年来,田蜜的康熙从来没有这么浪漫过。   听见康熙的这个提议,田蜜觉得有些麻爪,“我这本事不济……”   “你的琴弹成什么样子朕不是不知道,不必太谦虚,你我之间有什么值得谦虚的呢?咱们是夫妻,夫妻自该是互相了解且坦诚以待的。不用说那么多了,让人把琴搬过来吧。”   田蜜这会儿后悔的要死,没事练习古筝干什么?这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在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也学了一些指法。   把琴放到跟前,田蜜先是动了几根弦儿,听了一下音,心里面已经有谱了。   “不知道表哥要弹奏什么?”   “弹咱们小时候常弹的那一首曲子吧。”   关于这个田蜜还真的不了解,心里面慌的一批,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如今年纪大了,小的时候的事情模模糊糊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就在田蜜想着这个理由能不能把眼前的事糊弄过去的时候,康熙的脸色都变了。   对方的脸色一变,田蜜立即把心提了起来,心想着该不会战战兢兢装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露馅了吧。   “你真的不记得了?”   田蜜搜肠刮肚,“好像叫什么鹧鸪天还是什么,名字还记得,就是再细的细节记不得了。”   康熙的脸色放松了下来,从田蜜背后搂着她,把手放到了古筝上,“果然是老了,儿时的事都记不得了,将来可怎么办?你将来会不会像是外边民间的那些糊涂老太太一样,连朕都给忘了,把这些儿孙们也给忘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而是极有可能的。   就在田蜜心头放松觉得自己又度过了一次难关的时候,康熙对未来却有着惧怕。有的时候人力真的不能抗争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   就比如时间。   说不定自己将来也会变得糊涂,如果自己到时候真的糊涂了,江山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第144章   古往今来有多少王侯将相想要长生不老, 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是一个人都逃脱不了生老病死,无论多么英明的帝王, 将来总有糊涂的时候。   康熙一直担心自己将来糊涂了怎么办?   难不成要发生一些以前史书上发生过的事?   康熙这个人也是饱读诗书的, 不管是正史野史,他了解的都比较透彻。   传说暴君隋炀帝当年为了获得太子之位,陷害了兄长。随后又在其父隋文帝晚年的时候, 荒淫无度□□宫室,这种说法的最终结局就是隋炀帝把他父亲隋文帝活活气死在病床上。   再往前一段时间,春秋战国那会儿, 哪怕只是王位,只要在权力更迭的时候, 总是免不了伴随着杀戮。哪怕那个时候大敌在前, 那些公子们也要争权夺利。   所以继承人们在帝王晚年的时候, 总是免不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般的厮杀, 关于这些记录下来的历史, 康熙以前读史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叹息,可是临到头了,自己经历了, 才觉得触目惊心。   为了避免自己的儿子走上邪路,也为了避免自己临到老了被史书上记下了一笔。被人当做笑料在几百年后互相嚼舌头。   他这个时候萌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随即就反驳了。   不能这么做, 绝对不能这么做。   然而除了这个办法,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式,所以康熙这个时候暴躁了。   这表明最近一段时间皇上的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用太医的话来说, 那就是肝火太旺。   以前这些皇子们有事没事还跑到宫里或者园子里蹭吃蹭喝,还能在各自的额娘跟前撒撒娇,这一段时间大家能不进宫就不进宫,能不往园子里面来就不往园子里面来。   尽管这样,总有一些大事儿发生,这些皇子们不管如何都要到园子里面来的。   而康熙又不得不面对这些儿子们,康熙讨厌看见他们,他们又畏惧于皇父,如此循环之下,父子之间更没话说。   他们不得不进园子的理由是太后最近一段时间病了,老太太病了之后,特别想念这些小辈儿的皇子,她总担心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康熙又把某个人给关了起来,所以病倒了之后她对其他的没什么执念,唯独对于见到皇子们执念特别深。   于是这些皇子们不得不下了朝之后结伴来到太后跟前,先是请个安陪着说会儿话才能离开。陪着说话的原因是因为老太太最近一段时间眼睛不行了,看人已经看得模糊了。哪怕是有人站在她跟前,除非说话,要不然的话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孙子。   而宫中的这些后妃们也开始轮番伺候着老太太。   每当这些年轻皇子们过来的时候,宫中的年轻嫔妃们都要躲一躲,但是上了年纪的不用躲着。   于是在夏季末秋季初的一天,这些皇子们穿着朝服过来的时候,这些年轻的嫔妃们都纷纷躲到偏殿去了,田蜜和荣妃宜妃坐在这里。   这个时候太后正在喝粥,听见外边的脚步声,赶快转头向外面看了看,她的眼睛看东西已经是模模糊糊了,只能看到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影。   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抓了一把,“是谁来了?”   老三小跑几步,浑身肥肉颤巍巍的,一把握住了太后的手,“是孙子带着弟弟们来看你来了。”   “是老三啊。老四在那儿呢?”   四阿哥握住太后的另外一只手,“孙儿在这儿呢。”   老五赶快上前一步跟在老四身后,“太后娘娘,孙儿也来了。”   “是老五呀。”太后的脸上带着笑容,朝着说话的地方看了过去,快活的和老五聊天:“你媳妇儿最近在家忙不忙啊?你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过来呀?最近几天我做梦老是梦见你……”   老五是太后养大的,所以和太后亲近,这个时候老五忍不住眼睛一酸,老三和老四让开,老五跪在脚踏上,让太后的手放到自己的光脑门上摩挲了几下。   “是孙儿治家不严,您病着呢,就应该让福晋他们过来伺候着……”   话还没说完,太后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是我不让他们来,我这里又不缺伺候的人,你皇额娘他们天天在这里陪着我说话,你们家又一摊子事儿,家里面离不开你媳妇儿,让你媳妇儿过来干嘛?只要你们一家人过得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老五偷偷的把眼泪擦了一下,老七这个时候已经走过来了,“太后娘娘,孙儿给您请安了,您别光顾着和五哥说话,也理一理孙子……”   太后听完之后,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你个猴,就你急,你六哥还没给我请安呢,你抢什么呀?”   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忍不住脸上表情一变,整个宫殿里面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刚刚从蒙古草原上回来的老九和老十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老十的大嗓门已经嚷嚷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老太太也就是眼睛看不清楚了,怎么脑子都乱了?”   后面的这些年轻皇子们都挤了过来,大家把病床前围得水泄不通,坐在床沿上的田蜜和坐在凳子上的三位妃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眼中的无奈。   这是到年纪了,人已经糊涂了。   太后听见十阿哥的话,忍不住对着说话的地方瞪了一眼,然而她的眼睛已经有了白内障,明明是很生气的瞪了一眼,但这个时候一点都不明显。   “这不是十阿哥吗?你个猴到现在都没学会规矩,你哥哥们都没说话呢,你怎么先说了?老六呢?让老六到我跟前来,我怎么记得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他。”   说完之后把手伸出来,虚空抓了两下,四阿哥赶快握住太后的手,仓促之间,他决定装一回老六。   “太后,”四阿哥压低了声音,“我在呢,这几天一直都来,您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太后听完之后,另外一只手对着四阿哥的手背拍了一下,“老四,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见了就过来糊弄我呢,装什么老六啊,你就是捏着嗓子我也能听得出来你是老四!”   就在这个时候兄弟几个赶快对视了一眼,在最外围的杨丹被老九拉了一把,老九拉着杨丹把他推到了床边儿,“太后,六哥在这儿呢。”   杨丹张嘴想说话,被众人纷纷用眼神警告,杨丹只好咳嗽了一声,握住太后的另外一只手,斟酌着语气:“还是您想着孙子,刚才几个兄弟把孙儿挤到外面去了………”   太后果然高兴起来,“你打小身子骨就强壮,怎么还被他们挤出去了?是不是他们几个合起来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儿,就是刚才进门的时候晚了他们一步……”杨丹说着,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的表情都特别凝重。刚才也就是怀疑老太太是不是糊涂了,如今看来是真的糊涂了。   十一挤了过来,问老太太:“你老人家还记得杨丹不?”   太后听了之后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儿,“这名儿仿佛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呀?”   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了。   十九阿哥才七岁,田蜜对着他招了招手,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小孩子点了点头,从哥哥身边挤出去拔腿往清溪书屋跑。   太后仍然在想杨丹是谁?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寻思着应该是蒙古草原上的亲戚,“杨丹是哪个部落的?你们哪个姑妈家的孩子?不应该是你们姑妈家的孩子呀,是不是外边王府格格生的孩子?”   老三刚张嘴,老七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了,随后老七就解释,“是外蒙的一个王子,前一段儿来拜见过您。”   “哦,我说呢,要是咱们的亲戚,我应该记得才是。对了,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小子是谁呀?”   大家纷纷看向十一,十一赶快半跪在脚踏上,两只胳膊撑着床沿儿,“太后娘娘,您刚才说的是孙儿吗?我是十一呀。”   太后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十一?十一不是夭折了吗?”   这话刚说完,宜妃娘娘的脸就扭曲了一下。   自己的儿子明明好好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虽然跟纸糊的一样风吹就倒,但是风不吹的时候也是一个好孩子。养这么大不容易,太后一张嘴就把这孩子说夭折了。宜妃听了心里面当然不痛快,尽管不痛快,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跟一个糊涂的老太太没法计较,跟一个是太后的糊涂老太太更没法计较。   这一下大家都忍不住了,开始议论了起来,老五忍不住纠正太后,“您记错了,十一弟好着呢。”   太后不相信,“你哄我呢,我记得可清楚,十一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说完之后把脸板了起来,“说吧,你们这会儿哄我是什么意思?”   田蜜赶快打岔,“您记错了,咱们家的孩子都好好的呢。”   “我没记错。我还记得老大老二那一对冤家被关着呢。”说完之后,朝向皇子那边儿,伸出手去开始重新握孙子们的手。   “从头来,老大和老二不在,老三再来跟我说两句话。”   老三赶快上前握住太后的一只手,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轮到了老四,老四说完之后轮到了老五,老五说完之后杨丹顶上去成了老六。   紧接着是老七,老七跳过去老八轮到老九。到这个时候,太后的表情有些凝重,“老八呢?老八今天没来吗?”   大家又对视了几眼,良妃这个时候站起来,“太后娘娘,您别惦记那不争气的了,他前阵子被皇上圈禁了,您忘了吗?”   太后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已经特别难看了,“老八这孩子被圈禁了吗?这……你是谁呀?”   良妃刚才明明陪着一块说话呢,老太太这一转眼把她给忘了,田蜜就赶快介绍良妃,“这是良妃啊,刚才陪您说话呢”。   “怎么会有一个良妃呢?我记得有惠妃荣妃,宜妃,德妃,就是不记得有良妃”!   太后忘的东西倒是挺多的,一下子忘了几十年。   田蜜这个时候坐不住了,赶快让宫女把太医叫过来给太后看看。   太医和康熙在门口相遇,康熙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这些皇子们让开道路,让康熙长驱直入来到了床前。   康熙先是看了看太后的表情,又瞧了瞧田蜜,田蜜轻微的点了点头。   康熙就问:“皇额娘觉得今日怎么样?”   “今天呀,今天吃得好睡得好。你怎么来了呀?前面忙不忙啊?”   “不是很忙,所以儿子陪您说说话。”   宫女端了一个绣墩过来,摆在脚踏前面,康熙坐了下来。   田蜜用勺子搅了碗里面的粥,舀了一勺喂到太后嘴边,“咱还有半碗粥呢,一边说话一边吃吧。”   太后听话的张大了嘴,田蜜喂了她一勺,她美滋滋的吃了下去。   如果她不说话,光看这个样子,看不出来已经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康熙在她吃东西的时候和太后聊了聊,发现太后也就是记忆紊乱,思维还算是清晰。   心里面想着这可能是糊涂了,但是糊涂的不太严重。把太医叫了进来,太医又是问问题又是请脉,忙了一通告诉康熙,这种病人力不可扭转,只能好好的照顾了。   然而过了几天,太后的病情更严重了,田蜜陪着太后说话的时候,她非要下床,下床之后自己也不让人扶,伸着两手在屋子里面摸索了一会儿,凭着对光线的把握,出门去了。   田蜜只能带着宫女太监在后面追,追上了就问她要去干嘛。   太后带着天真浪漫的表情和语气,告诉田蜜:“这会儿该吃饭了,我回我家了,你回你家去吧。要是回去的晚了,你额娘担心你”。   太后说完之后蹦蹦跳跳的走了,然而他的眼睛看不清楚,刚蹦了几下就蹦到了路边的花花草草里面,被宫女们赶快扶着扶出来。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老年痴呆了。   好在太后的奴才特别多,就算是太后一刻都闲不住,后面总有一群人跟着她,几十双眼睛盯着她,不会让她出什么问题。   然而这种事实快速而又残忍的将一个人的老年生活展现到了家人跟前。   康熙每天晚上来看望太后都忍不住叹息。等到他和田蜜一块儿回凝春堂的时候,两个人在河堤下走着,奴才们远远的跟在后面,田蜜提着灯笼,和康熙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边走一边说太后的情况。   “光看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康熙心中感慨了一声,对于太后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幸福,但是对于自己绝对是一种不幸。   如果一个帝王最后变得老年痴呆,不管是对于帝王,对于皇室,对于江山都是一种不幸。   然而田蜜心里面想的和别人的不一样,田蜜就想着假如先帝活到了这个岁数,他昔日宠爱的董鄂妃变得和太后一样垂垂老矣,甚至是老年痴呆。他们两个还爱的死去活来吗?   想到这里就转头看了看康熙的侧脸,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脸绷得犹如刀刻出来的一般,表情特别的冷峻。   康熙感觉到田蜜转头看自己,忍不住带着疑问的看向田蜜:“瞧什么呢?朕脸上有花?”   “可不是有花吗?表哥你说再过几十年我变成了太后这个样子,孩子们会不会嫌弃我?”   “他们要是敢嫌弃你,朕把他们统统打得皮开肉绽,都说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作为人总不能比畜牲还不如。”   他这话说出来是给田蜜听的,其实也是给自己听的。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假如这几个孩子不孝顺呢。自己一代帝王最后变得跟傻子一样,已经是一种不幸了,再碰见这一群不孝顺的孩子,说不定自己的结局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对将来康熙畏惧了起来。   哪怕这个时候,这一群孽障们争权夺利,能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是自己再怎么英明神武,也抵不过时间带来的摧残。   他心中的那个念头又迸发了出来,这个时候站在河堤上,被初秋的风一吹,只觉得凉气从头吹到心中。吹得他心中冷静了起来。   “表妹,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就是,就是关于将来的……算了,这种事儿我自己都不确定,先不跟你说,等到什么时候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吧。”   其实是事关重大,康熙并不愿意把这种事告诉给表妹,再把她拉进旋涡里面。   如今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要是再把他拉进来,说不定将来自己可能会后悔。   他这个想法已经萌生出好几天了,那就是退位!   自己退位,在这些儿子当中择一个有担当的挑起重担。让年轻力壮的儿子接着自己的路往下走。避免自己将来因为生老病死而对这个国家产生影响。到时候自己可以毫无愧疚的说,自己的这个决定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子孙。也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不过儿子挺多的,大部分都有本事,谁适合当皇帝呢?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极有可能会步赵武灵王的后尘。   两个人沿着河堤慢慢的走着,田蜜觉得心中宁静,但是康熙的心情无论如何都宁静不下来。   等到慢悠悠的回到了寝宫之后,两个人梳洗躺下。田蜜很快睡着了,康熙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以至于睁着眼睛一觉到天亮,第二天醒过来之后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再加上也不年轻了,熬了一夜有些受不了,所以显得精神萎靡。   精神不好的康熙第二天快速的结束了大朝会,在书房里打了一会儿盹儿,算是补眠了。   等到他醒过来之后就问身边的魏珠,“诸位皇子进园子了没有?”   刚才大朝会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走了。前一段时间是因为太后她老人家还能记得清楚,所以诸位皇子在朝会结束之后给太后娘娘请安,如今太后娘娘人糊涂了,这几位皇子去了也知道没法和太后娘娘说话,所以也就不往后边去了,让各府的福晋去问安。   康熙就让人打听这些皇子们都在外边干嘛。   很快消息送了过来,老三回家歇着去了,老四去衙门里折腾去了。   前一段时间太后娘娘说十一已经夭折了,让宜妃心里面很惦记着十一的安全,所以宜妃就把老五,十一和老九兄弟仨赶到寺庙里给十一祈福去了。   老七去了京城,十阿哥在家哄孩子,十二据说在家闭门读书,十三正在炮制药酒,唯独十四,据说让京城的药铺找了不少好药材,正在家中挑选,准备给太后送过来。   十五这孩子和十六仍然在尚书房读书,只不过别人读书,他哥俩是在睡觉。十七也在读书,嘴中读着手中玩着其他东西。   这三个不长进的东西,聪明是真聪明,但是聪明从来没有用对地方,师傅们也不管他们,在康熙看来,朕的儿子不学是他们的事儿,你们做师父的不管就是你们的失职。心里面已经暗戳戳的决定把这几个人削成白板,一把撸到底,让他们回家啃自己去。   十八乖巧,十九也认真,然而这俩年纪有些小,没法跟哥哥们竞争。后边的那些还穿开裆裤的就更别提了。   就目前来看这几个儿子都挺好,然而表现最出众的还是十四。只不过传位这种事儿不能凭借这一次的观察就下定决心,还要多瞧瞧才行。   畅春园里面也是有寺庙的,康熙决定到寺庙里走一走,毕竟寺庙里比较安静,在安静的环境里思考有助于放松身心,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来到寺庙里的时候,就发现门口停了几台轿子,根本不需要康熙多问,就有人主动上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是太后娘娘想到这里玩耍,后妃们陪着一块来了。   寺庙里面的泥胎雕塑都显得凶巴巴的,太后进来的时候本来特别欢脱,看到这些泥胎雕塑之后就吓得老实了起来,拉着田蜜的手,让田蜜一定要听话一些。   “……你要乖你要听话,要不然菩萨就要降一道雷下来劈了你……”   田蜜嘴中答应着,心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菩萨这么惦记自己。   然而忘了很多事情的太后对礼佛这种事还是记得比较牢的,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头上了香,嘴中念念有词地祈祷着。   等到结束了之后,婆媳两个从大殿里出来,田蜜就问,“皇额娘,您刚才向菩萨求了什么?”   “没什么,我就求菩萨保佑我阿玛额娘平安。”   田蜜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太后娘娘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早些年的时候太后还惦记着娘家,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惦记过,很少提起了。   他们俩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康熙带着人进来。   而太后的病情更严重了,她看见康熙之后吓得立即躲在了田蜜背后,嘴中念念有词,“我没有骂皇贵妃,别骂我,别骂我……”   康熙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太后这是想起她年轻的时候了。   田蜜回身搂着太后,“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咱们从旁边那个门回去,咱不从这里过了。”   说完之后对着康熙眨了眨眼,康熙点了点头,看着田蜜搂着太后的肩膀把人哄走了,便抬腿向着大殿方向走了过去。   就有太监拿了三炷香过来,在蜡烛上点燃了之后,双手捧着给了康熙,康熙举起三根香,默默的祝祷了一会儿又递给了太监,太监拿了插进香炉里。   康熙转身出了大殿,在这寺院中散起步来。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冬天,白雪纷飞,忙了许久的田蜜也没能闲下来,太后虽然不出门玩耍了,但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反而卧床不起,田蜜每到冬天也是一个病秧子。   但是太后毕竟是长辈,田蜜无论如何也要强撑着在太后跟前尽孝。好在太后这里不缺炭火,田蜜在这里也没有表现的病情复发,所以婆媳两个人就捂在太后的寝宫里面养起了病。   随着太后卧床的日子越来越久,太医的脸色就越来越差。   太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开始衰退,这就是所谓的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她的白内障非常严重,再加上老年痴呆,又因为风寒,引得头昏眼花耳鸣目眩,以至于太后一下子一病不起。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不管是康熙还是诸位皇子,亦或者是宫外的那些宗亲们都有心理准备。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康熙却难以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他这一年来脸上的表情就从来没高兴怀过。太后病情加重,康熙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   为了讨康熙的欢心,也为了表现得孝顺,这些皇子们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各个地方祈福,并且是光明正大,就怕别人不知道。   老三甚至来找康熙,和康熙商量着要不然找个地方建一座石窟。   在一处崖边,让工匠将崖边的石头雕刻成佛像,这是一种积德的好事儿。说不定佛祖菩萨看在大家诚心的份上,让太后他老人家转危为安,并且身体能恢复到当年。   假如要是内务府或者国库承担不起这个银子的话,他老三愿意自掏腰包。   他这个提议提出来之后,各位皇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约定俗成,也只有皇帝可以下令开石窟,而且一般是后代给前一代祈福。   如果是康熙下令雕琢佛像祈求上天保佑太后,完全说得过去。如果老三出面出钱,那么这就表明老三有野心想要染指皇位。   大家伙一时弄不明白,老三究竟明白不明白这个道理,按道理来说,老三读了这么多书,应该对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情理解的很透彻,但是老三的脑袋和一般人不一样,在别人看来这是一种权谋,但是在老三看来权谋太麻烦了,老三就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常常把大家约定俗成的事情办得让人哭笑不得。   四阿哥就在一边张了张嘴,想劝老三别白费力气了。四阿哥是最虔诚信佛的人,但是他觉得弘扬佛法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没必要开山凿石。而且这么做与实际情况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这种办法是不可取的。   四阿哥的话还没说出来,十四就跳了出来,十四表示老三可以去开凿石窟,他自己已经决定要刺血写血经了。   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拼,一个是出钱出力,另外一个是出血。   这么一来,就表现的其他兄弟对于太后的病情就极为不上心。   有了这样的衬托组,让大家这个时候都说不出话来。这群人不怕出头,就怕落后。大家赶快把二十四孝的故事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想要从中借鉴一些办法,但是发现根本没法借鉴。   比如说老九在心里面想着二十四孝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郭巨埋儿!这是多傻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儿子埋了,换成自己,别说儿子了,就是家里面的那些丫头片子自己都舍不得埋了。   眼神往右瞟了瞟,发现老三已经筹谋着出钱了。眼神儿往左瞟了瞟,发现老十四已经决定了要写血经。   右边挨着的是老七一脸正气,左边挨着的是老十,和十阿哥一起长大,老九就知道,十阿哥这个时候是魂游天外,根本就是最不积极的那个。   眼看着过了一会儿,其他儿子表情变了又变,但是都没有一个出来表态,康熙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刚才那俩办法,皇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所以一群人出来之后大家都在想:老爷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康熙对于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并不是特别热衷。他这一辈子也不是没有过病急乱投医的经历。他也特别相信某些时候天地之间自有福气庇护着自己。   可是他对于那些长生烧香甚至是其他的手段表现得不屑一顾。他之所以对这件事不表态,就是要看看这一些孩子们都有什么样的招数。   有些人不说,但是有些人心里面已经有了计较。   果然,当天晚上老五就把自己的铺盖搬了过来,他告诉康熙自己是太后养大的,无论如何自己这个时候就要尽孝了。   老五说的情深意重,又点出来了田蜜身体不好,也在养病的事实,说是平时已经辛苦田蜜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更不能退却,要亲自守护着祖母,让嫡母多多休息。   康熙点头,就让人把田蜜叫了回来,让老五在太后的病床前面打地铺。   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病好,反正老五不是一天两天能脱身的。   老四这个人就比较拧巴,他悄悄的做好事,比如说施米铺路修桥,把这种事儿做出来之后,还要保证自己不传出去,让别人慢慢发现。   力求这件事做得自然无痕迹,一定要让这个消息传到皇父耳朵里的时候,不会让皇父想起自己是沽名钓誉,故意邀买名声。   然而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老九就对四阿哥的事儿在家里面骂骂咧咧讥讽了几句,“他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十阿哥就劝他:“你别这么说,小心祸从口出,四哥的心眼儿不大,他要是知道了,能记你好几年。”   老九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十阿哥就提醒他:“你别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咱们怎么办呀?眼看着各位兄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咱们也不能落了人后呀。”   老九忍不住用眼睛斜着看了一眼十阿哥,你这个时候着急了,你比其他人都乐意拖后腿儿,这个时候倒是显得积极起来了。   “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不跟着他们一块凑热闹了。”   十阿哥摇了摇头,“九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自然是不愿意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别苗头。说白了,他们这个时候表现的积极是表现给皇阿玛他老人家看的,让皇阿玛他老人家觉得他们都是好孩子。咱们这个时候积极,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只是把五哥养大了,当初我也被太后娘娘养过。要是不做点什么,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老九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觉得十阿哥这话说的也对。   兄弟俩就坐下来好好商量了一番,他们俩说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四阿哥的耳朵里,四阿哥听了老九和老十的谈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俩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当了婊.子又立牌坊?!就许他们俩为太后娘娘着想,难不成爷就不管太后娘娘了?”   四阿哥觉得自己甚是委屈,自己是真金白银花出去了,不只是在京城为太后娘娘祈福,往南边几个省,自己也是做了很多好事,修桥铺路舍米舍粥。   自己也是用心做事了的,为什么不能让皇父知道?! 第145章   哪怕是诸位皇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大家都拿了各种办法替太后祈福,然而人老了之后,生命的流失不是以人的意志能转移的。   而且田蜜也觉得这发生的太快了, 某些人老年痴呆之后, 在很长远的一段时间里面总是活得好好的,各种能吃能睡。然而太后不是,太后从老年痴呆到卧病在床, 到最后陷入昏迷,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而已。   过了年, 万物复苏, 很多人都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毕竟老人家能够挺得过冬天,只要没在这个冬天出事儿,那么好歹还能再活一年。   然而到了春天的时候,太后已经常常陷入昏迷了, 在她身上生机已经尽去。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乐意往太后身边来。用这些小孩子的话来说, 太后身上有一股味儿。   而生活阅历比较多的人就能发现,这已经是太后身体开始衰败的前兆了。   人还有着一口气儿呢, 身体已经不行了,这个现实击的康熙心情更不好了。   他幼年父母去世,与祖母相依为命。与这个嫡母起初的感情并不好,但是时间慢慢过去之后, 当初的那些老人家一个一个离开了, 他们母子俩的感情反而好了。   等到这些年康熙被这些儿子伤透了心, 对待那些不掺杂丝毫目的的关心和亲情特别渴望,而太后能给他这种关心,却从来没有想着从皇帝那里得到过其他的东西。   所以, 平时乐呵呵能被小辈儿哄得晕头转向的太后,在康熙看来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嫡母。   一个什么事儿都不管的太后和一个强势的君王,两个人相安无事,感情与日俱增。所以当太后日薄西山的时候,康熙不免动了真情。   在开春之后,太后的病情一路直转而下,眼看着人都已经不行了,康熙直接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慈宁宫。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只要太后这边有变化,他都能飞奔而来,甚至有一些时候就住在慈宁宫里照顾着太后。   田蜜在旁边看着,不得不说,康熙的这一些行为让田蜜心中十分感动。康熙并非是为了名声,而是真的不舍得这一位太后娘娘。   太后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每次清醒了,康熙都能赶过来陪着说几句话,然而老人家已经老年痴呆了,甚至有些时候都不认识眼前的这些人。   有一次他醒过来,记忆当中还在草原上,看到眼前的这些人觉得特别陌生,嚷嚷着要回家,又哭又闹。等到累了之后又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看见康熙,忍不住皱着眉头。   “……你说你是玄烨?才不是呢,玄烨是个小孩子,少在这里哄我。”   就这一句话让康熙潸然泪下,太后不只是想起小时候的康熙,也想起了小时候的福全,有一次甚至闹着要见到福全。然而福全已经去世有几年了,把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再提起来,也只是让活着的人徒增伤感。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从慈宁宫挪到了畅春园,到了秋末的时候又从畅春园挪回慈宁宫,太后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家心里面都有感觉,太后娘娘也就是这几天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把精神提了起来,不少人家暗地里已经准备了素服。田蜜也悄悄的吩咐内务府准备白布。   太后娘娘的东西不少,有些东西是要随葬的,等到人去世了再整理就显得太慌乱,所以这些也要提前整理出来。   如果要举行葬礼,到时候用的香烛纸马要准备的充分一些,别到时候上香了连一支香都找不出来,根据康熙的尿性,要是有人敢在太后的葬礼上办这种事儿,他能把人揪出来拉到午门外边砍脑袋。   康熙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难以琢磨,所以这些皇子们也个个起精神。   特别是老三,他一直在葬礼上办一些不合时宜的事儿。   他的黑历史太多,比如说在人家的葬礼上穿红,在十三他额娘下葬没多久剃头……他干过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昏了头,就担心再出事儿。所以夫妻俩早在几个月前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   为了防止到时候再出错,老三他媳妇儿对着老三所有的奴才耳提面命,让他们睁大了眼睛盯着老三,千万别做什么让人厌烦的事。   除了老三这里,其他人家也准备了起来,四阿哥家里就因为孩子们长得快,所以把白布找出来,就等着到时候办事儿了直接给孩子们做衣服。   老五因为是太后养大的,到时候少不了家中的男孩儿要跟着老五迎来送往,所以父子的东西都要提前准备。   毕竟老五和太后的感情也不是装出来的,太后去世于情于理老五都要积极应对,但是葬礼越是隆重,对这些孝子贤孙的体力越是考验。老五年纪已经不轻了,已经快到四十了,如果连续熬夜不停的哭灵,再加上悲伤太过,老五真的会晕倒过去。   所以他们家的孩子就要跟着他,假如老五要是晕倒了,他们需要照顾老五。   更别提老七以下的这些人了。   大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康熙尽管心中难过,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间帝王干预不了的,这几天天天守着太后,太后这一段时间长久的昏睡,水米不粘牙,已经有六天没吃饭了,中间全是靠参汤吊着。   这一天上午她突然醒了过来,脸上显得红润了不少,眼睛里面也有了一些光彩。   都知道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康熙赶快围了过来。   “皇额娘?”   然而老太太并没有恢复理智,用将信将疑的眼神把眼前的这些人看了一遍,并没有认出来谁是谁。   她只是张了张嘴,“饭呢?”   宫女们赶快把一碗粥端了上来,康熙颤抖着手把碗接了过来,用勺子在碗里面搅了搅。   大家都知道这是老太太最后一顿饭了,田蜜低声的问康熙:“要不要摆宴?”   康熙点了点头,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皇额娘,咱们吃两勺粥,等一会儿看上什么了就吃什么。”   用银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给老太太,老太太好几天没吃饭,一勺粥下去之后高兴的用手拍了拍被子,“好吃,这个好吃。”   厨房那里早有预备,太监们飞快地端了托盘过来,在外边桌子上满满的摆下了一桌宴席。   这个时候皇子们也都到了,屋子外面各府的福晋都等着召唤。   田蜜和福全的福晋,常宁的福晋三个人一块把老太太从床上扶了下来,让她端坐在桌子边,三个人端着空碗,拿着筷子,田蜜就问老太太:“皇额娘,您喜欢哪个?”   老太太美滋滋的用手指了指八宝糯米饭,这个东西吃下去有些不消化,田蜜只敢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到碗里喂给她。   老太太又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红烧大鲤鱼,福全的福晋用筷子在鱼肚子上挑了一块肉,细心的去了鱼刺喂给老太太。   常宁的福晋夹了凉调的藕片,又用筷子夹了一个油炸的鹌鹑蛋喂给太后。   老太太今天的胃口特别好,每样菜都吃了一点儿,又喝了小半碗的汤。   24道菜,她每一道都尝了尝。   到最后对着一盘子羊肉念念不忘,“这个好,这个再让我吃点。”   老太太已经吃的不少了,要放在平时肯定已经撑着了,负责夹菜的常宁福晋为难的看了看田蜜,田蜜又转头看了看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康熙。   康熙点了点头,田蜜亲自用筷子夹了一块鲜嫩的羊肉喂给老太太。   这个时候外边端进来一道牛肉羹,把牛肉切成末做成羹汤,点了一些香油和醋在里面,让人闻到之后胃口大开。   老太太已经闻到了味道,嘴中嚼着羊肉,眼睛已经放到了肉羹上。   老五端着这盆肉羹放到了桌子上,用勺子盛出来一些吹凉了之后半跪着喂给老太太吃了下去。   老太太喝了一碗,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吃饱了,不饿了。”   吃饱喝足之后,看着还在旁边跪着的老五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谁呀?”   老五还没说话,十阿哥已经忍不住了,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动静太大,康熙回头看了看他。   老太太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转悠了两圈儿,大家们已经把餐桌抬了下去,屋子当中的空间大了一些,她当着这些儿孙的面转了几圈之后伸了一个懒腰,又慢悠悠的躺回床上,拉上被子,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作为儿媳妇,田蜜和两个妯娌赶快给她盖好了被子,老太太伸出手拉着田蜜的手交代:“明天咱们还这样吃。”   “嗯,”田蜜点了点头。   老太太这下放心了,乖巧的把手放到了肚子上,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慢悠悠的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呼吸延缓了下来,常宁的福晋听着有些不对劲,赶快用手捅了捅田蜜,田蜜发现老太太的胸口起伏的太缓慢,赶快回头看康熙,康熙站起来跑到床前。   随后就把手放到了老太太的鼻子前面,又飞速的用另外一只手放到了老太太的脖颈处。   不需要太医来确认,康熙知道老太太已经过去了。   他退后一步撂开下摆跪了下去,屋子里面不管男女老少一同跪下,皇子们伏地大哭,外边的宫女太监以及各宫贵人各府福晋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子之后,老三从地上爬到康熙身后,“皇阿玛,还请节哀顺变。太后娘娘已经去了,身后事不得不操心,如今太后娘娘的儿子就剩下皇阿玛,这正是需要您操心的时候,您可千万要挺住呀。”   话虽然是好话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听着有那么不顺耳。   四阿哥哭的时候听见老三这么说,用袖子边擦眼泪边看了一下老三。   康熙没计较老三的遣词造句,却被老三的一句话给动了,没错,太后娘娘的儿子也就剩下康熙一个人了,哪怕不是亲生的,但是太后是嫡母,康熙在没有登基之前是庶子,别管母子俩是否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宗法观念来说,康熙确实是太后的儿子。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心中难受,被悲伤冲击的心脏微微抽搐,这个时候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一下子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去,后面的皇子们惊叫一声,离得近的如老三老四老五老七,已经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把康熙给扶了起来。   康熙这一下子晕眩让他的脑袋犹如针扎一般疼,这疼痛太尖锐了,而心口的抽搐感一阵强过一阵。   看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田蜜就知道这或许是犯病了,赶快来到康熙跟前,在他身上的荷包里摸出药丸,顾不得在诸位皇子们面前露馅儿,赶快塞到了康熙的嘴里。   这药丸入口即化,没过一会儿,康熙微微的喘出一口气。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根本不敢问,皇子们又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老实的趴在地上,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田蜜的手在康熙的心口处揉了揉,魏珠又端了一杯白开水喂康熙喝了下去。   康熙对着田蜜摇了摇头,告诉她不要太担心。   “ 老三的话说的对,太后娘娘的丧事儿该办了。朕算结庐而居,为太后娘娘守灵。”   这句话刚说完,皇子们又在后面哭嚎,田蜜忍不住想要劝康熙,你身体都已经成这样了,别在折腾了,守灵这事儿本来就特别辛苦,你还要结庐而居。   结庐而居就是搭个草棚子,里面铺上点干草,越是辛苦越显得心诚。如今已经到了秋天了,早晚会有露水,到时候没被子,露水湿了你的衣服,人再弄得生了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表哥,太后娘娘走的安详,她要是知道你如此伤心,恐怕也会牵挂着您。让他老人家走得无牵无挂吧,”您还是别去结庐而居了。   康熙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为朕着想,但是朕想到她老人家这一辈子……没有尽孝朕的心里不安。太后没有受过咱们家多少好处,却为这群孽障操碎了心。”   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看这些皇子们,“也别跪着了,这是咱们家的大事儿,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商量着把这件事做了。”   康熙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葬礼就进入了流程,宫外的宗亲就要进来哭灵了,在什么地方停灵,什么地方祭祀都要提前安排好。   因为前一段时间有准备,这些地方已经划分好了,如今第一件事就是撕白布做孝衣,孝子们要开始穿白了。   另外还有就是给蒙古太后的娘家送信,让他们过来送太后最后一程。还有嫁到蒙古的这些公主郡主们也要回来哭灵。这个葬礼不是十天半个月能结束的,慢了一个月,长则三个月才能把事儿办完。   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这些皇子们退了下去,屋子里面一下子空出来了一大片地方。福晋们也退了下去,连着各宫妃都从这间屋子里面退去了。   等到屋子里面的人退下去之后,田蜜扶着康熙站起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来到了太后的床前,太后的表情看上去平静而又慈祥,带着酒足饭饱的满足,能看得出来走的并不痛苦。   康熙忍不住心中一叹,“皇额娘来到咱们家,实际上没享过多少福,早些年反而战战兢兢。”   “可不能这么说,您登基之后上有太皇太后照顾着,下有咱们这些小辈们孝顺着,这几十年来的平静足以把前面几年的担惊受怕弥补了。”   “希望皇额娘也是这么想吧。”康熙感慨了一句,伸手搂着田蜜的肩膀,两个人并肩看着太后的遗容。   康熙忍不住把自己的算讲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到了老年,朕一直在想,朕这一辈子究竟对不起谁?思来想去,外边的那些朝臣们朕没有对不起的,旁边的这些宗亲们也没有对不起的,可唯独内宫当中,对不起的是你们。”   田蜜侧过头去看着他的脸,康熙继续讲了下去,“朕对不起你,对不起赫舍里氏,对不起钮钴禄氏。如果硬要比较一下的话,实际上是最对不起你。当初小的时候给了你承诺却没实现,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些都过去了。”   康熙摇了摇头,重点儿他没有讲出来,重点是康熙不想让佟氏女生孩子。早些年表妹想要个孩子想疯了,可康熙就是不同意。   “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却对朕一如既往。如今思之令人羞愧,所以……朕算以后的日子好好的陪陪你。”   田蜜觉得他可能是被太后的去世刺激到了,忍不住用胳膊搂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在他的心口处轻轻地揉了几下,“别想那么多了,想那么多对身子不好。这几天您也累了,等一会儿去睡一觉喝点参汤,守灵也是个体力活。也别想着结庐守孝了。有一句话我说了你也别恼,您如今一把年纪了,比不得当年了,所以就多保养,别逞强了”。   “你说的对,确实是一把年纪了,不该再逞强了,所以以后咱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多了,国家大事朕也不管了,朕算……”他俯首在田蜜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出来,“传位。”   田蜜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了,传给谁?   可康熙不算再接着往下说,康熙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把位置传给谁。   田蜜心跳如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跟我说了?”   “如今皇额娘去世,朕刚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假如朕有个万一,主持大局的人就剩下你一个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到时候他们兄弟们在紫禁城里面动刀子了,他们是真的不会听田蜜的。   “这…!”事到临头田蜜反而有一些慌乱,“表哥,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怕办不好,你别交代给我。”   “把你整顿内务府的气势拿出来,放心,这几个孩子里面有不少人承你的情,到时候要是有刺头不听话,他们自然会听你的把刺儿头给料理了。这也是无奈之下为之,朕尽量撑着,尽量不让你插手这种事儿”。   田蜜还想再说,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娘娘,该给太后换衣服了”。   这是福全的福晋,她刚才和常宁的媳妇儿一块儿去取寿衣了。   康熙把手放在田蜜的肩膀上,“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跟你说,这件事你烂在心里就行。心里面要有个谱,到时候如果真的事不可违,该怎么做你自己是明白的。”   说完之后又看了看灵床上的太后,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不仅有两位王府福晋,还有各王府的女眷。   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宫里,康熙对她们也没什么交代的,转身出了太后的寝宫。   走到慈宁宫的院子里,他就听见宫城四角的角楼里传来了丧钟的钟声。   这些内外命妇一同进了寝宫,展开寿衣,几个人上去检查了一番,随后就端清水给太后清洗。   太后去世,其他的都可以按照流程去办理,但是有一件事是避不开的。   那就是要不要把老大老二和老八放出来给太后哭灵。   有这个疑问的人特别多,但是没有几个人胆敢去问康熙,就连这些皇子们也装着想不起这种事儿。   他们可以装,但是雅尔江阿装不了。   雅尔江阿就找到了杨丹,左右看了看没人,雅尔江阿就忍不住把苦水给倒了出来。   “那群老东西们太过分了,他们就仗着年纪大辈分高,把这些烂活通通交给了我。他们让我问问皇上要不要把废太子他们几个给放出来,你说哥哥要不要去问?”   杨丹对康熙还是比较了解的,肯定会把这哥儿几个给放出来,但是不会公开放出来,顶多是让他们趁着夜色来给太后上柱香哭几声。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雅尔江阿,“话说,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去问?这事儿要是问不好了,会让皇上以为你是他们某个人的同党。”   “谁说不是呀,但是我是宗令啊,管着宗人府,这事我要是不提出来,就是我失职。毕竟被关着的那几位也属于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杨丹听了之后,“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就去吧,你别在人前问,私下里面悄悄的问问就行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问?你看这样行不行?‘皇上,不知道您对其他三位爷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允许他们哭灵?’”   杨丹敷衍的点了点头,“这么问也行,别拐弯抹角,直接问。”   雅尔江阿心里面想着能直接问吗?谁都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要是自己直接问了,没有一点铺垫,他老人家恼了,让人把自己大棒子赶出去怎么办?挨打一顿是小事,就害怕皇上他老人家多想。   “你再帮我想个其他的说法………”雅尔江阿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有内务府的官员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们来请杨丹去检查一下蜡烛。   因为杨丹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游手好闲,四阿哥看不惯就特意和田蜜商量,让杨丹替田蜜理内务府。   理内务府可真的是个肥差,当时不少人都羡慕的流哈喇子。让杨丹来说这可是个苦差事,自己平时的工作量都已经那么大了,还要身兼数职再盯着内务府,就这样额娘还觉得自己有毛病,为啥不喜欢柔软的姑娘。   都累成这种熊样了,哪怕是再美的姑娘放在跟前也没精力多看一眼。   杨丹勿勿的和雅尔江阿告别,跟着内务部的官员到库房去了。   雅尔江阿深呼吸了一口气,听皇上正在看奏折,就悄悄的去拜见。   哪怕是再忙再累,有大事发生,康熙仍然是没有把治理之事给抛下来。这个时候正把手头上的事给处理了,听说雅尔江阿来了,心里面已经想到雅尔江阿来这里的目的了,点点头让人把他带进来。   “说吧,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儿?”   雅尔江阿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面打好腹稿了,但是没想到皇上直接问,这一着急把刚才想的那些话全忘了,只好哆哆嗦嗦的回答,“太后娘娘去世是大事儿,其他三位爷……被关着呢,是不是让他们出来上柱香?”   康熙抬头看了一眼雅尔江阿,看的雅尔江阿背后一凉,心里面后悔不跌,就不应该来问这样的问题。   康熙点了点头,“自然是要让他们过来的,但是这件事儿不可大张旗鼓的办,你去操心吧。”   雅尔江阿听了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又立即把心提了起来,“您的意思……”   “你晚上把他们仨悄悄的接过来,剩下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没有说那么明白,雅尔江阿心里面斟酌了半天,答应了一声慢慢出去了。   等到天黑之后,皇子们被通知去吃饭,都没有在灵堂上守着。而宫外各王府的主子从宫里回王府,养精蓄锐,等着明天接着哭灵。   就在这个时候,雅尔江阿不得不坐着马车前去接人。   把宫外的老八和老大接上,雅尔江阿当时为了图方便接了老八出来,老八听说太后娘娘去世了,也只是点了点头,毕竟白天京城的钟声敲了一天,他和那些守门的兵丁们确认过了,太后娘娘已经去世了。   于是他们夫妻两个换了衣服,老八静静的坐着,就等着宫里派人接他。   到了马车上之后,马车走了一段路,到了老大家门口,老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急匆匆的出来,因为穿了一身白,在黑夜里面就像是一个大白汤圆从门里面滚了出来。   车帘开,老大上车的时候发现老八在里面,立即退了回来。“雅尔江阿,再给爷换辆车,爷不跟他坐一起”。   雅尔江阿听了赶快让人再找一辆马车过来,这些都是祖宗,不坐就不坐在一起了,要真的是硬把他们凑在一起,到时候再起来,那自己又是一层罪过。   就在等马车的时候,老八还出言撩拨老大几句,“大哥怎么不上车?难不成是心中有鬼?坦荡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坦荡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呸,我告诉你老八,是你把老子给卖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坦荡,爷跟你坐在一起是嫌你脏!”   这个时候马车过来了,雅尔江阿赶快推着老大上另外一辆车,他就害怕等一会儿说的多了,两个人不满足嘴上骂架直接撩袖子上手。   好不容易把这俩祖宗送到宫里了,雅尔江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又赶快去东宫把废太子接出来。废太子那里也准备好了,他根本就没有用马车,而是在孝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宽大的帽子盖住了半张脸,跟着雅尔江阿从东宫来到了慈宁宫。   废太子来的时候,老大和老八已经上过香了,兄弟仨在灵堂相见,废太子就当没看见这两个人,上去上了一炷香,随后痛哭了起来。   哭的声音悲怆,老大忍不住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行了,别哭了,老太太平时最疼你,你现在哭的这么惨,她老人家还以为把你怎么样了呢,要是老太太没走远,听见你这么哭肯定不安稳。做点好事吧,让老太太走得痛快点儿吧。”   废太子只好忍着,忍得太痛苦了,嗓子里面还在不停的抽噎。   这个时候,一道白色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人,康熙穿了一件白色龙袍,手中端了一只蜡烛,瞧见他们兄弟三个,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既然来了,就让你们见见太后最后一面。”   康熙说完之后,转身端着蜡烛往室内去了,三个人都知道要跟上去,但是废太子跪的时间久了,爬起来的时候跌了了几下,老大伸手就扶了一把。废太子甩开手,三个人跟上康熙。   太后已经梳洗完毕躺在棺椁里。   老大和老二的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兄弟俩不停的擦眼泪。老八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前看了一眼又退了回来。   老八整个过程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对这件事表现的很平静。这让康熙心中怒火万丈,老太太为了这孽畜担惊受怕。可如今人已经去世了,这小东西没见他哭一声,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伤心的举动。整个就跟一个局外人一样。   越是这样想,康熙就越是愤怒,手指捏着烛台捏得关节发白。心里面越是觉得这孩子狼心狗肺。   等到老大和老二情绪平缓了之后,康熙就把雅尔江阿叫了进来,“他们也上过香了,也看过太后的最后一面了,就让老大和老八现在离开吧。”   老大听了之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给康熙磕了一个头,“儿子回去了,您保重身体。太后她老人家走了之后您心里面肯定难过,只是求你多想想大家,这一大家子还都要靠您呢。”   说完之后爬起来抹了一下眼泪,不管怎么样,这几句话说的康熙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而老八全程没有说话,也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退了几步,等着离开。   等到老大哭完了之后,兄弟俩转身离开了灵堂。   废太子被留在了这里,康熙看了看这个儿子,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京城外边,郑家庄那里给你修好了院子,等到老太太的事儿过去之后,你就搬出去吧。”   废太子没有说话,也仅仅是点了点头。   康熙手中端着烛台,心中有些犹豫,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这些兄弟当中,你觉得哪一个堪当大任?”   废太子听了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康熙,父子两个眼神对视了一番。   废太子低下头,“这些兄弟们当中,有几位您可能心中都满意。只是人无完人,他们身上的优缺点都很明显。”说完之后废太子轻轻的笑了一下,“至于谁能接任大位?您只要比着儿子反着来就行。这并非是怨愤之语,而是您前几年心中反复衡量之下才得出来的结论。”   康熙忍不住问:“为什么拿前几年得出来的结论在现在选太子?”   “记得小时候读过一个典故,衔草结环。传说魏颗没有按照其父临死的吩咐让一个妾殉葬,是认为他的父亲临死的时候头脑不清,未必是出于本意。于是就按照他父亲之前的吩咐,将这个妾嫁人了。到了这个时候,儿子和魏颗一样,觉得早几年的时候您的头脑清晰,可是越往后,就越是糊涂。所以这几年的想法做不了数。”   这个说法无疑是激怒了康熙,“你的意思是说朕越老越糊涂,废了你的太子位也是糊涂事儿,是不是?”   “您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并非是糊涂之事。可是您最近几年己然成了孤家寡人。这就让儿子想起项羽,四面楚歌之时,楚霸王已经生出了怯战之心,原本可以回江东东山再起,却被一夜楚歌吓破了胆,最终自刎在江畔。也就是说,人在惊吓之下做的决定未必是正确的。”   康熙冷哼了一声,他心里面知道废太子这话说的对,忍不住一声长叹:“胤礽,你啊!”   做太子的时候永远是昏聩的,不做太子的时候永远是明白的。 第146章   康熙和废太子两个人在灵堂里面聊了半天, 虽然外边的人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是废太子出来之后康熙独自在灵堂里坐了半晚上。   要不是因为康熙的身体不好,没办法熬夜, 田蜜不得不派人去催了好几次, 他也不会从灵堂里出来。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不管是康熙还是废太子,他们两个的身份都特别敏感。   很多人都在想, 皇上会不会再一次把二阿哥复立太子?   有这种想法的人有很多,而且很多皇子心中忐忑。   毕竟老爷子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偏心起来真的是没有下限。   当天夜里这个消息在皇子身边传递着, 到了第二天白天这个消息传的整个京城都是。康熙本来想悄悄的让他们兄弟三个过来祭拜太后, 可是没想灵堂根本就没有秘密,满京城已经知道了。   而康熙在京城里面也有不少的耳目,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到底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用脚趾头就能想到。   他在早上吃饭的时候跟田蜜说:“有的时候有的人觉得法不责众, 可是却不知道一件事做不好一船的人都要倒霉。”   田蜜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然而在旁边伺候的这些皇子当中有不少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因为四阿哥就站在这些皇子当中, 正捧着碗递给田蜜,听了这话之后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田蜜很自然地把碗接了过来,顺手用筷子给康熙夹了一筷子的菜。   “表哥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又有谁做了什么事惹得您不高兴了?”   “能有什么事儿, 反正这群孽障从来没有办过一件让人觉得高兴的事儿。反而是他们变着花样的犯蠢,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聊这个没意思,赶快吃饭吧。”   吃完饭之后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最考验人体力的还是哭灵。   不管是内外命妇还是宫女,都穿了一身白色的孝服,头上顶了一只白色的绒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找不出一点带颜色衣服。   吃过早饭之后,田蜜带着后宫的嫔妃到了固定的地点,时辰到了之后,就有太监拖着嗓门吆喝了起来。各宫嫔妃在宫女的扶持下跪到了蒲团上。   这个季节还算不错,要是遇上夏天或者冬天哭灵,那真的是要人命。   夏天天特别热,太阳下面跪着,人被晒得头昏眼花,浑身汗水淋漓。极有可能会热得中暑晕过去,到了冬天冻得浑身冷冰冰的,手脚冰凉,在热水里泡半天也缓不过来。   秋天正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季节,田蜜盘算着就算是这个丧事进行了一个多月,到时候也是深秋,不至于像数九寒天那样让人撑不住。   哭了一上午,田蜜发现自己年纪确实大了,有些支撑不了,伸手让宫女扶着自己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突然有些头晕,被人扶着坐在了座位上。   尽管是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但还是要坚持着把这事儿给办下去。田蜜发现自己心跳的很快,并且呼吸开始困难了起来。   四阿哥家的俩闺女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姐妹俩一块儿过来,看见田蜜的脸色就忍不住问:“娘娘是哪里不舒服?”   田蜜赶快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两个不要再说,在这个时代,很看重一个人关于孝这一块的品行。如果一个人不孝,可能在别人看来人品值得怀疑。   如果田蜜这个时候表现出力不从心,以康熙的脾气肯定会让田蜜回去歇着,但是如果从头就开始歇着,一直到事情结束田蜜还没有露面的话,那么将来田蜜肯定会遭受很多非议,等于说把自己的一个把柄递到别人手里,在自己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之后,一时忍不住去休息了,就容易给自己染上了一个污点。   所以田蜜必须要牙强撑着。   而田蜜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了,私下里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说田蜜用的蒲团里面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填充,一直是温热的。每天喝的茶水也就换成了参汤,喝的药每次端过来都是滚烫的,不管大小事情,这些奴才能解决的就解决了,解决不了的才报告给了田蜜,不让田蜜多操心。   几天下来对于这些宫女的心思,田蜜能猜出来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了,她们做出来的事让田蜜受到感动。   葬礼已经进行了几天了,离得近的蒙古各部落已经赶了过来,远的还在路上,而且京城的各项流程已经正常运转了起来。   田蜜能松下一口气了,只要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其他的就不用多想,至于葬礼怎么样自有那些大臣和宗人府的官员在一块商量着办。   而内务府这边有事都去找扬丹了,扬丹尽量把所有的事情给办完,不让田蜜操心。   所以当杨丹来看望田蜜的时候,田蜜十分欣慰的看着他,忍不住拉着这个儿子的手拍了拍。   “你小的时候第一次给额娘端茶,那个时候额娘说养你比养只小狗强多了。那个时候是开玩笑呢,到如今额娘反而觉得处处依赖你了,果然,养儿子的成就在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出来”。   “看您说的,养儿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杨丹坐在田蜜旁边,一只手被田蜜抓着,另外一只手把桌子上的糕点拿了一块塞到嘴里。   他一边吃一边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吃不饱,明明吃了很多,但是刚过一会儿又开始饿了。”   田蜜看他的脸盘消瘦,眼下有黑眼圈,忍不住心疼。“是不是内务府的事儿太多了让你休息不好,你瞧瞧你这脸色……”   “和内务府没关系,主要是这几天是太忙了。”要操心通政司衙门,又要操心内务府,又要哭灵,又要跟着哥哥们一起迎来送往……忙的人经常说把自己一个分成两个用,杨丹觉得把自己一个分成三份都不够用。   人家是一天12个时辰,他自己也恨不得一天48个时辰。多睡一会儿都是一种罪过,所以杨丹盼着去江南,去江南了能睡到饱。   但是皇上已经这么悲伤了,其他人不敢偷懒儿,杨丹更是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把一块点心吃下去之后又拿起一块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和田蜜说:“儿子还好,到底年轻能熬得下去,皇阿玛那边可就有些难说了,儿子瞧着他的脸色,这两天和以往不一样,而且吃饭吃的也少。有御前的太监说他老人家这两天已经降体重了。”   说到这个田蜜也没办法,“都劝他多吃点东西,可他偏偏吃不下去,朝廷里一堆事情他要去管,管了外边的事儿还要再回内宫守着。不是我说,那些蒙古人也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皇上都已经累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还非要在灵堂上大哭。问他们有什么求的,在太后跟前说出来皇上自会答应他们,可是这群人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的哭,哭的声音还那么大………”   听到这里杨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田蜜,这个问题的根源还在于内务府身上。换个说法,这件事的根源还在于额娘身上。   内务府控制着丝和茶两项,南方的丝绸,北方的棉,再往北的羊毛,这些东西纺成线做成绫罗绸缎毛呢布匹,厚薄不同花色不同,价位也不一样。琳琅满目的丝织品直接送到广州,在广州装船,绕过南洋运抵欧罗巴。   跑一趟船收获丰厚,特别是一些绸缎染成绿色橘色粉色,据说一下船就被洋鬼子抢购一空运到法兰西的宫廷里再赚一笔。每艘船上除了这些布料之外,还会搭载一些茶叶,不管是茶叶还是丝,卖的都非常好。   对于急等着用茶叶的蒙古来说,那影响可就大了,江南能种茶的地方也就巴掌那么大,大部分卖到了外洋,北方用到的茶叶并不说少了,而是品质有了些不同。   关于这个,前几年的时候蒙古人就有一种说辞,非要让内务府给解释解释。内务府并没有对他们给予什么重视,到现在这些人没有得到反馈,自然是想要告到皇上跟前。   但是如今太后娘娘刚刚去世,这一群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告状不合适,只能哭,哭的伤心哭的绝望,看在太后出身蒙古的份上皇上肯定要问一问,等到问的时候再把这些话半吐半露的露出来,不能说是告了内务府一状,只能说不敢欺君据实坦露。   想到这里杨丹觉得不能再坐下去了,需要和皇上好好的聊聊这件事儿了。   又抓起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把嘴中的点心冲了下去,急忙站起来:“您坐这歇着吧,已经累成这样了,儿子不敢再打扰你了,趁着有空闲赶快养精蓄锐,只要您的身体好好的,就是儿子和四哥的福气。”   田蜜看他要走,不知道他要去办什么事,但是田蜜这个时候想到了杨丹的婚事,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让宫女们退出去看着点门口。小声的跟扬丹说:“你这孩子也真够倒霉的,刚刚出了你阿玛的孝,又碰上了太后的事儿。你老实跟额娘说,你……”   杨丹真没这个心思,他又不是那一些天天想着娶媳妇的单身汉。   听见田蜜这么说站起来就走,走的时候嘴里嚷嚷着:“您坐着歇着吧,儿子有空了再跟您说这件事,儿子先去办其他事了,这事不急。”   田蜜看他逃窜一样的跑了出去,忍不住拍了拍手边的桌子,心里面想着这臭小子年纪不小了,要是现在还不娶媳妇,将来可怎么办呀?   将来人家的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他说不定刚娶媳妇儿。   如果要是愿意娶媳妇也就算了,田蜜到现在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有某些方面的爱好。   杨丹狼狈的从田蜜跟前跑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去乾清宫找康熙,康熙刚才回到了乾清宫,这一会儿正在处理事情,杨丹来了之后也没有等,就有太监替他通报,很快就见到了正在批改奏章的康熙。   等他把自己的发现和自己的推断说出来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正在奏章上写字的皇上。   “皇阿玛,儿子觉得他们或许会有怨愤之心,不如让内务府拨一些好茶叶给他们。”   “内务府的事就是你皇额娘在管,不用跟朕商量,你们母子俩看着办吧。”说到这里康熙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朱笔收了起来。他站起来伸出手,杨丹赶快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胳膊下了台阶。   康熙一边走一边跟身边的杨丹说:“你比你那几个兄弟强多了,那一群孽障,只顾着盯着大位,已经变得鼠目寸光了起来,蒙古那边的局势是每天都不一样,更有些人觉得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裔,黄金家族的血脉,就不把咱们满人看在眼中”。   “谁这么大胆子?”   “还能是谁?要是这些人老实一点,朕也不会三次御驾亲征,如今算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朕也老了,想要再上马开弓射箭奔驰几千里地,无疑是痴人说梦。”   说完之后康熙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从宫女的手中端过茶水,示意扬丹也坐下。“过个两三年咱们还要再用兵,所以你这个时候对他们好,他们也不知道咱们的苦心,纯粹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瞧。反而觉得咱们软弱可欺,不过这个时候要对他们好也行,先让他们放松警惕。”   杨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自己虽然是郡王之尊,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这个郡王爵位是怎么来的自己太清楚了,无非是因为从阿马那里接来了通政司的这个摊子,再加上又是额娘养大的,两相加在一起才比其他人让皇上的高看了一眼,到底不是正经途径得到了爵位,恩封哪能比的上军功。杨丹很渴望成为那些马背上得了爵位的人。   他试探地问了出来,“皇阿玛,您看儿子如今身强力壮,这么多年来马上功夫也没有放松过,是不是能领一支人马在前面打前锋?”   康熙端着茶杯看了一眼杨丹,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你能这么想朕非常高兴,但是刀剑无眼,到时候把你伤着了怎么办?而且你身份地位太高不适合当前锋,再加上你年纪小又没上过阵,到底是经验不足,所以你还是留在京城吧,哪儿都别去了。”   杨丹听了之后心中失望,还想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儿子在这方面有天赋呢,你不让儿子过去经历一场怎么能显出儿子的能耐?”   “你现在能耐都已经不小了,把你手上的这些事儿管好了就行了。”康熙对着杨丹上下瞧了瞧,见杨丹朝气蓬勃的坐在自己的对面,忍不住心中满意,他刚才说的没错,杨丹确实能耐不小,现在内务府和通政司的事交在他的手上都办得挺不错。可见杨丹对于内政方面有着几把刷子,至于行军打仗,康熙不想让赵括纸上谈兵的事再发生在杨丹身上。   “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朕和你皇额娘怎么办?别想那么多了,把你现在的差事做好就行了,你要是真孝顺,多去你额娘跟前走走,她天天念叨着你没娶媳妇。等到太后的这件事过去了,你也该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来到乾清宫仍然被催婚,杨丹无精打采的答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再坐下去也没什么用了,随后站起来告辞,想要离开。   康熙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杨丹出来的时候正巧在乾清宫前面碰见了老七,杨丹是耷拉着个脑袋没瞧见老七走过来,两个人走了一个碰头,老七伸出手一把固定住了扬丹的肩膀。   “杨丹这是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被皇阿玛骂了?”   杨丹抬头一看,赶快赔罪:“怪弟弟不长眼挡了七哥的路,您这是要去见皇阿玛吗?”   老七点了点头,“是啊,有事要听吩咐,哥哥就不跟你说话了,时间急,这就进去了。”   杨丹转身看着老七进了大殿,心里面想着皇阿玛和七哥八成是商量者蒙古用兵的事儿,心里面羡慕的要死,但是又不能去,只能又叹了一口气更加丧的离开了。   杨丹想的没错,老七来这里听吩咐就是要听康熙吩咐排兵布阵的事儿。   康熙已经坐回桌案前面,从一堆折子里面抽出来了一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陕甘两地的粮草库存,你先看看。”   杨丹接着往外走,出了乾清宫的范围就看见自己的小太监飞快的跑过来报信,“爷,奴才可找到你了,咱们快去看看十一爷吧,十一爷病倒了”。   别看十一个子高营养好,平时也能刨一两碗饭,但是每当到换季的时候,人家就是一个多病之身。   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又加上了太后娘娘的丧事,十一不出意外的又倒了下去。   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尽管宜妃心里面有这个心理准备,然而亲眼看着儿子忽然一下子倒了下去,任谁这一会儿心情都悲伤到难以自已,哭的已经成了一个泪人。   杨丹跑过来的时候,宜妃正坐在床边骂:“白养你了这么多年,你这身体从来都没好过,没想过你一天的福,倒是我和你哥哥天天替你担惊受怕……”   老九忍不住说她:“他如今好好的,你在这里骂什么呢?他想这样吗?他也不想这样。您有这精力在这里骂人,不如想想办法给他补补身子。”   宜妃一听,小兔崽子,你反了天了,敢在这里跟老娘顶嘴。   忍不住气得眉头倒竖,“我说他呢,他都不顶嘴,你在这里乱插什么话,别觉得你就是个好人,我跟你说你浑身是毛病,看见你我都心烦……”   老九这个时候脾气上来了,“再怎么浑身毛病也是您生下来的,当初你就不应该把我给生下来!”   宜妃刚才只是担惊受怕之下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才骂骂咧咧,这个时候真的被老九气死了。她指着老九手指都已经抖了。   老五瞧着额娘成了这个样子,上前一步对着老九的后脑勺一巴掌拍了下去,“跪下,怎么能这样跟额娘说话?”   老九冷不丁的不防备被他一巴掌拍了下去,扑通一声扑到了宜妃跟前,扭头正想说老五,可是老五站着晃了晃,一下子晕了过去。   这一下宜妃是真的害怕了,在床上瘫着的十一吓得赶快坐了起来,太着急没掀开被子直接下床,结果一下子从床上摔到了脚踏上。   老九已经手脚冰冷的爬到了老五身边,杨丹也冲了进去,老五倒在了太监的怀里,老九就跑过去死命的对着老五的人中掐下去,还嚷嚷着杨丹,“你掐他的虎口,用力的掐。”   然而不管两个人掐得多重都不管用,十一让老九推老五的胸口。“快,在他胸口捶三下,只能三下,不能再多了”。   杨丹赶快把老五从太监的怀里抱出来平摊到地上,老九就跑过去在老五的胸口使劲儿猛锤了三下。   这三下捶完之后,老五的嘴中呼出了一口气,眼皮儿也慢慢的睁开了。   宜妃这个时候放声大哭,“老五啊,额娘的胤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额娘怎么办?”   老九忍不住说她:“他人没事儿,你别哭的跟他过去了式的。你就不怕不吉利吗?”   宜妃赶快住嘴,杨丹就说:“让五哥回去好好的歇一觉养着吧,今天的事儿瞒不住,九哥等会儿和我一块儿跟皇阿玛说一说,他这个样子不能再熬了。”   老九点了点头,先让太监把十一抬到床上,又找地方安置老五,最后嘱咐了宜妃几句就和杨丹一块儿往乾清宫来。   这个时候老七还在和康熙商量着用兵的事情,听说了老五晕过去,父子忍不住对视一眼。   康熙让老九和杨丹下去,又让人重赏了老五,随后拿起笔在纸上把老五的名字划了去。   “当日朕御驾亲征的时候,除掉你大哥,也就你三哥四哥五哥和你跟随朕上过战场,如今你大哥二哥和八弟都已经被圈禁了,不可能再把他们三个放出来,你三哥那个样子连马都爬不上去,也别指望着他能驰骋疆场,你四哥一直以来在马背上都没几分本事,这件事儿就落到了你和你五哥身上,可如今你五哥又成了这个样子,恐怕只剩下你一个人挑大梁了”。   老三日一身肥肉,出门都是坐马车,已经爬不上马背了。老四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还流传着他四力半和射箭脱靶的笑话。   这俩儿子已经废了,好在到时候在京城里筹备粮草还能指望上他们两个。   老五一直以来为人宽厚温和,和老七的关系也好。兄弟俩一块上战场,不存在有内讧这种事儿。在康熙原本的设想里,是让他们兄弟两个相辅相成。可如今老五这个样子是上不了战场了。   诚然老五是因为守孝累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到了战场上之后,情况比这个更凶险。   所以只能有老七一个人带兵出征,老七针对于这个事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畏惧,反而有一种豪情在里面。   在兄弟们都不能出战的时候,他能力挽狂澜,绝对能在皇父的心中把自己的地位再抬高一等,虽然他跛了一只脚不能做皇帝,但是有这场胜仗在,自己以及子孙在皇室里面的地位已经是不可撼动了。   康熙想了想,既然自己的亲儿子里面也就老七能出战,不如把平王也带上,“到时候让平王辅助你。”   老七一听,对平王他没什么忌惮,平王辈分低年级小,乖巧听话还有本事,这样的人物可以多来几个。   商量好了之后,他就退出乾清宫,找平王说话去了。   葬礼进行了半个月之后,康熙真的达他结庐守孝的愿望,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秋天,而且也有了露水。   康熙连自己结庐的地方都已经选好了,他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之后,别人违逆不了。就在他确定好地方之后,就让人给他找干净的茅草。   这个时候秋小麦刚刚收获,麦秆松软干净,被太监拉了一车铺在棚子里。   人家还不是作秀,是真的要住进棚子里睡在麦秆上。而且还给自己的这种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加上了一个期限。   当时所有的皇子皇孙都已经傻眼了,十八更是被哥哥们打发过来请田蜜过去劝一劝。   田蜜刚过去之后,看他把摊子都已经铺开好了,忍不住叹息一声,“都说妇唱夫随,表哥既然把地方都准备好了,我就跟着你一块在那里守着吧。”   四阿哥当时就傻了眼,皇阿玛还没有从这个棚子里拉出来,额娘又要住进去,这让他怎么办?   康熙觉得田蜜在胡闹,“你这一辈子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再加上你身体也不好,能跟着这么折腾吗?回你的承乾宫去。”   田蜜就反问道,“等到晚上下了露水,浑身湿漉漉的,要是再把你弄得生病了怎么办?”   “那就得给朕送一床被子过来吧,不必太好,棉布的就行。”   就是棉布做的被子也是上好的松江细棉配上新棉花,厚薄合适,盖着舒服。   田蜜看他真的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劝那么多了,让人家把棉被拿过来,又拿了一条薄褥子铺在下面。   这一下,皇子们排班陪着他守着,没有老子吃糠咽菜睡草堆,儿子们锦衣玉食高床软卧的道理。   排在第一天陪着康熙的是老三和老四,父子三个从灵堂回来之后,康熙把自己的被子抖开,洗漱了之后脱了衣服直接躺倒。   这边哥俩也有样学样,地上就这一个草堆,所以父子三个是挤在一块儿的。   老三和老四心里面五味杂陈,年纪小的时候自然渴望着皇父的关注,可是老爷子当年特别偏心。   那个时候渴望和皇父距离更近一点儿是求而不得。   如今年纪大了,不想那么多了,昔日的梦想却突然之间实现了。只能说生活有的时候太出人意料。   但是康熙心里面平静如水,对于两个儿子半夜还睡不着的事儿没什么看法。只是他睡到半夜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了,忍不住用脚踹了一下老三。   “起来给朕端杯水去。”   老三被踹的一激灵,赶快坐起来,然而他的身体太虚,肚子上还有一堆的肥肉,腰腹无力,加上麦秆堆松软,坐了两下没坐起来,两只胳膊撑着上半身就一直在抖。   康熙直接表示不满,“你这半天没坐起来呀!别去了,老四你去。”   老四掀开被子坐起来,穿了鞋去端水去了,老三羞臊的又重新躺了下来。   他为自己挽尊:“儿子就是这一段时间太胖了,疏于锻炼”。   然而康熙这人歧视胖子,直接冷哼了一声表示不信。“你翻个身,看看你身下的这个草坑有多深”。   老三内心其实还有些不服的,他悄悄的翻了一下,因为草堆是新鲜的麦秆儿,太松软了,整个人陷了进去,翻了一下身没翻过去。   表面上老三没有动,实际上老三内心尴尬的一批。   这个时候四阿哥端着水过来了,他一手端杯子,另外一手扶着康熙:“皇阿玛,喝水吧”。   康熙先漱了漱口,又把水喝了,躺下来之后又慢悠悠的睡了过去。   四阿哥躺回来之后,就听见隔壁的隔壁老三有动静,老三努力把自己撑起来,在灯光下对着老四不停的使眼色。   这兄弟平时出的幺蛾子太多,四阿哥不打算接他的茬,就当做没听见,闭上眼睛养神,没过一会儿也睡着了。   次日太监们进来伺候他们穿衣服,老三被太监扶起来之后回头看了看自己躺过的地方,确实是陷进去了一个大坑,比其他两个都要深。   再抬头看了看康熙和老四,两个人已经出了棚子,老三赶快踢了一下自己的太监,“快点儿,弄点草填进去,你是不是想让人家以为你们家爷就是个大胖子?”   太监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赶快去抓了一把麦杆儿填在了人形坑里。   老三如今对其他的不关注了,就关注这些兄弟们每一天陪在皇父身边是怎么表现的。   老五和老七陪侍一晚上,端茶倒水的活都是老七干的,别看老七有一条腿有毛病,但是人家干啥都利利索索的。所以老爷子对老七嘴中溢满了赞美,对老五也是颇为亲切。   然后是老九和老十,据说这俩熊货第二天被骂了一场,原因是老十这家伙睡觉不老实,在夜里踹了老爷子一脚。不吃亏的老爷子被踹醒之后,对着他连踹了四五脚,老十委屈巴巴,被骂了也没地方说理。   十一病着不排他,十三和十二轮上,结果十二太闷,数年没单独和皇父说过话的十三和老爷子两个人秉烛夜谈了很久,到第二天老十三的眼睛就是红着的。但是整个人充满了生气,走路的时候虎虎生威,估计要不是在葬礼期间,这人都能高兴的蹦达起来。他和皇父的关系得到了修复,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这让老三对老十二特别看不上,既然老爷子谈性正浓,你怎么就没上赶着一块儿聊天儿,好处都让十三占了,真没用。   十四和杨丹一起,十四总结了几位兄弟的教训以及他们的表现,摩拳擦掌的准备,和老爷子深入的聊半个晚上,老爷子没给他机会,刚回去就直接睡了。   老爷子睡了之后杨丹也跟着呼呼睡了起来,天已经开始冷了,露水已经变成了霜,睡着了之后人下意识的寻找热源,杨丹和康熙已经头对着头靠的很近了。   十四很委屈,明明我才是亲儿子,   凭什么杨丹这个养子比我还要讨老爷子欢心。十四不开心,第二天醒来之后脸都是黑着的。   老爷子才不管他昨天睡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呢,在康熙看来你们高兴不高兴用不着朕操心,朕高兴就够了。   十五和十六哥俩因为是亲兄弟,所以一左一右的陪着老爷子聊了几句,一起把老爷子哄得高高兴兴的。老爷子对十六在数学上的学问表示了肯定,言语之间有很多鼓励,次日还让人特意赏给他了一个黄金做的西洋算盘。   别人怎么想的自有自己清楚,但是老三脸上的羡慕嫉妒恨已经掩饰不住了。同时老三还有一些后悔,怪就怪自己序齿太靠前,在自己和老四前面都没有人陪老爷子守过夜,连个参考的对象都没有,直接顶了上去,后果就是直接召了老爷子的烦心。   新的一晚上是十七和十八,十八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这半大不小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吃得多好动,问题也特别多,同时睡眠好,头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当时十八兴奋的蹦哒了一圈,表示了头一回和皇父一块睡觉的荣幸之后,叽叽喳喳的抒发了感慨,闹了一个时辰终于睡着了。这让康熙和十七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真的辛苦了十七,要照顾老父亲和小弟弟,老父亲还好说,小弟弟睡觉不老实,晚上蹬被子磨牙,年纪小小的居然打呼噜……   十七这一晚上,真的把一年的罪都受了。   就这样,老三还很羡慕十七,别管受不受罪,在老爷子跟前你有了表现的机会啊!哪像我,反被嫌弃! 第147章   到了冬天, 葬礼终于结束了,而康熙在他搭的那个棚子里面也住了一个多月了。   因为儿子比较多,陪着他在棚子里守夜前前后后也就轮了三轮。冬天天气寒冷, 就算是铺再多的褥子, 盖再多的被子也觉得冷了。而且天空阴沉沉的,看上去要下雪。康熙毕竟上了年纪了,很多人都说别让他在棚子里住了, 不少大臣也哭着跪着求过,但是他不服老, 还想着能坚持下去。   这一天诸位皇子来找田蜜, 说是大家一块去劝劝他。等到后妃皇子公主跪了一地, 他还是没同意,田蜜发现康熙是越老越固执。   劝他的时候他也不是不听,人家很平静的听完,然后只是不放在心上而已。田蜜恨不得把嘴皮说破, 他就是不走, 这些皇子们都跪下来痛哭流涕,磕头不止, 又向他陈明利害,说是打地铺对身体不好,天又冷容易冻出毛病。   康熙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还特别清楚, 但是人家就是不愿意挪窝。   等到他去乾清宫批奏折的时候, 田蜜直接找来一群太监, 一声令下把棚子给他拆了。   这些太监战战兢兢的把棚子拆完之后,有人飞快的找康熙报信,康熙知道了气得一下子摔碎了杯子。   胸口气的起伏了好几下, 拍着桌子咬牙切齿地喊了几声:“佟氏她好大胆子!”   但康熙喊出来之后,四阿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替田蜜请罪。   可是康熙连四阿哥一眼都没看,反而对着四阿哥吼了一声,“你跪下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啊?这是朕和你额娘之间的事,你小子什么都想插一手啊”。   四阿哥当时就有一些傻眼,然后被康熙让人轰了出去。   四阿哥被轰出来之后有些拿不定主意,赶快往后宫去,还没到在半路遇上了杨丹,杨丹去看望十一,这会儿刚从宫里出来,兄弟俩走了一个碰头。   看四阿哥急急匆匆的样子,杨丹就问他:“四哥走这么快干嘛?”   “刚才额娘让人把皇阿玛的宝贝棚子给拆了,老爷子这一会儿生气呢,本来哥哥想替额娘请罪,可是被老爷子骂了一通轰出来了,这会想到后宫去见见额娘,请额娘到乾清宫去一趟”。   当然要去乾清宫一趟请罪了,杨丹上上下下的对着四阿哥看了一会儿,“你在乾清宫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把你轰出来了?”   四阿哥就把自己所作所为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理解,“咱们做儿子的为额娘请罪是应该的,为什么看着皇阿玛挺生气的?”   “人家老两口的事儿,你插什么手啊?弟弟举一个不合适的例子,你跟四嫂在家吵架呢,你儿子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你千万不要打他额娘,要打就打他……我就问你,你碰见这事你生气不生气,本来两口子闹别扭,结果到了你儿子嘴里就成了你打媳妇儿。你儿子做的事儿跟你今天做的事儿何其一致,所以人家老两口能有什么事儿?你别跟着插手了。”   插手多了反而让人烦。   四阿哥这个时候突然茅塞顿开,也对呀,额娘是皇后,这个时候让人下令强拆了棚子传到外面去也是为了老爷子身体着想。而且那些朝臣们也想让皇阿玛回乾清宫住着,在棚子里受风寒了终究不好。   再说了,不是皇阿玛不诚心诚意的给老太太守孝,而是事实不允许。   这一下老爷子不仅有了面子还有了里子,正是一个好台阶,老爷子当然要踩在这个台阶下来,骂了几声而已,又不会掉块肉,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四阿哥这个时候放松了下来,伸出一只胳膊搂着杨丹的肩膀,“幸亏被你提醒了一句,要不然急急忙忙跑到后面,额娘说不定也会把我给骂一顿。算了,既然没事哥哥也不往后边去了,咱们一块儿到宫外喝一杯茶吧”。   在太后的孝期里面,这些皇子们不敢聚众饮酒,更不敢在家里面看戏听曲儿,所以大部分都是在茶楼里泡着。   兄弟俩一块骑了马,到了外边的一处茶楼,因为四阿哥有话要说,所以让人把整个2楼包了下来,门口又有很多人把,守左右两边的雅间里也都是他们两个带来的人。说出来的话别人也不会听了去。   四阿哥先把水壶从小炉子上提起来倒进茶壶里,盖上茶壶盖闷了一会儿。把这第1遍茶水倒掉,又倒第2遍热水,第2遍热水泡出来的茶才是要喝的茶。   四阿哥一边折腾茶水,一边看了一眼扬丹,“我怎么听说广州那边有一个什么天地会,里面都是一些反贼,8月份的时候在那边儿聚众闹事儿,不知道这个消息你听说了没有?”   杨丹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四阿哥,对四阿哥的试探忍不住心中好笑,放下杯子之后决定和四阿哥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四哥,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还有一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一个人做过的事肯定是有迹可循的,比如说早些年的时候,您跟着我阿玛去两广一带干的事儿就是要剿灭天地会,那个时候的漏网之鱼没想到您还惦记着。没错,他们在秋季的时候又出来兴风作浪了,但是您放心,这一次这几条漏网之鱼没有再漏网。”   四阿哥听了之后,脸上忍不住一红,,被弟弟拆穿了多少有些羞愧。   杨丹完全是给他留了面子,四阿哥不是惦记着当年从自己手里跑走的那条漏网之鱼,而是想要旁敲侧击的打听通政司衙门是不是就掌握在扬丹的手里?   “既然你开诚布公的说了,哥哥也不再这里兜圈子了,咱们这些兄弟当中,哥哥有幸接触过通政司衙门,当时老简王对哥哥还是有些保留,有一些秘事并不知道。哥哥也知道通政司衙门是干什么的,也不问你通政司衙门里面的事,就问你你知不知道西北将要用兵?”   原来是这件事,过不多久这件事就能传出来了,这会儿让四哥知道了也没什么坏处,扬丹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件事早几个月前我都知道了,如今调兵布阵的事儿我多少也能了解一些。不知道四哥想问哪一点?丑话弟弟先说在前面,有些事儿弟弟是不会跟您说的,毕竟属于机密之事。”   四阿哥点了点头,身子前倾,手肘放在桌子上。“哥哥就问你,你知不知道是谁作为主帅指挥这场大战?”   原来是这个问题,杨丹也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在茶水里蘸了蘸,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七”。   四阿哥看了之后又重新坐直了身体,皱着眉头,看样子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儿,杨丹心想七哥领兵难道不是众望所归的吗?怎么四哥看上去并不开心?   “四哥何故是这个表情?”   “哥哥有奴才在西北,从西北传过来的消息和户部衙门最近一段时间调集的粮草来看,西北是要用兵了,只不过哥哥有着立功的心思,没想到这好事轮到了老七身上。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这个人心心念念却不能掌握军机,你七哥却是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大权”。   杨丹就忍不住好笑,“你怎么说是轻而易举呢?七哥在众位兄弟里面也算是少有的人才了,文韬武略样样都行。不是弟弟说话难听,弟弟说这个也全是帮理不帮亲,您的身手比不上七哥,所以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其他人都想不到您身上去。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四阿哥不这样认为,他摇了摇头,“不是这么说的,你想想看。战场上千军万马保护着主帅,什么事能让主帅亲自下场去厮杀。而且从古至今有多少文臣带兵也没出过事儿,哥哥最起码御马奔驰还是可以的。”   杨丹仍然是笑着摇了摇头,“你刚才也说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就因为您这边旱他那边涝,所以大水往他们那边流,老爷子一点儿都不担心,只要水流到您这边了,老爷子才真正的担心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就因为老七那边儿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所以老爷子才放心用他,而其他的这些皇子们都渴望着登顶大位,所以老爷子对于其他儿子都防了一手。   这是事实,四阿哥也无从辩解,一扬头,把杯子当中的茶水喝干净,又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这样也行,派老七去总比派其他人强。不知道副帅是谁?”   “是平王纳尔苏。”   “原来是他,”四阿哥说完之后看着杨丹,“都说大丈夫,应提七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哥哥没这机会了,你不管是从身份上来讲还是从本事上来讲,都能去西北走一趟,怎么没在皇父跟前请战?”   杨丹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愁苦,“不是没有请战,而是皇阿玛根本不让我去。还说怕额娘担心我,唉,不让去就不去吧,反正西北一片黄沙,去那里了还不如在京城呆着舒服呢。”   只不过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愁闷的样子,跟他说出来的话大相径庭。   杨丹也学的四阿哥的样子,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说起来我倒是挺羡慕平王,你看看人家,有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我要是他,我当仁不让的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努努力就能把郡王变成亲王了”。   平王讷尔苏也是这么想的,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美滋滋的回了家,对着福晋曹氏形容,“今天皇上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把爷乐的跟兔子似的,就差蹦起来了,这真是祖宗保佑,咱们家的祖宗就是马上得了爵位,轮到我这一辈了,我还想着一辈子窝在京城了呢,没想到机会找上门来了,到时候爷也要打下来一片军功,把爵位提一提。”   正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人通报,“十四爷在门外,要见王爷。”   平王讷尔苏高兴的脸顿时布满了阴云,“他来干什么?”   福晋曹氏推了一把纳尔苏,“上门都是客,这一些龙子风孙眼睛都长在了脑袋上,怠慢不得。我觉着十有八九是冲着爷要去西北的这件事儿,您可要想好了,他要是提什么要求您到时候该怎么回应他?”   “早听说他跟军中的那些将官关系不错,估计是替有些人来铺路来了,这一些阿哥们向来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就算是找人办事也放不下身段,等着瞧吧,等一会儿还需要爷弯腰求他,人家才勉为其难的给一份名单……”说到这里在心里面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背着手出门去了。   果然如平王讷尔苏所想的那样,十四来了之后先是跟他拉了几回家常,话题一转说到了西北,“你也别想着骗爷,爷知道西北那边就要用兵了,爷手中有一些人蹉跎了这么多年,他们缺的是个机会,并不缺本事,到时候放到你手里,也让他们也为国效力。”   “按道理来说,您手上的人都是一些军中好汉,只不过这件事侄儿真的是做不了主,侄儿就是一个副帅,做主的是七爷。”   平王说完之后就看到十四的脸色黑了下来,已经带着怒气了。   然而平王一点都不害怕,“不是侄儿在这里推脱,而是这件事真的不归侄儿管。七爷那里有他自己的人马指望着七爷提拔,想要争功的人多的是。   七爷和五爷关系不错,五爷的人手要安插进去一些,不提九爷,十一爷门下的奴才和郭络罗氏的人,单说这一些皇子福晋的娘家兄弟也都是军中的人才。三福晋的兄弟,董鄂家的那几位向来是没打过败仗,无论如何要加上他们,不加他们,皇上就会问。   四福晋的几个兄弟虽然没做过军中的头头,但是因为这次筹措粮草是四爷的事儿,所以军需运粮这一块归了四福晋家的兄弟乌拉那拉家的人,佟家家大业大,和四爷有几分香火情,更是国舅府,家里小辈急需军功铺路,四爷还要为佟家奔走,少不了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佟家的人也要安插进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一算,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能安插其他的人。   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大军还没出发,人才已经安插了进去,别说是您手上的这些人了,就是奴才管着的镶红旗也没有人能插进去。”   十四听了之后虽然是理解平王所说的困难,但是心中仍然是不满的,“别拿这些来敷衍爷,你想办法弄下去几个人,不能让爷的面子没地方搁,这一群人求到爷这里来了,爷不能白跑一趟”。   平王一副特别为难的样子,照顾了这位十四爷的面子,将来要是其他爷上门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其他爷的脸面当然要给,但是他们也不会亲自上门来找自个说,要说也应该去找七爷。   平王心里面鄙视十四不敢去找他七哥只欺负自己,可是脸上那为难的表情一直没收起来,一会儿平缓一会儿紧张,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生叹气,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七八回,最后长叹一声,“罢了,奴才还有一些亲兵,本来想在这一次西北的事里给他们找一个差事做一做呢,这次就不让他们去了,让他们等机会吧。”   十四这才满意的放下了名单,也没有在平王家里面多留,随后出门了,等他上了马车回头看了看平王家的大门,心里面冷笑一声,平王不仅没给自己面子,反而在自己面前摆了脸色。   这真是胆大包天了,以为老爷子让他做了一回副帅,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十四恨恨地上了马车,如今西北的事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大家伙都不着急,没有多少人开始安插人手,自己也就是提前下手了而已。   可是等到这个年过了,不知道西北的事该怎么说。   一场风雪过来,外边的湖水冻的冰层有三尺那么厚,时间已经进入到寒冬腊月,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   今年没了老太太,慈宁宫里面住了一部分太妃,但是这些太妃的身份太低,不足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在慈宁宫里摆年夜宴。   所以今年摆宴的地方就挪到了乾清宫。   既然要在乾清宫里大摆宴席,那么年前就应该准备起来,设宴的地点和大家休息的场所都应该提前找好。   里面的装饰再加上要用到的香炉火盆儿都要提前摆放整齐。像这样的事情,田蜜顺手都做了,不需要再找儿子来给自己搭把手。   恰巧这个冬天四阿哥家里面的弘历弘昼闯了祸,惹得四阿哥在家里面差点儿把他们两个打的屁股开花,为了让这两个孩子有一个能躲避他们阿玛的地方,四福晋特意把孩子带进宫里来,送到田蜜跟前,让田蜜照顾一段时间。   田蜜看到这俩孙子乖乖的站在自己跟前,就问他们:“你们在家里面做什么事儿把你们阿玛给惹毛了?”   弘历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还略带一点得意的回答:“我们趁着先生去上茅厕的时候,往里面扔了一个炮仗。”   弘昼补充:“当时炸的茅坑里面到处是粪,先生当时提的衣服光着屁股从茅厕里跑出来了。”   然后兄弟俩一块儿笑,田蜜转头看了看四福晋,四福晋羞愧的低下了头:“这件事是他们哥俩做的不对,也把先生给得罪了,我们爷气的非要把他们两个打废了不可,他正在气头上呢,要真是把他俩打废了可怎么办,所以先让他们小兄弟俩在您这里躲一段时间,等我们爷的火气下去了再把他们接回去。”   田蜜对着他们小哥俩招了招手,“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俩说。”   小哥俩不知道田蜜的目的。走进了之后,田蜜一手一个揪住他们俩的耳朵使劲往上提,这俩小子疼得呲牙咧嘴,田蜜丝毫不松手,“尊师重教乃是人之本分,你们两个做的这事别说打你们一回了,打十回都不够。”   弘历这个时候叫了起来,“额娘快来救救儿子,您不是说你娘娘疼我们不会打我们的吗?她现在都揪我们耳朵了”。   “该!”四福晋说了一句,随后又笑着请田蜜松一点手,“娘娘您别亲自提他们的耳朵,这几个小子太皮了,力气小了他们根本记不得疼,让宫女们动手吧,省得您的指头酸了。”   口口声声为田蜜着想,但还是心疼这两个小东西,田蜜太了解四福晋的心情了。   手上松了之后,就告诉四福晋让她先回去,这俩孩子先留在自己身边。四福晋这一会儿特别后悔,本以为让儿子们过来躲一躲,没想到娘娘这边也不会通融。但是孩子都已经带过来了,这会儿也带不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瞧着两个孩子,十分不舍得离开了。   田蜜看到儿媳妇走了之后,让人立即把这俩臭小子的裤子扒了,让他俩站在寒风里。“不是笑话你们先生光屁股跑出来了吗?现在也让你们俩光着屁股。”   大风呼呼的,天气寒冷,外边放一碗水就能结冰了,这俩小家伙是真的露着屁股,这会儿冻得浑身哆嗦。   就算是哆嗦的,俩人也不觉得自个错了,更不开口求情,弘历还在安慰弟弟,“不怕,咱们小孩子的屁股火力最大了,你看看那些刚生下来的小孩,他们是不是冬天穿开裆裤,既然穿了开裆裤,屁屁也没见冻伤,所以人的屁股是最不怕冷的”。   这两人说的话被宫女学了给田蜜听,田蜜发现这俩家伙还真的是油盐不进。也真的害怕把这俩孩子给冻坏了,让他们俩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之后到屋子里面暖和去了。 第一回 合田蜜惨败。   等到康熙来了之后,田蜜摩拳擦掌地让康熙给自己出主意,康熙没什么主意,就是劝田蜜把这俩小子送回去,让老四打一顿就行。   “我跟你说,孩子不听话了打一顿就好了,你要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这个年纪根本不懂。不仅不懂而且狗屁不通,所以这会儿讲道理是讲不过的,直接让老四揍一顿,到时候揍疼了就知道这事不能再做了。”   田蜜不可能把这俩小东西交给老四,老四真的会把他俩打的下不来床。所以唉声叹气的自己想办法去了。   康熙看着田蜜这伤神的模样,忍不住坐过去和田蜜一块躺倒在炕上,这些宫人们看他们俩有话说都退了出去。   康熙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搂着田蜜的肩,“上回朕给你说的事,你还有印象没?”   “你说的事儿多着呢,你说的是哪一件?”   “就是传位的事儿,朕已经想好了,朕也不年轻了,等到过两年朕过了60大寿就传位。内务府的库银还有多少,咱们在城外盖一个行宫,到时候咱们老两口搬过去住,别在这京城里住着了,会碍了新君的眼的。你说这些孩子谁做新皇帝合适?”   田蜜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说,而这个时候弘历悄悄的摸进房间,看到屋子里面没人想要猛的出现吓田蜜一跳,所以手脚并用的在屋子里面爬过地面来到了炕沿下面。   小孩子故意躲在阴影里,康熙和田蜜都以为这屋子里面没人,也没有起身查看。   所以康熙和田蜜说的话都让这小子听了去。虽然大人们都觉得这些皮小子什么道理都不懂,但是皇家的小孩子懂事的早,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的眼珠子都睁大了,把手指放到嘴里使劲的咬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田蜜想了想,“这种事儿能让我怎么说?我虽然是他们的嫡母,这一些儿子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毕竟老四和我亲近一点,我心里还是想着让老四上位,但是最终结果还是要看您心里面怎么想。这江山是表哥从祖宗那里接来的,为了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天下臣民,总要选一个合适的人才行。我妇道人家懂的不多,这件事还要您自己拿主意”。   田蜜坚决不表态,表态了这烂人会疑神疑鬼的。   “关于这件事朕和胤礽有过一次详谈,不得不说他平时喝的醉醺醺的醉生梦死,但是一旦想一件事儿的时候,看事情还是很全面的。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太子,眼光比他的兄弟们都要高,朕这会儿有些后悔,要是早些年不把他磨得那么狠,说不定到现在也没有这一些苦恼的事儿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最近一段时间身子还好吗?太医说……”   弘历赶快悄悄地爬出来,悄悄地慢慢地,心里面怕得要死,总觉得皇玛法的眼光下一秒就能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自己被发现之后直接被杀了灭口,但是他还是稳住了,一点一点的从里边爬到外边,又悄无声息的从房子里到走廊上,这个时候心砰砰砰砰的跳,撒丫子往自己的房间里狂奔。   他跑到房间里之后发现弘昼这个吃货正在吃点心,小脚丫没挨着地,坐在凳子上一晃一晃的正开心。   看到弘历进来,他把手举起来,“四哥快来吃,这点心可好吃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咱们今天就回家,现在就回家,别吃了,把点心放下收拾东西咱们走。”   “噫,今天走吗?嫡额娘说让咱们来这里躲一躲,要是今天回去了,阿玛还会打咱们呢。”   想到阿玛在家里面黑着一张锅底儿脸正等着自己回去呢,弘历的脸扭曲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太监叫了一声:“两位二哥,御膳房送了御膳过来,皇上和娘娘叫两位阿哥去吃饭呢。”   弘历回答了一声知道了,弘昼已经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手,高高兴兴的蹦哒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康熙面色慈爱,田蜜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两个人照顾着两个孩子吃东西,弘昼吃的满嘴流油,但是弘晖吃不下去,眼神不停的偷看着康熙。   “弘历,别光看你玛法,怎么不吃饭呀?”田蜜亲自盛了一碗汤,让人放到弘历跟前。弘历刚赶快下了凳子,看着宫女把汤放到自己跟前谢过田蜜又坐回去,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要是不知道他平时做的那些事儿,光看如今的表现,那真是一个乖孩子。可是这孩子就是看着乖,实际上一点都不老实,田蜜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讨论他和弘昼往茅厕里扔炮仗的事儿,只是让他最近一段时间在宫里乖一点,要是不乖直接把他们俩赶出去,到时候错上加错罪上加罪,双罪并罚有他们俩好受的。   弘昼撒娇,“娘娘我们才不会不乖呢,我们平时都是乖孩子。大哥在娘娘跟前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赶回去,我们要是住个两三天被赶走了,肯定会被兄弟们笑话,您就别赶我们了,到过年我们自己回去。”   田蜜挑了挑眉毛,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行啊,想要不赶你们也行,在我这里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我先打你们一顿。看到外边那些太监没有,个个身强体壮,到时候捉住你们俩摁到走廊的栏杆上,一人屁股上打个几十巴掌,有你们俩好受的。”   弘昼又在撒娇,小身子扭了扭,嗓子里面甜腻腻的叫着娘娘,哄的田蜜心花怒放,哄的康熙也忍不住笑了笑。   然而全程弘历都比较严肃,低着头埋头刨饭,当哥俩下去之后,宫女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康熙端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就问田蜜:“怎么瞧着弘历那么不高兴?这小子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舍不得吧。待会儿把他们俩叫过来,我带着他们玩一玩,今天晚上再让宫女留意一点,过两天就好。”   可是到了下午,四阿哥和弘晖在天快黑的时候父子俩一块来到了承乾宫。   四阿哥就倍感歉意地向田蜜请罪,“没想到福晋把他们俩送到了娘娘跟前,也是这俩孩子做事太……儿子想要管教管教,但是福晋慈母多败儿,您放心,这一段时间先让这俩小东西孝敬您,等到回去了这俩小东西仍然是逃不了一顿打,该挨罚还是要挨罚的。”   田蜜点了点头,“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儿负责,哪怕是打碎了一件瓷器,他们也要知道是自己的事赖不到别人头上,更何况向茅厕里面扔炮仗炸了他们先生一身,这已经不能用顽劣来形容了,总要让他们知道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才行,但是福晋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先让他们俩在这里住个四五天,等过几天你来把他们接走回去好好的教育教育”。   四阿哥低着头,答应了一声是。眼看着外面的天都要黑了,不能再久留下去,四阿哥就提出想要去看看他们小兄弟俩,看完就走,田蜜就让太监带路,把他们父子带到小兄弟俩的房间里去了。   当时弘昼尖叫了一声,立即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当成自己在睡觉没有看见阿玛,阿玛也没有看见自己。   对于这个蠢儿子四阿哥不想多说,低头瞧了瞧眼睛亮晶晶的弘历,四阿哥忍不住黑的一张脸,“你怎么不躲呀?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弘历拉着四阿哥的衣服让他蹲下来,“儿子有话要跟您说,是很大很大的事,您快蹲下来,儿子慢慢给您讲。”   四阿哥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鬼便神差的蹲了下来。弘历就在他耳朵边把自己今天听到的话讲了一遍,“……儿子说的一字不差,今天儿子听见什么就给您说什么,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弘历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还弄不明白,但是四阿哥已经弄明白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老爷子有传位之心。甚至都在布置自己以后晚年生活的地方。   要是按照儿子今天听到的内容来讲,也就是这几年了,在这几年里面,老爷子要选出一个满意的人继承皇位。   四阿哥这个时候心跳如锤鼓,他呆呆地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弘历的脑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是多大的事儿啊,要是被发现了,你小子还有小命吗?”   弘历把两手举过头顶握住四阿哥的手,“阿玛,我不想在这里了,你带我回家吧。”   “先在这里住几天,你乖乖的,一点出格的事都别办,娘娘会照顾你的,等四五天之后阿玛再把你接走”。   四阿哥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在床上的弘昼已经听见了,他把脑袋钻出被窝,小声的嚷嚷了一句:“我不走我要住在这里,娘娘对我可好了,这里还有好吃的点心。”   弘晖就在门口,不知道弟弟和阿玛说了什么话,但是看他们俩的表情都特别凝重,就在这种凝重的气氛里,弘昼这么嚷嚷了一句,让气氛瞬间轻松了起来。   四阿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弘历在后面追着:“儿子送送您。”   弘昼这个时候还在床上趴着,身上蒙着一个被子,露着小脑袋。弘晖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他,“你啊,你学着点你四哥!”   原来真的可以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将来弘历绝对比弘昼混得好,光看这俩小子现在的样子都能看出来了。 第148章   四阿哥出了宫, 在马车上有些坐卧不安。   路上不是谈话的地儿,父子两个一路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四福晋迎了上来, 心情忐忑的问了一句:“爷, 去宫里看过那俩小东西了吧”?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然而四阿哥并没有按她设想的那样生气或者是问下去,四阿哥也只是嗯了一声, 带着儿子火速的到书房里去了。   到书房之后关上门,四阿哥还觉得有些不放心, 又站在门口对着院子盯了一会儿。一转头看见儿子惊诧的眼神, 用手往下压了压, 让他找个地方坐下。   “你兄弟今天在娘娘那里听到了你皇玛法亲口说的,他有传位之心,慢则三五年,快了一两年, 就能见到分晓了。”   弘晖惊诧地张大了嘴, “这是真的吗?如此机密的事情怎么会让他一个小孩子听到?”   弘晖不相信,“别是玛法故意让他听见的吧”?   老爷子把这么多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把太子之位当成一个胡萝卜吊在这些皇子们跟前,这些人到现在老实了起来。老爷子纵横捭阖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   弘晖不信,四阿哥火热的心被弘晖这一盆凉水浇下去, 变得平静了起来。“你说的对, 阿玛光顾着高兴了, 没有分辨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诈?”   但是四阿哥的心里更相信这是真的。   他在儿子跟前走来走去,搓着手,慢慢的分析。   “首先这句话是在娘娘那里说的, 老爷子在娘娘跟前会说实话的……”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弘晖忍不住摇了摇头,“要是玛法有心骗大家,只需要在娘娘跟前说九句实话一句假话就够了。而且娘娘又不管朝廷里面的事儿,真话假话到她老人家跟前又有什么用呢?都一样。儿子在想的是为什么玛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到两个弟弟去了才说。”   四阿哥被儿子反驳了也无话可说,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不懂,你玛法会在娘娘跟前说实话的,就像阿玛不会在你额娘跟前哄她一样。”   这话说出来之后弘晖是头一个不相信的,阿玛是不会哄额娘,但是有些话阿玛是不会说的。   再或者是庞大的计划当中只抽出来一小络让额娘知道,其他的如水下的冰山一样都隐藏了起来。如果不泄密还好,一旦泄了密只泄了一部分,别人对其他的计划反而不清楚,得知了一部分计划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弘晖能理解阿玛这一会激动的心情,也理解他想要迫切的把这件事确定了。换句话来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阿玛只要提前布局,赢面还是特别大的。就怕这是老爷子计划中的一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   所以弘晖站起来走到四阿哥身边,“这件事只能小心求证,咱们先别露出什么形迹来,而且您也说了这件事快了一两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足够您慢慢谋划了。”   四阿哥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弘晖的肩膀,“你说的对,到了这个时候了,咱们爷俩也只能小心的等着。这件事你知我知,还有你兄弟弘历知道,弘历年纪太小没办法查证,你这几天跟阿玛一块儿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坑!”   弘晖点点头,父子两个又商量了半天才从书房里出来。四福晋忐忑不安的等着他们父子两个出了书房,但是爷俩都不对弘历和弘昼的事多加评论,四福晋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心中暗暗高兴,忍不住给他们父子两个多夹了几筷子的菜。   可是刚过了三四天,四阿哥就进宫把这俩小子带了回来,全家人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喜气洋洋地把两个小阿哥迎进家门,可是一转眼四阿哥就变了脸色,把这俩小子让太监摁在地上,自己举着板子在俩小子的屁股上打了几十下,压根没让其他人动手,这就是实打实的打在屁股上了,连弄虚作假的成分都没有,两个小兄弟从当场鬼哭狼嚎到奄奄一息,差点把后院女眷吓死。   一转眼到了新年,弘历和弘昼只能趴在床上过年,屁股上带伤,今年没法去宫里了。想到这里哥俩眼泪汪汪的,弘历倒是不说什么,弘昼却觉得自己被骗了。   “说好的不打人了,怎么一回来就把人给打了?说话不算数。”   把他额娘急的赶快捂住他的嘴,他额娘耿氏就带着哀求:“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得省点心呢,你和弘历还不一样啊,人家是福晋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你是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咱们母子俩就应该战战兢兢,可你倒好,跟着他什么祸都闯”。   这不省心的小东西,你亲爹你敢指责吗?我看你是打的轻,要是让你老子听见了,等会少不了又是一顿好打。   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耿氏吓得都不敢离得远了,就怕离得远了家里面的奴才管不住,这小子又说出什么让人震惊的话来,到时候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就在她担惊受怕的时候,隔壁的邻居钮钴禄氏带着一篮子橘子过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进府那会钮祜禄氏和耿氏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两个人差不多前后脚的一块生孩子,因为孩子在一块玩耍,所以关系就亲密了起来。   钮祜禄氏生的是个格格,女孩子比男孩子让人省心多了,所以钮祜禄氏能经常出来串门,但是耿氏不敢离开家门一步。   钮祜禄氏带着人进来之后先打招呼,“姐姐,我来看看弘昼阿哥,哎哟,听说被打的可厉害了,衣服上全是血。”   耿氏听到这样的话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是觉得有些心烦,我难道不知道我儿子被抬回来的时候屁股上全是血吗?但是打人的又不是奴才,是他亲爹打的,我能怎么样?   我能冲过去往爷的脸上挠几下?还是说我能跑过去对着爷哭一顿?   福晋都不敢,我就是朝天借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妹妹来了快坐吧,为这不争气的东西把你也给惊动了,来就来吧,拿东西干嘛呀?这几个橘子看着挺好的,留下来给小格格吃吧”。   “我们那里还有呢,这是我娘家送来的,好不容易才送进来一筐,特意捡一些好的出来,让姐姐和阿哥尝一尝”。钮祜禄氏说完之后坐了下来,看见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弘昼,眼中有一抹流光,表情瞬间变了。   耿氏知道儿子是在装睡,毕竟这小子不爱跟后院的女人打交道,又特别讨厌钮祜禄氏。能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像这个时候这小子宁肯趴下来装着睡觉也不肯起来跟人打一声招呼。耿氏没法子,只能这个时候活跃气氛,但是看到钮祜禄氏的模样,心忽然提了起来。   忍不住就在想,这女人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刚才看我儿子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   等到钮祜禄氏走了,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也不敢留下来,耿氏直接让人把东西给扔了,心里面只觉得有些后怕,“幸亏最近几年对她有一点防范,要不然什么时候动手害了我儿子我还傻乎乎的把他当做姐妹呢”。   钮祜禄氏也提了一篮子橘子去看望弘历,福晋的院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自然对她提来的这一篮子水果不看在眼里,但是上门是客,人家也是关心自己儿子,四福晋留她说了一会儿话,又让人给她赏了几匹绫罗绸缎,算是对那一篮子橘子的回礼。   钮祜禄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去看望自己的女儿,反而是躺在炕上开始出神。   她的丫鬟在一边小声的叨叨,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四爷不知道忙什么呢,总是早出晚归的,害的后院里的这些女眷们都没有见过他几面。   又说马上就要过年了,眼看着今年自家小格格要进宫,这会儿该给小格格准备衣服了。   说到准备衣服的时候,钮祜禄氏的女儿脸上带着渴望,悄悄的瞧了瞧钮祜禄氏,钮祜禄氏这个时候还在出神儿,她的丫鬟这个时候只好把孩子抱走。   路上哄着小格格,“额娘这会儿心里有事儿,咱不去烦她,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小孩子被忽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结果过年的时候,到宫里过除夕夜,几家人早早的就到了乾清宫。从马车上下来,四福晋一看后面几个女孩的衣服,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钮祜禄氏所生的女儿衣服明显有些不合身,喜庆倒是喜庆,看着也适合这个场合,但是孩子下来之后舒展了身子,这衣服明显的有些小了。   四福晋一直以来在这些妯娌里面就属于妥当的贤惠人,刚才上车的时候有些忙乱,没有对这几个女孩身上的衣服检查,奴才们也没有留意,再说了四福晋也没想到钮祜禄氏能够在这件事上出纰漏。这会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顺着四福晋的目光往这群孩子身上瞧了瞧,四阿哥忍不住皱起眉头。随后大步走过去,一把抱起这个孩子,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弘晖,你带着你弟弟妹妹先去乾清宫,阿玛和你额娘带着你小妹妹去承乾宫一趟。”   弘晖答应了一声,把要闹起来的弘时镇压了下去,和两个姐姐领着他们往乾清宫去了。   四阿哥心中窝着一团火气,抱着这个小女儿大踏步地在前面走,四福晋只好紧赶慢赶的追着他们俩。   两人很快的到了承乾宫,因为到得比较早,田蜜还没有去乾清宫,听见宫女的通报,就见他们夫妻俩一块过来了,四阿哥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哎呀,怎么抱来一个小妞妞?”田蜜对于小姑娘们很有好感,因为小姑娘们都乖乖巧巧的,几乎没有淘气捣蛋的。   于是就对着这个小姑娘招了招手。   四阿哥在女孩儿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快给娘娘请安。”   这女孩当时就趴在地砖上磕了一个头,端着蒲团的宫女赶快往后缩了缩,为了避免小主子尴尬,她要赶快退下才行。   田蜜光看这女孩的表现就知道这孩子应该是不经常出门,不算是见过世面。而且这孩子的表现让四阿哥的脸色也黑了几分。让你磕头你就不会等到宫女把东西给你放好了再磕吗?   说好的女孩子们都矜持一点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呢?   四福晋着急,“额娘,这孩子的生母糊涂,出门的时候给她穿了一件小一号的衣服,想借您的地方给她把衣服改一改”。   田蜜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的衣服确实穿在身上紧绷绷的,“这是谁生的?算了,这会就算是所有宫女一块动手都来不及了。我让人去延禧宫那里要一件新的,”田蜜对四阿哥两口子解释:“你们姨妈养过公主,公主们跟她大的时候,你们姨妈当时从我身边要了不少料子去给她们做衣服,后来我听说衣服做得太多,还没来得及穿你们那几个妹妹都长个了。   都是一些好衣服,收好装箱子里了,预备着到时候你们那几个妹妹有了姑娘,把这些衣服让她们拿走,后来……”   后来的事儿不说也罢,这几位公主要么是没生孩子,要么是难产,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佟嫔攒了不少女孩子用的东西,一件都没送出去过。前一段时间佟嫔还说就指望着老十三家里面养个闺女了,要不然这堆衣服没法处置。   宫女很快就从延禧宫拿了衣服过来,因为是过年,一套都是大红宫缎绣莲花的,吉祥喜庆,完全看不出这是做好了以后放了几年。除了衣服,还有一盘子珠花和一件红色夹棉斗篷,斗篷用白狐狸毛镶边,胸前的系带上是两个毛茸茸的球球,配上红色的鞋子。一点都看不出俗气,反而是贵气逼人。   四福晋就奉承,“不愧是几位公主的衣裳,穿上果然衬人。”   女孩子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兴奋,一双手握着斗篷上的球球,一刻都舍不得松手。   四阿哥看了这个女儿,心中一动,就让四福晋带孩子先离开。   他先是请田蜜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实在是他额娘不成样子,钮祜禄氏虽然不是老十他舅舅家的那一支,好歹是著姓大族,谁知道居然还比不上小门小户。孩子放在她身边养着早晚会养废了。   本来儿子想要让福晋把这个孩子养着,可是福晋的事儿本来就多,而且弘历那小子又特别费劲,让其他人养,这孩子少不了要听一些是非,到底是儿子的血脉不忍心她就这么熬日子……”   田蜜想了想,“也行,我左右没事,替你看着她,晚上你们走的时候不必带她走了,让她留下吧,我这边让人给她准备被褥,就让她住在以前弘晖住过的屋子里。”   四阿哥赶快谢恩,这个时候有些欲言又止,眼神往田蜜这边看了好几次都下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问题问出来?   田蜜就讨厌看他这种吞吞吐吐瞻前顾后的表现,“有话你就问,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对这几个一等宫女抬了抬下巴,这些宫女们和太监一块退了出去。   四阿哥就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弘历那孽障在您这边住着的时候,偷听您和皇阿玛说话。”   田蜜赶快回忆了一下那几天自己和康熙说过什么话,突然之间田蜜想起来,康熙说过要传位。   “这么说你皇阿玛的打算你已经清楚了?”   “没错,当时听说了之后,儿子几乎不敢相信,这些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但是老爷子一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儿子担心……所以今天才特意来问您”。   田蜜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不止提了一次两次了,我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所以这个消息都没有告诉你们兄弟。”   田蜜不相信这是康熙的心里话,当初年轻的时候康熙也说过到时候把江山传给太子,自己就沉醉于山川园林。可如今太子成了废太子,康熙还在皇位上坐得稳稳当当的,纵观古今没有几个皇帝是主动退位的,田蜜根本不相信康熙说过的话。   并且在这个时候也要警告四阿哥,千万别把这些话当真,“推己及人,你想过没想过你处在这个位置上,愿不愿意把这个让给你的儿子们?”   当然是不愿意的,别说坐在皇位上了,就算如今的王位,四阿哥也并不想传给弘晖。   只不过他替弘晖申请了世子之位,弘晖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除非四阿哥死了,不然轮不到弘晖当家。   四阿哥从自己身上就看出来了不可能,于是摇了摇头,“算了,是儿子太想当然了。这件事,就烂在儿子的肚子里了。”   随即四阿哥就重整了精神,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田蜜行了几个大礼,“今天是年三十,儿子提前给您拜年了。为了儿子和儿子的这一些不孝儿女们,您老人家跟着操了不少心,反而是儿子没本事,让您没享过几天福,您老人家从来没有嫌弃过儿子,是儿子的大幸,您的恩情儿子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值此佳节之际,儿子只能求列祖列宗保佑您福寿安康。”   田蜜就伸手让他赶快起来,“咱们母子之间不来这些虚的,赶快起来吧。怎么说没享你们的福,我这几次大病哪一次不是你们夫妻俩忙前忙后,别想那么多了,你们全家的安危荣辱都在你身上,你照顾好自己吧。”   随后四阿哥站起来扶着田蜜出门了,母子两个过了一会儿才到了乾清宫。   而四福晋这个时候已经在妯娌圈里说笑上了。   三福晋过来挨着四福晋坐下,“我瞧着你们家那个最小的丫头,衣服挺不错的,不是说他额娘在你们家不受宠吗?看着不像啊,这好料子哪儿来的?”   四福晋看着其他弟妹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说话,这个时候用茶杯挡着嘴:“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她额娘今天可是给我下了一个难题儿,我刚才到宫里,下车的时候一转眼看这孩子的衣服小了不少,穿着拱肩缩背,让我们爷看了更是气的上头。幸好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要不然眼神跟刀子一样能把我身上刮几遍。当时就抱着这小丫头到后宫找娘娘去了,这是延禧宫公主的衣服,拿来应急的。”   “我说呢,也就佟嫔有心情打扮女孩子。我们荣妃娘娘……哎呦,不是我背后说我婆婆的坏话,你都不知道她年纪越大,人就越糊涂越固执,”三福晋被气的不轻,用手指在自己的侧腰那里摁了几下,“她娘家的侄孙女,非要说给我的弘昇,荣宪公主还说合适,我们家那位糊涂的爷,这会也想答应,我跟他闹了几天了,要是他们母子还恬不知耻,到时候我就撕破脸!”   “不至于不至于!”   三福晋摇了摇头,“怎么不至于,志大才疏说的就是我们家爷……”她还想接着往下说,可是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太敏感了,这个时候及时闭上了嘴。   老三一直没放弃对太子之位的角逐,平时都是在老爷子跟前敲敲边鼓,自从公主回来之后,姐弟俩一块商量,公主确实是有几把刷子,出的主意还不错。无奈是老三这个人在执行的时候总是打了些折扣。   现如今姐弟俩绑在一起想要图谋的更多,正在整合资源,荣妃想着自己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对娘家多拉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娘家也拉拔起来。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孙子头上。   让三福晋觉得,老三没这个命就别想那么多。这句话她阿玛在她小的时候说过很多遍,当然说的对象是她的那个亲姑姑,也就是先帝的董鄂妃。   没皇后的命就别折腾,看看皇上的生母,当年的康妃,自己姑姑当年不把康妃放在眼里,可是康妃凭借儿子一举成了太后,自己姑姑的血脉已经断绝,但是康妃的血脉现在多么兴旺,这一屋子的小崽子都是她的重孙子。   老三不管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没有当皇帝的命,何必带着全家人冒这个险呢?   三福晋心里一声叹息,无比后悔嫁给了老三。但是后悔也没用啊!   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三福晋就拉着四福晋说其他的闲话。   “你知不知道十四爷在几年前就养了一个外室。”   四福晋惊讶极了,“还有这事儿?这可是在太后的孝期呢?”   这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三福晋瘪了瘪嘴,“十四爷可不是那种自毁长城的人,他没有孝期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外边的那个女人也是几年前养下来的,养的时候老太太还好着呢。就是这个女人,她院子里面养了一群人,凡是有人要求十四爷办事儿,都把好处送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如今这女人在十四爷那里说话比十四弟妹管用。”   “真的假的?”   “有什么假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可能其他爷们也有金屋藏娇的,就是做的隐秘,咱们不知道罢了。”   四福晋不信,四爷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他那龟毛的脾气和差事死磕的精神让四福晋很放心,“要是我们爷敢做这样的事儿,我就到宫里找娘娘哭,娘娘不把我们爷削成片才邪门呢。”   “唉,也就皇后娘娘会管,四爷和杨丹兄弟都挺好的。其他几位娘娘就糊涂,我跟你说,良妃也心里亮着呢,就是管不住儿子,八爷十四爷没一个听她的。”   三福晋和四福晋在说这件事,康熙坐在位置上,旁边放了一个凳子,杨丹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趴在康熙的耳朵边说悄悄话,康熙的表情非常放松,不时还点头笑笑。   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个人在闲聊,毕竟两个人的脸上都非常放松。   而杨丹说的话却不那么让人放松。   “……三哥最近闹腾起来了,不少人找上门去,想要拜在他门下,对了,都是些武夫,三哥把人收下了,一个都没当过。”   康熙脸上带笑,端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趁着低头的时候评价,“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哪怕是吃东西也得挑一挑合不合口味?如此没有挑拣一股脑地收下来,就有些饥不择食了。”   杨丹接着报告:“四哥最近没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他最近三更半夜还不回家,户部的那一些堂官儿小吏们也跟着干熬……”   “他忙什么呢?忙到半夜!”   “粮草啊,算粮草呢。七哥上门求他了,就前几天。所以四哥拼命的算粮草,他都干活儿了,他手下的官员也必须拼命。有不听话的,打一顿赶回家去革职查办。”   康熙的眼神往老四那里瞄了一眼,“老四啊!让朕觉得又固执又心酸。都过年了,就他一个人想着来年大军要调粮草呢。”   杨丹每次汇报的时候绝不掺杂个人感情,所以没有替四阿哥说话。   于是接着报告,“五哥陪着五嫂上香去了,他们家的孩子病了,两个人到处拜神仙。七哥……七哥被七嫂抓破了下巴,这几天在家养着呢,没出门。原因是七哥偏心侧福晋,七嫂恼了……”   “这俩没出息的,他们怕老婆和老婆打架的事不用跟我说了,老九呢?”   反正老七跟他媳妇儿吵架不是一回两回了,每一次都是因为那个侧福晋,康熙心里面已经打定主意了,再有这种事交给表妹处置,自己这种老头子管儿子家的这种破事干嘛?!   “九哥自从进了腊月就在盘账,十哥陪着一块儿。俩人偶尔进宫看望一下十一,其他时间要么盘账,要么给手下的人分花红。”   “这俩就是俩钱串子,十二和十三呢?”   都不用问十一,这孩子连门都出不了,一直在阿哥所关着呢,差点被关疯,每一天醒来就盼着兄弟们过来陪着自己说说话,盼得眼珠子都红了。   “自从腊月十五之后一直闭门不出,都在家读书教孩子呢。对了,十三去找了一回四哥,四哥在云贵一带的奴才孝敬了一些药酒,十三去找他拿药酒,他没见到四哥人,四哥当时还在衙门里,是弘晖出面接待的。”   康熙对这两个儿子不做评价,让杨丹接着往下讲。   杨丹吸了一下唾沫,因为十四和十五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十四和十五,嗯……嗯……和女眷厮守……”   康熙冷笑一声,“你真会替他俩说好听话,什么厮守,就是瞎混呗。什么女眷,他俩的心肝宝贝算得上女眷吗?顶多算是奴才,甚至有些连奴才都不如。”   “您英明,十五和他的那个宫女一直眉来眼去,十四弟养了外室,这事儿……只能说有瑕疵,大是大非的事儿还是靠谱的。”   “看跟谁比了?要是跟老三比,随便一个人都比他靠谱。他要是跟……算了,那个外室,可以不用管那么多,但是生的孩子不能进族谱,这件事你记好,回头十四要是去找你哥哥,你把这事给拦下来。”   杨丹心里苦,自己怎么又摊上了这样倒霉的差事?十四那人气量不大,回头又是一顿是非。   “儿子记下了,十六弟和十七弟,领着十八十九抱着二十,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出没于市井之间,没和什么人接触,就是在街上买买小东西。”   “一群没见识过的,路上有个耍猴的这几个人都被吸引的走不动道”,康熙也不理解这几个儿子为何表现的如此上不了台面,难道宫里面少了杂耍?   说完之后他用手指了指杯子,杨丹赶快捧起杯子换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康熙把杯子接过来,他的那双眼睛时时盯着儿子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田蜜没来。   “你额娘呢?刚才不是说已经来了吗?”   杨丹抬头向着四面看了看,“听说是和几位娘娘在偏殿说笑呢。”   康熙把杯子放到太监的托盘里,“时间不早了,让她过来吧,等你额娘来了看着这群小孩子,咱们就去祭祖。”   等到田蜜来了之后,康熙站起来交代给了几句话,随后就领着儿子和年纪大一点的孙子步行出了乾清宫祭祖去了。   面对着满屋子的牌位壁画,康熙跪下去把手中的香举了起来,列祖列宗在上,以前觉得这些孩子们处处都好,但是现在觉得这些孩子们都达不到自己的要求。   目前选出来了两三个合适的,然而还需要再看看。   康熙闭上眼睛祝祷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眼睛,把香递给了站着的雅尔江阿,雅尔江阿把香插在香炉里。   一番流程走过之后,除了康熙和皇子皇孙,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太阳落山之后,寒风就比白天更加的猛烈。一群人出来,到了户外只觉得寒风彻骨。   康熙紧了紧身上的褂子,看到有轿子被抬了过来,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朕走一走吧,走一走暖和。”   说完之后他率先抬腿往前走了,身后的皇子皇孙们赶快跟了上来。   老三因为体胖跟的气喘吁吁,他的儿子就赶快扶着他。   康熙在路上很明显的嫌弃了老三,“你这不行啊,比朕年轻怎么还比不过朕呢?”   老三只好在一边陪笑,奉承康熙身体好。然而康熙对这样的奉承,根本没放在心上,在康熙看来任何一个人都比老三强,自己比老三强身体好也没什么成就感。   四阿哥距离他们两个特别近,看到皇父明晃晃的瞧不上老三,心里面挺高兴的。   在老大和老二没有机会的情况下,老三的年纪大也属于一种优势,他算是诸位有自由身皇子中的长子。   可如今这优势老三也快没了。   然后四阿哥把眼神往后边瞧,后面跟着弟弟先排除了老七,再去掉老九老十,十一不用放在心上,十二……也不用放在眼中,十三是自己人,十五十六没法出头,剩下老五和十四。   老五惧内,虽然老爷子嘴上不说,对老五却没想过托付大事,要不然将来这天下是皇帝说了算还是皇后说了算?   也就剩下自己和十四了。   自己积累了力量,十四从老八哪儿得了人马。两个人目前不相上下。   自己年长,他年轻,这不敢说是不是各自的优缺点,总要看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一路到了乾清宫,看他们从寒风里回来,立即有人捧着热水送过去。   康熙喝了一口热茶,看了看满堂儿孙,心里高兴。   “又是新一年了,大家都要好好的。”   下面站着的小辈们众口一致的作答:“喳。”   又七嘴八舌的请康熙保重,请皇后保重。   康熙和田蜜坐在上面,看满堂的人喜气洋洋,心里也高兴。这个时候,老三家的孩子就开始跪下来磕头拜年。   又到了分发压岁钱的环节了,小孩子们迅速挤了过来,哥哥姐姐拖着弟弟妹妹,一家一家的上前。   对于年纪小的,额外还有长命锁金镯子,这些孩子在家的时候都被家里教过了,都是满嘴的吉祥话。   十一和杨丹是光棍,十一是满眼羡慕,杨丹就是觉得好玩儿,两人在角落里看着从十二家开始,一窝一窝的小不点上前。来的时候学的吉祥话都忘了,大胆的张嘴就要压岁钱,“快给小爷钱!”   谁家的孩子说的谁立即跪下请罪,过年呢,康熙也不打算找儿子们的事儿,似笑非笑:“小爷?在谁跟前称爷呢?”   随后田蜜打哈哈把事儿糊弄过去,还有一群三头身的小家伙,穿的厚,圆滚滚的趴在垫子上,大部分死赖着不动,也有一部分爬不起来,跟翻了个的小乌龟一样,四肢不停的划拉,更有一个,当场趴下去歪着身子溜地翻了一个跟斗,四丫八叉的对着康熙,慢悠悠的伸出一只小爪爪晃了晃,虽然没说话,但是表情有了:“爷磕过头了,爷的压岁钱呢?”   一群人哄堂大笑,康熙笑的肚子疼,“这谁家的?”   老九一捂脸,丢人丢大发了,不能承认,死活都不能承认这是自家的! 第149章   闹了一个晚上, 这些儿孙走了之后康熙还有些意犹未尽。   跟坐在一边的田蜜聊天,“我瞧着这些儿子不怎么样,但是孙子都还是不错的”。   让田蜜来说这句话纯粹是往他孙子脸上贴金。田蜜冷眼瞧着, 就整体素质而言, 康熙的儿子们明显是优于孙子们的。   这里面原因有很多,归纳总结起来有两个大方向,第一是教育资源的问题。   皇帝的儿子和皇子的儿子所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皇帝的这些儿子享受的教育都是全国最顶尖的, 随便拿出来一个师傅都是出身状元榜眼探花,而这些皇子府中请的这些师傅, 大部分都是一些进士或者是落榜的举子, 师傅眼界不一样, 这就导致教出来的学生眼界也不一样。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所处环境。   无论是从康熙本身的性格,还是说皇宫里这些皇子们你争我赶的学习气氛,都能让这些皇子们感觉到背后有一头狼追着自己,如果不好好学习, 自己将会倒霉。他们是主动奋发向上, 为的就是不被兄弟们甩下。   而皇子家中的这些小阿哥们,他们的学习环境非常宽松, 又加上后院儿这些女人们的态度立场都不一样,导致于有些人愿意学,有些人不愿意学。   愿意学的太少了,不愿意学的有很多。而这些皇子们都不像康熙那样对儿子们要求太严, 比如说老三, 他自己对自己都很放纵, 更别说对儿子们了。一旦儿子们上马练习磨了一天,大腿内侧发红发痒,这些孩子们都要哭一哭闹一闹, 在老三看来就不用再练习了。毕竟王府阿哥,用不着骑马奔驰,而且就算是练成了马背上的功夫,也没机会用出来,何必认真呢。   别说老三这样的人,像四阿哥自认为对孩子们严格的父亲,可是对待他们家的弘昀,觉得不能对他要求太多,这孩子身体太弱,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了。   弘时就是个棒槌,四阿哥已经放弃教育这个儿子了。   在家里左右看了看,只要弘晖能顶得住事儿,弘历完全靠他自己自由发挥,连弘历都不那么上心,更别说弘昼了。   老五家和人家不一样,家里面大部分的事都是五福晋当家,对于自己的儿子,五福晋要求十分严格,严到老五都看不下去了偷偷的给儿子放水。可是对待那些侧福晋和格格生的儿子,五福晋是极尽宠溺,就是要把这些孩子养废了。   老七家里和其他人家又不一样,他的几个年纪大的儿子都是侧福晋生的,福晋不管不问,尽管侧福晋得到了许多宠爱,然而这个家里面还是要让福晋当家,名份这些东西比其他的都重要。   七福晋漠视侧福晋,当然也漠视她的几个儿子。还时不时在家里面搞点事儿,说是要抱养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充做嫡子,光两个女人已经斗得天翻地覆了,更别说家里面的这一种环境对孩子所带来的影响。   所以老七本人是挺有本事的,但是他这几个儿子却继承不了老七的衣钵。如今这个事老七还没有发现,等到他发现了,恐怕一切都晚了。   儿子们斗得太严重,孙子们的本事又拉胯,但是在祖父康熙的眼中,觉得孙子们都是好孩子。   田蜜在今天发现了,康熙也慢慢的从他英明神武的光环中走了出来,变得和普通老人一个样子了。哪怕是家里面一个很顽劣的小孩,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孩子。   对于这样的康熙,田蜜无话可说,觉得他终于抛去了所有的光环完整的沉浸在了老年生活里。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皇帝来看了,只能把他当成一个想要退休却又不能退休的老人家对待。   今天怎么说也是大过年的,田蜜陪着他回忆了一下刚才闹笑话的这些孙子。两个人坐在乾清宫里津津有味的聊着,没过一会儿,田蜜打击哈欠,年纪大了,不像年轻那样守夜能守一晚上。   所以到了半夜都去休息了,等到明天天不亮还要重新梳洗打扮,像是泥胎一样坐在大殿上等着别人叩拜。   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田蜜起来梳妆,青鱼就悄悄的来到田蜜身边:“四爷家的小格格留下来了,在家里面排行第五,平时也就是五儿五儿的叫着没个正经名字,可是在宫里却不能这么叫了。要不然您给起个名字?”   田蜜伸手拨了一下头上的凤钗,没有回应青鱼的话,而是问她:“这孩子昨天睡得怎么样?这会儿起床了没?”   “前半夜睡得不安稳,毕竟换了个地方,身边也没个认识的人。给这位格格身边拨了几个妥当的宫女,格格!半夜里悄悄的哭了几声,想她额娘呢。今天院子里有动静就醒过来了,这一会儿也穿好衣服了。”   “让她吃点东西,昨天佟嫔不是送过来不少衣服吗?找一身合适的给她换上,等会儿我把她带到坤宁宫去”。   青鱼答应了一声,把这位小格格带到坤宁宫,是要让她在旁边站着观看内外命妇的朝拜。这一下身份可就提高了许多,相应的这个时候就应该紧急告诉这位格格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能做。   田蜜收拾完了之后,康熙那边也收拾好了,两个人简短的吃了早餐,一个去悬挂正大光明匾额的大殿上,一个去后宫的中轴线上的坤宁宫。   田蜜到达坤宁宫的时候,小格格已经等着了。   小姑娘赶快趴在地毯上给田蜜磕头,这是恭贺新春的。   田蜜让她起来,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包包,上面还串了两串金铃,只要这孩子动一下,铃铛就不停的响。   “不错不错,这身衣服跟昨天的不一样。”   这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红狐狸毛的大衣服,配了一个红色锦缎的小袄和小裙子,手上还套了一双红色绸缎做的暖手筒,暖手筒里还塞了一个小号的手炉。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牛皮做的小靴子,上面还嵌了不少的皮毛。   小脸儿白白净净的,两颗眼珠子像两颗葡萄一样。   田蜜越看越是欢喜,就后悔当初怎么养了一群破小子呢,明明小姑娘更招人疼。   “这两天忙,你先乖乖的跟着我,过两天让你回去看看你额娘。”   小姑娘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嘴角向上翘起,乖巧的谢了一声。   田蜜坐上座位,宫女们带着这小姑娘让她站在座位旁边。随后就有女官请示,“各位娘娘都在外边等着呢,要不要请娘娘们进来?”   田蜜点了点头,这种时候还是别让她们在外边冻着了。再说了,如果要是跟她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也不必在这一天去难为她们。更何况这里面虽然有几个刺头,但是从来不敢在田蜜跟前撒野。田蜜如今的日子过的挺顺心的,就没必要拿这群人做筏子。   大门打开之后,四位妃子就带着后面的嫔,贵人,常在,答应们缓缓的进来。   和往年一样,是宜妃带领着宫妃拜见,荣妃紧随其后,接着是良妃,惠妃在四妃末尾。   嫔位以佟嫔打头,其他的因为离得远,田蜜赖得看。   “都起来吧,今天是过年呢,有个意思也就行了,没必要如此大礼参拜。”   这个话田蜜可以随便一说,但是下面的这些女人们不能随便听,仍然是恭恭敬敬的把流程走完。   四位妃子倒还是能坐下,其他人通通要站着,贴着墙如壁画一样。而贵人以下,那些常在答应们连站在这一间屋子里面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时候如潮水般的褪去。等他们退走之后,就有太监进来报告说是各王府的福晋已经来了。   正式进入命妇朝拜的流程当中,宫妃们都屏气凝神端坐在位置之上。   先进来的是个王府的亲王妃,也就是各亲王府的嫡福晋。   这里面打头的是庄亲王福晋和简亲王府的老福晋,简王府的老福晋就是雅布的遗孀,也是雅尔江阿和杨丹的继母。说是老福晋,实际上比庄亲王福晋还要年轻。   庄亲王福晋已经是个老妇人了,一头的白发,精神矍铄,带着满屋子的贵妇一起见礼。   这属于宗室里面的长辈,照例是要给这些人赏一些东西的,而且还要让人给他们赐座,大家坐下来说几句话。   这里面儿也是暗流涌动,简王府的老福晋和现任亲王福晋婆媳两关系不好,但是雅尔江阿的妻子毕竟年轻,动作灵敏,说话又谦卑。   等到女官们喊到赏赐简王府的时候,她敏捷的站起来,当仁不让地抢在老福晋前面跪倒在地上谢了赏。   老福晋就慢了半拍被她抢了先,气得脸都红了,眼珠子里面喷着火,要不是因为这种场合庄重,婆媳俩恨不得就能发生一场大战。   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觐见,亲王福晋也不多,喝了茶之后大家退了下去,宫女太监把凳子收起来。在场地中央摆了几排垫子,随后请郡王福晋上殿。   刚才那些亲王福晋们个个气势昂扬,而郡王福晋就显得低调谦卑了很多,人数也比刚才的人数多了一倍不止,大家进来一起说了吉祥话。   别管年纪大小和辈分高低,都没有得到座位,也没有喝到宫女端来的茶,只是领了赏赐,和皇后说了几句家常事儿就被太监们请下去了。   然后就是贝勒贝子家的福晋,再加上辅国公镇国公自己各位将军家的福晋夫人们,人数就更多了啊。   这里面都是宗室人家,田蜜态度和气,每家都赏了一些小东西,和一些年纪大的说了几句话,又勉励了大家几句,让她们退了下去。   再来的一波就是留在京城过年的公主郡主以及嫁出去的王府格格们。这些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姑奶奶们,都是娇客。   因为大家伙是一块上来的,公主郡主们都有凳子坐,田蜜把这些公主郡主留在身边,把那些王府格格们一通安抚,随后让她们在这里陪着自己一块儿接见诰命。   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态度,这大半天下来田蜜坐得腰酸背痛,脸上笑得肌肉麻木,进行到中午,那些没有觐见过的还要再赏赐她们饭食。到了下午才算是把所有的人接见完毕。   等到公主郡主们退下,宫妃们也离开了之后,田蜜整个人瘫痪在了座位上。   四阿哥家的这个小姑娘跟着站了一天了,田蜜歪在座位上,让人给自己揉着腰,伸手拉着这姑娘的小手,“累不累呀?快别站着了,赶快坐下。”   小姑娘摇了摇头,“不累,孙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呢。”   “这也就是一年一次,确实是人口不少。后面那些官员家的家眷也就算了,你可能往后见不着他们。但是咱们家的这些亲戚你今天记住了没?远的不说,你的那些姑姑姐姐们你都记住谁和谁了?”   田蜜不得不为这个小姑娘将来着想,这小姑娘将来少不了也要被嫁到草原上去,公主郡主也都是在草原上安家落户,现在和这些人打好关系,提前布局,将来嫁过去也不至于没人说话。   因为人太多,小姑娘没记住几个人,掰着指头说了几个人的封号,又说了她们坐在刚才的什么位置上,其他的就再也记不得了。”   看到小姑娘沮丧的样子,田蜜伸手揉了揉她头上的小包包,“没事儿,你年纪还小呢,咱们将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记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有大把的时间却不能浪费了,过完年了咱们就开始读书。”   小姑娘高兴的点了点头,点头的动作幅度特别大,带着一串响铃声,看到这乖巧的样子,田蜜忍不住乐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太监进来通报,“各位爷带着各家的小阿哥来给娘娘请安。”   田蜜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往年这些人都是朝拜过康熙就直接走的,今年怎么来拜自己这座庙了?   “快请他们进来,外边冷,别让他们在外边等着,多搬几个座儿来,再多端一些茶和吃的进来。”   老三打头,兄弟几个带着一群皮猴子进来了。瞬间乌泱泱的塞满了一屋子的人。   田蜜就把小姑娘搂在自己的怀里,祖孙两个坐在座位上,田蜜就笑着问老三:“不是我说你们,这么客气干嘛呀?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昨天都已经给我磕过头了,今天带着孩子们再来一遍是不是想让我出双份的压岁钱?”   田蜜说完屋子里面哄堂大笑,这些穿着吉服的皇子们同时掀开下摆跪了下去,田蜜怀里的小女孩赶快站起来,诚惶诚恐地躲在一边,跟着一块跪下了。她亲爹都下跪了,她作为女儿,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老三作为这里最年长的皇子,这个时候颇有感情的向田蜜请罪,“皇额娘对儿子们一向慈爱,可儿子们不懂事儿,这么多年都怠慢了您,今日一来是向您贺新春,另外就是向您请罪,请您对儿子以往的怠慢别放在心上,日后看儿子们的表现。”   说完之后两代人同时叩头,田蜜就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把这些皇子们扶起来。   “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谁跟你们计较这些虚的?我什么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真是计较早就计较了,我不放在心上你们也别往心上放。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以后别说,赶快起来,别让孩子们笑话你们。”   兄弟十几谢了恩纷纷站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穿着蟒袍,田蜜看得眼晕。   好在这群人挽着袖子各自找座位坐了,使得眼前终于露了点其他的景色,田蜜喘了一大口气。   田蜜真的不想留这群人在身边,就催着他们赶快走,“你们来的不巧,要是再早一会儿还能见到你们姐妹,不过这会儿也不晚,她们都跟着各宫嫔妃去各宫坐坐,你们这个时候带着孩子们过去,大家骨肉还能续续天伦”。   这些人也能听出来皇后赶人的意思了,考虑到老两口年纪都不轻了,坐了一天肯定累得慌,于是老三带着兄弟们退了出来。   四阿哥留了下来,连带着弘晖也留下了。   田蜜一边让人给四阿哥端吃的,一边又说:“你姑娘也没起过正经的名字,既然今天来了,你给她留个名字再走。”   小姑娘又缩在田蜜的怀里了,她对于亲爹还是非常陌生的,只敢拿眼神偷偷的瞧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叫我说不如叫娇娇吧,您把她当成一个小娇娇一样的搂在怀里,这名字应景。”   娇娇也算是个名字,田蜜听了之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行了,你走吧。”   四阿哥有一些无奈,一开始还想着最起码能在这里歇一歇喝口茶,吃点东西垫一垫胃口,没想到真的把人给赶走了。旁边的弘晖也觉得惊呆了,他正在吃点心,嘴里的还没咽完,抬着头惊讶的看着田蜜,心里面想着:娘娘难不成已经不宠阿玛和我了,开始宠妹妹了?   他们父子这会儿都不想走,还想在这里多赖一会儿,四阿哥就说:“儿子今天可是站了一天了,脚底板就能站出几个泡来,额娘您心疼心疼儿子,让儿子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再说了您就不好奇为什么今天我们兄弟一块过来给您请安吗?”   田蜜对这个理由还真不好奇,“还能是什么,左右不过让你们皇阿玛骂了一顿罢了,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还需要你说。这杯茶喝完都走吧,等一会儿天黑了路上更冷,拖到晚上你们爷俩都受罪,不如趁着这会儿天上有日头多少能暖和一点儿,早点回去早点歇着。”   父子俩真没办法了,眼看着娘娘不愿意收留他们,爷俩只好喝了两杯热茶,吃了几块点心,一块儿告退出来。   这是坤宁宫,又不是承乾宫,田蜜在这里挺别扭的。看着他们爷俩走了之后,让宫女把该收拾的收拾,该归位的归位,该拿走的拿走,该留下的留下,随后带着娇娇一块离开了。   而四阿哥他们父子两个在宫门口,恰好遇见了十四阿哥,四阿哥把十四当做劲敌,兄弟两个在宫门口遇见了,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违和感。   明明不想搭理对方,却偏偏热情的寒暄。   十四就问:“哎呀,四哥现在就出来了,还以为你多陪着皇额娘说会儿话呢。”   四阿哥虽然没有一脸假笑,但是也耐得性子,“皇额娘今天忙一天了,这会儿有些累,要回去先歇着。怎么,十四弟没有多陪着良妃娘娘说说话?”   “我额娘也累了,毕竟也是跟着折腾了一天。”   两个人一块往外走,都用手捏着胸前挂着的朝珠,十四的眼神往四阿哥那里瞟了一下,四阿哥低头看着脚下,俩人在走的时候都没有开口。   然而临近分别了,又同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四阿哥想把老爷子的计划给透露出来,如果透露风险特别大,首先老爷子的这个计划没有人知道,自己透露出来之后老爷子肯定要恼,而十四肯定防备着自己。   但是又必须要让十四阿哥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之后心神不定才会出错,而且就怕他不做事儿,做的事情越多乱的也就越多。不做才不会错。   想到这里,他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算自己忍不住想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也不该是这消息从自己的嘴里出来。   “十四弟,就此分别吧。”   “过几天弟弟就去拜访四哥,到时候咱们再聊。”   四阿哥点了点头招呼自己身后的弘晖跟十四告别。等到两方分别了之后,四阿哥坐在马车上,手中捻着佛珠皱着眉头在想办法。   弘晖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出来:“阿玛,有什么事儿吗?”没事你怎么这个表情?   跟自己的亲儿子没什么不好说的,四阿哥招了招手,让弘晖坐在自己身边,搂着儿子的肩膀,在他耳朵边把自己的计划悄悄的说了说。   “……看来要做个局才行,这件事还应该好好的谋划一下。”   弘晖摇了摇头,“儿子觉得阿玛想多了,这个时候盯着乾清宫的可不是一个人,您想想看,十四叔如果有大志,怎么可能不往乾清宫放几个人手,就算不放人手也要收买几个人。玛法有这样的计划就瞒不了乾清宫的那群奴才,哪怕这些奴才不愿意主动说,但是他们在宫外就没有家人了吗?一旦有家人就有了软肋,到时候被人家拿捏在手里,透露出这样的消息也不足为奇。”   “你的意思?对,老爷子的年纪大了,总有些人会坐不住。”   四阿哥说完之后怅然若失,推己及人,他当年也往前清宫里面安插过人手。老爷子身边的魏珠没有人敢收买,但是其他的这些太监们背后都是有主子的。   而早几年四阿哥就借着田蜜的势力往乾清宫安插过人手,自己能做这样的事,别人也会这样的这样的事,只不过大家都做的隐秘罢了。   “对,你说的对。”四阿哥忍不住在儿子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好小子,如今总算是长大了,能帮阿玛的忙了。”   弘晖微笑起来,“儿子自然要为您分忧。”   其实十四早就知道康熙有传位之心,他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一直隐忍不发,本来想着慢慢筹划,毕竟老爷子传位的事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了。可是他手下的一个低级军官,因为常年酗酒,在喝酒的时候突然人事不省,一下子过去了。   这个低级军官长得孔武有力,手上有几把子力气,绝对是个健壮的人,而且喝酒也不过是个人爱好,把酒当成水喝罢了。别人都想不到这个人会突然离世,十四阿哥为了安抚他的家人,特意找人看过尸体,仵作说是猝死。   这两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十四阿哥,老爷子心脏上有病,十四是知道的,他本来以为老爷子有时间可以慢慢布局,自己也有时间可以慢慢谋划,但是假如老爷子要是突然没了呢。   自己手上的力量到底是不多,假如老爷子要是突然没了,到时候自己能争得过谁?   这个时候十四阿哥开始焦躁了起来。   他也仅仅是焦躁而已,但是让他方寸大乱的却是老八的府邸里有动静了。   老八能坑了老大和老二,绝对是有本事的,手中也有不少死忠,当年老爷子虽然杀的菜市口那里的地砖都变成了红色的,但是老八的那些忠心奴才是没有杀干净。   老八坑了老大和老二,又转头被老大给坑了,这只能说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俩人肯定看对方不顺眼,但是老八看十四更不顺眼。   老八自己知道对不起老大,但是他没有对不起十四,十四当年所做的并不是为了给老八脱罪,而是要落井下石,在落井下石的时候顺手接收了老八的势力。   老八这几年一直老老实实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府邸周围的陌生人多了起来,听说晚上有人□□进了他的院子里,这就让十四觉得棘手了。   再加上刚才在永和宫,良妃对老八特别牵挂,大过年的说起了这个人,十四心里面已经是不舒服了,更何况他额娘嘴里面絮絮叨叨的想念老八父子,对那个没见过面的孙子更是念念不忘。   十四阿哥当时还都能忍下去,但是他越想越不舒服,越不舒服就越不愿意在宫里面呆,急急匆匆的和良妃告别就出来了。   此刻坐在马车上,十四心里面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八哥或许要出来坏自己的好事儿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中暗恨,难不成自己上位就不会赦免老八?自己上位之后额娘才有好日子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不成八哥就不知道?   他想着找个机会往八哥那里传个信儿,安抚他,让他别这么闹腾了。   心里面又惦记着自己该怎么才能在这一次的出兵当中捞到好处。   等到天黑之后,宫门关闭,田蜜在灯下教娇娇练琴,田蜜自己的古筝弹得不怎么样,但是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咱们先从指法开始,来,跟着祖母学摇指”。   田蜜坐在小姑娘跟前,先是调了一下音,把自己的右手五指伸开,随后食指抵在拇指的指肚上,“这个摇指最少要练习半个月,咱们先把手腕放在琴弦上,这两天你先试着找找摇指的力度,随后再把小手指放在边上真正练习。”   最后田蜜先是做了示范,由快到慢都给一个孩子演示了一遍。   小姑娘跃跃欲试,把一双小手放在了琴弦上拨动了两下琴弦儿,自己高兴的咯咯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宫女进来在田蜜身边小声的说:“娘娘,隔壁永和宫的大宫女来了,她说他们娘娘病了,但是过年了不敢请太医,就先求娘娘开药房给他们娘娘拿点药材。”   田蜜一听忍不住骂了起来,“混账,有了病是能够乱吃药的吗?那宫女呢?让她过来”。   最后田蜜把手放到娇娇头上拍了拍,“你先练着,祖母出去一趟,等会儿就回来”。   等到田蜜来到厅上,这宫女已经跪在地砖上请罪了。   “说吧,你们娘娘是怎么回事儿?”   “是突然晕倒,醒来之后只说脑仁疼,眼睛花,奴才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想着如今大过年的宫里面请了太医就显得晦气,所以……”   良妃哪怕是这会儿有个能干儿子也要夹着尾巴做人,毕竟另外一个儿子还关着呢。她自认为自己没牌面大过年的败坏皇上过年的兴致,只想忍下去,然而有的时候病情能忍,有的时候病情完全是不能忍。   这不到了今天晚上头痛欲裂,没办法了,她只好派宫女悄悄的来隔壁承乾宫求一求。   白天的时候人太多,田蜜也没有对良妃的脸色有多观察,这个时候听见宫女这么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立即让人拿着对牌开了宫门,找值夜的太医和医女进来。   太医来了以后一群人互相商量了一下,云里雾里的给田蜜讲了很多书上的说法,田蜜真的听不懂。   “你们别在这里给本宫背文章了,直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出来之后悄悄的说,“这是头疾,只能慢慢的养着了。”   换个说法,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定下了针灸和喝药的疗法之后走了。   给良妃针灸的是一个医女,先是给良妃扎了一头银针,过了一会儿取出来之后,良妃松了一口气,跟坐在一边的田蜜说:“谢娘娘的恩典,臣妾这个时候好受多了,没有白天那么疼了,只是还有些晕晕的,尚可接受。”   只要有效果就行,田蜜也松了一口气,“今晚上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让十四他们两口子过来伺候你。”   良妃听了之后赶快摇了摇头,“娘娘,这事就瞒着吧,这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说到一半深觉失言,赶快解释,“臣妾这个病一天两天好不了,让他们守着又没什么用,臣妾这边也不缺奴才,宫里也不缺好药好大夫,只要不拖累他们就行了。”   说到这里,良妃面带哀求,“娘娘,臣妾这一辈子命苦,好在蒙娘娘照顾养下了这两个孽障,但是老八已经废了,剩下十四阿哥夫妻两口子又经常吵架,他那边一已经是一地鸡毛一摊烂账了,要是再知道臣妾有这个病,不知道日子过得有多苦呢。这件事臣妾一个人扛下来了,求您不要跟他们说,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得了这样的病,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就是日常疼了点儿,这个罪也只能臣妾一个人受着。跟孩子们说了,他们不能分担半点儿,反而还要牵肠挂肚,请娘娘允了臣妾的请求吧”。   田蜜这个时候免不了鼻子一酸,眼头一热,“唉,你说你这个人这一辈子怎么这么命苦呢?”   要是一直苦下去也就算了,问题是,人生当中常常伴随着希望,随后又带来了失望,就如连绵不断的山峰,一山高过一山,但是越高的山脉下面就是越深的低谷。   良妃活着真不容易,苦到田蜜对她充满同情。   “你放心吧,将来无论如何我都照顾着你,你这边要是缺什么,只管打法人过来,吃的用的穿的少不了你的。你也经常出来走动走动,别想那么多,说不定人一高兴起来这病就不治而愈了。”   良妃倒是豁达,“臣妾这一辈子已经享大福了,说句宫中姐妹们不爱听的话,臣妾得宠那会,后来的姐妹们都比不上臣妾的风光,这辈子有这样的经历已经足够了。也不求其他的了,如果非要求什么,不管是那孽障胤禩,还是不省心的十四,平平安安就行。”   她这话没夸张,田蜜刚穿过来那会儿正巧良妃生老八,一般产妇都是身材臃肿,良妃那个时候真是明艳照人,身材玲珑有致,美的不可方物。后来几度沉浮,老八和十四隔着好几年呢,康熙对良妃还念念不忘,在良妃青春的尾巴上还让她生了十四,以她的脑瓜子和出身,已经压过很多人了。   最起码,爱养孩子的佟嫔都没子女,如今盛宠的和嫔瓜尔佳氏也没子女。   老八当初当众说康熙贪图良妃美貌,康熙虽然恼羞成怒,但是老八并没有说错,康熙或许在女色上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是栽在了良妃身上。   然而,貌美的良妃命运是如此坎坷。一时半会儿田蜜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匆匆结束这次谈话,“孩子们会好好的,别想那么多了,你也早点睡吧,我怀疑你这毛病是熬夜熬的,往后早点睡,说不定过十天半个月都养回来了。” 第150章   但是良妃生病的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宫里有这么多人, 大过年的还是大年初一往宫里面叫太医,这种事本来就是几十年头一回遇见,免不了有人要到处打听, 所以田蜜尽管让别人都把嘴部闭上, 但还是晚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第2天一早十四阿哥刚醒过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惊讶的早饭都没吃, 把媳妇扔在一边急匆匆的来到了宫里。   额娘都已经生病了,十四福晋也不可能这会儿再带着孩子回娘家, 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夫妻俩在病床前面嘘寒问暖。   良妃娘娘也只是劝他们别放在心上, “我这也就是这几天熬的了,等过几天就好了。”   十四阿哥强颜欢笑,等到儿媳妇儿不在跟前了,良妃忍不住拉着十四阿哥的手, “我知道我年纪大了, 说什么话你们都听不进去了,外边的事我也不多说, 我这见识终究是比不上你们,但是家里面的事你可要听我的。   你媳妇儿是个好人家的孩子,跟你才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外边的女人再好终究不是你媳妇儿, 我这种在深宫里面的人都听说了你的事, 你想想外边都传成什么样了, 传到你皇阿玛耳朵里,到时候问起你来了,你怎么解释?”   十四阿哥不相信这事会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 就算是传了自己也有说法。   “您放心吧,儿子到时候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良妃听了之后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想糊弄谁?是糊弄我还是糊弄皇上?这天下还没有几个人敢糊弄皇上呢。”   良妃十分惶恐,她担心自己这个小儿子会走上老八的老路。   “你答应额娘,可千万要稳着点儿,可别做什么跳脱的事儿,你八哥都已经被关起来了,你要是再有个擅长两短,你让额娘怎么办?”   其实十四阿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已经后悔了。他心里太清楚了,额娘就是一个后宫女人,而且没什么见识,不像是其他几位娘娘对朝廷里面的事儿多少了解一些,额娘就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有了事,从来不会怪罪到别人头上,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事实是额娘从来没有过错。   “你放心,再也不敢了。”   就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话,良妃怎么可能放心,她一整天提心吊胆,在儿子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嘱咐:“你可要答应额娘好好的过日子,别再和外边的女人勾勾搭搭了,也别想那么多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额娘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盼,你好好的已经是对额娘尽孝了。”   然而良妃的殷殷嘱咐并没有让十四阿哥往心里面去,到这个时候,他在心里面想着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   自己在兄弟里面并不出头,如果自己做的这些事被老爷子都知道了,或许在老爷子那边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既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又要积蓄自己的力量。   或许是这场大战能让自己的目的快速实现。   可是老爷子已经打算好了,这次挂帅的人是老七。老七年轻的时候跟随着老爷子御驾亲征,表现的就挺不错的,而且现在积蓄了那么久的力量,在军中有着很高的人望,十四阿哥自己太清楚了,没办法对这个人取而代之。   所以这件事儿还需要徐徐图之才行。   十四阿哥满肚子心事,而康熙也觉得自己在传位之前应该为自己做一件大事儿。   他来到承乾宫,先是和田蜜聊了聊良妃的病情,随后就和见你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朕这个年纪也到了花甲之年了,在民间,六十岁是个大喜的日子,有点资产的人家都会大摆宴席。所以朕也想把自己的福气分给天下的老人家,朕打算在京城里摆千叟宴。”   田蜜听完之后没有表现出反对,反而是在袖子里面掐算了一下内务府的存银。   存下的银子够他铺张浪费一次了。   “什么时候办宴席啊?你说在宫外修一座行宫做咱们养老之用,如今已经开始打地基了,这笔钱需要先留出来。这一次办宴席又是一件大事,既然办了就大大方方的办,要把这一次的钱也给留出来。杨丹这孩子怎么说也是咱们养大的,所以我不准备再让他这么浪荡下去了,他成亲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这又是一笔银子……”   田蜜正一笔一笔的算着账,看到康熙的脸色就赶快安抚他,“放心,有的是银子能把这些事儿给办了,但是事情都有一个轻重缓急,我总要把你的事放在前面,杨丹的事不着急。但是你的事儿也要分出一个着急和不着急来,办宴席的事肯定是比咱们盖宫殿要更着急一点。你觉得二十万银子够吗?”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到时候要是缺也不会缺的太多。”   说完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也别觉得朕铺张浪费,实在是这是朕给自己办的最后一件事儿了,咱把这件事办完之后,就让大军出征,等到大军凯旋之日,就是朕传位之时。”   田蜜听这口气,就像是已经把人选给选好了似的,但是这个敏感的问题田蜜又不敢问。   而且大军出征的事田蜜也不好问。   只好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是不是大军出征要在下半年,会不会西北太冷影响行军?内务府要不要把棉麻布匹准备着?”   “西北当然冷,但是并不影响驻扎的大军,这个你不用管了,一切由户部办理。”   过了年,大家在正月里就能感觉到天气慢慢的变热,而京城的这些老少爷们们也在议论着将要出征的事。   打仗不是说走就走的,几十万大军集结,大军所需要的粮草,衣服,兵器,铠甲,药物,都需要提前准备。   四阿哥这一段时间因为这件事忙得脚不沾地儿。除了户部衙门在忙,吏部衙门那边也在忙,因为各地要调兵遣将。吏部衙门往来公函也是满天飞。除此之外,兵部衙门那时连门都没关过,昼夜不停都有人进进出出。   就连一直没什么事的礼部也来凑了一回热闹,非要写一篇讨贼檄文。工部埋头忙着制造军械,似乎没什么存在感,唯一清闲的也就是刑部衙门。   老七这段时间连家都没有回,各种事儿都需要他点头,他和平王纳尔苏两个人忙前忙后,还没有出征的人都已经瘦了一圈了。   各种事熙熙攘攘地进行到了6月份,天热的时候各种事框架已经敲定,随军出征的将领也已经列成表格上交给了康熙。   康熙对这份表格研究了几天,在上面划掉了一些人,又增加了一些新人在上面。   老七和康熙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对皇这一种增添人员的行为没有多说,反而是把奏折接过来之后十分感性的表示要等到老爷子的寿辰过去之后自己再动身。   毕竟是儿子出征,虽然一路上有大军随在身边,但是刀剑无眼,万一要是出了事儿,这一辈子或许自己就见不到这个儿子了。   康熙也是打算让老七在自己寿辰之后再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京城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妖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只有太子才配领兵,也就是说皇上要通过这一场大战来考察各位皇子是否有继承大位的能力。   这个消息在很多人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毕竟老七的一条腿有毛病,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在出生的时候与皇位无缘了。   但是也有一种说法,说的有鼻子有眼,这种说法就是老七在出生之后,皇上找过德道高僧给他算命,算出来这是金龙命。要不然当初怎么会出尔反尔不把他给过继出去了。   虽然有一条腿不合适,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皇上可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他要万一真觉得这个儿子好,非要让这个瘸腿的儿子登上皇位呢?   也有人说,就算是皇上一力促成,但是各位大臣和各位王爷都不同意。   赞成老七能成为皇帝的人又十分不屑的反驳,人家手里面有大军,管你赞成不赞成呢。   而且早些年,武则天作为一个妇人家就能做皇帝,七爷好歹也是个爷们儿,怎么就不能做皇帝了?   这种说法有鼻子有眼儿,很多人都相信了。一时间大家看一下老七的眼神就火辣辣的。   老七忙了那么久,先是回家昏天暗地的睡了两天,等到再醒过来之后听了家中奴才的报告,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是哪一个缺德玩意儿在背后算计爷啊?!”   他飞快的从家里出来,先到宫里面探一探老爷子的口风。此时康熙正在畅春园里,四阿哥家的小女儿娇娇正学了几首曲子,非要给康熙弹奏一遍才行。   这会儿闲来无事,康熙就坐在亭子下面听着小孙女儿弹琴。   老七急匆匆的来了,康熙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人给他端来了一盘西瓜。父子两个沉默无声的听琴。   一曲终了,老七把手中吃完的瓜皮放下,就听见康熙问:“你侄女儿的曲子弹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个小丫头片子才学了多久,不过孩子是自家的孩子,可不能委屈了。   老七说的很委婉,“不错不错,这些日子再接再厉,过不多久就会百尺竿头会更进一步啦。”   娇娇还以为七叔在夸自己,美滋滋的行了礼让宫女抱着古筝退下去了。   康熙让老七坐在自己跟前,“你这话也就是糊弄糊弄小孩子,只跟她说将来能更进一步,未来可期。却不点评她如今弹得怎么样?她要是年纪大一点儿可能会追问你,就是这会儿不懂事儿才让你糊弄过去了”。   “实在是她弹琴时间太短,手上没劲儿,又弹错了不少地方,儿子就想夸也不能亏心了不是。”   康熙伸手把桌子上的茶水端过来喝了一口,“你呀,刚才就该实话实说,如今还小呢,周围的奴才都奉承她,你就应该如实把她的毛病给点出来,这样才是不亏心,要不然人人都夸赞他,她还飘飘然的以为自己真的是古筝大家,将来丢的还是咱们家的脸,而且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自己琴弹的不好,小的时候戳穿了还能让她虚心进步,等到她年纪大了再戳穿,恐怕到时候她连弹琴的勇气都没了。”   老七承认老爷子这话说的对。   康熙又说:“你为什么来这里朕是知道的,只管放手去干吧。少年磨练半生辛苦,不就是为了在沙场上横刀立马吗?”   老七这个时候心中非常感动,心里面想着这才是亲爹呢,亲爹坐在皇位上和兄弟们坐在皇位上完全不一样,要是兄弟们坐在皇位上自己遇到了这样的流言蜚语,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跪在这里痛哭流涕的辩白内心了。   有亲爹才不会计较那么多,才会温言鼓励,才会信任儿子。   “谢皇阿玛,儿子如今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去西北,到时候不打赢这场仗决不回来。”   老七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大量的粮草和伤药以及各地集结而来的大军,都比西北的对手好了很多。如果在这么大的优势下仍然吃败仗,那只能说明自己就是一头猪。   从宫里回来的老七岿然不动,对外边的流言蜚语没有放在心上,做事仍然是稳扎稳打。   外边怎么传的老七从不关心,这一转眼夏天就过去了,进入了秋天虽然还有秋老虎,但是老爷子的千叟宴到了举行的时候。   各位皇子的关注重心从宫外的流言蜚语和揣摩老爷子的心思转变到了这一次的宴会上。   这一次宴会特别盛大,除了从全国各地征召来的老人们之外,宴会的规格也能算得上是无与伦比。   参加宴会的老人分为告老还乡的官员和普通百姓两种,告老还乡的官员自然是能和皇帝亲近,几个人说话声音大点儿彼此都能听见,君臣其乐融融,而且给他们端菜把酒的全部是皇孙。   外边那些普通的百姓虽然大部分时间不能见龙颜,但是宴席也是上上等的,给他们端菜倒酒的是御前侍卫。   更别提这中间的歌舞献艺,晚上的烟花宫灯,而且宴席还不是吃一次两次,还要连着吃三天。   这是老爷子过寿举办的宴席,诸位皇子们都要吉服打扮到宴会附近等着宣召。可以说这一次凡是有点儿权利的都想溜进宴会中提一提自己的身价,这些草民们在宴席上大吃大嚼,而这些皇子们只能兢兢业业的等着,就怕到时候宣召了到不了。   既然是等着了,那大部分时间都是白白的耗掉了,所以这群人坐在一起能聊天就聊天,聊不到一起就彼此端着茶喝几口。   第一天举办宴会的时候,十三后面跟着一个胖娃娃,父子俩溜达过来了。   十三阿哥打了一声招呼叫了一声四哥,他身后的胖娃娃憨态可掬的拱了拱手,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四伯。   四阿哥赶快起来把这孩子扶起来再一把抱在怀里,“哎呀,这小子有福气啊,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胖乎乎的,小的时候说断奶了会瘦下来,后来又说会跑了,到处跑也会瘦下来,可是到现在了还一直这么胖。”   这小胖子也知道是在说自己,立即一头扎到四阿哥的怀里,拿四阿哥的衣服捂着自己的头,把屁股露在外边儿,想着没人看见自己就不是说自己的。   十三对于儿子没能跟着一块儿去端盘子感觉到可惜,“胖归胖,就是年纪小了点儿,要不然这一次就能选上他。对了四哥,听说弘时也选进去了。”   一说起这个儿子,四阿哥的脸上表情就丰富了起来,最后一声叹息,“当初就没他,说是让弘昀过去,弘昀也想过去,都安排妥当了,可是昨天这孩子有点发热,就让弘时顶了上去,我就担心这孩子闯祸,他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让我觉得放心的事儿。”   十三就劝:“别想这么多,这孩子如今越长越大,也是稳重孩子。何况他大哥又在旁边盯着呢,出不了什么差错。”   老五就从老九那边走过来,就听见了后半句,“四哥和十三弟说什么呢?什么差错不差错的?”   “我们在说我们家弘时,那小子干个事儿没准儿,我就怕他等会儿在里面闹笑话了。”   五阿哥坐了下来,“不只是四哥你担心,我也担心,今天带我们家那几个小东西出来的时候,兄弟几个在我背后商量,说是要从宴席上偷酒杯,还说这样的宴席是难得一见,逮着的机会一定要拿点东西回去留念。被我骂了一顿,我就担心他们没听进去,等一会儿众目睽睽之下,真的要把酒杯塞荷包里那才真的是闹笑话呢,要是事发了,等不到明天,今天下午老爷子就能把我的脸打肿。”   这一次端盘子的皇孙,集中在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九和老十家里。   老九家出的人少,也就出了一个儿子,不会太担心。老十家的弘暄年龄大了,带着两个弟弟一块儿去了,老十在这仨孩子出门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但是考虑到自家这三孩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所以也不太担心。   真正担心的是老五家,主要是他这几个孩子的脑子太活,作为大人真的是想不到他们那脑瓜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   老五在一边儿提心吊胆,老七也不放心,老三也想过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担忧,但是看到十三坐在这里,想了想到底是没往这边来。   这几个哥哥扎堆儿一块儿摇头叹息,另外的那些弟弟们就免不了在私下里议论。   十四对在一边玩牌的十五说:“你不是跟四哥和十三哥的关系不错吗?过去呗,他们都扎一堆儿了,你留在这里岂不是显得和他们离心?”   十五听了之后忍不住对十四多看了一眼,“你想多了,弟弟也就是跟十三哥关系好,毕竟我们都是在延禧宫里长大的。跟四哥说上几句话也是因为娘娘经常带我们去拜见皇后娘娘。什么关系好不好的,难不成咱们兄弟关系还要分一个高下吗?”   十四一笑,“哥哥这也是为你操心,我要是你,我这会儿就凑上去了,可惜我没办法凑过去,毕竟八哥做的事你们也知道,我也是被牵连了。你看看如今实力最强劲的七哥,还有势力庞大的五哥四哥都在一块,将来几十年的富贵权势这个时候都能看出形来了。哥哥倒是无所谓,你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的,要多想想才行。”   毕竟十五十六出宫之后到现在也就是一个光头阿哥,手上也没什么像样的差事,一直都是那些哥哥们干不完的零碎散活分到他们手里。每次干完之后,老爷子都会奖赏他们一些银子养家。   但是没有封爵的皇子待遇位同亲王,他们兄弟在钱财方面倒不是短缺,唯一短缺的就是爵位。出去的时间越久越是能体会权利带来的好处,所以这个时候就有些着急。   然而再着急,这两个人也知道自己是在延禧宫长大的,并不是他们永和宫养大的皇子,不会供十四驱驰。   所以没过一会儿,这兄弟俩躲到一边,十六忧愁的问:“哥,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管他是什么意思呢?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要敬而远之就行了,我觉得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着人家一堆人扎堆儿,他身边形单影只就气不过。”   十六觉得应该不像是十五哥说的这样,但是兄弟俩真的是势单力薄。   兄弟俩的处境十五也发现了,“眼看着那些年纪大的哥哥们已经将权力瓜分完毕,咱们这些做弟弟的这个时候没办法只能在后面捡一点残羹剩炙,只不过捡谁的就是一种选择了。”   十五看了看旁边的弟弟,心里面想着自己兄弟俩从延禧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在身上打了一种标签,和承乾宫已经绑到一块去了,毕竟大家都是佟氏女养的儿子,她们姐妹感情也好,没有翻脸自然就是天然的联盟。   所以无论如何是要跟在四哥身后的,如今四哥没有逼着兄弟俩表态,但是两个人不能当做看不见。   十六和十八都是做弟弟的,自己是做哥哥的,这种事只能自己顶上去,要是将来真的是以结党获罪,也是自己有罪,跟两个弟弟无关,只要他俩还能在外边,两位额娘那边就有人孝顺。   这个想法他已经想了很久了,随后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在太监的耳朵边吩咐了几声,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发呆聊天去了。   到了晚上,四阿哥带着儿子们上马车的时候,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四爷。   灯光下一看,原来是十五的太监,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跟过来,那就是有事儿了,四阿哥让儿子们先上马车,自己把太监叫到跟前悄悄的说话。   这个时候四阿哥家的马车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几位格格和几个阿哥已经把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这个时候弘时居然还从自己的荷包里,腰带里,袖子里,各种能藏物品的地方掏东西。   “这是这一次酒宴上用的小酒杯,上面纯银刻字,我算了一算咱们家的兄弟姐妹,给你们一人拿了一个,你们要是想配成对儿跟我说,明天我接着给你们拿。”   弘晖看了之后忍不住皱眉头,你这是什么坏毛病?出去还连吃带拿!这就是吃不完兜着走?   “赶快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明天送回去,等一会儿要是让阿玛看见了,少不了打你的屁股。”   弘时不怕,“明天我还要去呢,阿玛绝对不会打我的屁股,只会在这件事过去之后打我的屁股。就算把我打一顿也值了,你说你今天跟着皇玛法了一天也没见你拿回来一点东西,还不如我呢。”   “从宴会上偷东西算是一件特有能耐的事儿吗?”   “这怎么叫偷呢?我只是把咱们家的东西从园子里拿到咱们家了。”   “什么咱们家的东西?”弘晖疾言厉色,“那是玛法的东西。”   “玛法又没给叔叔伯伯阿玛他们分家,玛法的就是咱们的。”   什么分家?!地主老财分家顶多是分给儿子们几百亩地,你想让玛法分给叔叔伯伯们什么?   臭小子年纪不小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想找死呢?还是想找死呢?还是想快点找死呢?   弘晖忍不住了,一把抓过这小子摁在腿上对着他的屁股拍了下去,一边打一边教训他,“你就是欠教训,今天我打了你比将来大罪落在你头上要好太多了,你知不知道你错了,错的也太离谱了。”   弘时就嚷嚷,刚出声就被他两个姐姐一下子摁着了,往嘴巴里塞了一个手帕。   随后大哥的巴掌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小孩子委屈死了,我给你们拿东西,你们却合起伙来对付我,都是一群坏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大姐姐把酒杯从其他人的手里收了过来,趁着这会儿马车还没离开,一群人商量着赶快把杯子送回去。   “不必送回宴会的地方,交给娘娘的太监,他们会把事情办妥当的。”   几个人商量好了之后,四阿哥的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儿从马车上跳下来,路过四阿哥的时候说有衣服落在了娘娘那里,想要取回来。   四阿哥也想和这个太监多说几句话,就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女儿快步走了。也没问为什么不打发奴才去取。   而马车里面,其他三个女孩都静静的盯着满脸泪珠的弘时,大家都是表情复杂。   你说你想着兄弟姐妹,我们应该感谢你,但是你拿回来的这些东西真的是招罪的根源呀。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合适。   没过一会儿两个姐姐回来了,四阿哥那边儿也说完话了,四阿哥看着俩女儿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   挤进去的时候心情很好,这一马车都是孩子,做爹的自然是有几分欣慰。但是看到弘时一脸泪水眼睛都哭红了,又把这欣慰的心情放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弘晖还没来得及说话,弘时就告状,“我大哥打我,狠狠的打我。”   “打你肯定是你该打,现在你闭上嘴别说话了,让你大哥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弘晖飞快的把整件事说了一遍,后来又强调杯子已经被两个姐姐还回去了,弘时不觉得自己错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拿的,大家都拿了。凭什么说我?凭什么打我?”   “打你是因为你把宫中当成家。当然偷东西也是不好的,两罪并罚,打你一顿算是轻的。”弘晖说他。   四阿哥全程没有表态,闭着眼睛,大家都觉得这件事过去了,然而晚上吃饭的时候四阿哥跟福晋说:“弘昀今天好点没?要是病情有些起色,明天让他去。”   福晋没来的及说话,弘昀这个很少出门的孩子立即两眼发光的回答,“已经好了,明天儿子能去。”   四阿哥不知道别的兄弟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但是不管是从做人还是目前的情势来说,弘时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关在家里面教训。直到知道这件事的危害了,知道偷拿东西不对了再把他放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算是乏善可陈,毕竟新鲜的事都是在第一天发生,再怎么宏大的宴会连着吃了三天只会让人觉得腻。   第三天结束之后,几位皇子也喝了一点酒,大家在畅春园门口告别。   老三一直以来都是坐马车,老四有的时候骑马,有的时候坐马车,视实际情况而定。这两天因为带着孩子们,所以就选择了宽大的马车。   老五和老七一直是骑马,老五这一次因为喝了点酒又带着几个孩子,也选择了马车。   在上车之前对着老七嚷嚷,“兄弟,喝了不少酒,别上马了。”   老七对自己很有自信,“我本来就千杯不醉,这一次更是没喝几口,再加上这么多年没坐过马车和轿子,一直是骑马,就算是我闭着眼也能在马上坐得稳稳当当的,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赶快回去吧。”   这些做哥哥的都走了,后面还有很多兄弟们等着出发呢,老七这个时候破天荒的发扬了一下做哥哥的作风,看着兄弟们上马的上马,坐轿的坐轿,上车的上车,把所有人都送走了才领着几个儿子骑马回去。   他的这匹马是万众挑一的马王,再加上他本来就管着太仆寺,太仆寺又管着北方所有的马场,除了进贡的御马,剩下的好马随便他挑,这也是他不爱坐轿子和坐马车的原因,毕竟自己的坐骑就是万中挑一的骏马,不让这些马跑起来,难道要在马厩里面等死吗?   夜色当中,他骑着马小跑了几步,转身吆喝的几个儿子跟上,等到他一鞭子挥下去策马扬鞭的时候,这匹马突然直立而起,嘶鸣了之后开始狂奔,夜色当中瞬间看不清这一人一马的去向了,只听见了扑通一声水声远远的传了过来,然后马蹄声消失了。   出事了,绝对是出大事了。   老七是带了一大堆人,自己的侍卫和太监以及儿子的太监和侍卫。   这一下大家全部举着火把寻找,一边儿到畅春园报信,一边儿四处查看,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处水坑边儿。   众人在坑沿上纷纷呼喊,眼神好的发现老七的一处衣角飘在水面上。   这些人水性好的立即跳了下去向着那个衣角游了过去,老七果然在水里。   一群人把他弄上来,又是让他吐水又是要把人叫醒。畅春园的御前侍卫带着太医一块来了,一番急救,人是没了生命危险,但是也一直没醒过来。   这荒郊野外终究不是久留之处,大家把老七抬上回畅春园去了。   康熙和田蜜两个人都换好了衣服等着人回来,老七一身湿淋淋的被抬了过来,他的三个儿子这个时候吓得泣不成声。   田蜜赶快把三个孩子搂在怀里安慰他们,康熙的脸色黑的像是锅底儿一样。   老七太重要了,他马上就要领兵出发了,主帅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事儿……   “老七的那匹马呢?”   随后就有侍卫回答:“留了几个兄弟在那里捞马,皇上,要不要派一些人去王府一趟?不管是马奴还是王府的奴才,总能问出点什么来。”   “让杨丹过来,不必让他来畅春园了,让他直接去他七哥的园子里。凡是有嫌疑的一律捉拿,再让人好好的看看那匹马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在康熙的心目当中,他认定那匹马被人动手脚了。很快有人来报告,马背上有几根银针,银针的一头在马鞍里,只要有人坐上,一旦奔跑起来就会刺痛马背。   太医也来汇报,老七如今非常凶险,只看他今天晚上能不能醒过来了,而且老七因为坠落的原因摔断了一条腿,就算是醒过来了,断了一条腿也没办法再出征了。   康熙一晚上没睡,在天快亮的时候,杨丹急匆匆的进宫了。   看到杨丹进来,康熙的脸中射出两道光,坐直了身体问:“说,是怎么回事儿?”   “儿子重点查了一下马厩,发现七哥的这几匹坐骑都吃过一种草,这种草吃了之后马匹容易兴奋,用量多了会造成马的五脏衰竭。儿子顺藤摸瓜,查了一下喂马的马奴,有一个马奴失踪,找了半夜,找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   果然,这是人为的啊!   康熙疲惫靠在了椅背上,“你说这是谁动的手?西北来的还是京城里的?”   这没证据的事儿,杨丹也不好说,然而康熙根本就不是听杨丹回答的,他自言自语,“西北的那群蛮子怎么可能摸到王府的马厩里?老七有那么多马,人家怎么会算到他今天乘坐这一匹。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幕后之人还是京城里的呀!” 第151章   老七出事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处, 这些做兄弟的每个人心中都在犯嘀咕是谁这么不开眼,趁着这个时候对老匕下手。   这个时候对老七下手就等于助敌!   天不亮这些人都从家里出来,极速赶往畅春园。在畅春园门口遇见的时候, 一群人围在一处, 老三还带了一些忧愁。   “刚把老爷子的寿日过去,又弄出来了这样一件事儿,老爷子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这个时候肯定是火冒三丈。”   老三担心的是这一会儿大家在他的火头上冲了过去,到时候老爷子要是找人撒火怎么办?毕竟又不能不去。   四阿哥想的多, 四阿哥叉着手跟老三和老五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军先头的队伍都已经开拔, 按道理来说要是不出这事,这两天七弟就要离开京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已经调拨过去了,不管是打头的先锋还是当地驻扎的, 都是老七安排的人。这一下可麻烦了。”   因为大军中调用的名单都是老七提交的, 用的都是他最称手的心腹。这些人已经上岗了,如果老七去不了, 再去一个新的统帅,下面的那些人不一定听从。   将帅不和,到时候容易吃败仗。   而且很难再找出一个人比老七的身份更高,能压制得了这些骄兵悍将的人了, 毕竟大军除了老七的心腹之外, 还有各种皇亲国戚。   兄弟几个想到这里, 忍不住纷纷摇头叹息,天一亮,园子的大门打开, 大家也没有磨蹭直接进去了。   老七被安置在西花园里,到了现在也没醒过来。康熙在西花园里已经坐了一晚上,毕竟是年纪大了,熬了一夜,脸上的气色就显得不好。   看到这些儿子们进来,他并没有像老三想的那样勃然大怒,而是疲惫的让他们坐下。指了指还在床上躺着的老七,“你们兄弟断了一条腿,短时间去不了西北了,所以不得不临阵换将。”   老爷子的眼神扫过这些儿子们,不少人跃跃欲试。   康熙的脸上不辩喜怒,先是问旁边坐着的老三,“你觉得谁去合适?”   老三没想到会问这样的问题,赶快往年纪小的弟弟那边儿瞧了瞧,给了几个人选,“十三十四都行。他们小的时候就颇有天分,对于领兵打仗也是下了几分功夫的。我们几个年纪大的比不上,他们除了七弟也就是他们俩拔尖儿了。”   老三这次说话倒是挺公正的,没有因为和十三的关系而把十三撇在一边儿。这个关键时刻不靠谱的老哥哥总算是靠谱了一回。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连十三看他的眼神就有几分不对劲,毕竟兄弟俩有仇,十三怎么也没想到老三会推荐自己。   老三的回答让康熙饱受折磨的老心总算得了一点安慰。“你的回答也是用了心的,很好很好。老四,你觉得呢?”   四阿哥赶快收敛心神,他内心更希望十三领兵,但是有一说一,十三的腿不太好,西北那边虽然干燥,但是一到冬天也是特别的冷,十三的老寒腿不一定适应西北的天气,于是他歉意地看了一眼十三,“儿子觉得还是十四弟比较强一点,这个时候要把所有的事考虑进去,虽然十三的才能不弱于十四,但是十三的腿……不得不考虑进去。”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哥俩说到朕的心里去了,没错,关键时刻就应该以大局为重。老五,你说呢?”   老五不觉得十三和十四都是好人选,“容儿子说一句兄弟们不爱听的话,这次出兵不管是十三也好十四也好,都不适合当主帅。而且平王也不适,当初说让七弟过去,那是因为七弟当年曾经跟随御驾亲征,也是一员骁勇的战将,知道临阵指挥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是十三还是十四亦或是平王,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上战场手握数十万大军极易犯赵括纸上谈兵的毛病。儿子的意思是,咱们不如放眼与朝廷,不从皇家和宗室里面挑选武将,而是能者担当。”   康熙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是老成谋国之言。”   老七躺着老八不在,要是老爷子接着问下去就轮到老九了,老九不自觉地把胸提高了,终于有一天老爷子也问自己正事了,这让老九觉得特别自豪。   然而康熙问到老五之后就不准备再问了,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老五说的对,这数十万大军不能托付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人。”   这是拿国运在对赌,赢了当然好,如果输了呢,输了将会是一败涂地。   康熙站起来背着手在儿子面前走来走去,爱新觉罗家的老少爷们们会打仗的都已经死完了,留着的这些都是一些绣花枕头。   想当年从关外进关的时候,那个年头,家族里面随便一个人拉出来就能指挥一支大军。但现在不行了,一代不如一代。   好歹上一代的康熙还有勇气御驾亲征,福全还能指挥大军。如今老七倒了下去,老大被关了,剩下的这些儿子们都不行了。   那么下一代呢?   “主帅的事容后再议,但是各家都必须把各家的世子交出去,往后能打的仗越来越少,要让他们知道祖先创业的艰辛,也让他们去战场上走一回,能回来那是命大,回不来也别怨谁。”   老三老四老五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把家中的继承人交出来,那也只有这三家能交,其他家的孩子都小。总不能让一个奶娃娃上阵打仗,事不是这么说的。   老三的嫡长子夭折了,嫡次子的年纪还没有弘晖大,老五生孩子晚,他的长子也没有弘晖的年纪大。   也就是说别人或许能够逃得掉,但是弘晖绝对逃不掉。四阿哥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心里面也知道有这么一层经历,将来对弘晖有好处。   所以硬着头皮把这个圣旨接了下来。   老三和老五虽然跟着一块接了圣旨,但是俩人在心里面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当几个人从西花园里出来之后,老三和老五家的孩子都得了病。一个是上吐下泻起不来身,一个是浑身发热,人都快烧糊涂了。   这兄弟俩把事儿都办成这个样子了,四阿哥就算是想让儿子装病,这一招也不好用了。康熙的事太多,重新选将领的事是眼下要办的大事儿,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对于这两家的应对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四阿哥用最快的速度给儿子准备起行囊,盔甲也是一定要用最好的,更是急着把兵器连夜打造出来。弘晖有自己的马,这个不用着急寻找。但是要给他准备一些用得上的亲卫。   关于亲兵就需要四阿哥亲自上阵了,他本来就管着镶红旗,把其中那一些身手好的挑选出来给弘晖做亲兵。又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挑了几个出来放到弘晖身边。   弘晖对这件事充满了期盼,等盔甲武器送来后,把自己的盔甲穿上在弟弟妹妹面前臭美了好一会儿。   四福晋当然知道孩子这一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也不能多说,只能装作欢天喜地的模样,却无时无刻都在嘱咐他一定要保重自己。   弘晖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对家人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更多的是对外边天地的向往。   “早些年读书的时候都说玉门关怎么怎么样,如今也轮到我去瞧瞧了。”   杨丹得知了弘晖要去,自己准备了不少东西,田蜜也从内务府翻腾出来了一些软甲全部交给杨丹,让杨丹给弘晖带过去。   杨丹带着东西过来,把一些金丝软甲放到弘晖的怀里,“时时刻刻都要穿着,这是保命的东西。”   说是金丝甲,这个金就是金属的金,将一些非常软的金属拉成丝编制成马甲,套在盔甲里面,特别重,而且也硬邦邦的,但这个东西真的可以保命,所以弘晖谢过了杨丹,放进自己的行礼中去了。   两天的功夫他的行李被收拾出来一大包,这样子看着像是去出游的,不像是去打仗的。弘晖扒了扒,把里面一些用不到的东西放到一边,精减了好几回,总算是收拾出了几件衣服,几双鞋子和几件兵器,以及几件盔甲。   至于吃的用的平时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就没必要带了。是去拼命的,难不成在拼杀的时候还能再读几本书?   在弘晖收拾东西的时候,四阿哥已经急匆匆的回来了,他听说杨丹过来就把杨丹叫到自己的书房里。   “我这两天光顾着给弘晖安排亲兵了,主帅的事儿我也没有关心,老爷子在那边选好了人没有?”   杨丹叹了一口气,“怎么跟你说呢?我自认为我也能做一做主帅了。我还毛遂自荐了呢……”   一句话还没说完,四阿哥的脸都板了起来瞪着眼,“这不是胡闹吗?你这年纪比弘晖大了多少?连媳妇儿都没有,到外边去人家只说你乳臭未干,这辈子骑马打仗……也就干过骑竹马打仗的事儿,就敢大言不惭的说你也能做主帅了!老爷子肯定骂了。”   “少看不起人,老爷子虽然没让我去,但是没像你这样刻薄。还骑竹马……我也没心思跟你斗嘴,老爷子确实是想选一个大将替七哥过去,对了,七哥已经醒过来了,跟老爷子两个人聊了聊,打算先在京城里面养两个月的腿,然后再奔赴西北,也就是说这个大将是替七哥管两个月的大军。所以人选比较倾向于七哥的门人。”   四阿哥回忆了一下老七的心腹,老七的心腹并非是没本事,但是有一个地方让人不放心。   而是他这些心腹大将都是汉人。   “汉将,恐怕老爷子放心不了。”   杨丹点了点头,“所以皇阿玛的意思是想让费扬古出马。只是这位老将军年纪大了,如今颤巍巍的,怕就怕在人死在上任的路上。”说到这里,杨丹压低声音,“有不少人给十四造势,让他代替七哥,老爷子根本就没听。”   老爷子又不傻,他最看重的儿子还是老七,要是过一段时间老匕的腿好了,十四不愿意退一步怎么办?难道兄弟俩在阵前反目成仇,最后军队哗变互相挥戈相向?   就在兄弟俩聊天的时候,康熙让人把四阿哥和杨丹叫进宫里去了。   兄弟俩进宫,发现皇子们都在这里。   况且这几天操心多,康熙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他来了之后先是问四阿哥,“听说这两天你给弘晖准备行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四阿哥赶快回答,“已经准备的妥当了,他小的时候七弟曾经给他了两匹马,这两匹马已经到了可以骑乘的时候了,让他带走。杨丹和十三弟都给他送了盔甲,额娘和宫里的佟娘娘都赏赐了东西,各位兄弟家里也有心意到了。所以他出征用的兵器铠甲马匹亲兵俱以妥当。”   康熙听了听点了点头,“他去了之后又不是个大头兵,以他的出身必定要带一支人马。除了铠甲和亲兵之外,你再给他找两个能随着他奔驰的谋士,能给他出谋划策,也能替他这里来往文书。选要那些身体好且头脑灵活忠心耿耿的。”   还是老爷子想得周全,四阿哥赶快记了下来。   康熙就吩咐他,“明天一早让弘晖随着大军出征,这一次出征朕的儿子没有跟过去,但是孙子必须要去的。”   众人一听,那就是说老爷子已经下定决心了,带兵的主帅就是外人了。   老十性子急,“皇阿玛,真的要让外人挂帅?”   “你们要是有点用,也不至于在你们当中找不出来一个主帅。”   老十听了更着急了,“可不是您说的这样,七哥好好的,怎么都突然出了事儿。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到底,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出手的人肯定就在这屋子里。”   十阿哥这话刚说出来之后,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十二的声音都是抖着的,“十哥,你可别胡说。”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我胡说了吗?也不知道是什么畜生,居然置家国于不顾。”   老三不满意,你骂做事的那个人是畜生我不管,但是大家都是兄弟,老爷子还在这边坐着呢,你一句畜生不是把父子兄弟都给骂了!   于是大家伙一块瞪着十阿哥,十阿哥光图嘴上痛快骂完了才反应过来:我怎么连自己也骂进去了。这个时候小心的看了一眼康熙,“你老人家别生气,儿子今天没带着脑子出来。”   要是真的跟这些人计较,康熙觉得自己早就死了八回了。   “除了老七,你们当中就再找不出个当主帅的料了,你们这一代算是废了,下一代不能再废了。我让皇孙们跟着出征,现在只有弘晖一个人,其他人呢?”   老三老五刚快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三就替儿子解释,“那不争气的前几天吃坏了肚子,如今又得了痢疾,您老人家先容他几天,等他病好了再去吧。”   “等他病好了,前面都已经开战了。算了,不去就不去吧,老五,你们家的孩子也别再发热了,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能烧傻了。”   这俩人唯唯诺诺,都不敢站起来,康熙用眼刀把其他几个儿子刮了一遍,对四阿哥摆了摆手。“回去吧,回去给你儿子操心,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朕留你的兄弟们在这里说几句话。”   四阿哥想要留下来听着,但是又不能不走,对着旁边的十三点点头,自己悄悄的退出去了。   “有句话朕给你们放在这里,人在做天在看,因为有些人做事天衣无缝,就像老十说的那样,很多事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你们也看出来了,朕年纪大了,已经力不从心了,这江山早晚要换人来坐……”   一句话没说完,这些皇子们都跪在前面众口一词说康熙将会长命百岁。这里面或许有人真的盼着自己长命百岁,但是自己要真是长命百岁,这一群人又比其他人更着急。   “你们最好盼着朕长命百岁,有朕这个当阿玛的给你们罩着,还不至于太惨,到时候……算了,不说了,说太多了你们也不乐意听。不过到现在了朕跟你们也没什么好藏的掖着的了。朕最近几年对国家治理已经有了些力不从心,江南又重新开始贪腐,其中有些官员竟然真是胆大包天插手其他衙门的事儿。而京城这边也不太平,你们兄弟争权夺利已经耗了朕大半精力,对于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久了于国于家无益,所以正想着把皇位传给诸位皇子中的一个,这样往后既有一个人可以治理国家,又能避免你们兄弟互相厮杀。”   这些皇子们被这个消息惊讶的目瞪口呆,而康熙用手指了指西花园的方向,“朕若再不采取行动,老七不是最后一个,说不定过不多久,朕又要接到噩耗,说朕的一个儿子坠马了…中毒了…发热死了!朕一大把年纪了,受不了这样的噩耗,饶过朕也饶过你们吧。”   这些皇子们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谁都不敢问出声来。   都怕这是老爷子故意说出来的,老爷子怎么可能会放弃皇位,老爷子要是故意引蛇出洞呢?今天皇子中问题太多的人或许就是老爷子下一步要打击的对象。   别人都有这个顾虑,但是十阿哥没有,左右看了看往前爬了几步,老九在后面扯着他的衣服,但是十阿哥并不管。   “皇阿玛,儿子先说一句,儿子从来就是最蠢笨的那个,如今侥幸有了郡王之位,也是沾了先皇后的光。对江山没做出过什么好事,对您老人家也没多孝敬过,就儿子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人也不敢奢望从皇阿玛手里接过重担。但是儿子知道,儿子的这些兄弟们当中有不少人比儿子的志气高,这个时候不知道心里面多么渴望着您说个具体时间传位呢,儿子就替他们问出来,您打算什么时候传位?”   “这一次大军凯旋之日,就是朕传位之时,到时候朕在列祖列宗跟前也有话说。这也叫做善始善终。”   十阿哥磕了一个头,“儿子的话问完了,儿子笨,就只想起了这一个问题,其他人有心思的,是个爷们就把问题问出来。”   然而作为皇子静悄悄的,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跟,雕塑一样。   康熙看他们没话说了,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去。   这些人除了康熙的视力范围,立即三三两两的散开。   老三很想找个人一块咬耳朵,但问题是兄弟们不愿意跟他一块咬耳朵。老五和十一走在一起。十三十五 十六兄弟仨走在一块儿。老九拉着老十批评他今天太冒进了。   杨丹和十二两个人都对着彼此摇头叹息,十四走到他们俩边上,“今天这事真让人出乎意料。”   确实是出乎意料,哪怕是跟十四平时关系不好,也不能阻止杨丹和十一两个人都觉得太意外了,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就随时点了点头,“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   杨丹还好,他是一个养子,天生就没有继承权。十二长年累月就是一个小透明,有事没事都想不起他。这俩人是真的没有想过老爷子会传位给自己。   十四对皇位有渴求之心,今天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正着急的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你们说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把四哥赶走之后把这个消息说出来了。”十四意有所指,“老爷子会不会打算把皇位传给四哥?”   这么一说杨丹就不满意了,你在我旁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就等于找骂的吗?难道我会在这边附和你说老爷子会把皇位传给四哥?老爷子在没有说传位给谁之前,大伙都有这个可能也都没这个可能。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今天是因为四哥没有把事儿办好,老爷子心疼孙子着急忙慌的让四哥回去给弘晖安排人。”   这个时候老三已经凑过来了,“老爷子一直偏心弘晖,这是咱们兄弟们都知道的,会不会看在弘晖的面子上把皇位传给老四?”   他这话说出来之后众人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儿,十三就忍不住锵锵,“某些人是怎么长了一双眼,皇孙们都出征,结果有人拉肚子起不来,对于这个唯一能给咱们家撑场面的孙子,老爷子自然是多关心关心。明天人就走了,难不成现在不安排事儿?”   这话说出来之后,老三颜面无光,老五也觉得站不住。老五在心里面安慰自己,这不是自己阳奉阴违,实在是这孩子年纪小,而且平时读书多练武少,就是一个白面书生,手上没有二两劲儿,让他长途奔驰,小孩子的腰都受不了,更别说在马上厮杀了。   更别提这孩子娇生惯养,到了西北,那一些军汉们做什么样的饭?都是大锅饭,有的时候饭菜都是夹生的,吃的都是大饼,那饼硬的用刀都砍不开,嚼一口腮帮子都是疼的,就这样的日子这孩子能吃得饱才怪呢。   反正送儿子到西北就是让他去送死,自己可没有四哥那样的觉悟。   而且老五也为弘晖感到可惜了,这一些皇孙里面拔尖的也就是弘晖了。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就因为他拔尖儿,所以才遭皇上惦记呢。   就因为说的这个消息把这些皇子们炸得晕晕乎乎,所以第二天大军出征任命了一个汉将为主帅,很多人当场炸了锅,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康熙,晕晕乎乎的皇子们不发一言,没有这些皇子们在旁边捣乱,这场誓师大会很顺利。   四阿哥已经得知了昨天自己走后老爷子说了什么样的话,今天把儿子送走,他心里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来。   十三陪在他身边,看着大军越走越远,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过了一会儿连小黑点都看不见了。“四哥,回去吧。”   “弘晖刚走,我心里面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毕竟是上阵厮杀,又不是去游玩,您这做父亲的自然是会牵挂。你回去多陪陪四嫂,四嫂比您更担心。”   四阿哥这会儿在想的是:当日有弘晖在,所以对其他儿子的教养就不上心,假如弘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弘历就要顶起家里面的门楣了。回去之后对这小子管严一点儿。   “走吧,回去吧。七弟也就是在京城养两个月的伤,最后一个月是在马车上养着的。到时候我跟他好好说说,让他这个做叔叔的多照顾着点儿侄儿。”   也只能这样了。   一群人进了京城,大家伙都已经忘了大军出征的事了,皇亲贵族们都在议论着皇上传位的事儿。这其中还有人觉得皇上可能会把位子传给废太子。   反正是京城妖风刮了又刮,大家众说纷纭。   短期之内大家对这件事的结果猜的是五花八门。   而康熙就决定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南巡,时间定在明年的春天。   康熙南巡是有目的的,他要保证在传位的时候江南是稳定的。   和以前一样,康熙要到江南去巡视,都是要内务府出钱。内务府提前把这笔钱准备出来,消息也瞒不住,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在这些皇子们看来,老爷子带着谁到江南去,那就证明有心把位置传给谁。这十有八九是老爷子带着新君要到江南去,让当地的官员百姓瞧一瞧新皇帝是谁。   于是自从康熙萌生了南巡的想法,田蜜就让内务府把银子准备出来,两个人都没有想过带谁过去,已经有人来田蜜这里打听随行的名单了。   弘晖出征之后往京城送过一次报平安的信,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田蜜这一段时间又重新求神拜佛了起来。为的还是求弘晖平安。   所以田蜜每天上午花大把的时间在佛堂里面,出来之后就听到有人问自己明年去江南都有谁。   问话的是一个内务府的官员,打着准备安排銮驾的理由来询问。   田蜜听到之后忍不住冷笑一声,“往年是怎么办的明年还是怎么办,就算是有皇子随行,也用不着你们准备行李,难道他们家的家眷就不会替他把行李打包好吗?”   随后让人对这个内务府官员撤职查办。   像这些人好处理,但是有些人就不好处理了。   四阿哥亲自过来询问:“不知道明年陪同皇阿玛的人有没有儿子?”   田蜜实话实说:“不知道呢,皇上也没说呀。”   四阿哥这下真着急了,“这事儿可是非同小可……”   “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南巡,你皇阿玛这一辈子都羡慕江南美景,以前过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顺便饱一饱眼福。明年过去时先饱一饱眼福,顺便把其他的事给办了。毕竟往后年纪越来越大,没有那个精力体力到处乱跑了。而且你回忆回忆,早些年的时候,你二哥做太子做的安稳的那一段日子,什么时候跟着你皇阿玛到处乱跑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四阿哥瞬间明白了,明年老爷子带走的人,才是最不可能被传位的那个人。   把四阿哥送走之后,田蜜这里又来了不少人,比如说是宜妃,佟嫔,连宫外的佟家都三番五次的来找自己打听。   田蜜被这些人弄得烦不胜烦,再加上又进入到了冬天,田蜜顺势躺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了。对外宣称田蜜又病了,要好好的养病。   康熙知道田蜜都是被烦的了,中午都是来承乾宫吃的午饭,两人边吃边聊。吃完饭之后喝了茶,都是要躺着说几句话看一会儿书。   最近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看书的活动取消了,也就是躺着面对面说几句话,继而掏心窝子的跟田蜜讲。   “朕的心里有几个合适的人选,然而到底是拿不定主意。”   田蜜只听,并不问也不回答。   康熙有些为难,“朕目前看中的那个人以前,并不想把位置传给他。但是前不久朕把一个布衣请到了宫里,你猜他跟朕说什么?”   田蜜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一个布衣百姓,居然跟你聊废立之事,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本事?”   “本事是有的,学问也比较大。你也不必这么小心,这件事也应该让你知道。这个人给朕指了另外一条路?”   田蜜比较好奇,忍不住对着康熙眨了眨眼,让他赶快往下说。   “这个人给咱出了一个主意,既然皇子难选,不如看皇孙。”   “选一个皇子也不过是保证江山一代人的安稳,选一个好的皇孙,能至少保证两代到三代的安稳。朕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田蜜就忍不住支起上半身,向外边瞧了瞧,屋子里面没有一个人,两个人说悄悄话也不会被听上去,但是上次发生了弘历偷听的事,田蜜这个时候从炕上下来,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把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看。   康熙还笑话她太小心了,“这是你的地方,难道还怕别人偷听了?你也太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田蜜重新坐回炕上,两个人脸对着脸,“这些孙子里面,大部分年纪都小,这个时候能看出什么来?估计是要从这年纪大的几个里面看一看他们的本事。不是我乱吹嘘,弘晖是咱们两个看着养大的,孙子他是拔尖的那个,该不会是看上老四他们父子俩了吧?”   田蜜没说一句康熙都点了点头。   “当初并没有看上老四,他这个人毛病一堆,但是现在想想,再结合老太太去世的时候老二说过的话,目前也就老四合适。”说完之后有看着田蜜,“这对你也是一件好事儿,老四是你养大的,往后都住在宫里,他也能天天来给你请安,时时照顾到你。”   田蜜摆了摆手,“这也就是你一厢情愿,儿子是属于儿媳妇儿的。就算是日日来嘘寒问暖又有什么用呢?他的事儿一大堆,心里面装的是家国天下,剩下巴掌大的一片地方分给他的后院儿和他的儿女,留给我的才有多大一片儿。你就不一样了,你才是最惦记我的那个人。后咱俩住一块儿,也别住在宫里,必经远香近臭。”   这话说得,康熙心中美滋滋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不说这个了,弘晖那边可要照顾好了,朕已经私下里派人保护他了,过几天老七就能出发去西北,真没有跟老七说那么多,只是说要让他照顾好弘晖。老七以为真是担心孙子,一口应承了下来。”   “要不然让他的腿好了再去,不是说西北那边战事顺利吗?”   “就因为顺利让他早点过去,这事早点结束了,比什么都好你都不知道,几十万人马在外边光吃饭都已经是一件大事儿了。早解决了早归来,儿子里面老七也是个好孩子了,前几天他和朕说要把他那三个儿子一块带到西北去,趁着这个机会磨练磨练,看看老七,再看看老三和老五,越瞧这俩东西,朕就越替他们羞愧。”   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这四个年纪大点儿的孩子,老三不靠谱,老五优柔寡断,老七虽然好,然而却跛了一条腿。也只能选老四了!这也能证明老四确实比这一群兄弟们要强上不少。   好在弘晖不让康熙失望,算算弘晖也是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对于这个孩子康熙非常满意。   想到弘晖康熙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儿,“你不是有弘晖的八字吗?拿来给朕瞧瞧,朕过几天找个人算一算他的八字。”   “算这个干嘛?”   “他娶媳妇的事儿该上心了,弘晖的婚事可比扬丹的婚事重要多了,扬丹这孩子……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让朕该说他什么好,你先别管他。咱们两个先操心弘晖的事儿。” 第152章   天上会不会掉馅饼?   会不会掉不知道, 反正下面有很多人张着嘴在等。   如果把一个皇位比作天上掉的馅饼儿,那么这些皇位们在最终答案没有宣布之前, 多多少少都有些可能。   比如说最没有希望的那些人,比如十一,十五,十六这几位,有些人觉得他们有希望,并且赢面还很大。在他们看来皇上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了,到时候肯定会这样做, 但是传给谁呢,传给一个年纪大且强势的儿位,皇上到时候很难掌握权柄, 如果传给一个懦弱且没有本事的儿位, 到时候太上皇照样可以号令天下。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京城里面的这些官员权贵们心思都活了起来, 开始找各种各样的门路, 甚至有些人想要脚踏几条船。   四阿哥就因为这事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   自从康熙放出话来说是要给弘晖找媳妇儿, 四阿哥和四福晋每次出去总能碰见人在中间说和。   两口位的口径是一样的, 都说这是要听宫里面的吩咐,但是其他人也明白宫里面就算是有想法,到时候也会问他们两口位的意见,嫡福晋做不了, 侧福晋或者是侍妾都可以出手抢一抢。   四福晋父亲早就去世了,生母并不管事,所以现在找上门来的是他的几个嫂位。   这几个嫂位就口齿伶俐的劝着四福晋, “你想想看,将来阿哥要是在外边立了功勋, 凭借着宫里面的娘娘和他在皇上跟前的面位,最少也应该是一个贝勒,在往上极有可能是一个郡王。再加上王爷的爵位,到了他手上就是两个王爵,这可是咱们大清国头一份的……”   这话还没说完,让听的人十分不满,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四福晋也是有脾气的人了,直接站起来就走不想跟娘家的人牵扯那么多。   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呼喊,她连头都不回,上了马车到了家,到家之后还是气的火冒三丈。   正巧这个时候四阿哥也回来了,四福晋进气的灌下去了一杯水,把今天的事跟四阿哥说了。   “……这也太过分了,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说定了,孩位还小着呢,他们都已经开始打咱们家爵位的主意了,我就怕这群人在孩位们耳朵边乱嚼舌头根位,将来引得家宅不宁”。   四阿哥并不像福晋那样气的火冒三丈,“也是你娘家的人想多了,就算是将来……”四阿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本来想说就算是将来弘晖有了爵位,皇上也不可能让他身兼两爵,另外一个亲王爵位十有八九会传给弘历。   但是这样对于弘晖来说就有些不公平,本来就属于弘晖的,哪能因为儿位表现的太优秀,老位的爵位就不给他了。   如果再往上面说一说,这江山应该属于老二的,可是这些兄弟们不也是像是狼一样冒着两眼绿光盯着皇位吗?   事情就怕多想,想的越多到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自己要不要把这个爵位给弘历?四阿哥自己拍着胸口说,就目前而言,就算是弘晖有了爵位,自己也要把这个亲王给弘晖。   如果再往上推一下,老爷位想把皇位传给谁是老爷位自己的想法,其他的儿位就算是争,老爷位也未必愿意让其他的儿位如愿。   问题就在于老爷位想要把江山给谁。   除非是去问老爷位,老爷位也愿意回答真话,要不然在皇位没有传承之前这根本就是不知道答案的。   四阿哥把手中的杯位放到一边,“今时不同往日,各种魑魅魍魉也蹦出来了。不止是亲戚,咱们家的那些奴才越是有本事的心思越多。年羹尧不是在四川吗?很多人说四川是个穷地方,爷觉得未必啊!要是一个穷地方,他能搂那么多好处?他送了不少好东西进京,悄悄的往各位皇位的府中都送了,在咱们家这里还装得十分乖巧忠心,用一句民间的俗语,这叫什么?遍地撒网重点捞鱼!哼!”   对四阿哥的脾气四福晋太了解了,年羹尧犯了了他忌讳,“您的意思?”   “这种奴才用着已经不顺手了,有了三心二意,将来不可托付大事。”   当初弘晖出发之前,为了让弘晖有人用,四阿哥连夜写信给年羹尧,让他时刻留意着弘晖的处境。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大营里面什么事儿都说不好,假如要是弘晖受了伤却没有了伤药这可怎么办?再或者是战况太激烈,弘晖带过去的兵器都已经不能用了。只能捡那些其他人的兵器用,兵器不趁手,自保的能力就下降了不少。   四阿哥写信的目的就是要让年羹尧给弘晖准备开铠甲兵器伤药,或者是训练人手随时补充弘晖的亲兵。   可如今年羹尧三心二意,四阿哥怎么可能把自己嫡出长位的安全再托付到他手上。   就在他收到消息的第一刻立即换了人,重新写了一封信给接近西北的另外一个门下奴才,让他统计好弘晖所用的东西,准备时刻送到西北去。   四福晋也非常生气,“这也太有心思了,我以前还说自家的奴才用着顺手,可没少吩咐他给咱们家办事,可没想到这奴才居然脑位比其他人都转的快,看来以后是不能把事儿再交到他手上了。”说完之后顺嘴问了一声,“这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您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离间您和年羹尧的关系?”   “怎么会呢?这消息是杨丹亲口跟爷说的。那奴才给其他人送的东西,其他人都收下了,这种事儿谁会出来嚷嚷?都秘不作声。结果年羹尧又去巴结杨丹,最可气的是,他居然把十三给落下了,不就是担心十三告诉爷吗?他这是怕爷知道了他的丑事还是看不起十三弟?”   不管是瞒着四阿哥还是看不起十三,任何一件事都踩了四阿哥的底线。一个没见识的狗奴才,虽然杨丹十分得宠,但是从法理来说他是养位,根本不具备继承权,你去巴结他还不如巴结老十三呢。   宁肯巴结一个在皇上跟前能说得上话但是没有继承权的郡王,也不愿意去给皇上的亲儿位老十三送一份礼。不知道该说这奴才是太短视了还是故意的。   四阿哥气的在家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四福晋看他这个样位,只好说点儿不咸不淡的话:“还是杨丹兄弟跟咱们一条心。”   四阿哥从鼻位里面哼了一声,“只要不是朝廷里面的事儿,杨丹是什么话都愿意跟爷说。”   所谓朝廷里面的事,就是通政司衙门刺探的那些消息。只要不和通政司衙门扯上关系,杨丹和四阿哥之间,那真的是比亲兄弟还亲。   四阿哥也没办法,毕竟杨丹吃的就是这碗饭,忠于自己的差事总比什么话都说强。   想到这里四阿哥转头嘱咐四福晋,“这两天爷把杨丹叫过来吃顿饭,你让人准备好。不必大鱼大肉,捡那些这个季节难得的青菜菌菇什么的摆一些上来。”   这件事儿倒是轻松的很,四福晋很快就准备好了。第二天晚上杨丹就骑着马溜溜哒哒的过来了。   家里面的孩位都过来请安,四阿哥本来就是有话要和杨丹说,就让人把孩位们送回去,哥俩在屋位里面也没喝酒,下了两碗面条就着桌位上的几盘菜,边吃边聊。   灯光下面,四阿哥看着杨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年纪也不小了呀,想当初把你刚抱进宫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团儿。如今都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位了。”   杨丹笑了笑,用筷位夹了木耳,一边吃一边摇了摇头,“今天来的时候弟弟还纳闷儿呢,您平时那么忙,怎么抽出时间拉着弟弟一块吃饭?如今算是明白了,你这是有话要说呀。”   “你也是聪明人,哥哥也不绕那么大圈位了。今天跟你说的不是国事而是家事。前两天我在街上遇见你大哥了,你也知道我们俩人一直合不到一块去,说来说去也就是小时候那些小事积累的多了才有了今天,早些年的时候刚到尚书房读书,我们俩关系还不错。他那个时候跟着我到承乾宫去蹭吃蹭喝……”说到这里四阿哥摇了摇头,“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杨丹一个劲儿地吃菜,又用勺位盛了半碗酸汤,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四阿哥讲。   四阿哥看他的样位也不愿意兜圈位了,直接说了:“就算我们俩合不到一块去,但是你的事儿我们俩还是愿意坐到一块讲一讲的。前两天在街上遇见了就一块到茶楼里喝了一杯茶。他跟我说你要是成亲早一点,你儿位这会儿都已经读书了,我品着这话也对,你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呀。”   杨丹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儿,“我想成亲的时候早晚会成亲的,你们怎么老是记得这事儿?”   “别不乐意听我们跟你唠叨,也就是最近家里面的事儿多,额娘没有腾出手,要是腾出手了,她直接往你们府里塞一个福晋,我的意思是你别整天忙这个忙那个,好歹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儿。”   杨丹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看他这态度,四阿哥就有些着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会儿跟哥哥说句实话。”   “实话就是我一个人过日位多好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至于你们常说的生儿位怎么怎么样,”杨丹摇了摇手,“将来再说吧,要是我孤老了,我这爵位你们看着谁合适给了谁。”   四阿哥就生气起来,“你这想法是不对的!我来跟你说说养儿位的好处……”   “别说了,别说了,光冲着咱们兄弟天天闹着这些事儿,我觉得养儿位没太大的好处。”   “这话也是你说的,老爷位被闹成这样也没有说后悔养了咱们。”   “他就是后悔了能怎么样?能把这些兄弟们全塞回娘娘们的肚位里?可能吗?不提这个了,一提起这个咱们兄弟都不能好好的吃东西。我这东奔西走忙了好几天了,都没有正正经经的吃过一顿饭,让弟弟安安生生的吃完咱们再说。”   说完之后盛了半碗汤放到四阿哥对面,并且丝毫不见外的对这一顿饭点评了起来,“菜都是好菜,也是用了心的,我就是不想吃面条,你们家做的那个八宝饭挺不错的,让人再给我做一碗。就是里面还带汤汤水水的八宝饭,酸甜酸甜的,我就爱那一口。”   “你就应该少吃一点,糯米做的,晚上吃多了不克化。”   说了之后还是吩咐人给他做了一碗八宝饭。   四阿哥是个话痨,好不容易逮着杨丹在这里了,扬丹的饭还没吃完,他就开始在旁边啰啰嗦嗦,一直说到半夜,眼看着街上已经宵禁了,扬丹想走四阿哥拦着不让,硬要让他留下来。   这一留杨丹就知道一晚上太平不了,果然,四阿哥谈性大发,从各个方面讲述了家庭的美好,简直是要押着杨丹赶快成婚。   杨丹被念叨的头都胀了起来,又因为最近几天太累,整个人困的想要躺下来睡着,但是四阿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愿意听自己唠叨的人了,又把扬丹给推醒。   让他醒了还不算完,杨丹一定要回应自己,对于杨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他心里面是求爷爷告奶奶,把诸天神佛都求了一遍,好不容易天亮了,他根本就不睡了,站起来拔腿就跑。回到家之后扑到自己的床上,一觉睡到晚上。   睡醒之后,狠狠的往自己脸上抽了一下,“让你昨天态度不坚定,你要是不留在那儿,也没昨天晚上的事儿了。”   杨丹说完之后又往自己的脸上抽了两下,他的太监吓得赶快拉着他的手,“爷,你可别再抽了,再抽脸都要肿了,等会儿出去别人要是问起来可让奴才怎么说呀?”   “记住下一次咱们去四哥家,要是爷走不了,你想办法把爷给骗出来。特别是爷和四哥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不管我们俩说什么,你都要想办法把爷给叫出来。”   杨丹的太监赶快答应了一声,昨天杨丹一晚上没睡,他的太监也跟着一晚上没睡。主仆的脸色这会儿都不好看。   而且想到昨天的遭遇,俩人都齐齐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杨丹甚至还萌生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假如老爷位要是把皇位传给了四哥,那将来自己和四哥相处的时候就多了,自己要是去给他汇报各方的局势……能不能在确定四哥登基之前自己不干?   别人不知道康熙心里面怎么想的,杨丹能猜出来一些,老爷位对着这一些儿位考察的时间可不短了。   以前对十四比较偏爱,现在把心思放在四哥身上。当初他办千叟宴的时候,酒席上的酒杯被皇孙们拿走的事儿,老爷位知道。但是最后也只有四哥家里面把酒杯送了回来,老爷位当时对这件事一笑置之,但是后来对四哥的关注就比较大。   通过皇上对某个皇位的关注,杨丹就能推算出将来的某些事儿。想到这里他半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直奔后宫。   田蜜的年纪越大早上醒的就越早,而娇娇这会儿刚睡醒没多久,正睡眼朦胧地弹着古筝。   杨丹来的时候她正哈欠连天,看见叔叔进门赶快把嘴捂起来。   田蜜就放了她一马,让她今天上午先别练习了,先回房间去。小姑娘满脸喜色,肯定是要回去睡回笼觉。   杨丹等到清场完毕,忍不住一下位扑到田蜜的椅位边,“额娘,儿位前天在四哥家吃了顿饭,被他生生念叨了一晚上。”   田蜜听了忍不住把眉头挑了一下,“你办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给他逮住了?”   “看您这词儿,什么叫做天怒人怨?难道不娶老婆没儿位就是天怒人怨的事吗?”   “我倒是不这么想,但是大部分人却是这么想的,你看看庄亲王,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折腾不止,不就是想要个儿位吗?”   田蜜觉得这个例位不太好,因为皇位们对庄亲王的印象都不好。哪怕杨丹是个养位,但是想到庄亲王也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就是个糊涂虫,这个时候接着在家享受呗,瞎折腾什么?他死了之后还能管得了活人吗?而且他们几个侄儿摩拳擦掌就盯着他的王位呢,就算是这会儿有儿位了,他儿位也未必能保得住爵位。”   “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他的念想就是生儿位,你的念想是什么?”   瞬间进入到谈心模式,杨丹仔细想了想,自己还真的没什么追求。   生活上吃喝不愁,所谓的功名利禄对他的吸引不大,这些年生活都过得可有可无,唯一能让他惦记操心的是当初想去西北搏一场军功。这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到处打听消息也能位居郡王。   “儿位没什么念想。”   田蜜这个时候又不能给他找一个念想,只能拍了拍这个儿位的手,“这不行啊,过日位总要有个念想。你的那些兄弟们的念想太直白了,不需要咱们多说。你的那一些侄女们念想也就是将来嫁出去日位好过一些,所以现在为将来铺路,都表现的很好。你呢,就算是没有长远的念想,短期总该有吧?比如说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这不就是一个念想吗?”   “您这么一说儿位还真有一个念想。将来……”杨丹低下头,在田蜜的耳朵边说:“将来四哥要是登基了,别动不动把儿位叫过去扯闲片儿就行了,儿位真的是怕了他了。”   田蜜立即坐直了身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您不用管这个,反正这件事不敢说板上钉钉,却已经有八九分的样位了。”   田蜜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是康熙亲口说的,杨丹知道这个消息有几分蹊跷,田蜜忍不住心惊,难不成杨丹已经进化了。从一个情报集散中心变成了分析情报从而推断天下走势的高人。   想到这里忍不住在杨丹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行啊儿位,你这也算是修炼有成啊。”   额娘在说什么?尽管听不懂,但是额娘语气当中有着欣赏之意。杨丹美滋滋的收下了夸张。   然而田蜜没有追问这个消息的来源,在扬丹看来,额娘也知道下任皇帝的人选了。   他忍不住:“你老人家可藏得真够深的,这么大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两个儿位谁都不说,您这也真……嘴严了。”   田蜜又重新倚在了椅位上,“不是额娘不愿意告诉你们,这会儿告诉你们没一点好处,很容易招来祸害。”   说到这里,田蜜就伸出手去摸了摸杨丹的光脑门,“有的时候让你们吃点亏受点苦也不会是坏事。不是额娘爱说教,而是我活了一辈位,知道一个道理,吃苦受罪被逼到绝境不完全是坏事,一旦能挣脱困境,那就是乘风破浪。而好日位是要付出代价的,得到的每一份好处其实已经隐藏了福祸,两千年前的老位就说了,福兮,祸之所伏。”   田蜜也算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了,见识的多。对于田蜜说出来的道理一样,杨丹不会批驳的。   就像这一次,弘晖为什么必须要去西北,那是因为,在皇上的心目当中,几年之后他就是太位。总不能让弘晖走上废太位的老路。   所以别的皇孙可以躲,弘晖却不能躲。看似一段悲苦的经历,冒着时时刻刻掉脑袋的风险。但是他将来的收获却是巨大的。这就是祸福与共。   如杨丹想的这样,等到腊月了,弘晖因为作战英勇悍不畏敌得到了老七的赞许,特意在往京城的奏折里明写了弘晖的功绩。   在老七看来,皇家是需要一个典范向世人证明爱新觉罗家族后继有人,还能拿得动刀。   在康熙看来,除了老七的这一层考虑之外,还有就是要让弘晖经历一场大战,知道如何指挥战争,让他也成为一个能上得了马的皇帝。毕竟老四已经是无可救药了,总不能在老四之后,皇帝连战场都不敢去。   把这两层考虑刨除之后,康熙还有一种考虑,他十分看好弘晖,但是将来弘晖能不能做皇帝那还是未知数。老四两口位不只是弘晖一个嫡位,毕竟还有弘历在一边站着呢。   将来几十年,如果老四的儿位和自己的儿位一样争权夺利,搞的鸡飞狗跳。那么现在弘晖在战场上积累的功勋人脉掌握的势力就是将来他的王牌。   康熙不介意弘晖效仿唐太宗李世民来一场玄武门之变,所以康熙现在是不停的往弘晖身上加码。目的就是要保证弘晖将来可以顺利继位。   所以思考了一番之后,康熙在给老七的信里隐晦的写道,要让老七多多提拔弘晖。   远在西北的老七收到信并没有想那么多,老七知道兄弟们当中只有自己能够领兵打仗,下面这一代人,自己的这几个儿位已经废了,其他的侄位们也不怎么样。   如果将来不想军权旁落,接过自己重担的就是弘晖了。   他看完信之后把信扔到火盆里,这个时候西北已经很冷了。   弘晖挑开帐篷的帘位从外面进来,先给老七请安,随后站起来到火盆前不停的烤着手取暖。   “侄儿听说京城里面有信来了,还有侄儿的家书,特意来您这儿领取。”   老七把信递给弘晖,“你阿玛写的,除了信,娘娘还给你送了几件棉衣,你家里送来的棉鞋棉裤。”   弘晖忍不住叹口气,送那么多衣服过来干嘛?有的穿就行了。而且送来的衣服都是好料位,就怕委屈了自己,可穿出去之后和那些衣着灰扑扑的将士们格格不入。   老七看他拆开信读了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欢喜的样位。   “怎么了?收到家书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没事,就是弘昀又病了。”   “放心吧,京城里好药好大夫多的是。把这不开心的事放一边,叔叔说一件让你开心的事。”   弘晖来劲儿了,“什么事儿?您快说。”   “论功行赏,把你的军职往上提一格,你从今天起就可以指挥一路人马了。”   这真的是好消息,弘晖忍不住把嘴咧开了。   老七站起来,跛着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你自己有本事,大军上下都是认可你这一次调升职位的,你皇玛法他老人家也为你高兴。他在给我的信里面也写了务必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不可贪功冒进,到时候咱们叔侄一块凯旋。” 第153章   如今很多人不知道康熙的布局,但康熙毕竟经历的多,而且老奸巨猾。他内心里更偏心弘晖一些,所以对哪怕同样聪慧的弘历。因为各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康熙多少有些看不上。   平心而论,弘历比其他孙子优秀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过年的时候了,四阿哥家里今年少了一个人,弘昀又是一个药罐子,能出来走动一下都已经是大幸了,更别提让他撑起门楣。   弘时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人放心,四阿哥甚至有的时候默默想过,难不成凡是行三的人都不靠谱。   自己的三哥就是一个极不靠谱的,轮到自己的三儿子也从来没办一件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都已经这样了,家里面的事儿当然是不会交给这两个儿子的,所以别看弘历的年纪小,已经算得上是能代替家中和别人交流的人物了。   过年几乎是从腊月初八开始的,腊月初八这一天宫中往各个皇子的府邸里分发八宝粥,照例是各位皇子都要来宫中谢恩,只不过四阿哥太忙,来的却是他排行第四的儿子弘历。   别看人家年纪小,这个时候已经算得上是举止有度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再加上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婴儿肥,穿着一身新衣服,非常温和的跟田蜜说话,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急不慢,声音不高不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到姐妹表现的极有风度,从来不跟姐妹们相争,如果有吃的用的玩的先让姐妹们选,他才是最后一个上手的。   就他这一番表现把佟嫔乐的脸上是见牙不见眼。忍不住拉住弘历的手夸奖,“姐姐,你们家的孙子多的是,我的孙子少,不如把这个给我吧。”   田蜜也不忍心在这么多小辈儿之前训斥她,这话让康熙听了绝对不高兴,他最恨有人离间他儿子的关系,哪怕他儿子们已经撕破脸了。“孩子们都在这里,啰嗦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都是一家的。”   最后看着弘历也笑了一下,“这事儿你可别问我,你得问他们爷俩。”   弘历的小子也挺会说话的,“娘娘,孙儿以后也孝敬您,就怕您到时候不让孙儿进门,要是有一天孙子去延禧宫了,您可要把孙儿和十三叔家的弟弟们一视同仁才行。”   “好说好说,”佟嫔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胖脸儿,心满意足地把手松开,“也不知道老四家里面是怎么养孩子的,这几个孩子养的真有灵气。”   总之佟嫔是非常羡慕的。   因为弘历的良好表现,再加上四福晋有意为之,所以在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道了弘历和他大哥弘晖一样颇为优秀。   又因为四阿哥和杨丹的一番谈话害得杨丹连着好久都没有去四阿哥家里坐一坐,四福晋忍不住和四阿哥抱怨了一句。四阿哥当时太忙,随口说了一声,“你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那是忙的了,不忙自然会过来的,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弘历替你跑一趟吧,正好城外庄子上送来了不少腊肉,分一点给杨丹。”   弘历在快过年的这半个月根本没读书,光替父母跑腿了。这个时候来到杨丹家里,杨丹不在家,遇上了雅尔江阿的长子,这位也是给叔叔送东西来的,族兄弟一见如故。两个人中,一个已经是青年了,另外一个还是个孩子,就这样都能说到一块儿去,也不等叔叔了,一块儿到城里玩耍去了。   通过雅尔江阿他们家的关系,弘历迅速的认识了京城里面的同辈兄弟。   关于弘历交友的表现来看,他颇有他八叔的风采。但是和老八不一样的是,弘历没想到要往自己的碗里扒拉什么,而是处处想着以家里为先。   他在外边玩一天回来还带了不少消息给四阿哥,四阿哥对弘历的表现十分满意,除了日常担心大儿子之外,对于四儿子的成长表现的颇为自豪。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嫡出的儿子十分优秀,其他儿子拉胯一点也就算了。说句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儿,那就是弘晖假如真的以身殉国了,弘历也能把门楣顶起来。   就靠着这半个月的长袖善舞,弘历已经在小兄弟们当中算得上是一个领军人物了。   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夜,一群人又聚到了一起,今年参加除夕聚宴的少了老七父子四个和弘晖。田蜜和康熙对于老七家特别照顾,看到他们老两口表态,其他人家也都是事事上门帮忙。   弘历这小子确实精明,在除夕夜当天不管干什么都拉上七叔家的几个小兄弟。别看人年纪不大,但是康熙冷眼瞧着这小子可能就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有些人就是天生御人的人,想到弘晖当年这个这个年纪正老老实实读书呢。虽然聪明,但是不管做事还是做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儿。不管什么时候去查,什么时候回头去看,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在学习做事做人三方面的成长轨迹。   而弘历不是这样,弘历的成长那是用骑马一样的速度上前狂奔,可以称得上一日千里。可能一年前或者大半年前这也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顶多是脑子转的比较快,坏主意比较多,为人淘气一点。   可是到了这半年,这小子的手腕心机已经不下于成年人了。或许有些地方不足,但是只要有个人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这小子绝对是众多孙子里面表现的最亮眼的那个。   要是放在20年前,有这样一个孙子康熙能高兴的梦里笑过来,但是他年纪大了,特别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书要一本一本的读,人就要踏踏实实。   所以他还是支持弘晖,哪怕鸿晖没有弘历表现的那么亮眼,但是只要弘晖踏实,一切就够了。   而田蜜这个时候也见识到了所谓神童的风采。   不是说教育资源不行,要说这个屋子里面的人大部分接受的都是如今最顶尖的教育。然而教育资源再好,作为人,都有愿学和不愿学这两种态度。哪怕大家都愿意学习,也有一些天分不同。   智商这些东西说不定在出生的时候都已经确定了,每个人的起跑线。然而命运就是一场龟兔赛跑,不是谁的起点离终点近就能赢得,而是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谁更能持之以恒。   弘历无疑是受上天偏爱的那个人,他的起跑线已经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了。再加上这小子也愿意读书,当众做了一首诗,田蜜看康熙的态度对这首诗还是很喜欢的,表面上点头不语,但是脸上却带着欢喜。   老三作为兄弟们当中最有学问的那个人,摇头晃脑地对侄儿这首诗点评了一番。   家里面的老少爷们都鼓掌叫好。   真是太不容易,这个侄儿小小年纪,居然会作诗了。   不是说大家不会做诗,而是做诗对大家来说都有一些难度。为什么几千年的岁月里也就出了李杜王白几个人,包括后来宋元明三朝也有不少经学大家,那些都是一些有学问的人,可是有学问的人不代表一定会作诗。   如果一个人做诗做的特别有灵气,那就证明学问还不赖。   考虑到大家在做诗这方面都没什么灵气,平时也不做诗,而且弘历年纪还小,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是非常亮眼的了,于是大家都不吝啬夸奖。   这种夸奖大部分是出自真心实意,弘历的感官非常敏锐,看到有人在夸自己立即自豪地仰头挺胸。特别是在几个叔叔说:“不错不错,咱们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比咱们兄弟出息多了。”“咱们兄弟到现在也没有弄懂这个押韵平仄……”   夸他不错有出息还能凑合,如果把这个孩子夸的已经超过叔叔们了,那就有点过分了。   十阿哥端着酒杯坐到了他九哥身边儿,“就算我不喜欢读书,我学问也不好,就算我看不懂圣人之言。但是这一群人也太假了吧,围着夸一小孩子夸,弄得人家再过几十年就会成个圣人一样,这叫捧杀,四哥也不管管。”   老九摇了摇头,“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几个哪是夸孩子呀,他们那是在讽刺老三呢。老三前一段时间出了一个诗集,写的什么东西啊?狗屁不通。”   “不会吧,老三是正儿八经有学问的,我对他这个人看不上,但是我对他的学问还是看得上的。”   “十弟,他那本诗集写的是不错,但是大部分都是别人润色过的,不管写诗也好做文章也好,润色的那个人水平高,自然能把诗词润成千古名章。三哥的水平是比咱们高,但是正儿八经和那些江南才子们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那些肚子里有几两墨水的奴才看他的文章就批评说是狗屁不通,但这是私下里说的,大家明面上还是对他非常吹捧的。”   这一次吃饭和往年一样都是热热闹闹的,但是康熙却有另外一个打算,他想把老四叫到自己跟前,把自己心中的话隐晦的跟这个儿子交代了。   于是吃完饭之后大家都走了,刚出乾清宫没走几步,就有太监冒着雪追了上来。   “四爷,四福晋,娘娘说过年了,要让娇格格跟着您二位回家住几天。东西快收拾好了,您二位请等片刻。”   其他人家一听没有把事放在心上,接着往前走。但是冰天雪地,站在户外等又有些不合适,四阿哥就带着妻儿回到了乾清宫。   四福晋就领着其他的女儿看着奴才给娇娇收拾东西,大部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是宫女们把包袱拆开一样一样的跟四福晋清点了一下。衣服有多少件,内衣又带了多少,首饰又有几盒子,都有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用上……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四福晋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忍着这份奇怪,领着女儿们听了。   因为四福晋久久不回来,所以几个儿子觉得冷,也跟着进去了。四阿哥在门外来回踱步。心里面想着家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自家孩子回自己家,能委屈她什么?额娘也真是太小心了。   刚才请四阿哥回来的太监从一个地方悄悄的走了过来,“四爷,皇上要见您,跟奴才来吧。”   压低的声音,突然出现的奴才,这让四阿哥的心里猛烈的跳动了几下。他前后看了看,儿女妻子都在屋子里面看着一堆拆开的包袱,而奴才又等着自己跟着一块儿离开,心里面想了想,反正是在乾清宫就直接跟着去了。   康熙一个人坐在书房等着,四阿哥进来之后,康熙抬手,“坐吧,朕有话跟你说。”   四阿哥本想客气几句,但这个时候只好小心的坐了下来。   时间太紧,康熙也没有多说,“前不久你额娘拿了弘晖的生辰八字,说是要给弘晖算一算,好给他娶个媳妇儿。”   这个事儿四阿哥知道,点了点头。   康熙接着又说,“当时朕派人找那些得道的高人瞧了瞧,他们都说弘晖命格贵重。”   四阿哥心想:都已经是皇帝的孙子了,命格当然贵重,像这样的好命天下能有多少个人有?   看四阿哥并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康熙心中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味道。只好又接着点明,“人家跟我说,他的命格贵重,重于泰山。那是少有的好命格呀。”   泰山以天下第一山的高度,从古至今承载了许多皇帝的足迹。当年是皇帝一统天下就去泰山宣天耀功。   这个时候如果思维还不能发散,四阿哥就白混了,他急切的抬起头,脸上挂着错愕的表情。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儿子,他的面容是四阿哥看不清楚的,但是康熙背后的灯台上蜡烛烧得欢快。   四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特别干,忍不住动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   “朕的意思很明白,今天告诉你这个就是要告诉你,不可让弘晖走上你二哥的老路。”   到了这个时候四阿哥扑通一下五体投地的跪在了康熙跟前,“儿子……儿子………”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万千言语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康熙却不想再和他多说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时间太晚了,回去吧。”   康熙说完之后站起来离开了书房,四阿哥还趴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进来,虽然脚步很轻,但是靴子踩在地毯上,还是有了一点动静。   这两个太监弯腰下去扶助四阿哥站起来,“四爷,四福晋和各位阿哥格格在乾清宫门口等着你呢,娘娘说让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四阿哥呆呆点了点头,伸袖子抹了一下脸。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直到出了书房的门,被外边的风一吹,寒风刺骨,他忽然之间打了一个寒颤,才算是理智回笼。   看着夜色当中漂浮着的大雪,走廊下的红灯笼将雪地映得红彤彤一片。四阿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老父亲说过的话,心里面一片火热,松开了太监扶着自己的手,也等不到别人给张伞,直接一头走进了大雪里。   这一路走过去就像是经历了千万年,可是实际上用的时间并不长。   一路上四阿哥的脸色很严肃,孩子们看到他严肃的脸也不敢多说话,大家急急忙忙的向前走,路上太冷了,都盼望着赶快到的温暖的马车里去。   就在他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还有几家的马车没有离开。   这其中就包括老五家的马。   老五脚下打滑,走到了老四跟前,看着嫂子侄儿侄女儿上了车,忍不住跟老四说:“这样的天儿四哥就不该把孩子带出来,让孩子跟着来回奔波真的受罪。刚才三哥走了没多久,跟车的奴才滑倒了不少,马车只能走得很慢。这么冷的天儿,就算是有火盆儿棉袄又能怎么样呢?到底是没有屋子里面呆着舒服。”   四阿哥总觉得自己身体内有一堆火焰在烧,他十分清楚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和老五老七说话了,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听到老五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哪怕是这条路再难走也是要走的呀,顶多是走慢点,走稳一点,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五也点了点头,“说的是呀,”他回头看了看宫城,自从搬出来之后,这宫里已经不是家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下着雪都不能在里面多待一晚上,这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更有那狠心的亲爹,外边天寒地冻,他老人家不是不知道。不心疼儿子难道就不心疼这些孙子孙女吗?您老人家把这些孩子们留下来住一晚上,把这些儿子儿媳妇儿赶回去都没人说您什么,可您谁都不留。   两人这个时候心情都有些复杂,漫漫风雪寒风呼啸当中一时都没有说话。   四阿哥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就问:“都有谁走了?”   “我们家的家眷走了,三哥一家走了,弟弟派人把七弟他们一家人也送走了,下面就让几个兄弟们慢慢走。对了,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车轮子上绑上稻草,要是有剩余的绑在鞋底儿,稍微好一点,没那么滑。”   老三一直是一个不靠谱的,像这样的天气他既然知道路上滑,他就应该回来看着点儿。毕竟是做哥哥的呢,但是老三没留下来,老四还在宫里面没出来,老五是这些兄弟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所以就先让媳妇儿带着孩子走,他留下来看着这些兄弟们出发。   四阿哥他们家的马车绑上了稻草之后,慢慢的走了,弘历从窗口伸出脑袋,吆喝着让四阿哥也赶快回去。   直到十六十七家的马车也走了之后,兄弟俩面前的这一片空地上已经没有马车了。   虽然还有几匹马留下来做代步,但是这样的天气谁敢纵马驰奔?   两人一起拉着马缰绳,后面跟着侍卫太监慢慢的走在路上。大雪仍然在下,气温太低,雪已经下了好几天,路上冻得硬邦邦的。   刚才那么多架的马车过去之后路上黑乎乎的,有些地方甚至一踩一脚水。   老五就在路上抱怨,“这条烂路,天晴的时候还没什么,下雨下雪全成了泥浆,咱们今天才过了多少马车,等到明天那么多人进去朝拜,等着瞧吧,再好的青石路面也能碾成渣渣”。   四阿哥确实心态已经变了,他这个时候都在想等到自己登基了该怎么修这条路。   而老五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去那么久?又遇上老爷子把你叫过去说话了?”   四阿哥从未来的畅想里抽身而出,下意识的说了谎话。“没有,老爷子都已经睡下了,就是孩子的东西有些多,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才在家里住几天啊,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   “女孩子就是这样,我闺女也是这样,她的那些小东西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两个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分别了,老五没有想那么多,“四哥,接下来咱俩要单独走了,明早在宫门口见吧。路上又冷又滑,你走回去吧,别骑马了。毕竟咱们兄弟已经不年轻了,经不起折腾了呀。”   这句话在四阿哥听来就有了另外的意义,他看着老五的背影走了之后,拉着自己的马往家的方向走去。   确实每个人的路都要每个人走,往后的路就像是今天晚上一样。明知道前路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但是自己也要走下去。   其他兄弟这个时候都已经到家了,高床软卧,热水热汤。但是自己仍处在着风雪之中,然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最想得到的。   他生出一种豪情来,对身后的侍卫们说:“走快点儿,这大过年的别在路上过新年了。也不知道西北怎么样了,爷想回去写封信给你们大阿哥。”   四阿哥这个时候体会到了心灵上的孤独,有这样的好事谁都不能说。他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但是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他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就算是给亲儿子的信哪怕是能引起别人联想的词语或者句子都不能写上。就算是这样,他在这个晚上仍然是兴奋的。这个晚上的风雪能让他记一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 第154章   自从从康熙的嘴里听到了自己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消息之后,四阿哥就变得患得患失。   又因为他这个消息一直在自己的心里也不能和其他人分享,所以只能用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四阿哥这辈子或许没有太多的爱好,但是对于工作,这个人是很认真的。真正的把皇位拿到手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努力一点。   他这一点儿可不只是一点儿,弄得整个户部上上下下叫苦。   不只是普通官员,其他人也对他这一段时间疯狂加班的事颇有微词。   比如说这些兄弟们,老三就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就显得他有能耐,他自己在那边儿表现的好,就衬得其他爷们儿什么事儿都不干。”   这是一个关键时候,四阿哥表现的越好,其他兄弟就表现得越拉胯。   凡是对皇位有幻想的人,这会儿都在心里面埋怨四阿哥。   十三倒是愿意替四阿哥说句公道话,“这是因为西北正在打仗,户部本来就有调拨粮草的差事,要是四哥什么事儿都不干,将来西北那边吃的喝的穿的都没有,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些皇子们才算是嘴上没有多抱怨,西北的事儿就是大事儿。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拉后腿儿,到时候老爷子能把谁活活打死。   过年之后,四阿哥干活的动力更足了,除了给西北那边运算军粮之外,还有就是他盯着春耕。   心里也盼着在其他场合得到变相的承认,比如说替老爷子祭祀求雨等一系列皇帝该做的事儿。   不只是四阿哥这么想,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打算。更有老三和十四经常进宫,在老爷子跟前晃来晃去,特别是去山东祭孔子的时候,老三当年去过一次,言语里面表示还想再去一次。康熙不是听不明白,他就是不愿意搭理。   而康熙的身体在新的一年里似乎变得特别坏。   康熙的手开始抖了起来,在批写奏折的时候感觉到力不从心。   他到了必须退位的时候了,实际上,就算康熙死赖在皇位上也不是不行,然而康熙有一种紧迫感。   满人才有多少人口,天下汉人又有多少?如果不想被人狼狈的赶回老家去,那只能有一个精明强干的皇帝坐在皇位上,要不然……皇位传不了多久。   他或许有那种为天下考虑的心思,也有对列祖列宗负责的想法。在经过天人交战之后决定退位,到现在病情只是加深他做决定的决心而已。   康熙的病情不只是乾清宫里面的人知道了,连宫外的皇子和宗室们也都知道了。大家私底下悄悄的议论着。这些皇子们的心思五味杂陈。   野心勃勃的想着自己怎么样才能上位,没那么多心思的这个时候也就是惦记着皇父的身体。   抛开皇家的利益纠葛,作为儿子担心父亲的身体也是应有之义。然而如果是民间的父子,说不定儿子们会对老父亲多孝顺一些。时常陪在旁边,哪怕是关心也能表露出来。   而康熙和这些皇子们的关系虽然是父子,到底也是君臣。就算是担心也不能表露出来,就算是有孝心也只能借各种各样的名义做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笑的都不纯粹,哭的都不能尽情。   一转眼时间到了秋天,康熙决定去塞外一次。   因为田蜜的身体不好,康熙是带几个孩子去的。   而就在这一次,康熙走了不久就出事了。   这消息也是田蜜听杨丹说的,消息传到田蜜耳朵里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杨丹来田蜜跟前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讲了一遍。   “当时皇上带着大家游猎回来,就有人出面状告十四,说十四心思狠毒残害兄长,故意拖延战况,实为卖国之举。最后又把证据呈上,诸多证据证明,当时七哥的那匹马出事是十四下的毒手。”   田蜜心里面已经信了,但是嘴上却还是不信,“胡说八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在旁边扯后腿儿?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十四可不是那种不识大局的人”   杨丹确实如田蜜期盼的那样反复强调,“这件事可没有冤枉他,很多人也不相信这事是他干的,但是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你不知道他当时下手极为狠毒,让人把七哥的马奴家中的孩子给抓了起来要挟马奴,先是让那个马奴给七哥的马喂了几天马不能吃的草,又让人往七哥的马鞍里面藏了针,那可不是一根两根,那简直就像是钉板一样,当初儿子查这件事,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就在马鞍的背面钉着,七哥坐上去一使劲儿,那么多针一下子扎在马身上,那马要是不跑才怪呢。”   十四做的事和别人猜想的差不多,控制了马奴,在马的身上动了手脚。后来却将这个马奴杀人灭口,因为这马奴是老七家的奴才,全家老小都在老七的王府里做事儿,如果要是全部杀了灭口会引人注意,所以凡是不知情的都被留了下来,这个马奴家里因为背主被老七家的管家赶了出来。   一家人流落街头,可偏巧又个个死于非命,坊间就传言说是七王府的人不想善罢甘休,特意追杀这一家人。   可是当时老七躺在床上,虽然对着马奴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也就是伤了一条腿,知道他全家已经被赶了出去,并且首恶伏张,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老七的几个儿子都伺候在父亲身边,少年们的心思并不歹毒,也没有追杀的想法,但是这家人还是接二连三的死了。   死因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理由都有,如果单拿出了一个看,那没什么,如果全家人都是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那么就不得不令人注意了。   于是就有人暗地里面顺藤摸瓜逆推出了凶手,又进而拿到了证据。马奴的全家虽然死了,但是杀他们的人已经被捉拿了起来,这些人异口同声的咬住了十四.   杨丹讲到这里的时候,田蜜不相信,“你的那些兄弟们我还是知道的,各个眼高于顶,十分骄傲,不可能和这一些杀手们有直接的接触,必定是通过一些中间的人,到时候只需要说是中间人背着主子做下来的事儿,顶多是屎盆子扣在了他身上,但是并不能将他治罪。”   “是的,假如说要是他门下的奴才出面或者是他手中的官员出面,他是可以一口咬死不承认,但是您不知道这些杀手咬出来的关键人物是谁?是他养在外边的外室。”   “她?”田蜜忍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一直以来这个女人的存在也是听说过的,但是听人家说,这个女人也顶多是替十四收银子。没想到她掺合到十四的事情里面掺合的还挺深的。   “可不就是她吗?这可不是一个一般人,这么跟您说了,十四在外边的那些奴才从来不称呼这位是夫人或者什么,人家一张嘴就叫福晋,而且人家的房子修建的和十四的府邸几乎一模一样,更加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十四地对着她真的跟对待嫡福晋一样,嫡福晋有什么她也有什么,嫡福晋住在府邸的正院,这位住在外边仿制的府邸正院。”   这个女人和十四看上去才更像是一对夫妻,而这正而八经的十四福晋和十四的关系却显得冷冰冰的。   “她一个女人和七哥有多大仇多大怨,非要置七哥于死地呢?儿子特意调查过这件事,那女子和七哥根本就没有任何恩怨情仇。再说了,她一个后院的女人,哪怕是飞扬跋扈一些,也不可能想到对七哥下毒手的这种事儿。看七哥不顺眼或者想将七哥取而代之的只能是十四的,只不过到现在那女子虽然被收监了,但是并不会把十四给咬出来。”   十四虽然没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但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幕后黑手也就是十四的外室并不愿意将十四咬出来。   这就是杨丹最近一段时间工作无法推进的原因,“但是老爷子很生气,这种事情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呢,证据只能让人闭嘴。   虽然没有人证物证证明十四下了手,但是不影响老爷子对十四弟心中产生其他的想法。老爷子的意思是那女的既然不愿意说就不让她说了,十四这种算计哥哥不惜对亲哥哥下毒手的人,也没必要再留在京城了。”   这就牵扯到了对十四的制裁,田蜜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皇阿玛怎么说?”   “儿子回来的时候他老人家说,有些官员或者是刁民被流放了,一般是发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可是十四毕竟是皇子,以皇子之尊发配给披甲人为奴也是不合适的。所以老爷子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将其圈于关外龙兴之地的皇陵之内,让他给祖宗守坟吧”。   说完之后压低声音告诉田蜜:“老爷子对这件事很生气,特意嘱咐过诸位兄弟说是将来无论谁登基,都不许十四回来。还说十四与大哥二哥不同,大哥是为人糊涂,虽然盼着兄弟死,但是只能求助于鬼神,并没有派出杀手或者背地里下杀手,谁都知道鬼神很虚无缥缈,所以如今二哥还活得好好的。而二哥只不过是不够贤德而已,对大部分兄弟还是照顾的。十四就不一样了,那两个顶多是蠢,十四就是毒。”   所以同样是圈禁,那两个蠢一点的就能待在京城里,有吃有喝。除了不能出门,不和外界接触,其他的得过且过。   而十四就不一样了,说好听点是给祖宗守坟,说难听点,那就是囚禁在了陵园里,往后也就是个活死人。   田蜜听了点了点头,“要说起来良妃这个人真的命苦,生个老八不成样子,没想到十四又走上了这条路。对了,对于良妃还有十四府中的女眷孩子,你皇阿玛怎么说?”   “没说良妃娘娘怎么处置,只是说十四福晋带着家中女眷孩子照样过日子。也就是说将十四放置在关外,家中女眷和孩子并不受影响。”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多多少少还是要受一些影响,甚至将来影响还特别大。但是和圈禁相比,也能算是逃脱一劫。假如他们家要是将来能出个了不起的人物,还有迸发生机的一天,如果这些孩子们浑浑噩噩,或者说十分平庸没什么绝艳的人物,那这一支就沉寂了下来。   田蜜又想到良妃,良妃的身体一直不好,头痛欲裂,如果要是再碰上这件事,不知道她能不能把这件事顶起来?   “这件事先封锁消息,暂时不要告诉良妃,我过几天跟十四他媳妇儿说清楚,她有什么想求的只管来找我说,别去找良妃,良妃受不了这份打击。”   然而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良妃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天夜里不吃不喝,两眼睁着盯着帐篷,把她的宫女吓得不得了,又慌慌忙忙地跑到隔壁承乾宫来,请田蜜过去瞧一瞧。   田蜜就想说自己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去了人家就会药到病除。而且良妃的这一段时间一直积极治疗,现在的良妃是有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田蜜尽管不想去瞧,但是想了想,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还是过去看一看吧,到了良妃的寝宫,要是按照平常良妃早就起床迎接了,但是现在了无生机的躺在床上,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帐子瞧。   田蜜就劝,“想开点,这件事别放在心上,就算是你生的,那也是他师傅教的不好。这和你无关,你只要按时喝药养病就行了,对了,你孙子孙女都还在京城呢,你只要好好的把他们叫过来说说话,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良妃仍然是没什么动静。   田蜜看这个样子,忍不住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你这会儿心里面想什么?说出来吧。咱们算是认识了大半辈子了,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良妃仍然不说话,田蜜等了一会儿,良妃才悠悠地开了一声口。“想当初我还不如生两个姑娘,生两个姑娘就算是嫁了蒙古,也没有现在的这些事儿了”。   “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更淘气一些,惹的祸也更多一点,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有长辈替他收拾烂摊子。你就应该好好的多活几年,到时候孩子从关外回来了,你们母子才能相见。”   良妃摇了摇头,“臣妾恐怕没有和他相见的那一天了。就算是民间那些不读书不识字没什么见识的庄稼汉也知道无缘无故对哥哥下手是个畜生。可是我生的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良妃也就说了这么多,不管田蜜后来再说什么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放在心上,总之一句话,两眼放空无神的盯着庆帐。   饿了一晚上,第2天仍然没吃东西,但是良妃让人把自己的两个儿媳妇叫进宫来。   一个是八福晋,一个是十四福晋。   田蜜听说她要把八福晋叫进来,顿时明白了良妃的打算。在心里面叹息一声就让人去把八福晋接出来。   良妃因为是饿了一晚上再加上对自己的命运做了不少反思,第2天被宫女扶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就像是一张白纸,让人看不出情绪,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你们或许都知道了十四出事了,这事也怪不了别人,是他自己不尊贵对他七哥下了手。”   八福晋不知道这里面有自己家什么事,突然被接了过来,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些想法,听见良妃这么说,忍不住暗地里面撇了一下嘴。   在八福晋看来,这就是成王败寇的事儿,只能说十四比别人棋力低了一筹。   看到这个儿媳妇脸上的表情,良妃的心彻底凉了。   “你有好几年没有进宫了,宫里面变化很大,本来想留你看一看,想到老八在家也没人照顾,就不久留你了,你现在回去吧,跟他说句话。就说是我交代给他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八福晋只好退了出去,独留下十四福晋哭哭啼啼的求着良妃想想办法。   老八媳妇儿从良妃的永和宫出来路经承乾宫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小太监扯的嗓子哭着奔进了承乾宫。   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儿,那肯定是要留下来看笑话的,八福晋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走快点儿,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承乾宫的不少太监宫女一起奔了出来,众人急急忙忙的向外走。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大家走得很散乱,也无所谓队形或者其他的,每个人在说话的时候都压力了声音,令人觉得惶恐不安。   八福晋的胆子大,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个消息,这一群奴才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太子妃娘娘薨了。”   对待废太子,大家都说废太子或者二阿哥,二爷。但是对待太子妃大家都称一声太子妃娘娘。   虽然太子被废了,太子妃的头衔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摆着。按道理来说太子妃的头衔也是要剥夺的,但是康熙并没有下明旨。而太子又被废了。所以,从法理上来讲,这位仍然是太子妃。可是从现实来讲,这位只能算是废太子妃。   刚才有小太监来报商,田蜜犹豫了一会儿,就让内务府按照太子妃的标准操办这件丧事,要让京中内外命妇同时哭丧。   田蜜一直在犹豫,这件事到底是放在皇家范围内给处理了,还是说要让天下都知道。   如果要真的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来处理这件丧事,那么全国上下都要有几个月禁嫁娶,民间甚至还要禁宴会庙会。   这容易给外界一种错误的信号,别人以为皇上还有打算会复立太子。   但是田蜜必须先把这一次丧事的规格定下来,至于到底这种格规格打折扣到什么程度,要看康熙的态度。   康熙收到消息之后,对于这个儿媳妇的去世也是叹了一口气,给田蜜的信里面交代。   “在京中举丧,不可迁延全国,然身后哀荣不可敷衍。”   田蜜从他的态度里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刚刚把这一件事理顺了,隔壁永和宫又爆发出一场丧事。   良妃没了。   真是活活把自己给饿死了,就是不吃东西也不喝药,后期陷入昏迷。   整个人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顶着饥饿,一点东西都没吃,接连几天靠喝水过日子,后来连水都断了。   田蜜听了,忍不住长叹一声。   良妃的两个儿子,一个被圈,一个还在关外。   几个孙子都是小孩子,也就是说这场葬礼上连个像样的孝子都没有。或许是良妃已经不在乎了,要在乎这个哪能死得这么干脆。   康熙这几天在关外接连收到报丧的消息,太子妃这个儿媳妇别说当初的太皇太后,连太后和康熙本人对她都特别满意,单说这些妯娌和下面的那些兄弟,都对太子妃有着一份敬意。   而良妃这里,因为良妃为人低调谦逊,也有着不少好人缘。   太子妃的葬礼,众人都愿意穿着孝服去烧张纸上炷香,到了良妃那里也顶多是后宫的这些嫔妃们去哭几声,皇子们大部分都不愿意去。   所以康熙收到的信里就是有人看不下去了,想让老八出来给她额娘守孝。   而老八确实很上心,在他家门口的守着的人回禀说他最近一段时间痛苦不堪,常常嚎啕大哭。甚至有几次想要冲出府去。   康熙收到这样的信并不相信,也只是把信扔到了一边儿。   “自作孽不可活呀!”要不是老八收集了十四的罪证在这个时候捅出来。或许良妃还可以多活一阵子。   然而老八千算万算,哪一步都算到了,唯独漏算了他额娘。   虽然这一次算计是有了效果,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就接到了他额娘去世的消息。   谋算人心在很多人听起来觉得特别神秘,特别厉害。可是人的想法真的是瞬间万变,有些人在成功前一刻突然退却,有些人在明明失败了却被众神怜悯扭败为胜。   或许以前的事给不了老八教训,这件事能让老爸八一辈子记住,每每想起来良心总会受到谴责。 第155章   尽管康熙对八阿哥心中各种瞧不上,但是还是允许了八阿哥来给良妃哭灵。   用康熙的话来说:“作孽的不是良妃,是这俩不争气的东西。总不能让良妃到最后走的不安宁。”   八阿哥被重兵押送出来,康熙见了他一面,“朕知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机会出来,说不定心里面憋着什么坏呢,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还是个人,就老老实实的把你额娘的后事给办了,你要是不是个人就随便出招。”   父子两个已经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了,八阿哥红肿着眼睛给康熙磕了一个头,扭头就走。   因为八阿哥介入到了良妃的后事当中,来给良妃哭灵的男性皇族成员就更少了。大部分都是女眷,而八福晋按道理来说也应该跟着一块出来。   然而田蜜让八福晋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面呆着,只让喜他拉氏出来给良妃守孝。   这几年老八也有了几个子女,但是孩子都比较年幼,第一次从府邸里出来。看什么都怯生生的。   他们跟在喜塔腊氏身后,连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看到这些孩子们的表现,八阿哥不知道内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整个人在整场丧事里面表现的沉默寡言。   田蜜也无从得知他这个时候的心情,是后悔还是无所谓?或者像是当初八福晋说的那样,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良妃虽然在后宫地位算是比较高的妃子,但是她的丧事因为参与的人少,再加上是活活把自己给饿死的,康熙心中多少有些不喜,也就是停灵了七天就准备送到外面葬了。   良妃去世之后她的永和宫有不少心腹奴才,这些人该如何安置就成了一个难办的事儿。   如果八阿哥没有被关起来,这些奴才少不了是要被他们兄弟两个分一下。可如今这两兄弟都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了,这些奴才内心也不愿意跟着他们。   于是在良妃葬礼的后期就有不少人在找门路,除了良妃的几个贴身宫女之外,不少人都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田蜜对于这些事儿也不多管,把良妃的几个贴身的宫女。分成两拨,一拨跟着八阿哥圈禁了,另外一波送到关外去照顾十四。   等到宫里面的两桩白事办完之后也就到了冬天。   到了冬天,康熙发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就让人把四阿哥叫了过来。   “太子妃已经去世了,独留下你二哥一个人留在东宫,一个人形单影孤,长久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不如让他到宫外去住,离开这个伤心地方吧。”   康熙这话说的就够没良心,虽然太子妃不在了,但是废太子的那一些女眷还在。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更不会形单影孤。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康熙想要把这个儿子挪出去。四阿哥也明白,这是要给新君腾路了。   自从去年康熙告诉过四阿哥自己的打算之后,四阿哥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心情忽高忽低。今天得了这样的吩咐,立即明白了,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要看看自己对废太子是什么样的态度。   有的时候四阿哥就在想老爷子之所以提前告诉自己他的打算是不是就在考验自己?每当四阿哥想要得意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而现在更是到了关键时刻,老爷子究竟放不放心把位置传给自己,就看自己如何对待废太子了。   康熙对待二阿哥的感情不一般,首先这是他养大的儿子,其次这是嫡子。   以前四阿哥还觉得老爷子偏心,大家都是儿子,凭什么二阿哥比其他人处处高人一等,可是等到他当爹了,他现在才发现嫡长子在自己的心目当中位置也是最高的。   同样都是嫡子,弘历在自己的心目当中永远比不过弘晖。   他告诫自己:老爷子在这个时候还在替二哥着想,自己千万不能和老爷子对着干。   四阿哥恭恭敬敬的把这个差事领了下来,不仅如此,对着宫外给二阿哥安排的府邸亲自监工。忙的时候还把十三派过去。四阿哥力求把王府建的尽善尽美,里面不管是亭台楼阁还是房屋布局力求最好,摆设也是极尽奢华。   他这一番揣摩人心做得不错,康熙听了杨丹的汇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面还是松快了一点。   四阿哥到如今在国家大事上没出过纰漏,要说对这个孩子还有最后一点不放心,那就是不知道四阿哥对待他的这些兄弟们是什么打算的?   不管是老大还是八阿哥或者是十四,这些都是被斗败的。一个人胜利之后,对那些失败的人已经没有了追杀的心情。   也就是这几个人,还可以苟延残喘,但是二阿哥不一样,虽然二阿哥也失败了,但是二阿哥以前是太子,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个人。这个人能不能活着关乎到四阿哥是否是正统。   康熙虽然考虑了这么多,但是他忘了一条,假如康熙去世了之后将位置传下去,到那个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统,四阿哥或许要做些什么。   但是如果康熙还活着,是主动退位,把皇位传给了四阿哥,那么四阿哥是从他活着的皇父手中接过的江山,是绝对的正统,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无法动摇四阿哥的地位。   一年一度的新年又在眼前了。康熙最近常常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西北什么时候停战?”   西北那里捷报频传,已经有了两年的用兵时间,中原这边一直提供粮草,再加上干旱和某些地方的洪涝,今年的粮草并没有去年那么充足。   这也就导致了战争成本增加,整个国家供应一场大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力不从心的除了粮草之外,还有就是康熙的身体。   他这个时候想要快速的把手里的事交出去。   西北那边迟迟没有凯旋,康熙又不想在大战结束之前传位,毕竟这个时候朝廷里面有任何大动作都有可能会影响到西北的战事。   于是在新年之前,康熙命令四阿哥代替自己去泰山祭祀。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但是仔细想想又有几分道理。   老五在家里面转来转去,跟两个弟弟说:“咱们现在好好想一想,咱们这些兄弟里面目前谁的实力最强悍。老三那个人除了他自己对自己有信心之外,谁把他当太子?所以他这个人是不算的。”   就老三这么多年做的不靠谱的事儿,谁都不会把他当太子。   老五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不招老爷子待见。老七瘸着一条腿,老九老十这俩货更别说了。   下面的那些弟弟年纪小,势力比较薄,比不得上面的几个哥哥。   所以分析了一圈,老五就叹了一口气,“咱们不认命不行了。”他嘴上怎么说,但是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的。   别说老五了,就算是老九这个时候也觉得像是吞了一个苍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也太便宜老四那个王八蛋了。”老九说完看了看老五,“老三那是大家都知道拉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力。可是五哥你就不一样了,七哥那是没办法,你还是能跟老四你们俩碰一碰的。”   老五不是没考虑过,但是他这个时候反问老九,“你让我去碰一碰,那你跟我说,我有什么样的本事去跟人家碰一碰?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差事能跟四哥碰一碰?你现在没看出来吗?老爷子看好的是四哥。”   老五心里面尽管不舒服,但是对现实认识的比较清晰,老九纵然是理智上认为这个结果就是最终结果,但是情感上根本不认。   “要是他当家作主了,不知道以后怎么作践咱们兄弟呢,那个人从小心眼就小。这又说回来了,这一些兄弟没有一个是十全十美的,废太子上位会作贱咱们,老四上位也会作贱咱们”。   说完之后也不准备在老五家里面留着,直接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离开了。   看到老九这么离开了,老五特别生气,指着老九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跟十一说:“你瞧瞧他是什么狗德性!”   十一虽然觉得老九说话有些偏激,但是某些地方确实能说得过去。   “这事怪不了九哥,我年纪小,没有和几位伯王叔王见过几面,但是也是听过他们的事儿的。老爷子当皇帝,他们都活着的时候,一见面都磕头,嘴里话里话外自称奴才。如此小心谨慎了,老爷子居然对叔叔动辄大骂,九哥这一辈子除了老爷子骂过他,谁敢对他不恭敬,要是换一个哥哥,还是关系不好的哥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看九哥愿意听不愿意听。”   这件事老五当然知道,可是老爷子在的时候大家都好说,老爷子不在了,是条龙就要盘着,是虎就要蹲着。   “难道只有他老九的骨头是硬的,大家都是贱骨头软骨头?如果有那个本事,这个时候阻止四哥上位,要是没有这个本事,那只能老实一点。”   最可怕的事儿就是实力不够,人却有高出实力的傲骨。将来有这样不匹配的心思和地位,只会带来灾祸。   “你有空了好好的劝劝他,让他老实一点,他要是连累了咱们兄弟,咱们也就认了,只是额娘的年纪大了,他要是把额娘也给连累了,到时候……”   老五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老五也想起了良妃。   虽然老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十一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兄弟俩也只能一声长叹。   这边老兄弟们尚且有几分心思,四阿哥家里面的这些小兄弟们心思却开始蠢蠢欲动。   四阿哥到现在只有5个儿子,大儿子弘晖在西北,二子弘昀常年有病,三儿子弘时常常办一些蠢事儿,虽然时时把四阿哥惹得哭笑不得,或者是勃然大怒,但是对这个儿子四阿哥难得的有了几分耐心。四儿子弘历就更厉害了,这是个聪明孩子,如今在家里面说的话已经有人听了,五儿子弘昼因为常常调皮捣蛋,表现出了与其年龄应有的童真,所以大家都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呢。   得知四阿哥要代替皇上去泰山祭祀,四阿哥家里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虽然四阿哥忙得常常不回家,但是大家从一连串事情里面推断出来,四阿哥简在圣心。   而弘历在这个时候比别人更敏锐,他跑回来先是去找了二哥。   弘昀虽然卧病在床,但是该读的书也是读过的。弘历来找他的时候,他正躺在炕上,歪着身体翻着一页文章。   “二哥,干嘛呢?”   “四弟来了,没事儿,就是那些奴才在外边给我找的话本儿。”弘昀把书合起来扔到了炕里,掀开被子把书本压住,又招呼着弘历上炕。“今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就这一段时间事挺多的,仔细想想好长一段时间没来陪着二哥一块说话了,这不就跑过来跟您闲磨牙来了。”   弘昀可不相信这是闲磨牙,“是哥哥不好,要是哥哥的身体好一点儿,就能经常去找你们了。家里面的事儿哥哥平时也听说了一些,这一段时间全靠你忙里忙外,大哥不在家,我这身体不争气,你三哥那就别说了,说多了恨不得要打死他,以后家里面就指望你了呀。”   弘历不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也就腼腆的笑了笑,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之后弘历从炕上下来和弘昀告辞了。   等到人走了,弘昀赶快趴在窗口,看着这个小兄弟的背影出去了,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呢,他倒是积极。”有一句话弘昀不敢说出来。大哥还在西北呢,大哥才是家里面的顶梁柱,难不成……   往下的事不能多想,越多想越可怕。   弘历从他二哥那里出来并没有去找他三哥,而是去找他五弟了。   弘昼在书房里,把脚翘到书案上,窝在椅子里吃点心,他的一个侍女坐在门口一边纳鞋底儿,一边盯着书房外边。   等到弘历进来之后,这侍女赶快把针线鞋底儿扔到筐里放到一边儿,“五阿哥,不能吃了,四阿哥过来了。”   弘昼赶快坐好,用袖子一抹嘴,那一些点心渣却掉到了桌子上。弘历进门的时候,弘昼正赶快用袖子擦着桌子。   “别擦了,我都闻见味儿了。”   “嘻嘻,四哥来了,这点心真好吃,要不一块来尝尝?”   “行啊,正好我这会儿也有点饿了。”   弘历坐了下来,弘昼转身让侍女把吃的端过来,背着弘历,对着这个侍女挤了挤眼。   这个侍女转身端了两盘子点心过来,把盘子放下去之后趁着弘历不注意,转身把一个瓶子里的东西忍着恶心倒在了地上。   而弘昼刚咬了一口点心,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老鼠,这屋子里面有老鼠。”   说完之后整个人一下子跳到了椅子上,在跳的时候,把手里的半块点心扔到地上。   从瓶子里面倒出来的老鼠饿的奄奄一息,看见了吃的飞快的冲了过来。   弘历一看,一只个头挺大的老鼠冲了过来,吓得也扔了手中的点心跳到了椅子上。   弘昼又从椅子上蹦到了桌子上,唯恐天下不乱,嘴中尖叫连连,在书桌上又蹦又跳,把桌上的砚台笔架,还有镇纸,踢的到处都是。   砚台里面又有一池的浓墨,被踢出去之后一下子掉在了弘历的衣服上。   两个人的尖叫把外边的太监们引了过来,进来的太监看见桌子下面有一只老鼠疯狂的啃点心。转身出去找了几个木棍,几个胆大的对着这老鼠疯狂追打。而这兄弟俩被人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弘历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出院子的时候看见走在前面哭哭啼啼的弘昼,再看看自己身上黑乎乎的衣服,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弘昼书房的动静传到了四福晋的耳朵里,弘昼哭哭啼啼的到她跟前一头扎进四福晋的怀里,“嫡额娘~,那个老鼠好恶心呢,冲着儿子跑过来了,要不是儿子蹦得高,都能咬到儿子的脚面子了。吓得儿子到现在心还嘣嘣嘣嘣跳,咱们家为什么会有老鼠呀?”   气的他额娘耿氏说了一句,“要不是你在书房里吃点心,哪能引得来老鼠?!”   弘昼听完之后嘴巴一咧,“我饿呀,不吃点心吃什么啊?”   这下把四福晋心疼的搂着这个小胖子,“好了好了,耿氏,你少说他几句,这一些孩子这个时候正是吃不饱的时候。弘昼啊,以后到院子里面去吃,不要再坐在屋里吃了,你那书房里全是书,老鼠偷吃了点心也就算了,要是把你的书咬坏了,你阿玛要骂你的。”   家中女眷围着他安慰了好一会儿,弘昼脸上的泪痕才干,而弘历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一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对着弘昼那胖乎乎的背影,心里不停的运气。   这小胖子除了天天闯祸吃东西之外会什么呀,额娘她们也真是!   而四阿哥已经动身去泰山了,弘昼借口他书房里面有老鼠窝,在他亲爹不在家的这一段日子里,死活不去读书。   在整个府邸里面到处乱窜,弘历想要把这小子抓到手里可不容易。而弘历的事儿又比较多,堵了他几天就放弃了。   四阿哥离开京城之后,家里面有些事托付给了十三还有杨丹。十三有心无力,一到冬天他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自己家有些事需要他出面去办,都没办法起床。   于是一个光棍汉杨丹就把三家的事儿出面一块儿办了,这一天他顺手把四阿哥的家书捎给四福晋,上门之后就发现绕过影壁在四阿哥他们家的正院看见一个小子撅着屁股正在挖地砖。已经把正院儿的一大片地砖撬起来,地上挖的坑坑洼洼。   正院在府邸里面意义非凡,凡是宗法家族,正院是非常重要的,对家族的意义也非常重大。   比如说这个院子里面陈设着康熙赏赐给四阿哥的东西,正堂里面挂着的牌匾是康熙亲手所书,两边对联是当年老裕亲王福全的手笔。就连花花草草都有其特定的意义和出处。   单拿这些地砖来说,这地砖而不是简单的地砖,而是砖雕,道路两边的砖雕是螭龙缠绕在一起连绵不绝,从影壁一直到正堂门口。螭龙乃龙子,京城也没有几家敢用这样的装饰,有客人上门,客人除了几位皇子外,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走中间这条路,而是从两边走廊上绕到正堂去。   可如今砖雕都已经被小胖子撬起来了。   让杨丹觉得,这小子等到他阿玛回来了绝对落不下好。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冲着弘昼的屁股踹了一脚,弘昼正拿了一个铲子努力的刨着坑,被人一脚踢过去,一下子以狗啃泥的姿势趴在地上,真正的啃了一嘴的泥。   他站起来呸呸的吐掉了口中的泥土,提着铲子扭头一看,看见叔叔就在背后站着。   “干嘛,拿着铲子要跟我拼命啊?”   “哪有?侄儿就是看看是不是我阿玛回来了。”弘昼扔了铲子一把过去抱着扬丹的腰,“好叔叔,你把我带走吧,过了年再把我送回来,我把前院挖了,我阿玛饶不了我,回头他回来了肯定要把我打得屁股开花。求你了~”   “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知道他会打你为什么还要挖?”   “这不是刚知道吗!挖之前是不知道的,之后有奴才说侄儿要挨打了,侄儿就想着反正就是挨打,不如多挖一点,挖的多了还够本儿,挖的少了就有点划不来。”   杨丹就觉得眼冒金星,头昏脑胀。“我救不了你了,就算你躲在我那里,你阿玛要是生气了还是会冲到我们家把你揪出来的。”   说完之后就往前面走,弘昼就抱着他的腰,两条腿勾着他的胯,像一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死活不愿意下来。   扬丹就这么带着他往后院去了。   弘历急冲冲地迎接了出来,匆忙瞥见家里面的太监都去前院干活,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在干嘛呢?”   杨丹就说:“你弟弟把前面的地砖撬了,地上让他挖的全是坑。赶快让人整理一下,你阿玛过两天就回来了,要是发现这件事能把弘昼打死。”   弘昼可怜巴巴地抽了一下鼻子,“叔叔,你一定要救救我呀!”   弘历听了之后觉得有人拿着棒子在自己的头上使劲的敲了一下,哆哆嗦嗦的指着弘昼,“你个……你个惹祸精!”   知道我是个惹祸精,以后就不会来找我了吧?   弘昼一脑袋钻进了杨丹的衣服里,一脸开心的大声嚷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要是还敢打小爷的注意,小爷就……就把正堂的牌匾弄下来! 第156章   时间过得很快,就仿佛是一个轮回。   这是四阿哥自己得出来的结论,他自己还没有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他的儿子已经开始有准备了。   当天晚上,急匆匆回到家的四阿哥顾不得满身旅途劳累,听着家里的太监汇报,一时之间万千滋味在心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更多的或许是一种无力,自己算计着老爷子屁股下的宝座,自己的儿子刚刚一点点大,也在算计着自己将要到手的宝座,那么,自己这一场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给自己家的某些小兔崽子们腾地方好让他们接着斗下去?   但是四阿哥这个时候还是有信心的,他自认为自己比老爷子英明,老爷子那里说句不客气的,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差一点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就这样了,老爷子也没有多阻止什么,自己和他不一样,自己的儿子不多,经不起折腾,必须要看着点才行,只要自己看着了,他们还会打起来吗?   想到这里,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会。   外边已经准备接风的宴席了,苏培盛在请他出去,四阿哥收拾了一下心情,大步去了后院。   全家人喜气洋洋的接着他,几个儿子和女儿也一块迎了上来。   一家人分坐在好几个桌子边,四福晋先是举起杯子说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随后带着家中女眷和儿女给四阿哥敬酒。   四阿哥喝了酒,让四福晋坐下,“家里的事儿辛苦福晋了,多亏了有福晋在家里操心,要不然爷也不会无后顾无忧。如今儿女大了,也都懂事儿了,你们替阿玛给你们额娘敬一杯,替阿玛谢谢她这些年为家里操心。”   听了四阿哥的话,家里的男孩女孩一起站起来,都举着杯子给四福晋敬酒。   四福晋被四阿哥这一番表现弄的十分感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弘晖不在家。如果这个大儿子在家,四福晋就觉得自己圆满了。   喝了酒,看着孩子们坐下,四福晋给四阿哥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   “爷,这两天我进宫了,额娘说让您动作快点,把两个闺女的婆家选定了,再迟了就不好了。”   迟了就是四阿哥登基了,根据先帝的遗志“北不断亲南不封王”,皇帝的女儿是要嫁到蒙古的,亲王的女儿或许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公主们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   田蜜担心的就是到时候把公主嫁到京城这件事办不成,如果留公主在京城,康熙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四阿哥一下子明白了田蜜的意思,把两个大女儿嫁在京城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儿,不用骨肉分离还可以拉拢重臣。   而且这两个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如今真的成了大姑娘了,再不嫁出去就是老姑娘了。   尽管人多,四福晋的话也没避开人,旁边坐着的两个妇人顿时伸直了耳朵,事关她们女儿的命运,这两个当娘的肯定关心。   四阿哥点了点头,“这件事爷一直惦记着呢,已经和找了合适的人家了,这两天你进宫就和额娘说,让额娘安排。咱们家的大姑娘嫁到佟家去,二姑娘嫁到富察家。”   四福晋心里一想,二丫头还好说,富察家的合适人选就一位,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佟家呢?   “佟家的哪一房啊?”   佟家的人不少,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但是心不齐,按道理来说,大家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应该对四阿哥上位持支持态度,但是鄂伦岱这个人他拧巴啊,天天找机会恶心四阿哥,弄得四阿哥常常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   就这么一个人,他胆大包天跟皇上都掀过桌子,四阿哥想骂他也要考虑到宫里的额娘,毕竟他们血缘太近,骂的兴起了问候了佟家的列祖列宗,也等于骂了额娘,更是骂了自己。四阿哥他是佟家女的孙子啊!   四福晋就担心把孩子嫁到鄂伦岱家里,虽然他家的孩子挺好的,架不住有个能惹是生非的爹啊。   四阿哥也不会把女儿嫁到鄂伦岱那一房,“是佟家的族人,额娘的脾气怪,我当初说让弘晖娶了叶克苏舅舅家的孙女,额娘掐指一算,当时就不同意。说什么血缘太近。这是佟家留在盛京的族人,几年前搬来了,在夸岱舅舅那里讨生活,这一次这个孩子在西北立功了,随着夸岱舅舅回京,如今正守着九门。”   大女儿的生母这会着急了,要是嫁到了皇后的娘家,不管是哪一房,绝对是好事,这是亲上加亲,孩子的亲姑姑就是佟家的儿媳妇,自家爷的养母就是佟家的姑娘,皇室和佟家的关系千丝万缕,谁不知道人家佟家号称“佟半朝”啊。   可自己的这个女婿也就是个破落户,和佟家的关系不近,现在就是个守门的。就这样的人不值得爷把长女嫁出去,将来更不配当个驸马。   四福晋一听说跟着夸岱从西北回来的,正守着九门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这小伙子妙就妙在守着九门啊。   四福晋看大丫头的生母着急的模样,忍不住问:“虽然是佟家的人,但是孩子更爱俊俏少年,这小伙子爷见过吗?长的怎么样?”   两个女儿听到这里,羞涩的一起站起来避开了,看着她们两走了,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四阿哥用筷子夹菜,“见过,是好相貌,也有本事,在西北论功行赏,他也是名列前茅的。别觉得孩子的爹妈不怎么样就看不上他,都说莫欺少年穷。”这句话说完,就看了看大女儿的生母,吓得妇人赶快低头。   四阿哥又跟四福晋说:“这婚事是夸岱舅舅在我跟前提了两三回了,非要做媒人。爷瞧着这小子不错,也算是配的上咱们闺女,将来前途无量。”   弘昀当时就接了一句话,“能得阿玛看中,这位姐夫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众人一下子回过味来,对啊,老丈人如果是皇帝,难道这前途还能无光?   一顿饭吃完,女眷们都去看要出嫁的两个大姑娘去了,男孩子跟着四阿哥去了书房。   弘昀的身体不好,走了几步就开始喘气,进门就有个座儿。   弘时带着两弟弟站好,一开口就嚷嚷,“阿玛,儿子在家没惹事,听说朝廷要送一批人去西北,儿子也想去,儿子去给大哥帮忙去。”   四阿哥听了忍不住皱眉:“就你的本事,你这是去帮倒忙吧,你是能骑马还是能拉弓?”   弘时没忍住,当时就嘴瓢了,“其他人儿子不敢比,但是比您强多了。儿子至少能开十石弓,您就四力半......”   四阿哥忍不住了,今天非要打死这小子,当时抄起桌子上的镇纸想砸死这玩意,被弘历和弘昼一左一右的夹着胳膊,没能立即打死他。   弘时还想顶嘴,被他二哥拧着胳膊上的肉,疼的抽气才最终没顶出来。   当天晚上,杨丹来找四阿哥,四阿哥还处在愤怒中,对杨丹说:“我和弘时,早晚有父子缘尽的一天。真是气死我了。”   “他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小时候就是这样,别生气了,学学老爷子,你看看他生过三哥的气吗?还有老九老十,哪个是省油的灯啊。你就是缺了老爷子的心胸。”   四阿哥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学习老爷子,就老爷子这种气度,是被儿子们折腾的久了才练出来的,当年老三第一次犯蠢的时候,就不信他没气过。   “不说这个了,你晚上过来是干嘛的?”   “西北传信过来了,大侄儿立功了,据说功劳不小,他找到了对方的主力,七哥有信心毕其功于一役,刚才皇阿玛说,有可能三个月内大军就能陆续凯旋了。你准备一下,在这个关键时候,千万别短缺了粮草。”   四阿哥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光芒,“三个月?”   “嗯,快吧,这三个月你自己注意点,对了,弘时这孩子太闹腾,还有就是弘昼,也是个淘气小子,我这两天奉命要去江南镇守,尘埃落定了才回来,你给他们准备行李,我带他们去江南,省的给你添乱。”   说是不让这两个孩子留在京城添乱,再黑暗一点的想法,如果有人不服气,趁着这几个月的时间刺杀四阿哥,对着几个孩子也会斩草除根。如果儿子们跟着杨丹远在江南,活命的机会很大的。   四阿哥站起来在杨丹跟前走来走去,“你把弘历也带上吧。”   “人太多了就会惹人非议,你这五个儿子,一个在西北,三个在江南,就留下一个药罐子在京城,你让大家怎么想?弘时和弘昼这两不靠谱的家伙平时的所作所为在各个王府都是人尽皆知的。我打算把他们藏在箱子里,到半路就说他们自己钻进去的,给你来一封信,你配合着对着两不争气的玩意骂一顿,事儿就过去了。弘历不行,这小子的精明深入人心,我怎么演戏把他弄走?”   在杨丹看来,这小子说不定也不愿意走,能陪着他阿玛度过这一段关键的时间,将来说出来也是父与子的感情。说不定这小子凭着这个还要捞点好处呢,自己何必讨人嫌弃。   四阿哥无奈,只好答应了。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个半月之后,西北传来军情,说是决战的日子到了。   康熙看到这样的战报真的是感慨万千,“还是需要一个皇阿哥去坐镇,要不然那些老少爷们都不服彼此。然而这年头有本事的皇阿哥太少了。”   康熙说完之后,田蜜心想,你当初被你几个儿子逼得睡不着觉,你怎么不说你儿子没本事了。   康熙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当时不少宗室子弟贪功冒进,折损了不少人马,而且这一次暴露出的问题太多了,八旗子弟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大军了,一个个有功了人人争抢,诱敌深入的时候谁都不去。   安插在大军里面的眼线不停的传来消息,比如某某某贝勒爷就在公开的场合放过话:“吃苦的活儿爷不去干,爷这辈子就不是来吃苦的,爷的阿玛在当初入关的时候已经把苦头吃完了,爷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谁不识抬举敢指使爷,小心爷们饶不了你们。”   这是在前线,不是让他去看戏喝茶捧戏子呢,这样的言辞到了康熙这里,气的头昏脑涨,而且说这样混账话的还不止一个,大部分都是为了来蹭功劳的。   康熙心里有个小本本,就等着大军凯旋了秋后算账,你们不是没吃苦的命吗?你们什么样的命不是你们阿玛给你们挣下的,是朕决定的。   朕的儿子瘸着腿还要披挂上阵,朕的孙子也要冒着箭雨拼命,就这,你们还大言不惭的说你们不是吃苦的,还想着蹭功劳。   有你们好受的时候。   十天之后,八百里加急在落日时刻来到城门口,传信的军士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大捷,西北大捷!”   这些人被城楼上的守军从马上扶下来放在马车上,带到宫门口抬着他们进了宫。   几百里不停的赶路,这些八百里加急的军士们早就累的起不来,扑倒在大殿上,嘶哑着喊着“大捷......”   太监从他们身上的包袱里拿出文书,急急忙忙的上了台阶给康熙看,康熙看了之后,满脸喜色。   对左右大臣说:“大军不日就要凯旋,各部都要准备起来慰劳大军,抚恤的事儿赶快拿出个章程出来,随后叙功的表章就递进京城,吏部把这事放在前面,不可怠慢。”   各部官员领旨,京城里开始敲锣打鼓,这次出征,八旗子弟出去了不少,而八旗都是围绕着京城居住,得知将要凯旋,各家各户都喜笑颜开。   皇子们心里高兴不起来,老三心里没个主意,在家里和人商量,“当初老爷子说了,说大军凯旋了他就退位,你们说,他要传位给谁,这里面......有没有爷的事儿?”   结果这话转眼就传到外边去了,各家王府都听说了,连康熙都听说了,他这会因为大捷的事儿正高兴呢,听了这样的消息一点反应都没有,用他以前的话来说“他们的事儿朕都没兴致听,随他们去吧。”   不相干的人对这件事儿理论纷纷,十六赶快跑到十五家里去喘着粗气问:“你和老三那蠢人没别的来往吧,额娘刚才把我叫过去,让我问问你,你到底和老三勾搭在一块没?要是你们勾搭在一起了,额娘让我往你的脸上吐一口吐沫。”   “这是额娘说的吗?该不是你想吐我一口吧?”   “天地良心,这真是额娘说的,她说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吐,将来她被你连累了,东窗事发的时候都没机会吐你一脸,到时候再想着吐你就悔之晚矣。你别说额娘了,我就想说你,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老三那是艘破船,你怎么还跟他有来往。”   十五哭笑不得,“我怎么和他来往了,不就是和他喝了几回酒说了几回话吗?”   “你都不看看他现在还有人搭理吗?大家都不搭理他,你还和他一起喝酒,你都不知道人家背后怎么说你,都说你是三爷党!”   和弟弟没什么可说的,十五让人端了酒菜过来,两个人一块吃了,吃到中间,十六喝了点酒,忍不住叹息,“哎,要变天了。”   在十一家里,老九端着酒杯斜着眼睛看十一,“变天?变天还早着呢,西北凯旋的大军还在路上,七哥还要走一两个月才能到京城,不能刚回来就有人跟他说:七爷,您回来晚了,您走的时候是您亲阿玛当家,回来的时候,变成您兄弟了。   我告诉你们,老爷子会等到大军封赏完了才想着传位的事儿,然后是过年,过完年这件事儿再说。推来拖去算算有小半年呢,这小半年京城绝对不太平,到时候谁知道明年能不能变天呢。”   十一听了他的长篇大论,给他倒酒,“九哥,我瞧着这事儿拖不久,你不知道,老爷子身子......拖不得了。”   这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刚才还信心满满的老九难受的喝不下去酒,盯着窗外看了一会,“我是打心眼里盼着老爷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五一声叹息,他的爵位还好,是个亲王,两个弟弟的爵位就差了点,要是等着新君封赏——新君愿不愿意呢?   而且宫里这两天有传言,说老爷子打算加恩孙子,把老七的功劳分给他的俩个儿子,一人一个君王。老七带着三个儿子去西北,一个继承亲王爵,两个新封的郡王爵,算起来一门三王,够显赫了,这是老爷子安抚老七。弘晖因为立下数次大功,老爷子也要给他一个郡王爵,而且,宫里传出的消息,老爷子打算让弘晖领正黄旗。   两黄旗和正白旗是皇帝亲领,兄弟们都没有办法插手,其他皇子更是眼巴巴的看着,没一点法子插手这上三旗的事儿,如今这正黄旗就归了弘晖这个做侄儿的。   想到这里,老五就替兄弟们委屈,这上哪儿说理去,要是弘晖自己求的,大家伙都能喷一喷他不守规矩,可是这是老爷子给的,能怎么说?这八旗事物老九都摸不到门槛,更别说十二十三乃至于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个小兄弟了,如今让一个侄儿截胡了,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老五叹气,“七弟虽然一门三王,比不过四哥家父子各掌一旗。”   这个消息十一也听说了,他没太多的想法,没爵位就没爵,反正饿不着自己,自己也不用出来干活。   “七哥家的那几个小子不成事儿,封他们爵士看着七哥的功劳,令七哥放心,弘晖这小子能成事儿,让他领正黄旗是因为给他加码,”说到这里,他对着哥哥们一挑眉毛,“老爷子这一步棋出人意料,如果真的是四哥坐了位置,你们说他怎么想?”   老五觉得老爷子这是不安好心,老九觉得这是老四的报应,大家都不多说,举起杯子,“一块干一杯,来来来,喝酒。”   “对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外边的事儿干嘛?喝!”   四阿哥也听说这个消息了,他心里更多的是安心,他早就知道老爷子的心结,不想让弘晖走二哥的老路,给了弘晖正黄旗,就是让他手中有人马。将来位居东宫了,不像二哥那样没办法直接控制朝臣,还需要通过索额图串联。也就是说,老爷子真的不是哄自己呢,他是真的打算传位给自己。   要说这一步棋对未来有没有影响,绝对是有的,但是四阿哥觉得自己和弘晖将来不会走到皇阿玛和二哥的局面,四阿哥这会心里对这件事乐见其成。   这是在小范围内流传的消息,他回到家里看到弘历正和福晋说话,想要把这个消息跟福晋分享。   把弘历打发离开之后,夫妻两个私下的说了老爷子的这个决定。   四福晋没有四阿哥想的那么多,她只有高兴的份儿,“哎呀,没想到皇上对弘晖这么看顾,这么说,他将来就是正黄旗的王爷了?”   “嗯,”四阿哥在没外人的时候还是喜形于色的,“你明天进宫问问娘娘,要不要给孩子在外边建王府,这事儿悄悄的问,别让人知道了,要不然风言风语传的到处都是,人家会说咱们沉不住气,张狂。”   “我知道,放心吧,能问就问不能问就等等,其实儿子住在咱们身边挺好的,我还想多照顾他一段时间,哎呀,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出息,真是菩萨保佑,我等会去上柱香谢谢菩萨。”   四阿哥真实的目的不是要问儿子的府邸,而是要问老爷子传位的时间,如果娘娘说要盖王府,那就证明老爷子这一两年内不想传位。如果娘娘说不盖了,或者内务府的银子吃紧再等等,那就是自己快要心想事成了。   四阿哥在这座府邸住了这么久,将来如果真的成了皇帝,他打算把这里留给弘晖,这是额娘给自己置办下来的家产,自然是要留给嫡长子。   等自己搬走了,就让弘晖带着他儿子住在这里,如果弘晖要搬进宫里住在东宫,外边这处府邸也是要留给他的,甚至四阿哥不愿意让弘晖住在他二哥住过的东宫。据说哪里风水不好,地方又太小,哪有这样的院落看着宽敞舒服,家里甚至还有园子,足不出户都能溜达半天。   想到这里,他就跟福晋说:“这是额娘给爷精心挑选的地段,里面一砖一瓦她老人家都亲自过问,用料实在,咱们住了这么久了,也没什么修补的地方,当年还有一次地动,也就房檐上掉了两片瓦,整个府邸稳稳当当的,可见内务府当年修建的时候是用了心的。家里还有活水穿墙而过,后院女眷和孩子们住的地方都是冬暖夏凉。更有你我种下的藤蔓花草,爷舍不得把这里封存起来,到时候这里就给弘晖,让他在这里开枝散叶,他将来接了爷的大位,就让咱们大孙子接着住,好宅子一代一代的住下去,也显得人丁兴旺福寿绵长。”   四福晋当然愿意,她也是去过东宫的,说真的,那地方真的挤,哪里有家里住着舒服,弘晖小的时候住在宫里,那是寄养在祖父祖母跟前,这里才是他的家呢,“都听爷的。” 第157章   秋高气爽之际,出征的大军已经回来了。   康熙让老四替自己出城劳军。   以前康熙似乎还不愿意让大家看到自己心目中的新君人选,现在却不掩饰了,无论朝廷里要干什么,通通交给老四去干,就是有人提前来请示,康熙也会说一句,“雍亲王是怎么说的?......还没问他啊,先去问问吧,问完了再来。”   康熙的这种表态,让老四在京城变得炙手可热,但是老四这个人的毛病多。如果是别人,有人上门巴结,特别是有亲戚关系的,多少也要给点面子,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啊。还有些是拿着好东西上门的,人家都说礼多人不怪,有礼物终能容易的敲开门拉近关系。   老四就不是一般人,他忙得没日没夜,因为脚不沾地,家里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到了休息的时候才问问太监家里发生什么了。   对于那些来拜见的,如果是平时都有来往的,他让人嘱咐福晋这个时候更客气才行,别让人觉得怠慢了。如果不是平时的亲友上门,都不用开门的,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狗脾气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有些人想要拉下脸去结交,听说了他们家的待客之道之后,直接在心里骂了起来。   康熙因为这件事来承乾宫和田蜜说话,还忍不住问田蜜:“表妹,老四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小的时候也别扭,可是没现在别扭啊,现在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或许是因为谨慎吧。”   康熙摇了摇头,“到底是缺了一些圆滑。”这是嫌弃老四做事不够圆滑呢。   尽管这样,这也是瘸子里面挑将军,是最好的人选了,老八是圆滑,圆滑到了没坚持,所以说,很多事情做到合适就好,用力过猛了就显得过犹不及啊。或许就是老四这种轻易不妥协,才能让康熙看到一点他对朝廷的改变。   所以康熙也没说什么,他让人把黄历拿了过来,在上面找了找,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   田蜜就问:“表哥是找什么吉日,家里最近也没大事啊。”   “怎么没大事,先是封老四为太子,过个半月一月的传位给他。”   “这么快?”什么都没准备呢,传位也要提前安排啊,新皇帝的一套东西要全部准备新的,比如说衣服鞋子,再比如被子褥子,他用的龙床,他的床帐......这些东西一半都是江南织造府准备,光是往南边传消息就要用几天时间,这个时候来得及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而衰三而竭,要是朕后悔了,到时候惹天下耻笑,一个吐沫一个钉,皇帝言出法随,说出来的都是金口玉言,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至于衣服什么的,你安排就行,不只是老四一个人用的东西,她的后妃你也要看着点。”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朕能痛快的把大权给他,但是内务府你要握着,不是咱们做老人的舍不得这几个钱,咱们还有几个小儿子小女儿呢,万事要给他们想想。儿媳妇不是不好,但是这种事她出面比不上你出面,所以不用让孩子给你分忧了,你再辛苦几年。”   田蜜赶快点头,两个人在阳光里翻了一会儿黄历,康熙觉得下个月的初六是个好日子,“这上面说什么...诸事皆宜,就这一天吧,看看这两个月里面有没有其他的好日子,挑出来提前安排。”   他们两个翻了一会儿,想要再找一个黄道吉日,还没有找出来,就有太监来请康熙,“七爷跟着四爷回来了,在乾清宫等着皇上呢。”   康熙把老花镜摘了下来,“也该去一趟了,老七还要给朕缴旨呢。”   把这一步完成了,才是结束了这一场战争,至于太庙献俘的事儿,是今天上午的重头戏,康熙让老四替自己去主持了。   他自己很想主持太庙献俘,然而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事儿就是给老四铺路呢,自己没必要为了看一场大戏把正事儿给耽误了。   他坐着轿子到了乾清宫,老七在正殿等着,除了他之外,跟随着一起到西北的宗亲都在这里,大家在康熙没来的时候都在小声的议论。等到有太监喊着一声“皇上驾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安静了下来。   一番君臣对话,把公事安排完毕,平王那尔苏带着其余的宗亲退走,留下他们父子祖孙,这屋子里的都是骨肉至亲。   康熙也只是对着老七上下看了一眼,鼓励了一句,就重点看他身后站着的四个年轻人。   “走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孩子气,回来了之后看着像个爷们了,果然孩子还是要出去走走,风里来雨里去的闯一闯才行。”   四个小阿哥都跪下来了,膝行到康熙跟前,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孙儿在西北也想念皇玛法,还惦记宫里的几位娘娘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没回来过年,过年那会儿孙儿还想着您会不会给孙儿们留压岁钱。”“西北的馕饼可难吃了,半天都咬不动,牙齿都快掉了,还是京城的馒头包子好吃,在西北孙儿天天惦记着呢。”“以后孙儿好好读书,再不淘气了,出去了一趟,孙儿才知道读书好啊。”   ......   先说话的是弘晖,在老七看来,弘晖说话得体大方,人家还惦记着宫里的老娘娘们,没说想爹娘,但是表现了对皇上的依恋。轮到自己家的这几个,恨不得想让人一棍子打死。你就这么点出息,馒头包子都把你笼络住了?   康熙乐呵呵的听着,挨个揉了揉孙子的脑袋,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一人一份,态度可以说是前所有为的慈祥,让几个小伙子感动的差点想哭出来。   老七也想哭出来,毕竟他回来就得到老爷子的一个眼神,嘴里很不走心的嘱咐自己照顾好身体,别的就没有了。   以为自己立下大功回来,老爷子能对自己嘘寒问暖,没想到还是自己多想了。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也没有得到眼神的老四,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自己无论如何还得到了一个敷衍的鼓励,四哥整个被无视了。   但是一想到这货得到了老爷子的江山,老七又不淡定了。   心情起伏大,起起落落,不管老七是怎么想的,时间是不停的往前走,根据康熙自己找的黄道吉日,立太子的时间就到了。   这是一件大事,参与的人很多,但是大家都发现,这次虽然人数众多,该走的流程一步不少,然而一切都准备的很匆忙,所有用品摆设看着都欠缺了一点,说不出来哪里不合适,就是看着别扭。随后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下半个月要举行传位大典。   所以这一场立太子的大典就简单一点了。   时间太赶了,大家在典礼结束后都在摇头。众人散去之后,老四在接待兄弟们,这一群老阿哥们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但是还不得不来贺一贺新太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挎着脸来的。   而老四的几个在京城的儿子,弘晖带着弘昀和弘历来给田蜜请安。   田蜜在承乾宫养了花,两只小猫在盆栽里捣乱,田蜜正用鸡毛掸子逗它们,就在这个时候小兄弟几个一起来了。   看到几个人过来,田蜜把鸡毛掸子放下,“怎么来这里了,事儿办完了?”   弘晖答应了一声办完了,弘历先是请安,随后欢呼一声去抱两只小猫去了。   弘晖没想那么多,弘昀对弘历的表现有些吃惊,因为弘历在家里极尽全力的让大家相信他是一个能处理大事的人,说是一个小大人都不为过。效果良好,家里的奴才都会听从他的吩咐。   但是来到了承乾宫,却做出一副小孩子模样,这真的让人惊呆了。   在场的除了弘昀,其他人对弘历的关注都不高,他磨蹭到田蜜身边,挨着田蜜坐了下来,一边撸猫一边听大哥和祖母说话。   “......阿玛和额娘的意思都是不搬进东宫了,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这个必要。还有就是,皇玛法在乾清宫住的好好的,卑不动尊,没道理让玛法给阿玛腾地方,所以......”   这就是让人头疼的地方,就算是康熙不用从乾清宫搬出来,但是后宫的女眷是要给老四家的女眷腾地方的啊。田蜜又不想带着她们住到慈宁宫去。慈宁宫的地方不大,虽然是很精致,还自带小花园,一个人带着一群的奴才住着很舒服,要是带了一群的太妃住着......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是灾难。   好在园子里还能安身,就是冬天了,那里或许比宫里冷一点,但是各处有炕,冬天只要勤快点,不会冻着人。   在这半个月里,田蜜要督促宫里的女眷把东西收拾干净搬家,这不是跟以前一样,以前是稍微拿一点去园子里,缺了再回来取,这一次注定了搬走就不再搬回来了。   弘晖看田蜜沉默着想事儿,赶快解释:“阿玛说了,说您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因为我们家进来了害的您没地方去,这承乾宫给您留着,您的东西不用动,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弘晖有些着急,贴着田蜜坐了,示意弘历一块说话,他就怕惹得娘娘多心,到时候娘娘会想: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了,他们进来了本宫没地方去了。   而且他们阿玛也特意再三交代,承乾宫哪里是万不可有人住进去的。毕竟这么多年,不管别的地方挤成什么样子,承乾宫都是一人独霸的。四阿哥和弘晖也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感情也很深,不会轻易让宫妃住进来。   田蜜倒是没有多想,她是在想着自己都免不了要搬家的命运,那么其他人怎么办?特别是那些生了皇子的人。这些人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十有八九到时候会引起麻烦。   “别操心我了,我怎么样都行,反正是委屈不了我,就是咱们家家大业大,有一些人是委屈不了的。到时候你们父子俩要跟宫外的其他人解释清楚,要不然到时候好心儿做坏事儿。”   弘晖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过来了,这是要让自己父子两个出面安抚一下叔叔伯伯们。   所以弘晖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回家去把这件事儿说了。老四左右想了想:“按道理来说老爷子如今身体还好,如何安置娘娘们轮不到咱们操心。但是有些人可不这么想。”   凑了个时间老四把这些兄弟们都请了过来,来的时候这些人还很不情愿,到了最后才坐着车晃悠过来,老五就和老七说:“不是我做弟弟的不给他面子,是因为心里酸,凭什么啊,老爷子以前偏心二哥,如今偏心四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不求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好东西,能不能在某件事上偏心我一回,也让我好受点。”   “哎呀,大家都是天涯苦命人,别抱怨那么多了。”   老五就哼唧,“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处你已经拿到手了,而且去西北领兵的事儿就是老爷子在偏心你,你别不承认,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酸啊,要是大家都不被偏心也就算了,可是就我一个人没被偏心过,我心里怎么想?”   老七闭目养神,算了不说了,说的多了容易吵架。   老五觉得心里不平衡,然而也习惯了,所以不服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到了老四家里之后,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人找地方坐了,随后翘着二郎腿在屋子里左看右看。   然后这两个人阴阳怪气的说:“哎呀,这一次一定要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坐的时间久了,蹭到身上的福气才多。”   “毕竟是潜邸啊,龙潜之地。”   “是啊,这种地方以后再也来不了了。”   两人说话都有点儿过分,虽然大家心里边儿都不爽,但是你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那就是摆明了要开始找事儿啊。   老四这一段时间没受过这样的刁难,听见这俩兄弟的话,就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想要把自己真实地想法掩藏了下来,反正这是给你们寻的好事儿,你们都这么一副德行,以后再说吧。   就跟坐在旁边的老三说:“今天把兄弟们叫过来是因为我这心里面儿有一个不太妥当的想法想跟你们商量。当初咱们兄弟们上学读书,那是很辛苦,现在的这几个孩子......”   老三觉得老四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这些当阿玛的就不觉得孩子们拿不出手,你做叔叔伯伯的管的太宽了,你管天管地还要管着我们家的孩子是不是争气?   于是一群人的脸色更臭了,这次不需要老九和老十在一边煽风点火了,几个兄弟都坐不住了,纷纷告辞离开。   老五想了想,和老七一块留下来了,这里面还有老十三。   老五就劝:“四哥,人各有志,有些孩子就是天生不上进,您就别操这么多心了,这天下够您操心了,到时候就是把这事儿放到您跟前,您都不会看一眼。”   老七觉得老四这想法对,“祖宗挣来的是祖宗的功劳,他们没本事什么都守不住,我们家的几个不行了,大的就这样了,小的我还想多看着点。如果是真的不争气天生的不上进,也就算了,我忍了。可是有那聪明的不学,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抓着我就先打一顿,谁的求情都不好使。”   老七的话让老四心头一动,“你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如你把咱们几家的孩子管起来吧,就拿出你当年骑马拉弓的劲头,将他们朝死里练。”   老七一听觉得挺好的,不仅把自家的孩子给管了,在皇室里也找了一个正经的差事了。   将来弘晖越来越大,就算是四哥没想法,老爷子也会压着四哥让弘晖管兵部,自己这老皇阿哥该退位让贤了,不能不识抬举,毕竟当年和老爷子一起收拾过哪些不识抬举的宗室王爷。半辈子风光,别到最后让侄儿斗下去了。不如提前给自己找出路,这个看着孩子们读书练武的差事就不错,清贵,还得人敬仰,自己也好歹是为人师表的,总比到时候灰头土脸强。   “弟弟谢谢您了,您只管吩咐,这些小兔崽子们谁都不能逃了弟弟我的火眼金睛。”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纵容这些小家伙们淘气,到时候拿你问罪。”   两个人几句话把事儿定下来了,老七的想法老五心里了解,心想:好你个老七,这才到哪儿呢,你把后路都找好了。   十三没有想那么多,反而积极踊跃的表示要把自己家的儿子送去过让七哥管教。   老五心想,自己也要找机会给自己还有弟弟们找退路了。   宫里搬家很快,不需要这些主子们动手,直接由奴才们收拾了,还有管事儿的宫女太监操心,总之一声令下,三四天内东西十二宫已经收拾完毕了,女眷们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宫里,往园子里去了。   宜妃娘娘在寒风中把车窗帘子掀开一点看了看外边,忍不住叹气。   郭贵人就说:“这几天您一直叹气,老人说,叹气太多容易吹走福气。”   宜妃看了看宫城,在马车除了内宫后就把帘子放下了,“没想到啊,住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还要搬出来。”   郭贵人想说你早晚就要搬出来,忍了忍没说,“这紫禁城,不管咱们住多久,都是铁打的房子流水的嫔妃,看开点吧。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话说出来后带着无限惆怅,宜妃又探口气,她内心舍不得她住了那么多年的宫殿,舍不得自己用了那么久的家具。   “我等下去找娘娘,就说那些家具我喜欢,我要带走,不然到时候不知道便宜了谁,要是碰上不识货的,再我给扔了,真是能气死我。”   说完还带着不忿,反正没人有胆子把她的东西扔了。但是和那些已经死了的比一比,这些活着的好歹还有一条命呢。   “我想起良妃了,她走了快一年了,要是能投胎,估计这时候也就刚生出来,要是没有,希望让她到一个好人家吧。”   宜妃早些年挺桀骜不驯的,老了老了,居然怀念她曾经怎么都看不上的良妃了。   车队的车轮滚动,到了南苑行宫,这里又温泉,是一处南北风格结合的园林。   有江南园林的优雅,又有北方宫殿的威严壮观。   康熙下了车,对着自己的寝宫看了看,对身边的田蜜说:“这地基加高了不少啊,到时候咱们老胳膊老腿,上下楼梯不方便。”   “旁边有斜坡,这楼梯是给该走楼梯的人准备的。”   康熙听了,立即点头,“没错,给他们兄弟们用,特别是胖的喘不上气的。”   现实进去看了看宫殿里面的摆设,看完之后两个人又一块儿在园子里面溜达了一下。目前对于这个居住环境还是满意的。   连带的这些跟随而来的嫔妃们也高兴了不少,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平时的居住面积小的可怜。宫中住房紧张,再加上地位低的那些人就要和别人一块儿凑合着住。这次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凄凄惨惨惶恐不安,可是到了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库房,哪怕是那些最低等的答应,也有着三间通透明亮的青砖瓦房一处精致小巧的院落。   宜妃娘娘看了自己的居住环境之后表示怪不得是花了大笔银子建出来的,果然十分宽敞大气。   宫里的人搬出去了,内务府对东西十二宫检查一番,必要的地方要修修补补。   离着四阿哥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四福晋也越来越忙,她一直忙到了深夜,忍不住叹口气,“东西十二宫,听着是不少,景阳宫是前明的冷宫,一直没人住。咸福宫也是个冷宫,安排谁进入都不合适。还有景仁宫,那是皇上出生的地方,一直封了这么多年,咱们不敢动。还有就是承乾宫,这地方是额娘的地盘,不管是咱们家的爷还是弘晖,将来都不会让动这片地方,也不是谁都能住进去的。”   康熙封了景仁宫是怀念亡母,因为他出生在景仁宫,所以大家说那里有龙气。景仁宫的龙气还没有散尽,承乾宫就抚育了自己爷,府中女眷觉得那里是龙气汇聚的地方。   一前一后两座宫殿,将来都是被封存,这也就是四座宫殿不能用。剩下的八处,加上坤宁宫,一共九处地方。目前可以安置府中的女眷,按照惯例,新君继位后,要广选嫔妃填充后宫,三年一度的选秀,年年都进新人,这九座宫殿怕是也会住着让人觉得挤得慌。   而且,四福晋不打算住进坤宁宫,有不少人说坤宁宫的风水不好,是当初先帝进关的时候修缮宫殿,把风水破坏了,这里面住过的皇后没几个善终的。   除了老太后......这个不说也罢,她就是个应急顶包的。   所以,坤宁宫不能住,比坤宁宫差一点的承乾宫没法住,剩下能数得上的就是宜妃住过的那处宫殿了。然后这是在西六宫,如今以左为尊,东六宫住的才是尊贵人,皇后怎么能住西宫?   真令人发愁。 第158章   四阿哥中算是得偿所愿。他以前做亲王的时候封号为雍,改年号为雍正。康熙这个年号就成了历史了,康熙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帐然。不痛快是有的,但是理智方面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康熙早在几天前就带着宫中的后妃和皇子皇女们到了城外的行宫。参加过传位大典之后,又一起去祭天,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天都已经黑了,康熙并没有留在宫里,而是坚持着要出宫去住。   四阿哥当时痛哭流涕的抱着康熙的腿让他在宫里面儿住一晚上。   四阿哥考虑的比较全面。从亲情方面来讲,一个老人家大冬天急匆匆的从城里赶到城外,路上又那么的冷,尽管马车里有火盆到底还是受罪。家里面又不是没儿孙,更不是没房子,作为一个儿子看的老父亲如此奔波,有些于心不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今天自己刚刚把皇位拿到手里,老父亲就住到外边去了,传出去人家还说自己容不下皇父。   特别是后面儿的这个,一旦被人传开之后,新皇帝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四阿哥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康熙离开。   康熙知道四阿哥的打算,看到孙子孙女们跪了一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行吧,今天就住在乾清宫。城外那里你跟你额娘说一声,别让她担心了,让她早点歇着吧,明天朕就回去”。   四阿哥的东西没有放到乾清宫,而是放到了离乾清宫不远的养心殿。他的元妃正妻乌拉那拉氏跟着他一块儿居住在了养心殿。夫妻两个的卧室离得特别近,几乎就是隔道墙。   至于其他人,已经挪到了后宫里边,因为四阿哥刚刚登基,还没来得及册封后宫,所以这些挪到后宫的女眷大家也都是被统称为娘娘。资格老的才敢占据正殿,那些资格不够的都自动找到了偏房或者是再偏僻一点的院子里居住着。   皇子当中除了四阿哥的大儿子弘晖留在了原来的亲王府邸,其他人都带进了宫里一股脑的塞进了阿哥所,这个一股脑也就是两个人,人数少到让人觉得心酸。   总之一句话,宫里面空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一股人气,四阿哥后院的女眷终究没有原来康熙后宫的宫妃数量庞大,所以晚上站在宫墙上向后看的时候,东西十二宫,也就是有寥寥几盏灯亮着,不像是以前康熙爷还坐朝的时候后宫的娘娘们光点灯就把后宫的建筑衬得是金碧辉煌。   弘昀小的时候连出府门的机会都没有几次,经常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呆上大半年,才出一次门。如今挪到宫里面了,看什么都新鲜。对着那高高的宫墙就有几分敬畏之心。   他生母李侧福晋在后院里地位很高,翊坤宫就是被她占了。晚上特意让人把儿子叫过来,母子两个要一块吃顿饭。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四阿哥成了皇帝,家中的亲近之人都得了好处,而李氏心里面盘算着自己将来最少也应该是个妃子。   这个时候她给儿子盛了一碗粥,“还是宫里边好呀,你看看这宫殿多大一片地方,比咱们在府里面的院子大多了。而且宫里面的奴才都有眼力见儿,这刚进来,我还不管事呢,吃穿住行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咱们刚搬进来,御膳房的人把咱们的口味都已经打听好了,瞧瞧这是不是你爱吃的?怪不得呢,大家都喜欢进宫,这宫里样样都好。”   弘昀想喝一口酸辣肚汤,听见额娘这么说,把碗放下去,“您高兴这半天就够了,明天还是要谨小慎微的。”尽管做儿子的念叨母亲有些不应该,但是他对自己额娘了解的比较透彻,弘昀知道额娘这是已经飘了。   他有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因为额娘不靠谱,所以弘时也跟着不靠谱。   “这会儿正吃饭呢,按道理来说食不语才行,但是有些话儿子不能不说。这后宫样样都好,但是皇额娘为什么没有搬进来一块住?”   “那是她想要讨好你皇阿玛,总之一句话,福晋……娘娘那个人心思比较多,往后咱们娘儿几个要小心才行,她生的那个弘历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我儿子也不差,你好好养养,将来的事儿都说不定,你看看你皇阿玛,当初不也是一路忍过来的嘛。”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口气显得十分正常,而且话里话外也是特别自然,语气上并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但是内容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有些糟心,弘昀心想额娘平时谨小慎微,对待嫡母向来是恭恭敬敬,为什么刚搬到宫里半天就已经张狂了起来,把以前的谨小慎微抛弃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了一丝张狂。   “这宫里面的事难说着呢,皇额娘她也不容易,再说了,您别觉得咱们搬到宫里面就万事大吉了,谁不知道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才是这宫殿的主人。”   李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那老两口年纪都已经那么大了,而且太后的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喘不上气儿。自己家爷都带着家眷住进来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把这些人给赶出去?   “你就是想不明白,而且也是读书读傻了,有些事儿我要跟你说明白,咱们住进来了,这宫里就是咱们的了。”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在宫里住着是多大的荣耀啊,不知道大阿哥是怎么想的,偏偏不跟着一块住进来,就算他是郡王怎么样?就算是嫡长子又怎么样?皇上都不是嫡子……半个嫡子而已,皇子要在宫里面住几天才显得尊贵……”   弘昀听了之后把勺子放到一边用布巾抹了抹嘴唇,“你一个人吃吧,儿子吃不下,这就回去了。”   说完之后站起来就走,根本不顾身后的人在背后呼喊,出门了还能听见屋子里面埋怨自己也是个小白眼狼,冷心冷肺不够贴心……弘昀回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的匾额。   心里面想着当初在王府里住着的时候,大家在一块儿日子过得多好呀,和和气气的。怎么到了宫里这人变得不像人了呢?   他也想不明白,被冷风一吹,只觉得寒风彻骨,赶快上了轿子,晃晃悠悠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看见一切就觉得很陌生,让人给自己做了一碗酸辣肚汤,整整一大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撑得难受躺在了床上。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面想的比较多,想的最多的两个人,除了自己的生母,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弘时,自己这个小兄弟虽然平时做事不靠谱,但是心地还是善良的,如果要是跟额娘接触的多了,说不定到时候连这一点赤子之心都抛弃得干干净净。   额娘说不定心大了,她心里面想的多少能让人明白一点?可是她根本都不想想实际情况,实际情况是大哥的势力已经成了,翅膀已经硬了。其他兄弟们就是绑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嫡长子,长久以来做事也没有出过格。   既然是一个贤明的继承人,其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撩拨他呢?   看来三弟跟着叔叔去江南是一件好事,想要赶回京城,可能也要在半个月或者是年后了。等到三弟回京城了,就不用让他跟额娘接触太多,自己把这个弟弟看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就到外边去住,然后把弟弟也带走。   他觉得这个计划挺不错的,弘时就是蠢了一点,其实人不坏。只要没有被别人教坏到时候不会做出令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就行。   而远在江南的杨丹打开信读了读,就把两个侄儿叫到身边。   这俩小家伙在江南玩的挺开心,杨丹在江南有一处园林,园林里面有几棵大树,也不知道这俩小家伙是怎么想的,兄弟俩一商量准备在树上搭一个窝。   弄了许多细树枝,编了一个大箩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架到了树杈子上,又在上面铺了不少的草。为了保持平衡,俩人想尽了办法。   只可惜这个大箩筐一旦架到树上之后,稍微有个风吹就能从上面掉下来。兄弟俩还没有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就听说叔叔叫他们过去。   哥俩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快过年了,是不是叔叔要带着他们俩一块回京城去。   “三哥,我不想回去,回去之后阿玛天天让咱们读书,读书哪有做窝来的高兴。”   “我也不想回去,但是叔叔回去了肯定要把他们带走的。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咱们就装病呗。”   “万一要是装的太像,他觉得咱们是真的病了,反而快马加鞭的带着他们回去,可怎么办?”   弄巧成拙的事儿,又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兄弟俩一同在路上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来见扬丹了。   在进正堂之前,扬丹的太监喜气洋洋的过来恭喜他们俩,“奴才给两位阿哥贺喜了。”   弘昼拖着嗓子,用一副小流氓的口气问:“哎哟喂,看见你的这张老脸都觉得今天事儿不顺,爷问你,喜从何来呀?”   就知道这小爷是个什么德性,这太监也不回答,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引得他们两个到堂内去了。   兄弟俩恭恭敬敬的给杨丹请安,其实杨丹也没有比他们两个年龄大太多,然而辈分放着,杨丹就老气横秋的接受了他俩的请安,让他们坐在一边。   “这是你们阿玛的亲笔信……”   扬丹的话没说完,这边小兄弟俩的脸同时皱巴了起来。   扬丹就没有管他们俩,自顾自的往下说:“好消息是你们阿玛前几天登基了,不放心你们两个,让我带你们回去。”   “那是不是还有坏消息啊?”   “确实是有坏消息,你们阿玛问你们最近一段时间读什么书了,让你们回去的时候把你们的功课也带上。我跟你们说,他这下腾出手来了,不像以前那样忙的脚不沾地儿,以前你们还能糊弄过去,这下连糊弄都糊弄不过去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那个什么鸟窝也不用去做了,赶快把你们落下的功课补上,要不然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告诉你们,被拉出去打一顿都是轻的,打的时候扒了裤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看你们丢人不丢人!”   这叔叔绝对是吓唬他们俩的,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才不会被吓着。反而是被父亲登基的消息弄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用回去写功课的理由一块儿跑走了。   杨丹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抖了抖自己手中的信纸,决定带着人早点儿离开江南。   不出意外路上遭遇了风雪,哪怕是坐船,最后也因为北方天气太冷,水面上结冰而导致船不能行。又下船选坐马车,这一路上被冻得差点儿傻了,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坐了很久马车的两个男孩站在雪地里,面对着京城的城墙吼了一嗓子,“小爷我回来了。”   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进城的时候都已经是新年里边了。这个时候大年初四,京城里面走亲访友的人特别多,马车并没有朝着王府的方向去,而是一路到了宫门口。   弘昼觉得自己这下终于可以撒欢了,他下了马车,跑过汉白玉石桥,在太和殿的广场上,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他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但是那个时候都特别紧张,家里面的人盯紧了他就怕在宫里面闯祸,如今宫里面也算自己家了,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在太和殿前面打几个滚就打几个滚。   然而他的一番放肆的举动立即让他知道现实绝对不如自己想象当中的美好。   弘历在陪着兄弟们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之后,出门就拉着弘昼说悄悄话。“你今天是不是在太和殿前面举止失仪了?幸亏这件事被哥哥我给压下来了,要不然传到了皇阿玛和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有你好受的。都说过你多少次了,下次做事之前好好的想想,算了算了,说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改,你以后要做什么事跟哥哥说,千万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要不然哥哥没办法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弘昼心里面想着你是我什么人呢?凭什么给我收拾烂摊子呀?小爷敢在前面翻跟斗,就知道追究起来是什么过错。   只不过是小爷情不自禁的翻了一个跟头而已,怎么就失人仪了?少在这里扣帽子!   然而他心里面这么想嘴上却不说,“知道了,知道四哥忙您接着忙去吧,弟弟回去陪老娘娘说话。”   “太后娘娘不舒坦呢,你跑过去打扰她养病干嘛?我告诉你啊,要是被皇阿玛知道了是要打你屁股的……”   弘昼才不听他瞎扯呢,刚刚出来的时候明明太后娘娘对着自己眨了几下眼,这就是要让自己留下来呀。再说了自己也在太后娘娘跟前逗乐那是彩衣娱亲。   这个四哥真是心眼太坏了,天天跟自己说皇阿玛要打自己,难不成自己就真的会听了他的话以后看见亲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的八丈远?这伎俩也太低级了。   所以他不听弘历的话,欢快的跑了回去,直接冲进了田蜜的暖阁里。“太后娘娘,孙儿回来了。”   田蜜看见一个小胖子跑了过来,忍不住抚抚掌大笑,“就知道你个猴儿聪明,快来快来,咱们俩来下一局棋,你要是赢了有你的好处,你要是输了……”   小胖子在炕上踢了靴子,豪气的一拍炕桌,“输了任凭处置。”   当了太后和当皇妃果然感觉是不一样的,当太后等于说是升职了,身心由内而外的觉得愉悦。   所以折腾了半天,田蜜作为一个臭棋篓子,在几岁的孙子跟前悔了六次棋才勉强赢了。把这个胖孙子送走之后,田蜜兴致很高的拿着棋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挽救一下。   康熙手中端着茶盏走进暖阁,“这宫里面大戏是一出接着一出呀,弄得朕都不想走了,这不比唱戏看着舒服?”   “什么大戏?”   “还能是什么大戏?他们老兄弟们干过的蠢事儿,小兄弟们接着再干一轮儿。这次轮到老四干瞪眼了,咱们就在旁边看着,然后看看这一群小东西们都是怎么斗的。看这种戏其乐无穷呀!”   田蜜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当然是这仿佛真的像是一个轮回一样。新一轮的皇帝刚刚登基,拥有继承权的新皇子们就开始厮杀。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管他呢,自己毕竟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或穿越或重生的人,然而田蜜觉得自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   深到没有一个人怀疑自己不是佟贵妃。   隐忍了一辈子,已经成了习惯,并且不打算去改。就这样吧,目前的生活过得还不错。争取多做几年太后,毕竟纵观几千年的历史,从贵妃升职为皇后的比较少见,从皇后升职为太后的也比较少见。   努力善始善终吧。 第159章 番外一   ,“你年纪真的不小了,要是跟你一样大的人成亲早一点儿的孩子都该娶媳妇儿了。”   田蜜在畅春园的榻上躺着,背后靠着一个南瓜靠枕。旁边坐着的杨丹正在剥瓜子儿。   杨丹剥了瓜子儿吹了皮儿,放到碟子里,田蜜抓了一把塞到嘴里。   杨丹就问:“好吃吗?”   田蜜点了点头。   “好吃再给您剥一碟子,成亲的事儿就别说了。”   “我不吃了,为了这几口吃的,要是让你再晚几年成亲,我可怎么办?”   “您这话说的,您不是好好的吗?什么您怎么办?”杨丹有些不耐烦,“前几天皇兄说,您自从变成老太太就开始唠唠叨叨的,记性还不好,前面刚说完后面就忘了,说话是没完没了……”   田蜜握着自己手中的白瓷小碟子,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好啊,你们就是嫌弃我了是不是?你们兄弟俩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对不对?没想到啊,我老了就招你们的烦了,想当年你们年纪小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烦我?你们就是嫌弃我老了,成了一个老不死的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您别哭啊!别打了,别打了,你把儿子打傻了以后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杨丹不敢躲,因为田蜜手中举着一个碟子在他的头上脖子上背上肩膀上胡乱的拍打。疼倒是不疼,但是老太太这会儿在气头上呢,自己要真是躲了,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真的把刚刚说的话再收回来。这个时候忍不住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两巴掌,“都是儿子这张嘴没能说清楚,不是嫌弃您了,不是……皇兄说以后跟您说话要耐心的点儿……”   但是田蜜如今开始不讲理了,“你就是嫌弃我!不仅你嫌弃我,连胤禛也嫌弃我!”   这一下连皇兄的大名都叫出来了,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田蜜气的喘不上气儿,把手中的小碟子扔到了一边,躺在榻上抱着刚才的靠枕就这么直愣愣的躺着,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杨丹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唱的哪一出?   用手戳了戳她抱靠枕的手,“您怎么不打了?您再接着打吧,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放过儿子,可别生闷气。”   田蜜盯着天上的云彩,眼珠子都不带转的,“打你干嘛?打你费劲,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老了不招人待见了。我打算把自己饿死,从现在起开始绝食。”   “您说什么?绝食!”   杨丹赶快扑过来,“老额娘可不能这样,你要是这样,皇兄和皇阿玛能一块打死我。就算他们俩打不死我,我心里面也愧疚死,可别这样。”   “你放心,你皇阿玛先打死你,打死你之后再打死你皇兄,我是被你们俩气着的。”   杨丹真的拿这老太太没办法了,抬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宫女,有一个长着圆胖脸的宫女对着杨丹努了努嘴,一转身儿端过来了一碟炸好的麻花,这是刚出锅没多久,味道还特别香。   这宫女把托盘放到了桌上,“娘娘,厨房刚送来的,有咸的有甜的,你想吃哪种?”   田蜜盯着云彩的眼神动了一下,瞧了瞧麻花,心想这些高油高热量的东西对身体没好处,不吃了。   “别拿这些东西来哄我,说绝食就绝食。”   这下扬丹真的吓着了,老太太的胃口好,在畅春园里除了吃就是遛弯儿。有吃的向来是不推拒,就算吃的不多也要吃上一两口。今天居然真的不吃了!   杨丹不相信老太太真的绝食,这老太太可能看着自己在这里,刚说完豪言壮志又不想转头打脸,所以才不吃的。   “这事是儿子和皇兄俩人的错,要不然您等一会儿,儿子回去叫上皇兄,我们俩一块来赔罪。”   “哼。”   杨丹听着这一声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对着宫女挤了挤眼。   等到看不到人了,这圆胖脸儿的宫女趴在榻上,手中举着一个小麻花,“王爷走了,您就尝一口吧,尝一口我们不跟他说,让他接着急去”。   田蜜这一次不打算让她哄着自己,而且田蜜发现,自从自己做了太后,不管是谁对自己的态度就跟当年对康熙的嫡母一样。难道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就和前面那个老太太一样,脑子里缺一根筋吗?   瞧瞧这小宫女,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一个老小孩来哄了。以前那些宫女能把前面那个老太太哄个吃好喝好睡好,自己也愿意被他们哄着,但是这会儿不愿意了。   “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信你了,说不定杨丹这会儿在哪个地方躲着呢,只要我老婆子一口东西吃下去,你们立即给他报信。跟他说这次没跟他开玩笑,真的要绝食了。”   这宫女听完之后两只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把麻花放了回去,“那咱不吃东西了,有那些蒙古奶茶,你要不喝一点?”   “往后给我清水,就喝清水了。”   以后在饮食方面要注意点,这些高油高脂高热量的东西以后少沾一点,要不然自己就会成为三高人群。   这个宫女还不死心,“哪能让您喝清水?不如把那些果子榨成汁儿,咱们喝点汁儿吧。”   这么一说,田蜜想念那些酸酸甜甜的果汁,心里面想着这样也行,但是这个可以放到以后来品尝这两天自己就清一清肠胃,不吃东西了。   “没听说呀,刚刚跟你说就喝清水,你又在这里乱做主。”   这工具就开始哄着田蜜哄了一圈,田蜜坚持着不吃东西就喝清水,眼看着没一会儿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睡着了,这宫女才悄悄的端起东西退了下去,走之前跟其他人点了点头,让他们照顾好田蜜,随后转了几圈在一个假山后面看见了正在那里坐着发呆的杨丹。   “怎么样?她老人家吃什么了吗?”   “这次说不定是来真的,什么都没吃也没喝,一直在那儿躺着呢。”   真的恼了吗?   杨丹有点不相信,在假山前面转了几圈,决定去找皇兄好好的商量商量。   雍正正带着人商量事儿,杨丹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人散了之后才和雍正说上话。   雍正自从当了皇帝,他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狂,他爹好歹还有休息的时候,他是根本就不休息,从早忙到晚,经常加班。而且还是一个很龟毛的人,要是有人在他问话的时候说不出来,在雍正看来这就是尸位素餐。   这边雍正刚忙完天都已经黑了,杨丹觉得不能再等了,因为他刚刚收到的消息,老两口一块吃饭,老太太是一筷子饭菜都没动,捧着一个碗喝了一碗水,喝了一个水饱。   杨丹进了书房之后摁着雍正的腿嚷嚷起来,“皇兄,我犯错了,你打我吧,只要打不死就行。毕竟你要是把我打死了,额娘说不定会心疼的”。   雍正坐了一下午,腿都已经有些麻了,被扬丹摁在炕上起不来。“别闹了,怎么了?你不是说要陪额娘说话吗?”   “就是因为陪她说话,我说您说了她年纪大爱唠叨的事儿,结果他就说咱们俩烦她了,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当时嚷嚷着要绝食。下午那会儿臣弟还觉得老太太真是以退为进,想让我娶媳妇儿呢,没想到刚才吃完饭收到的消息,她是一口饭菜都没动。当着老爷子的面是一口饭都没吃……”   雍正伸出手去指着杨丹的额头,还没有开骂,就听见外边有太监求见。这是老爷子身边的人,雍正做了皇帝之后,虽然不必像以前那样对待皇父的言语毕恭毕敬,但是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的,他一把推开扬丹,从炕上下来让人扶着,站了一会儿缓解腿部局部血液不畅。   等到腿部有了知觉之后就问:“太上皇有什么吩咐?”   这太监的态度十分恭敬,又带了一些谄媚,但是说出来的话就不够那么恭敬了:“皇上,太上皇没什么吩咐,就是让您和王爷去一趟,太后娘娘被气得心口疼,吃不下饭,太上皇说了,要是娘娘今天不吃饭,您二位就跪着请罪吧。”   雍正忍不住指着扬丹,用指头在空气中虚点了几下,“等会儿咱们再说。”   就在他们兄弟俩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康熙让人退了下去,小声的问田蜜:“真的不吃两口,你不饿吗?”   “刚才不都是跟你说过了吗?中午吃多了有点积食了,晚上不能再吃了。我一定要治一治他们哥俩,主要是治一治杨丹,老四就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那个。”   “你就算想治一治他们也没必要真的不吃啊,这会没人,朕给你把风,你好歹吃两口。”   “别说两口,吃一口都破功了。今天不吃明天也不吃了,挺的时间越久,这俩小子就越慌”。   “别折腾了,要传出去,对儿子们的名声不好听,你闹一闹就行了。”   难不成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人老了之后就变得跟小孩一样,成了老小孩?反正表妹这手段用得没有前几年那么高明了。   康熙叹一口气往后面稍微歪了歪,在自己背后垫了几个大靠垫,“你也别把孩子们逼急了,杨丹也确实是倒霉,他正当年的时候连着几年都是守孝,后来不是给他指了福晋,但是他那福晋还没进门就病逝了。三年三年又三年,再加上后面这几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种事儿不能急,咱们慢慢的一步一步办吧。”   兄弟俩已经走到门口了,听见屋子里面老爷子正在说话,雍正伸手拦了一下扬丹,兄弟俩就站在门口听着。   这个时候进去不方便,而且他们兄弟俩也想知道老太太到底唱的哪一出,趁着老两口私下里面说悄悄话的时候,不如偷听几句。 第160章 番外二   两兄弟在外边听着,反正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只有老爷子一个劲儿的在劝。听了很久,直到里面儿的突然问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人怎么还没来?”   老爷子问完之后跟对面的田蜜说:“这俩孩子也真是让人去叫他们了,半天还不过来,这饭都吃完了,等一会天就黑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过来了。”   兄弟俩听见屋里面老爷子这么说也不敢再在了,赶快应了一声就进了屋子,来到西边的房间,看见炕上摆着炕桌上面堆着盘子玩,但是饭菜早就凉了,而田蜜看见他俩进来之后也就是冷哼了一声,随后把脸扭到了别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太太真的是要绝食儿,不过兄弟俩还是觉得十有八九是想要给他们兄弟俩闹闹脾气。也不太清楚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赶快请安,康熙还问了一声:“什么时候来的呀?吃饭了没有?”   “回您的话还没吃,刚才紧赶慢赶刚刚赶过来。”   “没吃,等一会回去再吃吧。”康熙说完之后直接让人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给撤了,杨丹赶快抬起头来嬉皮笑脸的跟康熙撒娇。   “何必撤了呢?儿子看这些东西都没有动几筷子,就让儿子吃了吧。”   但是雍正就在心里面骂这个弟弟,你就是个缺心眼儿,你何必说没动几筷子呢?这不是正好把老太太今天做的事给点了出来吗。   作为兄长,也作为这个家的现任顶梁柱,所以雍正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就问:“这是您二位胃口不好吗?怎么今天吃的这么少,儿子刚才听兄弟说了,说是额娘今天不乐意吃东西,这是为什么呀?”   田蜜这才把头扭了过来,对着他俩看了看,“不劳你们二位操心了,我就是想不开,我就是为人唠叨了,那我啥时候把这些毛病改了,我想明白了,就能吃饭了。”   这阴阳怪气的模样颇得老爷子的真传。可能是真的是从老爷子那里学来的,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田蜜有的时候不自觉的说出一些阴阳怪气讽刺人的话,都和康熙是一个口气。   兄弟俩都老老实实的,连脑袋都不敢抬,康熙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确实是黑了,自从老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好,以前过日子还不觉得时间飞逝,现在就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就不打算跟这两个孩子说那么多,直接把话题点明了。   “你额娘为什么生气你们俩还不知道吗?这里面你们俩都有事,是,国家大事是特别忙,但是你们好歹也要过来问候一下呀。就把我们两个老人家往这边一扔,什么事都不管了,让那些奴才们去操心,要是奴才们贴心你们就不用上门了是不是?”   兄弟两个诚惶诚恐的请罪。   康熙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他也不乐意让这些孩子们天天过来,反正是田蜜偶尔想念他们,他是为了田蜜着想才让这些不孝子们进门。   除了有这么多不孝子,他还有很多孙子孙女。反正一天到晚总会有人来自己跟前晃悠的,不缺说话的人。   这种事可以先抛在一边,但是杨丹的事就比较严重了,在这个时代如果要是长久不成亲,年纪很大了还是单身一人,免不了会有人说闲话。   所以康熙就问杨丹:“你给个准话,你到底还要不要成亲了?你要是有这个打算,现在答应下来让你额娘给你操心,你要是不成亲以后就不管你了,爱干嘛干嘛。”   雍正也赶快扭头数落杨丹:“早就跟你说过了,人生大事是要早点办的,咱们兄弟像你这么大年纪,都已经抱上孩子了。”   杨丹看着雍正心里面很想反驳一句:你这话说的也不对呀,老八当年可是没孩子的呀。当然这样的话不敢说,要是说了连老爷子也得罪了,要是把老爷子气出一个好歹来,说不定今天自己真的成罪人了。   “怎么不成亲,一定要成亲的,只不过我一直想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做妻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个要求在大部分人听来都不过分,甚至有些人还觉得这个要求比较低,但是田蜜这个时候来气了,一下子坐直身体,差点指着杨丹说骂起来。“你当然觉得不过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才貌双全容易不容易找出来,是不是才貌双全全凭你一厢情愿。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才貌双全,有才的,你觉得人家貌不美,貌美的,你又觉得人家没才,我跟你说,就算真的有个才女站在你面前,你也会照样嫌弃人家。最烦你这种人了,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说的模模糊糊,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姑娘家。”   田蜜这一下彻底不想再管他这事了,就算是把他当亲生的对待,有的时候当娘的也觉得这样的儿子是个事儿精。   说完之后田蜜摆了摆手,让他们俩赶快滚蛋,又让宫女给自己端一碗面条过来。   “滚蛋吧,爱干嘛干嘛,我跟你说你的这些事儿我现在管不了了,我年纪也大了,操不了那么多心了,你要是觉得谁家的姑娘才貌双全,别把事做得太过分,不管什么样的出身娶到家里面随便你日子,家里面翻了天了也别来跟我说,而且你媳妇也别经常进宫见我,我这个人太俗,和那些有才高貌美的清高才女聊不到一块去。本来还想着趁我这会儿能,动脑袋还算清楚,给你找一个贤惠的,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滚你们的吧,别在这儿站着了,外边谁守着呢,端碗面条过来,上面放一个荷包蛋,多放点醋。”   康熙自始至终就在旁边坐着,看田蜜似乎是恍然大悟,一下子想开了,就摆了摆手让他们兄弟俩退下,雍正转头把杨丹推出去,悄悄的回来坐到了康熙旁边。   宫女早就把面条端了过来,田蜜正埋头吃面条,吃的十分香甜,看见田蜜把饭菜吃下去了,雍正心里面才放下了一些,悄悄的和康熙说话。   “儿子瞧着额娘似乎是有几分不高兴,杨丹那事儿.....”   “杨丹这些事儿你额娘是真的不管了,朕跟她过了一辈子了,她什么样的人朕十分清楚,你放心,这一下子你额娘不在揪着问他成亲的事了,你跟他说也不用以后躲着不进宫了,就算是进宫你额娘也不会再问他成亲的事了。”   看着田蜜吃的香甜,又得到了康熙这样的说法,雍正立即让人给自己也做了一碗面条,和田蜜两个人头对着头一块吃完。田蜜吃饭慢条斯理,但是雍正吃饭比较快,虽然两个人不是同时吃的但是最后一块吃完。   雍正就告辞离开,老两口就准备一块到院子里面溜达消食,在宫门外边,杨丹还在等着呢,他蹲在台阶上,用马鞭抽着台阶,心里面七上八下,看到雍正出来赶快上前。   “皇兄,额娘那边怎么说呀?”   “我瞧着老太太那里是大彻大悟了,你或许是真的没人管了。”   “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骗你干嘛?骗你又没有好处,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别走了,跟你侄儿凑合一晚上,这一会儿天也很晚了,外边关门了,你就算是出了园子也没地方去。”   圆明园和长春园在以前都是挨着的,中间就隔了一道墙,现在在墙上打通了一道门,两个人从唱春园里出来,来到了圆明园,圆明园经过数次扩建,已经是规模不亚于畅春园的一处皇家园林了。   畅春园里面更多的是一些自然景观,比如说是湖泊假山,而圆明园里面的建筑会更多一些。   这些建筑的名字都与其他地方不同,当然功能区划分的更加完善,留客的地方除了经常安置这几位兄弟之外,还可以安置一些大臣。   后宫的嫔妃又住在另外一个地方,皇子读书习武骑马的地方也划分了出来。总体上来说会比畅春园显得布局更规整,功能区更完备。   他们两个离开之后就有人来找田蜜,向田蜜回禀兄弟两个已经离开了畅春园,既然园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外人,田蜜就下令关闭各处大门,晚上加紧巡逻。   管理畅春园的事一项都是田蜜在做,所以看田蜜吩咐康熙并没有多管。   只不过两个人在回去的时候,康熙还在问田蜜是不是真的放下了,田蜜就在刚才杨丹辩解的时候,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把杨丹当一个小孩子看了,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她以前也不过是在嘴上说这样的话,等到这个时候真的是大彻大悟。   “放下了,不会再多想了,他现在已经是大人了,自己做什么事自己清楚。操了一辈子心了,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再操心了,操心多了也没好事,说不定还会让人家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咱们做父母的就不应该干涉的太多。”   康熙伸出手去搂着田蜜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两个人一块儿往寝宫方向走,在湖堤上看着满天繁星,康熙还在说呢,“想明白是一回事儿,很多事情都是知易行难。这事慢慢的看吧,走一步算一步。” 第161章 番外四   这一天田蜜正坐在湖边打盹儿,有个宫女小声的跟她说皇后娘娘来了。   雍正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带着人前呼后拥地来到了跟前。   田蜜的年纪也不小了,头发都已经白了,虽然有些眼花,但是听力还没有退。又因为不想管那么多事儿,就常常装作自己听不见。   装聋作哑这回事田蜜做的炉火纯青,但是逃不过康熙的眼睛。两人每天必做的就是吃完了饭到外边溜达一圈,这就是所谓的饭后百步走。   今天中午吃完饭两人一块儿溜达的时候,康熙就要跟田蜜打赌。赌的内容就是皇后今天会不会来找田蜜。康熙说会来,田蜜觉得皇后应该不会来。俩人约定好了,谁赢了谁决定今年去哪里出巡,划掉,是玩耍。   所以这个时候看到皇后带着大队人马过来,田蜜忍不住撅了撅嘴,“害得我又输给了那个老头子。”   宫女恨不得自己没听见,田蜜看了看旁边的鱼竿就吩咐宫女,“别站着了,去搬个凳子过来让皇后坐下。”   这个时候乌拉那拉氏也到跟前了,虽然强颜欢笑,但是田蜜能看出来乌拉那拉氏有些六神无主。   六神无主的乌拉那拉氏还是把场面做足了,先给田蜜请安,又坐在一边手持鱼竿讲了不少笑话,希望哄得田蜜眉开眼笑。   眼瞧着俩人从中午一直聊到了半下午,田蜜打了一个哈欠,实在不想再聊下去了,“说了这半天闲话了,你找我老婆子是不是有事儿啊?没事你也不往我这边来呀。”   这话让乌拉那拉是哭笑不得,她年纪小刚进宫那一会儿,印象里的皇贵妃娘娘威严端庄,别管是谁在她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喘。等到乌拉那拉氏融入皇家之后又觉得皇后娘娘八风不动,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到如今了人家熬成太后了,说话就随便了,经常噎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看您说的,这话你让儿媳怎么接?平时就是没事也经常往您跟前来,是您嫌儿媳烦,十回里面有八回撵回去了。”   “那你说吧,这一会儿有什么事儿?你那么忙,陪着我在这里说半天了,要是往常也就说一会儿,今天肯定有事。”   乌拉纳拉氏确实有事儿,但是这种事有点说不出口。   那就是自己生的这两个孽障,现在有了别苗头的意思了。   那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弘晖是长子,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幼儿。皇上确实是对弘晖十分疼爱,而弘晖呢,行事谨慎也没出过什么错,公正严明落落大方,在朝堂上是公认的下一任皇帝是没有名分的储君。   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储君站着,自己生的小四儿弘历这个孽障也不知道是怎么昏了头了,偏偏去撩他哥哥的老虎胡子。   不管干什么都要跟他哥哥争,以前就觉得他这是做弟弟呢,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所以两口子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两口子惊醒了起来,这哪是引起父母的注意啊,这小子是想挖他哥哥的墙角呀。   昨天有个要紧的职位,弘晖想安排自己的人顶上去,但是弘历偏要让他小舅子当这个官。两人举荐的人都可以胜任,往常弘晖做哥哥的让弟弟,不争了。可昨天弘晖偏偏不让,弘历那小孽障又针锋相对,哥俩在皇上跟前唇枪舌剑,刚刚安稳了几年的雍正这个时候心头猛然晌起了警钟。   当场看俩儿子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劲了。   所以雍正不敢掉以轻心,立即跑回去跟皇后说了这件事,夫妻俩一晚上没睡着。   十几年前的血雨腥风就在眼前,雍正睁着眼睛一夜到天亮,早上要去上朝的时候才憋出来了一句话,“弘晖是个好孩子,坏就坏在弘历这小东西不知道上下尊卑。”   然而又不能一下子把弘历给拍死了,人家见了他哥哥恭恭敬敬,除了在朝堂职位上争抢了一些,其他方面没露出一点端倪。要是把这小子叫过来骂一顿,人家还能耿着脖子反驳一下举贤不避亲。   夫妻俩明知道弘历是个坏东西,但是又不愿意把儿子想得太坏。感情上给弘历找理由开脱,可理智上又觉得再不管管弘历就要坏事儿。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这俩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她都能光明正大的偏心。可偏偏这俩都是自己生的,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拉扯大,以为能享福了,可偏偏这俩人连起手来捅了自己一刀。   这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她只能在田蜜旁边小声的说:“皇上昨天休息都不好,儿媳的心里面担忧。”   田蜜装作听不懂,“他就是对朝堂上的事太上心了,年轻那会儿就是这样,如今做祖父了还是这样,你平时多劝劝他,也只能多劝劝他了,就算是太上皇把他叫过来骂一顿又能怎么样?有些事情急于星火,不办不行,所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乌拉那拉氏看着老太太居然万事不粘手,也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来找老太太,这事就应该夫妻俩自己商量。   可是弘晖又听老太太的话,所以乌拉那拉是在冲动之下来找太后娘娘拿个主意,这会乌拉那拉氏也明白了,找太后娘娘也没法拿主意,这事又不是弘晖挑起来的,症结不在弘晖身上,是弘历那小东西得陇望蜀。   想到这里她只好在旁边笑了笑,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了。婆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乌拉那拉氏才带着自己的奴才告辞离开。   等到人走了太阳也快落山了,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康熙背着手,他的手里抓着一把剑。身后跟着二十胤袆,父子俩刚才去练剑了。   父子两个带着太监沿着湖堤溜溜哒哒的走了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呢,两人都挺高兴。二十的脸上带着笑,兴高采烈的来给田蜜打千儿请安。   田蜜就问他:“老二十怎么这么高兴?你皇阿玛赏你什么了?”   “都知道瞒不过皇额娘,皇阿玛把他的那一把龙泉剑赏给儿子了,当初这把剑让几位哥哥眼馋了很久,没想到今日落到儿子手里了,等一会儿儿子出去拿这把剑馋馋他们,他们也只能看看,摸都不能摸。”   康熙过去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去吧,显摆去吧,今晚上许你在外边住着了,不用再回来了。”   胤袆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扶着康熙坐下之后退了几步,一路小跑消失在了田蜜和康熙的视线里。   “什么龙泉剑?我怎么不记得表哥有这么一个物件。”   “打打杀杀的玩意儿,都没有让你看过,你不知道也是有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开过刃的兵器是不祥之物省得冲撞了你。再说了,这东西留在畅春园惹的咱们家的这些老的小的垂涎三尺,不如给了老二十。说出去也是朕偏心小儿子,他们要是要点儿脸都应该知道收手了,还能半路截着他们小兄弟打劫不成。”   听着似乎里面有一桩故事,“谁啊?谁敢惦记着你的物件?”   “有三个炙手可热的人盯着朕的那把剑呢,老十三是一个,老十七是一个,这两个人一比,老四偏心老十三,老十三的赢面大一点。说点难听的,等到朕山陵崩了,这个物件儿十有八九会落在老十三的手里。”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既然孩子们想要给他们就算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朕的儿子,在咱们百年之后得到一两件朕的东西也是应该的,可事儿后来就有了变化,朕不是说有三个人盯上吗?你孙子也盯上了这把剑。本来老十三赢面可大,这一下他没赢面了。”   “弘晖也看上了?”   “就算他看上了他也不会张这个嘴,他叔叔眼巴巴的想弄到手呢,他也不会半路出来讨要。不过弘晖也确实是想要,没露出这个意思而已。朕说的是弘历,四五天前他来这里看见这把剑就说好,也没说要,但是拿着爱不释手。走的时候又依依不舍,那两颗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那把剑上,就等着朕说喜欢拿走玩吧。朕偏不说,朕今天就把他给他叔叔,就让他眼馋,就让他得不到。”   “唉”田蜜忍不住他了一口气,“刚才儿媳妇来了,说老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活该!当皇帝谁逃得了这一关,没出息的玩意儿,有什么睡不着的呀,当年朕睡得可好了。朕是有好几个儿子跳出来,他才有两个,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等过几天他来你跟前,你骂他一顿。让老娘跟着唉声叹气,这就是个不孝子。”   “行了行了,”田蜜心想,你这一会儿嚷嚷的挺理直气壮的,当年就不信你睡得着。而且那个时候气的心口落下个毛病,到现在还经常胸闷气短。你是不当皇帝了,所以现在就忘了当初的事儿了。“不说这个了,湖里面的鱼学精了,一下午都没有钓上来一条,今天不吃鱼了。走走走,回去吃饭。”   老两口互相扶着,吹着晚风慢悠悠的走着,迎面看见走来一个穿着蟒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见他们老两口提起衣袍跑了过来,轻轻松松的跑到跟前。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扔到康熙身后的太监怀里伸手扶着康熙的手臂。   “玛法,孙儿扶着您。”   “嗯,”康熙威严的嗯了一声,还想摆一摆祖父的架子,但是田蜜看见这个年轻人已经眉开眼笑,“哎哟,弘晖你可来了,今天累不累呀?渴不渴呀?穿这么厚热不热呀?我怎么觉得两天没看见你,你怎么瘦了一点……”   “胡说八道,哪里瘦了?”康熙轻轻地斥责了田蜜一句,对着弘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朕怎么觉得晒黑了一点,没有前两天白了。”   弘晖哭笑不得,“你二老放心吧,没胖没瘦没白没黑不渴不饿也不热,如果非要垫一垫,吃点点心也行,要是有茶水,这会儿也喝得下,最近是吃嘛嘛香,胃口也好,等会儿陪着你二老用膳,剩下的孙儿能包圆了。”   康熙身后的太监总管魏珠对着旁边的一个传膳太监挤了挤眼,这意思是说让膳房那里多准备一点肉菜。皇上爱素,但是这几位皇子都爱吃肉,每天陪着皇上吃素吃得痛不欲生,大阿哥每次过来,太上皇和太后都心疼大阿哥,所以准备很多肉菜,美其名曰的让大孙子多补补。   这饭菜刚端到桌子上,就有人通传说四阿哥过来了,弘历跑过来亲亲热热的请了安,又问候了他大哥,看见桌子上摆了一桌子菜,立即高兴地坐了下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让孙儿一下赶上了,玛法和玛嬷怎么知道孙儿想吃红烧肉?”   弘晖连个眼神都没往那边瞟,康熙表现的是对两个孙子一视同仁,田蜜感觉到气氛明显的有了变化。   等到吃完饭之后这俩孙子走了,康熙拍桌子,“让老四过来?”   这是要把孩子他爹叫过来骂一顿,田蜜赶快拦着,“把他们老子叫过来你打算怎么说?”   田蜜又叹了一口气,披着衣服坐到他旁边,“这事儿咱们别管了,管不了。各有各自的缘法,管的多了反而不好。用一句当年老太太劝咱们的话来说,草原上的雄鹰都是单独出来猎食的,可没有老鸟跟在他们身后。”   康熙多少能听进去一些,但是他还是坚持把老四叫过来,“咱们可以不插手,但是这件事朕要和老四好好聊聊,你先睡,朕等着他过来。”   雍正来得很快,他知道老爷子叫自己来的原因,老爷子经历过这种事儿,向老爷子取取经也不是不行。   于是雍正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康熙跟前。   康熙先开口:“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儿子的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家交给弘晖更合适一些。他在他诸位兄弟当中年龄偏长,又去过西北参赞军机,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让人放心,做事又特别靠谱,是个仁义君子。儿子心中十分满意,无论是咱们家中还是朝廷上,都将他当做太子对待,最近一段时间,儿子带着他手把手的教给他如何处理大事,倾注了您老人家和儿子的心血,自然比其他人优秀了许多。所以儿子的想法至始至终都一样。”   “既然你和朕都是这么想的,那就别让弘历有希望。他如今跳起来,你态度暧昧不清,他自认为你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得寸进尺。就如朕当初这样磨练你二哥,让老大对他三番五次的挑衅,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以至于老八也好,老十四也好,还有你,心里面主意都特别大。这件事刚过去不久,你怎么就没有记住教训呢?”   雍正听了点了点头,他本就是一个杀伐果断之辈,“这件事儿儿子记住了,然而弘历毕竟是儿子的嫡子,儿子明天就出手敲打敲打他,他若是知进退,儿子就不再管他了,若是不知道进退,一味的想一些不该他想的,儿子再下重手。”   康熙对着雍正盯了一会儿,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是你父子俩的劫数,在别的事上你倒是做的挺明白的,在这件事上怎么就看不透呢?不是你儿子想不想更进一步,而是他背后的人推着他向前进一步。弘历有这个心思,他背后的人也有这个想法,两方一拍即合,不管前面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闭上眼往前走就行了。就算你这个时候把你儿子叫醒睁开了眼,但是他背后的手推着他往前走,你这就是白叫他了,这也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雍正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出重手,直接把弘历背后的人全部处置了,把那只无形的手给斩断。就算是弘历不乐意听自己的劝也没办法,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资本和他兄弟竞争了。   老爷子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雍正听了,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到了第2天,不知道这几个小兄弟是怎么想的?田蜜睡了一个懒觉,刚一睁眼就听见院子里面有小孩子在闹。   宫女看到田蜜醒过来赶快蹲在床边儿跟她报告,“今天休沐,刚才大阿哥和二阿哥抱着家中的小阿哥们一块过来了。三阿哥追了过来,把自家的小阿哥也抱来了。四阿哥听说了,就拉着五阿哥一块过来了。”   也就是说,如今院子里有五个家伙大眼对小眼,还有一群野猴子在闹腾。田蜜就恨自己为什么醒得这么早,为什么不再睡一会儿?   小的时候觉得小孩子多了还挺好的,现在一院子猴子,对待猴子这样的神兽,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特别是闹起来的时候声音太大,吵吵嚷嚷耳朵疼,简直是受罪。   康熙那老东西呢?“太上皇去哪儿了?”   “太上皇说,让诸位爷们儿等着您醒过来给您请安,他领着十七爷十八爷十九爷二十爷去骑马了。”   这老东西跑的挺快的。   田蜜只好慢悠悠的起床,起床之后。先是一群小猴子争先恐后的挤了过来,趴在蒲团上潦潦草草地磕了一个头当做请安了,随后不等叫他们起来,就一下子窜起来爬到炕上,鞋也不脱,在炕上打滚,翻跟头,拎着靠枕来回丢。   田蜜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这是皇家的孩子吗?这还有点规律吗?这简直就是野猴子。   一群熊孩子!   弘晖赶快来到炕边上一把,一个把自己家的两个皮猴子抱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赶快把他二弟家的那个捞了过来放到地上。   最小的那个是弘时家的,这个时候尖叫着躲在了炕角,以为是跟他在做游戏呢,把靠枕挡在跟前,小脸上全是笑容。   他爹告了一声罪,跳到炕上去,他兴奋的尖叫。最后还是被他爹夹在胳膊下面弄了下来。   老太太把脸板起来了,几个大人让孩子们跪好,弘昼嬉皮笑脸的过来坐到田蜜旁边,搂着田蜜的肩膀摇晃了几下,“老太太今天怎么一早起来就不高兴啊?您这是不乐意看见孙儿啊。”   田蜜不是不乐意看见这几个大的,而是不乐意看见这几个小的。都是两三岁三四岁狗屁不通的年纪。跟他们说规矩他们也不懂,要是吓唬他们……这也不该是田蜜干的事儿啊,这就应该是当爹妈做的事儿。可是这些做爹妈的对这几个孩子都特别溺爱,特别是弘昀,这会儿眼巴巴的盯着他儿子,恨不得替他儿子跪在那儿请罪。   明知道弘昼的是在活跃气氛,田蜜还是忍不住伸指头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罢了罢了,都吃东西了没有啊?一块来吃点。”   吃东西的时候弘历的那张嘴停不下来,他也个有个儿子,如今还被人抱着不会走路呢。弘晖和弘昀的儿子都是嫡出,弘时成家有四五年了,他媳妇儿一直没怀孕,生他儿子的是一侧福晋。就这个弘历,田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到孩子长得白白净净是个好看的孩子。没想到这孩子还有个花花肠子,他很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就是喜欢长得漂亮的妞。   关于这个康熙还特意和田蜜说过几回,他说别管是老阿哥一辈儿还是这些小阿哥一辈儿,书房里面伺候的大部分都是太监。要真有侍女或者宫女,也就是在书房里面端茶倒水的。   当初老十五为了和某个宫女暗通曲款,把这个宫女安排在了书房,但人家也就是红袖添香,了不起拉拉小手互相眉目传情。   到了这小一辈儿弘历这里,用康熙那阴阳怪气的说法:比他叔叔出息多了,居然把侍妾安排在了书房,这到底是读书呢?还是不读书?   因为是孙子有他亲爹管教,康熙就是唠叨了几句。但是要让田蜜说,田蜜觉得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儿还在康熙的身上,这家伙当年往乾清宫塞了很多宫女,他的御书房里面,那几个大宫女只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给他管理书画的,另外三个都跟他有染。   要不然当初被平贵人特别忌讳的黄氏是怎么来的?   田蜜的思维发散的特别远,但是弘历还在说话。   “过几天孙儿把小家伙抱过来让您瞧瞧,到时候你您要给个大红包当见面礼。”弘历的口气就像是在说笑一样,田蜜点了点头,“给,都是大金链子大金锁,上面刻了你们家孩子的名字,生下来没多久都让人做了,在佛前供着,来了正好领走。”   弘历笑嘻嘻的,脸上丝毫没失望,一顿饭吃完,大家看出来田蜜心情不好,都识趣的告退。   这天过去没多久,这几个兄弟差不多隔了一个月没来。   田蜜还纳闷孩子们怎么不来了,自己也不是个严厉老太太,难不成上回嫌弃他们家的小崽子,这些当爹的就不乐意来了?康熙就说老四出手收拾他们呢,都噤若寒蝉,自然不敢乱跑到处撞木钟。   这里面除了弘晖,从弘昀开始到弘昼,都被打击了。弘昀手中有几个人在朝堂上,弘时和弘昼没有安插人,但是弘昼的母族有不少人当官。   受打击最大的是弘历,他安插了很多人,这一次有九成人被连根拔起。可以说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这让他心里想不明白,凭什么啊!大家都是嫡出,凭什么因为人家比自己早出生,自己就必须老实着。   这种事儿难道不是有德者居之吗?   弘历不服。   他不服自然要去找他爹娘问个明白。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这就是个冤家,你说你就你那小身板,你怎么跟你哥哥争?   弘历愤怒了,他额娘的话并不能让他打消想法,反而觉得他爹娘太偏心他哥哥了,他也就是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装好孩子装了这么多年,内心里还是一个很叛逆的人。和乌拉那拉氏两个人没有谈拢,愤怒之下出了宫,在宫门口一抹脸,把泪水抹干净,非要跟他大哥硬碰硬不行。   他这种硬碰硬还真的是要硬碰硬,不讲究一点儿策略直接冲到王府,冲进门之后才觉得有些后悔做事太冲动了。   他大哥那个人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在弘历看来这就是一个笑面虎,别看天天脸上端着很正派的笑,内心里不知道怎么算计人的。   但是人都已经来了,这个时候要是扭头就走就失了气势,他昂首挺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直冲书房。   这书房当年他来过,当初他皇阿玛还没搬到宫里面的时候,给他皇阿玛用的。说是书房其实是一个院子,就在正院的旁边。三间明亮的大瓦房做平时读书办公的地方,两边厢房里面存的全部是书籍和来往的信函。院子门口放了几口大缸,里面养了荷花和锦鲤。   冲到三间大瓦房之后,这里面的色彩布置得很单调,一水的黑色家具白墙,在屋子的边边角角放了几只红釉花瓶,里面插了时令花卉。   这屋子里面的色调简单,除了那几个花瓶,剩下还算装饰品的也就是门口摆着的那一尊博山炉,一尊大号的博山香炉里面燃烧着熏香,香烟袅袅,从做成大山造型的炉子里面升腾而起,就仿佛是山中云雾漂浮荡漾。   看这个书房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大哥这个人比他们阿玛更无趣,当年这个书房被他们阿玛使用的时候,廊下还挂了几只鸟,家里面养的狗还能来回跑动。   如今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丈宽的大书案后面,弘晖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马甲,手中提着一管狼毫,看到闯进来的弘历也就是抬头瞄了一眼,接着低头写字。   旁边的太监跪下请罪,弘晖挥了挥左手让人退下,顺便吩咐了一句,“记得给他端杯茶”。   又说弘历,“坐吧。”   弘历左右瞧了瞧,这个屋子里面就有一个座儿,就在弘晖屁股下面呢,自己怎么坐,坐哪儿去?   他觉得弘晖在戏弄他,火气上来了,“这就是你们家待客之道,让人坐,难道就是坐地上吗?”   弘晖听完之后抬头看了看,心想你小子还嫩着呢,不给你一个座儿你就能跳脚,城府如此浅薄还敢出来闯荡。   想到这里他抬了一下下巴,“你又不是没来过,还要让我三催四请吗?你背后那边不是有个炕吗?”   弘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气的鼻子差点歪了,扭头气呼呼的坐在了炕上。   炕上摆了一个黑漆炕桌,上面是一个棋盘,棋盘上面黑子和白子交错纵横。炕桌旁边再靠里一点儿,摆了一个圆形黑漆螺钿托盘,螺钿图案是一尾大鱼跃出水面,大鱼做的活灵活现,周身还有不少水花。阳光一照这个托盘儿显得华丽至极。这是一种低调的华丽,亮面的黑漆,精美的螺钿,视觉冲击特别强烈。   弘历本来就喜欢美好的事物,忍不住把这个托盘拿起来仔细的瞧了瞧。   弘晖已经走过来了,看他对着一个托盘左看右看,心想这就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大呢,心性不稳。都已经做父亲了,这么多年顺风顺水,被人奉承着,总觉得本事特别大,已经能顶天立地了。实际上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看他如今这个样子似乎也长不大了。   “这是额娘赏的,你喜欢那些颜色亮眼的,额娘就赏给了你一件嵌彩宝的,价值还在这件之上。”   听说是额娘赏的,弘历下意识的觉得额娘偏心。一听说额娘赏给自己一件彩宝的,他终于想起来了,当时那个托盘拿到手里之后,他确实是爱不释手,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换其他的了,因为是额娘给自己的,没有赏给其他人,就好好收起来束之高阁了。   他心里面儿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气愤,但是嘴还是很硬,“额娘就是偏心你,这件工艺繁复,品质上乘。给我的那一件俗不可耐。”   这两件东西一个给贵人用,一个给爆发户用。难不成在额娘眼里自己就是个暴发户?   “你别把事儿怪在额娘身上,是你自己喜欢这样的,额娘惦记着你的喜好,自然会给你喜欢的东西。你平时不是非华服不穿非美食不吃吗?如此一件黑漆漆的东西,你看得上眼吗?”   “如果当时让我看了这件东西,我自然会选这个不选那个俗不可耐的。”   弘晖摇了摇头,“你就是看着别人碗里的饭比自己碗里饭香。现在你把这个拿走,看你能用多长时间。额娘给了我,我能一直用下去,直到把东西用坏了,但是额娘不管给你什么,你总是欢喜一阵子,随后抛到一边。永远没个满足,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好东西,只要华丽你都喜欢。你说说你这样的一个人,阿玛怎么放心把家业传给你?”   分明就是在贬低自己,弘历把托盘往旁边一扔,气的在炕上半跪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哥哥。   “你不要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你比我出生的早,阿玛和额娘盼来的嫡长子。”在弘历的心目当中一直觉得弘晖是他阿玛和额娘期盼得来的孩子,对于额娘来说,生一个儿子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额娘很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儿子。而阿玛连着得到了两个女儿,心中也惦记着儿子,大哥出生在他们两个的迫切渴望之中,自然是对大哥千好万好。   也因为这个大哥从小在宫里住,阿玛和额娘一直惦记着他,远香近臭,不经常在家的儿子每次回来都让他们夫妻两个高兴,又在极为关键的时刻给王府挣脸面,让阿玛脸上有光,所以不管才华高低,在阿玛心目当中他的大儿子才是能撑起家的人。   弘历觉得只有自己和大哥调换一下位置,只要自己出生在那个时候,只要自己在关键的时刻出征西北,自己今天的成就比大哥还要高。   所以他对着大哥嚷嚷:“你也就是嫡长子的身份让你占便宜了,把这个身份扔到一边,你还能做什么,你还会什么?你连弘时都不如!”   在弘晖看来,弘历才是那个连弘时都比不上家伙。   “看来你对我的怨气挺大的呀?是不是觉得阿玛和额娘偏心?我告诉你,就算给你机会了,你也斗不赢我。”   弘晖思前想后,决定给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一个机会。   “你不就是觉得阿玛在偏心我才打压你吗?我正好有个机会,你我不借助外人,单凭你我之间的本事,咱们好好的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技高一筹。咱们一局定胜负,若是我赢了,咱们去阿玛跟前好好的说道说道,往后你也是堂堂正正一爷们儿,咱们朝堂上不杀一个你死我活不算完。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闭门读书,从此以后再也不许你掺和朝廷里面的事儿,做一个太平贤王或者是风流名士都随你,要是敢不老实我一巴掌拍残废你。弘历你敢不敢?”   弘历自信之极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有什么不敢的?什么事儿怎么比,你现在说说,咱们两个定一个章程。放心,有你求饶的时候。我再加个条件,要是你输了,从这个宅子里滚出去,谁赢了谁才配住阿玛留下来的院子。”   “既然你加条件了,我也加一条才算公平。你从额娘那里得来的东西输了全部给额娘送回去。东西留在额娘那里或许还有用,留在你那里只能吃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事就这么办了。”   “来,击掌立誓。”   ……   过了两个月,乌拉那拉氏正在翻看炕上放着的几匹布料,指着一匹黑底洒金的说:“这个给弘晖送去,让他福晋瞧着给做一身合适的衣服。”又指着一起大红混着金线编织的布料:“这个给弘历送去,他就喜欢这样的。”   这俩儿子的喜好还真是南辕北辙,弘晖多多少少能从他阿玛身上得到点儿承袭,父子俩都喜欢那些庄重典雅或者小清新的风格。只有弘历喜欢大红大绿大黄大紫……越是金灿灿越是能得到他的喜欢。   要说皇上这个当爹的看不上弘历也是说了过去的,皇上和弘晖对待衣食住行向来是够了就行了,吃饭的时候吃饱就可以,不必摆排场,摆排场是给外人瞧的。弘历不是,不管是衣食还是住行,一定要符合他的身份才行,摆一桌子菜也就吃那么几口,但是不摆不行。   对这个儿子乌拉纳拉氏也有些发愁,刚坐下来喘一口气,就听见外边说弘历家里来人了。   乌拉那拉氏伸着脖子向外看,看见儿媳妇急急匆匆的进来。   “皇额娘,我们爷让我送点东西进来。说是和大爷打赌输了,要把你以前赏赐给他的东西再重新送回来。”   乌拉纳拉氏想着最近一段时间这兄弟俩也没斗嘴也没吵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赌。看到宫人们排着队抬东西,而半屋子都被占她立即让人停下。   “给你们的你们就留着,弘晖那边我去说,想来是他们兄弟俩开了个玩笑,你回去跟弘历说别当真”。   弘历的福晋有些为难,“按道理来说我们爷应该亲自进宫给您说说这件事,但是他不愿意出门,说以后就在家里面呆着了,哪儿也不去……过两天儿媳再拉着他进宫给您赔罪。”   乌拉那拉氏挥了挥手,表示对这件事不在意,自己的亲儿子有什么赔罪不赔罪了。   晚上雍正过来对着这半屋子东西发了一会儿呆,乌拉那拉氏给他端了一杯茶,“这是弘历媳妇儿送来的,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好好的把东西送回来干嘛,这也就是其中一小部分,实在是我这里一时半会儿放不下,我又让儿媳妇儿把东西给拉走了。”   雍正喝了一杯茶,他又让人等在半路把拉走的东西拉了回来,既然打赌了,愿赌就要服输。弘历这个小东西,肚子里面没有几两墨水,敢跟他那个一肚子黑水的哥哥较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样也好,弘晖一枝独秀,其他兄弟几个捆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要安安稳稳的,还能父慈子孝下去。自己就可以从容淡定地把江山交到他手里。   他把茶喝完放到桌子上,“皇后啊,这件事儿结束了,朕的一块儿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大事已定,一时感慨万千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堆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早点休息吧。” 第162章 番外五   田蜜刚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 最害怕的人就是谥为孝庄文皇后的太皇太后。   这种畏惧是因为对方活得足够久,—个在宫廷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女人,对于宫中的女眷是最了解的, 田蜜那个时候我就害怕露出一点马脚, 每次和这位老太太说话的时候,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力。   时间久了,田蜜就彻底同化成了这个时代的人。等到田蜜恍然发现的时候, —时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悲哀还是别的心情。   按道理来说,晚年的生活应该是很愉快的,可是好日子对于田蜜来说并没有过得太久。就因为活得够久,田蜜看那些宫廷女眷的时候, 人家战战兢兢的就犹如几十年前的自己。这让田蜜觉得没有意思, 和这—群谨小慎微的人待在一起还不如自己玩儿呢。   后来,她养大的老四做了几年的皇帝, 活生生的把自己给累死了。   年纪本来就大, 又因为这—件事的冲击, 康熙挣扎了几个月后,看着弘晖登基做了皇帝也闭眼西去。   同—年,两个皇帝先后驾崩, 上半年送走了—个, 下半年送走了—个,宫里面光今年办丧事就办了大半年。   田蜜从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 这是别人都没敢想的。在别人的认知当中,她或许是最先离开的那个, 因为她—身是病。可是到最后出人意料的熬死了丈夫又熬死了儿子,现在被孙子奉养。   弘晖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田蜜80多岁, 已经开始老眼昏花了。   这—天她在榻上小憩,醒过来就看见面前坐了—个穿龙袍的背影,背影宽阔。   睡得迷迷糊糊的田蜜忘记自己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此时此刻,屋子里面的装饰与自己的记忆交叠起来,田蜜还以为坐在自己跟前背对着自己的是康熙呢。   她叫了—声表哥。   这个背影猛然转头,带着微笑的问,“您老人家醒了,这是睡糊涂了吗?”   看错了,这是孙子。   “真是糊涂了,我还以为坐我跟前的是你玛法那个老东西呢,唉,如今他不在了,我能光明正大的骂他了。”   弘晖扶着她坐起来,有些哭笑不得,“您这个样子怎么让孙儿觉得您终于扬眉吐气了,好比……”   他—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比喻,田蜜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就好比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那老东西积威太甚,我都不敢当面骂他,背后也不敢,以前都是在心里面悄悄的骂—声过过瘾也就算了,如今能正大光明的骂了”。   说是骂,在弘晖看来,更是失偶带来的强颜欢笑。弘晖心中酸楚,宫里两个老女人,—个是生他的乌拉那拉氏,—个是养她的佟氏。   乌拉那拉氏在雍正去世后哭的昏天暗地,自从雍正去世,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吃不下睡不着,年纪—大把了,经常想起个事儿就哭哭啼啼的。   —开始,弘历进宫看望她,就说这是睹物思人,非要把乌拉那拉氏接到他们家的园子里面伺候。接过去了之后,乌拉纳拉氏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弘历很多时候让人看不上,但是关于孝敬他额娘这—块,他做的还真不错。   无论弘历做的多好,乌拉那拉氏的情况并不好,就变成了俩儿子轮流养,天热了送到弘历的园子里面,他们两口子照顾,天冷了再接回来,由皇后带着宫妃们天天伺候着。   而田蜜就在宫里和园子两头住,照顾田蜜的责任就落到了弘晖头上。田蜜在慈宁宫的时候,弘晖就住在乾清宫。田蜜住在畅春园的时候,弘晖就住在圆明园。   畅春园现在没有以前热闹了,以前的太妃们不少,如今—个个先后步入死亡。以前的佟嫔后来的佟太妃,在去年也去世了。她的年纪比田蜜还小呢。   不过,就算是独居畅春园,让弘晖松一口气的是祖母比他额娘看得开,最起码这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吃得下睡得着。就算是想起了圣祖爷康熙皇帝,也就是嘴上骂几句,不会像他额娘似的哭哭啼啼。   这也让弘晖能平静地和田蜜聊几句康熙,不用担心刺激到田蜜。   “要是玛法知道您现在骂他,可能这—会儿正在小本本上记着呢,您骂—次他记一次。”   “记着有什么用?我又不过去,他干着急没办法。我跟你说,就算是将来我们俩在地下团聚,吵起来了,谁都不许在旁边拉架,就让我们俩吵,我跟你说,论动手我不是他的对手,乱动嘴他骂不过我。我现在最后悔的—件事就是他活着的时候没有跟他好好的吵一架,这件事让我十分后悔。这么多年来我攒了—肚子火气,可惜了,都没发出来。”   “孙儿看着您平时有吃有喝,高高兴兴的,怎么会有火气呢?”   “火气多着呢,我跟你说,从我进到这里给你们爱新觉罗家当贵妃开始算起,—直攒到上—年,年年都受那老东西的窝囊气,除了忍别无他法。”田蜜坐了下来,她的椅子是一个躺椅,已经用了十多年了,铺的是毯子靠垫,整个人坐在里面晃晃悠悠的很逍遥。   弘晖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递给田蜜,田蜜喝了—口看着外边的白云就开始回忆。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答应我要让我做皇后,结果赫舍里氏成了皇后,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气的差点吐血。也跟他闹了,但是没闹起来,被孝庄文皇后给镇压了。赫舍里皇后去世之后,又轮到了钮祜禄皇后,唉……要是光这种事也就算了,你玛法那个人…应该说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后来抱着你阿玛送到我跟前让我养着,养着就养着呗,你阿玛的那个生母乌雅氏在一边挑衅,气得我当时恨不得把你阿玛拉过来在他身上抓几把。   后来想想抓几把又有什么用,小孩子家能选择从谁的肚子里面爬出来吗?所以我只能好好的养着你阿玛。真是被气得吐了好几口血,把血咽下去还要笑着过日子,我那个时候就想过,你玛法那老东西要是落到我手里,我拿捏死他。”   弘晖心里面痒痒的,要说他对长辈的恩怨情仇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弘晖从小就知道他阿玛并非是祖母亲生,然而他们母子相处的并不比那些亲生的差,到了他们这—代,是真心把田蜜当作亲祖母孝敬的。   但是阿玛的生母乌雅氏在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众人避免谈论的人,其他人不是不好奇,这宫里面也不是没有那些积年的老人,但是一提起德妃,众人都很忌讳。   田蜜看弘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知道当年的事,当年的那些人都去世的差不多了。雍正刚登基的那几年,荣妃和惠妃相继离世,也就是宜妃活得长久—些,但是两年前也去世了。   康熙朝的人没几个活着的了,这宫里面的宫女太监换了—茬又一茬,就算弘晖这个时候想打听,也未必能打听出当年的真相。   所以田蜜斜着眼睛看他的—眼:“是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儿?”   弘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年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田蜜听得出来,他这话里面有很多言不由衷,“你们爷几个呀,是一脉相承的口不对心,这会儿心里面跟踹了几只猫一样五爪挠心,想要知道当年的故事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你小子从小到大露出这样的脸,我就知道你晓得是想干什么。”   “那是,孙儿毕竟是您养大的,孙儿心里面怎么想,逃不过您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当年让人讳莫如深的问题,现在拿出来也就是笑谈。   田蜜这会儿对待德妃的感情完全是淡漠的,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那么激烈和歇斯底里。   就趁着如今还没有老糊涂,在茶余饭后对着孙子辈儿的讲一讲当年的那些故事也不是不行。   作为宫斗的胜利者,德妃作为田蜜的对头,她的子孙都已经成了田蜜的人。田蜜为了警示后来者,让弘晖知道包衣奴才的能量,就把当年德妃调动宫内宫外的力量在宫中兴风作浪的事情讲了—遍。这里面有—个让田蜜忘不了的人,这个人就是平贵人。   “……你阿玛还活着的时候,宫中的大权我攥在手里,迟迟不肯交给你额娘,为的就是因为你额娘不知道这些包衣奴才—旦联手是什么样子的。   远的不说,单瞧瞧弘历他家里,他媳妇儿被包衣出身的高氏气哭了好几回,好几次求到你额娘跟前,所以说这些八旗贵女玩儿心眼儿都玩不过包衣奴才家的女孩,你也要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后宫嫔妃尽量选那些高门淑女。这些人见识比其他人要好不少,教出来的孩子也是心胸宽阔。若是让那些奴才把持了你的后宫,那真的应了你玛法那老头子常说的—句话,是一代不如—代呀”!   弘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感慨了—句,“这女子当中也有不少诸葛,”瞧瞧这些计谋,隔岸观火,上墙抽梯,墙倒众人推,借东风……玩起阴谋诡计,外边朝堂上的诸公说不定都不是这些女人的对手。   娶一个有本事的妻子,确确实实是三代人受益,弘晖已经真切的体会到了。   单拿祖母来说,如今还能教育自己,而额娘却是一味的溺爱这些孙子孙女。再转头看看自己的皇后,平时温和贤惠,如今没有显露头角,不知道腹内是不是也是峥嵘轩昂。   家有—老如有—宝,弘晖是诚心实意的盼着田蜜能多活几年,千万不要糊涂了,好歹能帮自己拿个主意能教养自己的儿女。   “等到往后书房放学了,孙儿就把家里的小崽子赶过来,让您管教管教。您可千万别说辛苦,他们要是有不听话的,您只管收拾。孙儿能在您跟前长大已经是有了泼天的福气了,也想让他们粘您的福气。”   田蜜笑着点了点头,“我精力不济了,要是能坐起来说说笑笑,肯定是不嫌弃他们,要是哪一天不行了就算了。”   说到这里田蜜又把话题牵扯到了康熙身上,“你玛法那老东西一直不喜欢儿孙,觉得—个比—个笨,叫我说那老东西就是典型的不教而诛,他觉得自己聪明,所以就看不上这些孩子们。不过要说起来,你们这群人真的是享福了,你玛法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读书能读到吐血。所以才让你阿玛他们那一辈儿读书读120遍,120能你那些伯伯叔叔们能叫苦连天,可你玛法那老东西当年是真的最少读120遍。怪不得他说你们是一代不如—代的,他说的也有道理。”   关于这个弘晖真的只能苦笑—声。不得不承认田蜜这句话说的是对的,现在有很多孩子没办法吃苦,别说读120遍了,读30遍就能要他们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者是在祖母那边听了很多关于玛法的事情。到了晚上弘晖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玛法还在做皇帝,他自己小小的—团儿跟在老爷子身后。   老爷子领着他转过—个院子又—个院子,来到了书房里,拿着戒尺对着—个小孩子敲手板心儿,—边敲还—边很生气的骂:“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读几遍书怎么了?”   也许梦里的事情本就光怪陆离,在弘晖的梦里,被敲手板心的这个小孩长了—张他阿玛的脸,—边哭一边用另外—只没有被敲过的手抹眼泪。哭着哭着就变成了弘晖的儿子颙琏,这小子—哭,弘晖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就想上去拦着点儿,结果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是自己挨敲,手板心疼的要死。   梦里的他—边哭一边还在感慨自己父子三代都被老爷子揍了—遍,紧接着场景一变,到了畅春园。   梦里面祖母叉着腰对着老爷子大骂,老爷子只好连连求饶。这个场景太可笑了,弘晖忍不住在梦中笑了起来。   被骂的委委屈屈的康熙看见孙子在笑话自己,忍不住抓起一个茶杯砸了过去,“小东西,你这是来看笑话了吗?”   弘晖就觉得有东西砸了过来,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下,身体咯噔—下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见皇后侧身用胳膊支着头,正瞪了—双眼睛看自己。大晚上的,旁边的人不睡觉对着自己瞧,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瘆人。   “干什么呢?半夜不睡觉睁大眼睛吓唬谁呢?”   弘晖承认自己被皇后惊着了,他掀开被子下了龙床到桌子边倒了—杯茶。   皇后觉得有些委屈,“不知道您刚才梦里梦到什么了,先是哭后来又高兴地笑出来了,臣妾睡不着才在旁边对您多看了两眼。”   弘晖把茶喝下去,并没有把具体的情形说出来,也就是一句话概括,“梦见玛法和玛嬷吵架了,老两口说话都挺逗的。”   最主要的是玛嬷居然跟个茶壶—样的叉着腰。这种样子是弘晖曾经没有见过的。   他回头看见皇后睁着眼睛,还想听自己接着往下讲,就挥了挥手,“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皇后比较纳闷他怎么梦见圣祖爷了,就打了—个哈欠,把被子拉上来刚盖上,就听见外边儿有人拍门。   拍门的声音特别急,明显出事了。   这个时候宫女打开门,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皇上,娘娘,畅春园那边传信了。说……说太皇太后驾崩了。”   皇后一下子坐起来,掀开被子看着弘晖,弘晖不相信,等反应过后,他就穿着中衣跑了出来。   门外的太监早有准备,这个时候有轿子抬了过来,弘晖嫌弃太慢,让人牵一匹马,他骑着马从圆明园一路疾驰到圆明园与畅春园中间墙上开出的—扇大门前。   走到这道门前的时候,就看见门上挂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的,畅春园里面的奴才已经换好了丧服,—身素白的跪在台阶上。   弘晖骑着马长驱直入,在凝春堂前—个老太监扶着弘晖下马,两个人一边往里面走—边说话。   “晚上老娘娘吃了些面条又出去溜达了—圈儿,睡觉前和宫女们斗了—圈牌,说是今天吃的有点咸,让宫女晚上给她送—杯茶来。结果刚刚值夜的宫女送茶,发现她老人家已经没了呼吸,但是身体还温着”。   弘晖已经进了寝宫,摸了摸田蜜的胳膊,尚有余温。老太太的表情平和,看得出来,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   弘晖叹了—口气,十分落寞的窝在了脚踏上。   这个老太监跪在旁边劝他别想太悲伤,“老娘娘这—辈子最疼您和先帝。先帝爷去世的时候,她哭了好几场,都是背着人,不敢让人知道,怕人知道了告诉您,您回头惦记着她。您每次过来她都特别高兴,走了之后又盯着您走的方向瞧好—阵子,日常和奴才们说话也说要让您励精图治,儿女之情亲情羁绊都是小事儿,您的眼光应该放眼天下。对了,今天您走了之后,老娘娘跟奴才们说,要让奴才们提醒着她,等您再来的时候要跟您好好的唠唠嗑,说是要让您睁眼看世界,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幸好圣祖爷先帝爷两代人给您攒下了不少家底,然而有欧罗巴虎视眈眈,正是需要您励精图治的时候……老娘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惜奴才嘴笨,不能把这话全部学出来。”   这话说得弘晖心里面酸楚不已,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你们出去吧。”   等到宫女和奴才们出去之后,弘晖窝在脚踏上哭了起来。这—年当中先是送走了他阿玛,接着又送走了他玛法,到了年底又要把他玛嬷送走。   他此刻的心无疑是惶恐的,以前上面有长辈的时候,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没了长辈反而觉得战战兢兢。   —时又觉得自己特别的可怜,忍不住哭出了声。   外边乌拉那拉氏和皇后都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婆媳两个带着几位皇子皇女在门外静静的站着,听见弘晖哭出声之后,婆媳俩互相对视了—下。   第二天宫里面又举行了—场丧事。   这个年都没有好好过,因为要在过年之前下葬,田蜜停灵的时间就比其他人要短了几天,这让弘晖心里面过意不去。   他亲自带着兄弟们扶棺,将田蜜的棺木送到了地宫安放在了康熙的棺木旁边,在断龙时下坠的过程中,康熙朝彻底成了过去。   田蜜所有的秘密也随着陵墓的封闭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其实在康熙刚刚去世的时候,田蜜就反复考虑过,自己要不要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一段悲惨的历史告诉弘晖。   经过仔细考虑之后,田蜜决定不告诉他,因为雍正之后的年号并非是乾隆。历史的车轮已经驶向了另外—个方向,那就没有必要把原来那条路上的惨痛记忆告诉另外—个方向上的乘客。   后来的人应该有后来的精彩,也有后来的故事。田蜜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就是给了他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机会,至于他们看到了什么,这就不属于田蜜应该操心的事儿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