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哥哥超凶》作者:槡茴   文案   八贺美知在濒死之际绑定了一个“亲情”系统——   别的小盆友在谈恋爱,她在找屑哥;   别的小盆友在火葬场,她在救屑哥;   八贺美知:谈什么恋爱,亲情才是最叼的!   第一个世界,哥哥是山贼出身,还对村里的巫女虎视眈眈——   第二个世界,哥哥十恶不赦,四眼四手被人称为诅咒之王——   附加,哥哥喜欢穿五条袈裟,试图创造没有人类的世界——   第三个世界,哥哥港口Mafia首领,热衷于给娃娃打扮——   第四个世界,哥哥喜欢玩扑克牌,天天追着别人喊“青涩的小苹果”——   第五个世界,……   战五渣美知:人生艰难.jpg   好在最后都以各种稀奇古怪的角度完成了任务,死遁上瘾的美知拍拍小脸,继续赶往下一个屑哥世界。   然后——   上一个世界的屑哥疯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会ooc会ooc会ooc!   苏文苏文苏文!   私设多私设多私设多!   如果看到重复章,就是不够60%的订阅率哦。   骂角色可以,骂阿槡不行,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哦,鸭头们。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系统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八贺美知   一句话简介:唠唠那些不听话的哥哥   立意:即使遭遇困境,笑着面对才来迎接更美好的明天 第1章   躺在床上的八贺美知迎来了自己的死期。   天生体弱多病注定她如今的结果,不过是一场比以往还要冷的冬日,她就打开窗透了口气就病倒了。   家里只剩下一个管家在身边陪她,如今她靠着最后一口气祈求着从未信奉过的神——   让我活久一点吧。   她无比真诚的祈祷着,生命的流逝让她害怕,那股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无比强烈,以至于她闭上眼停止呼吸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光。   “少女,你想要活下去吗?”   想,非常想——   她想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她想品尝冰激凌的味道,她想要到处去旅行,她想……想要的太多,贪婪得过分。   “既然如此,少女来接受我的任务吧!用妹妹的身份去拯救那些深受泥沼的反派们,让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亲情的魅力!!   只要完成所有世界的任务,让反派的亲情值高达50,你的愿望都能实现哦!简而言之,你的身体健康和反派们的亲情值挂钩,如果他们对你的亲情值是0的话,你会直接挂掉哦!”   八贺美知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就像是被她卑微祈祷着的神降临,给与她最后的一个机会。   只要能活着,给她一副健康的身体,不过是这样的要求而已,她心想。   “完成所有的世界,你就可以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干巴爹!!”   画面一转,八贺美知被扔进了黑洞,天旋地转之间,她昏迷了过去。   “美知还没醒吗?”她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说话。   “药已经喝完了,鬼蜘蛛……”伴着长长的一声叹息,老人的嗓音颇为沧桑,“美知这样的身体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你就算继续去抢劫也没有药能救她,你知道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瓷罐被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屋外的人显然脾气有些暴躁,八贺美知被惊得睁开了眼,她贪婪的大口呼吸这来之不易的空气,眼睛睁得大大的,视线里只有破旧的房屋梁柱上挂着的蜘蛛网。   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样大口的呼吸,接连不断的咳嗽声让门口吵架的两人停止了动作,随着木门吱嘎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美知——”粗噶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能感受到自己这副身体的虚弱程度,这是缺少营养的直观推测,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艰难地侧头看了过去,那个被称为鬼蜘蛛的男人披着齐肩短发朝她靠近,很陌生,脸算得上清秀,两条皱紧的眉毛间耸起,隐藏着一股凶气。   美知没有说话,呼吸对她来说都有些困难,她没有接收到这个世界的设定,她甚至都不知道鬼蜘蛛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那个将她传到这里的神,她简称的神只给了她一个东西,她微抬起眼看到了男人头顶上的虚拟数字显示。   ——15   那是所谓的亲情度。   按照系统所说的话她的身份应该是妹妹之类的,美知紧张地舔着下唇,身下的床硬的咯人,但是美知没有选择的余地。   眼前的人服装和现代完全不同,像是很久之前的时代。   男人应该和她关系不是很亲近,他就站在床边远远地望着,似乎不愿意多加靠近了,“你能活下来吧?”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没有任何地位的鬼蜘蛛带着仅留下来的一个多病妹妹,暂时在这个村子落下脚。   他有着男人该有的力气,有着强于他人的诡诈,但没有那些多余的同情心,但是对于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还是保留了一定的位置给她。   杀人而流在身上的血迹对他已经麻木了,他本来就是个强盗,无恶不作的坏人。   在别人对鬼蜘蛛这个名字产生惧怕和厌恶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能真心实意的喊他一声哥哥的话,或许还未全部被鬼吞噬的心也许会跳动一下。   他是这样想的,不过如果实在是留不住她的性命,那他也不会对眼前这位关系算不上熟的妹妹有多伤心罢了。   美知知道面前这个人和她的生死相关,她对生命的贪婪甚至让她伸出了被掩在被子里难以动弹的手,纤细瘦弱,手背上清晰地映着一根根青色的脉络,就这样朝着鬼蜘蛛伸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些距离,即使她伸手也是触及不到的位置,美知还是义无反顾的伸了过去,如果这个人连靠近她都不愿意的话,那想必之后怕是更难接近了吧。   手臂强撑的力量在慢慢消失,她费尽全力伸出的手就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落下之时,她的手被握住了。   男人粗糙的手出乎意料地温暖,他抓住美知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带着点妥协的意思。美知急促的喘息着,她的手被握在男人手心动弹不得,他力气很大,但也没有用多大的力度,只是走近把她的手重新塞回了被子,带了点不耐烦:“别动,我去给你找药。”   这句话说出口才让美知放下了一半的心。   刚刚他的眼神明明是打算放弃她的,一个拖油瓶的确是一件烦心的事,她望着鬼蜘蛛的背影,他头顶上的数字由15跳成了16。   这是一个好兆头,美知闭上眼尽量减少身体的损耗。   新来的老妇人佝偻着背给美知喂了两口粥,她近乎贪婪的大口喝着,养好身体的欲望非常之强烈,躺在床上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但是连过了几天她都没看到那个男人回来,这一点让她心有不安。   她开始爬下床走一走,扶着任何可以扶的东西,墙、桌子、门,到了最后她可以走出去晒一晒太阳。   春季的阳光很是难得,美知抱膝坐在地上,她没有找到鞋,身上的和服打着补丁,她干脆走出来就坐在地上了。   日光照的昏昏欲睡,她闭上眼靠在门口时突然感觉身上没了热意,睁眼一看,男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阳光。   鬼蜘蛛回来了,他身上有未凝固的血迹,脸上也有,挎在腰间的刀还在滴血。   他手里拎着一包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那张漂亮的脸:“不冷吗?”   美知终于明白给她喂饭的老妇人为什么战战兢兢,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了。   他的便宜哥哥是强盗。   而现在,他为了给自己抢药动了刀子。   美知什么也没说,被衣裙掩盖着的背脊因为胆怯而绷紧,第六感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否则她的愿望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她仰着脑袋,透着病气的脸在日光下有些透明,她看上去很不好,但不得不说美知这副样子充斥着一种病态的美,像是一座柔弱易碎地雕刻品,微微一笑,旁人再也无法对着她冷下脸来。   她想要去拉他的手,却被无声地拒绝了。   鬼蜘蛛避开她走到一旁,将药包扔给站在一旁的老妇人,命令的语气:“快去熬药。”   美知的手依旧在半空中举着,视线随着鬼蜘蛛移动着,男人转身见她还是这副倔强的样子,粗鲁地扯掉袖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落叶,嗤笑一句:“我的手上可都是人血,老人小孩的,你确定还要碰?”   他不在意的嘲笑,眼神冷冷:“你以前很害怕这些的。”   美知趁着这个空隙,固执地抓住了他的右手,和之前一样的温暖,黏黏腻腻,裹挟着风吹来一股血腥气。   【亲情值:19】   她打了个喷嚏。   被她抓住的大手快速地拢住她的手指,沿着掌心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拎起。   门被用力推开,鬼蜘蛛抓住她提起来往屋里拖,话里很不耐烦,“我好不容易抢的药,你自己给我注意点!”   美知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腰被半搂着,几乎没有花什么力气就被带了进去。   光着的脚还沾着灰,鬼蜘蛛毫无顾忌地把她扔进了被子里一裹,本来破旧的被褥沾上了血迹,美知对上他的目光后不敢动弹,说实话她有些洁癖。   她的嗓子还是出不了声,鬼蜘蛛翻着柜子里的干净衣服,两人离得不远,他背着美知脱下衣服,随意地拿起脏衣裳擦掉身上的血迹。   他好似天生的强盗,粗鲁两字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极致。   他的背上有着很明显的蜘蛛模样烧伤痕迹,美知撇过了眼。   美知没有看过这个动漫,她自然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会在不久后变成半妖,只为了得到一个善良的巫女。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身体慢慢的开始好起来,村子里的其他人每次见到她都嘀咕着神迹。   鬼蜘蛛身边集结了一群强盗,年轻的年老的,他们在夜晚里大口喝酒,说着荤话,说话声混着大笑,早早在房间睡了的美知躺在被子里,在月光下露出姣好的脸庞。   有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应该是喝醉了酒,绕过半旧的屏风看到了美知。   强盗在酒精的催动下更肆无忌惮,他笑嘻嘻地冲了过去,俯下身抱住了那床被子,连人带被子拥在怀里,待到美知被惊醒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年轻男人带着喝醉酒的红晕,狂妄道:“美人,和我共度良宵吧……”   屋里传来一声少女短暂急促的叫声,屋外吵吵闹闹的,即使如此,鬼蜘蛛耳尖地听到了叫喊声,冷着脸甩下酒杯就冲进了房间。   美知受到惊吓着躲避着男人的亲吻,她力气太小了,手臂还被禁锢在被子里抽不出来:“不,不要……”   鬼蜘蛛一身煞气大步走过来。屋外的吵闹掩盖了他的脚步声,在醉酒男子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从腰间抽出刀利落地朝着男子的背后狠狠划了下去,几乎是皮开肉绽的程度,鲜红的血液喷洒在他的脸上,鬼蜘蛛眨也不眨,听着男子的痛苦地叫喊声再次举起了刀。   重新掉在床上的美知从被子里爬出来,她回头注视着宛如恶鬼的鬼蜘蛛毫不留情地动作,伴随着男子的求饶声,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美知捂住了耳朵,害怕得缩在了角落里。   “鬼蜘蛛我错了,我错了……啊——!!”   摔倒在地的男人被身上的痛感刺激到酒醒,他撑着手想从地上爬起来又被鬼蜘蛛狠狠踢了一脚,刀柄一转,鬼蜘蛛冷着脸从他背后刺下,直戳心脏。   没有留一点余地,屋外的人陷入了沉寂,有人趴在门口看,偷摸进房间的男人死的时候眼睛还瞪着,干净的地板上都是血。   美知压抑住了喉间里的尖叫,对血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她没有听到那个人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在这样沉默的环境里,草鞋和地板发出了摩擦的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她的床边停下。   男人用命令的语气:“睁开眼。”   美知想要反抗想要拒绝,但是下一秒她就不争气地睁开眼,动作迟缓,引得俯下身看着她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鬼蜘蛛将脸靠近她,呼吸和平常一样平缓,他就像宰了一只鸡那般轻松,引不起他半点波澜。   美知的目光却凝视在鬼蜘蛛溅上血的下巴上,眼皮上,鼻尖上也凝着一滴血珠子要掉不掉。   美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她往地板上看去,那个人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卷刃的长刀,应该是死透了。   危险消失,美知凝视着鬼蜘蛛冷脸下的平静,好似也被感染得安静了下来,面前这个人如今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是为了她能够杀人的强盗,她本应该害怕的。   鬼使神差的,美知伸出手用干净的袖子给这个保护她的男人擦脸,脸上每个地方她都擦得很认真,等到她擦完了,鬼蜘蛛头顶的亲情度犹犹豫豫地跳到了20。   和亲情度相反的是,他冷酷地将美知从床上拉了下来。   她穿着单衣愈发显得单薄纤细,有些枯燥的长发在这段时间也被养得乌黑发亮了,美知不敢开口,鬼蜘蛛也不说话,屋外有人往里偷看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在外杀人不眨眼的鬼蜘蛛搂着被他娇养的妹妹握住了那把沾血的长刀。   两人身高有些差距,鬼蜘蛛就站在她身后,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抓住那把刀。拔出来的时候刀尖还在滴血,鬼蜘蛛握住美知的手控制着她抓稳刀柄,手背的温度炽热不容拒绝,   瘦弱的背有些依靠,他握紧她的手将那把刀抬至头顶,随即用力朝着男人身上刺了下去。   冷兵器和肉的接触很陌生,她不过是握着刀柄,身体跟着一颤想要松开,鬼蜘蛛不让她挣脱,他近乎冷漠的在她耳边说话:“尖叫是没有用的,下次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排:   真的很苏,苏到你受不得的那种   狗血,非常极其狗血   ooc,真的ooc   宝贝们看到了吼,受不了的点×,还有很多别的好看的文在等你们吼! 第2章   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鬼蜘蛛就很少带人回来喝酒,他通常出去就是好几天,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各种抢来的战利品,食物兵器,到最后美知居然收到鬼蜘蛛特意带回的一套繁复的十二单衣。   男人打开用干净的被褥,皎皎月色下,樱色的唐衣上绣着团菊,华丽不失秀美,美知好奇地将手去摸,抱着十二单衣的鬼蜘蛛难得有耐心地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他们都说女人都喜欢这个。”   那料子自然比不上美知在现代购买的,她很高兴,相比于管家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裙,鬼蜘蛛的心意她却是实打实能感受到的,只不过在她看来,面前的男人向来不太诚实,即使向她献殷勤也别扭得很。   鬼蜘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美知穿着最朴素的衣裳,长发披散在脑后,月光下的朦胧感将她脸上那点病气彻底美化,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美丽地简直令月光都要避其锋芒。   他撇过视线,美知却开心地抱住了那身十二单衣,她踮着脚扑了上来,中间隔着那一套厚单衣依旧让她得逞地将手搭在了鬼蜘蛛的腰背上,手指隔着粗糙的布料玩闹一般戳着男人紧实的背阔肌,身高差令她只能将下巴搁在单衣上,歪着脑袋仰视他。   “喜欢,我很喜欢哦。”   她的任务走得过于顺畅了,亲情度破格涨了两个点,变成了22。   或许就这样下去,50个亲情度很快就能拿到手。   偏偏这一次,鬼蜘蛛出去之后快半个月没回来了,她刚开始习以为常地认为他三四天就会回来,结果一周过去了依旧没看到鬼蜘蛛的踪影,美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强盗是非常不受欢迎甚至是遭人厌恶的,美知深知这一点,宁静的夜晚天上挂着一轮弯月,她仰着头不太抱希望地祈祷着他这一次也要平安归来,那轮月像极了鬼蜘蛛身上那把刀,锋利间透着阵阵阴寒。   她满脑子想着该如何做,这个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鬼蜘蛛根本不屑于抢。敢和她说两句话的不过是给她喂粥的那位老妇人,美知天还未亮就爬了起来,她本是喜欢赖床的人,这几天睡都不安稳,眼下一圈青黑,在白腻皮肤下格外明显。   老妇人在喂小鸡,美知隔着石头搭成的围栏同她打了个照面,说起鬼蜘蛛的事情难掩忧愁:“他从来没有这么久都不回来的,老婆婆,去最近那座城是哪条路呢?”   “他们不会有事的,最近的那座城光是男人都要走两天呢,你不要担心,也许明天鬼蜘蛛就回来了。”   又安慰了两句,美知才歇了这个心思。   顶着这样一张脸,在这乱世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老妇人叹了口气。   ——   鬼蜘蛛准备抢隔壁那座城的时候受了伤,不同往日,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城主比想象中要棘手。   那座城的年轻城主备有足够的武器和人手,或许是听闻最近强盗横行,做足了准备,还安排人在夜间轮流埋伏,只等待鬼蜘蛛一行人来后一网打尽。   尽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再厉害的强盗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成功,有新加入的年轻少年死在密集落下的箭雨之中,气势汹汹地强盗们有一半被箭射成了刺猬,另一半四处逃窜。   鬼蜘蛛背着刀踏入陷阱,所幸他保持着足够的机警,在察觉不对后随手拉了一个男人挡在自己面前,虽然没有完全遮挡住,但也保住了一条命。   那位年轻的城主肤色比月光还白,华衣下身形挺拔,他站在城上欣赏这一场早已预料结尾的单方面杀戮,眼睑微垂落下一片阴影,虽嘴角挂着笑,俊脸难掩阴鸷。   趁着周围乱成一团,鬼蜘蛛将手臂上的箭羽折断,只留下一枚箭头在手臂之中,随后沿着漆黑小路逃离。   身为强盗,鬼蜘蛛不需要所谓的义气,不需要所谓的同情心,他只要能够活着,好好地活着,在精力强盛的时候去掠夺自己需要的东西,那就是他活下来的意义。   他跑的时候不知道身后到底死了多少人,伴随着哀嚎声,他很快就逃脱了城主手下的追捕。在草丛里藏匿了一天后,几番试探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他才跑回了村。   他暂留的这个村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他披着月光跑了回来,身上的血渍已经将衣服染成了黑红色,嘴唇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脑后的长发随意的扎着,男人一身狼狈,眼神依旧凶狠,从未因伤口疼痛颤抖过。   他在踏入自己属于自己的领地时才慢下了脚步,几日没睡眼白上爬满了红血丝,发型凌乱,不是丧家之犬,他的每个动作都透露着只不过出门干了一架的漫不经心,视线打量着四周,即使是狮子也会因为一时大意被鬣狗咬住喉咙,警惕是必须的,草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直至他走进了有美知的房屋前。   鬼蜘蛛还没走进去就看到窗户支棱起来了,披散着长发的美知趴在窗沿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夏日的蚊子很多,鬼蜘蛛受伤的手臂自由垂落在身旁,他没出声,走过去在美知脸颊周围握死一只蚊子,黏腻的血液同蚊子尸体糊成一团黏在他掌心上,鬼蜘蛛摊开手一看,嫌恶地擦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那副皱眉的样子凶意毕露,男人身上没有任何一点优势能够让普通女性靠近他,他换了一只手拍了拍美知的脸颊,似乎是春夜暖风的缘故,鬼蜘蛛的声音都跟着平静了下来:“进去睡。”   美知在梦里支吾了一声,仍然没醒。   这是趴在窗户边上睡着了?   男人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枚箭头,见人一直不醒,一身血腥气地大步走进屋内。   美知不知道跪趴在榻上多久,脸颊上压出一道格外明显的红印,鬼蜘蛛干脆把被子披在她身上,这才脱下脏得不成样子的衣裤,习以为常地将布巾咬在嘴里,将一把小刀在烛火上烧热后在胳膊伤口处划下一道口子,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有风吹进屋内,烛火猛烈地晃动了起来,倒映在墙壁上的黑影宛如一只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左右挣扎着,随着一声物件坠落的清脆声,趴在窗边的美知后知后觉地瑟缩着往身后被褥里钻。   大脑尚未清明,她抱着被褥蜷缩成一团打了个滚,睫毛微颤,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混合着特殊的草药味,硬生生地将她刺激得睁开了眼。   脸朝着的方向正好对着搁在地上的烛火上,男人宽厚紧实的背暴露在她眼前,美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被风吹凉的手捧着脸揉了揉,她张开口,迟疑地喊了声哥哥。   男人的额头渗出了汗,从刚刚划开伤口开始,他哼也没哼一句,嘴里的布巾被咬的变形,听到身后细小的呼喊,下巴处新长出的胡茬下喉结不舒服地上下滚动,他吐出布巾,牙齿酸软下来,嘴里充斥着血腥气。   鬼蜘蛛扭过了头。   美知依旧没睡醒,她看到鬼蜘蛛那张脸后眼圈一红,被抛弃的幼兽都没有她可怜,蜷缩成一团,巴掌大的脸又瘦了一些,雪白两腮被脸侧黑发遮挡住,嘴唇蠕动着诉说着这几天的难过,到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话:“你怎么才回来呀?”   伤口处被一大团碾出汁液的草糊住,鬼蜘蛛凝视着美知的脸,注意力被抽离了几分,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才开口说话。   压抑疼痛导致嗓子低哑,莫名透着虚弱,鬼蜘蛛本想放过她的:“你过来。”   声音太清晰了,远比美知这几天梦到鬼蜘蛛的时候要真实太多。   疑窦地蹙着眉,美知揉了揉眼睛往男人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脸也很清晰,这一点都不像梦境,美知这才反应过来鬼蜘蛛是真的回来了。   她几乎是从榻上蹦起来的,睫毛润湿着不舒服地黏在一块,美知光着脚走下来,带着打量的神色往鬼蜘蛛身上看,“哥哥?”   这两个字太过沉重了,像枷锁栓住了他的手脚,半点动弹不得。   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浑身上下都不太干净,就连猪圈里的猪崽子都比鬼蜘蛛白净些,他像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将受伤的手朝着美知的方向抬了起来,吩咐道:“给我包扎。”   美知不会,她懵懂又笨拙地给他绕着布条,认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褶皱,非要扯平为止。   鬼蜘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是向往自由的、可以让他毫无顾虑地做自己的事情,去抢夺想要的东西,但是如今,他本可以逃离得远远地,兜兜转转又跑了回来。   美知,这个名字在他舌尖绕了一圈,随着疼痛一齐被他吞咽了下去。   这个夜晚是鬼蜘蛛睡得最熟的一个夜晚,几乎天微亮,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拉起还在熟睡中的美知,收拾着她的衣物沿着小路把她送了出去,藏在了他从前挖的一个洞中。 第3章   鬼蜘蛛离开了,或者说将她藏匿在这,一个他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   他甚至不会给美知留个理由,专横独断得不行,给她留下七天的粮食,告诫她不要随意出声,等过段时间他就过来接她离开。   强盗没有抓到头目,那座城的城主估计已经派人出来找他了。鬼蜘蛛需要在短时间内藏匿在其他安全的地方躲避一阵,他能不能活下去自己都没有把握,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将美知藏在这保全她再独自离开。   美知对他现在的状况完全不知情,她怀疑鬼蜘蛛和她玩起小兔子乖乖不要开门的游戏,山洞里黑漆漆的,狭小的洞口用一块圆石从内堵住,她原以为在那间破旧的房屋里已经算得上是苦日子了,她抱着手臂坐在被收拾出的一张石床上,当视力受到阻隔,听觉就会更为灵敏。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美知的耳朵里,像什么虫在地上爬动着,她怕虫,疑神疑鬼地以为周围有什么生物,呜咽着蹦起来挥打着身上的衣服,似乎这样就能让心里好受些。她还谨记着鬼蜘蛛同她说不能出声的事,一套动作下来,也没从嘴里发出半点声响。   这样的日子和幽禁没什么区别,偏偏美知还得听从。   好感度和她的身体有直接关系,美知不敢贸贸然地反驳鬼蜘蛛让她做的事,别说离开这里,她连出口都没有靠近一步,一直在石块那待着。   鬼蜘蛛大概忽略了他妹妹真柔弱不能自理,出门出的匆忙,连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明火的东西。   她过得不知日夜,除了第一夜哆嗦着没敢闭眼,第二天就好多了,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现代被娇养无数岁月,到了这里她甚至能独自一人住在毫无光亮的山洞之中完成吃喝拉撒这一连串的事。   美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少天,她的食物越来越少,蓬头垢面了好几天,为了节约水,她最多将衣袖沾湿擦拭脸颊和脖颈,她不知道的是,在这许久未曾有过居住痕迹的山洞里藏匿着一只百年的蜥蜴妖怪,此刻他正潜伏在黑暗的角落里,盯着人类少女解开衣领,如玉的肌肤被他贪婪地注视着,猩红舌尖舔舐着浅褐色的唇,不知在意淫着什么。   春季正是蜥蜴发情的时候,他今早觅食回来闻到人类的气息,忍耐了一阵,此时粗壮的四肢黏附在山壁上朝着美知缓缓靠近。   多么美味的人啊,舌尖灵活地伸出品尝着空气中的甜香,蜥蜴妖怪危险地眯着眼,宛若瘾君子吸食后砸吧着嘴回味,急不可耐地加快速度往美知的方向跑去。   发现了什么动静似的,美知咦了一声在黑夜中偏过头往蜥蜴爬来的方向茫然眺望着。   在这宁静的山洞里,蜥蜴扑过来时好似撕开了空气,破空声伴随着一声奇怪的桀桀笑声响彻山洞,美知不知道哪来的反应往旁边一躲,手臂撞击在坚硬的石块上,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胳膊断了,疼痛扑面而来。   “反应挺快的嘛。”诡异的男声出现在她头顶,这只蜥蜴很大,他毫不费力地将美知控制在他四肢之下,硕大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或许是之前那顿早餐让他现在不太饿,现在还有闲情雅致地伸出舌头在美知的脸颊上舔舐了一遍,视线盯上了她微敞的领口下的肌肤上久久不动。   冰冷的视线有如实质,在遭到这样如此无法反抗的控制下,美知才真正意识到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强盗,妖怪……   解放的双手捂住了发凉的胸口,她借机侧过身蜷缩了起来,隐蔽的右手贴在了腰上,那里存放着鬼蜘蛛唯一记得留下的东西——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是他教与她唯一的一节课,美知能感知到身上的那个东西没有任何警惕性,从他的嘲笑自己反抗的热气中,美知得出了这一点。   腥臭喷洒在她身上,她无声地出鞘,将自己温热的掌心贴上去试探着心脏的位置,手指仍然在颤抖着,是害怕的,同样带了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兴奋。   一介女流,在蜥蜴眼中不过是个能被轻易撕碎的玩意儿。   他眯着眼享受着来自身下少女的抚摸,喉咙里咕噜咕噜着,尾巴击打着石块,身上的皮肤粗糙冰凉,从手指传递过来的热量令他浑身战栗,对于美知的取悦他很是满意。   少女却呼吸急促地,手指发抖地停留在某一处,感受隔着皮下的生命跳动。   反正要死了,美知手心出着汗,握着刀的手却没敢放松一点,用力地朝着查探出来的心脏位置扎去。   刀尖锋利,却碍于对方皮太厚,而美知的力气又太小,以至于只划破了表皮,再无其他的事情发生。在黑暗中,蜥蜴眼里的少女本是雪白的一张脸,如今却更为苍白,几乎到了半透明的程度。   她的容貌是顶好的,这也是为什么蜥蜴怪慢悠悠地给与了她时间而不是一口吞掉,连骨头都不剩。   但是现在,很明显美知的行为惹怒到他了。   这只比成年男子高大的蜥蜴灵活地用尾巴卷起了她的双腿,毫不怜惜地将她像货物般拎至半空,美知被倒挂了起来,柔顺的黑发垂落到了地上,脚腕处的裙摆也顺着纤细的腿落至膝盖的地方,她握着那把匕首挡在身前,似乎这样就能给与她足够的勇气去面前接下来的情况。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蜥蜴在地上爬行的沉闷声响。   “本想着和你共赴云雨,只是你胆子太大了。”蜥蜴声音冷得掉渣。   湿滑的舌头卷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拽,没用多大的力气却轻易从她手中夺过了那把刀,尤为生气地随即甩到了一旁。   妖气溢满了整个山洞,他在发怒,甚至忘记了在这附近存在着一位名叫桔梗的巫女,等他张开血盆大口想将人一口吞下,堵住洞口的那块圆石猛然碎裂,向四周洒落着碎石块,一支带着碎光的箭羽破空而来,直中蜥蜴怪的心脏,速度不减地穿透了血肉,颤巍着钉在了石壁之上。   偌大的一只妖怪瞬间消散在空中,什么也不剩了。   许久不见的光亮刺激着美知的眼瞳,润湿的睫毛下意识地皱着,她鼻尖哭得通红,因蜥蜴怪的死亡也跟着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是鬼蜘蛛吗?   她睁不开眼,脑袋磕在了地上导致意识朦胧,只捂着眼睛想挣扎着爬起来,直到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停止了动作。   美知支起上半身询问:“哥哥?”   来人没有说话,沉默地令她有些害怕。   匕首不在身边,她隐蔽地吞咽着口水,像刺猬一样慢慢地蜷缩成一团,保护着身体最柔软的部分,直到有人俯下身,用手触碰着她的脸。   动作轻柔,细腻之中又带有其他的东西安抚着她的恐惧,“别害怕,我是巫女。”   巫女这个词对于美知来说是非常新鲜的,她的嗓音动人,像山林里平静的湖面,美知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犹豫着用擦破皮的手握住她的,重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温热且僵硬,许是对她代表亲昵的动作感到不适。   “谢谢您,”美丽的少女在落难之时也是漂亮的,她慢慢展开自己最柔软的一面,闭着眼时桔梗能清晰看见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像蝴蝶展翅时颤抖的模样,惹人垂怜,不含一丝做作姿态,“救了我的命。”   平静的视线落在那张女人都会羡慕的脸蛋上,桔梗抽离了手,她重新背好弓,将美知从地上拉了起来,隐蔽地替她整理好弄乱的衣物,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美知紧紧闭着的眼睛上。   是被妖怪掳来的村民吧,桔梗猜测着,解开脑后的发带,绕在了美知的眼睛上,利落地打上了结。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难住了美知,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之前住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对于一个刚刚拯救她的巫女而言,如果爆出鬼蜘蛛的名字,或许会因为他强盗在外的名气而被丢在一旁,到时候她可能活命的机会又会小上几成。   美知偏头看向桔梗说话的方向,假装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巫女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将袖子递到她的手边,“跟着我走。”   “我的刀……”   桔梗在角落里找到她的刀,递给了她。   桔梗准备将她带回自己住的村子里,再做打算。在此之前,她拔下了自己的箭,收回了箭筒。   美知心里记挂着要是鬼蜘蛛找来的事情,但是她如今却没有其他选择了,如果她还待在这里等待的话,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为今之计,或许可能等她眼睛恢复后再倒回来了。   只不过她前脚刚走,后脚鬼蜘蛛就找来了。他的伤口裂开了无数次,那座城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手,他好不容易逃脱,想到美知食物所剩不多便匆匆赶来。   山洞里没有人了,但是能看出有人待过的痕迹,食物也还剩下一些,至少能再熬两天。   男人阴翳着垂下眼,捡起地上的干粮粗鲁地塞到了口中。   她没听他的话,一个人跑了。   在村子里刚喝了口热茶的美知眼前一黑,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   【系统提示:亲情度降为10。】   【系统提示:亲情度降为5。】   美知身体也跟着一垮,直接晕了过去。 第4章   美知这一次直接昏迷了两天,桔梗只能判断她是身体突然虚弱导致的后果,村落里没人认识这位被巫女带回的漂亮女人到底是谁,还是幼年状态的枫替她打理身上的脏污,一盆水下来,屋子里躺着的美知即使处于昏迷中也是美丽的过分,在乱世之中,这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姐姐,她手上没有茧,会不会是哪座城里养尊处优的公主?”   白衣红裙的巫女淡淡嗯了一声,清丽的五官温婉动人,对于妹妹的猜想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或许是吧。”   村落里的小孩子好奇跑过来看美人,一个个趴在门边偷看,做完事回来的枫顶着小大人一样严肃的脸冲过来将其他小孩子推出去,张开手臂挡在美知面前:“有什么好看的?!”   小女孩嘻嘻笑着跑走,剩下的一个小男孩洪也伸着脖子又看了两眼,嘴里嘟囔着也不过这样嘛,吐着舌头往小路上跑了,枫气得想追上去,回头看了一眼美知熟睡的脸庞,忍下了跪坐在了她身旁。   “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啊。”   美知没听到,倒是那个跑到树林里玩耍的小男孩碰上了一队路过搜查的士兵,首领的那个年轻男人在小孩面前蹲下身,笑着问:“小孩,见过一个漂亮的女人吗?叫美知的?”   洪也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过五岁年纪自然被那些人腰间配着的长刀吓得倒退两步,喉咙发出幼兽胆怯的呜咽,转身就要跑。   伴随着一阵哄笑,他的后领被男人轻而易举地用食指勾住了,小男孩挣扎着尖叫:“放开,放开我!”   “喂,”男人不太耐烦地拎起他后领,将人拎到半空和自己对视着,“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会放你回家。”   男人重复了一遍:“你们这有没有新来的人,一对男女什么的,漂亮女人叫美知……唔,应该就这些,小孩,有没有见过嗯?”   生理泪水充斥着眼眶,洪也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昏睡不醒的少女,微弱地挣扎了两下:“你们是……来找她的吗?”   首领眼睛一亮,他们途径周围不少村落才得知那强盗居然有一个叫做美知的漂亮妹妹,找了这么久本以为早就藏好了,谁又想到居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了线索呢?!   男人松开手指,兴奋地大笑两声:“小孩带路!”   洪也忐忑不安地走在前方,路上碰到耕作的村民朝他们看来也不敢说话,等他将人带到桔梗的房屋面前,里面只有枫在,连个做主的大人都没有。   夕阳落在门上,唰的一声从外被人用力拉开,坐在美知旁边的枫被吓了一跳,见是身穿武士服的陌生男人,她也不怯,拿起篓子里的弯刀挡在美知面前。   如果美知清醒过来的话,她肯定会很喜欢这位勇敢的小姑娘的。   可惜,她被带走的时候,枫阻拦不了,光着脚急促地跑上了山,她要去找她的姐姐桔梗,告诉她那个被姐姐救回来的漂亮女人被所谓的城主手下带走了。   然而他们买了一辆牛车,在桔梗回来之前早已离开这个村。   美知被送到那座城里之后,被送到了城主的卧室里。男人半躺在榻上翻阅并不怎么正经的书籍,海藻一般的头发垂在身侧,听着手下半跪着禀告着鬼蜘蛛的事情。   他眼皮都没抬,看似平静地哦了一声,“这样说,鬼蜘蛛把她丢下自己跑了?”   方才还在小男孩面前一脸蛮横的男人深深低着头,畏惧着榻上的主公:“应该是这样的,那些村民都没看到有陌生男人,这个女人还是村里的巫女救回来的,只不过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好一会都没人说话,房间里安静地可怕,过了一会榻上的男人才发话;“下去吧。”   “是!”   他抬起眼皮往美知的方向觑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吩咐侍女替她换了衣服,将她身上那件丢了出去。   “真是碍眼。”   他不知道说的是谁,起身俯瞰着那张毫无血色但又透着绝色的脸蛋,半蹲着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该祈祷鬼蜘蛛会为了你自投罗网,否则——”   人见伊春阴恻恻地笑了两声,俊美脸庞难掩算计。   ……#   枫抱着被子睡不着,她露出小脑袋看着桔梗还没换下衣服,背着弓准备出去。   “桔梗姐姐,你要去哪?”   少女露出半边温婉侧脸,说出的话都是温和的:“你先睡吧,枫,我一会就回来。”   白衣红裙的身影走在后山草丛中,她嗅到一缕血腥气,敛下目光假装没注意到继续往黑夜里走去。   躲藏在树后的鬼蜘蛛贪婪地注视着巫女,他眯着眼打量着所谓巫女的身形,试图检测出她到底有多大的武力值。然而他不管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女人足以匹敌男性的力量。   他刚踏出一只脚,落在身后的黑发在月光一荡,拉弓搭箭,反应速度之快令鬼蜘蛛瞪大了眼睛,风声从耳边飞速掠过,晃动他心悸的箭擦着树干狠狠钉在另一棵树上,箭羽微颤着发出嗡鸣声,像是警告又像是自证威力。   “出来!”   鬼蜘蛛踏出一步,嬉笑着走了出来。   强盗不亚于亡命之徒,眼底没有对危险的恐惧,瞳孔紧缩,他舔舐着嘴唇反倒露出兴味来。   桔梗从他脸上简单掠过,落在随意绑住伤口的胳膊上,他东奔西跑地逃窜着,伤口早已迸裂开,浓成黑色的血痂格外刺眼,她收回了箭,转身离开。   对于桔梗而言,她并不太关心面前这个并不会给她带来危险的男人,和犬夜叉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迈动的脚步加快了。   “喂!”鬼蜘蛛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语气轻佻,“你见过一个……算是漂亮的女人吗?”   桔梗突然停止了脚步,抬眸转身。   “应该算是个蠢女人,”鬼蜘蛛嗤笑一声,眼神却是冰冷的,看来依旧记仇着美知独自逃跑的事情,难以忘怀,“你见过吗,她叫美知。”   昨天才来了一波,桔梗想起美知在山洞里差点被吃的遭遇,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过又怎么样?”   鬼蜘蛛气哼一声,露出强盗的匪气:“那个女人,可是我的蠢妹妹啊……如果她听从我的话待在山洞里,现在就不会这样的场面了……不过算是给她一点教训,在外吃点苦头就明白了。”   “教训?”桔梗跟着重复了一遍,反问的语气让鬼蜘蛛心情更不好了,她任由男人瞪着自己,拉弓对着鬼蜘蛛的位置,“你可知道,如果我没发现那个山洞的话,你的那位妹妹或许已经进了妖怪肚子里了。”   嘴唇的弧度落了下来,披散头发的男人压着眼尾的凶意,加重了语气质问:“妖怪?”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桔梗学着他嗤笑一声,笑他的无知,笑他早早的给自己的妹妹定罪,“那你为什么要笃定她在那个山洞会平安呢?”   “我救她的时候,美知嘴里还喊着哥哥呢。”   “可惜,她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外到内都是脏的,根本不值得被那样惦记。”   说到最后,她收起了自己的箭,转身离去。   鬼蜘蛛暴戾地追上去,伤口处又渗出了血迹:“你这个女人跟我说清楚!美知去哪里了!”   桔梗侧过脸:“人见伊春的人带走了她,她应该还昏迷着吧。”   【亲情度:15】   【亲情度:25】   【亲情度:30】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美知在榻上动了动手指,她身上的衣物料子比鬼蜘蛛上次带回来的要好上很多,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随着从窗户里钻进来的风晃动着,墙上映着的男人身姿也跟着晃动,她还不太适应这些光亮,随即又闭上了眼。   脑后是柔软的枕头,掌心下是柔软的被褥,这些远超于她之前接触的东西,美知察觉到了不对劲。   巫女不可能提供这样的料子给她使用的,鬼蜘蛛也不可能……   她心跳得很快,身旁有着一道不断传来热量的陌生男性身躯,此刻耳边传来翻书页的声音,美知想假装昏迷,却不料身旁的人早已发现她清醒过来。   下巴被人抬起,美知就知道事情暴露了。   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额头上:“看来,还不算太笨。”   美知的目光落在书页上,而当她看到上面描写的内容时,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而这也让人见伊春意识到她识字:“看得懂?” 第5章   鬼蜘蛛虽然嘴上叫嚣着让美知吃苦,脚下的草鞋都踩烂了依旧没有停息地朝着人见伊春管辖的那座城赶。   想到美知那张漂亮的脸蛋,他自身是知晓那样的美貌对于男人来讲是多么的难以拒绝,更何况,何况……   那巫女还说美知在昏迷状态,若是旁人想对她做什么,轻而易举。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这时代里尤为危险,若是她真的遭遇了什么,鬼蜘蛛不敢再想,明明他自己做惯了施暴者,在各个村落里做尽坏事,丝毫不会为那些人的求饶而动容;但他却不愿意让这些事情发生在美知身上,她什么都不懂,她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的。   这座城比之前要松懈许多,至少夜晚守城的士兵数量少了一大半,态度也松散着,或许在他们看来,一个鬼蜘蛛而已没必要再大动干戈,他们对于孤身一人还受了伤的强盗轻视了起来。   这对于鬼蜘蛛而言是个好机会,他藏在黑夜里等待机会,像趴在草里捕猎的狮子,极有耐心地等待猎物放松警惕再给与致命一击。   “我去那边看看,你待在这守好,别让那小子跑进来了。”男人叮嘱着,转身往另一条路走。   被叮嘱的人非常敷衍地应了两句,靠着墙壁闭着眼开始偷懒睡觉。   这给了鬼蜘蛛可乘之机。   他杀了那个人丢进了土堆里粗暴地埋好,换上衣服,绑起头发,他捏着自己的脸努力摆脱从前的凶样,咧嘴笑了笑,悄无声息地按照记忆里的小路溜了进去。   刚刚割了喉的刀擦干净掩藏在了他的袖口里,路上遇到好几个人,点头示意,没有对他这张陌生的脸有过多的停留。   鬼蜘蛛提着心绕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怎么,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心里警惕愈深,但最后,在听到从某间房屋里传来的少女声音后全然溃堤,根本分不出其他精神去想着其他的事情了。   那是美知的声音,稚气未脱但又柔软的嗓音,他不可能听错。   鬼蜘蛛贴着墙壁,房屋里的灯被屋外的动静惊得微晃,正在低头念书的美知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书上的文字情节丰富,纤细秀美的手指都要拿不住那本描写风流韵事的书了,偏偏屋里的另外一个人坐在正上方,穿着得体,品茶的动作无一不透露着清贵气质,好像强迫美知给他念这类书这件事并不是他做的一样。   美知从不知晓还有这样的折磨人的方式,她以前从未看过这样的书籍,更别说如此难堪地对着一位成年男性诵读那些饱含感情的句子,人见伊春居高临下地将视线从晃动的烛火上移到少女绯红的脸颊上,她蜷成一团,看上去气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做他吩咐的事情,有趣极了。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那些句子也越来越不好念,美知吸了吸鼻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从未觉得这个任务是如此的难做,鬼蜘蛛尚且还会顾忌两人的身份体贴她一些,虽然吃住行差了一点,但至少不用这样强压着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美知双眸含泪,她抿着嘴朝着上方的人见伊春望了过去。   男人此刻正靠在榻上盯着她瞧,衣冠楚楚的,视线沿着她柔软的脸蛋看了下去,如果视线能化为实质,大概美知就要大喊流氓了。   “不念了?”人见伊春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在注意到她握在书页上的手指颤抖一下后,轻笑了一声,“我刚刚跟你说,有两个选择——”   “你是要过来侍奉我,还是继续念?”   美知差点破关哭出声,她弯着腰明确表示不想选择第一项,低着头,眼眶泛红地继续盯着书页念了起来。   即使坐在屋外的鬼蜘蛛也能听出屋内少女带着呜咽的念书声,那些他都听了脸红的词语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像举着两螯的黑蝎子,正在他的耳朵里奋力地进攻着,刺穿着他的耳膜,几乎下一秒就能激得他暴起,恨不得冲进去杀了里面那个男人不可。   要忍耐,忍耐……   鬼蜘蛛摸着袖子里的刀,眼神比以往还要狠厉,只有黑夜,才看到了这个年轻人握着刀的手到底有多抖。   这是从未发生过在他身上的状况,或许这已经踩在了他愤怒的高点上了。   他潜伏的时间并不长,足足等到美知念完那一页,但对于鬼蜘蛛来说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难熬的。他爬上屋顶,像一只灵活地猫无声地爬进了房屋内,士兵的衣服黑不溜秋的,倒也省了不少事。   梁上积了一层灰,鬼蜘蛛慢慢趴了下来掩盖着自己的身形,从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位被称为主公的人见伊春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穿着华丽名贵的白衫黑裤,卷发高高束起,露出的侧脸可以和美知的肤色相媲美了,长眉细眼,这无疑给鬼蜘蛛留下阴郁的印象。   他虽然要杀了人见伊春,最后却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美知的身上。   她坐在房屋的正中央,身上的华丽衣裙似乎本应该就是穿在她身上的东西,她足够漂亮,不像村落里做惯劳作的女人,她手指上甚至连茧子都没有,柔嫩的像刚蒸的馒头,又像天上的云。   鬼蜘蛛不是第一次怀疑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虽然他对美知只有她幼年时咿咿呀呀的记忆,但……也没有人在成长后变化如此之大的。   在他的视线里,依稀只能瞧见美知的头顶,她就着保护自己的姿势蜷缩成一团,书页上搭着秀美的指尖,指甲透着健康的粉红色。   就在此时,本半躺着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不仅是肌肉突然绷紧的鬼蜘蛛,念书的美知怔了一下,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刚刚原谅过你一次了,怎么又犯?”人见伊春站起来的时候,美知才意识到男人的恐怖高度,她的视线跟随着那张俊脸往上抬,接近九十度的仰视增加了压迫感,烛火将男人的影子完全掩盖住了她的身形,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掉了。   美知将书往朝她走近的男人身上一丢,想要起身往外逃跑时被人抓住了胳膊,轻轻一拖,将她想要做的事情全都轻易卸掉了。   她趴在地上被拎到榻上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眼前的视线被他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了,什么也看不到看不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如今的处境。   直到柔软的脸蛋被男人的手指捏住,像是打量着什么物品一样被抬起下巴注视着,她伸出没有被束缚住的双手去打他,但那点力气远远不够,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等待猎人下刀。   房梁上的鬼蜘蛛终究等不了了。   而他刚跳下来准备刺过去的时候,男人好像身后长了一只眼睛似的,抽出搁在桌边的长刀反击了回去。   刀与刀之间的碰撞因为速度过快几乎要呲出火星子来,鬼蜘蛛暴怒难抑,两刀的接触拉近了男人之间的距离,人见伊春见他气炸的样子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看来,你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自投罗网了。”   “名声在外的强盗头子竟然也会有软肋,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用力将他的刀挡了回去,人见伊春刀尖一转,直接对准了缩在榻上的美知脖子上,锋利刀刃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割破她的喉咙,再无回天之力。   “要试试吗,鬼蜘蛛。”   美知红着眼眶朝着鬼蜘蛛摇头,双手握着刀刃,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嘶了一声,见他还有走过来的趋势,出声阻止:“跑啊!”   鬼蜘蛛怔楞着,视线落在美知握着刀刃渗出血迹的掌心上,她放开一只手改拽住了人见伊春的白衫,那里很快就印出了一道血红掌印,然而这点力气根本不足以达到拖住男人的目的,他轻轻一扯,就将刀从美知手里抽了出来,包括他的衣服。   掌心的口子猛地加大,美知难抑地叫出了声,鬼蜘蛛作势要往外跑,整个房屋外站满了手握刀具的武士,这原本就是个圈套,为什么他能轻易地进入城主府邸,为什么路上遇到的人都没有因为他那张陌生的脸而怀疑询问……   他几乎没有再对着任何人举刀了,鬼蜘蛛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现在这情况他根本逃不出去,那就不反抗了。   他任命地丢下了刀,朝着美知望了一眼,想上前替她慰问包扎伤口,人见伊春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人踢飞撞到了门上,哐当一声,胳膊上的伤也更加严重了。   这是个死局,美知没有动,她听到了亲情度又涨了五个点的消息,想着该如何让他们逃出去才好。   在这里,是永远也完成不了任务的,鬼蜘蛛的命也令人堪忧。   她问过系统如果任务目标死了会怎么办,得到的答案模棱两可,反正她完不成任务就出不去这里了,美知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美知大概也没想到人见伊春这个人如此变态,他将鬼蜘蛛绑在房屋里的柱子上,命人给她包扎了伤口,捡起那本书,继续让她念。   这一次她手受了伤,几乎拿不稳书,人见伊春顺势搂着她,替她翻着书页,继续让她念给鬼蜘蛛听。   鬼蜘蛛不再压抑,他说着难听的话警告人见伊春,但这一点用都没有,他的妹妹被人拥在怀里,继续念着她那些华丽辞藻的文字,而他除了听着,无能为力。 第6章   鬼蜘蛛被绑在城内一根大柱子上两天了,所幸现在不过是早春,之前手臂上受的伤再加上人见伊春那一脚,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又没有进食,整个人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   他庆幸自己强盗出身,风餐露宿的日子也过得不少,这样才熬了过来,没在这样的折磨下死掉。   只不过……   脸上挂着伤的鬼蜘蛛低头睨着底下往他身上丢烂叶子的人,都是一些年纪不大但处于对自己讨厌的人贯彻到底的少年们,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身上招呼,好在力气小,打在身上不至于会出血,但疼痛还是有的。   冷冷地视线盯着丢石头的男孩子,虽一副无法反抗的模样,但对于那些孩子,强盗这个词本身就是象征着强大且卑劣的存在,是那种即使不说话,但在鬼蜘蛛的眼神下,他们大着胆子丢东西的行为在刚开始感到快意之后,随即而来的,就是被盯上的恐惧。   人见伊春不让人动鬼蜘蛛,并非是出于什么放过他一马的心思,而是觉得,慢时间的折磨远比一刀致命来得舒适。   不仅如此,在得知美知在鬼蜘蛛心里是有一定地位后,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好在,她那张脸没让她落得被随意赐给底下武士的下场,人见伊春将她留在自己的院落里,对外称新纳的美妾。为了刺激鬼蜘蛛,让他明白试图抢劫人见伊春的城有什么后果,他特意将驮着美知的牛车绕着城转了一圈,美知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看到鬼蜘蛛被绑在那一动不动垂下脑袋的消沉模样。   那副样子好像就要死掉一样。   美知下意识抓住自己的衣襟,她虽然不知道如果鬼蜘蛛死了她会怎么样,但凭良心说鬼蜘蛛对自己算是不错的,她总得做些什么来才对。   而这时,在周围吵闹的声音中鬼蜘蛛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抬头往声源处看去,入眼是一辆漂亮的牛车,帘子半掀,少女的影子在灰暗的轿子里若隐若现,唯一能够令他看清的也不过是拨开帘子的那只手,上次握着刀的伤口还未愈合,被用心地缠好了,纤细如葱的指尖在日光下半透明着,再往里看,勉强能看清那是一身华服的美知。   她的脸上擦了粉,鬼蜘蛛才发现他们相处了这么久,美知涂上口脂是这般的……耀眼。   他甚至升腾起了一种若是她在人见伊春这里总比跟着自己好,但这种念头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被他否认了。他从来都不是这样为别人考虑的人,自私才是他的本质。鬼蜘蛛想着,若是他还有命活的话,那他也可以给美知这样一座偌大的城,穿着世上最华丽的单衣,不必为吃穿忧愁,过安稳的一辈子。   前提是他还有命。   喉咙干涩,已经两天没喝水了,虽然他能忍住饥饿,但口渴却是十分折磨人的欲望。   美知刚与对视上鬼蜘蛛已经主动撇过脸了,他是在生气吗?因为自己猜导致他被抓……美知垂下眼帘,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她并没有收到亲情度降低的消息,或许是她猜错了。   她收回手,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人见伊春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知并没有多大的防备,他并不在美知这里过夜,通过照顾她的侍女,美知得到了人见伊春和早逝的妻子感情深厚,而且长子已经七岁的消息。   美知察觉到人见伊春对她只不过是用来惹怒鬼蜘蛛的趁手工具而已,他对自己放心到并没有安排武士看守的地步,这也方便她在假装睡下后趁着侍女回隔壁休憩的时候跑出房间。   她将侍女端过来的食物和水藏了起来,趁着夜色正浓挑了件深色衣服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小跑着,因为鬼蜘蛛已经被抓住,城里的守卫基本上只剩下一队在那里巡逻,懒散且并不是很警惕。   即使美知这样的柔弱少女,也只费了一些精力找到那根柱子,看到被绑在上面的鬼蜘蛛。   和之前气势汹汹的鬼蜘蛛相比,他现在的安静给美知很不好的感觉。   之前还有士兵围了一道栅栏禁止他们上前,不让任何人插手,这也是人见伊春折磨人的手段——让鬼蜘蛛慢慢死去。   而现在,如果再过几个小时,鬼蜘蛛那副样子看上去就真的要死了。   已经是深夜了,没有人再管这个强盗的死活,美知牵起裙摆跨了进去,她的脚步声非常的轻,鬼蜘蛛一向耳聪目明,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现在他毫无反应,连头都没抬一下。   那些人没把他绑太高,两天过去,绳索也跟着他的身体重量往下坠着,几乎是全靠鬼蜘蛛的腰维持着平稳,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垂了下来,像挂在窗户外的晴天娃娃,风一吹他都能跟着飘上好一会。   美知的心跳很快,她不清楚自己的心跳是因为害怕胆怯着被人发现自己的行为,还是因为看到鬼蜘蛛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心颤,以前她每日被关在房子里,唯一交流的不过是电视和管家,第一次见到鬼蜘蛛的时候她是非常害怕的,美知是一个非常没有社交能力的人,而这段时间经历的事足以将她锻炼得胆大勇敢了不少,就像现在,她踩在捡来的砖头上踮起脚尖,将带来的水囊尽力地往鬼蜘蛛嘴边凑。   月色是唯一的见证者,靠得近了,美知也才真正注意到鬼蜘蛛脸上的伤口,以及快速瘦削下去的苍白脸庞。   在静谧的环境里,美知将水囊递到他的唇边,一手扶着柱子稳住自己的身体,又因为鬼蜘蛛没有半点反应焦急地红了眼睛,没忍住喊着他的名字,“鬼蜘蛛!”   那道声音对于鬼蜘蛛来说,无异于在三途川那条河里被无数人往下拉却无力反抗时被强行拉上岸的一根钩子,穿过他的心肺,他眯着眼感受刮在脸上的疾风,猛地一睁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锁定在了美知昂起的脸上。   他咳了一声,喉咙一阵嘶哑,努力压抑着想要大声咳嗽的欲望,声如砂纸:“你……刚刚喊我什么?”   美知哑了一下,她想起刚刚喊得是鬼蜘蛛,眼神有些躲闪,连声音都低了一些,带着她自己都未发现的心虚:“喊的,哥哥啊……”   鬼蜘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没有受伤的痕迹便再也没纠结这件事上了。   他叼住水囊,动作着急透着一股渴望,美知这才反应过来,就着他的动作抬高水囊给他喂水。   她没有经验,刚开始鬼蜘蛛喝不到,眉头扬起带着催促的意味;等到美知再抬高水囊的时候,位置又没有把握正确,清凉的水猛地倾下来往鬼蜘蛛鼻子里灌。   男人被呛了好几口,美知浑身僵硬地连忙放低一点,她想要松手给他擦掉脖子上的水渍,却在松开扶柱子的那只手时身体也跟着一晃,好在她噤声动作不慢地再次扶住了柱子,掌心的灰尘增加了摩擦力,她松了口气喂好水后,又往鬼蜘蛛嘴里塞食物。   他吃的狼吞虎咽,有几次差点叼住美知纤细指尖,好在她注意到这点,每次都像给狼喂食一样塞在他嘴里就立马缩回手,等他吃完一口喂口水再喂下一口。即使美知动作笨拙,鬼蜘蛛刚被喂上一口没嚼两下就咽下去,他不是在享受美食而是在确保自己能活下去。   她带的食物并不是很够,但对于鬼蜘蛛来说已经很好了,他喝完最后一口水,还没说话,美知动作轻柔地给他擦了嘴。   他想要问人见伊春对你怎么样这样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们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了,鬼蜘蛛感觉到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上下打量了美知全身,哑声问:“我给你的那把刀呢?”   美知愣了愣,有些担心鬼蜘蛛会骂她小声回答:“那个人拿走了。”   鬼蜘蛛知道她说的是谁,没再问:“你快回去吧,如果被他发现的话——”   他们身处城内,有武士在出口把守,根本跑不出去。   想到人见伊春的手段,美知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她伸手替鬼蜘蛛擦掉脸上的灰,手上的绑带都弄脏了,鬼蜘蛛不习惯地扭头无声拒绝她代表亲昵的动作,别扭地皱着眉赶她走。   美知把砖块搬回原来的位置,偷偷摸摸地按照记忆里巡逻武士的时间跑了回去。   隔壁侍女睡得很熟,美知换下衣服躺了进去,心底庆幸着还好没被发现,刚闭上眼没多久,房间外一道高大颀长的影子印在门上,站了一会无声地离开。   美知就这样偷偷摸摸给鬼蜘蛛喂饭,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趁着侍女不注意从她那里拿到了一把小剪刀。   原本她是打算给鬼蜘蛛剪开绳索,偏偏那天巡逻的武士换了时间点,她只好藏在黑暗里慢慢摸索了回去。   她轻车熟路地小声拉开门,房间里没点灯,今天连月亮都没有,她只能在房间里按照记忆摸索过去,掀开被子的一角,她刚伸了一只脚进去,陡然发现脚背接触到一道热源。   被子里有人!   她来不及退后,那人轻笑一声拽住她的小腿将她往被褥里一拉,男人掌心干燥炽热,像一炉火滚烫到美知的心脏。   美知被压制在身下,炽热呼吸打在脸侧,她僵着身体听到头顶低沉嗓音越来越近:“你去哪了?” 第7章   美知虽然想到过自己会有被发现的可能性,但是当她真的好像被抓包了后,胸腔里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男人带来的压迫性可以比作一座大山,他嘴角虽然挂着笑,漆黑的瞳孔却毫无笑意,甚至在此刻美知无法看出人见伊春到底是发现了,还是在炸她。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美知打定主意不说实话,被压在身下,宽松的袖口随着她撑在男人胸襟时垂落了下去,皓腕纤细秀美,是成年男子一手可握的程度。   美知尽量掩盖自己的慌张,一双眼睛因为恐惧而渗出了生理性泪水,即使没有月光,两个人相处地是如此接近,人间伊春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嘴唇微翘着,檀口微张吐露香甜柔软的气息,好似在无意引人采撷。   抵在胸膛处的手和她这张脸一样,柔软可欺,他可以轻易卸下她所有的动作,而美知毫无反抗之力。   或许是这城主生活太过无趣,高束着长卷发的男人此刻颇有兴味地任由身下少女奋力抵抗着,让她产生一种好像用力也能反抗成功的错觉。   人见伊春的动作令她紧张了不少,她的脑子一片浆糊但又不得不说出一个合理地跑出去的理由来,手臂已经开始发酸颤抖了,美知稍稍偏过脸大口呼吸着,兔子被野兽按在爪下时也是这般作态,偏偏她还不自知,以为有回旋之地。   “我,我……有些饿。”   美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她声音低低的,声线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像兔子示弱时的叽叽声,软绵绵的,更惹野兽垂涎。   为了增加自己撒谎的真实性,她甚至松开了一只手,有些傻乎乎地抓住男人搁在一旁的大手,包含着畏惧地带领着他贴在了自己瘪下去的小腹上。   “你看,都瘪了。”   她的眼睛像天真不知危险的小鹿,还不知自己的行为不亚于张开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告诉天敌:嘿,我超软的哦,一口下去都不用嚼!   “是吗……”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黑夜里,他低垂着头将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了平坦的小腹上,之前是被美知带着隔着衣物贴在柔软的地方,现在他脱离了美知手指的掌控,比她大上好多的炽热手掌用了点力气贴了上去,美知一惊,仰起头往那只手看过去,人见伊春另一只手在黑夜里袭了上来,找准了她的脖子拢紧五指。   美知的脑袋就这样毫无反击之力地重新压回枕头上,在她混沌之际,男人已经就着动作将她的腿拢在两腿之间,跪趴着直着身体坐在她的身上。   身上的灰白色浴服松松垮垮落在他身上,即使如此,挺拔修长的身形也无法掩盖住,美知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贴在她脖子上的手已经往上移动,那掌心的力气不用怀疑能够轻易扭断她纤细的脖子,但那种让她寒毛炸起的轻缓动作好像是她的错觉,美知被捏住秀气的下巴抬起头来,像一件上好的釉器被男人仔细打量着是否有留下的价值。   明明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带着点色气但不下流,那张脸没有表情变化,好像做这种事的人并非是他。   他最后停下手,俯下身贴近美知,贴在肚子上的手也顺势捧上她的另一半脸,像是珍惜的假象,声音似平时那般轻柔:“好像是有点瘪,赐给你的侍女没有好好照顾你的起居吗?脸也瘦了。”   美知哪敢说自己这几天省着侍女端过来的食物留给鬼蜘蛛吃,她心虚地不敢与之对视,稍稍偏过脸颊但又被男人的手捧着无法动弹,只好转动着眼睛,颤着睫毛摇头否认。   她有些虚张声势:“最近胃口不太好,不是侍女的问题。”   人见伊春像是没听出她的虚假,收敛了视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这样啊。”   美知用力点头,“但是我今天有点胃口了,但是时间太晚了,我就自己找食物……只是城太大了,房间也长得差不多,我没,没能找到。”   这个理由似乎无懈可击,美知期待着自己被信任,当她期待自己能够糊弄过去时,人见伊春却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了。   夜色浓郁得像一副被墨泼湿的画,什么也看不清,黑的令人不安。   被压制着这么久,从未被教导过男女之事的美知不太舒适地动了动腿,被人见伊春这样压着已经开始发麻了。   她没意识到男人盯着她时眼底涌起的东西正在肆意搅动,虽然本能试图在告诉她人类繁衍的冲动,但这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   双手推拒着,她很小声地用祈求的语气:“你可以起来吗?我的脚麻了。”   人见伊春盯着她瞧,眼神奇异,最后又笑出声。   他突然呼唤着她的名字,“美知,你想让我放过鬼蜘蛛吗?”   美知的动作一顿,她对于人见伊春的认知一下子就变好了许多,眼睛也亮晶晶的凝视着上方男人的脸,他的头发长至腰背,即使梳起来在低头的时候也有几缕不太乖的头发会垂落在脸颊两侧,那样遮住了独属男人锋利的下颌,让他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美知语气里充满期待,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歪着脑袋的样子像是等待主人怜惜的猫咪,“真的可以吗?”   男人低沉地嗯了一声,他说的话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当然可以,但是有条件。”   男人挖好了陷阱,在等待猎物的主动踏入。   “是什么条件?”   人见伊春没有回话,他收回手重新贴在了美知的腹部上,意味明显地轻笑一声。   “替我生个孩子吧,美知。”   这是美知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同她说起这样的请求,她受到惊吓般瞪大眼睛,瞳孔却缩成了一条线,她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双臂护在自己身前,在黑夜里,脸色通红到脖子根,惊吓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   美知炸着毛,对着男人倾身下来的脸下意识给了轻轻地一巴掌。   “你下流……!”   那力度比挠痒还轻,人见伊春眯着眼凝视着她,有点像野兽发怒的前兆,美知被他如此沉默的反应吓得不再敢动,身上竖起的软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收拢,那是恐惧造就的萎靡,焉了吧唧的。   男人平静地起身,美知只觉得浑身一松,本能的畏惧也随着危险物的远离而慢慢褪去。美知急忙拉着被子盖在身上缩侬成一团,只露出一张小脸来望着人见伊春离去的背影。   快走吧,离开这里。   然而,人见伊春没能按照美知的想法做下去,他站在门前手已经搭在了门上,脚步和动作一齐停了下来。   美知死死盯着他,不敢放松。   男人微侧过脸,那个角度能看到他嘴角的弧度依旧是翘起的,美知听到他开口:“既然如此,那今天晚上就杀了他吧,你说呢美知。”   拿鬼蜘蛛的命来威胁她,美知第一次见识到远比鬼蜘蛛这个强盗做的事远不如人见伊春玩弄人心,被子里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气得腮帮鼓起,眼圈泛红。   “我没有太多时间给你考虑了,美知,十个数怎么样?”   美知动了动腿。   “10——”   美知在被子里打了个滚。   “9——”   美知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嗷呜了一声。   “5——”   美知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把脑袋伸出来,中间那还有几个数字没有念啊!   “3——”   人心的险恶美知在这个夜晚见识了两回,她钻出被窝,有些匆忙地爬起来冲着人见伊春小跑过去。   “1——”   人见伊春感受到衣摆被扯住的力道,他低头望去,美知纤细的手指正拽着他的一小片布料上,抿着唇有些可怜地仰视着他。   手掌拍在她的头顶,人见伊春夸了她一句:“真乖。”   美知并不想得到这样的夸奖,她倔强地不想在这种地方认输,于是一句话也没回,但是为了鬼蜘蛛,她却又沉默着同意了人见伊春的暴行。   人见伊春感叹着她的美丽,虽然之前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吸引鬼蜘蛛的饵料,但是过了这些天,他好像发现,早已没有女人陪伴的自己似乎也不排斥一个天真少女的相处。   她看上去拥有令男人为之动容的征服欲,性格却拥有其他女人不能给与的天真与坚韧,明明是强盗头子的妹妹,却被保护得这么好,他该怎么感谢鬼蜘蛛的馈赠呢?   男人俯下身想亲吻她,美知却有一种豁出去的意思,她拒绝了人见伊春,强烈要求道:“先把我哥哥放下来。”   人见伊春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擦她的唇,眼神看不透。   美知皱着眉挽臂在身前,大有不愿再妥协的意味:“先救他!”   一再被打断,人见伊春猛地拉开门无声地释放着怒气,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美知往屋外瞧,那是巡逻的武士。   武士跪下来趴在地上:“城主,鬼蜘蛛不见了!” 第8章   一处飘散腥臭味的农田下方,隐约能看到有个身影缩在那里,天色太暗了,除了一条成年家犬嗅到了一丝陌生的、带有危险性的男人气味,警惕爬起身沿着味道循过去,屋里沉睡着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屋内鼾声如雷,男人靠在软黏的湿土上正活动着被绑了多天红肿的手腕,周围的气味还混着其他家禽的难闻气味,他连眉头都没皱,撑着水缸将脸伸了进去。   那条大黄狗终于找到了陌生气息的来源,温驯的狗在这个时候战斗力爆棚,呲着牙低声嘶吼着,死死盯着鬼蜘蛛慎重地走过去。   然而,喝完水的男人只是抬眸瞥了它一眼,浑身破破烂烂的,衣衫褴褛地像个乞丐。露出来的身体部分也比成年男子要瘦削,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威胁。   那条狗也是秉着这样的假象扑了上去,它呲着牙朝着鬼蜘蛛的胳膊咬上去,却不料男人手里攥着一把秀气的剪刀率先插在了家犬的身上,左手拧住那条狗的后颈无声地往地上猛地一砸!   它只来得及发出呜咽声,下一秒鬼蜘蛛的手合住流着血的狗嘴,握着剪刀的手抬起,锋利刀尖利落地给与了致命一击。   屋内的鼾声没有停下,外面这一场无声地战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好像在菜园子里摘了一颗菜,就这样简单,鬼蜘蛛甩了甩剪刀上的血,原本对这样女人用的东西有些嫌弃,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把剪刀是美知好不容易偷偷塞给他的,粗鲁地在水缸里清洗了一遍,随意地插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站在高处往城墙围住的繁华房屋望去,紧紧抿着唇,不似往日那样轻佻,似乎这样就能望见被锁在精致牢笼里的美知,他从来不知道美知那样柔弱的身体能够给与自己什么帮助,之前还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拖油瓶,如今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足够聪明地避开巡逻武士给他喂饭喝水,会因为他而深涉险境,而这些落魄后的赠与化为了点数,让美知得到了高达42个点的亲情度。   只差八个点了,美知心里有些焦急。   如果之前只是在村子里时不时刷刷鬼蜘蛛的亲情度,那是相当的轻松,或许需要她付出一点什么,但是现在……   美知望着和她坐在同一个桌上吃饭的男人,手里的饭团有些难以下咽。   任务目标都不在这里,她还得面对这个阴晴不定的人见伊春,这种感觉无异于天塌下来还得自己顶着,因为之前人见伊春的话导致最近她连觉都睡不好,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几天下来,本来就不大的脸瘦了一圈,颇有刚来时病美人的那副即将随风而去的架势了。   人见伊春虽然对美知动了心,但是也对强迫不感兴趣。   他年纪轻轻地当上城主,父亲逝世地过早,也没有母亲的安抚,于是当他成婚晋升成了一位父亲,也对养育之道知之甚少,在妻子逝世不久后,那个孩子就丢给了侍女抚养,虽然才七岁,那小人板着脸的样子依稀能看出几分人见伊春的模样。   美知就是在这样一个早春的下午看到人见承平的,她被侍女带着坐在人见伊春命人临时做的秋千上,头顶的树叶哗啦作响,依稀透着几束稀薄日光,身上的衣裙上绣着大朵的雏菊,那原本是很难衬出肤色的橘黄,偏偏美知却极为适合这种温暖的颜色,她闭着眼靠在双手抓住的秋千绳索上,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予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人见承平不太记得母亲的样子,但是从侍女的口中他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雪白的皮肤,温婉的脸庞,就和他现在站在走廊上看到美知时想象的一模一样。   她身上集合了人见承平能够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照顾他的侍女知道少城主从骨子里带有的冷漠脾性,又从旁人那得知这位城主新得的小妾非常受宠,她慌张地想要阻拦两个人的会面,弯腰祈求着人见承平去玩他最爱的游戏:“少城主,奴婢陪您去那一边吧……”   然而,俊秀的小少年却一言不发的,像是没听到侍女的话一样直直走向了坐在秋千上的美知,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如果让少城主在小夫人这里吃了瘪,她们也逃不了一顿责罚;但是小夫人被少城主欺负的话,那她们也得承担城主的怒火。   伺候美知的侍女名叫里沙,她清楚地知道美知脾性算是比较好的,于是从树旁绕过准备去唤醒她,至少要减少和少城主正面对上的几率,然而她刚刚准备弯腰,已经走近的人见承平冷冷地瞪了过来,他即使没有说话,就已经让这些侍女从他身上感受到类似于人见伊春的上位气势了。   那是源自骨子里的血脉压制。   里沙颤巍着退后,心想着若是真的要发生什么,第一时间冲在夫人前面才是拯救她的唯一办法了。   人见承平同样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头卷发,只不过脸上尚未褪去婴儿肥,又像个小大人一样板着脸,高傲中透着可爱,偏偏又一本正经。   在最后靠近美知的几步,人见承平放轻了脚步,就连呼吸也放缓了不少,就像是曾经幼时捕捉花朵上的蝴蝶,要趁着它们还沉浸在蜜糖里下手,才能不惊动它们获得自己想要的。   美知最近睡眠严重不足,在白天这样微风徐徐的温暖阳光下,她才真的放松下来让自己补个觉,她自然不知道有个少年正好奇盯着她瞧,从头发丝到秀气的下巴,他正在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人,她的样貌和侍女口中的母亲过于相似,人见承平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濡慕。   他曾经好多次梦见过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但是每次只要他靠近,那位温婉的夫人就会离得越远,而如今他似乎还未从那梦境里清醒过来,或者说他产生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理暗示——只要他悄悄地接近,才能接近她,接近他的母亲。   靠得太近,以至于人见承平呼吸都有些乱了,他兴奋又紧张,努力压制住自己想要翘起的嘴角来掩盖住自己的开心,但那副样子任谁都能看出端倪来——他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夫人,毋庸置疑。   人见承平还不能太理解其他人口中的夫人代表着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他对于自己那位感情淡薄的父亲被另一个女人抢走的这件事,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时刻被叮嘱要有少城主应有的风范,他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件事,但是他的父亲并没有像侍女那样夸奖过他,甚至连微笑都不愿赠与,或许是讨厌他的吧。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人见承平坚信这一点,但是现在他胸口处跳动的心脏像曾在他掌心扑腾的蝴蝶在奋力挣扎着,白皙的小脸染上薄红,他对于侍女常年给他制造的母亲形象期待了太久,他幻想过被母亲搂在怀里的温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妄想变成了折磨,如今真的遇到了一个他再也无法再忍耐了。   他伸出手触碰美知的脸颊,软绵绵的,温热的。   而美知也被这点动静搅得半醒了过来,人见承平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姿势,秋千上的少女颤抖着睫毛,秋水剪眸,倒映着他怔楞着的脸。   她还没能完全清醒,大脑还处于不太想工作的状态,眨了两下,发现面前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孩子时大脑里了紧绷着的危机警报主动撤离,美知的脚尖点了地稍稍用力推动着秋千往后,这样就能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   美知凝视着那张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又半天没想起来,于是又松开固定秋千的脚尖,靠近人见承平。   或许是小孩子不能给与她足够的威胁,她松开一只抓着秋千绳的手,伸出食指在他额头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嗯?”   人见承平愣着看了她好久,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带着点面对喜欢的人才有的冷淡反应,连视线都故意往一旁撇,就是不看她。   “嗯……人见承平,我叫人见承平。”   美知想要去拍他头顶的动作一顿,人见?   大脑的记忆尽职尽责地调出资料,之前侍女说过人见伊春有个七岁的儿子,看来……面前这个就是的吧。   不过,比人见伊春可爱多了。   想到这里,停落在半空的手终究还是落在了小少年的头顶上,轻轻地拍了拍。   人见承平憋住的那口气也随之吐出,脸色稍霁,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没有被讨厌,没有被讨厌。   他心里这样想着,当他再次望向美知婉约秀美的侧脸,竟然生出了一种这个女人比蝴蝶还要柔弱需要他保护的奇怪想法来,明明才第一次见,但好像……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美知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她这样做,在被拒绝前率先收回了手,她没能注意到人见承平眼底闪过的懊恼,两人沉默了一会,美知主动起身让出秋千,想着小孩子多半是想要这样的玩具但又不好意思提出来,“给你玩一会。”   看她要走,人见承平的手臂大脑反应更快地拉住她的袖子,但是面对美知疑惑的目光时他却迟迟张不开口。   像他这样的身份,除了对他恭恭敬敬的仆从,没有任何同等级的玩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挽留,但却意识到了他不想松手让她走。   美知转过身,体贴地询问:“怎么了?”   人见承平依旧紧闭着嘴,像个河蚌,只是拉着她的袖子不肯放。   美知揣测着玩具还是需要两个人一起才有趣味,没想到她猜中了一半,主动拉住了人见承平抓着她袖口的手,迟疑地问:“要一起……玩秋千吗?”   人见承平眨了眨眼,冷淡地恩了一声。   好在两人都比较瘦,挤在一个秋千上时刚刚好,美知一只手护在人见承平的背后,对于和小孩子相处她不需要猜测对方在想什么,脚尖一点,她低头看向坐在右侧的人见承平,小少年微红了脸但什么也不说,但是眼睛里亮着澄澈的光。   见美知看过来了,他又立马低下头,像是不愿意被她发现任何秘密一样。   “主公……”   里沙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着等待人见伊春吩咐。   “把他带回去,”他看上去脸色阴沉,讥诮地注视着秋千上的两个人,“照顾少城主的侍女拖下去,不必再出现了。” 第9章   美知因为一个小少年的接近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或许是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了,这一次她睡得格外的沉,即使人见伊春并没有掩盖拉开门的声音走进来时,她依旧是沉睡着的,眉间舒展着,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睡得香甜。   他没有吵醒美知的打算,半蹲着身体借着屋外亮着的一盏灯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像是欣赏什么漂亮的东西,压低了眼尾,那双略显阴沉的双眸竟遗漏出一丝他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怜惜神色来,半晌才伸出指尖在美知露出的白净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这原本不是人见伊春的本意,他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原本是想趁着夜色闲暇时盘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他那个不爱说话不好接近的儿子主动靠近她,但真的进来看到她的时候,那些疑虑猜忌因为这张柔弱天真的脸一下子消弭得无影无踪。   这样一个不聪明的女人,不可能有那样的心机去接近承平的,她可能连他有个儿子都不知道吧。   或许是察觉到内心竟对一个强盗的妹妹产生这样的想法,居然主动为她脱罪,男人戳在美知额头上的指尖用了点力,大有将她戳醒的冲动。偏偏美知睡得像一只小猪,即使额头被戳红了眉头都没皱,凑过去依稀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   人见伊春收回手的时候看到了那一点红印,他啧了一声:“这么娇气。”   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明显的安静了下来,人见伊春聆听着美知的呼吸声,身体的疲惫也奔涌而至。   君子这个词似乎和人见伊春绝缘,他掀开被子的一角,隐约能瞧见美知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袖,因为睡姿不好被揉成了皱皱的一团,刚刚盖着被子不明显,现在被掀开了简直一目了然。   她的睡姿完全超乎了人见伊春的想象,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记忆里病逝的妻子中规中矩的,就连睡姿也保持着优雅,而非现在他看到的这样……   这般,这般——   他半天没想出一个形容词。   人见伊春的视线落在她露出的两条手臂上,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是被娇养着才有的样子,他干脆把被子一角完全掀开,空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没有任何的挣扎,不似平日里鲜活的美知,如此安静美好的模样在月色朦胧下竟也生出几分娴静柔情。   这种感觉尤为奇特,美好的东西在安静的时候才能让他有足够时间去享受宁静带来的美妙,就像现在这样,男人半蹲在美知身边,将自己的手同她十指相握,异于平日里的乖巧满足了他这些天的郁闷,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倒颇为享受着宁静相处时带来的奇特舒适感。   人见伊春的手掌炽热干燥,不同于美知的柔软细腻,他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这种感觉也只维持了一会,苍白皮肤的俊美男人就已经不太满足现状了。   他的视线游离在那张柔软白皙的脸蛋上,因为是侧睡,美知无意识地微张着嘴,极其小声地呼吸着,人见伊春盯了一会,将另一只手凑到她面前,掌心感受着没追呼吸时喷洒的温热气息,那种让他灵魂都战栗的触感,黑夜里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线。   那是兴奋的前兆,屋外的灯被一阵风吹动着,房间里的倒影也跟着左右摇晃,但也能清晰看到原本坐着的那个人慢慢低下了头去,一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与少女十指紧紧相扣,不让她逃脱,他像化作人形的野兽在夜里终于恢复原来的模样,倾身将唇贴了过去。   说是美妾,他好像……哪里也没碰过。   白日里见到的美知给他留有足够的记忆,在夜里也能将脑子里的印象与她现在的样子重合,淡粉色樱唇一张一合,那味道应该也是不错的。   冷风一阵阵往屋内灌着,被盯紧的美知在睡梦里蹙紧了眉,她没意识到危险,但只穿小袖在着夜里是远远不够的,在人见伊春几乎要靠近她的脸时,美知呜咽着转了个身,但因为被拽住了一只手,她只能往外滚动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寻找着热源。   人见伊春见她躲过,掰着她的脸惊疑地打量了好一阵,确定她只是冷成这样才罢手。   他望了一眼门口沉甸甸的黑夜,没有挪动步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美知冷得寻找到人见伊春这一处挡风的热源,她像一只青虫蛄蛹着身体朝着唯一一个男人贴过去,先是一只手,然后是两条腿,最后滚了一下,而人见伊春没有放开她手的意思,但看到她如此主动滚到身旁来心情愉悦地挑眉,弯腰伸手穿过她背脊之下,揽着腰将人搂在了怀里。   “果然要这样才会听话。”他平静地感叹了一声。   人见伊春这一道热源似乎也有些不够,她努力将自己缩小成一团扒开他的外套贴进去,手臂已经瑟瑟发抖了,但人见伊春却没有伸手去够被子给她取暖的意思。   如果再这样下去,身体并不好的美知或许真的会病一场。   男人轻笑着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亲吻了上去,心情愉悦地被满足到了之后起身将她塞回了被子里,随后他也开始准备解开自己的衣服同她一起睡下。   但脱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还未关门,撑地起身,男人上身的外套脱了一半垂在身后,刚走了一步就发现了异常。   原本只有一盏灯的走廊门口站着一个抱着枕头的小少年,他脸上的神色同人见伊春的如出一辙,但此刻脸上却错愕更多,直接将心里那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话在脸上完全展露出来。   人见伊春冷着脸望着他,眼里飞快闪过一缕懊恼,他大步走到走廊上,跨步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他不喜欢被人看到这样隐私的一面,即使这人是自己的儿子。   父子俩靠得太近,人见承平不得不因为身高差距被迫仰着头看向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他身边没有人跟在一旁,那就能判断他是自己跑出来的,人见伊春盯着他抱在怀里的小枕头,嘴角不高兴地抿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   人见承平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了自己枕头上,小少年紧张地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试图藏起来自己的枕头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目的,但那比脑袋长两倍的枕头根本无从藏匿,他才七岁但又是知道羞耻的年纪,低着头不回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连软嫩的耳朵一并染上了红色。   他不说话人见伊春也清楚自己儿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明明是第一次见,表现得如此濡慕不由得令人见伊春开始怀疑起之前那个侍女对他说了些什么,小孩子容易被煽动,特别是像承平这样心性不稳的孩子,如果有心人对他说了什么造成这样的状况也并非不是不可能。   人见伊春心思重,完全避开了简单的答案——人见承平就是喜欢美知,所以才跑过来想和她一起睡。   “那是我的女人,”人见伊春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他全然按照自己的性格来指手画脚,丝毫不顾忌一个孩子的脸面,眉眼严厉,“侍女也是这样教你,晚上跑到女人房间里的吗?!”   人见承平第一次见到父亲发火,他甚至还有些懵懂怔楞,但是反应两秒之后他就意识到父亲是在责怪他不知羞耻,不懂礼仪,一向将所有事都做得很好的人见承平在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中白了脸,瞪大着眼睛,手指都难过又羞愧地颤抖了起来。   之前美知就冷得半醒,虽然合上了门,但那道门丝毫不隔音,她在被子里钻了两回,终于忍耐不住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抬头往门口望去。   门外的那盏灯将屋外的情形以倒影的方式印在了门上,她艰难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撑起上半身往外定睛一看。   那个倒影……有一个肯定是今天白天刚认识的人见承平。   城里这样高度的小孩只有一个,非常好辨认出来。至于另一个,美知并不想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她随意披上外套,没找到鞋子后,干脆光着脚走了出去。   门从内被拉开,原本周围凝滞的气氛一下子涌入了一道新鲜空气,人见伊春侧过头正好对上少女睡眼惺忪的脸,但这依旧不损她的容貌——美知似乎有一种魔力,就好像自带滤镜,无论什么时候都漂亮得过分,见者惊艳不已。   然而她本人是感觉不出来的,被关在别墅里和管家差不多过了前半辈子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或许是之前还带着病气并不明显,所以管家也并未有什么惊艳的反应来告知她这件事实。   人见承平对气息很敏感,他能感知到父亲对他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虽然赐予他少城主的头衔,也没有其他弟弟出生给他造成威胁,孤独萦绕在他周围,在美知来之前身处一潭死水,而现在不一样了。   美知不讨厌他,甚至对他很好,那种好并非是建立在他是少城主的身份上,而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在他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夜晚降临,打算趁着父亲不在和这位对自己不错的夫人来一个侍女所说的温馨夜晚。   他也想被人抱着讲故事,也想被人亲切地呼喊着承平这个名字,不是人见承平,仅仅是承平,是他自己。   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对沉睡中的夫人做出那些事情,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少年在懵懂的年纪也读出了几分异样,他感到不安,想要逃跑但又生生止住在那里了。   如果夫人需要自己的帮助的话,那他应该站在这里的,即使被父亲发现,也不过是一顿责骂而已,只不过人见承平也没想到人见伊春会对他说出这么重的话,简直将他贬的一文不值,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美知在人见伊春转过的脸上停留了半秒,忽略地撇过,随后转移视线落在了委屈又难过的人见承平身上。   他想要摆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但泛红的眼圈和颤抖的下唇完全将他的真实情绪暴露了出来,美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在这样一个小孩子都恐惧的黑夜里,实在不该让他再站在走廊上吹风了。   她咦了一声,注意到人见承平怀里的小枕头,黄棕色的软枕被少年紧紧勒住,美知都替枕头担忧会不会喘不过气去。她没有再顾忌人见伊春低沉的气压,纤细柔嫩的手朝着人见承平招了招,嗓音温软:“承平,进来。”   小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茫然地往美知的方向看过去,意识到她是真的在招自己过去,忐忑地又看了人见伊春一眼,揣度着他的脸色,小小地朝着美知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人见伊春黑沉沉的视线丢了过来,人见承平又把脚缩回去了。   “过来呀,”美知跨了一大步走出去,屋外的风吹得脸都发凉,她没看人见伊春的脸色,干脆走过去拉住了人见承平的胳膊,“外面好冷哦,再不进来就要感冒啦。”   男人挪动脚步侧身看过去,美知已经拉着人见承平走进去了,迎接他的是一扇被关紧的门,人见伊春不气反笑,一脚将角落里的灯踢灭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黑乎乎一片,美知停下脚步回头看,好在今天的月光还有些作用,她适应了被月光照拂的一点光芒的房间,又担心地上有什么,轻柔拉住承平的双臂将他往榻上的方向走,不太熟练地安抚他的情绪:“不要怕,跟着我走。”   半晌身后才嗯了一声,他性格就是这样冷淡的,但脸已经微红了,美知也不放在心上,给他摆好了枕头,两个人都睡了进去。   承平还有点不太习惯和其他人睡一张床,况且这张床并不大,两个人盖同一床被子就无法避免手臂相碰,她浑身都是软乎乎的,承平很喜欢这样的夫人,他无声地侧过身望着她,美知发觉到视线后眨着眼回看了过去,“承平等了我很久吗?”   少年被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父亲刚刚对夫人做的事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两秒他又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回话很不符合礼仪,他担心美知会因此而生气或对他有不好的印象,有些局促地又透着冷淡地开口:“没有……没有等很久。”   美知却握住了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想着就应该等了挺长时间了。   她也不拆穿,弯着眉眼温声回他:“下次直接进来就好,不用这么拘谨。”美知生疏地拍了拍他的背,“快睡吧。”   她半天没等到回话以为他已经睡着,刚动了一下,怀里就多了一个小东西,人见承平抱住了她,什么也没说。 第10章   如此半个月,美知迟迟没有得到鬼蜘蛛的半点消息,在这属于人见伊春的城里,没听到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但美知年纪并不算大,在死前她还是被牢牢保护着的一位富家女儿,天真懵懂这些词一直跟随着她,即使在着战国时代她经历了不少事情,天性如此,以至于她在春日花簇旁托腮叹息了起来。   她不清楚鬼蜘蛛是如何逃离的,但是对于一身软肉的美知而言,她出去是不可能的,美知很确信这一点,毕竟如果她出去容易的话,鬼蜘蛛或许在那天用剪刀剪断绳索的时候……   可能会拉着她一起出去也不一定。   她自己对于这个猜想都持有小部分的怀疑,按道理,她和鬼蜘蛛认识的时间仅仅几个月而已。   就算鬼蜘蛛不来救她的话,也情有可原的,美知想。   毕竟之前已经跑到城主府来救过她一次不是吗,只不过没成功还差点丧命。   她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片蓝色的绣球花花瓣,赶紧的指尖稍稍用力就染上了一点颜色,她的注意力又被花瓣吸引过去了,神游太空的眨了眨眼,她扯下一片花瓣贴在自己的指甲上,透着健康粉色的指甲有着完美的形状,用里沙的话说:夫人是她见过最完美的女人,秀丽长发、卷翘的睫毛恰到好处的浓密,鼻尖并不算很挺,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就完美地无懈可击。   她显然很无聊,平日里只有里沙和人见承平会和她讲讲话,人见伊春下令不准任何男人接近这里,就连他自己的儿子——人见承平,要来找美知也不是那么轻松了。   今天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偷偷背着里沙躲在花丛里看走廊上的仆从行色匆匆,她穿了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裙踏入人见伊春精心饲养的花丛里,那一大簇一大簇的绣球花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形,地上长满了嫩草,美知脱了鞋袜光着脚钻了进去,百无聊赖地抱腿坐在里头,努力让每天一成不变的日子变得不一样些。   里沙神色慌张地从花丛旁小跑过去,眼睛一直往四周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但由于美知失踪地太过突然,以至于里沙粗心大意地完全没注意到花丛一角正垂落着一小缕黑发,路边遇到几位武士,她低头避让开,碍于会被城主责罚,她不敢向武士们询问是否看到美知的踪迹,只盼着赶紧找到一向乖巧柔顺的夫人,以免她被冲撞上。   要知道,在这城里每日也有其他勋贵会来拜访,夫人生得如此模样,若是被撞上对方起了心思,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里沙并不是没有看到过其他城主将自己的小妾赠与其他男人的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她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再者美知算是一个很好伺候的夫人,里沙觉得现在就挺好。   里沙找了好一会,美知已经把十个指甲都染上颜色,虽然颜色并不均匀,但她手指好看,那点瑕疵也就不再是瑕疵,反倒像是故意为之才形成的美丽。   人见承平好不容易完成父亲这段时间加重的业课,他兴冲冲地跑出来找美知,在半路碰上里沙,见她神色匆匆人见承平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喊住了她:“夫人呢?”   里沙一下子怔在原地,人见承平不过七岁,他的身高不需要像人见伊春那样仰视,他能一下子从那双透着慌张的眼睛里看出不对劲,里沙在那神似城主的视线下差点软脚跪下,这顿责罚是少不了的了,她干脆低声承认,在此之前她谨慎地巡视四周确定没人,这才颤着声音回他的话:“夫人,夫人不见了!”   人见承平恢复平日里冷淡肃然的神色,尽管他才七岁,但是谁也不敢因为他年纪小轻视他,那可是城主的血脉,动作眼神,几乎是城主幼年版。   他站在那指挥里沙:“你去那找,她喜欢去的那个亭子里。”   里沙将人见承平当主心骨,她反倒因此松了口气,应下去了人见承平手指指向的地方。   人走后,少年才为美知失踪而烦躁地加重了呼吸,眉头蹙起,踱着步子往左边方向走,那里是美知时不时跑过去喂鱼食的地方,但他刚刚挪动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步伐一转,人见承平转了方向改往花丛那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从何而来,但他望向那花丛一角时,心底的悸动更为明显。   而人见承平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比里沙更为镇定和细心,只是绕着花丛走了一圈蹲下身就察觉到里面有人——美知似乎是累了,干脆趴在花丛中央,从容地正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小憩。她头顶上方是缠绕在纤细枝条的绚丽花朵,有的甚至好似闻到了美知身上的香气,垂落下来,正好落在她雪白腮边,那是世界上最适合她的装饰品,宛若花丛里沉睡着的精怪。   那副美人图比人见承平见过的所有名画都要震撼人心,她的美丽不是端庄坐在木椅上的乖顺贵女,也不是小溪边撸起袖子生机勃勃的村子少女,人见承平站在那半天没有动静,半晌,他不顾仪表脱下鞋,无声地靠近过去,怕打扰到她睡觉似的蹲下身看她染上的指甲。   美知没有睡熟,她察觉到头顶的日光不再,身上也有些冰凉了,睁开朦胧双眼,她眨着眼睛将眼前模糊的人影看清,而等到她清醒过来后,少年被抓包时的忐忑和羞恼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是承平啊,”她支吾了一声依旧没有起来的打算,这段时日已经让美知锻炼了足够的胆子,知道在这城里如何践踏在人见伊春的底线上活得更随意,在草地上翻了个身躺在草地上,洁净的衣袖已经染上嫩草的翠绿汁液,但好像那点绿色在艳丽衣裙上成了点睛之笔,美知不太在意地在日光下打量着干掉的指甲,满意地动了动十指,随后又想起承平还在这里,将手递给他看,似乎想得到夸奖,声音软绵绵的拉成着语调,“好看吗?”   少年挪了挪身体,替她挡住身后投射在她眼睛上的、逐渐变热的日光,他咳了一声,盯了手看了好一会,又怕她举着手会泛酸,简单快速地回答:“好看,很漂亮……”   美知却误会了他一直盯着指甲的意思,她兴趣盎然地从草丛里撑起手臂,交领处隐约能看到一点白皙春光,人见承平下意识低下了头不去看。   美知察觉到承平的沉默,低头打量了自己,顾及了一点礼仪,于是将衣裙简单整理了一番,这才伸手拉着他走进美知开拓的新大陆。   两个人身形都不大,在这花丛里算是勉强能够坐下,等到承平望向美知询问她拉着自己进来的意思,美知已经从周围的花朵里挑选了好几种颜色的柔嫩花瓣了。   人见承平从来不知道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当他沉默着代表默许地接受美知分享的好意后,一双手被染得……多彩缤纷。   美知给他染完指甲后没有等到回应,而她看后也承认自己给承平染的过于绚丽了,他虽然才七岁,但也是这座城的少城主,而这样的指甲有损他身为少城主的仪态和威严。   美知忐忑地用指腹轻柔地替他擦拭着指甲上还未干透的汁液,猜测着承平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说:“可以擦掉的哦,承平不要担心。”   承平却止住了美知的动作,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生气的倾向,将自己涂了汁液的手抽了回去,在日光下他认真欣赏了一番,语气真诚:“夫人染得很好,承平很喜欢。”   他第一次不再别扭地否定自己的真实想法,承平难得地露了一个清澈的笑,美知望着他的脸,想着人见伊春是永远不会拥有这样的笑容的,因为他是个坏蛋。   俗话说越不想见谁,那个人就会来,美知想要开口说话时头顶的阳光再次被挡住了,她仰头望过去,只瞧见男人深色的衣袖垂落在一大朵紫色的绣球花旁,指骨纤长,透着苍白。   人见承平脸色一白,动作迅速地将手收了回来,发颤地藏在背后。   美知和人见伊春中间还夹着一个盘腿坐下的人见承平,男人还没说什么,少年动作迅速地从花丛里站起来,他很想努力藏住自己没有穿鞋的脚,但这一切都是徒然。   美知望着那脚转了个方向对着刚爬出去的承平,即使她看不见男人的脸,也清晰地明白对于承平来说,那即将是一场惨无人道地怒斥。   人见伊春总是对自己的儿子过于苛刻,完美地将父亲二字从承平的心里清除出去,只剩下严厉。   涂着花汁的柔夷轻轻揪住了人见伊春的衣袖,男人顺着那力道看过去,少女一手撑地,半跪在草地上拽住了他的衣服,眼神澄澈明亮,远比头顶的日光更为温暖。   “我饿了,回去好不好?”   如出一辙的冷淡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一会,人见伊春没有回答,他朝着美知踏出一步,弯腰将手臂绕过她的腰,看似没用什么力气,美知眼前一花突然掉了个头,再入眼贴近她的是男人坚实的胸膛,隔着她无意贴上的手掌,隔着衣物感受他皮骨之下跳动的心脏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今晚城里有活动,”人见伊春背着光有些看不清神色,他轻笑着,“想出去吗?” 第11章   说是活动,其实也不过是一场一群勋贵坐在牛车里在城里像展示自身财富一般转悠一圈,当然也有身姿挺拔的男人骑着马走在前头,在血红的月光下展现自己俊隽的容貌和华服下的英勇身姿。   人见伊春也是其中一员,不过他显然是作为城主来巡视领地的,他骑着马像领队的将军走在最前方,目光大致扫略着周围站在一旁的村民,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的,美知掀开帘子掠过一眼,她只能看见他的傲然的背影,感知到他故意显得放松实际上绷紧全身的假象。   这是美知花费了半个月才了解到的人见伊春,而得到这样的情报全靠这些日子这个男人养成抱着她睡觉的习惯,美知刚开始还紧张地不敢入睡,生怕他再次说出让自己给他生孩子的话来,在几天的熬夜折磨下,人见伊春并没有多做什么之后,美知也就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起睡觉了。   人见伊春是非常自律的人,天还未亮他雷打不动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而在此之前,被他抱在怀里的美知因为睡姿的缘故,有时候她会习惯性地以为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巨型的发热娃娃而将人见伊春抱住,手也贴在了他的背脊上。   而这时,人见伊春便会感知到危险般背部绷紧着,随后毫不留情地将美知也弄醒。   次数越多,她也清楚这个睡在身侧的男人根本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即使是手无寸铁的自己,人见伊春依旧保持着警醒的态度,只要她有什么动作,他的下意识反应也会随之而来。   今天人见伊春的行为举止和平常不一样,美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将帘子放下,美知心有不安地低垂不语,人见承平将她爱吃的零食递过去,说是零食,实际上也不过是对比于现代制作简单的糖渍果脯,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战国时代,这点零食已经算得上是精贵了。   美知没有心情品尝,她有些敷衍地笑了笑,把果脯推了回去:“暂时不太想吃,承平你吃吧。”   她全然忘记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七岁少年心智不同于那些同龄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断,从美知细微动作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是很明显,她不想让自己发现。   是假装不知道还是主动问出,人见承平犯了难。   不管是哪种,他都是奔着不想让夫人伤心的后果去的,但是他认真思考一番后,却发现两种都会让美知难过。   人见承平似乎在情商上继承了他那位早逝的母亲,而非人见伊春,这是一件好事。   或许是这段时日美知的言传身教,人见承平也学会了她安抚人的那一套。少年身着洁白狩衣,面容俊秀,稚气未脱,却沉稳地握住了美知冰凉的指尖,稚嫩着嗓音问她:“夫人,您看上去不太好,是父亲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吗?”   明明白日里看到人见伊春颤抖的人见承平,此时却坚定地望着她,似乎只要她承认说是,他就能替她出气一样。   美知被他这副年少老成的样子逗笑了,手上被握住的力道加大了一点,少年更加认真地凝视着她的脸,无声地传递着一份来自七岁小孩的保护感,但他对美知笑的含义十分不解:“夫人?”   美知回望了过去,嘴边的笑也随着收敛了起来,她发觉自己再这样笑下去对他郑重的态度是一种不尊重,秉着同样的认真态度回答他的话:“不是的,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的兄长。”   在孩子面前,美知并不想给承平留下有关于他父亲的坏印象,尽管她现在烦恼的也有一些是来自人见伊春,美知隐瞒了一些她个人认为的可以不必说出来的事实,承平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续询问她:“夫人的兄长也住在城里吗?”   没有人会特意告诉年纪还小的人见承平,这位漂亮的夫人是城主抢回来作为威胁强盗自投罗网的,并非是他父亲通过正经渠道接回来纳为夫人的,美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知道承平容易察觉到她的隐瞒,从盘子里挑了一颗果脯递到他嘴边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就转一圈就回去吗?这么晚,有些困了呢。”   承平乖顺地就着她递过来的果脯张开嘴咬住,手指上沾上的糖水亮晶晶的,有些黏黏的,她刚想缩回手,少年无声地抓住她的手臂,拿起一旁的帕子细心给她擦拭着,含在嘴里的果脯甜津津的,承平开心地微眯着眼。   不得不说,在人见伊春的对比之下,他的儿子简直就是天使。   这一场巡视已经走了大半,美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偏偏这是牛车停了下来,她连忙扶住一旁的车壁才稳住了身体,因这一意外举措,她的瞌睡也醒了大半。   发生了什么事吗?美知想掀开帘子往外看,承平将一柄做工精致的扇子递给了她,示意她打开挡住自己的脸。   这里的规矩非常多,美知刚打开扇子,有人先比她从外掀开了门帘,那只手苍白纤长,美知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人见伊春。   他人高马大的,俯身弯腰进来半个身体后,车内的空间瞬间就小了好多,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他今天穿得格外的郑重,狭长的眼尾涂抹着一尾殷红,如此一看,那张俊脸莫名的妖异了起来。   视线由桌上的果脯移动到了美知身上,她往车里缩了一下,脑子里已经确定人见伊春果然要作妖,只不过这点躲避对他伸手过来拉她毫无作用,在这个时刻美知才真正意识到男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那是远超于她能够反抗的地步,看到承平起身想要做些什么,美知握住扇柄敲了他一下,随后任由人见伊春揽住自己的腰,将自己抱了出去。   那柄被她拿着的扇子也被人见伊春像垃圾一样丢进了车内,人见承平下意识伸手接住,他看到被风吹动起来的帘子外,美知勾住了男人的厚实的肩膀,扭过头将下巴搁在他搂着她腰的有力胳臂上,在帘子落下之际,朝着人见承平眨了眨眼。   她这样一个动作,几乎安抚下了人见承平浮躁的心。   对啊,她不会有事的,父亲在怎么样……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当美知被带着侧坐在马匹鞍上,男人也动作利落地搂着她的腰拉着她往自己身上靠,她强烈感受到周围站在一旁的平民们惊讶的眼神,人见伊春好似在给他人传递一种她在城主府很受宠爱的表象,承平听到外面传来的吸气和叹息声,那无疑是对美知拥有的美貌发自真心的赞美。   “那就是城主最近纳的夫人吗?”   “可真是美丽啊,难怪城主要亲自将夫人抱出来骑马……”   “城主对夫人真是宠爱呢。”   这些话无人反驳,美知自然也是听到一些的,她想要直起身体离他远一点,但男人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牢牢固定在她身上,不容她半点动弹。   她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近距离的仰着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他的下颌线清晰锋利,等到人见伊春发觉美知在看他的时候,这才垂下高贵的头颅来,轻笑着在美知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美知:!!!   然而这一幕让周围的说话声瞬间停止了下来,如果之前那些动作只能象征性地代表美知受宠的话,那刚刚人见伊春的动作就是将他们的想法做实,再无推翻的可能。   人见伊春大方地扫视着周围,漫不经心地搜寻着他被他布下天罗地网里的猎物是否上钩。   从人群里溜走一个并不打眼的人,她脚步很快,避开其他人绕进了一间小屋内,屋内点着一盏不太明亮的灯,周围依旧是昏暗的,只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怎么就回来了?”   “鬼蜘蛛,”溜进来的人摘下兜帽,那是一个削短头发到肩膀的女人,此时眼神讥诮,“你的好妹妹我觉得她在城主府过得很好,并不想离开呢。”   房屋里安静着,坐在那的男人丢了一把小刀过来,擦着女人的脸颊钉在了身后的门上,“闭嘴!”   然而女人没有因此生气,她擦掉脸上被刮出的细小伤口,走过去大胆地抚摸着鬼蜘蛛光裸的后背:“为什么你还不离开这里,要救什么妹妹呢?我看城主对她很好,她很漂亮,跟着你过不上好日子的。”   男人气哼一声,反手抓住她作乱的手,将人甩在地上后松开手,嘴角邪肆一笑:“你知道什么?”   如果她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他也可以替她打下一座城。   “明天你去城主府,伪装成侍女把她带出来,我会在门口接应你们。” 第12章   人见伊春突然掀开被子走了出去,他拉开了门,在漆黑的夜里走廊上一位年轻的武士半跪在他面前,因无意瞥见屋内还有一位睡熟的女性存在,停顿了一瞬,声音压低地禀告:“主公,我们并未搜寻到鬼蜘蛛的痕迹。”   披着外套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察觉到武士的停顿回头望了一眼早已睡下的美知,反手将门关上了。   “他要是这么容易上钩,那他就不是鬼蜘蛛了。”   人见伊春似乎对于没有抓到鬼蜘蛛这件事不是很介意,他凝视着幕布一般的天空似乎想要查探到月亮的存在,微风吹动垂在他脸侧的黑发,试图抚摸他鬼魅妖异的脸,他将视线收拢回来,突然开口道:“这几天鬼蜘蛛会有异动,你多安排几个人守在城门,如发现异动暂且不要行动,跟上去直到找到鬼蜘蛛为止。”   男人轻笑着:“这一次,我要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房间内的美知在黑夜里瞪大了眼睛,纤细柔弱的手指攥着被褥的一角,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害怕被屋外的人见伊春发现自己还未睡着,她今天意识到的不安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人见伊春从未放弃要杀掉鬼蜘蛛的打算。   如果以她为饵,那对于鬼蜘蛛来说,她就是一场灾难。   拉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似乎交谈结束了,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美知努力装作睡着的样子,放缓了呼吸一动不动的背对着他缩成一团。   她竖起耳朵注意着人见伊春的动静,脚步停止的声音,掀开被子的轻微响动,紧接着是一个温热的身体钻进来,至于为什么会存在温热这种需要感知的形容词,美知也是从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感知出来的,那个怀抱能让她清楚地感受到男人衣服下坚实的胸膛,以及一只像野兽打量着猎物哪里好下口的手游离在她身上。   当他的手贴在美知敏感的腰上时,她差点因为痒意叫出声来。   这个人……   是在试探她是否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吗?就像是今天晚上把她抱在马上时做的事情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带有他的目的,不能怪美知这样去想他,人见伊春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不堪,从让她念书开始,他在美知心里,如果有好感度标明的话,那应该是负无极限。   不能被发现,美知忍耐地几乎额头都要冒汗了,好在他只不过隔衣瘙痒,并没有碰她身上隐秘的位置,在着带有一定尊重的意味下,男人却又下流地抓住了美知的手贴在自己的下腹上。   他还将美知翻了过来侧对着他,一边看着她沉睡着的脸,带领着她的手去往一处隐秘之地,滚烫一片。   如遇甘霖,气息不稳地低沉音质激起美知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过了多久,美知手都泛酸抬不起来了,才在男人的亲吻中结束这一场被月亮见证着的卑劣。这一晚注定是无法安眠的一晚,即使她被伺候着擦拭着手指,连指缝都没放过,干干净净再度被拥着入睡,美知依旧毫无睡意,睁着眼过了一晚。   第二天美知整个人都是懵的,偏偏她还在面对人见伊春的时候不能露出半点情绪,待人一走,她几乎把手洗秃了皮。   承平今天来看她的时候带了一位陌生面孔的侍女,美知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又困又难受,想要离开这里又担心鬼蜘蛛跑进来救她而丧命,她纠结不已,最后归咎于自己太弱的缘故,不太开心地吃了一碟糕点,坐在秋千上消食。   她招呼着承平,望着那稚嫩天真的干净脸庞,心情好上许多。   站在一旁的侍女在隐蔽角落挑剔地打量着美知,从头发丝到脚,心里嗤了一声:这样柔弱的女人到底哪里好了?除了那张漂亮的脸,简直一无是处。   美知没听到旁人的腹诽,伸手揉捏着承平的脸蛋,长吁了一口气。   “夫人怎么如此闷闷不乐?”承平没有反抗地任由美知摆布,反倒贴心地问了一句。   美知怎么敢把他父亲做的那些事说出口,她鼓着脸蛋,突然感叹一句:“承平以后要成为一位好城主呀,一定不要像你父亲那样。”   人见承平虽然不懂美知为什么要把他父亲拉进来,但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一定会比父亲做得更好的。”他这样向美知保证着,获得鼓励性地拍头一枚。   站在一旁的侍女看着两个人相处融洽,更是替鬼蜘蛛感到不值,他在外面集结下属,身上受了如此重的伤的情况下还想着将这个女人带出去,如果不是这个年代没有录像的机器,她很想让外面的鬼蜘蛛看看他所谓的妹妹在城主府里过得多好,根本忘记了外面还有一个哥哥的存在吧。   白眼狼,作为强盗的中岛千春将面前这个女人贬低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听从鬼蜘蛛的话进城主府把她带出去。这样拖后腿的女人到底哪里好了?千春不理解所谓的亲情,在她眼里,鬼蜘蛛和亲情这个词简直半杆子打不着,他和自己才是同类人,每日感受杀戮抢夺的快乐,而不是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纠结于亲情之上。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而这几天城主府进进出出的各地勋贵特别多,要想带着美知混出去,这是绝佳的机会。   而这时,人见伊春身边的武士给了她们独处的机会,人见伊春把承平喊过去,说是有事交待。   千春假装跟了上去,走到一半察觉周围没人这才倒回去,找到还在秋千上晃着脚尖发呆的美知。   她走过去粗鲁地拉住了美知的手臂,将她从秋千上拽了下来,即使美知踉跄着差点摔倒,她也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干脆夹住了她的腰际,脚下加快速度将人带到了房间,关上了门。   里沙还在厨房里忙着给她做饭,现在根本没人会打扰到她们之间的交谈。   这个女人……非常的轻,将人丢在被子上,千春摊开自己接触美知柔软身体的手掌,听到软绵绵的呼声后皱起了眉。   她明明也是女人,竟然听到美知声音后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反倒……   不得不说,她有足够的资本,从头到尾,就连声音也诱惑至极。   美知转过脸看她,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再掩饰的千春有一双锋利的眼,她长得只能算清秀,但眉宇间充斥着的凶意破坏了清秀,她蹲下身体拉住了美知的手腕,仔细打量了她的瞳孔确定不是魅人心智的妖怪后才啧了一声。   “鬼蜘蛛喊我带你出去,”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审视着盯着美知的脸色看,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今天晚上你别睡着了,我晚点来找你。”   美知这才确定面前这个人是站在鬼蜘蛛那一头的,想起昨天听到的话,美知难掩焦虑:“晚上在我这里睡……”   这个他一说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是谁,千春烦闷地咬着手指,指甲都咬的快没了,美知看不下去伸手拉住了她,对上千春凶狠地眼神,小心翼翼地说话:“你不疼吗?”   千春身体一僵,这个问题好像从来没人问过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千春措手不及,她猛地抽回手,提高音量来遮掩自己的不自在:“关你什么事!”   美知慢慢落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抱歉……”   千春站起身离她远一点,看她越久,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妖怪变的,专吃人心。   想起正事,千春揉搓了一把脸:“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睡?”   美知掰着手指,她也很委屈:“我也想……但是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   “好了别说了,”千春仿佛看到鬼蜘蛛阴沉想杀人的脸,“不行我们就早点走。”   “对了,”看到千春要走,美知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口,仰着脸露出乖巧漂亮的脸庞,“我昨天听到他说要在城门多安排武士,他好像发现哥哥想救我……”   千春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她不是没见过那些水茶屋的女人,和美知简直没得比。   “知道了,”千春拨开她的手指,动作轻缓了不少,“总之就在这几天,你准备好吧,如果不想离开也可以现在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盯着美知的脸看,想看出不舍或者其他的情绪,什么也没有,只发觉那双眼睛亮了起来,有些可爱地眨着眼,“我想离开。”   千春第一次觉得,就算是人见伊春这样眼光高性格冷淡的城主,会拜倒在美知的石榴裙下也情有可原了。   人见伊春因为要会客,有时候会应酬到很晚,他干脆没有在美知房间里休息了,人见承平尤为兴奋地搬过来和美知住在了一起,虽然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扇门,承平却喜欢和她在一起睡,听她温柔地讲故事,来弥补这些年缺失的东西。   美知虽然心疼他,但绝对不会因为他而破坏鬼蜘蛛的计划,她待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人见伊春给她带来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   承平打着呵欠拉开了门,被美知赶去单独睡了。   千春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等到里面安静下来,她烦躁地嘴里叼了一根草,直到承平呼吸绵长,小声地拉开门钻了进去。   美知已经换好了方便的衣服,千春进去的时候她还蹲在那非常乖顺地叠好被子,这在强盗窝里简直就是个奇葩的存在,她真的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鬼蜘蛛的妹妹了。   拉着她的手臂,千春阻止她的动作,压低声音低斥:“没时间了,走!”   躺下的承平却睁开了眼睛,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第13章   人见承平的脚步慢慢靠近中间的隔门,他轻轻拉开门只露出一条缝隙:“夫人,你睡不着吗?”   重新躺在被子里的美知有些慌,千春被她捂住了嘴塞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被她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耳朵贴在少女柔软的胸脯上,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越来越快,连带着千春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热了起来。   这个女人……   千春咬着牙忿忿道,水茶屋的女人也没有她大胆。   美知很轻地应了一声,听到那拉门的声音再度响起,眼神紧张地把怀里的千春抱得更紧了,千春有些透不过气,伸手扯住了美知身后的衣领,她做惯强盗的人力气比美知大上很多,只稍稍用力,美知的后颈就暴露了出来,顺着那条漂亮的曲线,隐约能看到一对漂亮的蝴蝶骨。   “啊——承平啊,”美知紧张的语调都变了,她在被子里蠕动了两下,衣服乱糟糟的,在漆黑夜里眼神躲闪,“我,我没事。”   拉门的声音一顿,周围非常的安静,美知甚至开始祈祷承平听话一些:“……承平,你快回去睡吧,我有些困了。”   过了一会,她才听到少年平淡地嗯了一声,颇有些人见伊春的影子,让人听不出话里的喜怒。   那扇门重新阖上了,美知大口呼吸着,过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去看被她抱在怀里的千春,见她一动不动,超小声地问:“你还好吧?”   两人的动作非常的亲昵,千春鼻尖闻着美知身上的馨香有些发愣,直到听到美知的问话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抓住她衣领的手,急速地从被子里退了出去。   脸上泛热,她很庆幸这屋里没有点灯。   不再多想,千春抓住时机:“走!”   这下没有再磨蹭,千春弯腰一把将美知抱起,放轻了脚步往外走去。   美知乖顺地靠着她怀里,等走到门边时,主动伸手去开。   她像是夜里偷油的老鼠,胆小地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纤细的手指搭在门上几乎都令人挪不开眼。等到好不容易打开门,千春抱着她走出去后,门外走廊上一道影子吓了她一跳。   千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弓着身体锋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另一扇门口站着的人身上。   身形不高,美知松开抓住她衣襟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地出声:“……承平?”   他不是睡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少年身着单薄衣物站在门外,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他的脸,睡觉前美知替他散下来的长发还披在脑后,风一吹,落在他的颊边,那副样子和人见伊春越发相似了起来。   “夫人,”少年微仰着头站在那凝视着她,面无表情,“你要去哪呢?”   想到前两天父亲寻他过去说的话,这几天有人想要掳走美知,如果有什么动静一定要警惕。   美知此刻才真的慌乱地有些不知所措,人见承平是在着城主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她能感受到那份依赖,但现在她要离开这里了,面对承平这样平静的质问,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这个人,”承平的视线落在了千春身上,得不到回答他干脆按照自己的猜测转移到了旁人身上,厌恶的盯着她,“是不是她逼迫您的?”   “不是!”美知连忙否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声音也越来越低,“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这一点让人见承平非常不解,他又恢复天真的模样,皱着眉问她:“为什么呢夫人,城主府不好吗?父亲待你不好吗?还是承平做错了什么事让您不高兴了?”   “都不——”   美知的话还没说完,千春嗤笑一声,这一点惹来了承平的阴沉视线,“卑贱的女人,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千春对于这个形容词毫无反应,对于强盗而言她听过更难听的词,“你的父亲抢了强盗的妹妹当夫人,还试图杀掉他,那可比强盗做的事更卑劣了。”   “不可能,”承平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千春直接将事实这个炸弹丢了出来,炸的他溃不成军,伸手扶住一旁的门才站稳了身体,他强撑露出一抹笑来否定她的话,用挑拨离间的眼神怒视她,“怎么可能?我父亲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为了不让这个女人的话动摇自己,他反问美知:“夫人,她在胡说对不对?”   美知不与他对视,沉默着拒绝回答。   千春是个不知收敛的人,她最喜欢看这些勋贵吃瘪的样子,于是又添油加醋:“你的父亲做的坏事多了去了,上次美知的哥哥可是被绑在柱子上,要活生生饿——”   她还想说什么,美知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她的手很软,力气很小,千春几乎不用多大力气就能挣脱开。但千春还是忍耐了下来,抱着她就要往城门走。   “夫人!”   承平喊了一声,美知没有回头。   少年没有穿鞋子,见她没有回应,没有顾及平日里的仪态追了上去,“夫人!”   听到身后的奔跑声,千春嘀咕了一声晦气,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   美知被抱着上下颠簸着,她趴在千春的肩膀上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在草地上跑着,也许是脚下硌得慌,磕磕绊绊地皱着眉追上来。   美知朝他挥手示意让他不要追,承平第一次没听她的话,踉跄着追上来。   后面跟着小尾巴,千春眼底划过杀意,她喂了一声,美知转过头望着她,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让她看到美知浓密的睫毛和清澈的眸子,她噎了一下,撇过脸不再与美知对视:“让他停下,很碍事。”   美知明白她讲的是谁,千春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等到承平跟上来,美知用食指比在嘴边对他嘘了一声。   少年追得气喘吁吁,满眼的依赖和惊慌。   “夫人……”   美知伸手给他擦了擦汗,千春没耐心的喂了一声,美知这才顺着她的意思开口:“承平……你不要再追了。”   享受美知轻柔的动作,承平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夫人,不走不行吗?”   美知收回手,摇摇头,“我哥哥等我很久啦。”   千春奇异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这样的妹妹的确很讨人喜欢。   承平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他追得口干舌燥,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他真的意识到面前的夫人就和他追寻的蝴蝶一样,终究不属于他,是要离开的。   “夫人,”承平垂下眼不让她看到自己难过的情绪,盯着自己脏兮兮的袜子,情绪低落地问,“夫人……以后会想我吗?”   美知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会。”   千春以为终究要完了,她巡视着周围的动静,还没来得及催,又听到那小孩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那夫人,夫人能再抱抱我吗?”   额头上爆出#字的千春:……有完没完了!   美知从千春身上下来,她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白嫩的小脚踏在草地上,美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承平要努力哦,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千春再也忍耐不住,弯腰扛着美知就往外走。   承平见不得千春粗鲁的样子,追上去皱着眉指责她:“你这样夫人会不舒服的!”   千春瞪了他一眼,“小鬼,要你管!”   城门处果然增加了不少人手,美知被放了下来,千春猫叫一声,发出讯号后等鬼蜘蛛的行动。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复的讯号。   “那里几个人,”城门口几个武士被人招走,少年站在那摆着少城主的谱,“我东西丢了,你们几个给我找一找。”   “可是少城主,我们要守——”   承平冷着脸:“如果我的东西找不回,那你们以后城门也别守了,回家种田去吧。”   最后,城门只留下一个人驻守,其他人都跟着人见承平去找他所谓丢掉的东西了。   千春像猫一样走过去,直接一个手刀将人砸昏了过去。   千春拉着她走时意识到身后的少女走得很慢,低头一看才记起她鞋子都没穿,直接将人背起往外跑。   刚走到拐角,突然伸出一只手捉住美知的腰将人扯了过去,她还来不及惊呼,千春意识到不对,反手去抓她手。   作者有话要说:   千春是原创的强盗哈哈哈哈哈,不是穿越女啦   大家给的文名都有禁词(捂脸)不能用,我改成《我哥哥超凶》行不行鸭? 第14章   美知被拥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不知道他站在春夜里等了很久,她抓住触手可及的半凉衣物,男人难得体贴地弯下腰配合她的身高,将长了一点胡须的下巴搭在她头顶揉蹭着,放肆地大笑将她紧紧抱着:“美知,看来你过得还挺不错啊。”   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了,美知被抱着根本看不到他的脸,明明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从未感受到过亲情的美知吸了吸鼻子,从那久违的怀抱和男人的粗鲁嗓音里她居然有些怀念。   反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美知有些委屈地唔了一声,可怜兮兮的:“你怎么才来接我呀。”   男人半晌没接话,强劲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脚离地后的慌张让美知选择放弃他的腰,改挽住了他的肩膀和后颈,她整个人被举高,和鬼蜘蛛对视的时候已经可以平视他了,鬼蜘蛛眯着眼打量着她的脸,试图找到一处伤口,最后发现她竟然还胖了一点嫌弃地啧了一声。   “人见伊春对你不好吗?”鬼蜘蛛扯开她衣领试图往里看,美知红了脸颊轻轻拍了他的脸,动作很轻像风刮过一样,她鼓着脸瞪着他,对他粗鲁的动作很是抵触:“哥哥!”   千春在一旁没有当电灯泡的觉悟,大声地喂了一声透露着自己的不满:“鬼蜘蛛,你们还要站在这里多久?这里离城主府大门只有十米远哎!你知不知道我把她带出来有多难?!你这家伙……还不快走!”   鬼蜘蛛这才放弃查看她衣服里是否有受伤的情况,美知有些生气不让他抱着,盯着她脏了一小块的脚丫子,男人放弃地改背着她。   美知很轻,背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他跑的速度很快,美知只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整个人都贴合在他背上,耳边呼啸着冷风,美知几乎睁不开眼。   她干脆闭着眼,靠着自己的呼吸次数来数着奔跑的时间,这次跑出来太容易了,美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尽管有承平的帮助,但人见伊春的手段只有这些的话,那也太不像他了。   她不敢对着鬼蜘蛛说出这样的话,将脸埋进了他的背上,听着许久没有动过的亲情度往上蹦了两点,变成44。   就连数字……都是那么的不吉利。   鬼蜘蛛不知道从哪里牵出了一匹马,美知看过去的时候那匹威风凛凛的马正甩着马尾朝她脸上喷着热气。   美知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脸,那匹马格外乖顺地蹭着她的掌心,惹来鬼蜘蛛的调侃:“你好像受所有东西的喜爱,和我完全相反。”   美知定定地看着他,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鬼蜘蛛避开她的眼神将她抱上了马背,千春凑过来也要上马,被鬼蜘蛛一把推开,对待她和美知完全不是一个态度:“你去和我下属汇合,那里有你的马。”   千春叉腰发火:“鬼蜘蛛,没有这样过河拆桥的!!我救了她出来唉!!”   鬼蜘蛛利落上马,拉住缰绳将美知拢在怀里,光明正大地忘恩负义,居高临下地斜眼瞥她:“你和强盗讲道义?千春,是什么让你用上这样词,嗯?”   美知支出身体想绕过鬼蜘蛛去看千春,男人不耐地将她扯了回去,让她坐好。   顷刻,千春咧开嘴皮笑肉不笑:“鬼蜘蛛,你认真的?”   鬼蜘蛛最后再看了她一眼,施舍般开口:“女人真是麻烦呐……那你在这等着吧,我一会过来接你。”   千春将手臂绕在身前,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马匹往外走,身后传来千春不太确定的声音:“你真的会回来的吧?”   被鬼蜘蛛揽在怀里的美知察觉到男人陡然绷紧的手臂,他在她头顶嗤笑一声:“当然。”   美知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站在那一直眺望他们方向的千春,头顶传来鬼蜘蛛冷酷的声音:“看她做什么?”   如果说刚刚她只是猜测的话,鬼蜘蛛这句话已经暴露出他的真实想法了。   美知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如果她和鬼蜘蛛没有这一层血缘关系的话,或许,她也会变成被抛弃的那个。   美知抱有最后一点希冀:“……你会回去吧?”   她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回答,而沉默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给了她机会的,”鬼蜘蛛粗哑着嗓子回复她,最后低头盯着少女垂下去的脑袋,似乎能想象到她低落的可怜表情,心里难掩烦躁,“你在想什么,她当强盗的时间可比我长。”   他话里的意思美知明白,她摇着头:“没有想什么。”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看谁先低头主动说话就算输。   到了藏匿的地点,鬼蜘蛛冷着脸将她抱了下去,他依旧骑在马匹上拉着缰绳吁了一声。   美知抬头仰视着他,马匹察觉到主人的坏脾气,跺着蹄子用鼻子拱她,美知没注意一时间被拱得踉跄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鬼蜘蛛拉住缰绳低斥着,停下了动作。   鬼蜘蛛又冷着脸看她,美知讨好地朝他笑了笑:“哥哥,它比喜欢我更喜欢你。”   所以,你才不是被所有人讨厌的。   男人气笑一声:“我要这畜牲喜欢做什么?”   美知这才察觉鬼蜘蛛比以往都难哄,她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盯着鬼蜘蛛的眼睛看:“我也喜欢哥哥的。”   鬼蜘蛛被这句话打的措手不及,从来没有人如此慎重的向他表明这一点,他一时间僵在那没有回话。   “没有人比哥哥更重要,”美知信誓旦旦的说,澄澈的双眸弯成一道月牙,像偷腥的猫,“所以,哥哥不要生气了。”   鬼蜘蛛拉着绳走过去,牵制着马头撞了她一下。   美知被撞的一踉跄,鬼蜘蛛神色轻松地嗤笑她:“活该。”   美知瞪了他一眼,站远了一点。   “有人来了你就躲进去,”鬼蜘蛛将头发抓到脑后,拉着马往回走,“啧,真麻烦。”   知道他这是回去接千春,美知笑着伸长手臂朝他的背影摆手。   男人回头看到她的傻样,带着点怨气吼了她一声:“这一次,你待着别再跑了!”   “好!”   门口一大堆草堆在那,美知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上去,她闲适地望着天空,无聊甩着腿等鬼蜘蛛回来。   刚过去没多久,她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刚想着怎么这么快,她从草垛里直起身体往那个方向看去,为首的男人束起一头长卷发,骑在马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美知的脸煞间苍白了下来。   男人拉着缰绳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   鬼蜘蛛驮着千春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美知不知道去哪了,鬼蜘蛛在院子里喊了一声:“美知?”   他没再顾的上唧唧喳喳一路的千春,下马朝着房屋的门走去,手刚搭在门边上,门内的美知尖声制止他:“不要进来!”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想要推开门却发现门内已经反锁上了。   鬼蜘蛛用力推门:“美知你在里面做什么?!开门!”   男人贴在美知的耳边像地狱恶鬼呢喃着:“他越生气,让我开心了,我就留他一条命。”   美知被人见伊春抱在怀里,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你这个肮脏的…强盗,不要 进来!”   鬼蜘蛛用脚踢门来释放怒气,垂在身侧的手已然握成拳,他压抑着怒气隔着门质问美知:“你再说一遍?!”   千春也在一旁听得来气,跑过来跟着砸门:“你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为什么要把我从城主府里带出来,这种破地方,”亲情度的下降让美知的身体也摇摇晃晃,“这种破地方,我可住不了!”   【系统提示:亲情度降低至25】   人见伊春不满足地催促她:“还不太够哦。”   美知浑身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根本不稀罕你救我出来……”   【系统提示:亲情度降低至20】   身上没有力气了,她开始摇摇欲坠:“我讨厌你,鬼蜘蛛。”   【系统提示:亲情度降低至15】 第15章   美知体力不支地倒在人见伊春的怀里,男人却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俯身托住她的下巴亲吻着她的眼睛,味道是咸的,他并不讨厌。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人见伊春却好像老手一般动作丝毫不显生涩,薄唇沿着她眼尾一路往下,刚吻到美知的唇角,拥住的身体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他敏锐地睁开眼去查看她的情况,两人距离挨得极近,他躲避不及,一口滚烫的鲜血已经喷溅在他的脸上。   【宿主亲情度降至最低限值,器官开始衰竭,生命值接近为0,请宿主尽快获得足够的亲情度维持生命,倒计时一分钟计时开始。】   【59……】   【58……】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才走到这一步……   垂下的手艰难抬起,拼尽全力抓住人见伊春的袖口,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睁开眼凝视着男人的脸,他有些惊慌,沾着她血的脸上再也没有笑意,平静地有些可怕。   将美知抱起,手臂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她箍在怀里,他语速比平常快一些:“美知,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或许是觉得那一句话太过单薄,人见伊春气息不稳地许下他自己都不能保证的诺言:“我会治好你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美知,还是为了平复自己突如其来的心悸。   美知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擂鼓般跳动的心跳声,半昏迷的状态下有些好笑地猜测道难道人见伊春也会紧张害怕吗?沾着血的嘴唇张了张,美知已经没多少力气说话了,倒计时依旧在继续,她抓住人见伊春的袖子不敢松,声音低得需要他俯下身才能听到,“哥哥……”   男人走至门前的脚步一顿,他的神色有些看不清楚,美知难受地皱着脸,没有顾及他难看的脸色重复一遍又一遍:“我……要哥哥。”   人见伊春神色冷了下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固执的人,明明脆弱不堪,就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吐血……她却还将粗鲁的强盗排在第一位……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感情,也不想去理解,因为知道那会令他嫉妒,嫉妒一个杀人无数的强盗。   【10……】   【9……】   心底升腾起的无力悲哀随着那扇门被打开而终止,鬼蜘蛛手握长刀站立在门前,微红的月色印在他脸上似乎在见证着他从前的杀戮,侧脸宛如刀锋冰冷,随着门从内打开,美知听见他像往常一样嗤笑一声,不过这一次不太一样了,笑声不含一丝感情,美知随着声音的方向仰着脑袋往鬼蜘蛛的方向倾过去,她努力想朝他伸出手,在最后剩下的三秒时间里再也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大口血。   粘稠的血液沿着人见伊春的浅色袖口上格外的明显,那样的暗红几乎刺伤周围人的眼睛。   她终于……还是要死么?   被眼泪模糊视线,美知没看到鬼蜘蛛陡然停下的动作,伸出去的手臂没有支撑的力量垂落了下去。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过这一次……   他不会再接着自己了吧。   机械声骤然在她耳边响起——   【亲情度+10】   【亲情度+15】   【亲情度+20】   【宿主已获得亲情度45点,身体已恢复完毕。】   手臂被人抓住,抱着她的男人占有欲极强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唇边,这两男争一女的画面着实有些……美知刚闭上的眼怎么都不太想睁开了。   这亲情度……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她还没说什么就直接涨回去了?这说出去读者都不信!   “美知!!”   如果不是接触到的手臂传来跳动着的脉搏,鬼蜘蛛的刀估计已经挥下去了。   “我就知道,是你强迫她说的这些……”鬼蜘蛛压抑着怒意,气笑着一手捉住美知柔软纤细的胳膊,他举起刀架在了人见伊春的脖子上,刀锋毫不客气地贴着他的皮肤,离得近看,能看到被划出来的一道血痕。   美知觉得自己还是不睁眼的好,鬼蜘蛛的脑补能力比她解释要方便很多,她有些偷懒地想着,这两个人……她都不太想和他们说话。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喜欢通过压迫她来达到目的,恶趣味十足;一个从未相信过她,亲情度玩笑似的上下起伏,她做完这个任务不知道要丢几条命才行。   “把她给我!”   鬼蜘蛛恶狠狠地尽显强盗本性,一旁的千春过来帮忙也在人见伊春的脖子上搭着刀,察觉到鬼蜘蛛对他的厌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说着狠话:“要命的话就松手!”   站在角落里等候的武士没有接到城主的发令,他们各自站在阴暗处,有的握刀,还有少数是背着弓箭的。   人见伊春脸上沾着未干的血迹笑了,他像是妥协一般松开手,怀里的少女身体依旧温热,跳跃着的心脏验证着她并未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脆弱,会立即死去。   他干脆利落地松开手,鬼蜘蛛动作迅速地将美知夺了过去抱了个满怀,他不确定地低头查探她的呼吸是否平稳,毕竟像她这样脆弱的人突然吐了这么多血,谁都会担心她是否还能坚持下去,好在呼吸平稳,鬼蜘蛛心中依旧对她说的话耿耿于怀,或许是人见伊春强迫她这样说的,不知原委的鬼蜘蛛却是个非常记仇的家伙。   他压低声音贴在美知耳边,压制着怒气:“回去再跟你算账!”   美知绷紧了身体,没再装睡缩进了鬼蜘蛛宽厚的胸膛里,嘶哑着嗓音可怜兮兮地唤他:“哥哥……”   鬼蜘蛛没理会她的撒娇,抽出一只手拉住缰绳抱着美知翻身上了马背,望了千春一眼,带着美知骑马离开。   人见伊春惯会挑拨人心,他轻笑着:“鬼蜘蛛根本不把你放眼里啊。”   “闭嘴!”千春将刀更为贴近他的脖子,她没看到鬼蜘蛛食指一弹发出号令,一枚箭羽刺破空气刺穿了她的胸膛,力气之大,让千春被这箭带着往前倾了好几步。   她被这突然一箭射懵,胸口处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愈发强烈,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铁锈味,人见伊春夺过那把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伸腿将人踹倒在一旁。   他抬起下巴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笑容扩大,“很好。”   熟悉他的下属知道城主已经处于发怒的前兆了,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他走过去踩在千春的脑袋上,冷眼望向周围隐藏的武士:“给我追。”   他舔舐着嘴唇:“我只要活着的女人。”   身后的马蹄声在越来越靠近,美知靠在鬼蜘蛛怀里不敢回头看,她听到头顶上男人发出的粗气声,马匹奔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身后追来的人或许早已察觉到了鬼蜘蛛的意图,怎么甩也甩不掉。   “哥哥……”   鬼蜘蛛低斥她:“别说话!”   美知擦掉嘴角的血迹,实在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脱离的方法了。   之前鬼蜘蛛还有精力回头查看他们的情况,时间越长,他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还可以应付,偏偏怀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美知,他不敢跑太快,夜里的路看不太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哪了,半天没听到美知出声,他低头查看她的情况,美知脸色苍白地扶着马背,着实精神不济。   头顶的视线几乎凝成实质,美知弯着眼仰头朝他笑:“我可以的。”   “美知,”鬼蜘蛛喊着她的名字,他察觉这一次他估计跑不掉了,但他又不是认输的性格,“如果我把你丢下,你会生气吗?”   两个人他没这么大的把握,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或许还能赌一把。   美知侧着脸望着他,看了一会,软声回答他:“不会的。”   得到回答的鬼蜘蛛抿着唇,不与她对视。   美知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沾着血,本就柔弱的脸庞更惹人怜爱起来,她笑得毫无芥蒂:“哥哥以后还会来接美知的吧,那美知就不怕。”   鬼蜘蛛弯腰抱住她,粗哑的嗓音并不好听,平日里的轻浮不再,多了几分认真:“我会接美知回来的。”   【亲情度+3】   48点亲情度了,美知也笑了起来。   只差两点了。   “那,哥哥把我放在这吧。”美知开口。   鬼蜘蛛没动。   美知安慰他:“我在城主府过得挺好的,哥哥不用担心。”   如果真的过得好,她怎么会想出来?   人见伊春……对美知的态度,他怎么会想不到一个男人对着柔弱的女人会做些什么?   他更用力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一支箭从后飞来,似乎长了眼睛狠狠钉在了鬼蜘蛛的背上,嘴里发出一声闷哼,那支箭速度和力气都太大了,被他抱着的美知也吐出一口血。   那支箭贯穿了两个人,马匹受了惊,鬼蜘蛛被分散了精神没拉住缰绳,被马甩到地上,他抱紧美知承当了肉垫,手掌感受到穿透美知肚子的箭头,目眦尽裂。   “美知……”   少女这次是真的受了重伤,她从来没这么痛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摸到那柄箭头,压抑着疼痛将自己的身体和箭分离,内脏破裂的疼痛感几乎让美知疼死过去,她不愿成为鬼蜘蛛的拖累,手掌拽着草地,狠心往外拔,而等到她大汗淋漓地捂住伤口靠在树干上,人见伊春已经骑着马悠闲地过来了。   他似乎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脸上挂着笑,似乎在嘲笑鬼蜘蛛的不自量力:“所以说,为什么要弄成这样的局面呢?”   他从武士手里拿过弓箭,动作漂亮地拉开了弓,瞄准鬼蜘蛛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美知:下个世界的哥哥希望正常点   系统:……两面宿傩应该?或许?   美知:恩??   系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喜欢吃(人) 第16章   美知捂着伤口爬过去,她将鬼蜘蛛挡在身后,仰视着人见伊春俊美的脸庞,对他的反悔产生了无法压抑的愤怒,她通红的眼睛似乎在控诉他的谎言:“你说过,不杀他的。”   美知被关在别墅里一个人生活久了,对于人类如此轻易地出尔反尔产生了一种居然不遵守规则的背叛感,明明她为了能够保住鬼蜘蛛的性命都舍弃那些和性命紧密相连的亲情度,而人见伊春居然只是在欺骗她而已,这一点令她愤怒,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不值,人见伊春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人见伊春保持着动作,毫无愧疚感地啊了一声:“可是,他没有让我开心,还伤到了我的脖子。”   鬼蜘蛛想拽开挡在面前的美知,他直起身体,似乎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输掉气势,吊儿郎当地扶着树干大笑,身后的悬崖离他并不远,他抓着额前的头发往后捋,和人见伊春不同的帅气脸庞充斥着痞气,“说到底,你多次折磨我却又不痛快地解决我……”   鬼蜘蛛掰断箭头,将箭从身体里抽出来,被丢在草地上的箭身上沾着粘稠暗色的血迹,就连那一块草地都被染红了,但男人像没事人一样靠在树干上抬高了脸,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一种令人见伊春尤为不爽的神情,他重新举起弓对准鬼蜘蛛,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带着质问的语气:“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美知回头望着他,鬼蜘蛛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望回去,随后又撇过眼神不同她对视,看向马背上的人见伊春,嘲笑的意味开口:“你在嫉妒。”   人见伊春听后不气反笑,眼神冰冷地落在鬼蜘蛛脸上:“你一个强盗,值得我嫉妒?”   “利用美知来折磨我,不过是嫉妒我们之间存在的情感罢了,你得不到美知的心,这是事实。”   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美知都想为他鼓掌。   周围的下属面面相觑,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从强盗口中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见。   人见伊春也笑了,他射出一箭,擦着鬼蜘蛛的脸颊钉在他脑后的树干上,在箭尾颤抖的声响中他反驳着:“一个女人而已,你以为我有多在乎?”   “更何况……”人见伊春慢条斯理地又搭了一根箭在弓上,这一次瞄准的是美知的心脏,他好似在讨论这一杯茶味道如何,天气怎样的态度继续说下去,“她浑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你想听在每个夜里,她在我身下发出何等动听的声音吗?”   美知哪里听过这些下流的话,即使她根本没有这些所谓的记忆,她依旧羞愤地想要钻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脸蛋红的滴血,几乎是乞求的压低着声音:“不要再说了……”   鬼蜘蛛转移视线,没人注意到他垂在身侧死死握紧的拳头,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人见伊春的箭突然转了个方向,似乎是难以忍耐地瞄准了鬼蜘蛛的心脏。   捏住箭羽的手一松,美知却早早注意到这一点,她几乎只需要转身就可以完全遮挡着鬼蜘蛛,本想着伸手拉着鬼蜘蛛往侧边一起躲过,她却高估了自己受伤后的力气,人没扯动,她自己反倒成了替罪羊。   那支箭是带着被点破的仇怨射出的,美知僵着身体低头看向穿透身体的沾血箭头,软下身体跪了下去。   鬼蜘蛛张开嘴怔在原地,他连美知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像是突然被毒哑了,除了喘气,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无数次从绝境逃生,多次受伤濒死都挺过来了,原本以为自己以后无论再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过如此,现在才发现这世界上令人绝望的事情太多,他除了能够将濒临死亡的美知抱在怀里感受逐渐变冷的身体,听着她贴在自己耳边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用着最后的力气喊他最后一声哥哥我好疼,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了。   回顾从前和美知生活的日子,才发现两人相处的时间短暂地可怜,他用保护的借口将她锁在那个破烂的房子里,每日在门口探望着他的归来,而自己能给与美知最好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套抢来的十二单衣。   他还记得美知开心地抱住了自己,撒着娇说自己很喜欢。   而他当时,也没能给与她过多的关注,依旧当她是个拖油瓶而已。   周围的慌乱声影响不了鬼蜘蛛,他将已经死去的美知紧紧搂在怀里,人见伊春想来抢夺,脸色难看极了,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现在抢还有什么用呢?   男人像疯了一般大笑着,他望着那悬崖,退到那名叫奈落的地方,人见伊春为首紧紧跟随,周围人已经举起弓箭瞄准着他,似乎鬼蜘蛛只要再动一下,这些箭都会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射成筛子。   下属们从未见过如此表情可怕的城主,人见伊春上前一步,双眼赤红,伸出双手作势将美知抢过来:“把她给我!”   鬼蜘蛛意味深长地低笑着,他眼神奇异地望着人见伊春,带着嘲弄和疯狂,弯腰将脸贴在美知冰冷的额头上,一字一句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她了。”   右脚往虚空一退,人见伊春伸手往虚空处一抓,什么也没抓到。   他站在悬崖边,大风刮得他袖口猎猎作响,如头顶孤独一轮月,高高在上无人能及,却也妄想着有一日能感受到温煦的日光。   而他,亲手将那太阳射了下来,等待他的罪孽将是极夜。   武士战战兢兢上前,连头都不敢抬:“主公……”   半晌,武士才听到回应。   “下去找,”人见伊春声音很轻,好似风在说话,“把她给我找回来。”   ——我是美知清醒的时间线   如果不是听到那50亲情度的提示,美知怕是会死不瞑目。   虽然她这是无意间促成了这个结果……但是!   那是真的疼啊!!!   醒过来的美知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她猛地坐起来掀开自己的衣服看白嫩的肚子,很好,没有伤口,也不疼,她松了口气,重新躺在被子里兴奋地毫无睡意。   终于完成第一个世界了,美知捧着自己的脸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而作为完成第一个世界的任务,系统送了她一个非常奇怪的buff——虽然看起来很好吃但是靠近后没有想吃的欲望。   这是什么奇怪的金手指?美知百思不得其解,她询问系统原因,却也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是作为完成第一个任务的奖励,是宿主的重要保命手段,请不要怀疑系统的判断。】   美知只好作罢。   这一次,系统依旧没有告诉她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内容,她甚至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美知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和上个世界一模一样的身体,开始祈祷这次的哥哥自我判断能力能够比鬼蜘蛛强一点。   至少不会动不动怀疑她。   说起来,鬼蜘蛛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点着系统的屏幕查看上个任务的后续,这也是系统新出的界面功能,可以回放上个任务发生的事情,美知点开视频,看着鬼蜘蛛抱着自己跳下悬崖后惊讶地捂着嘴,强盗哥哥好酷哦!   美知翻了个身对着门的方向缩成一团,她还能活,鬼蜘蛛可没第二条命。   正有些低落,系统的机械声响在她耳边。   【鬼蜘蛛不会死。】   美知竖起耳朵听,问系统:“那他之后怎么样了?”   系统却再也没有出声了。   美知放弃了询问,她睡不着,无聊地盯着门看,好不容易来了点困意,刚闭上眼就听到那扇门嘎吱了一声。   她那点睡意立马就消失了,人见伊春带给她的阴影着实有些大,美知都有些怀疑这雅致的房间和人见伊春有什么关系,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把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闭上眼装睡。   很轻的脚步声再靠近,不像女性,那种沉稳的声音……   绝对是个男人。   美知在被子里把衣服抓紧了一些,那个陌生人已经停下脚步站在她身旁了。   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能依靠耳朵来听出他的动作。   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个人应该是蹲下来了,强壮男性带来的威压在他将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后达到了高峰,美知差点忘记了呼吸,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她难不成刚出了贼窝,又进了虎口吗?   男人俯下身来,在她脸边像野兽一般嗅着她的气味,那冰冷的鼻尖好几次都擦着她的脸颊划过,激起背脊压制不住的战栗。   身体给大脑传递了危险的讯息,美知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碰到凶猛的熊躺在地上装死的蠢办法,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男人发出疑惑的哼声,似乎是发现哪里不对,又趴在她身上闻了一会,起身开门离开了。   美知汗湿了背后的衣服,她迟迟不敢睁开眼,现在的状况她有些搞不清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她缓缓睁开了眼,大口呼吸了新鲜的空气后,视线里却看到了一双站在门边穿着白袜子的脚。   那是一双男人的脚,他刚刚——   根本没有出去。 第17章   装睡最尴尬的就是当场被抓包,美知瞪大着眼睛沿着那双脚往上看,男人身上穿的和服尤为宽大,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他懒散地靠在门上,双臂挽在身前,在这稍有些光芒的房间里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令人无端发寒。   他的容貌算的上俊秀,笑容张扬肆意,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望着头顶5点的亲情度,美知才清楚刚刚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这个世界的反派,或许是为了验证反派这个词,他的脸上浮现黑色的纹路,美知曾经在电视里看过在街边被采访的不良少年,就像面前这位便宜哥哥,花里胡哨的纹了一身。   虽然只有5点亲情度,但是美知并没有感知到身体不适。   【这是完成第一个世界后的奖励——身体机能获得增强,在这个世界里亲情度即使降到0点,宿主的身体也会有半个小时的缓冲时间,不至于吐血昏迷。】   这样一说,美知竟从中发觉到这个世界会更难的事实。   不过这样一来,她完成任务也会相对方便一点。站在那抓包的两面宿傩挑着眉察觉她居然还有时间发呆,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刚被送过来的妹妹明明很怕他啊——   毕竟……   男人像野兽般咧开嘴笑起来,他可是对女人和小孩的肉非常痴迷呢。   他抬脚走了过去,美知这才察觉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反正是兄长……美知这样放肆地想着,可能是鬼蜘蛛对她的态度给她造成这样的错觉,对反派二字没能深刻体会到,见他走过来了,她干脆拉着被子蒙住了脑袋,像刺猬遇到天敌一样蜷缩起身体,缩在被子里。   脚步一顿,两面宿傩眯着眼打量着被子里鼓起的圆滚滚一团,瞳孔染上猩红,那是代表他开始兴奋的状态,猩红舌尖舔舐嘴唇,男人大步走过去拢住被子,双臂将人同被子抱了起来:“真是有趣呐……”   他俯身透过被子闻着少女身上的馨香,那原本是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味道,大脑却在极力反对他将流着相同血脉的人拆吞入腹:“为什么,我会拒绝这样的美味呢?”   美知宛如被包在饺子皮里的肉馅,鲜甜可口,她在黑漆漆的被子里什么也看不清,身体失重令她小声地呀了一声,她一边对于这位新哥哥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表示大大的疑惑,一边抓紧被褥,生怕男人没抱稳她,但凡那饺子皮似的被子露了缝,她都会像个皮球滚落在地。   摔下去会很疼的,美知这样想着,却完全不知道男人心底的那些真实想法,或许这也是系统为了能够保证宿主保持最好的心态去攻略这些反派的根本原因——但凡宿主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的话,别说攻略了,肯定恨不得当场跳楼自尽来得快。   美知甚至都不知道男人的姓名,她在男人的怀抱里轻微颠簸着,这也证明他的力气足以将她安稳抱起,她不知道两面宿傩准备做什么,但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格外的精准,她在被子里软绵绵的呼唤着:“哥,哥哥……”   男人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他安抚小狗似的隔着被子拍了拍美知,却不料那里是美知正撅着的屁屁,她顿时提高了音量,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喊他:“哥哥!”   两面宿傩脚步一顿,也许是被她喊烦了,懒懒地敷衍回了一句:“嗯嗯。”   美知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男人并不打算给她留出一点呼吸的空隙来,或许他也只是纯粹地想试试能不能闷死她,但是这些美知都不清楚,她憋红了脸,像被包裹着的鱼儿弹跳了两下,但那点力气在两面宿傩面前不亚于蜉蝣撼大树,半点作用都没有。   “我要不能呼吸了,”美知这次说的是实话,她单纯地想着她都这样说了对方应该是会有些反应的,她等待着男人给与她一口新鲜的空气,但等了好半天,男人依旧在大步往哪里走着,左拐右拐的,美知晕乎乎的,再度挣扎了一番,之前都是来硬的,美知深知这条路了走不通,她放低了身段,声音软的不像话,“求求你了……哥哥。”   美知自己说完之后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没想到男人真的停下了脚步,手臂轻松一转,将被子整个掉了个个,美知天旋地转之间睁开了眼,合拢的花苞遭到男人强行的剥开,露出了一个……   脸颊通红双眼含泪的少女,她缩着腿撑着手臂慢慢趴坐着男人的怀里,无辜柔弱的面容能够给与旁人极大的冲击力,被子垂落了下去,男人却再度将被子合拢来,包住了她的下半截身体,美知近距离地凝视两面宿傩俊俏的脸庞,月牙在她脸上渡了一层苍白的银光,眉目低垂宛若落入凡间的神,被人强行拴住了脚,无法动弹。   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两面宿傩,他的真名系统暂时查询不到。】   这也太过神秘了,美知抿着嘴对着他小小的笑了一下,那点讨好几乎不用掩饰,两面宿傩看透她一般任由美知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弱无骨,他却在思考着,美知的手吃起来肯定也很有嚼劲。   只不过……   他为什么不太想吃掉她呢?   宿傩更加搂紧了她,他脸上的黑色纹路破坏了那点俊秀,若是美知在月光下宛若天神,那他则是地狱里的恶鬼,浑身上下充斥着诅咒的气息,血腥味几乎弥漫着他的全身,若是仔细听,或许还能听见他周身围绕着无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也不一定。   他站在另一间房的门口,几乎不用敲门,门内的少年已经动作迅速地穿戴好了衣物,恭敬地打开门走出去站在宿傩面前弯下腰:“宿傩大人。”   美知侧过头看着少年,最后强行被那位称作宿傩大人的男人掰回了脑袋。   “里梅啊,”男人兴奋地瞳孔缩成一条线,他嗅着身上被少女蹭过来的香气,明明饿的不行,但怎么也提不起将这个所谓的妹妹吃掉的欲望,他理所当然地通知他,“我饿了。”   美知眼睛亮了起来,原来他喜欢吃。   那她就可以在吃的上面下功夫了。原本还没有任何头绪的美知心情好了一些,但是她没下过厨,即使和鬼蜘蛛住一块的时候,他也没让自己碰过一下厨房的东西。   所以,美知对于自己的厨艺也非常的拿不准,以至于她现在还处于犹疑的状态,不敢轻易开口。   如果做的难吃,那对于她来说,肯定是一场灾难。   里梅没有半点吃惊的表情,毕竟现在可是凌晨了,他面无表情地抬头:“那宿傩大人今天要吃哪一部分呢?”   男人将视线移到被他抱着的美知身上,少女穿的单薄,因为方才的挣扎衣领也松松垮垮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瞧见一小截白玉般的秀气锁骨,细致白皙的皮肤可见她被养的很好,纤长的脖子此刻弯下一道美妙的弧度,只需要他张开嘴巴凑过去,就能轻易穿透柔嫩的皮肤,咬破她的血管,品尝上等肉的快感。   “整个吧,”男人望梅止渴一般贪婪地盯着美知的脖子,他越发的饿了起来,下意识地催促着,“里梅,快一点。”   美知却还天真地以为他吃的是什么猪羊,亲情度艰难地往上挪了一个点,美知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她凑过去但在安全距离的位置停下了,在刚刚的试验中猜测他可能更喜欢撒娇的女孩子,明亮澄澈的眼睛凝视着宿傩,美知有些刻意地放软声音问他:“哥哥喜欢吃肉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跑到狼窝里的小羊羔,眨着不谙世事的眼睛靠近他,询问他是不是喜欢吃羊肉这类愚蠢的问题。   男人大笑起来,不知道是笑她的天真,还是其他什么。美知从中感知到嘲弄的意味,她不太舒服地挪动着被两面宿傩搂住的小腿,有些麻,“哥哥,我想下来。”   男人定定望着她,主动凑过去闻她身上的香甜肉味:“我抱着你不可以吗?”   美知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明明她才是带着任务来攻略他的人,为什么现在好像身份反过来了一样。   “我是怕你累。”她说着虚伪的话,直着身体的动作让背脊都酸了起来,美知干脆双臂绕在他脖子上靠了过去,血脉似乎成了她如今这般胆大的理由,男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但是却任由她这番动作,他仰着脑袋贴近美知的胳膊,那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味,偏偏食欲全无。   厨房里的动作很快,美知被抱着坐在宿傩的腿上,他的面前摆放着烹饪好的肉块,味道很香,美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肉,只知道抱着他的宿傩吃的很香。   他像是电视里坐在西餐店里挑剔的客人,明明动作一点也不绅士,但吃起来却很快。   宿傩将一截肉递到她嘴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来尝尝里梅的手艺,相当不错呢。”   美知的本能让她拒绝了,她低垂着长睫,“我不饿,哥哥一个人吃就好。”   宿傩露出可惜的神态,他也没有强求,大口咀嚼着肉块,吃的一嘴的油。   坐在他怀里的美知抓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嘴角,里梅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美知收回手,宿傩没什么反应,只是眼里多了几分趣味。   吃完一大盆肉,宿傩朝着美知抬起脸,用一种恩赐般的眼神望着她不说话。   反正已经脏了,美知秉着这样的想法给他擦掉嘴角,男人满意地松开她,望着那袖口的污渍不满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似乎不懂得避嫌,伸手拽住了美知衣领,猛地一扯,美知怔楞着端坐在那里,里梅低下头不看。   衣服成了碎片,被衣服掩盖着的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宿傩被晃得眯起了眼。 第18章   美知羞怒地抬臂挡在自己身前,即使他们之间的身份是她所认为能够成为某些事情发生的阻碍,但在这个年纪,如此还不知轻重地撕破女孩子的衣服,这一点印证了面前这个人对她到底有多不尊重。   两面宿傩,远比鬼蜘蛛更为张狂唯我独尊,即使鬼蜘蛛是强盗的身份,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好在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用着没什么杀伤力的视线瞪过去,迈着小细腿弓着腰蹬蹬蹬地缩到屏风后的被褥里,生气地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她用沉默来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等到脑子清醒了一点准备起身去找衣服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闲适的脚步声,刚想起身的美知又红了耳朵将自己塞回了被子里,气鼓鼓地用后脑勺对着他。   反正都死过一回了,美知像河豚般鼓起了脸颊,对于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看无动于衷。   大概是两面宿傩没见过这样无视自己的女人,大大咧咧地蹲在她枕头边,视线放肆地打量她露出的一半脸,直到美知被盯得脸红了,气呼呼地揪住被子把整个人都塞了进去。   “喂喂,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吃饱后呈现出一副餍足的放松神态,无视站在一旁等待吩咐的里梅,伸手抓住美知攥住的被角,轻轻一用力就将被子掀开来,皮肤瞬间接触冰冷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美知想要抢回被子的同时又想挡住裸露的肌肤,一时手忙脚乱地样子逗笑缺少生活趣味的男人,他好整以暇地托腮像猫咪戏耍老鼠般盯着她的反应看,另一只手依旧抓住被子的一角不松手。   不得不说,这样的恶趣味令美知的戒备心更强了。   她不再执着于掀开的一角被子,动作迅速地掉了个头钻进了另一半没有掀开的被子里头,从另一头钻出小脑袋来,挑衅地朝着两面宿傩扬起了小下巴,傲娇的小样子让人看了牙痒。   里梅用余光扫视着无知地挑战着宿傩的少女,她应该庆幸现在的宿傩是吃饱的状态,这点挑衅若放在平日,怕是活不过半秒。   或许他说得对,宿傩现在的心情不错还有精力同她玩这种你抓我跑的小游戏,他抓住被子笑了起来,随后猛地拽住被子往外一扔,美知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不知道何时逼近她捏住她有些肉的两颊,配合着美知圆滚滚的杏眼,嘟起的嘴唇无法正常发出声音,从好似小鸡啄米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充满疑惑的可爱叽叽声。   里梅被这声音引诱般看了过来,背对着他的男人脑后像也长了眼睛,头也没回,磁性的声音像是在唠家常,但传到里梅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场杀戮的开启。   “你在看哪?”   身后的冷汗浸透了衣物,里梅根本不用怀疑这句话是对着谁讲的,少年迅速地垂下脑袋背对着美知的方向走出了房间,冷汗津津,他沉默着合上门,走出没多远才张开嘴大口呼吸了起来。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里梅的背脊控制不住兴奋和恐惧地发着抖,他回头看向了那个房间,对那个女人能够存活多长个小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毕竟,那可是宿傩大人呐。   一个喜欢吃人肉的诅咒之王。   而美知这里的情况就有些不太乐观了,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脸上的力道在慢慢加大,美知不再顾忌身上清凉的尴尬场景了,她出于本能地抓住那只捏她脸的手,拼尽全力地垂下眼睛看着男人的紫色指甲,嘟着嘴努力朝着清晰的词语靠近:“哥哥,疼……”   或许是哥哥两个字成为阻止他释放咒力的根本原因,在着百无聊赖的日子里,自从同所有咒术师的那一战中获胜后,一成不变的日子格外的枯燥起来,周围没有能够作为挑战对手的人,包括所谓的三大家族,唯一能发泄的渠道可能只有那些特级咒灵和一些偶尔送死的咒术师,任免宿傩将大部分的快乐放在了食物身上,经过尝试,小孩和女人味道最好,经过里梅的烹饪,这日子才过的稍微有些趣味。   对,不能将这突然出现的女人杀掉,两面宿傩睁大的眼睛里隐藏疯意,美妙的□□里充斥着和他相同的血液,好像这个世间存在另一个紧密相连却又与众不同的自己,他可以将她塑造成他想要的模样……只要想到这里,他就收敛了杀意和食欲,捏脸的动作也顺着美知柔软秀美的脸颊改变,轻柔地用食指磨蹭起美知被他捏红的脸颊肉。   像野兽按住了柔弱无害的小鹿,突然心血来潮地舔舐着猎物的脸颊,为之顺毛。   “有趣啊,”他仰头狂肆地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具有极大穿透力的磁性嗓音下不知道压抑着令世人害怕的狂妄,浑然不知自己这幅样子有多变态,那身宽大的和服也因为他半蹲的动作牢牢贴在身上,印出男人结实的肌肉和流畅美妙的线条,顷刻,他慢慢垂下脑袋凝视着美知的脸,大发慈悲般饶恕了她的挑衅,化为一声餍足后的叹息,“欢迎你的到来……”   “我的妹妹。”   美知被他的行为吓到,她甚至在男人变幻成的红瞳下不敢动弹,半晌才吞咽口水,双臂挡在了自己身前。   即使察觉到了生命危险,但节操不能丢。   察觉到美知的尴尬境地,宿傩竟懂得怜香惜玉般将自己身上的和服脱下,丢在美知的身上,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气息和温度,美知钻出脑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望过去,却不想一眼望去皆是能够打满马赛克的男人肉体,他似乎对如此光裸着上身没有半点不适,在月光下那些黑色的纹路像是古老的咒文黏附在他强壮结实的手臂上,肩膀延长到胸膛,甚至腹肌上也有。   美知看得有些发愣,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身材如此强壮的男人,偏偏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声,他非常乐意地展现出自己的身材,张开双臂给她看个够:“我的身体怎么样?”   美知:……   她没有回话,抓着和服套在自己身上,耳根羞涩地染上粉色却暴露了美知的真实反应。   男人低低地笑,却主动走过来弯腰抱住宽大和服下更显娇小的美知,手臂揽住她的腿弯单手将她托了起来。   和服领口有些大,如果任由不管的话,那简直就是现代版的露肩装,美知只好一手抓住衣领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则是下意识搭在了宿傩的肩膀上,俯视着男人樱粉色的短发有些疑惑。   这大半夜的还要做什么?   “美知啊,”宿傩似乎是苦恼了一会才想起了她的名字,毕竟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他向她发出邀请,“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无趣的世界吧!”   这算是……他主动拉近关系吗?   美知眨了眨眼,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却又奇怪地达成了共识,她忍着困意附和着点头:“好呀,我们去哪里看?”   宿傩没有回话,他大步踢开门走出去,在这繁星点点的夜空里他犹如鬼魅双眼猩红地跳在了屋顶之上,美知的袖口过于宽大,在宿傩不停提速的情况下,她被灌了好大一口的风,因为两只手都暂时忙着抽不出空,她干脆弯下背脊正对着男人的身体像个鹌鹑蜷缩了进去,而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再搭着男人的肩膀来稳住身体了。   从来没有人,或者说是没有女人会主动靠近他,在那样的名声下被宿傩当做食物的女人躲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主动迎上去。   美知把脸埋在了宿傩的怀里,他的衣服穿在美知身上,宿傩就像个火炉,即使在这样冷清的夜晚依旧滚烫的可怕,她仅仅是将额头磕在他的锁骨上,那些热量像是找到了出气口拼命地传了过来,他的骨头太硬了,之前本是因为关系生疏所以还有些局促,没有办法,她只好换成了脸颊肉才舒服了一点。   宿傩根本没有拒绝这种亲近的意识,或者说他对这种接触不放在心上,连眼神都没有给与美知半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美知都要在他滚烫的怀抱里睡着了,睡意朦胧之时,男人终于停下了动作,美知迷蒙地往周围看去,一片广阔的城镇被她收在眼底,星星点点的光不均匀地散布着,美不胜收。   然而,当她往下一看,却发现他们居然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这里是我的地界,”宿傩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他像是在向美知展示他的力量,不可一世的眼神眺望着远方,“还是太弱了。”   “什么?”   “这些咒师家族不堪一击,”他说着美知听不懂的话,却也不在意她听不听得懂,“至少也要开个领域嘛……”   说到这里,宿傩突然兴奋地瞳孔骤缩,“美知,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美知被那种视线注视着,上半身往外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能力?”   宿傩突然不回答了,他闭上眼不知道做什么,随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抱着美知往森林里一钻,兴奋地笑意挂在嘴边:“找到一只了。”   美知的视线跟随着宿傩的手看过去,他好像在捕捉着什么,视线一转,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被他死死扣在掌心,猛地往树干上一砸,嘭的一声响,树叶窸窸窣窣的掉落下来,美知视线里的那个东西尖声叫着,却又不敢反抗垂下手臂。   “看得到吗,美知。”   他悠悠转过头来盯着美知的脸看,审视着她的表情和眼神试图察觉蛛丝马迹来,“看到被我抓到的那个东西了吗?”   美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她说能看见,那等待她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她紧张地攥住手指,眼神却茫然地望向宿傩伸出的手:“什么?” 第19章   再得到这个回复后,被宿傩掐住脖子的咒灵像一团炸开的云,黑红色的血雾弥漫在美知的周围,披散着的长发被这股风冲击飘动着,她被这副场景惊吓在原地,鼻尖充斥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她强忍着不适,在宿傩捏住她脸颊转过去面对他的时候,努力扯出一抹笑来。   系统,就不能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给她增加武力的金手指吗!??   【对不起,宿主原本的身体只是个废物小点心呢,如需增加其他buff,可能需要宿主增加更多的亲情度来进行兑换。】   【宿主亲情度总值:56点亲情度】   【兑换咒力buff:1000点亲情度】   【请问是否需要兑换:是/否】   美知:……这是在骂我吧,这是在光明正大的骂我吧!?废物小点心怎么了?!废物小点心也可以搞定这个反派,让他见识到亲情的魅力!!!   系统冷酷地重复了一遍:【请问是否需要兑换:是/否】   美知可怜巴巴:否   【干巴爹】   干巴巴的加油并没有增强美知的志气,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这副被吓坏的样子已经暴露了一切,偏偏还要装傻否认:“发生什么事了吗?”   宿傩咧开嘴低低的笑:“美知,撒谎的孩子是要被吃掉的。”   美知虽感觉惊悚,但也只是以为宿傩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坚持到底不承认:“美知没有撒谎,这里好冷啊哥哥……我们回去吧。”   她搓了搓手指,望着抱着他的男人光着上半身,即使他看着身材精壮,她看着都替他感觉到冷。   在上个世界她积攒了零零星星的经验,例如有时候她主动接近鬼蜘蛛的时候好感总是增加地比平时快,美知仍对刚刚那个场面心有余悸,但一天下来她对只涨了那一点亲情度的不满意化为了胆子,将搓热的掌心捂住了宿傩的脸。   然而他的脸也是热的,比她的手还热,美知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在那一刹那吞咽了下去,话音一转强行扭了回去,干巴巴的说:“……你看,我的手都冻僵了。”   “这样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用那只沾满血迹的手抓住了美知的手腕阻止她后缩的动作,炽热的温度几乎将那血渍的味道灼烧得味道更为浓郁,浓到美知想要避开往后退缩的程度,好在她忍住了。   男人表情轻松地强行将美知贴在他脸颊的掌心挪到嘴边,鼻尖贴上去闻着味道,那副样子令美知差点以为自己手上是沾了什么香料才会露出如此沉迷的神情。   美知轻声打住了他的动作:“回去……吗?”   宿傩没有回答,松开她的手将美知整个包在了怀中,大掌按住她的脑袋贴向自己的胸膛,在越来越亮的天色下离开了森林。   她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回去之后早已忘记手腕上干涸的血迹,第二天早上赖床缩在被子里直到里梅做好早餐喊她才睡眼朦胧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时,里梅的视线定格在她手腕上许久,最后又落在她身上那一套原本属于宿傩的和服上,委婉提醒道:“需要沐浴吗?”   美知迷蒙着望过去,巴掌大的脸透着睡饱的餍足,脸蛋红扑扑的,即使发型有些乱,但她趴在榻上的样子乖顺极了,像极树上挂着的水蜜桃,咬下去甜津津满是汁水。   她的美貌在鬼蜘蛛和人见伊春那里得到过夸赞,即使是将女人和小孩当食材做料理的里梅也有些恍惚,但那也只是一瞬,少年垂下了视线,似乎不看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你来的时候没有带衣物,我今天会去购买的,现在的话你先随便穿一套旧和服应付一下吧。”   在那场大战之后,咒师家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宿傩大人的妹妹,原本以为只是个探子,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   美知被提醒了衣服,低头一看,那身宽大的和服早已被她揉的不成样子了,此时更为松垮地搭在她圆润的肩头上,要落不落,身前的白皙肌肤暴露在空气里,她手忙脚乱地抓住衣领,脸更红了。   被看到两次让美知不得不大口呼吸来缓解尴尬,她背对着里梅,依旧逃离不了的局促:“谢,谢谢……”   里梅脸色淡淡,“我带你过去。”   美知捏着领口站起来,她看上去年纪非常不大,身高也不过到里梅的胸口,就这样慢一步跟在他右侧,时不时抬头偷看他。   里梅发现了但是没有拆穿,任由她这样好奇地看着,但一想到如果让她踏入属于他的厨房,大概就不会靠这么近了。   他很贴心地已经放好了水,浴桶里热气蒸腾,一旁的凳子上还放着一套深色系的和服,料子摸着还不错。   美知并没有问和服是从哪里来的,她脱掉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和服很合身,美知凑过去闻了闻隐约带着点女人香气的袖口,猜测着这大概是里梅家中女性的衣物,至于为什么没往宿傩身上猜,经过一天的接触,美知很自信地判断这样中二病的疯男人是不会有女人喜欢的,即使他长了一张帅脸。   她没发现这身鲜浓色彩的和服上有些地方没有清洗干净,如果仔细看,隐约能看到绣着花的图案不太规整,或者颜色稍暗,疑似某种粘稠液体。   美知披着湿发在桌边吃完早餐,屋外已经太阳高照许久了,临近夏日,除了晚上还有些冷,白天里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里梅端来料理放在两面宿傩的面前,轻声禀告美知的情况:“宿傩大人,她好像不清楚您的事情,不太像咒师那边的探子。”   “身上也没有咒力呢,”宿傩一手托着脸,夹起肉递到嘴边,好似不甚在意的样子,“我倒希望是他们送来过的探子……唔,里梅,今天的肉比昨天的差些。”   “冻好的没有新鲜的美味,宿傩大人。”   说到这里,两面宿傩又回忆起了美知身上的味道,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美味,他舔舐嘴角:“她还得再留一留,重新寻找食材吧,里梅。”   “是,宿傩大人。”   系统似乎觉得这样天真的美知挺好,并没有告诉她有关于两面宿傩的打算。   她站在树下仰着头打量着头顶上方树杈的粗细,似乎在思考做一个秋千是否会压断它。人见伊春对她有求必应导致现在她有些被宠坏了,鬼蜘蛛也会搜罗好东西给她,美知并没有觉得不对,全然收着。   “还得找块木板,绳子得扭粗一点……”   她在这边嘀咕着,三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树干后突然绕出来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说是少年,却比里梅还要高上一点,但那张脸太秀气了,稚气未脱的,眼尾抹了一层胭脂红的眼影,格外妖异。他穿着和美知差不多的滟丽和服,头发才到肩高,此时一双眼死死盯着美知,抿嘴笑了起来。   美知退后一步,环顾四周确定周围都是比人要高的墙后警惕地退后:“你是谁?”   少年又上前一步,余光注意着宿傩存在的那个房间,无辜地歪着脑袋:“我……偷偷进来的。”   美知更加怀疑他了,她想要掉头跑去找宿傩,这是经历上个世界后得出的快速反应,但少年连忙叫住了她:“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美知停下脚步,狐疑地望着和人见伊春一样漂亮的少年:“没有人和你说话吗?为什么要偷偷跑到别人家里?”   少年察觉到美知的犹豫后笑容更大了,他扶着树干,有些弱不禁风地将重力靠在上面,细细喘息着回答她的话:“他们看到我就跑……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你看,你也不愿意……”   他说得太可怜了,美知那点还没完全抛弃的心软让她转过身来,但也没主动走过去。   她站在太阳底下有些晒,少年朝她招手:“躲一躲呀,会晒黑的。”   美知试探地朝他的方向走了一小步,随后机警地盯着他依旧不说话。   少年似乎没有察觉到美知的警惕,他伏在树干上自顾自的说话:“我叫沙华,我听他们唤你美知,美知……这个名字真好听。”   没有人能拒绝夸奖,特别是他的表情格外真诚,美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的名字也好听。”   不过一个交换名字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就拉近了一些了。   他没有再靠近美知,反倒学着美知刚刚的动作往树杈上看,疑惑地问:“你刚刚看着上面,树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提起这个,美知就有些来劲了,她指着那根粗壮的树杈给沙华看:“我想做一个秋千,夏天的话就很凉快啦。”   沙华没什么脾气地附和她,“是一个很好的想法,我以前住的院子里也有秋千,飘在半空的感觉很棒。”   美知像是找到了同好般露出湿漉漉的眼神望过去,眼睛弯成月牙,她用力点头,朝着沙华迈出了友好的小脚步:“等我做好了,一起玩。”   沙华温和地望着她,一脸的包容:“好。”   里梅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随后又看向休憩着的男人:“宿傩大人?”   “任由她去,”宿傩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没有打算去管的意思,“我说过撒谎的孩子是要被吃掉的,之前的事,姑且原谅她一次。”   美知兴冲冲地转过身去找宿傩,身后的少年收敛了笑容,冰冷的视线一直跟随着美知,往树干里一藏,美知再回头却看不到人了。   【亲情度:3】   美知:!!!她干了什么亲情度掉了三个点!! 第20章   美知没有心情弄她的秋千了,亲情度就是她的命,现在,两面宿傩就是她的命。   她哪里也不去,就坐在宿傩身旁,非常苦恼地望着他。   里梅要去给她购买衣物,宿傩淡淡掀开眼皮看着跪坐在一旁像无知羔羊望着他的少女:“美知,你在做什么?”   终于得到回应的美知直起身体,双手撑在地上凑过去看他,纤细的腰背呈现一种青涩诱人的弧度,宿傩依旧一副唯我独尊的大爷样坐在那,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有什么变化。   望着他脸上黑色的纹路,害怕着宿傩的美知吞咽着口水伸手触碰了他的脸。   宿傩容忍柔软的指尖在他脸上划动着,或许是看她到底想做什么,结果她收回了手,甜津津地夸了一句:“哥哥,你的纹身真好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种方面夸他,危险的视线逼近美知,“纹身?”   美知被这股气势压得腿软,她后悔接近他想要往后退,宿傩发现她的目的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跪趴的动作也因为男人突然扯住她一只手而无法支撑起身体往外侧摔下去,天旋地转之间,腰间多了一只炽热的手,等她看清楚,自己已经坐在他怀里了,被抓住的手依旧贴在他的脸颊上。   “这可不是什么你说的什么纹身,”宿傩懒散地凝视着她,美知狼狈地避开他能够看透人心的视线,宿傩松开手,命令道,“去吧。”   宿傩将她推开,示意她走出这间房,或许是觉得她烦了赶她走:“去和里梅逛一逛。”   美知顺了顺弄乱的头发,小声地应了之后就推门跑了出去。跑到一半又回来给他偷偷地从门缝里眨着眼看他,等到宿傩抬起眼皮往门缝那看,美知被发现后连忙将门阖上。   男人嗤了一声,“小鬼。”   【亲情度:6点】   里梅站在院子门口等待着,似乎料到她会跟上来,或者说会被宿傩赶出来,他回头淡淡望着美知打了个踉跄,垂在身侧的手刚有抬起的趋势,门缝内钻出一股风像是有生命般卷住美知的腰拉起,原本差点和地面来个近距离接触的美知站稳后愣了半晌,还以为是什么土地神之类的低头盯着地面看了看。   里梅眼神微沉,视线流连在门上又很快转移到了美知身上。   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他平静地催促:“走吧。”   美知抬头朝着里梅眨眨眼:“好……”   她小跑着过去,等到走在身侧时又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忍不住问里梅:“刚刚……你看到了吗?”   美知的眼睛很漂亮,茶褐色的瞳孔在这明媚的初夏比琉璃更为耀眼,清澈的眼眸几乎令里梅不敢与之直视,然而她并没有发现少年的躲避,难以控制兴奋地分享什么秘密一样:“里梅里梅,刚刚有什么东西把我拽起来了唉。”   和她反应截然相反的少年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美知侧过脑袋看他,那是里梅很久没能感受到的亲近,特别是来自他作为食材那类少女,在这青天白日,耳边响彻着少女柔软的说话声,便格外荒诞。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挨不住这样持续着的视线,又或者只是觉得不耐烦和她打交道,直接将真相告诉她:“是宿傩大人拉你起来的。”   美知更加惊讶了,她这次直接绕到了里梅的面前,两人正对着的姿势,美知绽放着笑容无可躲避,她不敢确定一般重复问:“真的吗?是哥哥拉我的吗?”   里梅垂下眼睑没有回答,他想要绕过美知往一侧走,美知却自认为自己的任务跨出一大步开心地忘记了两人只不过认识几天的生疏关系,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里梅淡淡看过去的时候,美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乎这件小事足以让她开心好久。   这种事,很值得高兴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袖子,美知却已经毫不留恋地放开了,她率先走在前方,像兔子一样快乐地踮着脚,没有其他贵女身上的礼仪束缚:“今天天气真好呀!”   她的鲜活就像是一滴水从天而降,落进了一湖死水里,平静却又缓慢地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虽然弱小,但却惹人向往那份自由。   身后没有脚步声,美知转过身望着里梅笑,她似乎不再吝啬,笑起来比血花在地上溅开时还要美丽,干净纯稚地绽放在一片尸骨里,向往着阳光,却不知饲养她的主人手握屠刀,食人为乐。   “里梅,快点。”美知朝着他招手。   少年抬起脚,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宿傩的在这里犹如天灾般的存在,而跟着宿傩的下属里梅无可厚非地也自然成了咒术师眼中钉。   但是谁也不敢动手,之前那一战宿傩对战所有咒术师仍未败阵,即使现在里梅单独出现在镇上,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认出的咒师也不过是盯着他们借此泄愤,还有不少人对美知好奇了起来。   “他身边那个女的是谁?”   “不会是被他拐走准备给两面宿傩当食物的……”   有人这么提了一句,四周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异于将这句猜测当成了真相。   毕竟,宿傩喜欢吃小孩和女人不是第一天了,这样一想,那个跟在里梅身后的漂亮少女岂不是危在旦夕?!!   有冲动的咒师往前一步想跟上去,被人伸手拦住了去路,“不用去。”   “你……”被拦的咒师顶着一身正气正想反驳,在转头看到来人之后顿时失去了气势,“五条…直人?”   作为普通的咒师,出自于御三家之一的五条身份更有信服力,男人一头耀眼白发,蓝色瞳孔比天空的湛蓝还要美丽,没有对周围人的态度有多在意,他望向美知的方向断定地说:“她不会有事的。”   人群里传出不满的反驳声:“你怎么知道?”   五条直人不理会独自离开了,有部分人不相信,远距离地跟在身后,美知稀奇地打量着周围,如果看到有喜欢的样式就会拉着里梅的袖子让他看,问他适不适合这类的问题,而站在外面眺望的人却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也太大胆了吧!   如此亲近的话,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不过长这么漂亮,里梅也是个男人,这样一想好像又情有可原?   不过转念一想,哪个正常的女人会喜欢将女人当食材处理的男人啊!除非是爱到极致!   于是他们又转变了想法,认为美知迟早会被里梅当食材做成料理,端到两面宿傩的桌上,这样一想,顿感惊悚。   不知道外面的人脑补了什么,里梅虽然发现外面的动静但也没有去管的意思,倒是美知活泼的性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等到买完,他的手上已经拎了好几套附和小姑娘喜好的衣裙了。   他尽职尽责地当好一个管家,美知逛了一会买了一些看起来不错的小吃,里梅付了钱拎在手里,他再一转头就看不到美知的身影了。   原本平静的眼眸刹那间锋锐了起来,他踩着鞋张望四周,整个人的气势一变,周围跟着的咒师察觉到肃杀之意,心中顿感不好,果不其然,手里还拎着衣裙和食物的里梅已经拽住一个少年咒师,拉近距离脸对脸地逼问:“人呢?!!”   少年咒师也不清楚美知的去向,额头冒汗地拼命摇头:“我,我没看见……”   里梅抬起脸注视着其他咒师,似乎笃定了就是他们干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字一句质问:“你们,把她弄哪去了?”   在巷子里买了一小块墨锭的美知走出店后没看到里梅的人,她刚想喊人,下一秒就被捂住了嘴带离了那个地方,身后紧紧靠着一个结实的胸膛,扣住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上,来人俯身贴在她耳边,一缕银发擦过她的脸颊,呼吸炽热且熟稔地呼唤她的名字:“……美知。” 第21章   美知一脸吓到的样子抓住捂住她嘴的那只修长的手,她想要侧过脸去看到底是谁,系统在此时有些心虚地给她传送了一段记忆。   【系统忘记更改之前失败的宿主设定,所以宿主现在有两重身份。】   【两面宿傩的妹妹&五条直人的恋人】   美知还没来得及生气,脑子里被灌入的记忆片段不断地重复着:和五条直人在溪边一见钟情的画面、两人在树荫下接吻的画面、发现她是两面宿傩被五条家派去做探子时分离的画面……   所以,她还多了一个男朋友??   美知还在怔楞的瞬间,白发男人掰着她的肩膀将她面对着自己,眼神缱绻地注视着她,尤为真诚地叹息一声:“美知,我很想你。”   他生了一张足够俊秀的脸庞,白发蓝眼,被他如此温情注视着女孩子很少能够逃开,但刚来的美知不一样。他是五条家族里被重点培育的对象,特别是继承了六眼,作为嫡子的五条直人暂时无法反抗家族对美知下这种命令,这一次都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碰到了美知,他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美知颇为局促地笑了笑,因不敢正视他的视线撇过脸不予对视,手指紧张地搅动着:“……我要回去了。”   察觉到恋人的躲避,五条直人只当她是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得了她还在生气,少年心情沉重地垂着眼眸,脸上不显,握住美知手臂的手做着垂死挣扎,他不想让她再回去,但如今,他也束手无策。   厌恶这样的自己,五条直人原本松开的手在凝视美知耷拉着的眼睫后再度拉住,他将美知搂在怀里,扣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的脖颈之间,闻着美知身上令人舒缓的气息,似乎这样就能释放这段日子的愧疚和想念,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关心的话,但这种虚假没有作用的话并不能缓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张开的口最后又合上了。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几乎凝为了实质,美知举手无措地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被搂得很紧,两人贴的毫无缝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美知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动作轻柔,缓和着语气劝慰:“没事哦。”   这句话无疑是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少年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到听不见的地步:“对不起……”   明知道两面宿傩以小孩女人为食,他却无力反抗家族让她去了宿傩身边;明明是恋人关系,却像藏在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见不得人……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个弱者,即使在家族被奉为天才,依旧被束缚,连保护自己的恋人都不能。   虽然接收了那么多系统编造的虚假记忆,美知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以至于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因此在五条直人用湿润的眼睫望向她,缓慢弯下背脊试图亲吻她的时候,美知在最后关头脱离那双眼睛的魔力稍稍偏过了脸,那个吻最终只落在她的嘴角处,但那柔软的唇瓣落在脸上的触感令她惊在原地,双颊绯红地样子动人无比。   当五条直人湛蓝如空的眼眸带着不解望过来的时候,美知已经从他的怀抱里逃出去了,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换了只手拿着,没有过多解释,仅仅乖顺地朝他抿嘴笑了笑,话里催促他回去:“直人,里梅应该在找我了……”   五条直人调整了站姿,那是备战时弓腰紧绷的姿态,柔顺的白色长发垂落在他身后,眼神坚毅着似乎决定了什么,他深深看了美知一眼,此刻巷口传来里梅急促的脚步声,五条直人抬腿上前迎过去,站在他身后的美知却脸上带着笑绕过他从他侧面小跑过去,看到她跑到冷漠少年面前时放松下来的神态,掌心凝聚的咒力像是失去了力量,心里刚坚定的信念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知似乎……更亲近两面宿傩的下属,这个从表面就能看出的事实五条直人却在心底否认,他平静地凝视着被美知拉住袖口强行往外走的里梅,终究还是没有再动。   美知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系统坏心的根本没告诉她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也没告诉她这些人到底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只能自己揣摩着,比如里梅现在就很低气压,尽管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她还是看出了细微的变动,比如他的嘴角的弧度是下耷着,表示并不高兴,但也并没有说什么。   美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她现在以两面宿傩为主要目标,在这里应该不会再接触到五条直人,她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墨锭开始加水碾墨了起来。   另一头里梅却将美知和五条直人单独待在巷子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了宿傩。   两面宿傩掀起眼皮,一击致命:“他们关系很亲密?”   说道美知,里梅的脑子里却是少女望向他时澄澈的眼眸,少年迟疑了一瞬,不偏颇地回答道:“我去的时候五条直人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   两面宿傩倚靠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习惯性地托腮,狭长的眼睛好似潜伏在水中的巨鳄,看似毫无波澜,瞳孔却倒映着冷漠危险的光芒。   男人冷冷弯起嘴角:“把她喊过来。”   里梅心底一骇,退出去推开了美知的房门,她正背对着门对着镜子不知道在做什么,里梅走近她,脚步声很轻,但是美知却察觉到了转过脸来,露出被她自己涂花的脸,不知事态严重地朝他笑得一脸灿烂:“里梅,怎么啦?”   少年一时间哑口无言,他不知道美知到底搞什么鬼,手指上都是黑漆漆的墨汁,脸上也是,像是还不谙世事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孩子,一副天真不知人间疾苦的姿态望着他。   里梅有一种背叛美知的错觉,他抿了抿唇,声线依旧是压低的清朗紧劲:“宿傩大人唤你过去……”   美知求之不得,袖口被她挽在肘弯处露出一截纤柔雪白的手臂,耀眼极了。里梅原本还想让她洗干净脸上的污渍再去,结果一转头,少女已经小跑到了走廊上,等他追上去,人已经进了两面宿傩的房间了。   脚步加快,里梅走到门边竟有些不敢往里看,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是,柔弱纤美的少女大胆地凑到男人椅边,像春日里围绕着食人花的蝴蝶展露着自己的美丽翅膀一样。   “你看,”他听到美知清脆却不乏柔软的嗓音响彻在房屋里,像邀功般将脸伸过去给两面宿傩看自己的杰作,雪白的脸颊上歪歪扭扭的划了几道黑印子,靠近了才发现和男人脸上的有些像,她娇里娇气的,“我脸上也有和哥哥一样的纹身了,是不是很像?”   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女人,敢靠近两面宿傩,里梅紧紧攥住门边,视线落在两面宿傩身上等他的反应。   男人动作都没有变,只是意味不明地斜眼觑着她,最后大发慈悲地应了一声:“不像哦。”   【亲情度:10】   这还是傲娇?   美知鼓着脸调转了一个方向给他仔细看,似乎是不死心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宿傩嘴角的弧度拉长,或许实在是觉得美知有点趣味,伸手将她脸上的墨渍抹掉,成功将她抹成了一个大花脸才罢休地收回手。   “里梅,”宿傩突然点了站在门口的少年名字,他反应极快地喊了声是,宿傩掰住美知的下巴强行扭过来,离开椅背和她并排着展示在里梅面前,“你说,像不像?”   齐肩发的少年顿了顿,昧着良心低头不看:“有一点……”   宿傩却突然转移了话题,将美知扬着喜悦的脸扭过来对准他,被野兽盯紧的紧迫感远超过那点被承认的喜悦,宿傩审视地盯着她被捏起的脸:“美知,五条直人床技如何?”   尽管跟在宿傩身边多年的里梅也被这句话惊讶到眼睛放大,美知更不用说,手指下的皮肤变得滚烫,宿傩危险地嗯了一声示意她赶快回答,美知拼命摇头:“我,我不知道……”   宿傩把她的脸拉近,两人几乎都要挨着鼻尖了,美知最害怕他这副样子,提高了音量坚决否定:“虽然我们以前在一起过,但是绝对没有——”   两面宿傩一手捏住她的脸防止她逃跑,弯腰将鼻尖凑近她的小腹轻嗅,红瞳划过一丝满意:“是处子。”   美知听到这句话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当一只窝在泥土里的泥鳅,这样就能摆脱尴尬似的。   这是美知见过除人见伊春外最肆意妄为的人,她脸红得像苹果,眼睛湿润着看着格外的楚楚可怜,宿傩好像被烫到似的微蹙着眉收回手,对着美知被墨汁糊了一脸的狼狈样,扯了一抹轻浮的笑:“美知,和那种弱者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他脸上的狂妄毫不遮掩:“搞清楚立场,我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不是吗?” 第22章   没过两天,那个所谓的弱鸡因为对女友思念加深选择爬墙。   美知虽然不知道两面宿傩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也知道五条直人趴在自家墙上会让脾气不太好的宿傩生气。   不过好在两面宿傩和里梅一大早就出去了,整个院子里只有美知一个人,五条直人来的很巧又或者是他知道他们走了才如此大胆跑过来见她。   少年双臂趴在墙头上将下巴靠在上方,当看到美知发现他一脸惊悚的表情后朝她灿烂一笑,他的声音和人一样裹挟着温和的气息,少年就这样做着傻乎乎的动作凝视着她:“美知。”   即使见多了美人的美知也不得不承认,五条直人有足够让女孩子前赴后继的资本。   特别是他还顶着五条直系嫡子的身份跑过来做着这样傻事,就显得格外的可爱。   美知有些忸怩地走了过去,她像是偷情似的不停地环顾四周生怕被别人发现,五条直人就趴在墙上一句话也没说地注视着她,沉默在某种时候是最好的利器,美知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眼神,被这样看着有种她似乎抛妻弃子的错觉。   她心虚地不行,本就是系统虚假的设定造就了对她恋恋不忘的五条直人,现在她却不得不撒谎配合,就像现在这样,她根本无法拒绝对方奶狗似的耷着眼尾露出可怜的表情,似乎只要她转身离开,他就会红着眼睛哭给自己看。   “你怎么来了,”美知站在墙内仰着脑袋望着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句话味道不对,少年眼神黯然,美知手忙脚乱地连忙补救,“我是说……你应该很忙,”她自顾自地点着头,觉得自己终于说对了话似的松了口气,双手负在身后蹦蹦跳跳地歪着脑袋问他,“直人,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在这里很好。”   少年认真盯着她的脸,试图找出任何勉强的痕迹,但是看了许久,他都没看出美知脸色有任何难言之隐,不知为何这两次他和美知相遇后,心脏总是不受控制地加速,不同于记忆里和美知相处的时光,这样的美知如此真实且移不开眼,但他没怀疑下去了,只当是久别重逢造就的反应。   他像个风流浪子趴在姑娘家的墙头上,看似纤瘦的身材却非常有劲地撑着墙壁将上半身凑了进去,那样子好像在朝美知索吻一样。   五条直人只是想进去抱抱她,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飞快地窜动着,白皙的皮肤浮上一层薄红,那都是因为美知。   然而,美知不知道这一点,她甚至没看出少年的情动,不知道在这个人均武力值100的世界里根本不会因为翻个墙摔在地上嗑出个包来,她什么都不知道,慌张地张开手臂试图接住可能会摔下来的少年。   不过一副柔弱不堪的身体,五条直人看出了她的意图,嘴角抿着笑,动作利落且漂亮地翻过墙站在地上,甚至连腰都没弯,笔挺如小白杨站在美知面前,轻轻地,害怕像梦中因为声音太大而惊走了她,“……美知。”   少女下意识地眨着眼应了一声,软绵绵的,像是最开始交换名字一样回应他:“直人?”   头顶的树叶哗啦作响,调皮的阳光钻过树杈密集的缝隙落在他们的身上,影影绰绰。   他的名字被很多人喊过,但从未有美知这样的效果,像一根羽毛拂动跳动着心脏,心痒痒又挠不到,只能干着急。   对于正处在青春冲动期的少年而言,这无异于是在草原上放了一把火,风一吹,便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他几乎不需要引导,右手轻柔地托起她的脸,呼吸不太平稳地弯下腰吻上去。   少年的情感如七月的阳光,炽热浓烈,一旦接触,随时随地都能让心跳加速起来,手心冒汗。   美知似乎也没能抵挡得住绚烂如夏的深情,他专注凝视着的湛蓝眼眸、捧着她脸时充满怜惜的动作,甚至还有因为距离过近而因此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他的呼吸,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由得美知为此而反抗。   嘴唇一软,两个人的鼻息悄无声息地交换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成了催化剂,五条直人忍耐着只在美知的嘴唇上碰了一下,蜻蜓点水般,好像什么也没做,但又好像被引导着吃了禁果。   美知的睫毛颤抖着,她有些呆愣地任由他抚摸着滚烫的脸颊,惹人怜的姿态令少年脱离控制地吻在她眼睛上,他能感受到美知的惊慌失措,于是很快就退开了。   他站在墙边,将给她带来的小礼物从怀里掏出来,翻过她的掌心,将东西放了上去,美知不知道是什么,当她想要询问时,少年已经跃上了墙头,背后是升起的旭阳,白发飘扬,笑容迷人:“我会再来的,美知。”   美知清醒之余,更觉得这副场景和偷情没什么区别,她想要让五条直人不要再来了,然而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她摸着滚烫的脸,只好下次等他来了再说了。   两面宿傩回来的时候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五条直人待过的位置许久,就像蛰伏许久的野兽,发现自己的地盘多了陌生的气息而发怒,刹那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咒力,就连站在一旁的里梅都不能幸免。   “我说过吧,看来她根本没当回事。”   男人用着磁性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眼神却冰冷至极,脚步一转,只听见门被人踢碎的清脆裂响,美知还没回头就被捏住了脸颊,男人不气反笑,美知听到亲情度直降只剩下2点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好,对于毫无武力值的美知,两面宿傩轻易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下巴,和他妖异的红瞳对视着。   “愚蠢的妹妹,到底要我讲几次?”   他眼下的两道黑色缝隙缓缓睁开,好似美知在动物世界见多的八眼蜘蛛,只不过这是人脸,四只眼睛的恐怖程度并不比八眼蜘蛛少多少,两面宿傩很满意美知惊吓住的反应,他和服下又长出了两只手,像是故意吓唬她挽在身前,就像是野兽抓住毫无反抗之力的兔子将其按在掌下肆意玩弄,就是不给最后的痛快。   美知已经惊吓到手指发颤了,对于从来没见过这种画面的她来说,堪比直面袭来的恐怖片。   两边宿傩被她的反应愉悦到了,他故意用四只手都抓住她的手臂,凑近过去将四只眼睛让她看个仔细:“美知,现在才害怕吗?”   想到那两点的亲情度,美知拼命摇着头,强行镇定着回答:“不害怕……”   望着眼眶通红但嘴硬的少女,两面宿傩恶劣地笑起来,他浑身都散发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狂妄,那双眼深不见底地冷漠和不在意:“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美知哆哆嗦嗦地一脸要哭的表情,两面宿傩正觉得她和外面那些人没什么区别,打算放开她时,美知却开口了。   “你……”   里梅苍白着脸站在门口背对着听,眼神微沉。   美知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袖口,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种掩盖不住的好奇和胆怯将手搭在宿傩的其中一只手上,舔了舔嘴唇委屈地问:“哥哥,那你……有四个胳肢窝吗?” 第23章   美知抱着自己新买的裙子委委屈屈地开始搬家。   因为两面宿傩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把整个房子都砸了,美知顶着一脸的灰被里梅拼死抱了出来,头顶噼里啪啦响,男人发泄着怒气,美知知道自己说错话,珍惜降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的亲情度缩在里梅的怀里,抓住他的衣襟埋了进去。   她不是故意的。   里梅一脸平静地走出会被波及的地带,从怀里掏出一沓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的钱,又去买了另一幢带院子的房屋。   美知安分地保持着这最后的一点亲情度,两面宿傩似乎是生气了,让里梅将她的房间离他远了一些,几乎都要挨到厨房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过了刚开始的害怕阶段,美知适应了几天主动去找他,却屡屡吃了闭门羹。   有好几次,美知想晚上偷溜进去都被两面宿傩发现,被他用拧成麻绳的咒力捆得牢牢地,美知跳过去甜津津地喊他哥哥祈求得到宽恕,男人冷酷地头也不回,最后又堵住了她的嘴将人丢了出去。   说是丢出去,却也是被咒力捆着丢到了她自己的榻上,美知摔了个屁股蹲,倒也不是很痛,但也能从那咒力丢她的力度感受得到男人未曾消灭的怒气。   用里梅的话来讲,但凡是其他随便一个人敢这样和宿傩大人说话,那个人活不过半秒,别说全尸了,可能只会在地上留下一摊血渍证明曾经存在的痕迹。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美知和里梅提出要下厨的建议,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最后被一脸冷淡的里梅推出了厨房,或许这是里梅剩下的最后一点仁慈:“不要再试图惹怒宿傩大人了。”   话是正经的话,听的人却也听出了话里的不看好。   系统非常应景:【被嫌弃的美知的一生。】   美知好不容易鼓起的士气再次被打击的零零散散,没人管她了,好在搬家之后五条直人没有再来找过她,或许是那天傍晚两面宿傩怒砸房屋的动静过大,以至于五条直人都能察觉到的异动,他不来倒是让美知松了口气。   本来也不是她主动挑起的恋人关系,到最后还得她收场,虽然期间她没忍得住诱惑被亲了一口,但这结果直接将她这段时日里的辛苦刷亲情度化为乌有,尽管不全是他的错,但美知没做好接受这场无妄之灾的准备,也无法控制地把一部分责任推给了五条直人。   她鼓着脸发誓下次再见到白发少年一定要装作不认识以此泄愤。   里梅挽起袖子准备做饭,唯一能够激起两面宿傩兴趣的食物绝对不能突然中断,好在他还记得被他赶出去的美知,于是又走到厨房门口,朝着美知招了招手。   他从怀里掏了足够买下半间房屋的钱递过去,被他招过去的美知乖巧地双手接住,眼睛弯成月牙地道谢:“谢谢里梅。”   少年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做事尤为沉稳,否则两面宿傩也不可能留下他当下属了,他眸光平静,望了天空快要下山的太阳:“如果要买东西的话,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说完后他自己又觉得没什么威慑力,担心美知没听进去在外面逗留,于是又添了一句:“外面很多危险的家伙,所以——”   话还没说完,成为一个小富婆的美知忙不迭地点头往外小跑着,一边笑着回头回应里梅的话,蹦蹦跳跳地像只刚从羊圈里放出去的小羊羔在欢乐地奔跑:“我很快就回来!”   里梅刚想说什么又打住了,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视线盯着美知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转身走进厨房,随后将被冰冻住的女人抱出来,开始今天的料理。   美知的出现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两面宿傩和里梅的名气太大且臭,因为上次认识她的咒师再次偶遇后对美知的态度格外不同了,如果说之前还对拥有这样美貌的少女和里梅混在一起而感到可惜,现在她安然无事无异于在告诉他们,美知和其他女人不同,她是和两面宿傩一伙的,于是盯着她的视线便不再拥有之前那般的同情了。   和天灾混在一起的人,那已经不算是人了。   但是美知毫无知觉地在各个摊子上寻找可以当做送给两面宿傩解气的礼物,偶然一回头,和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的咒师们对上眼时,她扬起礼貌的笑意让少年们顿时措手不及,晃眼的美貌在这副纤弱的身体基础上更令人沉迷,不同于两面宿傩狂妄不正眼看人的气势,美知澄澈干净的目光无法让这群年纪并不大的少年们将怒气泄在她身上,于是美知在挑完两个满意的礼物后,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和辱骂。   里梅挑选的房屋大都是离镇上很远的地方,一是安静,二是防止其他人近距离偷袭,等到美知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时,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沙华出现在路边的树后,他依旧是那身绚丽的和服,就远远地眺望着美知,温和地朝她抿嘴笑。   美知和他打了声招呼,生机勃勃地跑回去了,独留在树后的沙华望着她的背影,张开的嘴里发出小孩和女人哭喊的凄厉声。   里梅已经做好了料理,他将单独做的一份端到美知房间,她正雀跃地藏着什么好东西趴在榻上捣鼓了起来。   他大概瞥了一眼,只看见一点点蓝色的布料但也没多问,转身离开了。   从小没有玩伴的美知正抓着两个布偶好奇地摆弄起来,她心思简单,举起另一个穿着男性和服的布偶想象用它来哄两面宿傩成功的几率会有多大,但如今美知好像也没有别的好想法了。   她起身翻出里梅放置在房间里的针线,点着油灯凑过去穿针引线,动作笨拙的,又尤为认真地开始了她的第一个手工作业。   夜里打着呵欠,美知保持一个动作坐的太久了,稍微挪了挪身体,换成半躺着的姿势开始缝缝补补了起来,但那针始终不随她意,时不时地扎向了她的指尖,美知皱着眉小声呼着气,实在忍耐不住疼痛就将手指含在口中,而在这样的坚持下,她竟难得的坚持下来了。   美知掰着手指算日子,五条直人多次来找美知的时候都被两面宿傩发现,在美知不知道的时候,挨揍的五条直人几次无功而返,身上还带着一身伤。而美知也被迁怒着不被允许和他碰面,算算时间,也有大半个月美知没见到两面宿傩了。   这终究不是办法,不过即使隔着门,两面宿傩依旧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他有注意到但也不主动问,类似王一般存在的两面宿傩被不谙世事的小羊羔挑衅了尊严,饶她一命已经算得上是仁慈,他原本对其他,更别说美知。   但他不清楚的是,对美知身上的气味有所关注这件事就意味着已经跳出不在意的范围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亲情度也没有动静,美知只好找里梅诉苦寻求帮助,毕竟众所周知,里梅是和两面宿傩是唯一能够正常沟通的人了。   里梅正在做饭,手起刀落动作漂亮,或许是出自里梅的私心,他不愿意让美知直到这件事,或许她能从别的途径知晓两面宿傩吃人的事,但至少现在她是不知情的。   每次做饭都会将门反锁再做,而这次,也不例外。   他端着料理走出去的时候,美知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用被抛弃的奶狗眼神投射过来,好像只要他敢无视她离开,就能当场哭给他看。   抬起的脚顿了顿,罪大恶极·里梅似乎能听到奶狗呜呜叫的声响,出于剩下那一点点忽略不计的良心,他带着美知的期待开了口。   “美知,你的饭在厨房里,这是宿傩大人的。”   美知抓住他的裤脚,纤细的手指隔着衣物和他有一瞬间的接触,里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也没避开。   “里梅,我去给哥哥送饭吧。”美知试图撒娇达到自己的目的。   齐肩发少年脸上淡淡的,对于她这种大胆的提议委婉拒绝了。   “宿傩大人会生气的,美知,去吃饭吧。”   袖口里揣着两个玩偶的美知不死心地跟着他走到门口,刚打开门,背对着门的男人熟练的将人捆住,似乎是大发善心,这一次没将人丢出去。   美知眼睛一亮,蹬鼻子上脸:“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两面宿傩托起下巴,恶劣地朝她一笑:“愚蠢的女人,谁是你哥哥?”   美知听到划清界限的话脸一下子就白了三分,她被捆着靠在门上不死心地喊了一声哥哥,声音轻轻的,好像一阵微风,小心翼翼的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是认真的,视线盯着他的脸,试图找出这不过是气话的痕迹。   但是两面宿傩懒散地掀起眼皮看她,就像看其他没有生命的物体,不含一丝感情。   美知愣愣地望着他,那副失落不安的神态愉悦到了他,报复的快意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收回咒力,不再理会她。   美知扶着门框静静看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跑了出去。   里梅放下料理,余光往门口瞥了一眼,漆黑的夜晚给人一种不安的预感,他犹豫了一会:“宿傩大人?”   “随便她,”两面宿傩慢条斯理地吃肉,不太关心地哑笑,又或者是出于对自己力量强大的自信,在这里没人能对她怎么样,“小鬼,脾气还挺大。”   里梅敛眸:“是。”   美知气呼呼地跑出去,回头望着亮着灯的房屋,可爱的鼓着脸哼了一声。   夏日的夜晚萤火虫飞舞在树林里,美知在外面晃悠了好一会,好奇地双手捂住了一只,萤黄色的光芒在掌心里忽闪忽闪着,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好像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美知抬头一看,沙华周身萦绕着发着荧光的小精灵,不知道是不是美知的错觉,沙华身上的和服似乎颜色加深了。   她站起来和沙华打招呼:“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沙华站定在她面前,苍白到病态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美知想要退缩却遭到了他的阻止,脸上的表情由温和转变成了凶狠,“两面宿傩!”   掐住美知纤细的脖子,看似瘦弱的沙华将她举了起来,不顾美知的挣扎,脸上扬起报复的快意,说话的声音里揉杂女人的尖声和小孩的凄厉,放肆大笑了起来:“……杀掉你,让他也感受一下痛苦的滋味吧!”   房屋里的里梅猛地抬起眼,靠在椅背上的男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少年眼神锐利,等到他追出去的时候美知已经昏迷不醒倒在两面宿傩的怀里,由女人和小孩诅咒而生成的咒灵早已被捏的粉碎,什么也不剩。   “蠢货。”脸有斑纹的男人讥讽一句。   美知垂下手臂,从她的袖口里掉出两个布偶,宿傩低头看了一眼,一男一女的布偶散落在地上,而这简单的一瞥,自然也让他看到身穿男性和服的布偶长了四只手,眼下也多缝了一双眼睛。   ——和他一样。   这样的场景似乎格外的刺眼,他单手抱住美知,弯腰捡起那两个布偶粗鲁地塞在美知怀里,什么也没说抱着她往房屋走去。   【亲情度:21】   而在另一个世界里,同样一个漆黑的夜晚,男人挖出了美知的骨灰盒,交给了能能制作陶偶的鬼女里陶。   “听闻你能将死人复活?作为交换,我告诉你四魂之玉的下落。”   “成交桀桀桀……”   站在城主府里高高举起她的巫女镰刀,锋利的刀尖将那具烧制完成的陶土人偶的脑袋砸出了一道裂痕。   仿佛打开了一道地狱大门,陶土慢慢地裂开,一道耀眼的金光出现在鬼女视线里,洁白无瑕的少女未着寸缕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卷发高束的男人站在一旁,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嘴唇因为看到和美知相同的那张脸后紧张地抿成一条线。   鬼女兴奋地眯着眼,呼唤道:“醒来吧,美知!”   两面宿傩怀里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灵魂猛地离开身体,不过一瞬,等到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视线里有火光在攒动着,她抬起手臂遮挡住刺眼的光芒,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美…知?” 第24章   美知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红瞳红唇的鬼女里陶能将死人的灵骨制作成陶偶,召回生前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世上。   虽然她已经转世,按道理是不能被召回灵魂的,但美知的那副躯壳也只是系统捏的,人魂不稳,这才让里陶有了可乘之机。   但所谓的复活也只是用死人灵骨捏出一模一样的身体,一个听遣命令的陶土躯壳,虽有灵魂支撑着但依旧脆弱得很。   美知手握着一根绿枝站立在里陶面前,垂落着的长发遮盖住暴露出来的身躯,鬼女里陶手握巫女镰刀露出四颗尖牙,尖着嗓子对她发布命令:“我里陶将你复活,从现在起,八贺美知从此只听从人见承平一个人的差遣!”   好像是一种契约,作为只是普通人的美知的脑子里却深深记住了这句话,同时她转动着脑袋望向站在一旁的男人,眼神放空,瞳孔转动移到年轻男人脸上的时候,才真的确定刚刚她没有听错。   不是人见伊春,而是人见承平。   在看到他后,美知忍不住感叹这才过了多久,人间承平都已经这么长这么大了。   能说不愧是父子吗?长到如此高度的时候,竟然和人见伊春八分相似,如果不是面容年轻一些,在看到她时错愕又惊喜的复杂表情和人见伊春截然不同,她大概也会认错,误以为面前这个人是人见伊春。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他是人见承平,长大后的人见承平。   之前还不到她肩膀高的小少年如今也成长至这般高大的存在,需要美知仰视才能看清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对比于人见伊春,人见承平过于稚嫩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但美知并不喜欢深不可测的男人,那种需要她去揣摩才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类似于鬼蜘蛛,她可以直接从他那里得到他想要的需求和东西,比如拉下脸不说话意思就是需要她去哄,高兴大笑的时候她就陪着他高兴,那是一个非常好懂的人,所以她能感受到鬼蜘蛛对她的好,会冲到城主府里救她,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她还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至少,和少年时有过接触的美知对人见承平放心很多,还好是他,还好不是人见伊春,不然——   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系统似乎在装死,或许是心虚,经过这些时间的接触,她也能感知到所谓的系统在遇到意外的时候总是格外沉默,她也不催促系统的解释了,首先思考着如何解决面前的事情。   承平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或许才二十岁,那算一算这个世界也才过了十几年的样子。   当初她是死了的,系统说过鬼蜘蛛留住了性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在她思考之际,男人在和鬼女里陶交换了四魂之玉下落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布料和皮肤的接触让美知回神,她动作缓慢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但作为陶土制作的人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反应,尽管她已经羞赧的不行,但在人见承平的眼里,美知就像是一具能够动的人偶,但这已经能够满足他最初的愿望了。   他一直在期待着还能再与美知见一面。   现在,他做到了。   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承平用衣服将她全身裹得严丝合缝,他很自然地在美知面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美知抱了起来。   露在外面的脚白的耀眼,因为站在陶土里她的脚沾上了一点泥土的污渍,但谁也没注意到这点。人见承平说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他难掩局促地俯下身靠近美知的脸,看着秀挺的鼻子和樱色的唇瓣,红着耳尖低声对她说:“美知,再忍耐一会。”   从前称呼的夫人转变成了美知,她无力地靠在人见承平的怀里,一副极其依赖他的模样。   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很快,像初生的鸟儿那样生机勃勃。   美知不知道人见承平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复活她,但在那个鬼女的命令下,她似乎……对人见承平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只要看到他,美知才能安心一些,这种感觉不受她控制,但她也说不出来的奇怪和难受。   但又因为在美知的记忆里承平是一个乖顺可爱的小孩,里陶对她说的那句‘听从人见承平的差遣’被她压了下去,不太想去相信那是承平的意思。   况且,她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让人见承平差遣的地方。   时过境迁,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但对于美知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承平还是一个喜欢缩在她怀里讲故事的孩子,对她极其依赖最后也放她走了,好在她这副躯壳并不会暴露出她的任何情绪,这一点也让美知放下心来。   这座城主府并不是美知记忆里的那一座,对于抱着美知路过的人见承平,路过的仆人停下脚步低下头不敢看,人见承平像是知晓她的心理活动神态放松地主动给她介绍:“这是我的府邸,美知……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树下有秋千……”   他话音刚落,人见承平停下脚步抱着她站在树下,周围的侍女一手举着一盏灯,将树下制作精美的秋千照耀地格外清楚,美知察觉到什么偏头看过去,那是比在人见伊春的城主府里还要宽的秋千,足够两个成年人坐在那里一起荡。   看到美知真的看过去后,青年露出了小孩子般得意的笑容,“呐,美知也很喜欢吧,”他迫不及待地带她坐了上去,却不将她放在秋千的另一头,仍然是抱着她,似乎害怕这又是一个蝴蝶飞走的梦境,他只是抱着她轻轻晃了两下,好似完成什么童年梦想一样,“……果然秋千还是要两个人坐才有趣。”   “当时,”他自顾自地说话,似乎对美知是否能听见没有太多的期待,“你就坐在秋千上,我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是我的母亲来接我了。”   美知想要说话,她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喉咙空荡荡的无法发出声音,只好作罢,任由他将自己重新抱好绕过一大丛色彩缤纷的绣球花园走进卧室。   那是美知迄今为止见过最大范围的绣球花,或者说在这座府邸里,几乎可见的每一处都种满了绣球花,这让美知想起当年她钻到绣球花丛里给承平染指甲的往事,而承平也发现她眺望那些绣球花的目光,改变抱着她的姿势让美知更好的欣赏。   他轻轻开口:“美知,我还想让你给我染一次指甲。”   然而,他没能得到美知的回应,里陶告诉过他这样制作的陶偶终究和人不一样,因此,即使美知没有任何反应他也可以接受,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即使是一副美知模样的空壳,那他也很满足了。   侍女准备了衣服站在一旁,低声道:“主公。”   人见承平将美知抱在榻上,枕头和被子当做垫子让她靠着,侍女想要上前给她换衣服,却遭到青年的阻止,他冷淡开口吩咐道:“打一盆水来。”   侍女不明所以低头应了,将衣服搁在一旁,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   美知的视线落在给她擦脚的承平身上,他给美知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宽厚的背给与美知一种岁月的荒唐,但他一转头,面对着美知的时候又还是小时候那般纯真神态,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手臂钻到她怀里亲昵地喊着夫人一样。   如今他年纪不同,开始直呼她的名字,或许是知道她之前的身份不过是人见伊春的妾氏,不足以和他记忆里的母亲相比。   “美知,”他在离开房间让侍女替她更衣时依依不舍地站在那不动,似乎对于美知能够回来这件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有看着才能增加真实性,他低声问道,“你不会再走了吧?”   美知无法回答他,躺在那努力朝他抿嘴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一晃而过,人见承平没看清,他脸色苍白地地往美知的方向巡视着,然而美知依旧像一具人偶,躺在那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就好像一场梦。   陶偶不需要睡觉,但是美知的灵魂扛不住,她闭上眼睡了过去。而在她刚入睡不久,那扇门从外被人拉开,青年解下发带,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身后,人见承平穿着寝衣抱着枕头走了进来。   人见承平落寞的眼神在看到美知柔美的睡颜后又活跃了起来,是啊,他的夫人回来了,现在就躺在那里,他阖好门,抬脚朝着美知走去。   他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被子保暖,但望着沉睡的美知躺在那并不大的榻上,人见承平不满地皱起眉,太小了。   小时候还能两个人抱在一起盖一床被子,但是现在,他远比美知要高大许多,那张床给他一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太够。但是他又不想将睡着的美知唤醒,让侍女给他们换上更大的床。   那样就太麻烦了,也会吵醒她。   想到这里,他干脆将枕头放在挨着美知枕头的地方,高大的身躯躺在地上,他侧躺着凝视着美知的光滑的侧脸,眼睛眨也不眨的,小声喊了一句:“夫人。”   没有人回应他,但是仅仅是注视着美知的侧脸,他好像就已经满足了,像小时候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睛。   美知醒得很早,她睁开眼的时候耳边传来陌生的呼吸,稍稍偏头看去,俊美青年似乎是很冷蜷缩在她一旁,被褥成了他们之间的分界线,承平什么也没盖,就连被角也不曾触碰。   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毫无意外触动了美知的心,她慢慢坐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动作缓慢地拉着被角挪了过去,覆盖在人见承平的身上。   即使她睡过一晚了,那被子依旧是冰冷的,她现在不是人,躯壳都是冰冷的,再怎么也捂不热。   她刚给他盖到一半,机警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冷漠的视线只停留了半秒,在他看清那是美知后眼神转暖,仿佛刚刚看到的那一个阴鸷如人见伊春的男人不过是幻觉,美知歪着脑袋看他,承平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   “我睡不着,美知。”   在第一次和陶偶美知说过话后,他好像没有隔阂,什么也和她说,用着孩童时代的神情凝视着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怀念你给我讲故事的时候。”   说完,他抱着枕头坐了起来,意味明显地期待望着美知。   美知也有些无奈地回望过去,她就算想给他讲也没办法,她无法发声。   等待的时间只有几秒,但在两人沉默的对视中便显得格外的漫长。   他率先放弃地垂下眼,似乎胡不再期待更多的东西,却不料美知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怕以作安慰。   人见承平似乎被她这个主动的安抚惊愕到了,他没有动弹,嘴唇抿紧,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眼睛却盯着美知的方向许久,原本以为得不到回应的人见承平被这惊喜打得措手不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毛毛躁躁地被美知拉住了袖口。   他目光闪烁地安静下来,反手抓住美知的手,害怕惊扰到蝴蝶飞走一样轻轻喊了她一声:“美……知?”   美知点了点头,她张开嘴无声地纠正他的错误——夫人。   她不习惯原本一个小孩子突然长到这么大还直呼她的名字,但实在拿不出别的称呼了,只好用上之前习惯的称呼,她重复了一遍,将手指点在他的嘴角,告诉他要喊夫人。   向来听她话的人见承平却在这个地方倔强地不肯答应,他垂下脖颈,露出青年优美的肩颈线条,固执地喊她:“美知。”   说完还抓住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沉默着等待她的安抚。   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她,夫人这个名号就应该在那个时候终止。   美知倒也不纠结在这个名字上面,她转过身抬起双手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人见承平顺势倒在她的膝盖上,他的头发在掌下格外的柔顺,美知就像是抚平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但他现在已经远比他大上许多,即使她想将整个人搂住也没办法,只能搭在他的背脊上,像以前那般温柔地拍一拍。   青年就这样倒在她怀里,依赖的侧着脸注视她,感叹了一句:“……你还是以前的样子。”   她的皮肤冰凉,似乎在无声地告诉接触着美知的承平她早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实,想到这里,将她重新召回的人见承平顿时心虚害怕了起来。   “美知,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他试图强调自己现在拥有保护她的能力,光言语也不够,他将美知其中一只手拢在他炽热的掌心里,试图焐热来,但这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带着这些年的思念,他大着胆子问,“……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美知是被强行召唤回来的,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沉默着收回了安抚他的手,食指点在他的眉心。   不过,有时候沉默就算是一种回答。   承平的心在一点点沉下去,他将点在他眉心的手也拢在掌心里,好像从前不愿意让蝴蝶从他手里逃脱一样,似乎这样就能满足自己的心愿,尽管那只蝴蝶在他掌心里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   至今,他还能回忆起蝴蝶在掌心里振翅的感受,而被他牢牢控制住的蝴蝶,一直处于闷热缺氧的掌心里最后也死去了。   美知没有动弹,似乎是默认了他的动作。   但人见承平却很快地松开手,松开了美知,眼里晃过惊惶,他似乎也害怕美知像蝴蝶一样死去,撑起手臂,他起身离开了美知的怀抱。   美知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在他无助地注视下无声地喊他名字——承平。   承平——   青年站起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美知差点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人见伊春,那气势如出一辙,很难不让人看岔。   “我不会让你走的。”他低沉地丢下这句话,大步走了出去。   美知揉了揉手臂,虽然这副躯壳不会感到疼痛,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她呼叫系统n次后,它才姗姗来迟解释她被召唤来的原因。   【系统暂时没有凭空销毁尸体的功能。】   所以她以后可能还有后顾之忧,美知想要骂它两句,最后又忍住了。   【只要宿主销毁这具身体,灵魂不可附着,即可返回。】   至于如何销毁,系统却冷酷地没有告诉她,但好心地给她解除了里陶给她下达的命令。   行叭,她自己来。   毕竟她还有任务要做,两面宿傩那里还在等她呢。   美知试图摔跤看看能不能毁掉这副陶土躯壳,但周围都是平地,她摔下去根本没有半点损伤的情况,于是她猜测着可能还是不够高。   她避开了侍女,扶着秋千慢慢地站了上去,闻着草木清香,美知拉住了绳索开始在秋千上荡起来。   从刚开始轻微的晃动到最后秋千荡到和一米多高的位置,她的衣裙如花朵般绚烂展开,侍女给她束起的长发也随着动作逐渐散落,额前的齐刘海被吹散,露出光洁的额头,她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让这副场景看上去就让人说不出的美丽,但又透着古怪。   美知甚至能够在晃到秋千最高点的时候眺望到府邸外的场景,而这时有侍女欣赏着橙黄月亮的美景时,意外发现在一道绚丽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那样的服饰和面容在这府邸里除了突然出现的美知别无他想。   侍女惊慌地跑过去,但是还没来得及就在路上碰到正往美知方向走去的人见承平。   对于外人,人见承平的神情尤为冷淡,他身上的气势不比人见伊春要少,因此看到侍女急匆匆地在走廊上跑时他喊住了她。   男人眼神阴郁:“跑什么?”   侍女惊悚地往美知的方向眺望,顿时有些结巴:“夫人,夫人她——”   在这座府里,他们都默认突然出现的美知是人见承平的夫人,毕竟她拥有惊心动魄的美丽,更何况人见承平是众所周知对这位少女与众不同的贴心,没有人怀疑这一点,但是如果这位夫人出事的话……   侍女不敢想象自己是否会因为照顾不周而被波及。   人见承平意识到什么,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来不及思考,直接推开挡在路中间的侍女跑过去,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奔跑速度,他想要跑得再快一些,就连增加他阻力的风也成了他记恨的对象,他不知道美知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不能再让夫人出事了。   他的夫人,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当初他就不应该放她走的。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来不及擦拭,刚跑到院子里,看到那架荡到半空的秋千呼吸都停止了。   美知觉得差不多了,在人见承平的目光下松开了双手,没有发出任何尖叫,悄无声息地像一片早已失去生命的树叶坠落,宽大的衣袖吹至上方,还有脸颊旁的头发一齐遮住了美知的视线,她没看到当初喜欢在她怀里撒娇的少年朝她坠落的方向冲过来,张开双臂,双目赤红,神情说不上的绝望。   意料之外没有任何疼痛,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接触草地时的坚硬。原本美知还是有些害怕的,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看,最后却被人见承平抱了个满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等到美知睁开眼才发现她竟然被人见承平给抱住了。   虽然高度只有一米多,但她下坠的速度并不慢,人见承平似乎感受不到手臂传来的剧痛,他死死盯着美知错愕的脸,低哑地笑了一声,似乎察觉不到她的目的一般用寻常的语气提醒着她:“小心一点。”   没有预想中的责怪和指责,美知一动不敢动地任由他抱着,因为承平对自己的包容性太大了,美知都不好说出让他伤心的话,她抿了抿唇,声音好像恢复了一点点。   “承平……”   他能听见一丁点轻微的呼唤,但也只有一点点,但也足够让人见承平开心了。   美知扶着他的肩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她的视线停留在承平的手臂上,但是他好似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手,微红的眼眶也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陪我一起吃饭吧,美知。”   没有说任何有关于她做的这件事的话,他提都没提,但就是因为这样,美知无法安心赴死,回到两面宿傩的身边。   两天时间一过,美知的声音恢复完全,她走路的姿势也正常了,好像真的完全复活了一样,但是她什么都不用吃,身上也是冰凉的,只有真正接触了发知道她终究不是人类了。   人见承平的胳膊受了伤,原因是为了救他那位美丽的夫人。这一件事传了出去成了热度不小的美谈,儿子出了事,自然也传到了人见伊春的耳朵里。   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是岁月似乎没有在人见伊春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先去了后山处安葬美知的地方看望了她一回,照常抚摸着墓碑上他亲手刻的字,石碑上的字迹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被磨平了字迹,远看都有些看不太清了。   “美知,你还记得承平吗?”   男人独自站在墓碑前自顾自地说着话,一阵风卷来缱绻地绕着他的发丝,好像是美知在回答他一样。   “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说完这句话,他弯下腰时看了一眼身后的墓,本是一瞥而过,却意外发现有一块地方的土竟然被翻新过,好像被谁动过一样。   纠结了两天,美知决定还是在这里多留一阵子,再做打算。   系统似乎从不干扰她做任何决定,这次也是,也不知道说它是体贴还是不关心。   人见承平伤到了胳膊,稍微朝着美知撒娇地眨眨眼说要染指甲,美知自然是答应了。不过这样一件小事而已,又不是多为难的事。   自从上次她毁灭自己失败后,对于人见承平时不时提出的要求总是宽容了许多。而他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想要和美知亲近一些的也就更为强烈。   主动提出想要和她睡一间房,听她像往常一样给他讲故事,即使是这样的要求,在其他女子都认为是极其卑劣的做法,美知却并不觉得奇怪,在她心里,承平依旧不过是一个需要关注的孩子。   直到这次,她将花瓣贴在他的指甲上,发现那花瓣竟然比他的指甲盖还要小的时候才真的发现他长大了,美知认真地挑选了颜色不太绚丽的花瓣,至少看起来涂在男人指甲上不太奇怪。   她突然想到两面宿傩紫色的指甲,那样奇怪的颜色也就两面宿傩能吼得住了。   说到两面宿傩,美知稍稍出神想了一会,她就算昏迷估计也不会引起他任何反应吧。   而这时,美知给承平染好了指甲等待干掉时,侍女敲了敲门,承平头也不回:“什么事?”   新来的侍女发现了除主公外更令人害怕的人,她颤抖着声音回答:“主公,人见城主前来拜访。”   美知握住的手指颤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掩去了。   她看着人见承平轻柔地推开她的手,扶着矮桌站了起来。   “我去去就回,”他话里掩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怯意,但在美知面前努力保持镇定,难看地朝她笑了一下,“美知,你不要出来。”   他似乎对美知会害怕人见伊春这件事坚信不疑,在离开房间之前,他将美知的沉默归咎于对人见伊春的复杂情感,而身为人见伊春儿子的他,或许在美知心里估计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所有的事情,都是人见伊春的错。   而等到他走到待客的厅堂时,人见伊春已经背对着他在他喝茶,等到他走到父亲面前,还似当年的人见伊春掀起眼皮,微微一瞥,好似平静的一眼,动作迅速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冷如冰山,不是父子,反倒是像极了仇人。   手下的力道下了狠劲,人见伊春呼吸不稳地质问:“你把她的骨灰拿到哪里去了?”   因缺乏氧气而憋红脸的人见承平一句话也不说,狠狠瞪了回去,他想要掰开掐住他脖子的手,而就是这样一抬手,那染好的指甲在人见伊春苍白的手背上就尤为明显,完全地暴露在了人见伊春的面前。   年长的男人立马注意到了他不一样的地方,而只要和美知搭边的事情人见伊春就像是随时能燃起的大火,理智的那根线瞬间断裂,眼底划过惊疑,手下的力气也愈发重了。   美知不知道厅堂里两父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在房间里无聊地给自己染上了指甲,浅浅的蓝色格外衬她的皮肤,她趴在矮桌上等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人见承平被拖着在做什么,半天也没回来。   人见伊春经历的事情比人见承平要多得多,即使他不说,人见伊春也能从儿子的表情变化里发现一些端倪。   即使是独子,人见伊春依旧不见得对他有多放水。直到人见承平试图掐上父亲的脖子,他才无趣地松开手,手背上赫然是人见承平使劲掰过的痕迹,不过他丝毫没放在心上,既然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他想要的结果,那就自己去找。   年长者脸色依旧平静,但身为儿子的人见承平依稀能感受到他的父亲平静之下的暴虐,就像雪山崩塌之前也是死一般的寂静,这些都是假象,他看得出他这位生性凉薄的父亲很生气。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他如此生气,而第一次则是他浑身血迹将毫无声息地美知抱回来的时候。   人见承平永远记得那根插在美知胸膛的箭上带着城主府特有的标志,而那一支上的标记是独属于人见伊春的,不用说,他也能猜到那是是谁杀了她。   是他的父亲,杀掉了试图逃跑的夫人。   慢慢恢复脸色的人见承平讥笑着,他其实很期待被发现的这一幕,他做梦都想要看到人见伊春崩溃的样子:“是我拿的,又如何?”   两个面容相似的人凑在一块,除了能通过气质区分,简直一模一样。   然而,人见伊春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动,但这也算是人见承平心目中冷血的父亲形象,他凑过去暗哑着嗓子笑起来:“你怎么有脸在她死后也霸占着她?”   然而人见伊春只是轻轻地从和自己相似的脸上划过,好像格外的轻蔑,连多看一眼都不愿。而他没有再多打招呼,直接转身走进了人见承平的内院,而且目的明确,直接朝着美知住的那个房间方向走去。   至于为什么精准,在看到那树下的秋千和院子里一丛又一丛的绣球花后,他竟生出一种或许美知会住在这里的荒诞感。   人见承平没能料到父亲会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事情,他朝着周围的侍女打眼色试图拖延人见伊春去那的时间,而他自己身上早已生出涔涔冷汗,心跳的速度比以往还要快上许多。   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夫人…,不,应该是美知,绝对不能被他发现!   就是因为他是人见伊春的儿子,体内流着相同的血脉,他才清楚地知道人见伊春想要什么,他如果碰到美知会做什么,这些事情,他都能猜想到。   就像他一样,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在美知面前,包括自己拥有的财富,而唯一的,就是将美知占为己有,将她困在自己建造的牢笼之中,成为他们唯一能够慰藉的存在。   就像再凶猛的野兽,为了那朵脆弱但又美丽的花朵,也会忍耐住暴虐的性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闻花香,他们之所以会被驯服,也是因为那朵花经不起折腾,随便打个喷嚏都能让其香消玉殒。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人见伊春绝对不可以看到美知,否则会出现他无法控制的场面。   上前阻拦着的侍女更增加了人见伊春对人见承平的怀疑,勋贵的礼仪在他这里就是个虚设,将人一把推开,等到最后围上来的人太多,眼尾像是涂抹了胭脂的男人烦躁地抽出了长刀,仅仅是在人群里挥舞了两次,前面的路就空旷了起来。   没有人不怕死,即使这是主公的命令。   人见伊春为他们的怕死的举动不屑地嗤笑一声,他手握长刀走近那树下的秋千,他用长刀挑起秋千上的绳索,试图找出什么存留下来的痕迹,但那秋千上能残留什么东西下来呢?人见伊春收回长刀,身姿挺拔地站在树下,他将目光放在了那扇拉紧的纸门上,脚下的步伐一下子就慢了起来。   这里的生活气息就像是专门为谁打造的,那一丛丛的绣球花在风中微微晃荡着,而这些显而易见的装饰似乎只为了那一个人,不用说都知道是谁。虽然知道人见承平非常看重美知,但人见伊春从未踏足过这里,当他看到这里的布置后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人见伊春收回看向花的目光,神色慎重且严肃地抬脚往房屋走去。   那样染指甲的方法只有美知才会,人见伊春许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他抿了抿唇,只要想到那房屋里坐着的人是谁,顿时就口干舌燥了起来。   人见承平一直在阻拦他靠近这里,如果没有猫腻的话,那他根本没必要如此紧张……但转念一想,美知死了已经有十几年,但这个世界的妖怪并不少,他大胆猜想着美知复活的可能性,虽然几率不大,但是绝对不是零。   就连众所周知的四魂之玉,不也被那些妖怪觊觎着能实现他们强大起来的愿望吗?   这样一想,心底的希冀便多了一分。   离那扇门越近,人见伊春就越难以呼吸,他害怕自己心中升腾起的希望变成失望,但更害怕……会有一个活生生的美知出现在他面前。   是他一箭射死了美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也是人见承平怨恨他的源头,这是他可以接受的后果,但……如果美知真的出现的话,那他又能如何做呢?   只要想到那个场景,想到美知怨恨他的眼神,他就难受地脚都迈不动了。   难不成,他要把人抢回去……吗?   人见伊春站在门前为自己荒诞的想法感到好笑,转念一想他又不是没抢过……如果真的是美知复活的话,他再抢一次又如何?   就算美知恨他又如何?他这样连强盗都不如的人,并不缺任何人的厌恶和怨恨,就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也一直怨恨着他吗?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当他真的站在那门前时,抬起的手却迟疑了,颤抖着呼吸了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门上,在人见承平赶来后失态地阻止呼喊后,毅然决然地缓慢地拉开了门。   一阵风随着他拉门的动作钻了进去,人见承平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拼命地冲上前去想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然而,人见伊春更为用力的拉开了门,另一只手则是抵住了门框上,双臂一同发力,呼吸急促地跨步走了进去。   那个矮桌上放着一堆用过的花瓣,呈现被人用力挤压过的恹态,揉得碎碎的,在桌上留下汁水的痕迹。 第25章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尽收眼底——除了靠墙的衣柜再也没有别的藏身之处。   拦着人见伊春的青年抬眸扫视着空荡的房间,没有发现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的人,他慢慢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停滞许久的呼吸,好像溺水的旅人终于被救上了岸。   呼吸声由粗重转轻,那是代表紧张的情绪已然远离,人见伊春眸光阴郁,他简单地在人见承平的脸上划过,不悦地珉紧唇,将长刀收起,像最健壮的雄狮踏在别人的领地上巡视着,检查自己的东西是不是被藏起来了。   尽管人见承平更加年轻,力气或许比他更大,但时间的沉淀形成的霸主气势并没有这样容易被挑战成功,本能血脉压制在悄无声息地警告他这是错误的,而人见承平压抑着怒气,紧紧跟在父亲的身后,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会出手阻拦一般。   站在一旁的侍女并不知道美知到底去哪了,她只不过一转身拿了糕点回来,就再也没看到人,她没检查过衣柜,但是这并不是很宽敞的院子里又有哪些可以藏住的地方呢?   而站在屋外的一群人都在无声地望着那模样相似的父子站在衣柜前,在人见伊春的手搭在把手上时,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不只是外面那群人,人见伊春和人见承平同样的紧张急迫。   儿子不愿意暴露出复活的美知所以紧张,父亲则是在从未有过的荒唐里期待着美知出现而紧张,二者截然不同,但又是因为同一个人。   苍白的手抓住柜门往旁边一拉,但仅仅露出五厘米不到的距离,就被顿感不妙地承平制止了动作,就像方才拉门一样,拼死握住了他的手,将柜门重新拉回远处。   “放开!”   人见伊春是真的发怒了,雄狮的咆哮低沉浑厚,透着一股厮杀多年的血腥气息。   而已经自划领地的小雄狮凭借着一股不怕死的冲劲挡在父亲面前,试图咧开嘴露出獠牙来威慑对方离开。但他低估了父亲的冷漠,人见伊春一手掰住柜门,另一只手抓住人见承平的领口,力气大到肉眼可见的揉皱程度,他冷笑一声,被挑衅尊严一般冷漠地将人甩了出去,随着一声重物落地撞击到矮桌角边的声响,人见承平撑着地面阻止身体和桌角的碰撞,口中难以压制地溢出一声吸气,但很快又不服输一般被他自己掩盖了下去。   人见伊春低头整理了袖口,确定他没有再阻止自己的能力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柜门上。   蜷起食指,男人这一次没有再犹豫,利落地拉开了衣柜。   “哗——”   人见伊春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他熬过了没有美知的十三年,却因为一句传言再度回到当初悔恨时的状态,这短短的几秒比他经历过的一年四季还要长,乌黑的衣柜里爬满了光明,而人见伊春的眼睛却变得黯淡无光。   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间承载着他所有不现实希冀的衣柜终究只是一场梦,他站立在衣柜前沉默了许久,被丢在地上的人见承平飞快地撑起身体扫视了一圈衣柜,里面依旧没有人。   还好她还不在。   尽管他对于人见伊春没有找到美知这件事感到庆幸,但同时,他心底无法控制地开始恐慌了起来。   就像那个侍女所想的,被她安排住在这处于最角落里的美知似乎是没有多少藏身之处的,如果她想要离开这里,必须经过他们来的那条路,但是那条路上时不时路过的仆从根本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的离开,那……   她到底哪里去了?!   没有听到人见承平惯例的讽刺,眉宇间难掩疲惫的人见伊春偏过头睥睨着他,而这发生的太快,人见承平脸上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掩饰,自然也让人见伊春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转身移着步子走到人见承平面前,他抽出自己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架在了人见承平的脖子上,刀尖锋利,仅离他的脖子一厘米不到的距离,他似乎不想再与之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他:“美知的骨灰在哪?”   人见承平依旧倔得不肯低头,冷笑一声:“当然是放在你找不到的地方了。”   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武士,在看到人见伊春做了一个手势后开始在四周寻找了起来,而人见伊春什么也不说,冰冷的刀贴在他人见承平的脖子上拍了拍,威胁般又收回了刀。   他信步走出房屋,站在那丛绣球花前负手在身后,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而望着那座秋千出神。   人见承平不经意地给府中一个侍女眼神,也不站起来了,就坐在那矮桌旁戏玩那些被揉碎的花瓣,一副任由人见伊春寻找的轻松模样。   而被众人担心着的当事人正窝在那丛绣球花糊里糊涂地闭目睡觉,最近这几天,她总是觉得睡不够似的,原本只想着出来摘花,结果花香浓郁吸引着她钻了进去,或许是人见伊春牢牢记住美知曾经在花丛里睡觉的事,特意吩咐了花匠在中央留出一片草地来,一个可供成人大小的地方像神秘的基地一样,一个正好让美知有了歇脚的地方。   中央特意用劈细的竹条拱起一个通道,这样就算那些花枝沉重不起花的重量垂落下来,也不会占据那片空地,而人躺在里面可以透过头顶被鲜艳绚丽的花朵看到湛蓝的天空,说起来还有些浪漫。   而如今花繁茂盛,一大片的绣球花将那个通道显露出来的竹条完全遮掩,即使是站得很近,也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还藏了一个人。   美知甚至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微狭着眼往外慢慢挪动着,打了个呵欠,身上的衣裙早已被她毫无章法地在草地里滚动而皱的不成样子,但这依旧无损她的美貌。   而站在那花丛近的一个侍女在发现身侧的动静后望过去时,刹那间睁大了眼睛,她没忍住发出短促而急的声响,而原本站在侍女前方不远处的人见伊春偏过头,不再盯着那秋千看了。   人见承平很快也发现了花丛里的动静,他握紧拳直起上半身往那个侍女身上看,而从他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美知从花丛里伸出来的雪白小手,他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千万……   千万不要出来……   原本还以为不知道跑到哪去的美知居然离他们如此之近,这种感觉不亚于刚刚经历了一场高空坠落又落入冰冷的海水之中,整个人虚脱又强撑着。   美知歪着头仔细看了一会那个侍女惊慌的样子,刚想说话,身后传来有人踩在草地上的声响,而那道许久未能听到的声音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你叫什么?”   美知的动作一下子就停顿了,好像点到了某个穴位上,她不敢动,害怕自己会造出什么声响吸引到人见伊春的注意,但如果她不动,又担心他再走过来就会发现她在这里。   而站在花丛旁的侍女似乎是被人见伊春的气势压制到了,颤抖着跪了下来,额头贴在草地上不敢动弹:“是,是有个虫子爬到我脚上……请大人原谅奴的失态……”   美知在尽可能地往后退回花丛之中,而因为侍女的话,人见伊春意料之中地停下了脚步,而那种距离,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美知还未来得及退回去的手。   人见承平将全部过程看得尤为仔细,在看到美知将手完全缩回去之后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为了避免这次也被人见伊春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垂下眼睛不再看那里的状况,然后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他的动静不小,而人见伊春的下属迟迟未归,人见承平示意的那个侍女也没有回来禀告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他们现在完全就是心理战术了,只要有一个人退后一步,或者露出类似急躁的神色,就能一决输赢。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   很明显,人见伊春离美知太近了,那是基本上只要他跨出一步,仔细打量周围就能看到美知的存在。   人见承平不得不走出来作为吸引注意力的靶子,让人见伊春离开那里,离美知更远一些,至少是不能让他发现美知复活,让他发现他们之间居然只隔了一个花丛的距离。   他走过去扶着树干,伸手又去拉住那个秋千:“我说过,你找不到的。”   他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试图将人见伊春往秋千的方向拉:“这是我为美知打造的地方,她肯定不喜欢你踏足这里的。父亲,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人见伊春抬头睨了他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比人见承平想象中还要老成稳重,就算是他故意提起往事也不能引起他半点动容。   “她是我的夫人,算是你的母亲。”   人见伊春平静地阐述着这件事实,似乎看不到自己儿子突然沉下的脸,他突然凑近那花丛,伸手揪住了一片花瓣,那几乎就是美知头顶上方的位置,不仅是人见承平紧张了起来,就连蹲在花丛里抬头往上望着的美知也有些担心那些花瓣会遮挡不住她的身影,从而暴露出来。   有一句话,你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那叫墨菲定律。   而现在,人见伊春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丛花瓣上,俯下身,指骨搭在枝条上,试图拨开查看花瓣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第26章   而正当他要掀开,即将看到美知身影的时候,那两个被派去寻找美知骨灰的武士抱着一个白色的骨灰坛子跑过来:“主公!找到了!!”   在美知紧张地呼吸里,视线里隐约能看到的苍白指骨放开了那朵花,而那一团浅紫色的绣球花在半空中难以控制地甩动着,就像美知慢慢放松下来的心跳,直到人见伊春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而人见承平故意让侍女让他们发现骨灰坛子,此时也在院子里演戏,他佯装愤怒地冲上前去想要抢夺回来,人见伊春却信以为真,这一场闹剧看似最终以人见伊春获胜,却也料到年轻气盛的小狮子也有一日在雄狮面前耍起了心机,而且还成功了。   美知等待外面的声响慢慢平静了下来,她这才慢慢地从花丛里爬出来,而等到她刚走到出口处,年轻的俊美男子已经在那等待着她了,就像是一位等待着去迎接公主的骑士,谦恭地弯下腰,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朝着落难的公主递出了他们早已准备好伸出去的手。   美知望着背对着光的男人,承平越来越像人见伊春了,而此刻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的脸,眼尾高兴地翘起,似乎是因为打败原本屹立于他之上的父亲而为自己感到骄傲,又有些期待着美知会因为他的机智而夸奖他一番。   他伸出去的手有些久了,美知不好落他的面子将自己沾着草叶的手搭在他掌心里,好像缔结什么契约一般的承平将她的手完全拢于手中,抱膝托起,一气呵成,因为体重很轻,美知轻而易举地被他托举在手臂上,她为了保持平衡将手搭在了青年宽厚紧实的肩膀上,那是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的、一个属于男人的力量。   而在这样被众人注视着的状态下,人见承平似乎没有避嫌的意思,他或许是因为打败了父亲而沾沾自喜,将曾经属于父亲的美知夺了过来,而对自己强势且痴迷的神情未曾掩盖,原本美知还当他只是孩子心性,此刻却也感觉到什么不妙了。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看……即使是父亲,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美知并未戳破,她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带着安抚和夸奖意味地夸他:“承平很棒哦。”   然而青年并不满足于此,美知才真正得知人或许各有各的性格,但血脉的流传却是亘古不变。   有时候在她睡醒之后会发现自己躺在人见承平的怀里,腰间禁锢着男人炽热的手掌,她完全退不出去,而这时她只能假装不明白地将他拍醒,睡眼朦胧地提醒他放开自己:“承平,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难受。”   而这时,承平却会因为两人关系还未水到渠成,会犹豫着再抱一会,再将她放开。   美知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因此在他有意接近做一些亲昵的动作时,美知也会像以往那样包容着他,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抓住她的手把玩,努力将两个人的气氛不往奇怪的方向靠拢。   毕竟在几个月之前还将他视作小孩的美知,无法接受他如此的爱慕,即使他已经成长至如此高大了,即使他的样貌比人见伊春还要更胜一筹,但美知无法欺骗自己去爱他,没有人会比她的命更重要。   对,命。   她的任务还没完成,两面宿傩那里还在等待着她。   而在另一个世界,两面宿傩身上宽大的和服被火焰灼烧得只剩下小部分布料坠在腰际,而那漂亮的人鱼线和腹肌完全暴露了出来,对比于那张俊秀的脸,这样具有爆发力的身体更具吸引力。   站在他面前的咒师比他的情况更要糟糕,他们想尽力阻拦这天灾般存在的两面宿傩进入到五条家,但是不过数分钟,他们就已经一败涂地,别说阻拦,或许只需半秒,面前的两面宿傩就能将他们剁成肉泥。   男人高傲地抬起下巴,宛如看着杂碎的眼神望向众人,嗤笑一声:“五条家主看样子是不打算出来了?”   正当众人准备应对下一场战斗时,被他们以保护的形势围住的房屋里走出来一人,有咒师回头去看,却发现安仁居然是五条直人。   嫡系血脉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在众多咒师里记忆深刻的一点,有认识他的咒师挡在他面前,那副恐惧誓死的模样似乎认定两面宿傩的到来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若是唯一的嫡系死在这场战斗中,那他们的牺牲将无任何意义。   “直人少爷,请回去!”   白发少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似乎没听到这句话似的,依旧抬起脚步往两面宿傩的方向走去,大有牛犊不怕虎地架势站立在他面前。   “小鬼,五条家已经没人了吗?”   五条直人毫不退缩,他的蓝眼在白日里熠熠生辉,像初升的朝阳充斥着生机。   “把美知还给我。”   两面宿傩微眯着眼,咧开嘴笑,“美知也是你能叫的?”   五条直人又朝他走了一步,声音加重地重复了一遍:“把!美知!还给我!!”   “她是我的,蠢货——”两面宿傩脸色不变,声音暗哑似有动怒的意味,偏偏嘴角又挂着笑让人揣摩不到他的心思,“姑且饶了你这次,但没有下次了。”   五条直人再次上前一步,他刚想倔强地说下去,下一秒屋内蹿出来一个男人,同样的白色头发,此刻正一脸警觉地捂住了五条直人的嘴,将他拖到后方安全的地带,低沉斥责:“你想死吗!”   五条直人依旧不服输地瞪着眼睛,试图掰开父亲的手继续去挑衅着。五条家主知道他的软肋,压低了声音警告他不要再做傻事:“你想想美知,你难道想要美知一辈子都无法逃脱两面宿傩吗?”   而这句话几乎点在五条直人的死穴上,他放弃了挣扎,直愣愣地眼神放空着,眼前出现美知一脸温柔跑过来的样子,也有在月色正浓时,她羞涩着接受他亲吻的样子,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五条直人放肆的阻碍。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紧,他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五条家主将他推到房屋内,将门阖上:“你给我好好反省!”   两面宿傩直接以其他人无法看见的速度接近五条家主,直截了当:“她灵魂没有了,还有救吗?”   这个她自然不用说就知道是谁,五条家主眼神震惊:“怎么会?”   两面宿傩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习惯性地挥动食指,周围的一片树被齐齐削断,随着树干坠地的重响,似乎没能发泄得了心中的烦躁,脾气古怪地转身离开了。   美知醒不过来,那这些杂鱼也没有心情动手了。   他回去的速度很快,里梅给她擦拭完手臂和脸颊的时候,两面宿傩已经冷着脸回来了,之前他还尚且装模作样地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今天,他直接冷着眼神大步走进来,在看到里梅给昏迷不醒的美知擦拭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难掩随心所欲地冷漠。   他吩咐里梅:“烧水进来。”   里梅望了一眼屋外耀眼的清晨,有些不太能跟得上两面宿傩的思维,但他也没有去怀疑宿傩大人的权利,于是低眉敛目地应了,烧了一大桶水进来。   两面宿傩挥动手指,示意里梅离开,而随后,他将视线落在了美知身上,走至她身旁,伸手拉住了她的衣带。   ……   鬼女里陶路过一片茂密树林,她正在为制作陶偶收集需要的材料,而正当她弯腰寻找时,头顶的树叶不同寻常地飘荡着,速度很快,而当她警觉地抬头望向四周时,却有什么也没看到。   她举起了自己的镰刀,凸出的眼睛像蜥蜴一般观察四周的景象,又是一次树叶被刮动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调皮地用手指弹着树叶发出的声响,但是等到里陶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出来!”里陶眼底闪过恼怒和算计,“敢惹我里陶,想必是做好被做成陶偶的准备了。”   而那人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地笑了起来,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的男人声音。   那笑声就像是在挑衅,又或者是对于里陶的威胁没有半点反应,反而从容自得,又或许是对自己实力的张狂。   “里陶,四魂之玉呢?”一个披着狒狒皮的男人站姿她头顶的树枝上,黑色的靴子上是白色的狒狒皮,而里陶仰着脑袋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能看到男人秀气雪白的下巴和张开的薄唇。   从下巴看,就知道那样貌想必是不差的。   而最近里陶也从那些妖怪口中得知了最近有一个披着狒狒皮的男人出现,非常善于心计,而且……   还是一个半妖。   区区一个半妖而已,里陶手里的镰刀锋利无比,她讥讽一声:“你是叫奈落……?奈落,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个半妖,还敢打四魂之玉的主意?”   “活腻了吗?”里陶举起镰刀下马威。   但是男人依旧是那副平淡的姿态,他甚至连动作都没有改变,就站在树枝上,嘴角带着笑:“听说你从一个勋贵那里打听到了消息,里陶,你身上没有四魂之玉的气味……那个人,他用什么和你交换的?”   里陶有些恼羞成怒,她虽然和人见承平有过交易,但等到她找过去的时候,四魂之玉并没有出现在那里,但的确有四魂之玉残留的气息,这也怪不到人见承平的身上。   里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人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踩在树叶上拦在里陶面前,周围一群毒蜂围绕在他身旁。   里陶退后一步,警惕地将镰刀当子啊自己面前。   “我只是想知道四魂之玉的下落而已,”奈落平易近人地笑着,“我也不希望我的毒蜂伤害你,里陶。”   里陶呸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都口是心非,谁知道你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怎么想?要是想威胁我里陶,你至少也拿出点厉害的东西,不然,这些毒蜂可吓唬不了我!”   奈落不说话了,他退后一步,那些黄蜂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气势汹汹地宠着里陶冲去。   而开始领略到毒蜂厉害的里陶被追着跑,她大声开口:“你想知道我都说,我都说!”   不过是色厉内荏,鬼蜘蛛微笑着将毒蜂重新召了回来,他看不见脸,里陶却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阴险。   她靠在树上主动回答他之前问过的问题:“那个,那个人……我替他复活一个女人,他告诉我四魂之玉的消息,这样的回答总可以了吧!”   奈落了然地笑起来,话音一转:“你还能将人完全复活?”   里陶被伤到自尊似的大吼:“当然!”   “那个人是谁?”奈落问。   “人见什么,我不太记得名字了……”   “哦?”奈落感觉到心脏猛地加快了起来,这种被情绪控制的感觉奇怪又令他难受,“有些耳熟……”   “那个女人,”里陶突然来了兴趣,她主动给他说出情报,“那个女人是我看过最漂亮的女人,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现在的男人真是……刚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了才想着复活……”   奈落翘起的嘴角落了下来,他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着一个少女的笑脸,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不修边幅的强盗将抢来的十二单衣塞到少女的怀里,一脸虚弱的少女则是笑脸盈盈地搂住了强盗的腰……   而奈落似乎也感受到被拥抱时少女柔软的手掌贴在他的背脊上,耳边响彻着她清脆的笑声。   “我很喜欢哦,哥哥……”   里陶不停地说着:“那个女人我还记得名字……”   “她叫美知。” 第27章   过了几天后,美知觉得待在这够久该走了,她试图走出这座府邸寻找其他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但人见承平因为担心她被父亲发现的缘故,一直不肯松口,她软磨硬泡都不行,只好来硬的。   她坚持两天没和人见承平说话,即使承平发现她的异样后,主动和她说些有趣的事,给她摘一大捧花,得到的也不过是美知掀开眼皮后淡淡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后,就冷淡的立马移开了。   好像他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她可关注的东西,忽略,是最简单的冷战开始。   这给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见承平非常大的打击和挫败,他不知道为什么美知态度转变得如此突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也不知道该如何让美知恢复从前对他的态度,人见承平努力引起美知的注意,只要能和他说话,只要美知能回他的话,那就已经是他的奢求了。   对比于他前两日还妄想着能索取更多的时候,只要夫人还能像以前那样会对着他笑,仔细聆听他的话,包容地拍他的头顶,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话说的没错,人见承平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他走到了一条死胡同,只能像一只迷路的大狗扒拉着被封住的墙壁,呜咽着,试图得到夫人的怜惜,重新对他打开那扇门。   主公的烦恼几乎就体现在表面上,在美知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臭到了一定的地步,那群武士平日里虽对人见承平惧畏着,但最近这几天,更是没有人敢真的跑到他面前去触霉头,人见承平脾气不好,大家都看得出那来源于那位漂亮的夫人,同样,他们也能从平日里的只言片语中感知到夫人对主公的突然冷淡。   稍微心思缜密的人经过这几天的发现,都能看得出美知是在为什么而生气,除了人见承平。   他不会将他不允许美知出去的事和她生气的事联系在一起,或许是脑回路的问题,还认为自己是没有满足美知的其他需求。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人见承平开始搜罗城里最好的东西,像什么一只手都无法合拢的黑珍珠,最舒适的布料做成的十二单衣,动静之大,人见承平为哄其夫人开心大肆挥霍的美闻传到了人见伊春的耳朵里。   等到他全部搜罗到了,一股脑地抱过去,像极了献殷勤的大熊把自己最珍贵的蜂蜜抱到美知面前,顶着一张俊美的脸,用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她,只为期待得到美知的一点怜爱,他渴望着美知脸上会露出新奇的表情,会因此多看他一眼,又或者更大程度地给他一句话,然而等他将东西放在桌上的时候,美知仅仅划过一眼,就不太感兴趣地转过了脸,低垂着眼眸不说话。   人见承平非常害怕她冷淡下来的态度,不管他做什么也好,就这样将他随意的判处了死刑,一点机会也不给。   他随意放下那一堆重金买来的东西,脚步匆忙地站在美知面前,巨大的影子盖在她身上,因为被无视他难掩怒气地珉紧唇,气势汹汹的,但他之所以敢这样不过是看在美知对他没有任何关注,所以即使他生气也不会被美知看到。   但到了最后,他像孩子得不到关注一样,过了半秒他就收敛了怒气,难掩委屈地蹲下身屈膝半跪在她身旁。   他似乎厌恶着自己的父亲,所以每天尽量将头发披散下来,并不和人见伊春一样束起高发,至少看起来的时候,没有那样咄咄逼人一些。此时,他尽量将自己和美知对视上,但那样的动作对于身形颀长的青年而言,是非常难的。   更何况,美知还垂下脑袋,完全不理会他。   人见承平半跪着弯下腰朝着她靠近,手掌撑在地上,明明人高马大,却一副可怜的模样半趴了下来,最后试探地躺下去,将脑袋贴在了美知的膝盖上,非常轻的,靠了上去。   没有被拒绝,但美知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美知……”青年轻轻呼唤她的名字,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但美知只是撇过眼神假装他不存在一样无视着,而在这样的反应下人见承平心慌的厉害,他并不是没想到会像这两天一样被无视,但真正经历了之后比想象中还要难过。   他甚至害怕地不敢眨眼,“理一理承平,夫人……”   他甚至毫无尊严地再次喊上了夫人,只为了美知能够回头看他一眼。   而被系统教导了一遍如何通过冷战来获得胜利的美知终于施舍着看了他一眼,非常平静地说:“我生气了。”   人见承平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但是又因为美知终于和他说话那双眼睛亮了起来,青年依赖地抓住她的手指,力道很轻,美知这样的体力都可以随时甩开,他急切地问:“夫人,我哪里没做好,你可以和我说的,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只用疑惑的眼神来表达他的真实想法。   美知摇头,以退为进:“算了。”   人见承平着急地催促她说出理由,似乎再不抓紧他又要失去一次和好的机会:“夫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拿来。”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美知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你没骗我吗?”   人见承平从她身上坐起来,恨不得当场发誓:“真的!”   “那我要出去。”   一个小时后……   美知持扇遮住面容走了出去,她大口呼吸了周围的空气,眯着眼像偷腥的猫开心极了。   人见承平站在门口望着她,和那些翘首相盼地家犬看到主人离去一样,想要追上来又被制止,只能拼命甩着尾巴呜咽着,来得到主人的一个回头。   美知朝他摆摆手,她原本是打算出来踩点的,没打算一次性就能成功回到两面宿傩的世界,神情轻松地和人见承平摆手:“我就逛一会,一会就回来哦。”   人见承平耷拉着眼睛,那样可怜的神态和俊美的容颜很难被拒绝:“美,夫人……真的会回来吗?”   美知点头,“当然啦。”   站在一旁的两个武士离她一米位置的距离跟随着,还有一个侍女跟在一旁负责服侍,这已经是美知争取过的结果了,如果再少一个人,人见承平就会亲自跟着她出来,看着她才放心。   这样也行,至少她还能看看哪里才能把这具身体毁掉,在府邸里,每天都有人盯着她,或许是上次那件事的后遗症,人见承平总觉得她要离自己而去,虽然这样想也没错。   其实,城外都是些平房,并没有什么可以逛的,时不时有坐牛车和马车的勋贵路过,有好奇地回看掀开帘子看她,美知用扇子遮住了一半的脸,只能看到漂亮的眉眼和白皙额头,但仅仅只露出这一部分也能察觉到她绝对是个美人。   身穿华服的美人从人见承平的府邸里出来,这样的人物大家都猜想着她的来历,最近又因人见承平收集珍稀宝石为博美人一笑的事迹留出,美知的身份自然也就被大多数人猜中,你一句我一句的,从东街传到西街,同样也传到了外出的人见伊春耳边。   “承平的夫人?”   人见伊春微狭着眼念了一遍,回忆起上次他去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位夫人的存在,好像极为神秘似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而牛车里的另一位少女脸色薄红地正想和这位快四十岁却依旧身强体壮的城主说几句话,他却毫无兴趣地拉着缰绳掉头往美知的方向走去,对于自己的桃花,人见伊春并没有什么向往。   美知刚在这附近晃了一圈,侍女已经等不及地劝她回去:“夫人……您差不多该回去了,主公该等急了。”   美知没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是不肯,她垂下长睫,撒娇似的软声拒绝:“再走一会呀。”   别说侍女,离一米远的那两个武士听完都生不出半点想要再劝的意思,美人似乎一直都受得更多的优待,美知这样的,更不会例外。   侍女替她扶好扇子,对着这样一张脸说话都放柔了:“那夫人再走一圈我们再回去。”   美知敷衍地应了一声,她刚抬起脚往前走,眼睛往前一望,在马匹嘶鸣声中,沿着声音看过去就对上了那熟悉的一双眼,眼尾一抹红色的男人像是打量物品一样在她身上审视着,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来判断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有哪里吸引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人见承平。   美知下意识地将扇子往上挪,已经遮住眼睛的程度,似乎畏惧那匹健壮的马和骑在马上气势凌人的男人,紧紧抱着侍女的胳膊藏在了她的身后,半点脸都不露。   侍女自然是以为美知害怕,武士快速走来挡在美知身前,将她与那匹马间隔了出来。   侍女安慰地拍着美知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人见伊春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只纤细的手上,柔弱无骨,指如青葱……   好像在他的记忆里,他曾经握住过这样一只手替自己发泄过欲望……   而想到这里时,他视线如鹰般锐利似乎能透过侍女的身体看到藏在身后的那张脸,或许是那视线过于强烈了,美知缩回了手完全将自己掩盖了起来,连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会被对方察觉。   人见伊春给她的回忆并不美好,即使他模样足够俊美,但在她这里,人见伊春是一个形容词,她并不想要和他见面。   但很明显,抓住一瞬而过的想法,人见伊春并不打算放过她。   他甚至依旧高高在上地拉着缰绳前进了两步,那几乎是侍女需要仰视的高度了,美知的身影也慢慢地暴露在人见伊春的视线里,他的心脏,随着一步步的靠近,也在越跳越快,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   和美知……太像了   他急切想要看到她的脸,刚上前一步,某一处突然起了躁动,一大群毒蜂蜂拥而至,从一处树林里突然窜了出来,而在其他人都在为突如其来的瘴气捂住口鼻咳嗽逃窜的时候,美知被人推搡着,她看不太清周围,但是能听到那群毒蜂在耳边振翅的声响莫名地害怕起来,她好像被谁撞了两下,手里的扇子撞落在地,那张死死印在人见伊春心中的脸暴露了出来,骑在马上的男人从未如此失态地下了马,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   但她在人群里,左推右挤的,等到她看清身后的毒蜂后,慌不择路地拎着裙子跑了起来,一边担心被毒蜂追上频频回头,刚一拐弯就撞到了结实的胸膛上,她被这股大力撞击地后仰,被她撞到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身上披着狒狒皮,洁白的下巴在美知眼前一晃,只听到他轻笑一声:“站稳了。” 第28章   那声音莫名的耳熟,美知眨着眼看着奈落的下巴好一会,但是仅凭着他露出来的那点下巴和薄唇,美知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21ggd 21格格党   奈落搭在她手臂上的手还未松开,手下隔着衣物传来的冷意不同寻常,想起鬼女里陶说复活了一个女人的话,奈落猜测着这种复活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毕竟,他感受不到美知身上存在一点生机,就像是死人一样。   对,死人。   他是鬼蜘蛛在临死前爆发出极大的怨念形成的半妖,想要杀掉人见伊春,想要救活妹妹的愿望成为了他吸引成千上万个妖怪啃噬的引子,鬼蜘蛛再睁眼,就不再是鬼蜘蛛了,他成为了一个半妖,还有了新的名字——奈落。   那些作为人类的愿望被压制在最底下,一个半妖,不需要什么妹妹,即使那些记忆他也能看到,他也不需要对一个人类复仇,即使他能感受到鬼蜘蛛的愤怒,身为半妖的野心,他的目标只有能够实现他愿望的四魂之玉,而非是什么女人和报仇。   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对鬼蜘蛛只有鄙夷和厌恶,那样的人类情感他根本不需要,那颗鬼蜘蛛的心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奈落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从别人口中,从鬼女里陶的口中得知了那个名字——美知。   曾经属于鬼蜘蛛妹妹的名字,两个如此简单的字从他的耳朵里钻进去,像是一条生命力极强的活虫沿着他的血管吸食着他的血液钻到心脏的位置,仅仅是伸出了爪子轻轻触碰着那颗跳动的心,好像注入了什么兴奋的毒素,让他无法控制地加快了心跳的速度——这很不对劲。   那些回忆一股脑地跑了出来,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思考的能力,那颗原本属于鬼蜘蛛的心在作乱,在听到美知两个字后都能如此影响到他,那如果真的看到美知那个人呢,会不会让他直接失去身体的控制能力?!   这种想法有迹可循,奈落并不愿意留下这样一个能够动摇他的人存在,他要接近这个女人,杀掉她,让鬼蜘蛛那颗心脏彻底沉寂下去。   身后传来侍女惊慌寻找美知喊出的声响:“夫人,夫人你在哪?!夫人——”   美知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但她的第六感却在告诉她,面前这个陌生人,这样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是值得她信任的,侍女和武士呼喊的声音越大,再加上人见伊春失控般地喊着她的名字——美知,她趴在墙边往外眺望了一眼,那样的人见伊春是美知从未见过的样子,失而复得的喜悦糅杂害怕再次失去的惧意,即使是这样,美知也不想与他见面。   她将喜怒完整地表现在脸上,随着那些人的靠近,美知更加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好似囚笼般的地方,她忽然转过身,大胆地拉住了奈落的袖口,他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这让美知在两边的选择之中更加偏向于不知喜怒的奈落,她仰着脑袋望着他,朝他抿嘴笑了一下。   那颗原本附着着妖怪血液的心脏却陡然间用力跳动了起来,察觉到这种极为明显的异常后,嘴边的笑意也慢慢消失殆尽。狒狒皮只露出奈落的口鼻,所以美知只能从他唯一露出的部分来判断他的态度,当她注意到奈落似是不悦垂落下的嘴角,很有眼色地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刚刚升腾起想要跟随一个陌生人逃跑的荒诞,在看到对方带有排斥的这一刻终于让理智回笼,她低垂着眼眸,在奈落的注视下,用着鬼蜘蛛或者说奈落也熟悉的神态,乖顺地朝他弯腰道谢,那副样子尤为惹人怜爱,没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孩子。   “感谢您的搭救,现在,我要回去啦。”美知抬起手,袖口落下露出初雪般肤色的小手,不太符合这个世界朝他摆了摆,然后捏起衣裙准备绕出去和侍女会面。   美知刚走出一步,身后传来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喊了一声:“美知。”   这个声音——   如果说刚刚那是奈落充满恶意和戏弄的说话,那现在,不笑的他发出来的声音,和鬼蜘蛛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除了少了一分沙哑,对了一份处事不惊。   美知突然转过身,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的样子通过奈落的眼睛将信息传递到那颗唯一属于鬼蜘蛛的心脏上,奈落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跳动着的速度更为猛烈,好像一只被锁在牢笼里的鸟儿听到了召唤,拼命地撞击着笼子,拼尽全力也想要逃出去。   果然——   奈落盯着美知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又慢慢翘了起来。   “你,你……”美知惊讶地伸出手想要碰他的脸,她想要掀开遮盖住那张脸的狒狒皮,但又被为剩不多的理智拉了回来,像是害怕刚刚他排斥的样子,伸出去的手不得已又缩了回来,但是上半身朝着奈落倾了过去,那是亲近的表现。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抱着她跳崖的鬼蜘蛛,眼眶难以控制地湿润了起来,美知非常的感性,但又不是冲动易怒的性格,那点感性便成为了为数不多的优点,特别是在那样漂亮的面容下,便格外的动人。   她难过地抿住了嘴,湿漉着眼眸望向了奈落,有些急迫地想要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不是鬼蜘蛛,声音绵柔地过分,夹杂了几分期待:“你是……鬼蜘蛛吗?”   然而,奈落却笑而不语,他抓着遮住半张脸的狒狒皮作势要掀开的样子,美知的眼睛亮晶晶的,她那副期待的样子愉悦到了他,但奈落偏偏不给她看,手在狒狒皮上搭了一下,好像只是随意地动作,然后自然地垂落着手臂回望着她。   美知的心在砰砰跳,在这个世界,鬼蜘蛛算是对她最好的人了,系统告诉她鬼蜘蛛还活着后她曾期待过和他见面,但她没有办法将自己复活的消息传出去,也没法和一个不知道在哪的鬼蜘蛛联系,于是这样的心思又停歇了下来。   现在,有一个和鬼蜘蛛相似声音的男人救了她,美知不由得朝着美好的方向多想了起来。   美知上前一步,她有些理解那些得不到糖的孩子是什么心态了,就像她现在这样,但又害怕不是,只能站在他面前,皱着眉祈求地望向奈落,软着声音又问了一遍:“是哥哥吗?”   奈落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那样的反应让美知捉摸不透,她算着时间,如果鬼蜘蛛还活着的话,那应该是个孩子到处跑的三十多岁男人了,但他没有像面前这个人一样白皙的下巴,于是又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哥哥?”   奈落就这样装作最为纯良又斯文的样子,朝她递出一根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你想要见他吗?”奈落弯下腰来,靠近她,当他们处于同一高度的时候,美知能看到他脸上的胡子几乎没有,不像鬼蜘蛛一样,如果不是她给他刮的话,会有很多扎人的短胡茬留在下巴上,鬼蜘蛛不在意这些,但是美知不喜欢他不修边幅的样子。   美知的眼神犹豫不定,她是听过管家说起过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但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像,而且她身上没有可以图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去骗她,更何况面前这个人或许还知道鬼蜘蛛的消息……   如果一算下来,美知非常天真地注视着她,澄澈的眼眸倒映着奈落被狒狒皮遮住的半张脸,“想,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或许,在此之前,她还能和鬼蜘蛛见上一面,让他们之间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以哦。”   奈落朝她伸出了手,在那颗心脏快要失控之前,美知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她极为信任地望着奈落,“你真的会带我去见他吧?”   男人只负责将人骗到手,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合拢住包裹着美知的那只手,稍稍弯腰托住她的腿弯,轻而易举地将人抱在怀里,而这样的话,美知就能从下完全仰视着他,她努力睁大眼睛往狒狒皮里看,但是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相信他会带自己去找鬼蜘蛛,美知温顺地将双手蜷缩在身前,就这样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地任由奈落将她带走了。   人见伊春朝着美知的方向跑过来,但是他扑了个空,这里什么都没有,高大的身影无力地靠在墙上,明明他都再次看到了美知,明明这样的机会已经递到他的手里……   握紧的拳头用力砸在墙上,力气大到让骨节破皮渗出了血,人见伊春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体,继续开始寻找起来。   她不会走远的,这里再也没有鬼蜘蛛能够从他手里夺走美知了,就算是承平,也不行。   男人望着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无声地开口——   美知。   茂密的树林里——   美知闭上眼感受着跳跃至半空的失重感,她不太敢看,仅仅凭着听力来判断他们的落脚点在哪,她只能用这样的思考来忽略高空带来的恐惧,奈落带着她跳跃在树枝上,身体跟着上下晃动着,美知不说话,但是身前的手却握得很紧。   不要怕,她这样安慰自己,就要见到鬼蜘蛛了。   喜悦和胆怯混在一起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也不知道奈落是看到美知脸上泄露出来的神情,因此起了被鬼蜘蛛影响的泄愤意思,在发现他每次落在树枝上时发现美知害怕地最为明显,便专门挑着那些高树纵身往上,他就这样跳了几次,直到美知再也无法忍受地寻着他的衣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抓住了一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稍稍松了口气。   而这时,那颗心脏就直接给奈落下了指令——   下去!   下去!!   不要再戏耍她了,美知一个如此胆小的孩子,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折磨她?!   鬼蜘蛛的愤怒让奈落得知了更多有关于美知的信息,他不悦地蹙起眉,低下头注视着紧闭双眼的少女时,作势往上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再被心脏影响着,而随着鬼蜘蛛的反抗,他的身体也受到了阻碍,有一道声音再不停地重复着让他下去,奈落冷下脸,冷笑一声往另一棵树上跳了过去。   这一次,美知直接张开手臂,扭过身体正对着奈落,抱住了他的腰。   美知将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从奈落的方向看过去,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动不动地想埋进他的怀里,而在美知靠近了奈落之后,才确切地发现,耳边传来的越来越快的鼓动声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美知在察觉奈落停止跳跃后才慢慢地钻出脑袋,皱着一张脸望着他。   “不要动。”   她好奇对方是不是也害怕这样的高度所以心脏才会跳的这么快,但当望着那个下巴,听到奈落出声时的熟悉声音时,又忍住了。   她有些怀念鬼蜘蛛了,那个粗鲁的强盗,那个对她很好的哥哥。   于是她乖巧地收回了手,保证似的绕在了自己的身前,眨着眼展露给他看自己不会再动了,“美知不动了。”   那副样子简直给人一个暴击。   而有着鬼蜘蛛心脏的奈落也无法逃离地承受到了,在看不到的狒狒皮里,他的眼里炸开冰山一角,厌恶着这样的鬼蜘蛛,同样也厌恶这样的感受,嘴唇轻轻碰了碰,对自己身为妖怪却能感受到人类的情感而感到愤怒:“恶心。”   美知没听到,她还在期待和鬼蜘蛛的相遇,但是她又是有求于人的状态不好催促他,只能轻声地问他:“我们去找鬼蜘蛛吗?”   奈落本就因为鬼蜘蛛而生气,现在听到美知的话后,那些恶劣的性格便完全暴露了出来。   嘴唇一张一合,说着冰冷的话:“鬼蜘蛛啊,他早就死了。”   死在了那个名叫奈落的悬崖底下,死在了他带着复仇的吸引万千妖怪的啃噬下,死在了一个没有美知的夏夜里。   他站在两三米高的树枝上,伸出抱着美知的手臂,在美知被欺骗后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慢慢松开了手。   “去见你的鬼蜘蛛吧,美知。”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即使藏在他身体里的鬼蜘蛛在疯狂的嘶吼着,拼命阻止着奈落的行为,但这一次,奈落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鬼蜘蛛知道自己的厉害般,利落地将美知摔了下去。   潜伏在树叶底下的一只蜥蜴怪贪婪地张开了嘴,正期待着美知的坠落。   这样戏剧性的场面似乎给了美知一个机会,一个回到两面宿傩世界的机会,她没有去试图抓奈落的衣袖,连挣扎都没有,原本还有些害怕的美知心中一松,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在鬼蜘蛛活着的时候和他再见一面。   系统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出声:【鬼蜘蛛还活着。】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她已经快要达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了。   【那个人,就是鬼蜘蛛。】   美知原本放松的身体猛地绷紧,她被这句话震惊在原地,脑后的长发被风吹上去,几乎遮住了她的脸。   怎么可能呢,鬼蜘蛛不可能这样对待她的。   美知陷入了混乱之中,她朝着头顶冷漠望着她的奈落伸出了手,难过地耷拉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   哥哥。 第29章   在山洞里熟睡的少女很明显睡的很不安稳,她蜷缩着身体躺在一块远比她还要大很多的石板上,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她身上披着一件非常奇怪的狒狒皮,看上去毛茸茸的,只露出上半截脸,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那件还残余着男性温度的皮毛下。   山洞外只有虫鸣的声响,但山洞内更加安静,脱下衣服的男人光着上半身,脚下的黑靴子和黑裤几乎融入了黑暗,除了一丁点从山洞外撒入的月光,才能看得清男人身上苍白的皮肤并不瘦弱,即使弯下腰的姿势也能看到他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隐藏在皮下的爆发力。   明明这样强壮的一个男人,此刻却坐在石床旁,面无表情地将手搭在那石板上,修长的手指钻入了狒狒皮下,只留下一个引人遐思的手背还露在外面,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觉这一个姿势并非是他的意愿。   月光沿着他的手指往里看,便能看到少女纤细柔美的手指像刚出生的婴儿对周围的物品下意识地抓住不放,只不过这件物品并非是其他东西,而是男人并不柔软的手指,即使在睡梦中,依旧抓得很牢。   只不过这对于美知而言足够大的力气,相对于奈落而言,只是轻轻一动就能扯开的力道,只要他想,就能解除两人的接触。   但是他没有。   从他站在树枝上看到美知难过地喊着哥哥两个字身体就难以控制了起来,那颗属于鬼蜘蛛的心脏已经能够影响他到这种地步,足以让他跳下去捏碎那只试图吞下美知的蜥蜴,足以让他内心焦急地接住美知的身体,足以让他现在因为美知带着祈求般的可怜动作而无法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   鬼蜘蛛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就像他现在和鬼蜘蛛心意相通着,尤为享受着这安静的片段,理智却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他们两个人靠着这手指之间的接触来获得难得的平静。   他是个半妖,四魂之玉才是他的目标,亲情什么的,并不在他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虽然是这样想,鬼蜘蛛却冷漠着脸给她掖好美知身上的那件狒狒皮,视线扫视一圈确定没有多余的空隙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他只是因为被鬼蜘蛛影响而已,这些事情并非是他真实想去做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   想起他将美知救下后被紧紧抓住衣领,耳边依旧回荡着美知压抑着的啜泣,在美知眼里,他没有看到那种即将失去生命的惊惶和恐惧,反而只剩下难过,那是一眼就能看懂的难过,被丢弃了一样就这样望着他的脸,胆子很大地伸手摸向了他的下巴和嘴唇,似乎这样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通过触碰来判断是不是认识的那个人。   他没有躲开。   奈落不懂得人类丰富的情感,他一向认为自己对比于其他的妖怪更为冷漠,但当他被美知冰冷的手触碰到脸颊的时候,好像什么东西倏地裂开了,如冰封的山川终究抵不过那烈日开始融化,化为水最终流向了彼方。   可是,他无论如何打量她,都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已,她有让男人摇摆的资本,但却没有太阳的温度,这样柔弱易碎的一个女人,只是因为那样一段人类的过往,就能比烈日更加灼热,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但是她做到了。   他低沉地念了一句蠢货,不知道是在骂鬼蜘蛛还是谁,山洞里刮进了一阵风,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逃不过他的鼻子,原本还不屑一顾的眼神瞬间转变,只是一刹间,奈落稍侧过脸望向山洞出口的位置,耳边传来有什么东西接近的窸窣声响,而那股血腥气也越来越浓厚,就连美知都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而这点动作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奈落的余光,他就这样顶着人类的身躯往洞口处凝视着。那张脸和之前的鬼蜘蛛仅仅有五分相似,或许是融合了万千妖怪造成的后果,他拥有无法令人敢直视的红色瞳孔,眼尾还有淡淡的蓝色眼影,仔细一看,算得上俊秀。   手指被抓住的力道在改变,奈落也终于看到了那只爬进来的蜈蚣妖怪。   非常的大,无数只脚攀爬在山洞的墙壁上,像什么锋利的刀尖落在石块上发出整齐细密的敲击声,在这安静的夜晚,若是仔细听便觉得尤为恐怖。   奈落的视线落在最前面的男人身体上,他只有一截青白的上半身,手臂肌肉发达,张开的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处,全黑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此刻正流露出贪婪渴望的神色望向了奈落和美知,锯齿般的牙齿咋咋作响,怪诞的笑声一响起,那蜈蚣妖怪猛然暴起,极速跃至半空,朝着奈落扑来!   他后半截身体像是固定住了一样支起了人类的半截身体行动,妖怪之间的吞噬也是存在的,蜈蚣男的嘴角还残留着为干涸的血迹,他刚刚已经吃了一顿但只是半饱,闻着周围泄露出来的气味自然难以忍耐的冲了进来。   看着奈落没有动还以为是害怕他才会僵住,但直到他完全靠近,伸出的手快要握住那个半妖的脖子时,漆黑的瞳孔对上男人冷血嘲弄的眸子时才发觉了不对。   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被他看低的半妖抬起属于人形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锋利带着倒刺的树枝缠绕在他的身体上,那些锋利的倒刺好像有生命般狠狠咬入了他的皮肤,鲜血如艺术般在山洞里飞洒出去,落在墙壁上,地上,还有鬼蜘蛛苍白的皮肤上。   从来没有如此痛过,蜈蚣男恐惧地睁大瞳孔,他张开嘴想要叫出声,却被一根粗壮的树枝堵住了喉咙,往那个半妖沾染血迹的脸上看去,他正淡笑着张开嘴,像是担心出声会吵醒睡在一旁的少女,无声地吐出一个词:“蠢货。”   生命的结束几乎就在眨眼之间,盘旋在山洞墙壁上的蜈蚣腿再也无法支撑起般坠落了下去,仅凭肉眼就能感知到那是一具重量级的身体,如果砸下去的话——   那应该会发出很大的落地声。   手臂又分化出树枝缠绕住即将落地的蜈蚣尸体,他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如果把她吵醒的话,事情又会变得麻烦起来。   奈落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紧闭双眼的美知,这一次,他利落地将手指从她手心抽回,脸上不含笑意的奈落看上去格外的难以接触,脱离客套和斯文的男人很快处理了山洞里的血腥,连带着那具庞大的身体,一齐丢了出去。   而这一次,周围蠢蠢欲动的那些妖怪也因为这场威慑般的动静销声匿迹。   这一觉,美知竟然睡得还算不错,她比以往赖床的时候要醒得早得多,几乎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睁开眼到处搜寻着奈落的踪迹。   山洞里空空荡荡的,如果不是身上的狒狒皮在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她大概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   她飞快地跑下去,迎着山洞外透进来的日光想要去找他,刚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把床上的狒狒皮抱在怀里,笑着跑了出去。   少女清脆的笑声成了树林里唯一的人类痕迹,树枝上的嫩叶被风有意地吹动着,试图迎合虫鸣声谱出一首自然之歌,美知的发型经过昨天这么一遭完全弄乱了,不少头发从束好的发带里跑出来,垂落在她脸颊上,莹白肌肤在日光下如上等的白瓷,耀眼夺目。   她似乎笃定了奈落不会弃她而不顾,就这样站在山洞门口等着,她就知道鬼蜘蛛不会那样对待她的,想到昨天的事情,美知似乎并不把奈落之前对她做的那些坏事算在一起,选择性忘记在她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没等多久,奈落披着另外一件狒狒皮出现在美知的面前,他有意地离她远了一点,保持着生疏的距离,依旧只露出口鼻,微珉着嘴唇凝视着她。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美知头顶翘着一缕头发,她耸着肩似乎被这清晨的冷风吹得下意识缩了起来,虽然她这幅躯壳感觉不到冷,但她却活生生的,像脚边的蒲公英一样生机勃勃。   少女毫无芥蒂地弯着眼朝他笑,像个小孩子一样亲切地喊他哥哥。   这一点也是奈落非常疑惑的地方,她为什么就如此笃定自己是鬼蜘蛛,即使他们曾经是兄妹,但这并不是她能如此断定自己身份的理由。   奈落淡淡地回答:“我不是你哥哥。”   美知将下巴搁在手里抱着的狒狒皮里,澄澈双眸里对他这句否认没有半点相信或摆动的想法,她更相信系统的说法,歪着脑袋朝他眨眼,像是没听到他的冷淡和否认一样,重复又肯定的喊着他:“哥哥。”   奈落发现和一个人类没有争论的必要,而且还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奈落却不由得想起鬼蜘蛛将身体贡献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而面前的少女算算时间,如果活着的话本应该也有三十岁的年纪。   可惜,她死在了最好的年华。就连容貌也未曾改变过。   想到这里,鬼蜘蛛的那颗心脏却比以往还要强烈地悲哀了起来,那是奈落最厌恶的一种情绪,弱者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下场,终究还是因为不够强。   他原本想讽刺两句的,但对上美知干净的眸子,那些话终究还是回归了肚子,咽于了平息。   没必要和一个人类女孩计较,即使她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   鬼蜘蛛对他的影响困扰了奈落许久,而在昨天晚上,他浑身鲜血站在河里的时候,望着天空上挂着的一轮明月,突然就找到了解决方法的出口,那不外乎终于找到打开宝藏的钥匙,而不管这把钥匙对不对,他都要尝试一下。   毕竟,鬼蜘蛛的心脏他是需要着的。   只要完成了鬼蜘蛛那些可怜的愿望,或许就不再影响他了呢?   日光之下,美知看到对面的男人突然朝着她笑了一下,斯斯文文的,突然朝着美知的方向踏出一步。   他自认为人类的贪婪不过于两个方向,一个是物质上的,一个精神上的需求,而他却冷漠地猜想着美知的喜好,鬼蜘蛛的其中一个愿望是希望让美知过上最好的生活,而他现在只需要满足美知就好。   而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那颗心脏并未发出否定的意味,平稳地跳动着,似乎正聆听着美知最期待的愿望。   那些他在美知那欠下的愿望,终于可以通过半妖的身体去达成,这无疑不也是一种交易。   曾经他也大言不惭地想过要让美知过上好日子,人见伊春那样的府邸他也可以抢过来,那么多的仆人他也可以一个个威胁给他卖命,他要建造一间比人见伊春还要大的城主府,里面种满美知喜欢的花,给他做最舒适的衣裳,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属于他创造的世界里,活得比蝴蝶还要自在。   只是……   人见伊春不曾放过他们,否则他又何必将身体献祭出去,沦落到被妖怪控制的下场?!   感受到鬼蜘蛛传来的戾气,奈落不悦地走至美知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施舍般问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一座府邸怎么样?”   美知望着他没有说话。   以为她还不满足,奈落不太耐烦地加条件:“有足够的仆人侍奉你,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满足你。”   美知依旧望着他,轻声问:“什么……都可以吗?”   奈落眼皮都没掀,简单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复。   美知把怀里的狒狒皮塞到了奈落的怀里,动作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地就抱住了还带着少女馨香的皮毛,终于抬眼望向了她。   想要什么呢,美知。   鬼蜘蛛从来没猜对过美知的心思,即使她那时单纯如一张白纸,却不乏心思细腻,即使病成当初那个样子,也没喊过一声痛,她会握住他沾血的手,细腻的皮肤和他掌心起茧的粗糙全然不是同一个世界,好像……   一直是她在包容着自己,而非他在迁就。   美知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思,她好不容易才和鬼蜘蛛相遇,即使他是一个强盗,也是对她体贴入微的哥哥,于是,她张开了手臂,像是抱住头顶的那一轮温暖的初阳。   像他第一次特意给她带回十二单衣一样,不同于当初安静的夜晚,他的妹妹死了十三年后,带着当初同样的笑容,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手臂安抚地拍着他绷紧的背脊,“我很高兴,哥哥。”   “能见到你,就是美知的愿望。”   奈落僵硬着身体,听着美知亲昵的倾诉一时无法动弹。 第30章   虽然美知这样说,但是奈落并不会因为她这样说而真的什么也不做。   鬼蜘蛛在看着,他一直在通过奈落的眼睛看着美知,那颗人类的心脏通过跳动的速度来反应他的情绪,而在美知抱着他的那一刻,奈落竟然生出了不知道是鬼蜘蛛还是他来源于他自己的嫉妒。   他绝对不承认那是他自己的情绪,而将这一切归咎于鬼蜘蛛。   他换下狒狒皮穿上人类的衣服,顶着俊秀的面容在城里购买了一套比城主府还要繁华的府邸。不过几日,那府邸里种满了绣球花,架上了秋千,美知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一个痛快的澡,她换上了奈落记忆里的那身十二单衣,只不过和之前抢过来的那件相比,这一件不管是做工还是料子都远超一大截。   但美知还是更喜欢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奈落成了新冒出来的勋贵人士,有人拜访他倒也装模作样地见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多耐心去一个个敷衍,特别是听到那个叫做人见伊春的城主前来拜访,干脆门都不开,毫无压力地称病去了后院找美知。   倒也不是怕了他,只是怕麻烦。   当妖怪当久了,突然穿上人类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他去的时候美知正穿上他命人购买的十二单衣走出房屋,屋外阳光明媚,一束束干净的阳光洒在走廊上,侍女在房间内拉开门,奈落站在走廊下望过去,从房间内伸出了一只穿着白袜的小脚,规规矩矩的动作还透着点生疏。   华丽的十二单衣成了美知最好的点缀,那样动人心魄的面容——神女降世也不过如此。   侍女率先走出去看到了奈落,手臂上托着美知的一只手,于是侧身行礼:“奈落大人。”   原本还慢悠悠走着的美知听到侍女的声音后从房间里伸出小脑袋,目的明确地往奈落的方向看过去,她恢复了之前的活泼,脸上扬起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意,眼睛弯起,浑身的贵女气质一下子就打破了,但相比于她规矩的样子,现在的模样很明显更令人喜欢。   没人不会喜欢鲜活的气息,她就像春日里开得最漂亮的栀子,挂在枝头上,不用风吹就扑面而来的花香,但只要有人轻轻揪住她的一片花瓣,就会在洁白的花瓣上留下一道揉皱的痕迹,柔弱且美好,这就是美知。   她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她身上的十二单衣过于厚重,即使她骨架并不大,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加上去后连步伐都无法像以往一样轻便地跑过去拥住奈落的腰际了。   在男人眼里,少女努力想要保持衣裳的整齐又迫不及待向他跑来的动作笨拙地像是一只抱着松果的松鼠,小跑起来滑稽极了。   但她却似乎没发现自己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些好笑,或者就算是知道也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奈落扎起长发露出隽秀的面孔,他比鬼蜘蛛多了几分斯文,看上去似乎文质彬彬的,但一旦对视久了,或者说是接触到了,才会发现奈落暗红瞳孔里的深不可测,他的笑容,他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披着虚假的外衣,同时又暗含算计。   他远比鬼蜘蛛还要可怕,万千妖怪的贪婪糅杂一颗肮脏强盗的人类心脏,在这世上,或许只有美知这样的才不会介意这些,鬼蜘蛛变成这样陌生的模样她还敢靠近,就已经奠定了她在奈落心中的特殊性了。   侍女第一次服侍如此活泼的贵女,但她不敢表现什么,低垂着脑袋用余光看着拉着衣裳小跑过去的美知和站立在那表现得有些冷漠的主公。   大家都在猜测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长相并不相似的一男一女关系如此亲昵,最大可能就是夫妻关系。   但是下一秒,侍女就改变了想法。   因为她听到不小心踩到衣角摔在地上的美丽少女并不打算自己爬起来,伸着手撒娇般耍赖:“要哥哥拉我起来。”   而看着她摔倒都没伸出手做样子扶她的奈落只是平淡地看着她,那副样子有些刻意的冷漠。   如果是鬼蜘蛛的话,至少也会反应很快地扶住她的身体,不至于摔在他面前也无动于衷。   美知仰着脑袋望着他,见奈落没有扶她的意思,鼻间溢出一声气呼呼的哼声,然后乖乖的自己扶着地板爬了起来。   她也不是真的生气,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奈落面前发泄自己的疼痛,然而下一秒她就鼓着脸颊拍了拍弄乱的十二单衣,忘记了刚刚那件事似的,跑到奈落面前亲昵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在其他少女都倍感珍惜的十二单衣没能得到美知一个眼神,而这一点也确定美知是真的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奈落任由她拉着,没有阻止。   好像在默认她的主动,但又冷淡地不回应她的主动。   美知不知道鬼蜘蛛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不好直接问,尽管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所以亲昵的动作没有任何的生疏,但对于鬼蜘蛛却是实打实的十三年。   对于鬼蜘蛛的冷淡,美知可以理解的。   他送与自己的府邸和优渥的环境,这些都是他表达自己的关心,美知能够理解的。想到另一头的两面宿傩,美知并没有打算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于是在和鬼蜘蛛相处时,会不自觉地亲近他来掩盖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弥留。   她像得不到关注的孩子试图拉扯他的袖口来得到一个眼神,但奈落似乎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望向院子里的秋千,开口说起另外一件事。   “你想亲手杀掉人见伊春吗?”   美知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地疑惑一声,奈落终于没有耐心地垂下眼眸,“人见伊春,你忘记了吗?”   美知当然没有忘记,她和奈落短暂地对视片刻,有些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主动撇过了脸。   她没有说出答案,但是从她的眉眼中能看出她对于杀人这类事情并不擅长,甚至有些退缩。   美知不好回答,毕竟那是杀死她和差点害死鬼蜘蛛的人,但如果她说不想的话,又好像辜负了鬼蜘蛛一样,于是,她抓紧了奈落的衣袖,不愿意他回避似的反问道:“那哥哥,这些年为什么没有杀掉他呢?”   胸口在听到人见伊春四个字后反应剧烈地鼓动着,然而不同于鬼蜘蛛的奈落却面色平静,他淡笑着,看不清神色地回答:“因为,我不是鬼蜘蛛。”   所以,他对于强盗的愿望没有半点想要实现的兴趣,但是现在,过了十三年后,他实在不想被鬼蜘蛛的心所影响,试图尝试着去满足他的愿望。   鬼蜘蛛想要给美知最好的东西,这一点,他算是已经做到了,还有一个——   杀掉人见伊春。   美知听了几次后,也开始有些怀疑系统那句话的真实性了,毕竟奈落说得如此肯定,也的确和鬼蜘蛛不太一样,她靠近他仔细打量着他说出这句话的神色,不像撒谎的样子。   然而系统就像死了一样,永远不再合适的时候出现。   而美知半真半假地笑着问他:“那我哥哥去哪了呢?”   奈落微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在心脏跳动速度加快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让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那里有一颗,正在用力跳跃着的心脏,一颗属于鬼蜘蛛的心脏。   而少女没有温度的陶土制作而成的手贴在那温暖炽热的地方,隔着几层衣物,隔着一层皮,也能感受到那里宛如有一个单独的生命个体正在用跳动的速度来表达对美知的亲近,那种热烈的程度让美知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奈落制止她的退缩,嘴角带着嘲意:“这里,是鬼蜘蛛唯一剩下的东西。”   被这句话惊诧到的美知抬眸望着奈落,即使她没有可以表现她情绪的人类身体,但那眼神在明晃晃地告诉奈落,她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觉得自己终于掰回一局的奈落毫不遮掩地把鬼蜘蛛那些美知不知道的过去说了出来,“那个肮脏的强盗,临死前把身体献给了妖怪来达成自己的愿望,真是可笑。”   掌心下的心脏仿佛在挣扎囚笼的鸟,愤怒扑腾的力量就连美知都感受到了。   而原本对奈落亲昵的少女平静望着他,那样的平静出现在美知脸上就有些过于冷漠了,毕竟在之前,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比日光还要温暖热烈,而如今,连光芒都失去了。   她抓紧奈落胸口的衣裳,或许是愤怒,将他的衣裳都捏皱了。   “不准你这样说他,”美知依旧是那一支柔弱的花,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坚韧和勇气,她在知道奈落是妖怪的情况下,压抑住自己的胆怯,生气到胸口起伏地指责他:“他很好,我哥哥很好,你不能这样说他!”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心脏好似受到了安抚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又转化为另一种更为沉稳的跳动,那比之前的情感还要强烈,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着美知,挑衅了奈落的美知。   奈落讥笑一声,却意外松开她的手走开了。   而这一次就是他们这几天的唯一一次见面,临近月末,朔月之日也快来临。   奈落算是半妖,每个月会有一次最为虚弱的时候,不像犬夜叉,在朔月之日就会变成人类,对他由妖怪组成的身体而言,他可以自己挑选时间掩藏自己来度过这一天。   而这个月,因为美知打乱了他的时间,以至于他至今也没有选好哪一天最为安全。   因为鬼蜘蛛,他不管奈落去哪,都尤为强烈地让他带上美知,这致使奈落忘记了要杀掉人见伊春的想法,他内心烦躁,没有选择去自己之前选中的隐蔽山洞,而是直接在这座府邸里的一间隐蔽酒窖里选择呆了下来。   这样,鬼蜘蛛就不会大声喊叫发泄不满了。   他这样想着,遣散了一大半仆从,假装离开府邸的样子转而走向了酒窖,在最危险的地方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他是由妖怪组成的,而在这一天晚上,他将分离身体排出不需要的东西,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美知是不知道他的情况,但是一直担心着鬼蜘蛛的情况导致她无法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而这样过了几天之后,美知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她要找到奈落说清楚,试图给与鬼蜘蛛她力所能及给与的帮助。   她绕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他,碰到侍女得到他已经出去的消息。   然而系统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机械的声响吐出冷漠的字:【他在酒窖。】   美知突然有些犹豫了,她的第六感在告诉她今晚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时机,而这时府邸外站着人见伊春一行人,还有听到那些被遣散的侍女说出美知名字而匆匆赶来的人见承平。   父子俩见面难得没有吵架,而是在紧绷的空气中对视片刻,走上前去敲门。   侍女依稀记得奈落的吩咐,不让任何陌生人进来,于是在门内客气地回应让他们打道回府。   人见父子自然是不干,特别是他们在得知这座府邸的主人不在的时候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里面住着的美知到底是不是他们想的那一个。   软的不行来硬的。   人见承平再度请来了鬼女里陶,而和奈落有过仇怨的里陶握着巫女镰刀劈开了大门,兴奋地嗅着周围的空气,因为美知的身体是她创造出来的,没过多久,她就闻到了美知身上的墓土气息。   “找到啦!”   而站在酒窖入口的美知还不知危险来临,她徘徊在那没有做出决定。   她感知到了酒窖里的危险气息,这可能是身体柔弱的美知唯一能够保全自己的优点之一了。   而奈落早已感知到头顶上美知的位置,他虽然会比平时虚弱一点,但也不是没有战斗力的。   因此,对于美知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以及她犹豫转圈的样子便起了兴趣,但这其中添加了他的恶劣,如果让美知看到他这个样子,那她还会像以前那样永远站在鬼蜘蛛那一边,愤慨地不让他说半点有关于鬼蜘蛛的坏话,眼睛里会包含恐惧和厌恶吗?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一幕的出现,而这时里陶带领着那群人朝着酒窖的方向赶来,美知一个转身就和人见伊春对视上了,而和他长相相似的青年却无法像他父亲那样能够忍耐下去,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美知!”   奈落等到了这样戏剧性的场景,他期待着美知靠近自己,以及她的反应。   美知在看到里陶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起身为妖怪的奈落,她不知道里陶和他相比哪个更厉害些,但奈落异常地藏在酒窖里,这一点让美知不由得猜想着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那这样的话,更不可能和这么多人正面对上了。   她沉默着站在那,脚步离开酒窖的入口,试图用自己来引开这些人,本来,人见父子就是朝她而来的,这和奈落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该被自己连累。   美知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对自己有没有作用,当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将尖锐的那一部分对准自己的脖子,以一副柔弱的身躯抵挡在众人面前:“出去。”   对面有着至少十个人,除却一个鬼女里陶,剩下的都是男人,还有一个喘着气追上来的侍女。   美知仰着脸,将自己的脖子露给他们看,病急乱投医般软声威胁:“你们走进一步试试。”   人见父子不敢动,身后的武士更是听从人见父子的命令,看到他们没有动作,自然不敢上前一步。   “美知,”人见伊春目光死死锁在她的身上,他露出一个失而复得的笑容,试图安抚她放下手里的尖锐石块,他担心真的会出事,已经乱了阵脚,“……你先放下石头,我们不会动的。”   站在外侧的里陶嗅着从酒窖里散发出来的妖怪气息,眼睛一转,没有顾忌人见父子,抬起脚就要往酒窖里冲进去。   她闻出了那是鬼蜘蛛的味道,而新仇旧恨,她还记恨着上一次他威胁自己让毒蜂追赶自己的事情,俗话说,趁人病要人命,她握着巫女镰刀桀桀桀地笑着,“奈落,你也有今天!”   而那几扇对于普通人而言有些难度的门被一一击碎,美知再也顾及不了其他人,她刚放下手里的东西,从酒窖内部伸出来的像是青蛙舌头一样黏糊的东西缠上了美知的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直接拉了进去。   “美知!”   而美知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就对上奈落沾有黏液的脸,他阴沉地笑着,身下都是分离开来的妖怪残骸,他故意用鬼蜘蛛的声音喊她名字,态度恶劣极了:“美…知。” 第31章   美知第一次庆幸两面宿傩曾经在她面前杀过一个怪物,在面对奈落身下堆积成的怪物时,她忍住了没有尖叫出声。   那句美知让她想到了鬼蜘蛛,但等到她对上奈落嘲弄的视线时,便知道了面前这个人只是在戏耍她而已。   他真的不是鬼蜘蛛。   鬼蜘蛛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他即使想要戏弄自己,也是带着独有的嚣张,还有她能够感受到的分寸,因为那是她的哥哥,还有几分亲情在,但是面前这个人没有。   他的身上是美知能够感受到的冷漠和不在意,那不是人类的眼神,是妖怪对人类的嫌恶和高高在上。   但偏偏……   为什么要和鬼蜘蛛长相有五分相似呢?   即使知道面前这个人和鬼蜘蛛是完全不同的个体,美知也无法控制地悲哀起来,在这样的时代,他们似乎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和奈落正面对视着,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得到,美知轻声喊了声哥哥,伸出手盖在了奈落的眼睛上,似乎不愿意看到他顶着鬼蜘蛛相似的面庞用这样的神情望着自己。   奈落疑惑她在看到自己这幅样子的时候没有吓到尖叫,甚至还有胆量触碰自己的脸,或许是想看她做什么,奈落没有制止她的动作,即使感觉到她的另一只手贴在了自己光裸的胸膛上,指尖在上面轻轻刮动也没有说什么。   一个人类而已,还能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吗?   被绑在一旁的里陶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她的巫女镰刀早已被甩在一旁,除了那双凸出的圆眼珠能够表达出她的惧意,从酒窖入口下来的那群人没有得到警告贸然下来,人见伊春走在前头,手里已经抽出挎在腰间的一把锋利长刀。   而等到他们的人完全进来后,酒窖的入口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像是粗壮的树枝又有动物般的搏动,有人发现不对劲想要跑出去,即使用刀在那奇怪的树枝上划动也没有半点作用,只留有一道道泛白的刀痕停留了几秒,最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妖怪……”   “是妖怪啊!放我出去!!”   相对于看到这一幕脸色发白的人见承平,他的父亲很明显经验更多,但在看到美知被绑到半空时,削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他的视线从美知转移到那一大堆分离出来的肉块上,视线慢慢上移,即使奈落被美知捂住了眼睛,他在看到奈落那张和鬼蜘蛛五分相似的脸后也不由得一怔。   鬼蜘蛛……   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是承平对鬼蜘蛛尤为陌生,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只能从女强盗千春的口中得到美知还有一个强盗兄长的讯息,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在看到父亲僵硬着的身体时,人见承平不明所以地上前一步喊了声美知。   下一秒,人见伊春那稀薄的父子亲情让他伸手拦住了承平,他的声音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但到了最后又好像等到了结局一般轻快了起来,“承平,这不关你的事,退后。”   但人见承平还以为父亲说的是美知的事情,心里强烈的占有欲和多年以来对父亲的仇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抓住人见伊春的手想要甩开,冷笑一声:“她不再是你的夫人了,父亲。”   两个人的争吵最后导致奈落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两个人身上,他被捂住了眼睛,但脸移动的位置正好对着他们两个,美知也随着他的动作往身后看去,当看到人见伊春急迫想要走近时,美知似乎能够感受到鬼蜘蛛逼到绝路时的仇恨了。   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人见伊春……   她根本不会死,鬼蜘蛛也不会跳崖,会将身体献祭给了妖怪变成这副模样。   在这个世界,美知学会了仇恨这个词,她用人见伊春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男人嘴里的那一句美知好似受到了阻碍,看着她的眼神柔软又深沉。   人见承平却张开双臂试图去将美知抢回来,他的思想就像和小时候一样天真,奈落的身体分支出其不意的将青年拍到墙壁上,从他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声,传递到了美知耳朵里,但除了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美知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人见伊春将刀持于身前,他还不知道奈落和鬼蜘蛛并非是同一人,叙旧般将人见承平不着痕迹地挡在自己身后:“鬼蜘蛛,你要对付的是我,不是吗?”   奈落并不吃激将法,他的一部分身体变幻成树枝的模样勒住了人见承平脖子,任由他挣扎着带到自己面前,为了能看到美知的反应,他伸手抓住了美知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扣在掌心。   “心疼吗?”   美知能听到树枝更加用力勒紧的声响,人见承平的双手拼尽全力地想将脖子上的东西掰开,脸已经涨得通红,那曾是美知真心疼惜过的孩子,她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最后又化为虚无。   或许只要她说什么,奈落就会和她对着干,那种恶劣的玩弄心思她非常能够感受到。   人见伊春虽然对自己的孩子没有过于的关注,但也并不代表他会任由承平被鬼蜘蛛折磨而死去。   他挑衅般冲上前来在勒住承平的那根树枝上用力一划,动作利落且漂亮,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这个时间去欣赏了,奈落并没有阻止这一场救援,一副了然地姿态看着他被人见伊春抱住往后退,而在退后的时候,奈落明显看到了人见伊春的视线在美知身上停留了一会,但很快又消失了。   这里注定是一场死局,在身为妖怪拥有强大妖力的奈落面前,这些所谓的勋贵和武士不过是随意挥挥手就会死无全尸的结局。   美知有些疑惑奈落到底想让她做什么,于是在他试图造成更多的血腥场景之前问了出来。   回答她的是一块被排出他体外的巨大肉球,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像是即将破蛹而出的蝶,但那动静和生产出这个东西的妖怪而言,怎么也不可能是那样美好的事物,那一团肉球上布满着青紫色的经脉,就像是创造出了一个毁天灭地的怪物。   他将美知放了下来,推着她的身体走向了那块肉球,美知还处于迷茫胆怯的时候,肉球里的动静终于停歇了下来。   美知回头看向奈落,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奈落却笑了起来,让美知有不太好的预感。   而在这时,人见伊春想要朝美知方向靠近的时候,那个肉球破了一个洞,一只沾满粘液的手伸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   苍白的皮肤下手臂却尤为结实,那是属于男人的手臂,紧接着是一个浑身光裸的男人爬了出来,当他完全站起来的时候,美知却愣住了。   那个人,没有脸。   但是从他的头发和脸型,美知却觉得眼熟,下一秒,男人的口气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无知:“这是哪里?”   他抬起手臂想要看自己,但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身边有人。   他粗鲁地扯过美知的手臂凑到自己脸上仔细嗅了嗅,“女人?”   美知却被他的声音震惊到不能动弹,那是鬼蜘蛛的声音,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她失声般说不出话来。   “无双,”奈落突然低沉嗓音开口,“你叫无双。”   他的话吸引了鬼蜘蛛的注意,背后的鬼蜘蛛纹路隐隐作痛,他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又没有别的方式来判断到底哪些是正确的,于是抓过美知,面对面质问道:“你又是谁?”   奈落对现在发生的场景愉悦极了,他在此之前无法对美知下手,于是将鬼蜘蛛的那颗心排了出去,趁着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到底是谁之际,让他替自己这段时间被控制的烦躁出一口气。   “杀了她无双,”奈落微微敛眸,下了命令,“这个女人会对你不利。”   粗鲁卑劣的性格几乎刻在了鬼蜘蛛的骨子里,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要掐住美知的脖子,后面有个男人突然喊他鬼蜘蛛,这一分神之际,差点松开了手。   他觉得名字耳熟,但他看不到美知的脸,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酒窖墙壁上,变幻的胳膊幻化成一根树枝缠绕在离他最近的一个武士身上,随着一声惨叫,那个武士的脸被贴在了鬼蜘蛛的脸上,他眨了眨眼,慢慢看清了被他掐住脖子的美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很快,鬼蜘蛛下意识以为是危险靠近时的反应,失去记忆的鬼蜘蛛眯着眼打量着美知的脸,柔弱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挣扎,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难过。   难过,这个眼神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鬼蜘蛛嗤笑一声,“这女人长得挺漂亮的嘛,可惜不是人。”   说完,他听到奈落笑了一声,那笑声嘲意十足,还充斥着被愉悦到的兴奋。   人见伊春目眦尽裂,持刀冲上来低声嘶吼:“鬼蜘蛛,那是你妹妹!”   妹妹?   鬼蜘蛛?   这都是些谁?   鬼蜘蛛嚣张地将人见伊春打倒在一旁,那群武士也一一冲上来想要拼死一搏,但最后还是落得昏迷的下场,人见承平持刀的手都在抖,他成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人,但鬼蜘蛛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了。   因为,美知伸出了手点在了他的眉心,就像鬼蜘蛛曾经对她做的一样,轻轻一戳,带着点亲昵的意味,她似乎对于鬼蜘蛛能重获自由而高兴,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哥哥……”   这两个字轻柔地像一片风,鬼蜘蛛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放空地望着她,手掌的力气慢慢松了下来。   奈落的视线却只停留在美知的身上,他欣赏完了兄妹俩短暂的叙旧,伸出分支将美知从鬼蜘蛛手里抢夺了过来。   他本不应该这样做的,不过一个人类而已,死亡才是她的归宿。   但到了最后,他看到美知毫不反抗地模样,内心竟再次涌入嫉妒的情绪,而这一次被他排出体外的鬼蜘蛛无法再背锅,这是实打实的,属于奈落的情绪。   他在嫉妒,嫉妒一个粗鲁的强盗竟然能得到这样的珍惜。   一个强盗而已。   鬼蜘蛛的记忆只恢复了一小块,在他的眼前,看不清脸的少女似乎在哭泣,又因为他给她带来礼物而高兴地拥抱了他,而这些记忆片段他还来不及看清,在一个月色正浓的夜晚,他看到自己大笑着抱着一个人的尸体跳下了悬崖。   这些都是什么?!!   鬼蜘蛛抱着脑袋大吼了起来,他转过身再次看向美知的时候,她已经被奈落吞噬掉半个身体了。   少女无力地低垂着脑袋,雪白的脸庞被垂落下来的黑发遮住了一半,但这隐约露出的一小半面孔依旧动人。   鬼蜘蛛愣在原地,他拼命看清回忆里少女的脸颊,嘴里想要吐出早已习惯的名字却受到了阻碍。   是什么,他应该记得的,他不应该忘记的……   只剩下上半身在外面的美知悠悠转醒,她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低头一看却是一大堆怪物残肢,即将要被完全吞噬进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鬼蜘蛛破声的嘶吼。   “美知——!”   他终于想起来了,美知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握住她手的并非是鬼蜘蛛,而是奈落。   他垂下眼眸,嘴角带笑。   冰冷的话从他口中吐出:“美知,和我融为一体吧。”   这样的话,他就不必再嫉妒了,那样的人类情绪他通过自己的方式已经消灭掉了。   不同的呼声却在同时呼喊着美知的名字,她纤细的手指被奈落捉住,倒下的人见父子红了眼冲上来想要将美知从这个妖怪的身体里拉出来,但还没靠近就被奈落给甩飞在墙壁上,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几次这样的冲击,他们趴在地上吐血,想要凭着意志爬起来但根本没有办法,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爬起来,就连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   恢复大半记忆的鬼蜘蛛再也无法忍耐,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美知,他好不容易献祭身体想要救活的美知,就在他眼前被奈落逐渐吞噬掉了,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刚刚还想杀死美知。   这样的事实几乎成了压垮鬼蜘蛛理智的稻草,他咬紧牙齿:“把美知…还给…我!!”   直到她失去意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而再次睁眼,美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身处于温暖的水中。   这是……在奈落的身体里面吗?   美知缓缓睁开眼,周围雾气氤氲,她扶着能够支撑起身体的东西,在频繁地眨眼中,终于看清了她在做什么。   泡澡。   一个眼熟的地方泡澡。   是两面宿傩的卧室。   她怎么会在这里?   美知转动着脑袋,突然发现安静的卧室里男人正躺在他喜欢的那个地方闭眼休憩,美知对于自己终于回到了两面宿傩的世界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两面宿傩挖个坑埋掉……   不过,美知低头看着自己身下,她为什么会在昏迷的时候被要求泡澡?   系统:【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美知:???什么意思   她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埋在水中,只露出脖子以上的脸颊,而这点动静终于吵到了两面宿傩,他掀开眼皮往那浴桶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里梅敲门走进来,平静地禀告:“宿傩大人,刀已经磨好了。” 第32章   缩在浴桶里的美知抱住双臂竖起耳朵听里梅说话,她还天真地思考着为什么要磨刀的时候,两面宿傩站起身,脚步声响起,而且离她越来越近,美知这才反应过来般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水中。   她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了,她查看过指腹,那里都已经泡皱了。   看到像小老鼠躲起来的美知,两面宿傩早已腹中饥饿,他也不拆穿,宽大的袖口里伸的手搭在浴桶边缘上,那里早就打湿,浅褐色的木头颜色一深,搭在上面的苍白指骨和蓝色指甲便更为明显。   里梅很明显是发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眼往浴桶里看过去,但他还没看到什么,脸侧刮过无声地仿若锋利刀尖的风,那是无声地警告,里梅心底一紧迅速低下头去。   房屋内的男人咧开嘴,眼尾因狭起而拉长,冰冷红瞳与浴桶里那双湿漉漉的天真瞳孔对视上,声音暗哑:“出去。”   里梅的声音顿了一下,最后又恢复如初:“是。”   那扇门从外即将阖上时,里梅没忍住再看了一眼,而原本和美知对视着的两面宿傩手指一弹,里梅的脸上陡然出现一道血痕,他瞪大眼睛略显惊恐地倒退两步,那扇门也彻底阖上了。   美知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视线下会有些心虚,湿漉的眸子眨了眨,她放弃用手臂遮掩住身前的春光,纤细的手臂搭在浴桶边缘上,身体也贴过去,这样就能减少暴露身前肌肤的机会了。   仰着脑袋的美知好久没看到两面宿傩了,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呼救的时候他冲过来面带怒气的样子,只不过之后她昏迷过去了,再后面灵魂去了鬼蜘蛛的世界,也不知道这里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她有些不太确定两面宿傩现在的脾气,于是只好做出在鬼蜘蛛那百试百灵的示好,她将脸靠过去,柔软的腮肉轻轻地压在两面宿傩扳在浴桶边缘上的手背上,侧着脸微仰着脑袋,朝他乖顺地眨了眨眼。   他没有撤回自己的手,在美知这类就是默认她的动作和示好了。   她大着胆子喊了声哥哥,两面宿傩垂下眼睑无声地觑着她的脸,被她脸蛋蹭着的手伸出食指刮动那柔软细腻的肌肤,那是上等食料才有的软度,从前他对女人的脸并不在意,如今这样一看,倒觉得美知这张脸生的不错。   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这是他的妹妹,一个明明看起来很有食欲,但触碰后却有些排斥的女人。   他一直没搞明白这件事到底哪里有问题,但现在,他归咎于可能是刻在血脉里的稀薄亲情阻止了这一场杀戮。   美知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如果知道的话,还不如昏迷过去,待在鬼蜘蛛的世界里。   她的眼睛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天真,没有他能够看出作为探子的心机,但如果她真的是探子的话,那这个女人得可怕到什么地步呢。   留在身边也不过是调剂的小玩意儿,只不过上次名叫沙华的那个咒灵打破了这一想法,从美知袖口里掉落地两个布偶针线粗糙,就连他幼年时自己捏过的泥人都不如。   只不过一个布偶而已,两面宿傩不觉得自己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一个笨女人偷偷摸摸地做针线活,因为他的发怒不愿意和她再见面,因为他以为自己和寻常人全然不同,拥有的两只胳膊和两双眼会给美知带来恐惧,以为做出这样的东西用来讨好他,天真又可笑。   系统冷漠地在一旁提醒:【亲情度:21点】   美知有了亲情度的提醒更是胆大包天地用纤细的手指戳着男人紧实的手臂,力气小小的,“我昏迷多久啦?”   两面宿傩施舍地看着她作乱的手,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将手臂抽走了,“不记得了。”   美知蹲在水里有些脚麻,但这幅样子又不好出去,于是继续窝在里面等待里梅送衣服进来,或者两面宿傩善心大发给她一条明路。   秀气的鼻子凑到自己的胳膊上嗅了嗅,确定没有异味后,小声说:“哥哥,我觉得我不能再泡了。”   回答她的是男人红瞳意味深长的注视,他朝着浴桶里伸去,宽大的袖口也毫不在乎地跟着泡进了温水里,美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来不及往后退就被男人抓住了臂弯像拎小猪一样从水里整个提了起来。   美知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兄长面前赤guo身体,被热水浸泡够久的身体一接触到周围的冷空气,几乎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瞪大双眼呼吸急促,另一只手臂只来得及遮住上方,她不知道两面宿傩看到了多少,羞愤地通红着脸,眼睛湿漉漉的,又慌张,像被猎人捕捉到的小鹿,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男人只是盯着她的脸,并没有看向其他地方的打算。   身体前倾仔细闻了她身上的味道,因为距离极近,他可以看到少女脸颊上光洁白皙的皮肤,他感受到手掌下发颤的身体,在与美知盈满泪水的眼睛对视后,意识到了什么,啧了一声,单手扯下自己的和服,美知眼前一花,令她身上战栗般的冷意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残留男性身躯炽热体温的外套覆盖了自己身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松开了她,但被刚刚那架势吓得脚底发软,在浴桶里蹲久了也有些发麻,她一时不察,没有两面宿傩的支撑,她脚下一滑,都已经能够预料到身上这件刚披上的衣服会跟随着她一起打湿,于是尽全力伸手抓向浴桶边缘。   只差一厘米……   她的手指和浴桶边缘失之交臂,手指在空气里胡乱地抓,美知闭上眼,准备接受一场温水的再次洗礼。   下一秒,她的手臂上多了一只男人强劲有力的手,轻轻一扯,她就又重新站稳了,美知大口呼吸着紧紧抓住浴桶边缘,害怕会再次发生这种事,她对两面宿傩是否会救她第二次存有怀疑。   美知抓紧身上的和服,吓出了两个嗝,她如今只是披着和服的状态,松松垮垮的,全靠她的手抓住衣领才能将身体完全掩盖起来。两面宿傩里面还穿了一件深色衣服,即使从外表看不出他的身材,但美知却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人力气到底有多大。   她不好意思喊他转过身或者出去,只好在两面宿傩面前扭扭捏捏地将一只手臂套入宽大袖口,然后换一只手抓住衣领,继续穿入第二只手。   男人站在那无聊地看着她笨拙地给自己系上带子,努力将那件和服系紧,不露出半点肌肤来,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他这个角度,美知只要稍稍抬手,雪白纤美的手臂就会从那过于宽大的袖口里露出来,衣领对于她而言也有些大了,几乎是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圆润的肩头堪堪挂住半截衣领以防止和服的掉落。   而到最后,她的身高比两面宿傩矮上一大截,以至于那能够落到她脚踝位置的衣摆浸湿在温水里,颜色一深,莫名透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美知对此一无所知,她一心只顾得及上头,等到她想要抬腿跨出浴桶时,又陷入了难题。   两面宿傩特制的和服是交叉型的,只要她腿起,原本被遮住的纤细小腿就会暴露出来,而浴桶的高度已经不是轻轻抬腿就能够出的高度了,如果真的让她一个人跨出来的话,那大概交叉的部分会开到大腿的位置……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这里还好,美知偷偷地看他,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男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底戏谑,看热闹般笑起来:“这点高度要努力啊,美知。”   美知被他这样一激,拉住了和服一侧的布料,努力迈脚爬出来。   这个浴桶远比她之前用的大上好多,她站起身浴桶差不多到她肩膀的位置,于是这个高度对于一米六病弱体质的美知来说,不亚于攀爬一座小山。   最终还是归咎于她没能将两面宿傩搞定,亲情度维持在21点,致使她在面对一个稍微高点的浴桶时还气喘吁吁。   而等到她终于爬出来的时候,两面宿傩弯下腰凑到美知耳边,声线暗哑:“一个浴桶爬了这么久,要我夸夸你吗,美知。”   美知正小喘着气,听到那戏谑般的话语,忍住了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四处寻找了一番,没有看到那两个布偶。   当初她是准备拿给两面宿傩看的,但沙华冲出来让她昏迷了过去,那两个布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于是她将目标转移到了宿傩身上。   她脸上还残留着湿气,脸颊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红的,还是在刚刚的运动导致的,澄澈如洗的眸子生机勃勃地望着宿傩,因为他刚刚没有帮忙还有些气鼓鼓的,“你看到我的布偶了吗?”   她生起气来,连哥哥都不喊了。   两面宿傩摊开空空如也地双手:“那个东西不是给我的吗?”   鬼蜘蛛虽然是强盗,但至少不像两面宿傩这样戏弄人,美知鼓着脸否认,“才不是,不是给你的!”   宿傩挑起一条眉,“哦?不是给我的……”   他就喜欢看美知生气的样子,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笑着:“那我怎么知道你的东西在哪里?”   美知恨恨地跺了跺脚,脸颊气的更红了,抓住衣领光着雪白的小脚丫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里梅!才不要和两面宿傩说话了!!   里梅在这短短时间里做好了料理,他脸上的血痕还没处理,披着短发平静地端着宿傩的食物走出了厨房,美知像以往那样站在走廊里歪着脑袋等他,看到他出来了,受了委屈似的迎了上去。   里梅将料理稍微挪开了一些,还没等美知说话,他主动开口:“宿傩大人进食的时间到了,我先送过去。”   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的和服又挪到了没穿鞋子踩在地上的小脚,神色一顿,脱下自己的鞋示意美知穿上:“我一会再找你。”   美知在他脸上的划痕上停留了一会,听到里梅一会就回,了然地点点头,“好……”   里梅的鞋很干净,美知弯腰端详了一会,还是选择光着自己的脏脚丫,拎着里梅的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一时心急,本应该先回自己房间换下衣服穿上鞋子的,但被宿傩气得不行,这才冲了过来蹲点,可怜巴巴地想要告状。   即使,里梅并不能给她报仇,但是有了倾听者,会让美知更舒服一些。   她房间里的衣服不知道哪里去了,美知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一件属于她的东西,她一脸的疑惑又跑到里梅的房间里看看是不是被他放在这了,刚走进去的时候就感觉这屋子里真凉快。   美知惊叹了一声,毕竟临近初夏了,她感受到是屏风后传来的冷气,放下里梅的鞋,她光着脚走过去,正准备绕过屏风,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压低气压且急促的男音。   “别动!”   是里梅。   美知转过头去,第一次看到里梅有些发怒的模样瞬间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像认错的小孩子站在那不动,低着头,纠结地双手握在一起,带着抱歉的讨好语气,小声地道歉:“里梅,不好意思,我房间没找到衣服,所以……想看看是不是放在你这里了……”   里梅没有说话,他抬脚走了进来,美知把脑袋垂得更低了,眼尾都耷拉了下来:“里梅,我下次不会了……”   她看到里梅只穿着白袜子的脚停在她面前,想看又不太敢看他的小表情,明明对两面宿傩时还硬气些,但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对,于是虚的不行。   望着少女的头顶,里梅拉过她的胳膊,往屏风后冻住的几个尸体瞟了几眼,确定她没看到后才放缓了语气:“这不是你的错。”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了,里梅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你的衣服我收起来了,你先回房间,我给你拿衣服好不好?”   美知乖顺地点点头,拉住了少年秀气的手指:“好呀。”   里梅将那冻住的尸体转移到了厨房后,忘记了自己没有穿鞋,翻出美知的衣服敲门进了她的房间。   美知坐在垫子上托腮等着。   里梅脸色如常地坐在她旁边的垫子上,根本看不出刚刚发过脾气,美知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说话都放轻,直到里梅动作缓慢地给她擦拭着脚掌,她才怕痒地笑出了声,蜷缩着身体,用软的不行的手推拒着里梅的手臂。   “里梅,”美知试图把脚掌缩回来,“我,我自己来吧。”   里梅平静地看了她一会,看的美知莫名发虚缩回了手。   这一次,里梅很快就给她擦拭干净了,他坐在那恨不得亲手给美知换上衣服的殷勤让美知以为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她躲在屏风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后,才松了口气。   她抱着宿傩的和服出来,里梅伸手接了过来,兢兢业业地将下属兼职老妈子的工作发扬光大。   美知却率先拉过了他的手臂,没用多大力气,里梅就顺着她的力道停下脚步,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美知拉着他坐下,找出自己之前用过的药,把自己的垫子靠近里梅挨着他坐了,柔软的手指搭在他的脸颊上,将他脸颊旁落下的头发勾在耳后,露出被划伤的脸颊,凑过去查看了一下。   “还好,只是破了点皮。”   美知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给他擦干净周围的血迹,找出药,没有棉签,她就用指腹蘸取了小部分,随后扳过里梅的下巴,在他怔楞之际,轻轻地点了上去。   里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而美知却以为他是感觉到痛,于是倾身上前,几乎支起了上半身靠近他,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吹,安抚小孩子一样:“吹一吹是不是就不痛了?”   里梅转过眼睛,望着认真给他吹伤口的美知,之前虽然知道美知长得漂亮,但两个人靠得如此近的时候,才发现美颜暴击是如此的震撼,他在她脸上看不到毛孔,肌肤细腻雪白如初雪,浓睫纤长,秀气的鼻梁下,张开的嘴唇呼出甜美气息,他想,那样的嘴唇,肯定很柔软。   等到美知退后一步,里梅依旧愣在那,没有什么反应。   美知收拾好东西,歪着头看他:“里梅,还痛吗?”   少年这才惊醒了一般,从垫子上站了起来,垂下脸掩盖慌张的情绪,声音也透露一丝不稳:“…不痛了。”   美知非常有成就感地笑起来,她拍了拍药罐:“那以后,记得来找我换药呀。”   那是里梅从未听过的话,他们身为咒师,如今他算是诅咒师,跟随宿傩大人之后,这一点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   然而,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停留了一会,回头嗯了一声。   隔两天美知白天独自出门的时候,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撞到她肩头,美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对方身体似乎比她还要差一些,倒在地上后半天没爬起来。   美知说着抱歉,弯腰刚想伸手去拉她,却不料从后方伸出另一只手,那是一只很秀气的,属于男性的手,美知好像有些印象,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女皱着眉吸气,好像伤到了膝盖,她将手搭在了美知旁边伸出的手掌内,语气温柔:“五条君,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美知眨了眨眼,觉得名字耳熟,她微微偏过头朝着身后的人看过去,入目的是一头束起的白发,和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而对方微微一怔,望着她的脸僵在原地。 第33章   美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时日,但是现在这情况看来,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小白毛这是……有了新的恋情吗?   美知本来也没有真正和五条直人谈过恋爱,见到这种情况倒也没什么尴尬的,虽然之前两个人在庭院里…有过短暂的接吻,那感觉很新奇,如今再回忆一下,可能也只是当初的一时冲动,她当初出于被动状态,望着那张俊秀的脸,在对方比天空还要澄澈蓝瞳注视下,几乎很少人能够逃脱。   毕竟,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美色,更何况美知在这方面如同一张白纸,只需轻轻引诱,不谙世事的小鹿也会因为好奇踏入陷阱,变成猎人的囊中之物。   避讳似的退开在一旁,美知笑着应了,并没有否认他们认识的事实,客气地回复了一句:“五条桑。”   她喊得不是带着亲昵意味的直人,而是比禅院雪乃更为生疏的五条桑。美知的话里不含任何的旖旎和留念,她连脸上的笑都恰到好处,将两个人的关系表现出只是认识的浅交而已。   而依旧坐在地上的和服少女察觉到原本朝她伸出手的少年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去,紧紧握拳垂在身侧,他的脸色比平常要僵硬许多,那副沉默无言的姿态和看着一旁美丽少女的晦涩眼神,几乎能够一眼看穿他们之前有她不知道的故事。   身为即将缔结两家婚约的女方,她绝对不能放任五条直人和那位陌生少女的接触了。   不管是从容貌,还是五条直人的反应,对于她仅仅是清秀的脸庞而言,随便拿出一样都能将她轻易击败。   她痛呼了一声,将擦破皮的手掌按在地上狠心摩擦了一下,随即发出声响来吸引身旁人的注意,但五条直人像是没听到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反而是站在一旁的美知转过了脸,眉眼温和地蹲下身捧着她的手掌端详了一番,而这一靠近,禅院雪乃再也无法避开美知的容颜冲击了。   那是一张她都无法生出嫉妒的脸,眉目如画,连最简单的口脂都没有涂抹,但即使是这样,她的任何部分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雪乃垂落下眼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对手话,她那些所谓的小心机根本没有用。   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容貌带来的第一视觉冲击,即使再多的温柔,再多的体贴,也是绝对比不过的。   美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像是捧着珍贵的宝物捧起雪乃的手凑到面前,鼓着脸颊轻轻吹掉她伤口上的脏东西,对于从来没有什么同龄人相伴的美知,她对柔软的女孩子更为关注一些,看到雪乃发呆,软声问:“痛不痛呀?”   雪乃这才反应了过来,她和美知近距离对视了片刻,不知为何有些羞愧地偏过了头,“……不痛了。”   美知扶着她的腰将她拉了起来,察觉到她身后的和服沾了不少灰尘,体贴地轻轻拍掉了,美知很少看到比她还要脆弱的女性,于是关心地嘱咐她记得处理伤口,可能是看到雪乃注意力不太集中,美知只好转过身,望向五条直人,耐心地又嘱咐了一遍:“五条桑,记得给她处理伤口啊。”   少年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漂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美知的脸,脸色阴翳,嘴唇上下阖动,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美知被他这样注视着也没有太在意,人见伊春那样的人她都对付过来了,五条直人至少没他那么变态。   看到美知转身要走,少年急促喘息着捉住了她的手腕,眼睛泛红,声音压得极低,似是卑微乞求:“他们说……你死了,美知。”   美知转过头看了一眼雪乃,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五条直人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她一下子就挣脱了。   “她不是,”五条直人音量提高地想要解释,禅院雪乃咬住下唇走远了一些,直到听不到他们说话才停下来,背过身假装看风景,他看也没看,想去拉美知的手,“你听我说……”   美知不太喜欢这种宛如三角恋的狗血场景,没说话转身就要离开,下一秒手臂给人扯住,眼前的景物一晃,她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丝血腥气,少年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之间,声音也是听得出的颤抖,“美知……”   美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被系统假象欺骗爱上自己的五条直人,她不太习惯这种紧密无间的拥抱,只是抱着她的人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手臂绕在少年身后轻轻拍了拍已做安抚。   美知不会说什么伤感的话,她轻轻地试图推开他:“五条桑,我们这样……不太好。”   不太好三个字的意思他们都懂,察觉到少年身体的僵硬,美知又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哦,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   少年却将她搂得更紧了,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永不分开。   “我不会的,”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像是对他自己说一样,最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慢慢松开她,“我很开心,你还活着。”   对,就是这样嘛。   还能做朋友。   美知得到满意的答案朝他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   她还觉得自己这一次处理得很不错,于是在里梅过来找她换药的时候,把这件事简单地和他说了一遍,一边给他擦拭着那几乎忽略不计的伤口:“他这样,让另一个女孩子很尴尬的。”   里梅跪坐在她身旁,为了让美知更好操作,他弯下背听她用着可爱的语气说了一遍前因后果,需要他回应的时候就会平静地嗯一声,视线却没有离开过美知可爱的表情上。   最后一道工序完毕,美知很有成就感地给他擦掉不小心蹭到他脸颊上的药水,“里梅,你不要动。”   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就像是一座雕像,任由美知给他涂药擦脸。   之前上药还只是和美知有过轻微的肢体碰触,但现在,美知为了固定他的脸,只要直起身体扳住少年秀气的下巴,凑过脸去,用湿布轻轻擦拭着,少女连呼吸都是柔软的,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时,里梅身体猛地绷紧,纤瘦的身材如同一根蓄势待发的箭,似乎只要她再靠近一点就会脱离弓箭,往远处飞奔出去。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往后稍稍退了一点,但还是被美知发现了,下巴差点脱离了她的掌控,美知皱眉,故作生气般,“别动。”   里梅的视线里全是美知微微鼓起的脸,怎么……连生气的样子,都无法挪动视线?   他有些难堪地移开视线,耳根却因为她刚刚那句撒娇意味的别动而发软了起来。   直到听到美知说好了的时候,里梅还以为这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可以将美知的声音刻在脑子里,即使他们隔得再远,只要她出声,自己也能听见随时赶到。   美知一放开手,少年就狼狈地起身,没说一句话快步走了出去。   她还没听到一句夸奖呢!美知对于里梅这类安静的倾听者有种莫名的信任,她收拾了东西,桌上就陡然出现一张纸条。   美知对于这种类似魔术的场景非常新奇,她拿起纸条打开看完,才记起自己被系统安排五条直人恋人的角色时,同时也是作为探子的存在。   而现在,五条家得到她没死的消息,速度非常快地给她来了第一次联系。   ——明日午时尽快回五条家,有要事相商。   美知不太想去,但想着两面宿傩这边亲情度迟迟不动,可能这是一个契机也不一定。   她并不是一个好的撒谎者,里梅都察觉到她心虚的样子,时不时看着两面宿傩,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又立马低下脑袋,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碗啃饭。   她的脸上就差写着我有事情瞒着你几个字了。   美知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她还为自己出去找了个借口——家里太无聊了想要出去走走。   两面宿傩不说破,靠在椅背上,微抬着下巴嘴角翘起答应了:“去吧去吧,别走丢了。”   里梅想要跟上去,美知心中警铃大作,瞪圆了眼睛满脸抗拒:“里梅,我只是出去走一走,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啦,我会很快回来的。”   里梅垂下眼,将心事重重掩盖了下去,他担心的并不是美知会出什么事,而是……   美知会做什么事惹宿傩大人生气。   到时候他根本没有阻拦的能力。   看到她急切的样子,里梅又想起之前她和自己谈论过五条直人的事情,心底一沉,百分之九十能够确定这次见面是和五条直人有关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跟上去的,两面宿傩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在意地撑着下颌,富有磁性地声音里暗含肃杀:“里梅啊,退下吧。”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了,里梅没有犹豫,低眉敛目:“是,宿傩大人。”   美知随着记忆里的路线慢慢走过去,她本来也只是普通人,等到赶过去的时候,五条家族的人看到她后,脸上的惧意和嫌恶还没来得及掩饰,对上美知温和天真的双眼,努力压抑住了,“进去吧,家主等了你很久了。”   美知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说实话,当美知见到五条家族正襟危坐在大厅里的场景后,恨不得掉头就走。   那是比两面宿傩都很难对付的场景,美知硬着头皮对着坐在正中央的五条家主鞠躬行礼,而五条直人就坐在五条家主一侧的椅子上,在看到美知后,视线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五条家主自然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想到面前这个少女能够让直人违背自己的命令拒绝和禅院家联姻后,自然将这件事的责任归咎在美知身上。   原本他骗取直人美知已经死掉的消息,从而来促进五条直系的延续,好不容易利用对两面宿傩的仇恨让直人答应联姻,结果原本灵魂都不在的人又活了过来,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不过一个普通的女人……   衣袖掩盖住中年男人紧握的拳头,他脸色平静:“美知,我知道你和直人的关系,把你派去两面宿傩的身边,不会恨我吧。”   美知摇摇头,她的任务目标就是两面宿傩,这有什么恨的。   五条直人咬紧了牙关,看到美知没有半点反应都忍不住想要替她委屈,那样的一个人,不知道会如何折磨她?   她可以说出来的,那些委屈,他作为罪魁祸首的儿子,说到底也是推动这件事发展的一份子不是吗?   “直人拒绝了和禅院的联姻,我答应了。”五条家主直接丢出了炸弹,坐在下方五条家族的人诧异地看向家主,联姻可是大事,不仅能巩固咒师家族的关系,或许还能让后代继承两方的咒术也不一定。   美知终于看向了直人,少年注意到她终于看向自己,苍白的脸努力挤出一个笑,没有说话。   “作为交换——”   “如果你想成为直人的妻子,成为五条家族的一份子的话……”   美知没想到事态朝这个方向发展,她似乎想通了这大概就是五条直人上次说的话的意思,他或许…反抗了家族的命令,争取到和她在一起的结果。   但是,她并不想要啊。   美知打断了他的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自己的态度,否则自己的任务可能就真的完不成了。   “我不想,”她以娇弱的身躯站立在大厅内,非常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想法,毫不犹豫,“我没有这个想法。”   少年快要坐不住了,他的手紧紧抓住木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蓝瞳似乎失去了明亮,望着美知脸上认真的神色失态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系统:【亲情度:30点】 第34章   美知才意识到两面宿傩在附近偷听,不然这亲情度不会无缘无故地涨上来。   果然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只不过,两面宿傩的跟来也在侧面印证着她的演技很多纰漏,她不是很纠结这一点,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两面宿傩的亲情度提高到50点,过程如何不需要太过在意。   虽然这样想,但是知道两面宿傩就在附近的时候,美知却不如刚刚那样硬气了。   她说话的时候都要想三遍是否会触及到两面宿傩的神经,于是这场像是对她的□□会因美知时不时的出神而短暂结束。五条直人异常的沉默并没有得到美知的注视,但是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她,他很明显感觉到美知转身离开的时候松了口气,这场由他跪了一夜换来的恋情在别人看来不亚于一场笑话。   是,笑话。   而少女刚准备走出大门时像是记起了他的存在,突然回头眺望着直人,脸上毫无芥蒂,似是安抚地抿嘴笑了一下。   那些藏在少年心底的低沉情绪,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低下头笑了笑,这算什么。   美知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一阵阵发虚,她骗了两面宿傩和里梅才出来这一趟,根据两面宿傩的反应,他们根本就知道她在说谎,如果一会问起的话……   老实孩子·美知忐忑不安地龟速地挪回去,当她看到好似在等待她而站在庭院门口的里梅时,紧张地搓了搓手指,在少年平静的目光下顶着压力开口:“里梅,你在,在等我吗?”   少年注视了她一会,那目光如炬,仿若看穿般的眼神吓得美知脚后跟都有些发软。   周围刮来一阵风,头顶上的树枝和树叶簌簌作响,刚开的浅色小花迫不及待地坠落下来,里梅发现少女的紧张,收回视线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抬起了手。   美知在电视里见过家长揍不听话的小孩子,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她瑟缩着肩膀,脚下却纹丝不动,并没有躲的意思,伸手拽住了少年的袖子,垂下眼尾软声求饶:“里梅,我错了……”   里梅没回话,他的力气远比美知要大,但也没挣脱少女的手,他的袖子被美知的拉扯落至臂弯,少年露出的手臂苍白纤瘦,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流畅的手臂线条十分惹眼。   他的手掌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只是伸手替她摘下落在她头顶的那些小花,随后摊开手掌给她看。   美知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她撒娇起来微翘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颤抖着,眼尾像小狗耷拉下来,平添几分可怜兮兮,声调比平日里更要绵软,拖长语调时像粘稠的蜜糖,几乎让人逃不开。   她仰着脸朝少年笑:“里梅,你对我最好啦——”   即使他杀人无数,算起来,他年纪也不大,平静的湖面总会因为未被上天怜爱着的露水坠落至湖心而激起无数涟漪,现在就是这样,本以为是一个活不了多久的普通少女闯入他的生活,谁又能想到现在他被她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牵制着,越陷越深,他都不知道现在他到底是否该继续下去了。   美知拽着他的袖子小幅度地甩动,少年那一点动摇就难以控制地消失了。   里梅不看她,但也任由她这样抓着,两人往屋内走去,在即将路过两面宿傩房间时,他才不着痕迹地轻轻拉回了袖子。   美知是清楚里梅脾气不错才敢这样,相比而言,两面宿傩就很难捉摸了。   她想要被发现前偷溜,免得被他问话,房间里的男人察觉到她的想法一般,提声呼唤她的名字:“美知。”   那具有穿透性的磁性男声落在美知耳边,不亚于地狱使者勾魂,   少女这抬起的脚又不得不落回去了,里梅眼底难掩担忧,他并没有像美知这样能够知道两面宿傩亲情度的提醒,在明知美知撒谎后,他也无法捉住两面宿傩的真实心思,于是站在那打算和她一起进去,不行……的话,站在门口也行。   “哥哥……”美知不太情愿地走到门口,推开一点点门缝试探地喊了一声,听到房间内慵懒地回应后,才大胆推门把身体挤进去,现在亲情度30点的话其实也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但碍于两面宿傩降低亲情度的历史过于奇怪,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男人脸上的斑纹为他增添了几分异于常人的魅力,他单纯地坐在那无法让人在看到他后再转移目光看向别的地方了,他的存在感太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被称为天灾一样的存在,身上的气势毫不收敛,即使是对着世界并不是很了解的美知,每次和他对视上,都难以控制地头皮发麻。   他很危险,身体的本能在告诉她。   美知走过去,站在离他一个手臂长的距离停下,努力转移话题想要让这件事翻篇,“哥哥,你饿了吗?”   宿傩习惯性地托腮,红瞳凝视着她的脸,难得好心地接受她的翻篇,“有点饿。”   美知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语速都加快了很多:“那我给哥哥端食物过来。”   宿傩没有拒绝,微狭着眼咧开嘴笑起来。   他似乎很期待美知去厨房,期待看到她再发现那些尸体后的反应。   里梅在门口听了全程,他再看到美知想要往厨房走的时候,下意识地阻止她的前进,对上少女疑惑不解的目光,他不愿在这样的视线下屈服,只好不与她对视,强硬地说出一个理由:“我还需要处理一下,你在这等着,我端过来就好。”   美知一向不会反驳别人的意见,乖顺点头,“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对于里梅的有意阻拦,美知察觉到什么,但她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对于那间她从来不被允许进去的厨房也更加好奇了起来。   少年的步伐顿了顿,“不需要。”   美知只好作罢。   两面宿傩只吃肉食,美知对这些散发着特殊香气的肉片不是很感兴趣,尽管他多次想要让美知试试,还是被她拒绝了。   美知不懂,里梅从看懂了宿傩想要从这件事开始改变美知,干净如一张白纸的人,没有人会拒绝在上面涂抹属于自己痕迹这样的诱惑,更何况,他是两面宿傩。   一个连自己都不怎么看重的人,又怎么忍得住不去破坏身边有趣的东西,有趣的人。   里梅失眠了几天,他清楚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在强大的宿傩和不过是普通人的美知之间进行选择,这其实根本不需要去选。   但他还是犹豫了。   在这一次找食材的时候,因为美知他并没有太过注意稍微异常的地方,就将那些人带回来了。   美知看出他心事重重,但也没多问。   而这一晚,或许是之前那段时间太累,里梅睡的非常熟,以至于美知半夜饿了爬起来去厨房找食物的时候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门没有锁紧,美知打了个呵欠推开了厨房的门,她记得里梅买了不少水果放在厨房,睡眼惺忪的少女揉了揉眼睛踏进厨房,在外圈找了一阵也没能找见,步伐朝着内圈抬去,她终于看到放在角落里的苹果。   美知正高兴终于找到了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当她走过去蹲下的时候,发现一旁腰高的水缸后好像堆着什么东西。   好奇心使她往里看去,举起手里的灯驱散角落里的黑暗,入眼的是透着冷气的冰块,美知正疑惑为什么在这个时代有冰块的存在时,灯火被厨房外的风吹的摇晃起来,美知搓了搓胳膊,被这突然阴冷的周围惊得心跳加速,她揉揉眼睛,倾身前去往水缸后的冰块上定睛一看,离她很近的一张女性面孔正睁着眼隔着冰块与她对视上。   这是……   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捂住嘴身上冒着冷汗地往后退,那里堆积的冰块不止一个,而她的眼睛也不太听指挥,那些被冰块冻住的女人和小孩已经映入眼帘。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倒流,她手里的油灯再也抓不住掉了下去,啪嗒一声响,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美知甚至挪不动自己的脚,她想要跑出去,想要尖叫,但是她一动不动地僵硬在那里,好像一座雕塑,原先的种种像幻灯片一样在她大脑里播放……   为什么里梅从来不让她进入厨房,为什么上次她去里梅的房间也感觉到凉快,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而上次——!   美知睁大双眼,她嘴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上次出现的沙华……嘴里发出的女人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喊也在告诉她这件事实。   里梅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看到美知在离他远去,即使他努力想要追上,少女冷漠望着他越飘越远。   他抓不到——   沉睡着的少年猛地睁开眼,心中的恐慌没有由来,他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的冷汗顾不得擦,披上外套往美知的房间走去。 第35章   里梅从来没有料想过那些尸体会有被美知发现的一天。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一幕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美知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梦做的很突然,好像是征兆,里梅忽略心中的不安,轻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这个时候美知应该睡着了,少年站在门口等待了一会,或许是出于自己在半夜贸然跑到女性的房间里有些犹豫,原本他并非是这样的人,他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女性的亡魂,即使她们长得再漂亮,里梅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但是美知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呢。   他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美知就是和旁人不同。   她会对自己笑,会不设防地和他诉说有关于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她的话里有一半都是两面宿傩,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安抚和站队,尽管他只会简单地嗯一声,或是认真听她说话,仅仅是做这些,她就会高兴一些,眼睛里的光彩比他见过的彩霞更为耀眼。   还有,少年将手搭在门上,秀气的脸上似乎柔和了一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那里曾是美知最喜欢抓住来撒娇的地方,他现在都能回忆起美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会耷拉着眼尾,一般这是她即将要讨好自己的时候的表现了,鼻尖挺翘着,还有……柔软的唇瓣会一张一合,喊他——   “里梅。”   拉开门的少年并没有在房间里发现美知的踪迹,他原本以为美知发现他站在门口倒映在门上的影子才出声,脸上柔软下来的神色还僵在脸上,微微侧过脸,才发现那道比平日要冷漠的声音是从右侧传来的。   而那里,是厨房的方向。   里梅以为自己足够冷血,不会因为别人的情绪而有任何改变,直到现在,身上的血液似乎在倒流,他望着那扇被推开的门,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知道,那里藏着一只吞噬人心的巨兽,曾经被他拼命掩藏的地方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少女的脚步有些虚浮,她在喊过那一声里梅后就低垂着头不看他,解下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脸颊旁,遮掩住了表情,里梅看着她一步又一步的靠近,不同于在梦里的追逐,他心慌意乱,连眼神都不敢往她身上看,他在害怕,右脚迟疑着抬起脚后跟,里梅往后退了一步。   等到她完全走到里梅面前,他靠在门上,再无地方可退。   或者说,他早已被判了死刑,再逃,也躲不掉拴在他脖子上的那根麻绳。   美知停下脚步,就站在他面前二十厘米的地方,她仍然低着脑袋,但直到靠近,微喘着气的里梅这才发现美知的身体在颤抖着,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具冲击力的场面,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脑袋空白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美知……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啊,她的天真美好都建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张白纸一样的人被涂抹上了鲜血的痕迹,那是怎么也抹不掉了。   是他们,周围明明这么大的空间,他却无法呼吸般揪住了自己胸口处的衣襟,他的脸色苍白着,张开嘴大口汲取着氧气,是他们把美知拉入了这样一个血腥的世界,是他们的罪孽将美知从天上拉了下来。   喉咙的酸涩压抑着他说不出话,将脸埋入阴影里的少女动作缓慢地抬起手,那原本习惯揪住他袖口的手在发颤,少年的心在看到那只手无力地抓在他身前的衣襟上停止了跳动,少女的指尖绷得泛白,她又喊了一声里梅,声音轻到听不见。   喉结艰涩地滚动着,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应声,这一声回应好像打破了周围凝结的冷滞气氛,少女也终于从那惊吓中脱离了一半,美知吸了吸鼻子,声音很细,似乎不愿意被发现似的,然后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美知,里梅发觉自己手上的杀戮是如此的罪不可赦,她的一滴泪,是为他的罪孽,他从头发丝到脚,都是如此的肮脏。   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段时间的犹豫终于有了答案。   他终究和美知不是同一类人,美知天真浪漫地可以在下雨天暂时接纳一只翅膀被打湿的蝴蝶,而他的眼里,连人的生命他都可以冷漠地剥夺。   生在最干净地方的人,又岂能和满是人血的他在一起,即使是触碰,那都是对美知的亵渎,是他的妄想。   而如今,他走在悬崖的边缘,唯一没有坠落下去的原因是:一个脆弱的姑娘拉住了他的衣襟,脸上的泪如巨石一般沉重,堪堪将他拉住了,但他也离坠落不远了。   美知甚至没问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她不懂那些人做错了什么,也不懂里梅为什么要将他们藏在厨房里不让她看到,她矛盾着,本就是站在两面宿傩这边的人,她本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的,但……   一大颗泪珠滚落下来,沿着她雪白的脸颊悬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鬼蜘蛛的世界里,她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他杀烧掳掠的行迹,虽然也害怕,但是从未见到过,所以还可以安慰自己,假装让自己忘掉这些事情。   但她真正面对那些尸体时,女人瞪大的瞳孔,小孩保持哭泣的脸庞,都定格在冰块里,她想要假装看不见,假装忘记这一幕,但有时候,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无法从她的脑子里移开。   她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放在厨房里,她也不想知道是谁把她们放在那里,浑浑噩噩之间,走出了厨房。   美知望着里梅时,眼前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虚伪又空有一腔怜悯,就像是鳄鱼的眼泪。   里梅想要远离她,但看到美知这副可怜无助又找不到方向的样子,他那颗流动着冷血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他忍不住对她产生怜惜和愧疚,伸手给她擦掉下巴上悬着的泪,湿润的脸颊柔软温热,他根本不想离开,自控使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留念的神色,快速收回手,声线沙哑:“美知……”   他是想把这件事完整告诉她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就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更何况,宿傩大人……一直在期待美知的发现,这件事发生也是迟早的事。   然而美知并没有给他讲的机会,她脚底发软,刚刚走出来是凭借着剩下的一点毅力,在看到里梅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倒下,抓住他衣襟的手垂落下来,被眼疾手快地里梅捞住了身体,抱在了怀里。   他紧张地呼唤她的名字,被泪水浸透的湿睫颤了颤,美知沉默地闭上了眼。   里梅把她抱到房间里,盖好被子,又准备去给她打水洗脸,他的动作又慌又忙,和平时大相径庭。   湿热的巾子敷在她的眼睛上,她刚刚哭过,秀挺的鼻尖泛着红,脸上还有泪水流过的痕迹,嘴唇微张着艰难地呼吸着。   里梅早已不记得哭泣是什么滋味,他也不说话,跪坐在美知的床边无声地望着她。   因为被盖住了眼睛,那巾子叠了好几层有些厚,但这样也方便里梅可以毫无顾虑地看着她的脸,可以用他掩盖着情意的眼神划过她的耳廓,脸颊,还有令人垂涎地温软唇瓣。   他们之间挨得很近,但谁也不说话,就好像陌生人一样,隔得很远。   里梅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果美知没有进厨房的话他还可以亲近地相处,可以任由她毫无芥蒂地和自己说悄悄话,可以和她隔着袖子接触,有时肌肤无意间的触碰都能让他暂停呼吸。   他的生活充斥着杀戮,当他发现美好的事物靠近时,只好戴上假面,掩盖自己身上的血迹来获取短暂的美好时光,在被发现之前,他度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当撕开假象,美好似乎又准备离他而去了。   他不恨,只是希望能够再多看她一会,即使远远地看着,那样也好。   待得时间够长了,他知道美知不会想和他说话,撑着地板准备起身离开,一只柔软的手似乎发现了他的想法,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子。   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却再也回不到以前。   心跳得很快,里梅压抑不住嘴角的弧度,又重新坐了下来,将身体往她的方向挪动着,尽量让美知感觉到舒服一些,突如其来的挽留似乎也并不能证实什么,或许她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还害怕着,或许是她不想孤单一人,不管是什么理由,里梅修甘之如饴。   他毫无睡意,就这样静静地看到美知睡着,直到门外的天光开始泛起微微亮光,里梅才发现自己坐了整整一夜,身体保持着动作没有移动,他望着美知的睡颜,起身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揭开她蒙在眼睛上的布,但当他处在美知上方时,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   像是虔诚的信徒,动作无比轻地,在蒙住美知眼睛的那块布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五条家中——   五条家主正襟危坐,正在和其他家族人商讨两面宿傩危险的事情,他们在那次大战中损失惨重,不仅没占到便宜,还损失了不少旁系子孙,时间一晃而过,这些仇恨并未随着他的力量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就像酿酒,时间越长,酒香也愈发浓郁。   他们根本伤不到两面宿傩,而有的人开始出主意,在两面宿傩的食材上下手。   之前也一直有做过这种安排,但那是里梅过于警惕根本没办法安排下药的人进去,直到前几日,他们终于安排的那几个人终于进入里梅的视野中,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两面宿傩并未传出任何不好的消息来,但更让他们松口气的是,两面宿傩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场大战会什么时候再次开启。   五条家主用余光瞥向坐在身旁沉默的直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如果他没有继承六眼的话,五条家主根本不会将精力放在他身上。   这一场商讨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等到周围人一一离开,五条家主冷下脸来给了他一巴掌。   少年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已经灵魂不再,这种没志气的样子气得五条家主拍桌离去,大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五条直人慢慢站起身,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抚摸上自己的脸颊,低声笑了起来。   美知两天没说话,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蒙着被子睡觉,不知道天黑还是天亮,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吃东西,她闻到肉的味道就会反胃,不过两三天,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下来。   原本没什么肉的身体轻的像一朵云,里梅担忧地看着她,似乎下一秒美知就要飘走一样。   她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样子激怒了两面宿傩,风和日丽的一个下午,他拉开了美知的房门,当美知听到那重重的脚步声时,大脑才慢悠悠地反应过来,来人并不是里梅。   里梅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来打扰到她。   她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蹲下来坐在她枕头边的男人,她觉得心烦意燥,转过身背对着他。   男人第一次被人如此明晃晃的拒绝,而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   他身上的气压降到了极低,红瞳微闪,整张脸充满了即将爆发的破坏欲。   杀掉她,杀掉她!   心里的声音在嘶吼着,一向随心所欲的两面宿傩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双手握拳砸在地板上,轰隆一声响,美知房间的半个地板顿时崩塌了一半,周围灰尘四起,不仅让人睁不开眼睛,那些灰尘还钻入鼻腔,惊起了美知止不住的咳嗽。   她的出声让男人的怒火平息了一大半,他似乎喜欢看到这样生机勃勃的美知,他咧嘴笑着,弯腰靠近她,这样就能看到少女毫不遮掩地瞪视,这样的美知他更感兴趣些,这是唯一一个没有食欲却激起他兴趣的女人,从未被如此挑衅过,他看到完全撕破脸皮的美知瞳孔因兴奋几乎缩成了一条线。   “美知,这样才对嘛。”   他磁性的暗哑在房间里回荡着,猛地掀开被子,两面宿傩懒腰将她抱起,不过一瞬,美知甚至还没眨眼,她就在两面宿傩的动作下来到了他的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两面宿傩直接抱着她踏入了浴桶,两个人身上都有刚刚激起的灰尘,男人念叨了一句脏死了,随后就抱着美知沉入了水里。   她没来得及闭眼,在水里还大呛了一口水,出水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无数水珠从她脸颊上滚落,她大声咳嗽着,而两面宿傩却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光明正大地嘲笑她的狼狈。   他的恶劣获得美知没有什么力气的拳头,他身上穿着的和服浸湿地贴合在身上,原本宽大的和服下根本看不出他的身材,而现在,结实流畅的线条暴露无遗。   美知依旧不说话,她连哥哥都不喊了,或许她可以理解在这个世界各种疯狂的行径,但不代表她能熟视无睹,心安理得地和他像正常人交流。   她身上裹着里梅送来的毯子,换上干净衣物后她就坐在两面宿傩的对面,低垂着眼睑,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着一片阴影,紧紧抿着唇,思考着这任务是否可以中止。   系统继续装死,他或许是被美知发现了需要攻略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心虚。   两面宿傩挑眉,知道她是因为发现他的饮食而拒绝沟通,但这件事原本是家喻户晓的,他或许是起了戏弄她的心思,但真正看到美知对他的态度后也难以避免地烦躁起来。   30点的亲情度并不是开玩笑的,他开始在意起了美知,尽管这点在意或许并不多,但也足够影响到他的心情了。   他并不想和她解释什么,又或者会因为她戒掉自己的爱好,这都是不可能的,作为生活调剂的存在,两面宿傩唯一能给与的或许是拉她入伙,将她护在自己的阵营之下,不受欺辱。   他不屑于解释,而且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唯一的办法,或许只能将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他的想法简单粗暴,但面对着美知偶尔抬起的眼神中打止。   他喜欢的,不也是这样天真单纯的妹妹而已,对,如果变成和自己一样的,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美知,你这样没有任何用。”   他突然站起身来,袖口出现两双手臂,眼下也出现另一双眼睛,他似乎通过这样的外形变化来恐吓她,但美知淡淡地撇过一眼,没有半点被吓到的反应。   这就行不通了。   两面宿傩走几步蹲在她面前,美知撇过脸不与他对视,男人就偏要让她无法避开。   一只手扳过她的下巴抬起面对他,男人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美知的鼻子迫使她张开嘴,美知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她那点捶打就像是雨点落下,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攻击。   美知憋红了脸,她猜测两面宿傩要做什么,但她就是不张开嘴,红着眼瞪着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就是不张嘴。   “傻子,”宿傩低骂了一声,另外两只手捏住她的脸颊强行让她张嘴,美知拼命摇着头,眼泪都蹭到他的手背上了,“我不要,不要吃!”   两面宿傩声线暗哑,“这可由不得你。”   周围并没有他平时吃的料理,两面宿傩松开一只手放在自己嘴边用力一咬,顿时鲜血淋漓,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一样,脸上毫无反应,反而笑着将自己的伤口递到美知嘴边,堵住了她的嘴。   “你看,你吃的东西…也不和我一样吗?”   嘴里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美知被抬起下巴吞咽了几口血,两面宿傩才松开她,随意甩了两下手,那伤口就奇迹般地愈合了。   美知掐着嗓子在那咳嗽呕吐,试图将刚刚喝下去的血吐出去,但是她拼命了好久也只吐出一点带血的唾液。两面宿傩得逞地歪头一笑:“美知,你现在和我一样了。”   美知朝他吐口水,两面宿傩一时不察没躲,身上就沾上了美知的作品。   男人脸色极其难看,他一把扯掉身上的和服,想要骂她又忍住了,转身冲出去找咒灵发泄怒火。   美知这才感觉掰回了一局,她又呸了几下,一时间喉咙火辣辣的,肚子也开始疼了起来。   她起初还以为是来了月经,但没有,她的房间已经被两面宿傩完全破坏掉了,根本不能住,里梅也不在,她捂着肚子在房间里打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撕扯转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要爬起来又没力气,只好趴在地上慢慢地爬出去。   眼前的视线也慢慢模糊了起来,美知揉了揉眼,她很害怕,小声抽噎着,孤立无援地歇了半会,喉间一甜,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她用手去摸自己的嘴,她闻到了血腥气,惧意环绕在她周身,美知喊着里梅没有人回,她又喊着哥哥,声音就像要死去的小奶猫一样,又轻又哑,在这样的剧痛中,她的脸上沾满了泪水和自己的血,时间一点点流逝着,直到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两面宿傩发泄完回来时房屋里安静地可怕,里梅为他办事去了,他慵懒地喊着美知的名字,直到靠近门口才闻到家里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收敛了神色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下一秒,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美知死了。   而那一晚,两面宿傩再度现世,御三家给他食材下毒对他没什么作用,但是那些毒渗入了他的血里,美知根本扛不住那点毒素。他血洗了御三家,就连周围的咒术师也没放过。   五条家主重伤没死,他跑到将五条直人藏在的那个隐蔽处,语气恨恨地让直人给他治伤。   他并没有发现直人的安静,而得知美知死因的少年却笑着将刀扎进了他父亲的胸膛,疯了一样大笑了起来。   【宿主身体死亡无法恢复,因意外准许更改目标。】   【投放地点:夏油家】   【任务目标:夏油杰】   【宿主情做好准备,倒计时:10】   【9……】   ……   【0】   美知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地触摸自己的脸,她紧张地摸了摸自己肚子,什么也没有。   还好……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上的校服,短袖加短裙,背后还背着一个小书包,而一旁的少年看着她半天没有动静,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美知,该上学了。”   美知:??上学 第36章   【时间:2006年9月3号】   【地点:东京】   将头发束在脑后的少年娴熟地将美知的书包背在自己的背上,面对比他要小上三岁的妹妹,他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位贴心的哥哥,声音放低缓,“上学要迟到了,美知。”   待他将自行车推出时,发现扎着马尾的美知站在家门口好奇地看着他跨坐在自行车座上,没有过来的意思。   美知虽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交通工具,但也只是看过而已,在战国时代和平安京时代,她根本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夏油杰坐在自行车上,双手握着车把,有些突兀的紫色书包被他单肩挎在背上,因为身高的缘故显得那书包更小了,黑色的长衣长裤将他的身形显得纤长纤瘦,但实际上,若是靠近了看他,便能察觉少年身材并不纤细,从他露出的手腕上一截看去,半点赘肉也无。   【亲情度:30点】   这是美知第一次看到任务目标就有如此高的亲情度,她有些惊喜,这个世界终于正常了吗?   美知开始环顾四周,确定是正经的现代房屋,地下的路是修好的水泥路,身边走过的是嬉笑着的正常学生,而她的这位新哥哥,虽然有奇怪的刘海,看起来酷酷的,但笑起来的时候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夏油杰看了下时间,他虽然想要多和妹妹相处聊天,但真的要迟到了。   他语气轻缓地催促,招小猫一样朝她勾了勾手:“乖妹妹,你迟到了被罚站可别哭鼻子哦。”   没有上过学的美知对这一切都感到格外新奇,她抿嘴笑着跑过去站在夏油杰的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行车后座,喊了声哥哥后,想要得到一个正确的示范好学地朝他眨了眨眼。   夏油杰看着她的小表情可爱到不行,他松开车把手,侧过身弯腰将双手插入美知腋下将她抱起,就像是小孩子被眼馋的大人们抱在半空的姿势对视着。   隔着裙子,美知察觉到自己坐了上去,后座是一块非常小的地方,虽然容纳她是足够的,但第一次坐,她难以保持平衡地歪了歪身体,就要倒下去的时候连忙抓住了夏油杰的手来稳住身体。   夏油杰耐心地教导她抓住自己背后的衣服,一手扶着背来稳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他很有耐心地指导:“抓住这里,”随后又低头看了看她垂下去的腿没有碰到轮胎后才离开了她的背,提醒了一句,“美知要小心脚不要被缴进轮胎里哦。”   美知很轻地嗯了一声,或许是因为还陷入在对新事物里而有些出神。在夏油杰的一句“抓稳啦”的话中,美知身体猛地往后倒,她睁大眼都不敢看周围快速后退的风景,白嫩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时不时隔着衣物触碰到少年温热结实的背脊,原本紧张地绷紧身体也因为感受到前方宽大背影带来的安全感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对两面宿傩的行为产生了阴影,于是没忍住问了系统一句:“他,不吃人吧?”   【不吃。】   得到这个答案的美知终于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只要不吃人,她还可以正常地做任务下去。   系统给这里所有的人都增加了她是夏油杰妹妹的记忆,那30点亲情度也是按照实际情况算下来才有的,美知察觉到系统这一次给与的比之前的还要多,似乎是降低了不少难度,为了安抚她前面几次死亡的痛苦也不一定。   她查看了面板,两面宿傩因为她的死亡增加了十个点的亲情度,现在有41点了。   想起第一次和系统对话的时候,美知又有些不敢确定面前这个带她去上学的少年会不会也不正常?   毕竟——   这些世界下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碰到过正常人的亚子。   是红灯,夏油杰捏紧刹车,神态轻松地单腿屈膝踩在地上等待,他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了,虽然兄妹相差只有三岁,但是和仅仅一米五的美知相差了整整了三十厘米。   在他眼里,妹妹还是小小一团,脸上的婴儿肥没有完全褪去,笑起来的时候格外乖巧听话,看上去就格外惹人疼惜。   或许是察觉到美知打量的视线,身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微微侧过脸,弯起嘴角问:“美知不认识哥哥了吗,一直看着我。”   美知还真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她摇了摇头,仰着脸努力镇定着撒谎:“不是。”   “哥哥今天不用上学吗?”美知的脑子里多了系统塞进来的一点记忆,所以在夏油杰面前还能稳住不露馅,“我睡得太早,昨天都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似乎并不太想告诉她关于他学校的事情,含糊地应了一声:“今天早上凌晨才到家,你们都还在睡觉呢。”   美知没有再问下去了,绿灯亮了,夏油杰脚下一踩,自行车滑行的速度一下子就比之前还要快上很多。   美知看着周围快速往后退的车,不再顾忌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直接抱住了少年的腰,闭着眼将脸贴了过去。   太可怕了。   出神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骑得速度太快了,他稍稍低头看了一眼抱在他腰侧的白嫩小手,脚下的动作一慢,车速也慢慢降了下来。   “抱紧了不要掉下去哦,”夏油杰察觉到腰上的手松了一些力道加了一句,美知软软地应了一声,原本背上靠过来的柔软脸蛋离开了,但抓住衣服的手没有松开,她在身后反而安慰他,“我不怕的。”   虽然这样说,夏油杰一回头就能发现美知脸色似乎白了一点,她微皱着眉头,手臂完全不敢松懈下来,将他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不放,但又因为陌生还保留了一点不太亲近的距离。   放慢速度的后果就是——   美知还是迟到了。   纪律委员站在帝光中学的校门口,身穿和美知一样的校服,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手臂上带着写有纪律委员的红色袖章。   除此之外还有老师一脸严肃地将手负在身后,站在入口处朝着没能准时入校的学生脸上扫视一圈,在一堆少年里其中的一个黄头发少年身上停留了半秒,又很快地转过了头,好像刚刚的停留只是错觉。   美知看着那阵仗已经心底发怵了起来,她扶着墙壁躲在那往校门口眺望,夏油杰学着她的动作也伸出一个脑袋眺望着那个方向,对于威严十足的老师,他们好像都难以控制地戴上了痛苦面具。   美知虽然没上过学,但也知道如果她过去的话,估计也会像他们一样被毫无尊严地训话,那样的训斥她从未有过,美知皱着脸求助般地仰着脑袋望向自己的新哥哥,试图得到一个不被训斥的好办法。   美知甚至升起了想要打道回府的惧意,拉着夏油杰的衣袖,可怜地耷拉着眼尾撒娇:“哥哥……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上学了。”   尽管还没进学校,美知也不由得感叹一句学校太可怕了的话。   夏油杰虽然很受用这样的撒娇,但作为兄长,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做出因为不想被训斥所以休学的行为的。   他正经地捏住美知脑后的马尾:“美知啊,逃避可不是什么好办法,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美知苦着脸拉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那里,好可怕。”   比妖怪还要让人害怕!   “别担心。”少年将要掉下来的书包重新背好,他眺望没什么人路过的四周,抬头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学校围墙,那种高度对于他而言,要翻过去简直轻而易举。   美知也跟随着他的目光往那两米多的围墙看了一眼,这也太高了吧。   如果是他单独翻过去还好,但如果要让她爬过去的话,这难度就有点大了。   好在30点的亲情度让美知当回了一个普通的正常女孩子,不会因为一点运动量就气喘吁吁,她有些迟疑地拉住抬高手臂试图比划出高度的夏油杰,“哥哥,这会不会太高了?”   “不会的,相信哥哥。”夏油杰说出这句话时格外有底气,他简单的站在围墙旁做拉伸动作,美知有了他这句话也生出了不知道从哪来的底气,她在一旁跟着扭腰抬手,路过的一个学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两个人,但看到校门口已经站了一堆人被训斥的时候,就再也不敢迟疑,抱着书包跑了过去。   美知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夏油杰已经蹲在她面前,笑眯眯地朝她张开了双臂。   “来吧,美知。”   极具安全感的笑容让美知选择了信任他,即使面前这个人才认识一个小时不到,美知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窝进了他的怀里。   身材高大的少年将美知抱在怀里,轻而易举地跳起抓住墙壁翻墙而过,动作漂亮且利落,落地时发出一点点忽略不计地声响,这里是一处没有人经过的地方,他将美知放下,随后又将肩上的书包摘下递给了美知。   “呐,第二个学期开始了,金鱼小姐记得班级在哪吧?”   这句嘲笑的话如果建立在兄妹的身份上,便只是不含恶意的兄妹情感交流,美知微鼓着脸颊,她有关于班级的记忆,不太高兴地接过书包,但又因为夏油杰才避开了校门口关于老师的训斥,她假装生气瞪了他一眼:“当然知道。”   觉得这样又不够气势,美知走之前又加了一句:“哥哥才是金鱼。”   夏油杰看着小跑离开的美知,难忍笑意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周围已经没人了,他直接跳过墙壁,比刚刚的攀爬要酷上很多。   美知虽然有那些记忆,但等到她到达教室门口的时候,老师已经站在那里准备上课了。   而在帝光中学出了名的严厉老师询问她迟到的理由却没得到美知适当的回答后,她还是被罚站了。   站在走廊门口,美知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很久没和这么多同龄人聚集在同一片空间里,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而时不时有其他班级的课代表路过走廊的时候,就发现三班那位可爱的女生脸色泛红地在罚站。   她似乎很是羞愧,看到有人路过被注视时连耳尖都涨得通红,那副害羞的可爱模样让人不忍再逼迫她接受他们的注视了,但她这副样子又让人移不开眼,黑色长筒袜包裹着少女纤细的腿,腿型笔直,她就连罚站都不敢懈怠,态度很是端正。明明穿得是同一款校服,但不知为什么,穿在美知身上就格外不一样。   墨绿色的裙子长度恰到好处,正处于发育时期的少女将白色的短袖衬衫穿出了清纯青涩又能隐约看到曲线的程度,而再往上看,她那张还未完全长开的脸蛋会让看到的人不由得感叹一句:有这样的容貌,披个麻布袋也会好看。   美知并不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如此高的人气,明明有这样的容貌,但又是害羞的性格,再加上声音软糯,引得班级里的学生时不时透过窗户往外悄悄看一眼。   而除了她空出来的那张桌子外,班级里还有另外一张没有人在的桌子,很明显,迟到的不止她一个。   等到上完半节课了,另外一个迟到的黄色短发少年才慢悠悠地手插口袋走过来,美知依旧低着脑袋不去看路过的学生,直到她听到自己的班级门被人敲响,才忍不住好奇抬起了头。   少年的身量已经比她高了不少,不过是初中生……   相比于美知在路上看到的那些,面前的少年就像是明媚的阳光,他笑着和老师解释自己是因为昨天熬夜兼职才睡晚的理由,然后……   和美知一样,被赶到走廊上罚站。   原本美知看着就很小一只,黄濑凉太背着书包笑着走在她身旁的位置,但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随后像是普通同学一样和她打招呼:“夏油同学,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呢。”   美知不理会他:呜呜呜   似乎看出美知的低落和羞赧,第一次被女生忽略的少年似乎才像是对她感兴趣,倾过上半身靠近她,但也保持在不会让美知感觉到被侵犯领地的距离,盯着她柔软细腻的侧脸瞧。   “不用担心啦,还有十分钟就结束,迟到而已,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美知从记忆里扒出一点有关于黄濑凉太的信息,因为长相优秀身材修长非常受女生的欢迎,不仅如此,他同时也在兼职做模特,在帝光中学算是赫赫有名。   但不可否认,他的安慰有起了一点作用,美知稍微减少了和陌生人说话的敌意,朝他颔首:“嗯……”   没有得到猜想中的关注,黄濑凉太见过很多类型的女孩子,其中也不乏有美知这种可爱害羞的类型,但美知却格外不同,她好像对自己自信的脸无动于衷,即使是他主动搭话,得到的也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嗯字,这对于被女孩子追捧的少年而言,美知的冷淡让他挫败不已,努力地想要得到一个理由来。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他拥有能够和陌生人自来熟而不显尴尬的能力,美知在他恰到好处的接近中慢慢放松下来,而等到他和自己吐槽完昨天兼职的事情后,下课铃声响了,美知一下子就从他营造的友好幻境中挣脱出来,她礼貌鞠躬,等到老师离开后美知才走进了教室。   黄濑凉太又失败了。   美知按照记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身高和成绩不错的缘故,她坐在了前排,身旁红发少年正在记着笔记,他挺直背,白皙的脖颈微微垂下,顺着他的动作看下去,他笔记本上的字迹漂亮,桌面上收拾得整整齐齐,透着骨子里的优雅和不骄不躁的内敛。   美知又往后桌看去,身形高大的紫发少年珍惜这短暂的课间休息时光正趴在桌上睡觉,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脸对着美知的方向沉睡着。   介于周围两个的情况,美知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凳子,而这细微的动作引来同桌的注视,容貌俊秀的少年微笑着,声线沉稳的喊了一声:“夏油同学,早上好。”   美知还记着后座睡觉的同学,压低了声音礼貌回复了一句:“赤司同学,早上好……”   她开始坐在位置上打开自己的书包查看自己的课本,然而等到她拉开书包拉链的时候,一大堆吃的再也承受不了拥挤的地方,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塑料袋刮动的声音终于还是吵醒了坐在后桌大高个子的紫原敦,少年像清醒过来的野兽一般抻着胳膊,他虽然睁着眼但好像没睡饱似的,但又目标非常明确地,像狩猎的野兽盯住了美知书包里挤出来的各种零食——都是夏油杰买的,而她早上没有打开书包,根本不知道里面塞了这么多吃的。   “饿了。”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从抽屉里拿出随时准备好的面包撕开包装,张开嘴巴吃起来。   美知把书包放好,这才蹲下身捡起地上掉出来的零食,红发少年沉默着给她捡起一部分,美知感激地道谢,虽然想说分享一下零食来让同学关系不至于这么尴尬,但刚掉在地上的东西实在是不好拿出去做人情,而坐在后面的紫原敦吃完自己的食物,眼巴巴地趴在桌上望着美知的后脑勺,随后又盯上了那些看上去甜分不低的食物。   但再饿,他也不会和一个不是很熟的女同学索要,干脆转过头继续趴着准备眯一觉。   而因为挨得很近,美知听到了从后方传来肚子咕噜叫的声响。   作为财阀独子的赤司从未有过这样不体面的经历,他愣了一下,转过头喊了一声紫原,似乎是想让他克制一下。   然而被喊名字的少年有些委屈地唔了一声:“赤仔,这个不怪我。”   美知眨了眨眼,望着紫原敦的神情,试探性地递过去一个没有掉下去的面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一点吃的可以缓解一下。”   紫发少年凝视了她一会,确定面包是出于好心递给他之后,因为关系并不熟犹豫了一下,但只犹豫了一瞬,他就伸出手拿过来了,天然呆的歪着脑袋道谢。   少年露出餍足的神态,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猫一样乖顺下来:“是我喜欢的口味,谢谢夏仔。”   美知:啥啥啥夏仔??   坐在另一端的黄发少年站起身来,再看到美知投喂食物般呆呆地又给紫原敦拿了几包零食后,发出并不会令人厌恶的不满音调:“——唉,小紫原怎么能吃独食。”   美知很怕会因为一个零食而打起来,她没有看出紫原敦和黄濑凉太之间不过是在说笑打闹,于是将包里的零食也递到黄濑面前:“我,我这还有的……”   你不要抢紫原敦的东西,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从她的表情完全可以看出这句话的暗示。   相比于零食,黄濑凉太更想要的不过是关注而已,他或许是出于兴趣,但面对美知澄澈眼眸下真诚的眼神时,那点心中存有的恶劣玩笑的心思就好像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一样。   她是真的只是给他零食而已,并没有像其他女孩子献殷勤时眼底暗藏着想要和他多接触的心思。   黄濑很快就抛弃了那点善良,他伸出手作势要抓住递过来的零食,美知松了口气,刚想要松手时,少年的目标却瞬间转移了。   他轻轻地握住了美知的手指,笑容明媚:“相比于零食,我跟希望能和小夏油做朋友呢——” 第37章   放学比美知想象得要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三点多。   她以前基本上用不到手机,别说朋友了,就连父母也不会给她发消息。   手机上挂着一个可爱的小挂饰,美知查看了未读的消息,是她现在的母亲发的。   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好像过节的时候拆礼物一样,美知咬着下唇,有些紧张地点开,屏幕弹出那条信息——   妈妈:【美知,今天晚上有很想吃的食物吗?(^▽^)】   赤司起身准备离开位置的时候,抬头一看,他的同桌正双手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赤司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尽管还带着点婴儿肥但不得不说这绝对是容貌上的加分项,就像是他母亲做过的棉花糖,白白软软,一戳下去就软的不成样子。   红发少年回忆起过去,眼神似乎黯淡了一点,再抬起眼来又恢复成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样子了。   美知在很认真地打字,她还没有见过她的新母亲,在她经历过的世界里这是第一次,她拥有了一位母亲,而且是一位会给她发消息问她想要吃什么食物的温柔母亲。   美知都生出了这是系统在变相补偿她的想法了。   她其实一下子想不起想要吃什么,或许是出于两个人还陌生的关系,美知抓不住到底该如何相处,她客气礼貌但又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回了信息。   美知:【妈妈做的我都喜欢!】   这比在异性面前和他告白还要紧张,美知抱着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周围吵吵闹闹的,学生都很高兴地互相约着去社团,极少数的人在这个时间选择回家。   黄濑靠在班级墙壁上被一群女生围着,他脸上总是带着笑,说话有些轻浮但不会让人讨厌的程度,他总是能让周围的气氛不至于冷场,除非他不想聊天的时候就会借其他的理由糊弄过去,维持大家的一点体面结束话题。   而明显,今天他的情绪并不热衷,周围的女孩子过于缠人,有的甚至还想贴过来要手机号码,黄濑笑容减淡离开了内圈,背着单肩包避开女生的追问,再看到路过的紫原敦的时候,热情地打着招呼,“小紫原,一起走啊。”   紫原敦身形高大的不像个初中生,他听到呼唤声停下脚步,整个人给人一种刚从冬眠里清醒过来的熊,还不太清醒地样子回了一句:“黄仔,你在这里做什么,部活要开始了。”   黄发少年对着其他女孩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我们下次再聊哦。”   紫原敦看了看那堆女生又看着黄濑凉太,小声嘟囔:“黄仔又在做这种事情了。”   黄濑没听到他说什么,走过去拍拍紫原敦的手臂,“走吧,小紫原。”   紫发少年没什么活力地嗯了一声,两个人刚走出不远,他随意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了今天曾经投喂过他的美知,少女走路时很是专注地盯着手机看,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雪白的侧脸染上彩霞般的粉色。   “嗯?”紫原敦突然停下了脚步。   黄濑凉太看到他突然转错了方向,朝着错误的地方走去,黄发少年伸手拽住一向被称为路痴的紫原敦,无奈地说:“小紫原,走错方向啦,那里是出校门的路。”   由于他的身形过大,将黄濑凉太的视线遮挡住了,根本没看到美知的身影,所以也不知道紫原敦的目标就是她。   紫原敦甩掉黄濑的手,声音平静:“不是这件事哦。”   黄濑凉太正准备问他那是什么事才让他往错误方向走的时候,紫原敦已经快步走向了美知,他用着比对普通同学要熟稔的口头禅:“夏仔。”   美知依旧沉浸在和母亲的聊天之中,她面前就是一块不知道谁没挪走的铁饼,她走的是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路,走路的时候抬起的脚离地面并不高,于是如果再走一步的话,美知的下场估计要摔得会有点惨。   而紫原敦极具预判力的捏住了摔到一半的美知后领,就像大熊拎着猫咪的后颈肉,美知脚都悬空了,她睁大眼还没反应过来,紫原敦的脸靠近她,皱眉不认同她过于沉浸于手机的行为:“夏仔要看路。”   美知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因为被拎起的动作和自己做的傻事被人发现,脸颊通红,声音细细的像奶猫:“紫原,紫原同学……”   紫原敦动作很轻地把她放下了,安抚她炸起的毛般回应:“没事哦。”   澄澈的双眼温润地注视着他,美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谢谢紫原同学。”   黄濑站在一旁,不满意地狭着眼:“什么嘛,小紫原犯规——”   美知又和黄濑凉太打了招呼,整理了衣服准备离开学校。   黄濑顿了一下,“小夏油,你不参加社团活动吗?”   美知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她还一脸疑惑地哎了一声,重复一遍黄濑的话:“社团……吗?”   “对呀,社团活动,你上个学期不是料理部的吗?”   美知一脸惊讶:“哎哎哎?!”   她根本不记得这种事啊!   黄濑眯着眼朝她笑,阳光少年的模样非常讨喜,他向美知发出无法拒绝的邀请:“看来小夏油不记得了,就在篮球部旁边哦,要不要一起过去?”   记忆里没有社团位置的美知最终还是跟过去了。   她站在紫原敦旁边越发显得小鸟依人,而黄濑凉太试探地绕到美知右侧安全距离后,并没有被美知排斥,黄发少年才拿出他最擅长的聊天技能,美知还记得被他握住手指,心中警惕,主动往紫原敦的身边靠过去,直到美知看到料理部,道了声谢小跑进去了。   黄濑一脸挫败,紫原敦拉过他的手臂走向隔壁篮球部,给了他致命一击:“黄仔,她不太喜欢你哦。”   “什么——嘛!”   虽然他看上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只是因为我们现在还不熟悉,”他走到换衣室脱下校服,白皙脖颈下是少年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嘴硬地强调了一句,望向一旁同样赤裸上身的紫原,突然压低了声音好像男孩子们独处时说起女生话题一样,“不过小夏油,她怎么会长得这么可爱,以前我居然没有发现?”   说到这里,紫原敦也有些疑惑,他的记忆里好像只有一个夏油美知的名字而已,容貌和性格似乎都没有什么印象,他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敷衍了事。   黄濑拉长了语调显然还想说什么,赤司站在换衣间门口平静地注视着这两个迟到的家伙,没有说话。   紫原敦和黄濑的动作立马就加快了。   美知第一次系上围裙,学习做曲奇饼干,她的部长看上去是个非常严肃的人,扎起马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和她一样穿着同款围裙。   “今天做好的饼干可以带回去给家人品尝,看看口味是否合适。为了下周的文化祭,大家动起来!我们绝对不能比其他社团差!”   美知戴着手套,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哪下手。   部长走到美知身旁,委以重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沉重:“夏油同学,我们的文化祭就靠你了。”   还对料理一无所知的美知茫然地望着她,“可是……”   “我相信你美知!”部长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不管做的味道怎么样,美知的脸绝对能够俘虏其他学生的!加油!”   美知:……   最后美知还是磕磕绊绊地做出了十几个味道还算可以的曲奇饼干,只不过……   部长看着那神一般的饼干形状,有些苦大仇深:“美知……我记得你以前做的饼干形状不至于这样……”   其他成员好奇地看过来,再看到美知的饼干后很整齐地沉默了下去:……   美知捂着脸,她第一次裱花有点不太熟练,“抱歉……”   早已在校门口等待的夏油杰迟迟不见美知的出现,他拨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   那一头传来少女柔软的声音:“喂……”   “美知,”夏油杰在校门口往里张望,但并没有看到美知的身影,“你们的社团活动还没结束吗,妈妈已经做好饭了。”   听到这句话,另一头就传出了美知惊讶地呼声,以及奔跑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我就过来了,再等我一下下——呼”   夏油杰继续往学校内看去,他安抚美知的情绪:“不用着急,我们回去也很快的。”   挂掉电话,不一会,抱着书包跑出来的美知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少女似乎不记得早上被他说金鱼小姐的事情了,脸上扬起春日阳光般的笑意,“哥哥——!”   夏油杰朝她伸出手,望着她因为奔跑而染上红晕的脸颊挑了挑眉,接过她手中的书包熟练地挎在自己的肩上,他的自行车停在另外一个地方,侧过身朝她抬起手,“走吧。”   美知没什么犹豫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脑后的马尾甩动着:“好呀。”   当那篮球部的几个男生走出来后,就看到高大的少年身穿黑色长衣长裤,头上扎着辫子,奇怪的刘海落在脸侧,看上去有点酷痞。   美知和他长得不像,但在系统的影响下,认识他们的人不会质疑他们不是兄妹的事实,但是篮球部的人并不认识夏油杰,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头发的颜色是一样的,其他哪里都完全不一样。   于是在以赤司为领头的几个人望着那个人背着美知书包拉着她的手带她走的时候,脑子里都似乎出现了一个词——拐卖。   少年的脑袋里似乎不会往好的方面想,不知道是看多了动漫还是其他奇怪的书籍,他们总是有想当英雄的伟大梦想,只不过平时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夏油杰闻到书包里的饼干香气,他本来也没有吃饭出门接她已经有点饿了,想到美知参加的料理部猜想着估计是她做的试验品,便一边询问着美知今天做的什么食物,开始拉下书包准备看看。   美知被食物两个字激的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书包,她好不容易藏好的饼干……   “不行,不能给哥哥看!”美知态度格外强烈地想要制止他的动作,夏油杰停下动作看着美知的表情,发现了什么端倪般眯着眼笑,“不行,我想看看。”   美知想去抢书包,她鼓着脸去够,但身高一米八的夏油杰将书包举到美知够不着的位置,故意的很明显:“抢到了就还给你哦。”   黄濑凉太歪着脑袋看过去:“小紫原,你说——”   紫原敦眯着眼也盯着夏油杰和美知的背影,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而美知已经气得脸红了,眼睛湿润地像浸在水里的宝石,格外漂亮。   “是坏人,”紫原敦眯着眼大步走过去,身旁跟着其他篮球部的少年,各种颜色的发色在路上简直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好像苏醒过来的熊,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他居然抢夏仔的东西,不可饶恕。”   赤司稍微还有点理智,“敦,不要冲动。”   等到夏油杰感受到身后气势汹汹赶来的少年时,手里的书包终于被跳起来的美知拿到了,她脸上一喜,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将书包拉好,紧紧抱在了怀里。   “夏仔。”   “欺负女生可不好哦,”黄濑虽然笑着,脸上表情却很认真,“我奉劝你早点离开比较好。”   夏油杰挠了挠头:“嗯?你们又是谁?”   赤司站了出来,他虽然个子并不算高,但平静面孔下的气势却比其他人更有上位者的气势,“是她的同学。”   紫原敦抬手招呼美知,不管是身材还是气势都令人安心:“夏仔,过来我们这里。”   美知发现他们之间的误会,刚想说什么就被夏油杰捂住了嘴。   而这一举动很明显激怒了刚刚还保持最后冷静的少年们。   “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放开美知同学!”   夏油杰脸上露出很好讲话的神色,但是依旧没松手。   他笑着用激将法:“原来是她的同学啊,我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少年们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美知,少女没有挣扎,只是歪着脑袋朝他们眨了眨眼,试图解释她和夏油杰是很亲近的关系,但很明显他们误会了。   “先放开小夏油,”黄濑比其他人显得更为心急一点,他不太喜欢看到女孩子被这样对待,皱着眉,他有些生气地上前一步,“对女孩子做出这种事,可不是绅士的做法呢。”   夏油杰盯着黄濑的脸开始判断起来,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你是她男朋友?” 第38章   听到这句话,美知掰不动夏油杰捂住自己的手,她不愿意看到刚认识的同学被哥哥如此戏弄,唔了半天,看到黄濑凉太听到夏油杰的话后怔住的神色,以及身后一群少年过于年轻在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难免会害羞地脸红,一时间周围沉默了下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美知张开嘴,贝齿在夏油杰的掌心挠痒似的咬下去。   她原本只是想让他松手,但他手掌上根本没有像她这般掌心处有白嫩的软肉可以让她咬,只是那点从她口中溢出的湿热呼吸喷洒在他掌心上,好像一只小猫咪用还未长全的尖牙在生气地用他手来发泄啃咬,偏偏除了痒意,连红印都咬不出来。   太弱了,他的妹妹。   感受到手下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夏油杰心中不由得又升腾起非术士师需要他们这类人来保护,否则……在这咒灵肆意的世界里,他们该如何好好活下去。   他的妹妹,美知又该如何保持这份天真活下去?   他很给面子的松开了手,没有得到其他少年的回应后他心里依旧有些不爽,他的妹妹容貌已经秒杀东京其他女孩子了,性格更是不用说,这样好的女孩子居然都不动心吗?   真是一群,不懂得欣赏的臭小孩。   美知的脸蛋都被他捂红了,赤司上前一步想要直接将美知拉过来,他或许还猜想着美知是因为胆怯,只要他们主动点,达到离开这个男人的目的就行。   然而,美知却气愤地举起小拳头砸在夏油杰的腰侧,力气简直忽略不计,男人人鱼般的腰线非常结实,美知砸的手痛,不着痕迹地缩回手:“笨蛋哥哥!”   七彩少年:……什么!?   七彩少年:!!!哥哥!?   少年们整齐划一地看完美知的脸又转过头看向一米八高的夏油杰,机器人般反复转动着,无论如何,这两个毫无相似之处的人……怎么可能是兄妹啊!?   就是因为太不相似了,他们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啊!!   黄濑凉太仰着头对着蔚蓝天空悠悠吐出一口尴尬至极的呼吸。   哥哥什么的……   即使兼职模特对处理人际关系如鱼得水的黄发少年,也有一瞬间想要离开这个学校的冲动。   但当他看到身后队友们黢黑和迷茫的脸时,突然就……好像没这么难受了。   毕竟这种事大家一起尴尬的话,他就不会觉得自己突出了,果然……队友真的是个好东西。   夏油杰面对一群少年视死如归地鞠躬致歉后,不怎么在意地挥手笑着说:“没事没事……”   美知望着罪魁祸首还一副老好人的脸在接受别人道歉后,鼓着脸走到他面前,朝着夏油杰招手:“你蹲下来。”   对上亲妹妹,夏油杰脸上的笑很明显更真诚了些,从善如流地半蹲下身体,黑衣少年仰着脸望着美知,做好准备似的压低了身体:“要哥哥背你回家吗?”   美知抿着嘴,举起馒头大的拳头敲在他的脑袋上。   “笨蛋哥哥,”美知第一次接触到如此不成熟的兄长,虽然她不讨厌这样的相处模式,但总觉得夏油杰有时候过于欠扁,但敲完之后她又有些心虚,拳头搁在他脑袋上半天没动,偏偏还要在众人面前虚张声势,说话结结巴巴的,“以后,不…不可以这样了。”   他眯着眼的时候看过来的时候一副心机很重的样子,美知猜不透夏油杰的心思,但也一下子胆怯了起来,她像河豚一样努力鼓着胆子又敲了一下,只不过动作轻了很多,随后又心虚地不行给他揉了揉头顶,轻声提议给他□□下:“……我想吃妈妈做的菜。”   那力道又不大,夏油杰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手臂搂住美知的腿弯将她抱起,夏油杰朝着那群少年淡笑着:“不好意思啦,我们先回去咯。”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新哥哥了,美知已经很习惯这种相处模式,或许对亲情的渴望让她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动作,趴在夏油杰的怀里,美知伸手手臂环绕住他的脖子,望着那群少年未曾离开的身影,笑着和他们摆手告别。   黄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和她直爽地挥手告别:“明天见哦——”   紫原敦并没有表现得像黄濑那样没心没肺,他心思敏锐,察觉到什么低头和赤司低语:“赤仔,我觉得那个人很危险。”   红发少年俊秀的脸庞凝视着不断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才默认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那个人身上,总觉得和美知这样的人,格格不入。   站在一旁的蓝发少年也轻轻地嗯了一声,而他的突然出声让周围人都吓了一跳,“黑子,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存在感超弱的少年平静地指着校门,“我一直都在。”   七彩少一蓝的少年们:……他们完全没感觉好不好?!   回到家的美知看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新父母,他们不像美知曾经的父母一样从头到尾都是精致的,脸上永远挂着得体的笑容和骨子里的疏离,对她言语上的关心不过淡淡的三言两语,她甚至感受不到他们的爱。   就好像,她不过是一个商业组合而生出来的附带品。   还是一个躺在床上一无是处的东西,连眼神都不想施舍。   但是这里不一样,尽管陌生,但美知能感受到真情实意的关心,她的母亲会偏心地给她的餐盘里放更大份量的、她喜欢吃的食物,会体贴问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而她的那位看上去也温和的父亲不怎么说话,但脸上总是挂着笑的。   说起学校,美知的腮帮里都是食物,而母亲也想起了今天美知下课后参与了料理部的活动,她放下筷子好奇地问:“美知今天做了什么料理呢,过段时间帝光中学的文化祭要开始了吧?”   “不用担心得太多,”夏油父亲包容地替她说话,“美知会自己搞定的。”   夏油杰嘴里叼着虾,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拎着美知努力藏好的曲奇饼干,他动作迅速地拆开包装袋,将袋子里的曲奇饼干倒了出来,饼干落在空盘里发出碰撞声,美知鼓着像河豚一样的脸,僵硬着看着那几个像粑粑形状的饼干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   夏油父母有些语塞,他们偷偷看着美知不好看的脸色,表现夸张地哇了一声。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父亲捏住一块塞在嘴里,因为美味在口腔里散开而瞪大了眼睛,含糊着夸奖美知:“味道,味道真的很棒啊……”   母亲眯着眼吃了一块,一副享受的样子点头赞同父亲的话,她的演技不至于那么浮夸:“味道不比米其林差,美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文化祭肯定能拿第一的!”   夏油杰看着耷拉着眼睛快要哭出来的美知,捏着饼干端详了一会,将饼干塞到嘴巴里品尝:“唔,是还不错。”   美知放下筷子,望着那还剩下的几块粑粑状饼干,神色低落地放下筷子,被打击到似的垂着脑袋:“……我吃饱了。”   说完,逃也似的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夏油杰获得父母爆锤两个。   “兔崽子,让妹妹伤心了!”   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美知睡不着不停地翻滚着,她原本想要给他们更好的印象的,不是粑粑形状的饼干,她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美知有点委屈,抱着自己的双膝,结果,她还是搞砸了。   她正伤心着,安慰自己明天可以做得更好再给他们品尝,下一秒她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响动。   关了灯的房间里格外黑暗,美知绷紧了神经,对于外界的动静格外敏感。   这些都是她在有妖怪的世界里产生的下意识反应,反应弧已经生成本能反应提醒她周围有危险。   但过了一秒,美知又反应过来这是现代社会,应该没有鬼怪之类的存在才对。   虽然这样想,但碍不住脑子里控制不住的自行想象。被子以外都成了暗藏危险的地方,美知把头顶的被角压实,然后是左边,右边……   只要她蒙在被窝里,好像就能避开危险一样。   而等到她顶起被子,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准备掖住脚下的被子时,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正沿着脚下的被子往里钻。   美知慢慢往床头缩,远离床脚。她颤抖着摸索到床头放着的手机,点开手机屏幕往床脚一看,是一双苍白秀美的,一看就知道属于女人的手。   这不亚于恐怖片,美知吓得尖叫一声,下一秒她的门从外被暴力打开,黑发少年睡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了咒灵的存在,他还未有动作,咒灵就察觉到危险提前跑了。   独留满脸惊惶,茫然无措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的美知。   当夏油杰打开灯靠近走到床边时,还没等他说话,美知已经自己爬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好可怕……”美知抽抽噎噎的,她把自己的脸埋在夏油杰的睡衣上,蹭了蹭自己眼眶里还未流出来的泪,鼻尖通红,小声诉说着自己的胆怯,似乎下午饼干的事情就被她这样一笔带过去了,那些闷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贴过去,像一团甜津津的棉花,就连手臂上都是软软的肉,和夏油杰身上的肌肉形成强烈的反差。   【亲情度:33】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动作生涩地拍拍她的背,“哥哥在,没事。”   而随着他的动作和声音,美知绷紧的后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她蹭了蹭极具安全感地腹肌,好像她的每个哥哥都有相同的身材,但她想不了这么远了,含糊着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还是害怕。”   【亲情度:36】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似乎思考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在这里陪你,睡吧。”   美知还对这床被子有些恐惧,她缩了缩脚,脚趾都害怕地蜷起来了:“要是,她在被子里抓我的脚怎么办……”   这样天真孩童般的话让夏油杰一瞬间哑然,他并不是很会安慰人的性格,于是把主动权抛给了美知。   “你明天还要上课,不睡觉明天会没精神的。”   美知望了望房门,小小声地说:“去哥哥房间睡。”   说完又怕他拒绝,手指仅仅攥住了他的睡衣,一副我受到惊吓了的胡闹样,拽着他不放。   夏油杰无奈地把她托起,光溜溜的小脚丫害羞地缩在睡裤里,美知靠着他的时候格外安心,加速的心跳也慢慢平缓下来了。   他的房间和自己的不一样,一目了然的布置,简单的房柜桌,简单的风格和被单的单调的颜色如出一辙,美知有些新奇地张望着,她基本上没看到桌子上有书本,一边揣测着夏油杰到底是不看书的学渣还是根本不需要书的学霸,还没等她思忖完,夏油杰已经把她放下来了。   卷起被子把她一滚,像滚蛋卷一样,从右侧滚到左侧,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头,正睁着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夏油杰勾了勾唇角,对于自己恶劣的动作没有一点负罪感。   “还不睡的话,我就把你抱回去。”   美知紧张地望着他,努力抽出自己的两只手搭在被子边缘抓着,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来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她小声拒绝:“美知不要。”   夏油杰作势要把她抬走,美知立马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没听到动静后又掩耳盗铃地微微掀开眼皮偷看。   夏油杰正托腮望着她笑,直接抓包。   美知很有眼色地闭上眼。   又过了一会,美知艰难转了个身,像个努力翻身的蛋卷,她不敢睁开眼了,张开嘴在安静的房间里用气音说话。   美知:“哥哥不睡吗?(气音)”   夏油杰靠在椅背,仰着脑袋舒展身骨:“我不睡也可以。”   美知扭啊扭身体,一条大青虫似的蛄蛹着,她努力将自己蛄蛹到一旁,给他让出位置来。   夏油杰关了灯,顺势躺在美知给他让出的半个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而过了没两秒,夏油杰就为他今天做的事情而抱歉:“美知,饼干很好吃,哥哥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美知轻轻地哼了一声:“勉强原谅你。”   房间里的空调有些冷,看着没盖被子的夏油杰,美知又试图给他盖被子,最后惨遭夏油杰强大镇压,“既然你睡不着,那就说说晚上看到了什么吧?”   美知含含糊糊的,闭上眼想糊弄过去:“哎呀,美知困了。”   他凑过去捏起美知的脸蛋,极具威胁地嗯了一声,美知委屈地睁开眼:“就,一只手。”   夏油杰猜测着美知能看到咒灵,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高兴,但是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美知没有咒力,这是他清楚的。   普通人不知道咒灵和咒师的存在,他们大多数也看不见咒灵,过着自认为最安全的日子。   然而……那些咒灵,大部分则是这些普通人在负面情绪下生成的诅咒。   夏油杰不太想给美知透露这些东西,他伸出手挡住美知漂亮的眼睛,“应该是你看错了美知,睡吧。”   美知确定她没看错,但她没有争执下去,一夜无梦,美知收拾书包坐上了夏油杰的专属车座,吹着风到了学校门口。   美知照常和他们打招呼,她刚坐下拿出课本,视线往刚走进来的赤司身上看去,美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看到赤司的肩上搭着一双女人的手,和她昨天看到的相差无几。 第39章   一上午的课下来,美知都不敢侧过脸看他,她尽量表现得和平常一样,赤司征十郎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但为了不去戳破美知努力遮掩的神色,他假装不知情,一上午下来也并没有主动和她搭过话。   即使如此,美知也并没有感觉到赤司做这种事情的刻意,他待人依旧是温和的,每当她不小心转过头的时候,红发少年就会礼貌地对她笑,自然亲和。   或许是被身为咒术师的夏油杰吓到过,那个女人并不敢离美知太近,她就站在赤司的旁边,脸上挂着诡异而又亲和的笑容,好像人偶,偶尔会稍微往美知的方向看过去,等到美知背脊一紧,察觉到什么又收回了视线。   美知能够感受到那道目光,她努力减少自己一个人独处的几率,摸出手机,准备给夏油杰发消息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鼓起勇气往赤司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这时,那个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女人正俯下身好奇地朝她看过来,漆黑的眼睛有些可怕,吓得美知眼睛滚圆,而那个女人似乎知道自己吓到了她,努力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美知能感受到对方的歉意,她的脸和赤司很像,看得出来都是温和的性格,美知有了一点猜想,或许是姐姐妈妈之类的,她想起了沙华,曾经见过的漂亮少年,刹那间,她又立马否认了。   这里不是那个世界了吧,就算是也没有两面宿傩了,他不可能活得了几百年的。   想到这里,美知又稍稍放下心来,赤司平静地看向往他方向看来的美知,沿着她的视线,那道目光并不是落在他身上的,反而……   像是他身旁的方向。   赤司侧过头,没有人。   但他也不会去问美知你在看什么这种话,重新看向黑板,有条不紊地开始记笔记。   他非常自律,每天都将自己的时间规划得很满,身为赤司家现任家主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美知最终还是没有给夏油杰发信息,她去厕所的时候,从底下门缝里看到门外站着一双没有穿鞋的脚,苍白的皮肤和厕所的氛围融合成了一道恐怖的风景线。   “……夏油同学?”   尽管厕所里还有其他女生结伴而来的嬉笑声,美知唯独听清了那一声问候,声音和她整个人一样温和,美知吞咽口水,大着胆子嗯了一声。   那双脚往后退了几步,门外传出女人干涩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很久没有喝水的虚浮:“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我是小征的母亲,赤司诗织,”女人开始介绍自己,她没有停下一口气说了下去,“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是我太过鲁莽……”   周围还有人,美知不敢贸然出声,毕竟只有她能听到赤司诗织说话的声音。   “虽然这样说很过分,但是,”她的声音明显低落了一些,跟随在赤司身旁显而易见她对赤司的爱很深,如今从她的声音里也能听出一位早逝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和愧疚,“这些年小征被逼得太紧了,他强迫自己做最得最好,在家也不能休息……”   “因为只有你的能看到我,夏油同学,”美知察觉到对方语速加快,似乎终于找到帮手一样,“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听到她能像常人一样对话,美知的恐惧少了几分,等到厕所慢慢空下来,只剩下美知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应了下来。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美知也没有感到为难,她答应着,“我会劝劝他的。”   女人说着感谢的话,美知离开厕所的时候,隐约听到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   赤司正在认真地看书,不得不说他的侧脸很是吸引人,和其他冲动的少年相比,这位身份顶流的财阀继承者拥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特别是他待人体贴,成绩拔尖,几乎没有人会讨厌他,即使和黄濑作对比,赤司的受欢迎程度并不比他低。   或许是这种缘故,也有不少班上的同学会主动走过来问他问题,几乎是每个课间休息,自己班的,隔壁班的,几乎都会有人来找他,或许是篮球部的事情,又或者是老师找他过去商讨事情。   他值得信赖,而这份信赖似乎让大家都忘记了,赤司征十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在紫原敦可以睡觉吃零食的年纪,在黄濑兼职模特和女孩子打成一片的年纪,他在尽可能的吸取知识,不放过每一秒。   失败这个词,对于他而言太过沉重,不管做什么,他的目标似乎永远只有胜利二字。   美知没能和他插得上话,直到放学,美知也没能来得及和赤司说点什么。   她今天也有部活,只好先去料理部做完自己的事情,好在今天的任务非常简单,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她今天做出的小蛋糕非常漂亮,为此,她给家里留出了几个,出了门转头就去了篮球部。   门阖上了,美知礼貌地敲了敲,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子给她打开了门,美知和她一打照面,就被眼前的波涛汹涌惊在原地。   桃井五月扬起笑容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美知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她脸色红红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啊,那个……”   突然这样进来,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眼前的女孩可爱乖巧,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美知扑闪着的纤长眼睫,白皙秀美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形状漂亮的嘴唇时不时抿紧,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五月看她害羞的样子伸手拉着她去了观众席,特别善解人意地指着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同学,你要找的都在那里哟?”   这种话一说,听着好像……非常有歧义。   有些不对但又察觉不到哪里不对,美知抱着小蛋糕规规矩矩地并着腿坐在那,她顺着五月的手指看过去,场上的几个少年穿着球衣,露出毫无赘肉的紧实胳膊,身上的衣服因为汗湿有的黏在了腰上、背上,便能从那有些宽大的衣服里清晰看到独属于少年们的紧实漂亮的肌肉,不含一丝赘肉的流畅线条,美知一下子看到那副场景有些发愣。   五月像是分享什么小秘密一样,凑到美知耳边,用手遮挡住她的嘴型打趣道:“呐,他们是不是很帅?”   美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   虽然底下的少年比不上人见伊春的俊美阴郁,比不上五条直人的隽秀纯情,但是吧……   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真的让人移不开眼。   场下的少年终于注意到观众席上的小插曲,当篮球被某个大型少年夹在手臂和腰侧,那些发色不同的少年们齐齐看过来的时候,美知的压力一下子就加大了。   明明,她只是想过来替赤司诗织给赤司征十郎传句话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当她被那群身上散发着热气的少年围住的时候,美知就像是架在火上烤的一块肉,僵硬在那里,那种感觉无异于踏入狼群的一只小绵羊在看到周围的狼气势逼人朝她走来时,不知所措,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发出可怜的咩咩叫。   在这样的氛围下,美知并不好将她只是来找赤司这句话说出口,在学校里,当一个女孩子想要找男生单独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种暧昧又充斥着歧义的氛围。   美知毅然决然地换了一个理由,她将自己做的蛋糕展示给他们看,磕磕巴巴地说:“因为昨天,我哥哥做了蠢事……”   原本那些蛋糕是准备拿回去给家里人吃的,美知心里在滴血,但没有回头路走了。   “这些蛋糕当做赔偿,希望大家不要生气。”   说完,她就开始把袋子递了过去,让他们自己分。   篮球部人不少,主力都是美知认识的那几个,她很庆幸自己多做了几个,或许还够他们多分出去。   以赤司为中心的少年们都看着他,离得近,还能听到紫原敦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他半天不接,紫发少年哀怨地喊了一声“赤仔……”   谁都听得出紫原敦的意思,赤司伸手接了过来,声音温和地把责任揽了过去:“谢谢夏油同学,不过昨天的事是我们太鲁莽了,要怪也应该是我们的错。”   终于吐口气过了这一关,美知不太在乎地摆摆手:“不是不是……”   目的没完成,美知还有些失落,她起身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心虚:“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练习了。”   “如果你哥哥还没来接你的话,”赤司看了一眼时间,和昨天还相差半个小时,他看出美知的异常,但最后也没追问,当他注视着美知时,展现出温柔值得信赖的样子,少女一时间也生不出拒绝的话,“请在这里看一场我们的比赛吧。”   或许他只是出于一个礼貌的邀请,但与那双赤瞳接触上时,更像是一种不容她拒绝的话。   夏油杰的确是会半个小时到,反正也没地方去,美知乖顺地坐了下来,不同于紫原敦大口吃蛋糕的样子,他细心地没有用刚刚打过篮球的手直接触碰蛋糕,他拎着的袋子里只剩下一个了,那是属于他的蛋糕,他把袋子重新递给美知,但这并不是拒绝她的食物。   “夏油同学,麻烦你先替我保管一下。”当一个足够礼貌的漂亮少年提出这样的请求时,基本上很少有人会拒绝。   美知愣愣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红发少年的视线跟随过来时,少女的裙摆因为坐下的动作已经上提到大腿中间的位置了,膝盖透着点粉,肌肤白皙腿型漂亮,这副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美景在赤司这里,他很快就撇开了目光,克制且尊重。   这一场临时加的比赛因为一位少女的观看而变得更加气氛火热了起来。   也并非是出于喜欢的心理,但凡在有吸引力的异性面前,他们总是会遵循自然法则,展现出自己完美的一面。奔跑时的爆发加速,扣篮时的帅气动作,汗水撒在场地上,少年们的生机勃勃一一展现了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不同方面的优势都在展示出个人的魅力,每进一个球,美知都会小声鼓掌,而当有人发现这一点后,大家都开始专注于投篮的次数了。   毕竟,没人会拒绝一个可爱女孩子发自内心的赞赏。   最后比赛下来,一群人都大汗淋漓,紫原敦直接躺在地上张开嘴呼吸着,闭着眼小憩。   美知第一次知道篮球比赛会这样刺激,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她把蛋糕递给了赤司,而这时,夏油杰给她打电话,他已经在校门口等待了。   夏油杰没有骑车,他站在校门口弯着唇看着一旁靠在墙壁上的好友,“我有个朋友来了,一会一起吃饭。”   而那一头,夏油杰离开电话,对着谁说了一句“悟,今天你请客”的话,又将手机贴近脸颊,故意说给身旁的好友听,“美知今天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哥哥的朋友超有钱的。”   美知唔了一声,她的记忆里没有夏油杰好友的存在,她猜想着大概是学校里的同学之类的,她们家里都对夏油杰的学校一无所知,这一点非常奇怪,但夏油杰不说的话,美知也不会主动去问,毕竟这一点并不管她什么事,也不会影响她的任务。   亲情度卡在36,离50只有14点了,美知没什么压力,和少年们再见后走出了篮球部,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第40章   戴着墨镜的少年一头白色短发,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墙上,眼镜下落到鼻梁中间,隐约露出比天空还要湛蓝的瞳孔。   他望着夏油杰笑得有些欠揍:“杰,你的妹妹不会长得和你一样吧~”   黑发少年对于他这副德行不是很在意,看着美知跑过来,伸出手臂接住她半搂着的姿势卸下她肩上的书包,垂着眼眼神柔软地看着美知:“下次不用这么着急,汗都出来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拨开美知额前的刘海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仔细体贴的样子,看的五条悟一阵恶寒。   小声嘀咕:“妹妹这种生物,居然对杰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美知的背影,少女黑亮的长发编成一股蝎子辫垂在身后,随着她歪头的动作隐约能看到她纤长白皙的脖颈,脆弱得一折就断。传统的校服完全展现出了她身材的优势,即使身量不足,但她身形纤细修长,少女在这个时候发育起来就像突然成熟起来的水蜜桃,细腻的皮肤柔软富有弹性,该有的腰线和笔直的腿型简直秒杀一切生物。   即使见过不少美女的五条悟也不得不说一句,仅仅是背影,也算的上是前三。   也不知道正面是什么样子,或许和杰一样修长的单眼皮,不不不,不能再想了……   尚且还年轻的白发少年捏住鼻梁把那个画面甩出去,一想到性转般的夏油杰,他能当场吞下十个咒灵。   那场景太可怕了。   “悟,走了。”   夏油杰很自然地将那个少女气息爆棚的书包挎在肩头上,回头非常正经地对着五条悟说道。   而美知也随着夏油杰的话好奇地转过身看向靠在墙上的少年,当视线落在他那一头极其眼熟的白发时,瞳孔骤缩,被称作悟的少年将墨镜扯下一半,露出了那双……   同样眼熟的天蓝色瞳孔。   “直……”   美知这个名字还没念完,对面的白发少年稀奇地靠了过来,完全不同于五条直人的温和正经,他歪着上半身,视线全部都放在美知僵硬的神色上,眼底闪过惊艳,随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嗨~小美知。”   不是他……   不是他。   美知眼神游移,低下头抓住夏油杰的衣服,似乎是害羞一般缩在他身后,不再敢看那双眼睛,礼貌地回了一句:“您好……”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看着缩在夏油杰身后的少女,假装没发现她在看到自己之后的异常:“嗨嗨,可以喊我悟哥哥哦。”   脸黑了一半的夏油杰:“喂!五条悟你这家伙……不要戏弄我妹妹啊!”   听到是五条后美知没有说话,将脸埋在夏油杰背后,等到自己好一些了,才偷偷地看一眼五条悟确定着什么。   360无死角的白发少年突然转过头,朝她笑。   美知:!!!   猛地将自己藏在夏油杰背后,美知带着被发现的羞赧,察觉到了白发少年戏弄的心思,泛红的脸颊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他们最后挑选了一家看上去就格外贵的料理店,美知对于金钱的概念其实不是很强,她原先的家庭足够富有吊着她的命;在鬼蜘蛛那个世界,穷得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她也没有花钱的机会;两面宿傩的世界里,里梅也非常大方给她零花钱,以至于至今,美知对于菜单上的价格也不是很敏感。   夏油杰让美知选,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对面的白发少年请客,五条直人那个时候是五条家族唯一的直系,面前这个人和五条直人容貌极为相似,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他的后代吧,那应该……   不缺钱。   那这样算起来,美知托腮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和面前这个人的祖先……谈过恋爱哎。   “喊悟哥哥,”五条悟非常欠扁地挑战着夏油杰的底线,说话黏黏糊糊的,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就带你去吃冰激凌哦~”   美知:……   夏油杰脸色平静地捶着桌面,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悟!再这样的话……”   美知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算起来面前这个人的辈分比自己的低,她鼓着脸认真地抬起了自己小小的白面拳头,紧跟上夏油杰的话,柔软的声音没有半点威慑力:“打爆你哦。”   她认真的样子和武力值为负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甚至带给五条悟她真的可以做到的假象。安静了没两秒,虽然很可爱,但是……五条悟噗了一声,没有什么形象地笑出声。   美知愣在那里发觉自己被嘲笑了,耳边都是五条悟的哈哈哈声,她委屈地瘪着嘴,耷拉着眼睛可怜地望着夏油杰,和外面那些初出茅庐地小奶狗跑到大猫面前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嗓子,随后被猫按在地上摩擦跑回来找大狗告状一样。   将额头爆出的青筋摁下去,手掌在美知头顶揉一揉,安慰她:“别理会他,那是个疯子。”   美知偷偷地瞪着五条悟:我和你祖宗谈恋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一顿吃的心思各异,而等到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东方的天空蓝的深沉,周围的空气也有些凉快下来了。   夏油杰拦了一辆的士:“我们先回去了,悟,你应该回学校吧。”   而当他转过头准备看向自己的好友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的士里了,落下了窗户,他趴在那和夏油杰打招呼:“不哦,我要借宿。”   夏油杰想说什么,五条悟悠悠叹口气:“今天吃的这一顿花了我不少钱,如果你不让我借宿的话,我就要去睡大街了。”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夏油杰一般就不会再反驳了。   在这方面,夏油杰可以退让一步,毕竟是多年好友,一起出任务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夏油杰没赶他,只是指着驾驶座副座,格外警惕:“你坐前面。”   五条悟往另一头挪,整个人都挨着车门了,俊秀的脸看向夏油杰:“我们三个可以挤一挤,杰,对待好友不要这样冷漠。”   最终,以夏油杰坐在中间的位置而结束这一场无止境的油腻话题。   为了不挤到美知,夏油杰基本上偏向五条悟的方向挤过去,两个并不瘦弱的少年骨骼大,基本上占据了一大半的空间,美知体贴地贴着车门给他们多让出一点位置,即使如此,夏油杰和她之间一直空出一小块空地,都是不愿意挤着对方在互相委屈自己。   夏油父母非常欢迎五条悟的到来,或许是夏油杰很少有朋友登门拜访,他们显得格外的热情。晚上夏油父母有约,房屋里就只剩下美知三个人了。   而当五条悟熟稔地躺在夏油杰床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五条悟才语气正常地开口道:“你妹妹身上有咒力残留的痕迹。”   夏油杰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我知道。”   五条悟觉得稀奇:“你居然无动于衷?不怕你妹妹被咒灵伤害到吗?”   “我查探过了,她不会对美知做什么的。”   “况且……”夏油杰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美知能看到咒灵,但是她没有咒力……”他叹了口气,毫无遮掩地向好友吐露心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发少年啧了一声:“这的确不太好处理。”   毕竟,一个正常人能看到咒灵又没有咒力的话,那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在这里多陪她两天,悟。”夏油杰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他的神色有些不安,低垂着眼眸继续说,“我真的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我不敢想象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会怎么样。”   五条悟察觉到什么异样,他从床上撑起身体,盯着夏油杰的背影突然问起:“杰,你从前没有怎么提起过你妹妹,你最近怎么了?这一趟回家,你好像变了。”   夏油杰有些茫然,“我……”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油杰仔细想了想,他对于从前的妹妹好像也只是出于兄长的血缘给予一些关心,最近两天,他才好像感觉到一个活生生的妹妹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样,或许……是因为他很少在家,所以隔了这么久相处,才会生出如此深厚的情感吗?   “我不知道,”夏油杰揉了揉脑袋,回答好友的话,“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美知好像……也变了,我妹妹很可爱不是吗?我对她好也是情有可原。”   五条悟没有反驳好友的话,他是独生子,并没有这样的兄弟姐妹让他感受一下亲情的味道。没有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利落地脱下衣服,声线懒散:“我先去洗澡了。”   夏油家并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浴室也只有一间,而等到他拐到浴室门口时,里面亮着灯,磨砂门上都是蒸汽,看样子里面有人。   房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在里面的人并不用猜测就可以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他正打算退后离开,那扇浴室的门从内拉开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香气散发在周围的空气里,香甜地就像美知本人,她穿着吊带睡裙走出来,圆润肩头似乎是因为冷空气的突然进入而微微耸起,头发挽起来夹在脑后,额前的刘海和一些零碎的头发沾上水汽柔顺地垂落在她脸侧,湿漉漉的眼睛慢慢抬起,被打湿的睫毛像极了被雨滴打湿翅膀的蝴蝶扑闪着,而那层朦胧的雾气围绕在她周身,微微泛红的脸颊吸足了水分似的,近距离可见的吹弹可破。   五条悟从未见过……一个普通人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明明脆弱得能随意捏死,但偏偏,她眼神里的单纯简直能让你溺死在她的眼睛里。   而听到屋外的响动,夏油杰快步走出去的时候,他的好友有些怔楞地站在那和美知对视着,而他将目光转移到美知单薄的吊带裙上时,脸黑了一半。   黑发少年低气压地从后捂住了五条悟的眼睛,一手扼住白发少年的喉咙,雄狮般压制着将他拖到房间里,控制不住地警告好友:“你敢打我妹妹主意,我就剁了你。”   五条悟没有挣扎,他咧开嘴干笑着:“怎么会,你妹妹才这点大,杰,松手……不能呼吸啦!”   夏油杰将他压在床上,手肘压在五条悟的脖颈上,眼睛微眯着带有警告的意味,即使是好友,踏入他的领地也会遭到他的驱赶的,更别说是他看重的妹妹。   “那你记住了,”夏油杰看着五条悟俊秀的脸心中的危机感升腾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了,“美知,我不想让她卷入咒师的世界里。”   听出好友话里的认真,五条悟撇过视线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夏油杰这才松开手,将床上脱下的衣服丢在五条悟身上:“把衣服给我穿上,我妹妹还在这呢。”   五条悟慢吞吞地穿上衣服,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应该是他和美知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她的眼神并不是这么回事。   难道,她曾经看到过自己祓除咒灵吗?   除了这个猜测,五条悟没有别的思路了。不过,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美知这个名字,但是想不起来。   虽然夏油杰想要晚两天再走,新的任务又开始了,而且是他无法推拒的任务。   临走的时候,夏油杰塞给美知一张银行卡,放言随便刷,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美知很开心收到夏油杰给的第一份贵重礼物,她藏好了并不打算用。   父母给的零花钱已经够用了,以后如果夏油杰要结婚的话,她还能把卡偷偷给他当做私房钱。   乐极生悲,在夏油杰走的那一天下午,美知终于来了初潮,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小腹坠痛,慢慢地,一阵阵的,最后她被送到了医务室,脸色苍白地喝热水捂肚子,翘掉了料理部的活动。   今天一天没看到赤司征十郎,等到美知感觉肚子好多了之后,医务室的门从外被推开,紫发少年步伐缓慢地扶着赤司走了进来,美知微微侧过头一看,发现一天没见的红发少年脸颊苍白,似乎是生病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等到他完全走进来的时候,美知才看到他的膝盖正在流血,一看就是摔跤用力摩擦才导致的。   赤司看到美知后一愣,紫原敦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到另一张病床上,脸色严肃地给他下命令:“赤仔,你待在这里不准动,我去找医务老师。”   紫原敦回头意有所指地望着美知,相比于刚刚的气势,现在明显弱了不少,他在美知面前收敛了气息:“夏仔会替我看好你的。”   突然肩上担起责任的美知疑惑地恩了一声,但对上紫原敦强悍的身材和赤司温和的视线时,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美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她没看到赤司的母亲跟随在他身旁,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赤司脸色很难看,嘴唇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就好像好不容易长好的玫瑰突然有了枯萎的趋势,都没什么精神了。   美知掀开被子下了床,她望着赤司疲惫的眼神走过去轻声提议:“赤司同学,我先给你处理一下血迹吧。”   而少年没有拒绝,他依旧保持良好的教养,“那麻烦夏油同学了。”   他腿上还有伤口,美知给他简单处理一下,好在在前面两个世界里还会一点简单的包扎,为了方便,美知蹲下身仔细地给他擦拭着伤口周围,在涂药的时候,她还当对方会像她一样怕疼,将脸凑过去轻轻地对着伤口吹着,赤司被她的举动惊得身体一颤,美知还以为他是疼的,柔声安抚:“再忍一下。”   眼神复杂地看着少女的头顶,从这个俯视的方向他可以看到美知秀挺的鼻子,她毫无知觉地继续吹着,对少年已经抓住被单的动作毫不知情。   等到美知替他简单处理好,少年的额间已经渗出点点汗珠,他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好像里面坠着一块无法甩掉的巨石在阻止他正常的思考,压迫他的视觉神经,以至于再看到美知的笑颜时也尤为动人。   她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柔软地像春风拂过,像他喜欢的汤豆腐,一口吃下去连心都塌陷了下去。   美知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生病似乎将他筑起的高墙轰然推倒,展露出他赤裸裸的一面,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烧的一片浆糊了。唯一能够坚持的,就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和温和。   听到他居然生病了还参加比赛,美知终于懂得赤司诗织的担心了,他真的很拼命,但到了这种地步,也是美知无法想象的。   美知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心灵导师,但她还是把话传递给了赤司。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已经很棒了!”   她将赤司诗织的话一字不改地说出来,而对面温和凝视着她的赤司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眨了眨眼朝着她笑着点头。   美知:……   这一看,就是没听进去啊。   她的话已经传到了,但紫原敦的要求还没完成,美知只好继续守着他,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美知问他:“赤司同学,你先躺下吧,可能会舒服点。”   她弯腰给他脱下了运动鞋,穿着篮球服的少年小腿线条很漂亮,肤色也白,对比于其他少年而言,他更为精致。   美知起身,她伸手去扶着少年的手臂,将他往床上带:“抬腿哦。”   少年却似乎将她认错了,他拉过美知的手臂,坐在床上将她抱了个满怀。 第41章   少年的怀抱是滚烫的,明明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动作,但他却只是虚虚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搂在她身后的双手只需要美知轻轻一扯,就能立马离开。   好像,他知道自己拥抱的只是一个梦,随时会醒的梦,便任由这个梦能够随时逃离,不会增加任何的束缚。   美知的下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她几乎和他散发着热气的脸颊相贴,原本以为他发质偏硬,等到靠近的时候,真正挨近的时候,美知才发现少年耳上的短发柔软的不可思议。   她的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试图唤醒他,但少年像一只看到熟悉的人才放松下来的猫咪,缓慢且坚定地在她的脖颈里蹭了蹭。   这是美知从未见过的赤司征十郎,并不是那个随时随地都保持优雅温柔的赤司征十郎,课堂上的赤司看似温柔,当真的接触后会发现,他身上锋利的刀尖堪堪收拢在刀鞘之中,隐隐露出点锋芒,他并只是礼貌体贴的赤司,他屹立于顶峰之上,并为能保持在这个位置不断地努力,他的背脊从未像现在这样弯下来,在她的怀里撒娇般卸下全部心防。   少年的神志已经很不清醒了,谁也不知道他在生病期间仍坚持来学校比赛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美知轻轻拍了拍赤司的背。试探地喊了一声:“赤司……同学?”   对于赤司而言,那句呼唤似乎来自远方,他不想再考虑其他的东西了,将脸埋在美知的颈间,简短地叙述着自己的思念:“……我很想念你。”   听到这句话,美知就有些不好推开他了。很明显,他将自己错认成其他人了。   床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赤司诗织的出现吓了美知一跳,即使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她依旧对这些类似鬼魂般的存在存有惧意。   和赤司一样,赤司诗织的温柔刻在了骨子里。   她伸出手试图触碰他,最后堪堪停在少年的头顶上,带着安抚的意味揉了揉他的头发。   赤司诗织开口:“小征。”   赤司听不见,美知看了看她又转头望着依偎在她怀里的红发少年,犹豫了半晌,复述着赤司诗织的话:“……小征。”   女人很是感激,嗓音温柔得过分:“谢谢你,夏油同学……”   美知难得能帮得上忙,她有些不好意思,“啊,没事没事。”   不过,被她看着自己和她儿子相拥在一起,这感觉有些微妙。   怀里的少年将这句称呼听进去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母亲……”   尽管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少年抓住美知背后的衣服,露出脆弱的一面:“我很想你,母亲,你也像我一样……想念我吗?”   赤司诗织低声啜泣,美知心堵得慌,她凑到少年耳边轻柔地说:“想哦,我也想…小征。”   赤司搂着她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美知的肩上已经被浸湿了一块,就连她的脖子也沾湿了。   她代替赤司诗织和他断断续续地对话着,少年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到了最后,赤司诗织的身体越来越虚,她微笑着朝着美知鞠躬道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开这里了。”   美知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抱着她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把美知往自己怀里按,但很快他就放弃一般虚脱了下来,声音沙哑:“我好累。”   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打开,急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美知还能听到紫原敦回复医务老师的话:“嗯,赤仔身上发烫,应该是发烧。”   “赤,赤司……”美知慌乱之间想要分开两人,他们想现在的样子太让人容易误会了,但少年会错意,抱着她不肯松手。   “母亲,再让我……抱一会。”   挡住的帘子猛地被拉开,唰的一声,在两人面前,少男少女极具暧昧气息地拥抱着,医务老师甚至想重新拉好帘子让他们继续。   紫原敦难得睁大了眼,他平日里都是没睡醒的模样,现在看到赤司这副主动的样子,更是惊在原地。   美知连头都不敢回,她感觉到脸颊在发烫,但又不想让他们误会。   她抬起手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稍稍扭过脸解释:“赤司,赤司同学他……他神志有点不太清醒,他,我,我们不是——”   医务老师体贴地笑了笑:“现在谈恋爱也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的。”   美知努力往后仰着脑袋,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紫原敦身上:“紫原同学,你相——”   高大的少年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我和赤仔是好朋友,以后你给他零食的话,可以给我也备一份吗?”   美知:卒   最后还是紫原敦掰开了赤司的手,他刚开始还反应强烈,不肯放,美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赤司立马就松开手,顺着紫原敦的力道倒在了床上。   医务老师:啧啧啧   紫原敦认真地望着美知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赤仔这样听一个人的话。”   美知也不好说这是他母亲教她的话,于是沉默下来,好像对于他们心中所想默认了一样,起身鞠躬离开了。   夏油杰几天没有回来了,对于夏油父母来说,这算是很平常的事情,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或许是因为儿子过早独自一人在外读书,于是他们将大部分的爱倾泻在了美知身上,母亲会带着她去挑昂贵的衣服,会给她挑选各种漂亮的饰品,会把她搂在怀里说着宝贝亲吻她的脸颊,那是美知从未感受到的母爱,她第一次认识到书中所描述的母爱光辉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用东西比喻的话,那大概——   就是当她孤独一个人害怕黑暗的时候,太阳马不停蹄地赶来驱赶了黑夜,不遗余力地散发着热量,只为让她感受到温暖。   文化祭很快就到了,她所在的料理部基本上没有男生,在女孩子之中不得不承认,美知绝对是颜值当当,毫无疑问,她成了料理部的杀手锏,当她穿上部长珍藏的女仆装,白色长筒袜拉到大腿的位置,和黑色裙边中间留有一段距离,绝对领域的出现,连女孩子都有些挪不开目光。   “好像还差点什么?”浅野部长磨搓着下巴,看着美知局促地往下拉着裙摆说道。   美知还没穿过膝盖以上的裙子,虽然不能看到什么,但是当风吹过的时候,美知总觉得腿间凉飕飕的。   浅野部长给她化了淡妆,简单的描了眉,咖色的眼线顺着眼尾往下耷,本来就浓密的睫毛仅仅夹翘了一些,再加上西柚色的唇釉涂抹在美知的嘴唇上,当她抬起眼的时候,本就漂亮的脸好像在可怜撒娇一样,只要她被她凝视着,基本上不会有人会拒绝她的饼干了。   另一个女生端详了一会,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猫耳递了过去。   “果然,没有人能够拒绝一只如此可爱又可怜的猫娘饼干!!”   美知捏了捏耳朵,非常的柔软,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还发出了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声。   浅野部长不知道为什么脸涨得通红,她推了推反光的眼镜,沉默地走过来抬手捏了一下那个耳朵,“喵呜~”声一响起,美知仿佛看到面前的女生整个人都炸起来了,她疑惑地歪头:“部长……?”   部长捂着胸口退后,身旁的女生扶住她,获得浅野部长一个深感安慰的眼神:“干得漂亮。”   那个女生骄傲地抬起头:“那群人的xp我可是了解得透透的!”   一大早,料理部也开始支起了自己的摊子,因为离篮球部很近,而且料理部的女生对于篮球部的策划非常感兴趣,况且篮球部算是帝光中学最大的一个社团,到时候来的人肯定很多。   到时候,她们还可以蹭一波流量!   浅野部长几乎把文化祭这一天的流程都摸清楚了,她把昨天做好的饼干蛋糕在简单的玻璃柜里摆放整齐,现在还没什么人,美知暂时还不用出去,其他的部员在校外拉着横幅吸引目光,有的发单子做宣传,反正——   浅野部长是做好拿第一的决心的!   虽然很大可能打不过篮球部的人,但现在不是有杀手锏美知嘛!   而等到周围的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很多人开始聚集在篮球部门口,浅野部长检查美知衣装得体,并不会暴露出来什么后,才拉着她走了出来。   原本料理部摊前寥寥无几,当美知穿着女仆装出来后,路过的男学生离开的脚步就很快再抬起来了。   美知甚至都没有开口,她好奇地扫视了一圈,已经有不少学生注意到她,直接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尽管是被美知这个人所吸引,但却没有谁会如此直视她,男孩子多半脸皮薄,走过来装腔作势地询问蛋糕怎么卖,然后才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她两眼。   美知也不知道价格,浅野部长一脸深沉,直接把价格提高三倍,尽管如此,料理部的蛋糕和饼干都在以很快的速度减少,这给美知一种原来卖蛋糕居然如此挣钱的想法。   或许,以后可以开个面包店养活自己。   部员羡慕地看着美知轻轻松松卖掉比去年一整天高十倍的蛋糕数量,手下做蛋糕的动作加快了起来。   第一!她们绝对要拿第一!   原本还不确定能卖多少出去,所以也没做太多,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已经比她们保守的估计要高出了十倍甚至更高,不少学生借着等蛋糕出炉的借口围绕在料理部摊子面前,时不时美知的方向看去过过眼瘾,美知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小时后,她就不太介意这件事了。   在等蛋糕出炉的时间里,美知对隔壁篮球部的活动非常感兴趣,她对着浅野部长悄悄耳语:“部长,我想去隔壁看看,可以吗?”   给社团挣了这么多钱的美知成了部长眼里的金饽饽,她就算说想坐在她身上都会答应下来。   浅野推了推眼镜,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可以,不过我陪你去吧,周围人太多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美知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那副样子简直犯规:“部长真好。”   脸色通红的部长拉住美知的手,绕过一条小路走进了篮球部。   和周围都是男生的料理部相比,篮球部里几乎挤满了女生,而篮球场低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不少女生正在排队,绿发少年负责收钱,等到空地里传出篮球落地的声音,他语音平静:“下一个。”   美知踮起脚去看,但围着的人太多了,视线里都是脑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部长跳起来往里看,等跳了三次后才气喘吁吁地告诉她:“他们在投篮。”   美知还是第一次知道文化祭还有投篮的活动,她好奇地反问:“投篮?”   浅野正准备和她解释自己看到的内容,身后突然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走过来时由于周围太过吵闹根本听不到脚步声,但是他身上仿佛蛰伏着的野兽气息让美知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美知转过头,是紫原敦。   紫发少年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美知的零食,两个人的关系在紫原敦看来非常熟稔了,他俯视着美知的身影,眼睛在她头顶上的猫耳停留了半秒,随后俯下身问她:“想看吗,夏仔。”   紫原敦的性格她算是摸清楚了,美知大大方方地点头:“想看。”   紫发少年突然不想这么快让她达到目的,他的视线从上而下打量着美知,在猫耳上停顿了一下,她身上的女仆装停顿了半秒,当他看到那被称作绝对领域的地方后,停留了足足两秒才移开了目光。   “那有要求哦,”紫原敦开始和她讲条件,他简单掠过一旁的浅野部长,伸出手指着她耳朵,“夏仔,给我捏一下。”   如果没有看到他动作的话,他这句话很容易被误解为捏一下美知本人,非常有歧义。   这个要求不高,美知将脑袋凑过去,声音细声细气的:“只能捏一下哦。”   少年唔了一声,伸出手小心得捏了捏,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好像那个耳朵是美知本身的一样,他害怕自己会捏坏,虽然手感很不错,猫叫声也很好听,但他很快就缩回了手,回味了一下:“很有趣。”   看着这两个相处气氛奇怪的人,浅野部长退后一些,非常识趣地站在远一点的地方,让他们单独说话。   “我抱夏仔看,”紫原敦伸出双手示意将她抱起,美知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短裙,紫原敦虽然看起来呆呆的,情商并不低,他有加了一句,“我会注意的。”   美知这才放心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少年轻松地单手托住美知的腿弯将她抱起,他本就比其他同龄人要高很多,美知往篮球场眺望过去,看到黄濑凉太正在教女孩子投篮,他的黄色短发非常的显眼,虽然没有和女生有肢体接触,但他的笑容和热情地教授,让这些女孩子都心甘情愿给钱,只为了一次投篮。   美知往篮球场周围看去,赤司也在那,还有——   一个蓝色短发的少年也在那,模样清秀,看上去非常好相处的样子。   美知满足了好奇心,她拍了拍紫原敦的肩膀,“紫原同学,我看够啦。”   而在紫原敦将她放下来的时候,赤司敏锐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少女一身显眼的女仆装将她本就雪白的皮肤衬得更加耀眼。就像是瓷娃娃精致,但比瓷娃娃,她的生机勃勃和温柔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美知找到浅野部长回到料理部的摊子前,不过一会时间,围着的人比之前的更多了。   美知端蛋糕都有些忙不过来,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又有学生询问能不能一起拍照。   美知没有拒绝,部长也担心她会过于劳累,干脆定下高昂的收费拍照。   尽管如此,上前来拍照的人也络绎不绝,浅野收钱收到手软,到最后直接拒绝拍照了。   虽然挣钱很开心,但是也不能拿美知当工具人。   浅野把挣来的一半钱单独给了美知,被推辞后坚定地推了过去:“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得到一大笔钱的美知干活更起劲了,直到部员蛋糕都做不动了,只剩下一小部分准备社团自己吃,料理部才收了摊子。   赤司走出来的时候,美知正蹲下身在擦拭玻璃柜,里面有不少沾到的奶油,不擦干净的话可能会长霉。   隔着玻璃,美知和他打招呼,“赤司同学。”   赤司温和地应了一声,问道:“你们已经结束了么?”   美知点头,看着赤司红润起来的脸,她小声询问:“你饿了吗?”   其实也不怎么饿,当他看到美知澄澈的眸子时,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有一点。”   擦拭玻璃的美知好像小时候在橱窗里看到包装好的洋娃娃,赤司一时有些回不过神,美知已经跑到社团里拿出两个分给她的小蛋糕,遮遮掩掩地拿出来,跑到他面前递给他。   “我这里还有两个蛋糕,如果不嫌弃的话,赤司同学先垫吧一下。”   “谢谢。”赤司没有拒绝,他接过蛋糕,美知又重新蹲在玻璃柜面前开始擦拭了起来。   她很认真,赤司拿着蛋糕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又将蛋糕放在玻璃柜上方,脱下身上的外套,绕过玻璃柜,无声地蹲下身把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   美知微微一愣,红发少年已经站起了身,他像以往一样弯起嘴角,礼貌且温和:“谢谢你的蛋糕。” 第42章   文化祭有两天,美知这边的料理部已经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她重新换上了校服,好在浅野部长眼疾手快地拉着美知拍了好几张照片,每个角度都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即使是仰拍,依旧漂亮得过分。   篮球部也结束了活动,尽管还有很多女生没能排的上队,但因为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倒也没抱怨什么,没一会,人群就散开了。   赤司带头在收拾篮球场,粉发的五月一边调侃着黄濑凉太受欢迎,弯腰捡空水瓶的动作没有停下,等到收拾得差不多,虹村部长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天下来也很累,虹村走在最后,他一转头就发现赤司没有离开篮球场,当他问起时,红发少年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还想再练习,部长你先回去吧,我会锁好门的。”   他很少撒谎,和虹村对视的时候没有露出半点痕迹,而虹村部长也没有怀疑什么,家人病重他也没有思考太多,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篮球场。   偌大的场地被收拾得很干净,赤司最后巡视了一圈确定没人了以后,走出场地来到了料理部。   美知本来是想回去的,但赤司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等他的话,她只好原地等待。等到赤司过来找她的时候料理部也已经没人了,当他礼貌敲门进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料理部就显得和平时不同了起来。   好像,周围的气氛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暧昧气息。   美知望着少年精致的脸庞有些发愣,他走了过来,依旧是平日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美知感觉到不安,他微笑着,当他眼睛也带着笑意的时候,就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邀请了。   “夏油同学,”赤司温柔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美知心跳慢了一拍,“……赤司同学?”   “跟我来。”   他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侧过身望着她示意美知跟上来,少女没有怎么犹豫,按照平日里和赤司的接触,她对他是非常信任的,抬起腿跟上去,推开料理部的门走出去,反手锁上了门。   赤司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有几个学生路过,赤司便会朝着他们温和一笑,好像只是单纯地站在美知身边,完全看不出他们两个人会有什么牵扯。   他率先走进了篮球场,里面空无一人,美知随后跟了上去,等她离开门半米的时候,赤司将门反锁了。   美知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得到一个这样做的原因,赤司靠近她,声线依旧是温柔的。   “夏油同学今天不是……”他柔声解释着,视线落在球框上,“很好奇我们篮球部的活动吗?”   美知这才想起今天被紫原敦举起的事情。   但她还没说话,赤司已经将早已准备好的篮球从座位上拿起来,那颗篮球在少年的手里非常的听话,漂亮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手里的篮球,美知被这漂亮的炫技吸引到,赤司将篮球递过去,“白天没有时间,你想试试吗?”   所以……   篮球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美知突然有一种好像包场的感觉。   美知很少拒绝这样的好意,况且,试一试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是吗?   她伸出手双手抱住篮球,有点重,但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美知看着比她高很多的球框,跃跃欲试,但她好像不太自信,鸦羽般的睫毛低垂下来:“我不太会……篮球。”   “没有人是生来就会的,”赤司用他自己的方式鼓励美知去尝试,他的话柔软且有力,“你现在已经抱住它了,你看,你离成功只剩下一半的距离。”   被鼓励到的美知笨拙地拍打了几下,篮球似乎是一匹并不属于她的马,即使她想牵住缰绳,想要追上去,篮球这匹马似乎终于找回从前的野性,不仅不听她的话,还会踩在美知的脚上,随后逃也似的弹开了。   而赤司就像是最早驯服这匹野马的主人,他轻而易举地将球捞回,随意地拍打了两下,篮球乖巧地往他手掌心里贴,亲昵的不行。   美知有些羡慕,她看了一眼需要她仰着头才能看到的球框,沉默着没有说话。   察觉到少女低落的情绪,赤司没有让她继续运球的打算了,本来也只是娱乐,为了满足她的好奇才喊她留下来的。   没必要像训其他部员一样去训练美知,他想。   整个下午,他观察黄濑凉太是如何教女孩子投篮,而现在,轮到他实践的时候了。   他望着美知,与她在半空中对视片刻,好像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声音温和平稳:“夏油同学,我教你投篮吧。”   不是问句。   美知眨了眨眼,她思考了半秒,看了一眼球框,又看了一眼赤司手里的篮球,如果她自己来的话,估计投中的几率低到忽略不计。   她点头,脸上半点羞涩:“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对于美知来说,这是一场很正常的同学之间交流,但当她被赤司从背后揽入怀中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好像就粘稠了起来。   赤司比她高上一截,尽管对比于紫原敦那样的高大身材,便显得秀气很多。   她正想着这件事的时候,赤司的声音以很快的速度传到她耳中了,因为靠得很近,美知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隐隐的香气,他的怀抱是克制的,即使是挨着,但也尽量减少了两个人的身体接触。   “看着球框,”赤司身体的热度隔着衣物散发到美知周围,就算是看似温和平静的赤司,身上也是滚烫的,他的声音很稳,双臂抬起几乎将她划分到自己范围里,“抱着球。”   美知听话地将手贴在篮球上,她的手比赤司的小了一圈,秀气的过分,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这样一来,赤司身上的少年气息便浓厚了许多。   为了能够投中,赤司带动着她的身体微微调整方向,然而等到他投出去的时候,美知未能立即松手,篮球抛出的弧度改变了方向,不仅没投中,球框都没碰上。   赤司征十郎讨厌失败,他微微皱起眉,但并不是因为美知的干扰而没投中。   他皱眉的原因是,为什么没有他没有让美知投中这个球,将责任完全揽在自己的怀里。   沉默地将球捡回,美知有些不好意思,眼尾耷拉着抱歉地望着赤司:“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赤司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纠正美知的话,“是我的问题,如果是黄濑的话,他可能就让你投中了。”   他回想黄濑凉太的动作,在投篮的时候,黄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保证投篮率。   他重新将美知拥入怀中,这一次美知集中精神,当她想要将手放在篮球上的时候,赤司出声了。   “夏油同学。”美知动作一顿,唔了一声回应。   “如果不介意的话,”赤司难得有些犹豫,“请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停在半空的手僵在那,美知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说了一句什么。   赤司弯下腰将自己压下来,尽量能够让美知投篮的时候能够使力,他又说了一遍:“请将手放在我手背上。”   美知有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但她又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人,于是乖顺地将手轻轻覆在了赤司的手背上。   赤司盯着球框,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帅,但是美知看不到。   “盯着球框,我倒数三秒就松手。”   “3——”   美知有些紧张。   “2——”   美知不敢眨眼了。   “1——”   美知能感觉到赤司的手是如何用力,那颗篮球是如何呈现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成功地进入球框的。   她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手,当篮球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时,她才从这一次的投篮中回过神来,眉宇飞扬地侧过脸看向赤司。   她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高兴,但是她也没想到赤司的脸颊离她会这么近。   少年眼里闪着亮光,他从未感受到过投篮会带来这样的满足感,脸颊划过一片柔软,是温热的,等到他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美知已经害羞地退出了他的怀抱,脸色通红地朝着他鞠了一个道歉意味十足的躬:“……对不起!”   脸上还残留着嘴唇的温度,赤司也不由得迟疑了一瞬:“没事……”   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生,第二天美知和赤司对视的时候,她都很快转过了脸,好像再多看一秒就能回到昨天的社死现场再经历一遍似的。   今天找她买蛋糕的人只加不减,好在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部员早早地准备了很多蛋糕和饼干之类的食物,但部员忙得不开交时,突然发现之前做好的蛋糕好像被谁故意弄坏了,奶油涂得到处都是,不仅如此,那些饼干也被人捏碎了,丢弃在一旁。   浅野部长怀疑料理部进来了陌生人,但是部员们将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一遍,都没看到有陌生人来过的痕迹。   况且,他们一直没离开过料理部,而这些做好的蛋糕存放在最里面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从她们眼皮子底下经过,还不被她们发现。   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总不会是我们自己人弄坏的吧。”   “不可能,”浅野部长直接否认,“你们忙得连水都没喝一口,怎么有时间去做这种事情?”   没有食物卖,美知也只好先回料理部,帮着做饼干。   突然出现的奇异事件没有人能解释,当美知准备洗手的时候,她发现门后好像站了什么人。   她还未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当她拉开门看过去的时候,一个长相奇怪的少年咧开自己的嘴朝着美知阴恻恻的笑起来。   他的身形瘦削,眼睛特别大,偏偏……   嘴里的一对虎牙非常长,像剑齿虎一般露在嘴外,看上去尤为吓人。   美知往后退一步,她想要把门重新合上,但对方的力气比他的身形要大上很多,他的手捅破了那扇门,桀桀地笑出声,随后向美知扑过来。   如果是以前,美知可能会慌乱到不敢动弹。   但她现在似乎胆子大了一些,她抬起脚朝着长相怪异的少年踹了过去,脚下的身体像钢铁一样坚硬,裙摆随着动作飘起,少年被裙下的风景一下子分神,美知发现他的目光虽然心中羞愤,但很快缩回了脚,转身跑了出去。   然而,在其他部员眼里,美知身后根本什么也没有。   她慌乱地跑出去,浅野部长在后面喊她,美知根本没时间回答她的话,她冲出了料理部,钻进了人群。   周围那么多可以攻击的目标,偏偏少年就是跟着她不放,就像牛皮糖一样,根本甩不掉。   美知大口呼吸着,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怪异少年穷追不舍,而周围的人一脸茫然,根本看不到她身后的咒灵。   又来了,美知努力思考着计策,第一次是想置她于死地的沙华,第二次是赤司的母亲赤司诗织对她有所求,而这一次……   又是因为什么?!   周围的人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美知跑出了人多的地方,她气喘吁吁地停留在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望着少年有气无力地问:“你…为什么,要追着我?”   怪异少年的尖牙看上去格外吓人,他朝着美知靠近一步,发现她体力不足后得意地笑起来。   “因为,只有你看得见我。”   他的回答简短且直白,美知慢慢直起身体,平稳着呼吸。   躲避是没有用的,她鼓起勇气:“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   少年看上去比她要小一些,他歪着头朝着美知诡异笑着:“杀了你,”他重复一遍,“我要杀了能看到我模样的人!”   根本讲不通。   美知靠在树干,她恢复了一点体力,在想出办法前,她只能靠转移话题来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可是,”美知仔细凝视着他的脸,如果没有那一对长出来的牙齿的话,少年的容貌也算得上是清秀,美知意识到他可能厌恶他现在的容貌,当美知毫不避讳地望着他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情绪,她很真诚地说,“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被人看到的时候,不会感觉到孤单吗?”   他前进的脚步停下了,这句话将他的注意力偏移了过去,少年的眼神有些凶:“你不怕我?”   美知大方地承认:“怕。”   少年模样的咒灵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副样子,连我自己都厌恶。”   “如果你好好和我说话,我就不怕你,”美知试图和他讲道理,她拿出和人见承平相处的那套,“你不想和别人说说话吗?”   少年阴恻恻地盯着她,随后又落在她的裙摆上。   美知还打算说点什么,头顶上突然跳下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美知面前,似乎来的有些匆忙,扎起的头发上还落下了一片树叶没来得及摘去。   熟悉的声音有些低沉,炽热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美知,闭上眼,捂住耳朵。”   是夏油杰。   美知几乎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闭上了双眼,她抬起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虽然不知道夏油杰要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地做了夏油杰吩咐的事情。   她的乖顺让赶来的夏油杰心情好上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面前的咒灵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距,转身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夏油杰出手快准狠,美知只感觉自己听到一声尖叫声,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   黑发少年吞噬着咒灵,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是厌恶吞下这种咒灵,又或者是对恶心的味道而感到反胃。   而当她感受到夏油杰拉住她手腕的时候,美知才睁开了眼。   夏油杰神色复杂,看着她身上的装扮问道:“……你这是在学校里做什么?” 第43章   当浅野部长等人四处寻找美知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回来了。   只不过后面还跟着一个黑发少年,全程黑着脸,当他看到周围的学生时不时打量在美知身上后,身上散发着极其浓厚的低气压,他盯着每一个人他认为“不老实”的学生脸上,那视线散发出来的警示不亚于锋利的刀尖,迫使其他人不敢再看。   浅野脸色沉重地打量着美知身上,确定没有出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   美知腰上围着一件属于男性的宽大黑色外套,高专独特的校服将美知的腰下的部分遮掩地严严实实,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跟在美知身后的那个男生身上的,而这样基本上都是宣誓主权一般,将自己身上的物品霸道地绑缚在异性身上,一方面是防止被其他人窥伺,另一方面则是告诉他人这个人不能碰。   最重要的是,美知是一直用的自己的容貌,所以会和这些任务目标长相不同,这也是让众人容易误会的一点,夏油杰不屑于在陌生人面前解释,美知则是没往那个反面想。   这件事的小插曲在美知含糊的解释中结束,夏油杰并没有阻止她继续卖蛋糕,只是双臂挽在胸前,露出的结实的胳膊站在美知一旁,一句话也不说看着。   和之前相比,每个学生都下意识地乖巧排队,眼睛都不敢在美知脸上看,低着头给钱买蛋糕,接蛋糕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一点小手,拿到蛋糕就主动离开摊位,唯一能够给与的安慰可能就是美知温柔的一句:“您的蛋糕,请拿好哦。”   夏油杰的存在让整个料理部都陷入了一种美知有一个社会酷哥男友的情景之中,毕竟美知这样乖巧的性格,看上去就应该是那种下了课就会立马回家的乖学生类型,社会酷哥这类型的男生简直从哪里看都和美知搭不上边,但是又觉得有些好磕的奇怪感觉。   毕竟在他们眼里,美知这样乖巧温柔的女孩子就需要这样的男生才能保护得了,即使是夏油杰扎着丸子头,眼神冷酷,身材看上去打架就很厉害,但至少充满了保护欲不是吗!   美知还不知道其他人已经想到这一层了,料理部这两天挣得盆满钵满,隔壁篮球部的黄濑凉太因为突然有模特工作,导致篮球部缺失了一名重要主将,尽管篮球部的其他男生也不差,但是没有黄濑体贴,而热度最高的赤赤司征十郎多次被点名,却被他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被赋予众望的紫原敦倒是上场最多,尽管他直接将女孩子举起到和球框同样高的距离让她们自己投篮,但这样的举高高也给了不少学生新奇的体验,毕竟,能被紫原敦举起投篮的机会不多,被举高高投篮什么的,简直男友力爆棚。   而美知这一边,玻璃柜里的蛋糕也快要卖完了。   排队的人不多了,当美知抬起头询问下一个需要购买什么的时候,戴着圆框墨镜的白发少年笑眯眯地指着所有剩下的东西,从上到下,对于后面还在排队的人而言说出的话非常欠扁:“我都要了哦~”   看到这样打扮的美知,五条悟仔细扫视了一圈,他无视一旁夏油杰的致命眼神,眨着眼收回了视线,但心脏跳动的速度却反应他的真实情况。   几乎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样强烈的反差,更何况,少女已经足够漂亮了,性格还可爱,这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肾上腺素也难以控制地直线飙升。   五条悟的到来让美知提前结束了工作,当她终于换回自己的校服后,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些。   而这一次,美知坐的车并不是开往自己家的,而是走的一条陌生的路。   五条悟坐在了副驾驶,似乎是察觉到夏油杰的低气压,给他们兄妹俩留下一定的交流空间。   美知侧过脸望着夏油杰,好奇地问:“哥哥,我们不回去吗?”   当她问的时候夏油杰看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柔软,他用比年纪要成熟的视线注视着她,“我带你去我们学校,你不是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提起他的学校,等到他们到了高专后,五条悟和夏油杰带着美知去了校长室。   当夜蛾看到美知后,将装在盒子里的东西递给她看:“你能看到什么?”   那个盒子很普通,美知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夏油杰紧紧盯着美知看,他好不容易才求的一个机会,让美知能够进入高专,尽管她没有咒力,但是如果她能看到诅咒的话,凭借他特级咒术师的身份,或许还能争取到一个让她当“窗”的高专人员也不一定。   将美知一个人放在外面太危险了,澄澈的眼眸落在盒子上,美知迟疑了一下:“有一团紫色的雾气。”   这句话让夏油杰松了口气,她真的能看到。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由于美知没有咒力,她并不在高专入住,但是对于夏油杰而言,至少她能在看到咒灵后能及时给他们发消息通知,如果他出任务的话,至少还有五条悟或者其他咒术师能够过去帮忙。   这一点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美知没有忘记那个盒子,她询问夏油杰:“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呢?”   夏油杰不再瞒着她,抚摸着她的头顶回答:“是诅咒,特级诅咒。”   这些知识夏油杰可以慢慢教她,美知却并不是想知道这些知识,她的心在怂恿她继续问下去:“那,这个诅咒是什么东西?”   夏油杰:“两面宿傩的手指。”   他感知到坐在他旁边的少女身体一僵,但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又没有什么异样了。   两面宿傩,多么熟悉的名字。   她不应该问的,明明之前以捉弄她为乐,明明她不喜欢两面宿傩吃人的习惯,但在听到两面宿傩的手指后,美知却无法控制地替他难过起来。   明明如此强大的一个人,死后的手指却成了高专的所有物。   在她死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里梅呢?   美知虽然不在高专上课,她也算是高专一员,夏油杰给她拿了一套高专校服,墨蓝色的上衣下裙非常合身,类似制服的校服是竖领设计,美知将金色的扣子一路扣上去,当她穿好后,明明在其他人那里英姿飒爽的风格,到美知这里就变成了格外乖巧又禁欲的装扮了。   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当美知双手合十期待地看着夏油杰的时候,少年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美知穿上制服后简直移不开眼。   夏油杰很配合地赞赏:“很合适,”他出于私心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这个样子,“这一套可以在家穿,出去的话可能容易被咒灵发现,不太安全。”   美知没有思考太多,她点头应下。   这样天真美丽的妹妹,夏油杰心底微沉,他该怎么办才好。   但他没有时间考虑了,高专的任务已经下达,他和五条悟需要去保护一名高中女学生,而这个任务不能离开半步。   当美知再见到他的时候,夏油杰比以往更沉默了一些,尽管还是会对她笑,美知还是看出了异样。   她一直想找时机询问,但夏油杰并不想和她说实话。   过几天就要过生日了,夏油杰打起精神说要给她庆生,但还没等到,夏油杰就出任务去了。好在还有时间,夏油杰还给她发消息说会给她带礼物。   风和日丽的某一天,高专的某高层给她发了信息让她去高专一趟,而且还要求让她对自己的行程保密。   原本想要给夏油杰发消息的美知关掉聊天框,父亲和母亲也并不在家里,等到她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一辆车在楼下等候了。   开车的是一名中年人,戴着眼镜,笑容温和地给她开了车门,美知礼貌地道了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将她叫过去,但是美知还是掩藏了自己的想法,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进了高专,去了一条她没去过的路。   车停在高专一处隐蔽的地方,美知走下车,她依旧是一副乖顺的模样站在车门边,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一旁等候了。   那个人看上去很是冷漠,说出的话也是冰凉的:“跟我下去吧。”   美知对高专并不熟悉,更何况她加入高专也不过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源于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信任,美知点头应下,跟着男人走到了高专最下层,薨星宫门口。   男人并没有回头,当他下楼带着美知走到一棵大树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美知就难免有些怀疑了。   “天元大人在等你,”男人用一种美知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如果你不想夏油杰死的话,就进去吧。”   这种威胁完全暴露出美知如今的境地,没有强迫她,直接让她自己选择。   “不仅是夏油杰,你的父母,你周围的朋友,同学,都将因为你的拒绝而死去。”   他非常轻松地说出这句话,话里的含义却格外沉重。   美知却觉得荒谬,她似乎永远都在为别人而活,于是歪着脑袋平静地看过去:“为什么呢?又或者说……为什么是我?”   “星浆体,就因为你是真正的星浆体。”   “如果你拒绝的话,天元大人失去控制,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毁灭,如果你不愿意进去的话,我们也不会阻止。”   而在此之前,美知听到夏油杰曾经说过星浆体这个词,而前段时间他的沉默或许就是出于星浆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美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知道我是星浆体吗?”   他们指的是谁不用美知多说,但她只想知道夏油杰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需要做出牺牲才能保证世界稳定这件事。   男人点燃了一支烟,他或许也并不想被派来做这种将无辜少女推去当牺牲品这件事,烟雾缭绕之间,他深深地望着美知尚且稚嫩的脸庞:“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他们才会偷偷摸摸地做这件事。   美知笑了起来,“那就好。”   男人撇过脸不去看她,或许是出于愧疚,手指夹着烟并没有吸第二口。   少女抬起脚一步一步往结界内靠近,她突然停下了,转过身朝着男人温和地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过去。   这种类似遗言的洒脱从一个普通女孩子口中说出令人觉得呼吸都艰难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说。”   美知背对着手,她生机勃勃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赴死,反倒是春游之前的告别。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你们可以给我制造车祸什么的……”在这段相处的时间里,她得到了很多东西,例如父母的爱,兄长的体贴,还有同学们的关照,在这些对于其他人很平常的事情面前,美知突然觉得所谓的任务也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之前一直不能理解所谓的英雄拯救世界的伟大做法,自私的活着不是很好吗?   但等到她真正感受到周围对她的关心后,好像不能像以前一样靠着自私的想法活下去了。   如果能让他们继续开心活下去,能够让对她好的那些人继续他们的生活,那她的这点所谓的牺牲好像非常划得来。   并不是说她有多么伟大,她愿意做这件事也不过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罢了。   “总之,我希望你们能让他们过得开心点,”美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感叹着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最后,替我向他们问好。”   美知踏入了结界,身影完全消失了。 第44章   夏油杰很快做完任务,等到他回到高专的时候,怀里还揣着给美知的礼物。   五条悟和他一起去的,两个人做任务的速度会快很多,五条悟最近在不停地训练,他和夏油杰都好像有所改变,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变。   如果不是看到夏油杰不停地在各种饰品店里打转,他还不知道美知要过生日这件事。   尽管和他没什么关系,五条悟摸着鼻子跟着走进去,拖长了语调和认真挑选礼物的夏油杰说话:“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花吧,你挑的什么,我看看……”   他弯下腰掀开眼罩仔细打量着那条银色细链手链,中间挂着一个细小的蓝色月亮坠饰,点缀着星光,轻轻拨动还会有细微的清脆声响。   如果戴在美知手上的话,应该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她的皮肤很白,手腕也细细的,五条悟不自觉地开始想象起来,夏油杰把手链拿过去,仔细地检查完准备去付款,他瞥了一眼好友:“我妹妹过生日,悟,你不打算也送点什么吗?”   夏油杰理直气壮地望着他,似乎全天下的人送礼物给美知都理所应当一样,“算了,你还是离我妹妹远一点比较好。”   五条悟手插口袋,一副对他这句话很是不满的样子:“喂喂喂,杰你这是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夏油杰说起美知脸上才有点笑容,他拿着手链去付款,五条悟俯下身几乎趴在玻璃柜上盯着里面的饰品,最后落在一对草莓耳坠上,和美知一样可爱甜美。他回想着美知并没有打耳洞,指着草莓耳坠问站在一旁脸色微红的服务员:“这一种,有耳夹吗?”   “有的!”   五条悟把打包好的草莓耳坠放在怀里,他揽着夏油杰的肩膀,嬉笑着凑过去说话:“你猜,美知会不会更喜欢我的礼物?”   夏油杰很淡定,几乎不受他的挑拨。   掸开他的手,长发少年非常笃定地笑着否认五条悟的猜测:“当然不会。”   他的妹妹自然是向着他的。   只是他没想到,美知没能等到他的礼物,当他到高专后,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时,美知另一头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夜蛾把他们喊进了办公室,把高专高层伪装咒灵爆炸的事件照片拿给他们看。   夏油杰压下心中的不安,他的神色疲惫不堪,却有保持最后的沉稳:“校长,我刚做完任务有些累,换一个人接吧。”   随后又是一张照片递在桌上,那是美知独自前往那栋爆炸高楼的图片,夜蛾没有说话,夏油杰简单一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颤抖地可怕。   “你妹妹在发现有咒灵痕迹给高专发了消息,”夜蛾垂下视线,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一句话无疑给美知判下了死刑。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高专的,又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看到父母哭泣的脸,以及他们怀里抱着的属于美知遗像。   他不过出去一下而已。   身体上的疲惫只是酸麻肿痛,精神上的痛苦却无法用言语形容,一直以来维持的信念,身为咒术师保护弱者的信念在此刻瞬间崩塌,他曾经救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连美知都保护不了。   哭红眼的夏油夫人远远地喊了一声:“杰。”   她的儿子站在门口,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像是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右腿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他半跪着,单手撑住地面,视线模糊着放肆大笑。身后紧跟上来的五条悟站在走廊上,收敛笑容沉默着靠在墙壁上。   他们见过太多的死亡,但也从未想过,对着他笑的乖巧少女会在某一天失去性命。   怀里的草莓耳夹最后搁在美知的遗像前,黑白照片上的少女笑颜如花,似乎从未离去。   薨星宫内——   天元大人长相怪异,当他面对脸色如常走过来的少女时,也不由得一愣。   她太过平静了,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镇定自若。   他坐在那没动,出于好奇,天元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对他的外表没有表现出厌恶的神色,只有视线里掩藏着疑惑,她平静地回答:“夏油美知。”   美知——   天元四只眼睛睁大少许,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熟悉。   即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之久,但是两面宿傩为一个女人发起第二次大战的事情却没人能够忘得了。   他活了已经有几百年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美知这个名字两面宿傩的妹妹也曾经用过,源自对两面宿傩的恐惧,天元不由得打量起面前这个少女。   他活了很久了,五百年前高专送来第一个星浆体来维持自身的稳定,他虽然不死,但是如果没有星浆体和他同化的话,也可能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也不一定。   高专需要他,需要他制造结界来阻止咒灵的袭击。而他活得太久,似乎也没什么野心和欲望。   美知问他:“一定要我死吗??”   上一个这样问他的是五百年前,那个少女哭着说不想死,但最后……还是被他同化了。   天元看上去有些苦恼:“我会让你没有痛苦的。”   美知把胳膊伸过去,她记起了什么,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你是直接吃掉我吗?”   而天元望着那只细嫩的胳膊,却怎么也不想张开嘴把人吞进去,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丝毫没有想将她吞下的欲望。   太奇怪了,天元疑惑地凝视着美知的脸庞,很漂亮,身上的气味也好闻。   她没有哭哭啼啼,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但是为什么……他根本无法想要将她吞噬掉?   美知弯起嘴角,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生效了,那个所谓的buff——虽然看起来很好吃但是靠近后没有想吃的欲望。   原来对同化也有用吗?真是个好东西。   知道这一点后,美知坐在天元大人的对面,她撑着脸蛋扫视空荡荡的周围,像和朋友聊天一样:“你待在这里多久啦?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你不会孤单吗?”   或许五百年里有高专高层和他对过话,但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他摇摇头:“几百年了,不太记得了。”   “活太久了,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这句话说出来格外的搞笑,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噗呲一声笑出来,随后反应过来这样不太好,捂着自己的嘴和他道歉。明明还是一个初中生的稚嫩模样,却比同龄人更懂得人情世故,又或者说是性格本就如此,足够体贴,眼神不失天真,配上这样的容貌,本应该有很好的一生的。   天元百无聊赖的日子似乎变得有趣了起来,他就像一棵走向尽头的百年枯树被人强行维持着原有的样子,而在此时,一根细嫩的树苗突然从他树根旁长了出来,展示着细嫩的叶片,在阳光下抖擞着,拼命吸收营养和阳光,努力地想要在一棵老树旁活下去。   但是,他也并不想自己变成无法控制的模样。更何况,高专高层会来检查星浆体是否和他同化,他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或者说,留给美知的时间并不多。   只是普通人的她,根本无法从这里逃出去,即使逃出去了,身为星浆体的身份,她也随时可能会被抓回去。   天元很直接地和她说了,美知感叹了一声,看来这个buff也不能阻止太久。   如果他必须要吃的话,那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美知询问系统如果这次任务失败的话,她是否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两面宿傩那里没能完成,就换成了夏油杰,可见,还有回旋的余地。   系统回答得很冷酷:【这次失败,宿主将直接死亡。】   知道这个答案的美知珍惜最后的时间,她在周围找到了纸笔,也不知道薨星宫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这些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美知趴在桌上想了想,首先给夏油杰写了一大页纸,多半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比如说她存钱的地方在哪,以后他结婚了可以留个他当私房钱之类的,又是什么记得给她养的那一盆多肉浇浇水,别养死了,最后又加上一句——哥哥可不能忘记美知呀!我可是会一直看着你的话。   夏油父母都各自一封,美知想起学校,又写给了浅野部长和赤司征十郎,他们两个算是美知在学校里比较熟悉的人,大都都是鼓励的话,没有提及其他令人伤感的内容,她一封又一封地叠好,希望有一天能够给他们一点慰藉。   天元收好那些纸,答应她如果可以的话会替她送出去。美知满意地闭上眼睛,他的同化并不是把人吃掉,有点类似奈落吞噬的意味,先是腿,随后是手。   过程不难受,美知仿佛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她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等待着死亡。   美知似乎失去了意识,但又能感受到周围的说话声,似乎有男人在和天元说话,她听不太清,昏昏沉沉了很久,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道机械声。   【亲情度:48点】   【是否将所有亲情度强化灵魂:是/否。】   【宿主无反应,系统自动选择——】   【强化灵魂开启】   不知过了多少年岁,美知似乎无意识地开始占据身体的主权,她的灵魂远比残破不堪地天元要足够结实,足够强大,当她吸收了另一个灵魂后猛地睁开眼,眼前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她还没能适应周围的环境,低头看着自己枯槁的手,多年没有动弹过,她抓握着手掌,慢慢地站了起来。   身上开始感觉到变化,皮肤也在改变,好似蜕皮一样,因为她的灵魂占据了主位,所以外貌也开始恢复成她自己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很宽大,她似乎长大了一些,宽大的领口遮住了她一半脸,美知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四只眼睛,秀挺的鼻子,额前的齐刘海,还有身后变长的头发。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从她变长的手指看,似乎,大概……有五年?   她的脑子里多了很多天元的东西,比如如何出去这个薨星宫,又比如高层给与天元的那些有关于高专学生行踪的一些记忆,夏油杰不知道怎么发现她的死亡是高专造成的,在天元的记忆里,夏油杰曾经想要杀进来,他已经和天元见面了,最后遭到高专高层的阻拦,即使夏油杰是特级咒术师,也扛不住消耗战。   好在,他带着美知给他写的信,离开了。   没有死在这里。   这具身体现在属于美知,她有了咒力,同样,多了一个不死的术式。   她靠着结界隐蔽自己的踪迹离开了薨星宫,当她走出高专后,看到了多年来第一束明媚的阳光,尤为的刺眼,但却足够温暖。   身上的衣服非常打眼,美知避开人群,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美知把自己的脸埋在衣服里,按照记忆走回了家。   当她站在那幢熟悉的建筑前时,一时有些神情恍然。   当她往那楼里踏上一步的时候,竟有些近乡情怯了起来。   有人下楼了,美知退后一步让开身体,她下意识地垂下脸,不与之对视。   额前的刘海很好地遮住其他人打量过来的目光,等到那些人离开,美知抬头从楼梯间的缝隙看,似乎这样就能透过看到父母一样,尽管是她偷来的父母,但依旧很是向往那样的生活。   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美知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去,抬脚的每一次都格外沉重,等到她终于站在门口的时候,想要敲门的手又缩回去了。   她现在身份特殊,如果在这里暴露的话,对他们很不利。   美知犹疑的这一会,对面的那个住户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是一个家庭主妇,身上还围着围裙。   美知把脸缩在竖领里,她绷紧了身体,没有回头。   “啊,是找这家人吗?”女人主动开口,声音里透着惋惜。   美知简单地嗯了一声:“他们不在吗?”   “十年前,夫妻俩的女儿没了,”女人似乎找到了可以聊这个话题的人,减少了一点警惕,“第二年,夫妻俩出车祸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儿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唉……世事无常。”   最后一句感叹没有得到回应,她不知道背对着她的陌生少女怔怔地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落在门牌上的视线逐渐模糊,美知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仓促地抹了抹眼睛,假装没事人一般回应:“这样啊……”   她似乎没地方可以去了,美知在马路上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很熟悉又陌生,她突然不知道去哪找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去哪,于是晃晃悠悠地坐在公园里,看着天真无邪地小孩子在周围嬉笑着,奔跑着,一时有些羡慕他们的快乐。   红发青年从篮球场出来,他已经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浅色的蓝边衬衫解开最上方的第一颗扣子,露出被掩藏着的喉结,比年少的时候,他现在成熟的不止是身体,原本不太明显的喉结现在像桃核一样凸出,从侧面看过去,在喉结滚动的时候格外的诱人。   红发打理得很整齐,即使是刚刚打完篮球,他身上也是干净的,整理过的发丝丝毫不乱,如果和年少时相比,他更为稳重克制,不管是从面部表情,还是动作,充斥着培养过的优雅气度,配上这一身西装,路过的人看到后根本挪不开眼。   篮球场后面就是公园,他的车停在另一侧,需要经过公园的小路,而每次他都会在公园里驻足一会,看着在公园里玩闹的孩子,似乎是放松后的一味饭后甜点,从他们身上感受自己没能体会的童年。   而这次,他端着咖啡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时不时地端起抿一口,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在秋千上晃荡着小腿,又或者是各种方式玩滑滑梯。   在这里有不少家长在一旁照看着,他挑了一个没人坐的,两米远的另一条长椅上已经被人占了,他只是从那奇怪的衣服上扫过,并没有看那露出的上半张脸。   而当他坐在后,美知后知后觉地被那一头耀眼的红发吸引住了视线,当她看过去的时候,认出了那是赤司征十郎。   即使过去了十年了,他的模样并没有很大的变化,美知看了他一会,直到赤司发现这道视线后,同样转过了脸和她在空气中对视上。   齐刘海,黑色长发,还有那双很是熟悉的眼睛。   手里的咖啡没抓稳,直接掉了下去。 第45章   如果有人问赤司,遇到和十年前死掉的同学相似的人第一想法是什么,他大概会平静地回答:那大概会多看两眼吧。   如果在这个同学身上加上一个词:曾经有过心动的女同学的话,那赤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种事他没有经历过。   现在,他遇到了,当他好不容易用篮球和无数次投入学习试图将美知意外身亡的悲伤忘记,隔了十年,当他再次面对和美知相似的人后,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点非常稀薄的希冀同样也能成为压垮他这些年努力控制不去回忆的秘密铁盒,一旦他试图去冒险,那等待他的或许就是灭顶的情绪负担。   “请问,”在他大脑里还在因为理智而疯狂拉扯的时候,身体却自动做出了选择,他站起身,非常注意分寸地以陌生人的身份,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礼貌地朝着美知微笑,“您也是住在着附近吗?”   将视线从赤司脸上挪开,为了防止连累到他,美知表现得很冷淡:“不是。”   话里透露着她不愿意交流的意思,她的态度非常明显,赤司很快就懂了她的意思,很懂得后退地点头示意,重新坐下,开始收拾掉在地上的咖啡。   他弯腰的样子也是清贵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握着纸擦拭着地面,视线虽然盯着那一片狼藉,脑子里却正在收拾着被砸碎的秘密铁盒,试图将那些情绪重新收集回去,尽管脸上带着笑,美知看着赤司的侧脸,并没有感受到他真情实感的笑意。   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美知站起身准备离开。   而将手里的垃圾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时,看到美知离去的背影,赤司在原地望了她许久,那些在篮球场上的勇气好像不再属于他了,呼吸有些困难,解开衬衫上方的扣子,似乎这样也不能缓解。   那些情绪从内心喷涌而出,明明已经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很沉稳的年纪了,明明很多艰辛他都经历过来了,他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她的身影已经离得很远了,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美知!”   宽大衣服下的身影一顿,背对着他的女孩子披着柔顺的黑发站在那不动,赤司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他离她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总给他一种,他们之间隔了足足有银河那样的距离。   美知转过身,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下遮住半张脸的竖领,远远地,朝他抿嘴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和年少时见过的如出一辙,红发青年发颤的吐出一口气,他在忍耐着,身侧的手都握成拳了,但似乎懂了美知的意思,站在远处回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他在想,如果当时他知道相处的时间会这么短的话,那大概不会表现得如此隐晦,那些年少时的青春萌动被永远地封存在记忆里,就像酿的酒,每隔一段时间品尝时,回味起来舌尖都是苦涩的,但一想起那些往事,第一次在虹村部长面前撒谎只为了空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篮球场,当少女被他虚虚搂在怀里投篮的时候,那大概是他在沉重负担下唯一能够轻松愉快的时间了。   她还活着的话,那就是给唯一的慰藉了。   紫原敦难得接到了好友的电话,他正在吃面包,像年少一般含糊着喊他赤仔,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声音暗哑地说了一句:“紫原,我很高兴。”   赤司在紫原敦心里一直都是任何事都自己扛着不吐露半点心声的人,这个电话和这句话简直不像赤司的作风,紫发青年抱着枕头,“那很好啊,赤仔,你喜欢的女性和你表白了吗?”   紫原敦说得无意,却离真相接近了一半。   赤司笑了一声:“这恐怕等不到了,紫原。”   虽然紫原敦看上去不太关注其他人的样子,心思却非常敏锐,他发现自己或许戳到赤司的痛处含糊地应了一声,“那要一起吃饭吗?我这边开了一家烤肉,味道还不错。”   另一头语气很轻松地应下了,“我现在过来。”   这让紫原敦更加好奇赤司口中说的高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拿着手机收拾了桌子,站起身往外走,没忍住好奇:“赤仔,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他的好友感叹地啊了一声,“我好像,看到美知了。”   马路边上——   美知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她身上没有钱,虽然肚子不太饿,但是隔了这么多年没有吃东西,又有些馋。   她身上的衣服很奇怪,脸也遮住了一大半,路上的人大都避开她走。   天有不测风云,美知正打算先挑个公园什么的理一下思路,看看怎么去找夏油杰,天突然黑了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越来越密集,将美知想要离开街巷的步伐阻拦下来。   而跟着她在一旁躲雨的少年单手插在休闲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抓着面包大口吃着,一头粉发很是引人注目。   似乎是发现美知的视线,粉发少年抬起头打量着罩在宽大衣服里的美知,两人的视线有过片刻的交流,美知望着他手里的食物,有些渴求但又被她压制住移开了眼神。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奇怪,于是往右侧移动了一点距离,躲雨的地方不大,于是毫无疑问地,美知半只胳膊沾上了飞溅进来的雨滴,她只好抱着双臂,有些发呆地看着前方。   或许,她可以问问五条悟,她哥哥在哪里。   但是,美知又犹豫起来,如果五条悟发现她和天元有关系,会不会把她重新送进去,这是个问题。   五条悟这条线她不能冒险。   正当她垂着眼思考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少年不知道什么靠近过来,他指着美知的胳膊,“你要不要站过来一点?”   之前美知的远离让虎杖悠仁意识到她担心自己害怕她奇怪的样子,所以才离得远一些。   但他并不在乎,“站在那会淋湿的。”   美知朝他眨了眨眼,慢慢地往回挪了一步。   虎杖悠仁注视着美知的眼睛,很漂亮,比天空还要干净,至少一点都不像是奇怪的人。   他独身惯了,也不扭捏地和陌生人说话:“你也没人给你送伞过来吗?”   这句话似乎有些扎心,但他用的“也”字同时透露他也是独自一人,年纪看着也不大,家长也不管吗?   美知点了点头:“我找不到我哥哥了。”   她很久没说话了,这一开口就好像再也关不住了似的:“如果我哥哥在的话,他肯定会给我送伞的。”   虎杖悠仁打量她:“你可以给他发消息。”   美知:“我身上没有手机。”   现在没有手机的人很少了,虎杖悠仁把最后一口面包咬在嘴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给你用,记得还我哦。”   看着手机,美知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对哦,她可以给夏油杰打电话。   因为夏油杰的要求,她将他们的手机号记得滚瓜烂熟,于是当她双手捧着手机一个键一个键按上,最后按下拨打键贴在自己耳边的时候,那副低头盯着脚尖的可爱样子落在周围人的视线里,奇怪的衣服也似乎没人注意了。   毕竟,在这里cosplay的人很多。   电话连续嘟了十下,每一下都让美知的心跳快一拍,但等到最后也没有人接,最后被人不耐烦地挂掉了。   听到那边的机械女声,美知放下手机,有些失落地啊了一声:“没人接。”   她最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居然2018年了,原来不是十年,而是快十二年了。   她把手机递给虎杖悠仁,因为接电话的时候不方便,她将竖领翻下来,露出一整张脸,此刻对着粉发少年笑了一下,声音柔软的不可思议:“谢谢你。”   虎杖悠仁经常在学校听到类似校花之类的称号,但他看到照片后也觉得并没有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的地步。   但是面前的女孩子脸上并没有化妆,靠得近他能看的很清楚,肌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的过分,眼神澄澈温柔,鼻尖挺翘,樱色的唇微微翘起,明明很漂亮,但并不会给人很强烈的冲击感。   她比明媚多了几分温柔,一颦一笑之间,令人止不住地想要靠近。   少年半天没有接,美知歪着脑袋疑惑地嗯了一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是美丽,虎杖悠仁在心里喊了一声。   但现实中,他立马别扭地扭过了头,接过了手机后,努力想要转移话题地嗯啊含糊着,“没有。”   雨慢慢地停了下来,虎杖悠仁准备回家。   他走了一半,鬼使神差地回头。   美知依旧站在那没有动,好像一幢雕塑,迷茫地仰着头望着漆黑夜空上挂着的朦胧月牙。   虎杖悠仁站在那问她:“你不回去吗?”   等到美知看过来时,他才解释一般挠了挠头:“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安全。”   “我没有家了,”明明很平静的回答,虎杖悠仁似乎能产生共鸣一般凝视着她的脸,美知好像在自问自答,“我,好像真的没有家了。”   简单的词语组合成一句简单的话,却能让听到的人心头一紧,似乎能感同身受般,虎杖悠仁朝她招手,有些冲动地问她:“那你,今天晚上要借宿在我家吗?!”   当在浴室里泡澡的少年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捧着脸怀疑人生。   为什么要这么主动让一个陌生女孩子住进自己家呢,明明她打扮这么奇怪!   但,看着一点又不像坏人……   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似乎就将他轻易俘获了。   虎杖悠仁不停地在质问自己和替她解释里反复着,等到水凉了,才穿好睡衣走出去,头发湿漉漉的也忘记擦,当他来到客厅的时候,美知依旧很乖顺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想到美知在路上向他道谢,以及以后她会补偿的话,虎杖悠仁心里的那点挣扎立马就被他抛弃掉了。   他站在沙发边,从冰箱里拿出水猛地喝了一口,解决完口渴,他才想着该怎么安置美知。   明明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家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你,”虎杖悠仁组织了半天语言,回头又看着自己的卧室,“你要不要先洗澡?”   “家里只有我的衣服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虎杖悠仁又好像在经历他曾经看过的工口本内容一样,脸色发红地想要解释,又好像欲盖弥彰一样,“或者,我现在可以出去给你买……”   “已经很打扰到你了,”美知站起身向虎杖悠仁鞠躬,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答应下来,或许是看到少年和曾经的自己很像,“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好。”   “这样啊,”粉发少年挠了挠头,他找出一条新的毛巾递给她,但也把自己没穿过的新卫衣一起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这件衣服我没穿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手上一轻,美知粲然一笑:“谢谢虎杖君。”   第一次和女孩子同住一屋,虎杖悠仁咳嗽着缓解自己的尴尬:“没事没事。”   美知比他要矮上一截,当她头上包着毛巾,穿着堪堪落在大腿中间的卫衣走出来时,虎杖悠仁眼睛都不敢往美知身上看,起身去倒茶避开了。   他跑回房间又找了一条睡裤,美知穿上后虎杖悠仁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和女性同住的话,是很危险的。   美知又打了一遍夏油杰的电话,这一次,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一直都是嘟嘟声。   另一头——   穿着五条袈裟的男人看着未知的电话号码,是骚扰电话吗?没有想太多,他冷漠地直接拉黑了,捏着眉心,算一算美知的生日还有几个月。   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他捂着脸发出低哑的笑声:“很快了,我会让他们给你陪葬的。” 第46章   说是借宿一晚,虎杖悠仁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翌日清晨,当他顶着黑眼圈走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他的早餐,美知系着围裙,温婉地挽起黑发,看到他疲惫地走出来,有些局促地站在餐桌旁:“我看到冰箱里有一些食物,所以自作主张做了一些……”   美知只要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她就难免想多回报一些。   虎杖悠仁揉了揉脸颊,试图将自己镇定下来,明明很喜欢有人会这样给他准备早餐的事情,努力压着嘴角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伸出脑袋看桌子上的食物:“唔,看上去还不错。”   不过他仔细看了一眼食物的分量后,转头问美知:“你自己的呢?”   美知避开他的眼神,咬着下唇回答:“吃过了。”   那副样子……很明显就是没吃。   虎杖悠仁没有说什么,他经过厨房的时候扫视了一圈,根本没看到水池里有用过的碗筷,等到他洗漱完走出来,手里拿着另一套餐具,煎好的鸡蛋切成一半,熬好的粥也分了一半出来,沉默着将分好的食物推到美知面前,隐约透着一股强势的意味。   少年吃东西很快,他没有给美知拒绝的理由,从柜子里掏出另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背着书包在玄关处换鞋:“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暂住在这里。”   美知想要说什么拒绝的话,虎杖悠仁站了起来回头看她。   “但是每天给我做饭当抵扣,”似乎知道美知会要拒绝,不知道出于逆反心理还是什么,他故意板着脸说这样的话,因为意识到语气过于强硬,眼神都羞于和美知对视,干脆背过身,手搭在门把手上似乎随时能冲出去,“钱放在桌上了,我可不想你饿死在我家里,记住了吧。”   许久没听到美知的回应,少年难掩心中的忐忑,终于还是回了头。   他的粉发美知总觉得熟悉,等到她想起时,才记起两面宿傩似乎也是一头刺猬一样的粉色短发。   美知的确无处可去,她从少年的话里听出了好意,于是当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在期待这样有人陪在身边的生活,但又害怕美知会拒绝,抓着门把手的手背用力到能看到凸出的掌骨肌腱。   “那,”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美知似乎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少年紧张地等待她的回应,美知轻轻地问他:“虎杖君喜欢吃什么呢?”   虎杖悠仁上课有些出神,被老师点名好几次,在课外休息时间是还被同桌嘲笑是不是谈恋爱,他抛了个死鱼眼,趴在桌上没什么力气地拖长语调反驳:“当然不是——”   但原因又不说,他去了社团待了一会,就急匆匆地背着书包回家。   美知做料理的时间并不长,特别是时隔这么久之后,她按照记忆里夏油母亲的做法,有些生疏地把买来的菜做好晚餐,至少从外表看还是不错的。   开门的钥匙声响起,粉发少年猛地打开门,眼睛已经开始在四周搜寻起来,沙发没有……餐桌旁没有……厨房……   他甩掉鞋子,绕过玄关朝着厨房快步走去。   刚张开嘴准备喊,美知端着盘子拉开厨房的门,食物氤氲的热气中,她的脸更显温柔,于是少年张开嘴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忘记要说什么。   “不知道做的和不和你的口味。”美知朝他温婉一笑,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主动让开路让美知经过,脸上的怔楞转变成了茫然,他像是在做梦一样,会有人在家等他放学,会有和母亲一样温柔的女性给他做饭,即使每次去医院看望爷爷的时候,老人想要和他提起父母的事情,都被他假装无所谓的态度拒绝了解。   但是内心里,他好像无法拒绝这样的生活。   他们坐在餐桌的对面,美知托腮等他尝试,期待地看着他。   虎杖悠仁看着热气腾腾的晚餐,沉默地吃了一口,味道并不是很好,但是比他自己做的要强很多了。   少年无声地大口吃着饭,用这样的反应来告诉美知她的手艺到底如何。   得到鼓励的美知眼睛都亮晶晶的,虎杖主动端着用过的碗去洗,他记得美知似乎一直在联系她哥哥,于是把收地递给她。   这一次美知得到的直接关机的回应。   虎杖悠仁挽着袖子走出来,少年手臂线条非常漂亮,他走过来坐在美知旁边的沙发上,问道:“怎么,又打不通吗?”   她的脸上闪过苦恼:“关机了。”   “可能他已经换手机号码了。”美知安慰自己。   虎杖悠仁接过手机拨打了一遍,听到对面的机械女声后,因为比美知更了解现在的电子设备,他提出另一个可能性:“或许是拉黑了,你和你哥哥很久没联系了吗?”   美知有些失落:“的确会骚扰到别人,拉黑也很正常。”她想起上次看到的时间,“算起来,有十二年了呢。”   虎杖悠仁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十二年!?”   这也太久了吧!你们兄妹俩是有什么仇,十二年里都不联系吗!?   但是他不会真的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发个信息吧,”虎杖悠仁真诚地提议,他重新把手机递给美知,“如果真的是你哥哥的话,总会看到信息的。”   美知恍然大悟:“对哦,还可以发信息!”   虎杖:……所以你们十二年没联系是因为你不知道还可以发信息联系么?   美知输入电话号码,虎杖每次看到她捧着手机认真打字的样子觉得尤为可爱,虽然这样说年长的女性有点其他的嫌疑,但……   谁能抵抗得了一个漂亮乖巧的女性露出的可爱表情呢。   美知打完一行字又删掉,这十二年里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她想要告诉夏油杰自己吞噬了天元的灵魂跑出来了,但如果对面不是夏油杰的话,这样的话或许会引起高专的注意,于是犹豫了几分钟,她发过去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哥哥。   菜菜子歪头看着正在充电的手机传来的陌生短信,她想要提醒夏油杰,但一看到已经睡着的男人又闭上了嘴。   还是等夏油大人醒来再看吧。   高专此时乱成了一锅粥。   “天元大人不见了!!”   “结界虽然还在,但是没有之前强……”高层内部查不到天元是如何消失的,“再这样下去,高专会成为咒灵攻击的第一对象。”   “快去找!!”   “不管是高专,还是其他地方……”   “动员所有咒术师,不,不能让他们知道……”高层面色沉重,“把五条悟喊过来。”   因为好友的叛逃,五条悟看上去比年少时要稳重一些了。   戴着眼罩的男人撑在桌子上,有些不耐烦高层的召唤:“这次又是什么事?”   “天元大人不见了。”   “嗯?”这句话终于让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有点变化了,他想起上次被杀的星浆体和美知的献祭,露出一个极其愉悦的笑容,“这不是挺好吗?”   “你们总要为你们所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交涉失败,五条悟并不服从高层的命令,他走出办公室,望着湛蓝的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哦。”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难得回到五条家,走进五条家密室,那里曾经见证过一场杀戮,不仅如此,他的祖先似乎只是旁支,而当时年纪轻轻的五条家主一生未娶,只是把旁支的孩子过继在自己名下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隐约记得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早逝的女人。   五条家居然有这样的情种么?   被封存在匣子里的东西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它永远被封存在密室最里层,而现在,当五条悟翻看千年前保存下来的资料时,居然在自己的族谱上看到了美知的名字。   五条美知。   五条悟心跳得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散去了,指尖划向和五条美知并列的男性名称——五条直人。   不可能时候同一个人的,五条悟扯了一个笑,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了,以至于会产生这样的荒谬想法。   但是等到他走进密室最里端的时候,他望着那个被禁止打开的匣子,心里却涌出了很是强烈的冲动。   那个匣子……   被千年前五条家主封存起来的匣子……   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够解决他现在猜测的那件事情。   五条美知,夏油美知……   明明只是名一样而已,只是同样的早逝,不可能这么凑巧的。   话虽然这么说,白发青年的脚步却径直地朝着那个匣子的方向走过去。   他只是好奇,又或者说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打开那个匣子。   即使后代有过打理,但等到五条悟接手的时候,他似乎忘记了这件事。   吹掉匣子上的灰尘,他非常轻易地就打开了那把脆弱的锁。   映入眼帘地是一幅卷起的画,纸张虽然经过了处理,但依旧微微发黄。   五条悟轻手轻脚地把画拿出来,密室里的灯光很暗,伴随着摩擦声,他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了那副画。   樱花树下,脸庞稚嫩但不掩美丽的少女身穿着和服,披着黑发朝他温婉一笑。   按住画纸的手指没控制好力道,在脆弱的纸张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指印。   杉泽第三高校——   “喂,虎杖……”同桌看着他拿出便当盒,眼睛都睁大了,“你居然自己做了便当!!”   粉发少年抱着自己的便当盒,好像怕被别人偷吃一样打开盖子,便当相当的丰盛,在同桌惊叹般的哇声中,难以控制地翘起嘴角,“不是我做的。”   男生伸出罪恶之手想要吃,被虎杖悠仁瞪着眼拒绝,怀里抱着便当就像护食的狗崽一样:“我都还没吃过!”   “切,小气……”同桌哀怨地看着虎杖,摸着下巴猜测,“该不会是隔壁班的女生给你做的爱心便当吧。”   “不要乱说,”虎杖悠仁给同桌夹了一颗西红柿堵住他的嘴,“快吃你的吧。”   还没等他下课,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虎杖悠仁才想起自己忘记关掉声音,对上老师那射杀一般的视线,他低着头匆匆书包里找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不认识,在匆忙之中连忙挂掉,然后把手机调到静音。   手机在抽屉里一直亮着灯,电话一直再不停地打过来,只是虎杖没有看到。   菜菜子站在一旁,看着夏油杰身上散发出低气压,整张脸阴沉得可怕。   “找到手机的地点,我要过去。”   男人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了,不气反笑:“找到这个人,我会让他知道欺骗我的代价。” 第47章   头发太长了,美知对着镜子将头发揽在身前,编成了一股辫子,虎杖家没有发绳之类的东西,她不知道从那搜罗到一根丝带绑好了。   去附近的商场买好菜,即使是工作日,路上也人挤人,她身上穿着虎杖悠仁给她的那件连帽卫衣,即使宽大的深色睡裤遮掩住纤细匀称的腿,这样的朴素的打扮即使是背影,也难掩身形。   她为了不被认出,脸上还戴着白色的口罩,手里拎着菜,像普通人一样在大街上等红绿灯。   今天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美知好奇地看着四周,红绿灯的对面站着一个披着袈裟的人,看着年纪不大,一头齐肩的白发格外引人注目。   因为长得漂亮,难免会多看两眼。   离得够远,美知自认为自己的视线在众多人里并不会打眼,但当她看够了转过脸时,对面的白发少女敏锐地注视过来,当她想要看清刚刚那道目光来源哪里时,绿灯一亮,美知的身影就被淹在人群之中了。   白发少女站在马路中央审视周围路过的人,人流在她周围窜流,推着儿童车的女人,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蹦蹦跳跳放学的幼儿园学生,都不是。   是谁?   连帽卫衣的女孩子戴着口罩和她擦肩而过,柔顺黑发编成的辫子垂在脑后,额前的齐刘海被风轻轻一吹,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即使没有对视上,白发少女好似看到什么令她灵魂一震,双眸睁大,她猛地回头,美知混迹在人群里,她转身想追上去,交警在一旁吹着口哨,催促她到对面去。   而这一打岔,美知的身影已经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离开了。   一千年了,她不可能看错的。   内心涌上的欣喜和错失交臂的烦躁交杂在一起,白发少女奔跑搜寻着,被风吹开头发的脸颊尤为精致,但眉宇之间又透露出一股少年才有的英气,雌雄莫辨的模样难掩郁气。   但她绕过各种大街小巷,都没有看到刚刚那个穿着卫衣的女孩身影,就好像上天只是和她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让她以为余光无意瞥见的身影只不过是她这千年来思忖过度产生的幻觉。   美知……   美知。   而令她失望的是,等待她的并不是会朝着她笑,拉着她袖子撒娇喊着里梅的美知。   而是一个,即使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仇恨了,她也非常讨厌的五条后人。   眼前这个,动作轻佻,戴着眼罩的白发男人很明显更令人讨厌。   “诅咒师?”白发男人歪头问。   里梅扬起隐着血腥的笑,她的装扮很像僧侣,又因为雌雄莫辨的脸,在五条悟这里,便显得格外令人怀疑。   “你知道,”里梅的声音还处于少年期,低沉又婉转,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但是对待五条悟的排斥却很是明显,“你的白发很令人讨厌吗?”   千年来,他不停地换着躯壳,而如今,即使是一副女性躯体,里梅也并没有多大的排斥。   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面不改色地拉长语调反驳:“你只是在嫉妒吧,嫉妒我的美貌。”   里梅瞬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面前这个人,比五条直人更令人厌恶,她不愿意多说,想要找到刚刚那个身影的急迫使她放弃和面前这个五条后人来一场战斗的打算,跳跃至窗台边缘上,她就像是一只飞翔的大鸟灵巧地离开五条悟的视线,而白发青年也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天元不见了,尽管不想服从高专高层的命令,但天元体内还有被同化的美知,他并不愿意天元被任何人利用或者杀害,不管如何,他都要把天元找回来。   美知很早就回去做好了饭,她坐在沙发上等着,但她睡了一觉醒来后,天色都已经晚了下来,都没有看到虎杖悠仁的身影。   难道还留在学校了吗?   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快七点半了,饭菜已经凉了下来,她没有手机联系,出于对少年的担忧,她拿着钥匙,找到手电筒找了过去。   她只知道虎杖悠仁是在杉泽第三高校,离住的地方不是很远,街边车水马龙,她按照记忆朝着那个方向走。   守门大叔看到站在门口等待的美知一愣,还以为是学校的学生,从窗户里伸出脑袋问:“同学,你是忘记拿东西了吗?”   美知摸着自己的脸颊,眨着眼撒谎应了一声:“嗯……”   学校里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门卫不一定知道虎杖悠仁在哪,她或许自己找会快一点。   门卫给她打开门,笑容温和地提醒她:“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哦。”   美知笑着礼貌地回答:“谢谢您。”   她走了进去,抬起头看了一圈教学大楼,她按照记忆里虎杖说过的年级和班级方向走,在漆黑的夜里,她打了手电筒走上楼梯,似乎比以前胆子大了很多。   当她摸索着墙壁找到虎杖悠仁的班级时,里面什么也没有。   倒是……   好像右侧方向的大楼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是在打架吗?美知猜测着,但这动静也太大了一些。   她又走下楼,不过还没靠近隔壁那栋,面前路上站着一个长发年轻人,正和她一样,仰望着头顶那栋楼上发生的动静。   似乎发现附近来了人,长发青年转过头来,美知愣了一下朝他友好地抿嘴笑了一下,随后仰着脑袋问:“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打算,而是直接转过身,露出眼下的缝合痕迹,连脖子上也有一圈奇怪的补丁缝线。   就好像是一个纹身爱好者,朝着美知咧开嘴笑:“你看得到我啊?”   这句话就好像碰到鬼打了声招呼,然后鬼露出奇异的笑容回复的一句话。   美知才记起,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人,还有咒灵这类的存在。   而她面前这个,很大可能性是咒灵没错了。   真人歪着脑袋朝着美知走过来,少女似乎对他没有害怕的情绪,或者是想要逃跑的打算,她站在那很平常地眨了眨眼,“不能,看到你吗?”   他心底涌起的恶劣因为美知的反应平淡了一些下去,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让他有些苦恼,他比美知高上一大截,于是当他走过来双手撑着膝盖,与美知平视的时候,脸上的缝线便能让美知看清楚,那并不是纹身。   如果除去那些奇怪的缝线,他的外表算的上是清秀了,眼尾是耷拉下来的,额前散落这几缕刘海,更是平添几分柔弱的姿态。   因为美知的反应,真人起了几分兴趣,他有些痴迷地望着美知的脸庞,伸出食指轻轻地在她脸颊上点了一下,“这样美丽的皮囊,不知道灵魂改造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对面前看似柔弱的少女升腾起玩弄的心思,因为她太平静了,看着年纪很小,但好像并不怕他。   如果他问过美知的话,知道美知到底经历过什么之后,或许就能够理解了。   美知垂下眼,她感受到真人的手似乎攥住了她的灵魂,但无论他如何动,美知的灵魂远比普通人要强大,更何况,她还吞噬了一个天元。   她抬起手,脸色毫无变化地抓住了真人的手腕,虽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她身上的咒力像一块具有强大弹力的膜,猛地攻击在真人的肚子上,如同一把箭,还未反应过来的青年睁大了眼睛被弹了出去,击落在不远处的学校墙壁上。   她第一次用咒力,感觉尤为新奇,她用得很好,因为出其不意,让本就有些出神的真人被击中了。   天元的攻击力不太行,美知感觉到身上的咒力减少了一些,她只能把这些咒力当护盾一样使用,不愿意和他恋战,美知退后一步,正打算准备跑路,真人却像弹簧一样朝她冲了过来。   他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一样大笑着,又像是猫咪戏耍老鼠:“别跑嘛。”   他扯住了美知的帽檐往后一拉,美知有些生涩地开启结界推开他的手,重新扯回了自己的帽檐,回头瞪着他。   但在真人眼里,少女板着脸的样子也是可爱的,像是初出茅庐的小猫崽,对着已经能够猎杀食物的野兽喵呜叫着,一点警告作用也无。   这种体质,第一次碰到即使触碰灵魂也无法改造的人,他已经兴奋地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而他们这里的吵闹也引起头顶大楼那群人的注意。   身上显现斑纹的男人朝着楼下睨了一眼,只是简单的一眼,就足够他看清少女的面容了。   那曾是刻在他脑海中的脸庞,音容笑貌,以及最后听到的那一声临死前虚弱至极的呼唤,都似乎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他的表情和刚刚猖狂至极的样子全然不同,低声呢喃了一句“美知”,两面宿傩脸色极其阴沉,转身就从楼下跳了下去。   美知这个名字似乎打开了一个关口,五条悟几乎下意识僵硬着,他掀开眼罩往美知的方向看了过去,即使隔得很远,他却能将美知的脸庞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美知的脸。   伏黑惠喊着五条老师,而那个原本嘻嘻哈哈的男人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都为止震惊的事情,那副正经严肃的样子无法和五条悟联系在一起。   “惠,”白发青年简单地叮嘱了他一句,声音带着他不自知的颤音,“这里你处理。”   黑色短发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五条悟径直跃下的身影:“喂!五条老师,你不要这样不负责啊!两面宿傩怎么处理?!”   被呼唤着名字的美知一个不注意,真人就已经跑到她身后了。   对于咒力还无法完全掌控的美知感知到颈后的危险,瞬间汗毛乍起,她的耳边传来男人阴恻恻的笑意,带着孩童般的恶劣,还未形成结界,颈后一痛,她就昏迷了过去。   真人将她抱在怀里,他刚想离开,粉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阻拦前进的路,嘴角弯起,红色的瞳孔泛着疯意,他速度太快了,真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顶着虎杖悠仁的两面宿傩就已经离他很近了,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融着,真人的惧意,以及两面宿傩的杀意。   男人抬起的拳头挥过来时几乎将风都撕裂了,真人眼睁睁地看着拳头落在他的脸颊上,那种力道几乎将他的牙齿都击落,贴在耳边的磁性声线低沉暗哑:“杂种——”   “她是你能碰的?” 第48章   千年的时间似乎一瞬而过,那些本不应该记起的过往因为美知的出现再度涌入脑海。   简单但力度极大的挥拳,在真人被击飞之前,他将美知从真人怀里抢过,对比于两个手的力度,当他的视线落在已经昏迷过去的美知脸庞上时,拉扯她的力道不亚于虎嗅蔷薇,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当活生生的美知出现在他面前时,不同于当年冰冷的身体,从她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宛若暖日,呼吸平缓,只是睡着般闭上了眼。   没有占据满眼的血液,她是活着的,被他揽在怀里,乖顺地靠在他胸膛之上,宿傩仿佛回到千年前,活泼的少女将自己涂满墨汁的脸凑到他面前:“看,这样我们就很相似了。”   当时只觉得可笑,现在回忆起来在嘴里反复咀嚼,竟比食物还要美味。   他垂眼觑着那张脸,明明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说话的口气依旧是大爷的模样:“看来你过得不错嘛,美知。”   五条悟瞬移伸手夺过美知的手腕,想将人从两面宿傩的怀里拉过去,宿傩眼皮一抬,低低地笑着,死死扣住美知的腰。   “这不是……”他像是打量牛羊一样的视线,在五条悟身上轻视划过,声线暗哑,“从我手里逃脱的五条后代吗?”   跟上来的伏黑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五条悟很清楚,为什么两面宿傩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果他不是看过那幅画像,知道曾经被安上五条美知的早逝女子是两面宿傩妹妹的话……   他同样淡定地弯唇一笑,并不松手,轻松地透露出自己知道千年前的秘辛:“她可不是你妹妹,你要搞清楚。”   这句话无疑是虎口夺食后还要补刀,宿傩不愿和他多说,或者是他自己对怀里这个和美知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也抱有不确定的态度,在考虑不会伤到美知的情况下和五条悟打起来。   白发青年虽不想松手,但两个人打起来的时候难免会伤及到她。   五条悟束手束脚,他看着一脸疯意的两面宿傩,低沉地警示:“虎杖悠仁,你还不出现吗?”   宿傩身体一僵,他发现自己在慢慢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美知,他像大型野兽般低头轻嗅她身上的气味,和记忆里的味道如出一辙,但却怎么也下不了口。   是他的美知没错了。   宿傩的眼神让五条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凝视这曾经被咒术界成为天灾的男人,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宿傩闭眼再睁眼,脸颊上的另一对眼睛消失不见,就连身上的斑纹也淡去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当虎杖悠仁重新控制身体时,身上的气势一变,好似翻涌的岩浆瞬间变幻成平静的湖水,清澈见底,一眼看过去就能看透底。   “嗯?美知怎么会在这里?”少年抱着怀里的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当他低头再次看向自己光裸着的上半身时,又因为和美知的脸颊毫无障碍地贴近羞红了耳廓。   “把她给我吧,”五条悟伸出手,看得出来即使见证虎杖悠仁能够压制住身体里的两面宿傩,但也是不放心的姿态,脸上收敛了笑容,伸出双手安稳地托住美知的身躯,“我和她认识。”   虎杖悠仁认真地看着五条悟,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宿傩并不安全,尽管只相处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也需要承担起美知的人身安全,望着面前严肃起来的白发青年,他努力忽视美知离去时的不舍,追问道:“你会照顾好她吧?”   但凡五条悟露出半点犹豫,他都会把美知重新抢过来的。   “你会照顾好美知吧,”粉发少年尽管年少,在心理上他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如果可以的话,你会替她找到哥哥吗?美知和我说,她……没有家了。”   夏油杰——   家这个词对于夏油家而言,尤为的沉重。或许是她已经回去过知道夏油夫妻的死亡,五条悟见证过许多生离死别,但听到虎杖悠仁口中的那句‘没有家’,心底也跟着沉重了许多。   原本只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有着一个和谐的家庭,而星浆体这件事犹如一场噩梦,将她所有的幸福击得支零破碎,五条悟并不想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逃离高专的,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只想让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五条悟掀开眼罩,他这样做算是一种认真对待的态度,一点也不轻佻:“我会照顾好她的,”   夏油美知,曾经以献祭的形式被天元同化的少女,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五条悟甚至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尽管怀里的美知身体很轻,但也能令他确定美知是真的还活着,她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安静乖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昵动作和他重逢。   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叮嘱伏黑惠,或者说是警告:“惠,你今天看到任何有关于这个女孩子的事情都要忘记,不管谁问起,你都不能透露一点出来。”   伏黑惠愣怔着,他察觉到什么但没有询问,只是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五条老师。”   他用外套盖住美知的脸,避开周围所有的监控,用尽能够保护她的方法将她带回了五条家。   身为家主,他的权限足够让他做出类似金屋藏娇的事情,家中简单的布置他开始担心不受女孩子的喜爱,他从来都是随性的日子,足够富裕,足够优秀,直到年少时曾经有过一瞬间心跳加速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让这位被誉为最强的男人也品尝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一瞬间从内心涌上的情感太过复杂,五味杂陈也不过如此。   明明如此肆意妄为的人,当他换上新被褥,将美知轻轻放进去盖上被子后却不敢离得太近,他担心美知清醒过来时看到陌生男性露出害怕的情绪,毕竟在陌生环境里,突然看到成年男性站在自己身边,不管如何都会有危机感的。   但他又不敢离太远,不放心她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陌生房间里。   他摘下眼罩,在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也开始注意自己的仪容了。   脸上的水滴沿着下颌线往下滑,青年凝视着自己的蓝眼,或许,对比一下惠和虎杖悠仁,自己还不算老吧。   当他端着水盆走进房间的时候,美知已经醒过来了。   她眼神还有些迷蒙,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望着端着水盆站在门口保持不动的白发青年,歪了一下脑袋,声音柔软似蜜糖:“直人……?”   面前的男人和五条直人太像了,周围的建筑和千年前的有些相似,以至于在她大脑混乱以为自己回到千年前,喊出了那个名字。   被喊错名字的男人从鼻间哼出一声笑,似乎觉得荒诞至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好友妹妹,曾经有过好感的少女,在他见证过家族秘辛后居然喊出千年前五条家主的名字……他站在门口没有动弹,异常地平静,喊了一声:“美知。”   他觉得自己疯了,但看着美知完全清醒过来后,瞪大眼睛喊他五条君的时候,混乱的大脑似乎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将水盆放在门口,单独走了进来。   “你醒了。”   面前的青年没有问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有问刚刚她喊出的那个名字是谁,似乎对于她的出现没有太多的惊讶,美知抓着被子垂下眼睑,掩盖住心底的慌乱,点头应了一声,“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的是真人打晕她的事情,救她的人另有其人,但五条悟没有说出实情,在她喊出直人这个名字之后,他出于私心并不想让她知道两面宿傩出现在现代这件事,所以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离她稍有些距离,露出和平时一样轻浮的笑容:“不用和我这样拘束。”   没有讨论她不想回答的问题,美知松了口气,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又担心五条悟会不会把她送回高专,起身准备离开。   她并不太会掩饰自己的眼神:“五条君,我可以不回高专吗?”   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但这不能怪她,保持警惕是她应该有的状态,五条悟歪着上半身:“啊咧,当然可以哦,你不用担心。”   他说到这里时,笑容收敛了一半,便显得有些认真起来,似有挽留之意:“美知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美知和他对视了半秒,就有些落荒而逃般撇过了脸。   改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在五条悟的视线里和年少时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是容易害羞,好像上一次见面不过是昨天,这十几年发生的巨大变化在这一场交谈中都被有意忽略掉了。   他想要避开一些事情,但是美知却比他想象中要勇敢。   她看过来的时候,澄澈的眼眸似是承载着一条璀璨的银河,当他和她对视上的时候,没人能够拒绝在这样的视线下提出的要求。   “我要去找哥哥,”她说,还是十几年前那副依赖夏油杰的天真模样,好像眼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他,“你可以帮帮我吗,五条君?”   被这样郑重的拜托,五条悟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悄悄地溜走了,他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徒留一生的孤寂。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违背他的心:“当然可以哦,美知。”   美知就像他偷来的一个小小的宝藏,他想骗过所有人,他只不过是因为好友曾经拜托他好好保护她所以才藏起来而已,没有人知道,自他第一眼看到宝藏起,就被深深吸引,而如今,他需要负责将宝藏送回到原处了。   “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他说的是实话,但面对美知的眼神时,却有一种他在说谎的错觉,“你可以先住在这里,高专的人不会找上来的。”   为了增加自己的底气,他又加了一句:“一旦有杰的踪迹,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双臂垂在身前,美知感激地向他鞠躬:“谢谢您。”   对比于这种客气疏离的态度,他更希望美知能够像喊直人一样呼唤他的名字,五条悟并没有泄露自己的半点情绪,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朝她笑:“不客气哦,小美知。”   漆黑宁静的夜晚,黑色长发的男人信步走进了电话主人的家中。   像切菜一样简单地割开大门,他面无表情地踢飞房门,当虎杖悠仁从床上惊醒的时候,男人的手已经掐在他的脖颈上了。   明明是很平静的话,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犹如风暴来临之前宁静的海面,“就是你……给我发信息?”   虎杖悠仁瞳孔骤缩,他想起自己手机曾经被美知使用过,而面前这个人和美知却一点都不相似。   但他来势汹汹,一点都不像是收到妹妹消息后欣喜赶回的哥哥,反倒是寻仇一样,眼底蕴含着杀戮之气。   不能承认,不能让美知陷入危险,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美知的兄长,但他这副态度很明显对美知是不利的。   虎杖悠仁双手握住夏油杰的手腕,因不能呼吸而难受地皱着脸,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发错人了……”   这个理由一说出,夏油杰仿佛被玩弄了一般,垂着脑袋低低的笑出声。   “发错人?”他明明在笑,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掐着虎杖悠仁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仿佛野兽在猎杀猎物的时候下达最后的死亡通知书,谁能知道他是压抑着多大的荒诞喜悦奔赴过来的,明明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陷阱,他也毫不犹豫地找过来了,结果……只是一个玩笑吗?   “做错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夏油杰笑着说出这句话,他的眼神尤为冷漠,“下辈子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知道了吗?”   手掌的力道再加重,虎杖悠仁抓住他的手翻身踹向夏油杰的脸,而这一突然的举措,让夏油杰松开了手,粉发少年摸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咳嗽着,微弓着腰以一种防备的姿态面对着他。   “有点意思。”夏油杰动了动手指。   虎杖悠仁的手背上多出一张嘴,露出犬牙桀桀地笑着:“不想死的话,让我来接替你的身体吧。”   虎杖把手缩回去,大声拒绝:“不要!”   窗户外站着一道黑影,戴着眼罩的男人蹲下身,不太顾及姿态地将手臂搁在膝盖上:“这就打起来了吗?”   轻轻推开窗户,他跳了进来,看了一眼虎杖悠仁又看了一眼夏油杰,没有打算叙旧的打算,欠扁地歪着脑袋:“悠仁,你欠他钱了?”   “悟,”夏油杰微笑着呼唤着好友的名字,好像还是从前的交情一般,他对于五条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到疑惑,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没能抓得住,“你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对着美知承诺一旦遇到夏油杰,他就会告诉她这个消息,但是等到他真正面对好友的时候,却犹豫起来,没将美知活着这件事立即说出口。   “来逛一逛,”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打架的打算,五条悟打量他身上的五条袈裟,“你来这里……不怕被高专发现?”   夏油杰反问:“你要抓我?”   原本什么事都能讲的两个人,明明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什么又都变了。   他成了高专老师,夏油杰则叛逃,试图创造出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   虎杖悠仁手背上的嘴啧了一声:“五条家的小鬼……”   “你把我的美知藏在哪里了?”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美知这两个字成了引爆炸弹的引线,火一点,除了脑袋里的轰隆声,其他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49章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虽然是问的虎杖悠仁手背上的那只手,眼睛死死盯着突然沉默下来的五条悟,涉及到美知的事情,夏油杰就无法控制地提高音量,他加重声音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啊……”   身上的气势猛然一变,夏油杰逐渐逼近五条悟,额间爆出青筋:“美知,是怎么回事!”   “她回来了,”这句话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宛如一道天雷炸在夏油杰的耳边,五条悟看着一瞬间出神的好友,当他说出来之后,胸口滞涩的郁气散开了,他轻松地笑起来,“她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勇敢,杰。”   “所以,”夏油杰嗤笑着,眼底的疯狂致使他只能记住一件事情——五条悟把美知藏匿起来,而且并未告诉他。愤怒和喜悦掺杂在一起,他分不清到底哪个更重要,抬起的拳头已经落在五条悟那张俊秀的脸上,他低低喘息着,揪住五条悟的领子将他拽起,这算是十多年来未见的好友给与的‘见面礼’,他气极反笑,“你还想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隐瞒美知活着的事实!”   又是一拳,他气狠了,本就愧疚的五条悟仰着脸让他打,一言不发。   “你明明知道……”挥舞拳头的男人似乎忘记他们是会咒术的事情,明明两个特级咒术师却在这房间里用拳头解决问题,虎杖悠仁想要前去阻拦被当事人用眼神阻拦。   夏油杰平复着呼吸,眼圈泛着红,未曾停歇的怒火使他并不没有放开五条悟被捏皱的领口,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这并不是代表岩浆已经平息,而是喷涌了出来,无声地灼烧着大地,“你明明知道美知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你给我说话!”   五条悟嘴唇紧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长发男人恨恨甩开他的衣领,站起身俯瞰着号称最强的男人,声音恢复冷漠:“再有下次,我会亲手杀掉你的。”   “原来,美知在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受欢迎……”虎杖悠仁手背上的手露出嚣张至极的笑容,从他的话语中就能看出性格的恶劣,“我的妹妹啊,魅力可真大。”   一道死亡视线落在虎杖悠仁身上,或许是妹妹两个字触动了夏油杰的心,明明他才是美知的兄长,骑车带她去兜风是他,给她带礼物的也是他,每天和她相处的都是他,凭什么一个诅咒张口就能抢占他的位置?!   夏油杰讥笑一声,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强调:“你可不要搞错了,她是我、妹、妹!”   那张嘴消失了,虎杖悠仁身上开始显现斑纹,但由于被压制住,他根本无法拥有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这让两面宿傩尤为恼火。   他继续出现在虎杖悠仁手背上,就算是不能亲手揍人,但也不妨碍他在言语上说赢对方。   他露出锋利的小虎牙,声线暗哑:“小鬼……千年前她在我怀里撒娇喊我哥哥的时候你还知道在哪,或许,你应该亲自问问美知,她那拙劣的缝补手艺……啧,送给我的那个娃娃丑死了,我那天真又愚蠢的妹妹,她又给你做了什么呢?”   这一场时隔千年的兄长大战一触即发,夏油杰脸上的笑意不再,他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美知亲手制作的礼物,除了蛋糕外,于是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那又如何,”夏油杰突然笑起来,似乎扳回一局般望向他,“她现在是我的妹妹,你这恶心的咒物,也不过是勉强附着在别人身上才有一息喘息之地……如果美知看到的话,你这幅样子,她大概会吓到缩在我怀里。”   这场话题结束地很快,似乎打了平手,但各自都觉得输了什么,暗地里较着劲。   当他们赶到五条家时,美知穿上五条准备的和服,脑后的长发用一根簪子挽在脑后,一小缕头发落在脸颊旁边,美丽的不可方物。她仅仅是站在门口眺望过来,身上披着银色的月光,就好像天上的那一轮温柔的月,让人无法移动目光。   五条悟走在前方,美知温软地笑着:“五条君。”   身后的长发青年一言不发,从他身后跃出,身上的五条袈裟和他的容貌并不突兀,他似乎无法控制地冲上前,像一枚从天上坠落的流星无法控制方向地砸落地面。   美知被这力道冲击地往后退,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颊旁边的头发因为这道冲击性的拥抱漂浮了起来,抱着她的男人用炽热的手掌扣住了她纤弱的背脊,让她无法逃避,也无法后退。   美知大概没能想到夏油杰会出现得如此突然,脸颊旁传来男人急促的呼吸,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为一声失而复得的“美知”。   美知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放松下来将手搭在夏油杰宽厚的背上,似乎这十几年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她贴在夏油杰耳边,像以往一样笑着,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亲情度:50点】   【咒术回战世界任务已达成——】   【发现前任务目标:两面宿傩】   【亲情度:42点】   【宿主是否需要继续攻略:是/否。】   下巴靠在夏油杰的肩上,她往后看去,发现只有五条悟和虎杖悠仁。   两面宿傩在哪?   【宿傩附着在虎杖悠仁身上,请宿主在十秒内做出选择。】   美知毫不犹豫选择了否。   两面宿傩给她的回忆不太好,况且这个世界不是完成了吗,她没必要再耗在两面宿傩身上了。   【系统提示:攻略两面宿傩成功会随即赠送技能,在后续世界会起作用,请宿主再确定一遍——】   【宿主是否需要攻略两面宿傩:是/否】   这次,美知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是。   如果有用的话,她在这个世界深刻感受到普通人活下去的艰辛……既然也到达了42点,或许冲一把到50点也不会很难。   本来,她从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带着自己的私心的。   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善良的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退路走了。   夏油杰这里完成了任务,按道理来讲,她是没必要再跟着他的。她离开每个世界都是死亡为结束,她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会传送另一个世界,出于私心,她并不想让他亲眼看到这一事实。   但又有些不舍。   “我想回家,”美知凝视着夏油杰的眼睛,乞求的拉住他的袖子,“先回家好不好?”   即使会面对高专的攻击,夏油杰却格外珍惜活下来的美知,他原本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足够让美知能够好好生活的世界,他笑着回她:“那我们回家。”   五条悟没有阻拦的理由,他甚至连上前送他们离开的勇气都没有,或许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掩盖行踪,不让高专发觉。   而在走出大门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虎杖悠仁突然出声了,或者说他手背上的嘴开口了。   “美知,”那声音低哑着,似乎蕴藏着久违的思念和怒火,“不和哥哥说说话吗?”   身穿和服的美知微微扭过头,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便很快回过头,好像看的不过是路边一棵草,又或者是一块不打眼的石头。   夏油杰心满意足极了,就连眉宇间的郁气散去了不少,他好像回到当初关爱妹妹的兄长时代,揽着美知的肩膀将她拦腰抱起:“我们回去了,不用理会其他人。”   美知乖顺地靠着他的手臂,在虎杖悠仁面前,他们两个人瞬间就不见了。   五条悟这才走了出来,他眺望着远方,回过神来时又看向了虎杖悠仁。   “小孩子不睡觉的话,会长不高的哦,”他恢复平时说话的语气,“至于宿傩,你不会以为隔了千年,美知还会有当时的记忆吧?”   当然有,五条悟并没有说出这个事实,当她开口喊出直人两个字开始,他就明白美知或许有千年前的记忆,但为了美知,他并不愿意看到宿傩纠缠于她,本就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何必惊扰她现在的生活呢。   “这就不是你这个小鬼该管辖的范围了,”似乎察觉到五条悟对美知的不同,宿傩来了回忆往事的兴趣,“看来你对千年前的事了解得很多……”   “或许你不知道,千年前她的死五条家也脱不了干系呢。”   “如果不是……”他的声音突然降低,回忆里的事情让他很不愉快,“当初就应该将罪魁祸首的五条家杀尽。”   宿傩笃定了五条家并不会把这种事记录下来,毕竟这样不体面的事情——   但又涉及到他自己的原因,两面宿傩便草草结束话题,如果当时不是他强行给美知喂血的话,也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夏油家布置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在客厅里摆着美知和夏油夫妇三人的遗像,黑白照片里都在微笑着,当美知再度看到后,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   他们,都不在了啊。   对她好的那一对夫妻,已经不在了。   夏油杰很快将房屋打扫干净,他收拾出了床铺,等到美知洗完澡出来后,她的房间已经恢复如初,和当时没什么差别了。   当美知躺在床上,好像回到十几年前她遇到第一个咒灵,夏油杰站在她床边安慰她的时候。   美知望着他的脸,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出于私心以及夏油父母的关照,她并不愿意夏油杰涉险。   她露出脑袋,抓着被子边缘,与坐在床边的夏油杰对视片刻:“哥哥,你替我照顾好了多肉吗?”   这个话题在这样重逢的夜晚显得格外的俏皮,夏油杰有些苦恼地托着下巴,他靠在床边,凝视着美知故作轻松的脸蛋:“美知你要知道,多肉活不了这么久的。”   “所以,你没完成我说的事,”美知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那我的私房钱呢!”   夏油杰伸手掏了掏上衣,把一张卡掏出来给美知看,他似乎将美知给他的东西都随身携带:“在这里哦。”   看到那张熟悉的卡,美知并未打算收回,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太久,也不伸手,“那哥哥继续拿着吧,以后结婚了还有一点私房钱呢。”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仔细盯着美知的脸庞,试图找出令他瞬间心慌的隐情,但美知大方地让他打量,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那,”夏油杰把卡塞在她手中,忽略心中的不安,努力露出笑容,“等哥哥结婚了,你再给我好不好?”   不敢做的太明显,美知接了过来,叹了口气说:“好吧。”   夏油杰这才放心了一些,他想到怀里放了很多年的东西,而现在正主就在这里,原本他从未想过礼物还能有送出去的一天,现在是时候了。   他从怀里掏出盒子,似乎被人拿在手里磨搓了很久,盒子上的细小绒毛都被搓平了一些,如果认真看还能看到那些手指的痕迹。   他好像不过是出了个任务回来,带着美知曾经和他讨要的礼物,眼神柔和地把东西递给她:“这是美知的生日礼物,每一年哥哥都有买……不过现在不在身上,过两天我们再去取。”   美知从床上坐起,这份礼物时隔十二年才到了她手上,意义非凡。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条坠着月亮的银色链子静静躺在盒子里闪着晶莹的光,这算是美知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鼻尖发酸,她垂下眼帘,这样就能让他看不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很好看,”美知吸了吸鼻子,她觉得自己太逊了,这么大的还哭鼻子。于是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试图掩盖自己脆弱的情绪,但说话的时候声线都在颤抖,完全将她的心情暴露出来了,“哥哥……给我戴上。”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起身拿起项链,仔细地将项链绕在她她纤细的脖子上,扣好。在温暖的灯光下,美知摸着吊坠的形状,听到夏油杰轻声说道:“美知,生日快乐。”   这句生日快乐隔了十二年。   她没能控制住情绪,转身抱住青年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他们互相依偎着,好似在冰冷冬日里两只幼兽互相舔舐着伤口,紧紧挨着取暖。   翌日,夏油杰带着美知去了夏油夫妻的墓地,美知摸着墓碑和他们说了好一会的话,夏油杰在附近看到下属,他说了个借口单独离得远一些,听着下属的禀告。   而此时,一道黑影鬼魅般走了出来,她身穿僧侣的袈裟,齐肩的白色短发微微一晃,停在美知身旁蹲下了身。   千年的思念如风在她耳边轻轻叹息:“美知——” 第50章   那是一张对于美知来说,很陌生的面孔。   上次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好像还见过一面,不过,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谈不上认识。   良好的礼仪让美知客气地朝着里梅笑了一下:“请问,我们认识吗?”   按道理,她应该不认识的。   白发少女静静地看着美知,即使她不说话,里梅眼神里泄露出的情绪,美知也能察觉到什么。   因为美知那句话导致她眼神都黯淡了下去,偏偏在美知强行扯了一个笑,不愿多说一样:“你和我的故人很相似,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美知根本不可能将千年前的冷淡少年和面前的少女连接在一起,这对于她而言,换了性别的故人会出现在她面前,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们之间的交谈似乎走到了末尾,里梅垂下眼眸,她积攒了多年的怒火在看到现在的美知后,风一吹,似乎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她现在过得很好,和当年一样天真浪漫,况且……应该已经没有当年的记忆了,那自己都没有必要参入她的生活里。   如果当初她没有出任务的话,或许,在那个时候,被毒药折磨的美知还有活下的可能。   她一个人,当初该多么无助……那点愧疚纠缠了她千百年,即使在美知墓前说了无数遍抱歉,也依旧无法完全脱离悔恨的折磨。   她半蹲在美知面前,少女的容颜如冰雪冷漠,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雪地里的梅花绽开,美得清冷。   美知望着里梅的脸,确实想不起是谁,“她也叫美知吗?”   里梅低低应了一声,眼神陷入回忆:“她比你要小一些,喜欢抓着我的袖口撒娇……”   美知一愣,她看向里梅的袈裟袖口,突然有了怀疑。因为她以前也有这样的习惯,想到这里,美知突然沉默了下来,她凑近一些看着里梅的脸,又听到白发少女继续说下去:“我没能守护好她,就连亲口和她说对不起都做不到,我就是个废物……”   说到最后一句,里梅自嘲着笑了笑,带着抱歉望向美知,好像透过她看着谁一样:“抱歉,对你说些奇怪的话。”   美知看了她半晌,她慢慢地挪了挪脚,转过身体正对着里梅。   白发少女转身正想离开,美知突然出声:“里梅?”   里梅僵硬在那里,没有动弹。   美知走过去,她朝着里梅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似乎已经确定了什么伸出了自己的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很认真地继续说道,“里梅,才不是废物。”   她眼神发怔,似乎还没从美知那句称呼里走出来,因为自己根本没和面前的女孩子说过自己的名字。   明明脸色如此冷漠到小孩子看到都不敢靠近的人,对谁都不假颜色的里梅,此时像是脱力一般任由美知安给与安抚性地拥抱。   过了好久,他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美……知?”   得到怀里女孩的回应,她才缓慢地抬起手,像搂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笨拙且小心翼翼地将她虚抱着,即使她感受到从美知身上传过来的热量也不能让她安心下来,于是,里梅又轻轻地问了一遍:“美知?”   美知不厌其烦地应着:“我在这呢,里梅。”   以前需要依靠的人是美知,现在好像关系调换了过来,里梅才是真正需要依靠的那个,当他看到美知,感受到真实的美知,才能将早已丢失的情感拾回。   原来,她都记得。   既然记得,那些痛苦的回忆,濒死时的无助,也一直跟随着她。想到这里,她羞愧难当地压低了声音:“如果当时我认真检查过那些尸体的话……”   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似乎发现自己说出来的东西不堪入耳,害怕她会生气又或者害怕自己,呼吸急促地低声挽回:“对不起,是我的错——”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里梅察觉美知并没有这样的情绪才稍稍松懈了一些,但是背脊依旧是紧绷着的,她在面对美知的时候,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冷漠,说话的口气简直判若两人。   在特级咒灵面前都不会多施舍一个眼神的里梅,在一个普通女孩子面前,毫无底线地败下阵来。   而等到夏油杰回来的时候,只有美知一个人站在墓碑前,双手背在身后,朝他温婉一笑。   她戴着自己送的项链,阳光正好,时隔多年,夏油杰才真情实切感受到头顶的日光是如此温煦。   如果这样简单的生活继续下去,该有多好。   当里梅找到成功占据虎杖悠仁身体的两面宿傩时,她犹豫了,出于她对于两面宿傩曾经将自己的血喂给美知的前车之鉴,并没有把找到美知这件事告诉他。   但坐在高处的男人支起下颌,掩盖杀戮的红瞳慵懒地望了过来,声线暗哑:“里梅,你看到美知了吗?”   心底一紧,低眉敛目的少女保持脸上的平静,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般,惊讶地停顿了一会才回复:“没有。”   “我找到了,”他发出戏谑的悠长叹息,犹如沉睡千年的恶龙找到寻觅已久的公主,不掩嫉妒但又嚣张至极,“她现在有别的兄长了,我很不高兴。”   “杀她我有些不舍,”男人狭着眼,脸上露出玩弄猎物前夕的愉悦表情,双手插入粉色的发丝之中,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这个世界太有趣了,里梅……”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让我想想……先杀了那个长头发的小鬼,要怎么处理他才好呢?”   里梅低垂着脑袋,沉默地等他的吩咐。   “她现在居然会无视我了,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宿傩眼底划过杀意,但想到美知的脸又慢慢收敛了起来,当野兽遇到心喜的猎物时,在此之前也是会戏耍一番满足掌控欲的,“我应该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小鬼给吃了。”   他说得好像杀鸡一样,即使是里梅,也不由得背脊绷紧,本来这些事情她早已经历惯了,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亡魂……一旦涉及到美知,里梅便成了一个做事束手束脚的心善之人。   但她对上宿傩,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即使宿傩死了,现在只不过是占据一个少年身躯的诅咒而已,来自灵魂的威压依旧压得里梅喘不过气来。   而夏油杰的好日子并没有过上多久。   高专发现了叛逃者夏油杰的踪迹,不仅如此,还发现天元大人的咒力残余。   相比之下,天元更为重要得多,高专高层召集二级咒术师及以上的人,下令立刻将天元寻回。   周围的监控都被破坏过,他们并不知道天元早已死去,现在活着的是美知。   五条悟带领学生绕开夏油杰经过的路,身为老师,他的选择一般不会被其他人所怀疑,又或者说是五条悟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大事上不会懈怠,所以根本不会往其他方向想。   紧跟在夏油杰身后的人则是另一波,美知在,他难免会束手束脚,他释放出两个咒灵保护在美知周围,自己则是跳向另一条路,在解决这些人之前,他嘱咐美知躲好不要出来。   天元的咒术不过一个不死,攻击力低的可怜。   美知藏身的地方比较隐蔽,她知道自己只会是拖累,当夏油杰狂妄地将那群人引走之后,她的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有了前车之鉴,美知依旧保持不动,她捂住自己的嘴,甚至想要掩盖自己的呼吸。   而过了不知道多久,不远处出现了一道脚步声。   美知没有动,那两个咒灵分布在她周围不远的地方,但凡有人靠近,就有主动离开引开来人,又或者打上一架,给美知留出时间找好退路。   那脚步先是急促着,不知方向地绕了一圈,美知不知道那是谁,身上的结界已经筑成,她眼睛都不敢眨,来人似乎没有找到人,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这种场景经常在惊悚电影里出现过,美知深有体会,就是在电影最安静的时候,当主角放下心来准备开始移动的时候,最可怕的东西很有可能就已经在看着你了。   她不敢放松警惕,周围都是不起眼的遮挡物,就连头顶也有一棵树挡住炽热的阳光。   好像脱离危险了一般,她面前的地面上掉了一滴雨下来似的,啪嗒一声,染红了草地。美知望向头顶被风吹得摇晃着的树叶,却不料,脸上出现斑纹的粉发少年正低着头凝视着她,不知道到底看了她多久,直到她自己发现,才朝她露出一个玩笑意味的笑容,似乎在玩捉迷藏游戏一般,拉长了语调说:“找—到—你—了。”   “我的妹妹……”   周围的咒灵早已被他悄无声息地捏碎,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未曾干涸的血迹,紫色的指甲和脸上两双眼睛在和她证明他的身份,美知抿着唇瓣,她似乎没有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哥哥,而是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美知,怎么不说话?”两面宿傩对于她记得自己这件事深信不疑,毕竟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眼神并没有看到陌生人那样的好奇和恐惧,太平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似乎笃定现在没有人会再打扰他们两个了,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野兽轻松从树上跃下,明明用的是虎杖悠仁的脸,美知却无法将面前的人和虎杖悠仁联系起来。   相差太多了。   他弯下腰,沾血的修长手指勾住了美知的下巴,轻轻一用力,美知就像人偶般听话地仰着脸与他对视。   “为什么不说话,嗯?”   “是看到我太惊喜了吗,”他突然掐住美知的下巴,稍微用点力道往自己的方向拉,迫使美知不得不上半身往前倾,双手撑在草地上,维持仰视的姿态和他近距离对视着,“我可真的是……太高兴了,美知。”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放轻了,不同于脸上的笑意,他的眼神暗藏利刃出鞘般的杀意,“看到你,哥哥我还是很高兴的。”   美知丝毫不避开他的注视,她稳住身体后,反倒主动地倾身上前,沾有草屑的手掌贴附在宿傩的脸上,手掌柔软且温热,就和她这个人一样,但说出的话平静地可怕:“哥哥,你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即使是宿傩,再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只是嗤笑一声并没有接话。   42点亲情度并不是没有用的。   或许是经历了那样的死亡,美知对于强行给她喂血的宿傩感情非常复杂,他不是故意导致她的死亡,宿傩在被她激怒之后也是离开她身边,出去泄愤。   但,她死了是事实。   那些疼痛再度回想起来,也是深入骨髓的。她不恨他,但控制不住会迁怒。   她回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样子应该是挺丑的,没有力气爬出去,只能在房间里痛得打滚。   她很平静地像个讲述别人故事的旁观者,在宿傩面前她有着极强的倾诉欲,将那些她独自一个人经历过的痛苦讲述给他听,似乎成了她如今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   就算要攻略,她也得让两面宿傩知道,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如何经历那些他不知道的痛苦。   “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老鼠在我的肚子里啃噬着我的肉,”美知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柔软的肚子上,炽热的手掌因为她的话停顿了一秒,而美知凝视着他的眼睛,让他避无所避,“我好疼啊,哥哥。”   “我的嘴里都是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美知突然发现掌控战场是如此的美妙,她不放过两面宿傩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当时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在祈求。”   她并不期待两面宿傩的接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在祈求我的哥哥会回来,会回来救我,会解除我的疼痛,会抱着我安慰我……”   “结果什么都没有,”美知抓住他的手稍稍用力,“我不停地呼唤着你,最终一个人死在那间屋里,哥哥……”   【亲情度:44点】   “说完了吗?”两面宿傩抽回自己的手,他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模样,嘴角带着笑,“没想到,你是如此恨着我呢。”   恨到也称不上,只是不想让你也这样好过而已。   他从美知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匕首,那是夏油杰给她防身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两面宿傩拿到手里了。   他甩掉鲨鱼皮做的刀鞘,锋利的刀刃在日光下反着光,美知只觉得眼前一花,男人将刀柄连同她的手握住,刀尖抵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两面宿傩并不把命放在心上,即使虎杖悠仁死亡会导致他的消亡,他依旧慵懒地笑着,握着美知的手让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直接捅进去,乖孩子,就这样……美知可以直接杀了我消气。” 第51章   胸口的疼痛在加剧,两面宿傩望着美知惊慌失措的神情,她想要努力阻止匕首的继续深入,力气不足以对抗他,眼看着匕首已经进去一小截,已经急得不行。   男人的力气在这方面一般都比女性要大,美知空着急也没用,她瞪着两面宿傩,声音都尖锐了一些:“停下!我不要!”   越是这种时候,两面宿傩已经兴奋得嘴角弯起,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引诱般在美知耳边低语:“再用点力,很快……”   “噗嗤——”   他故意发出肉捅入身体的拟声词,吓得美知一惊,随后直起身体不让她松开握住匕首的手,血液已经顺着刀边流下,温热的液体慢慢渗透进他们的掌心之中,好似在执行某种极其禁忌的祭祀,任凭美知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只要美知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游离人间的恶鬼,邪肆无惧,“我身上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拿去。”   “疯子,”美知低斥一声,“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哦?”   突然感知到手下的力气加重,那把匕首似乎往身体里更用力地捅进去,很明显,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美知他的不愉,直白且霸道。   当他靠近美知变白的脸庞,闭口不言的时候,就知道她开始妥协了。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不想他死,还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她关系匪浅,所以才会全力阻止他自残的行为。   如若是旁人,他才不会如此束手束脚,必要玩得尽兴才肯罢休。   面对美知泛红的眼眶,宿傩那点不知道从哪来的心软使他让步,他停止动作,这种小伤对于他而言愈合不过瞬间的事情,但美知并不知道他的能力。   “如果美知原谅我的话,”他用虎杖悠仁的脸露出纯良的笑容,“那我就松手。”   即使是服软,也是两面宿傩惯用的伎俩,他说出这种话就算是最大的让步了,如果美知不愿意顺着他的意低头,那大概他就毫不犹豫将这副身体送上路。   美知就是明白他的恶劣在哪,他的软肋根本没有,所以她处于被动的位置,就不得不顺着他来。   “原谅……你”   宿傩俯下身,他就喜欢看到美知脸上生动的表情,和之前小心翼翼讨好的那副样子全然不同,“我没听清呢。”   得寸进尺的样子格外欠扁,流到掌心的血液越来越多,美知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原、谅、你、了——”   宿傩斜着眼与她对视片刻,他无声地在提醒她忘记的东西,美知嗫嚅着,又加了个称呼:“……哥哥。”   手上的力道一松,美知颤抖着缩回手,利器进入身体的感觉很奇怪,满手都是血,两面宿傩将刀从胸口拔出来,嫌恶地丢在一旁,也不治疗身上的伤口,任由窟窿里不停地往外冒血。   美知连忙上去用掌心捂住伤口,但这点按压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你,你给他止血……呀!”   宿傩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美知只是害怕虎杖悠仁死掉而已。   “为什么呢?”他一点也不着急地反抗着美知的想法,似乎看到她挣扎的样子已经成了他的乐趣所在,“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美知。”   在两面宿傩面前,一直犟着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不过逼迫了她两次,女孩子的眼泪就像泄洪一样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无声地哭泣着,就连垃圾桶旁边的小野猫都知道饿的时候喵叫着试图呼唤母亲来得到一点怜惜,但她哭得如此安静的时候,梨花带雨的样子,远比有声音的哭泣来得更为迅猛。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她说话的声音也细声细气的,特别是带着点哭腔格外惹人垂怜,“没有你这样当兄长的,只会惹我生气。”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他一向脸上不会透露半点真实的想法,即使在亲情度44点的时候,他依旧可以面不改色的,托着下颌伸出手指戳美知湿漉漉的脸颊。   “再哭下去,我可不知道会做点什么。”   美知立马停止了哭泣,忍住想吸鼻子的欲望,仰视着他的脸倔强否认:“哥哥,我没有哭。”   他似乎被哥哥二字安慰到了一点,心情恢复了一些,胸口的伤口也在慢慢结痂,愈合。   这样的逗弄非常符合两面宿傩的性格,感知到掌心下不再流血的伤口,她收回手,但因都是血迹,又没有其他擦拭的东西,只能甩着手试图风干。   他随意抓着美知的手,那些血迹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但看到美知爱干净的模样,便抓过她的手,在他上衣上擦拭着,连指缝都被放过。   “跟我走,美知。”   两面宿傩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他早先没有办法掌控虎杖悠仁的身体才忍耐夏油杰的挑衅,如今,虎杖悠仁似乎出了点问题,虽然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宿傩依旧张狂到不可一世,曾经在咒术界挑战所有咒术师都能全身而退的人,又岂会因为实力的减少而变得畏缩。   他向美知发出邀请,但那语气并不是简单的征求意见,反倒充满了强势。   一阵凌厉的风刮过宿傩的脸颊,夏油杰低沉地嗓音响彻在他耳边,抬起的眼神冰冷:“你要带谁走?”   无视架在脖子上的威胁,两面宿傩慵懒地偏头:“这不是,那个狂妄的小鬼吗?”   美知上前一步,得到的是夏油杰的怒喝。   “这不管你的事,美知退后!”   他的脸色从未如此凶悍过,美知揣度着现在的情况,她缓缓往后退,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该怎么劝:“你们不要冲动……”   而那两个已经进行眼神交锋的人,根本对美知的话无动于衷。   率先开口的是两面宿傩,他在夏油杰面前还悠闲地抓着头发,“之前还说起你呢,还想着……”他活动着指骨,发出咔嚓作响的声音,望过来的眼神一变,猩红的瞳孔闪过汹涌的战意,“在我等面前如此放肆——果然还是当着她的面杀掉你比较好!”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次看到夏油杰要割破宿傩的大动脉,两面宿傩的紫色指甲也刮破夏油杰身前的衣服,试图掏出他的心脏,周围被破坏了好多东西,树干被打断,墙壁被踢塌,周围升腾起无数灰尘,呛得美知离开属于他们两个人争夺美知所属权的战场。   “她什么都记得,”两面宿傩不停地刺激夏油杰,脸上扬起嚣张的笑意,“刚刚还喊了我好多声哥哥呢,你应该听一听的。”   夏油杰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恼羞成怒般,冲过来又是致命一击。   “小鬼,生气了可不好……”两面宿傩抓住他的后领将人抓起往外一甩,顿时传来重物砸在地面上的沉闷声,灰尘四起,两面宿傩微狭着眼望着那道站起来的模糊身影,听到对面传来的笑声。   灰尘慢慢散去,夏油杰垂下脸颊,他咧嘴笑着,似乎笃定了什么说道:“美知不会跟你走的,否则……你何必避开我。”   “你是担心她不会跟你离开吧,”察觉到两面宿傩稍稍收敛的笑容,夏油杰随意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渍,似乎掌控了话语权般,慢条斯理得继续说下去,“就算她记得又怎么样,没有人……”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且偏执,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件事:“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再分开了。”   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妹妹,怎么可以再拱手让人?   如果当时他没有怀疑,没有去薨星宫听到天元说的那些话,没有拿到美知在临死前给他写的那些信,他浑浑噩噩地过完这辈子,或许到死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会为了保护他,保护她周围的人而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妥协,明明她还这么小,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就这样孤独地死去了。   就连死亡的原因,都如此的可笑。   为了一个天元,就因为她是星浆体,就要经历这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这个世界已经腐烂不堪,没有存在的必要。   通过虎杖悠仁了解到美知在这个世界遭受的事情,两面宿傩一针见血地刺激他:“可是,你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嘛。”   “那你不也一样吗,导致美知死去的罪魁祸首……”夏油杰压着眉宇,好似压抑怒火的野兽正准备发出攻击,自从两面宿傩和美知打招呼后他就调查了千年前的事情,“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呢!?”   言语不合,那就只能靠武力来解决问题了。   美知捂着嘴试图挡住周围的灰尘,她咳嗽了两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伸出一只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不让她出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往身上一带,男人笑着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捉到你了。”   真人将她牢牢扣住,让她动弹不得,防止她会布下结界率先将她打晕,脚下一跃,在那两个人发现之前带着昏迷过去的美知离开了这里。   高专的人在他们准备跟上去之前赶来了,咒术师将他们两个团团包围,或许这是真人故意引过来拖延时间的,不得不说,非常管用。   而另一头——   美知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四周封闭,但头顶打着灯光,她从柔软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脸上有缝线的年轻男人正弯着腰抬起了她的腿,不知道是在检查什么,修长苍白的手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上移。 第52章   美知下意识地抬起脚踹他,当她刚动腿,铁链声碰撞的清脆声以及脚腕处的束缚感让她瞪大了眼睛,她抬起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上系着一根细链,看着脆弱不堪,单纯用力气的话根本无法挣脱开。   身上的咒力失去了,想要布下结界也没有半点反应。   少年的用手背拂过美知的脸颊,仿佛在品味什么上等的瓷器,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兴趣盎然:“这是我特意找来的咒具,虽然不锁住你也无法逃离这里,但总要以防万一。”   他突然凑近,在美知耳边低语:“宿傩打我的疼痛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你说,如果我控制你的灵魂,他会不会生气?”   对他凑过来的脸颊避之不及,对上面容俊秀但语出惊人的少年,美知忍耐住不去激怒他,只是抿紧嘴一言不发。   偏偏,越是这样没有得到相应反应的,真人内心的征服欲就越强。   她有吸引那些少年的资本,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即使现在一言不发的姿态,从头发里露出的白皙脆弱的脖颈,也能让人想入非非。   真人是由人类恶意产生的咒灵,自从他得知天元从高专消失的消息,就动了要研究天元的心思,但是不管怎么寻找,天元这个人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如果不是上次在学校遇到美知,察觉出她身上熟悉的结界残留,都不知道原来活了这么多年的天元也会死在一个普通少女的手里。   好在上次从宿傩手里逃脱了出来,新仇旧恨,他就像一个心思缜密的猎人,一直跟随在他们附近,即使有几次美知单独的时候他都没有出手。   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   两面宿傩和夏油杰这两个人,并不是如此容易摆脱的,如果想得到美知的话,时机还不成熟。   他给高专传递了消息,那群高高在上又将天元当做保护符的高专高层,再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和他想象中的那样,很快就派出咒术师寻找天元的踪迹了。   一切都很完美,就连他将夏油杰的踪迹故意透露给附着在虎杖悠仁身体里的两面宿傩这一明显的破绽,也按照计划进行着,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是足以让他们之间争斗起来的。   紧跟其后的他,机会来了。   为了能够彻底研究美知灵魂的构造,他换了藏匿地点,那是花御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现在……   被宿傩不放在眼里的他,一个恶劣的咒灵,现在犹如掌控万物的上帝,正压在宿傩心尖上的妹妹身上,拽着拴住她细白脚踝的链子,为所欲为。   他实际出生的时间并不长,对于任何不熟悉的领域都还是生疏的阶段,他抓着美知的手揉捏她纤细的指骨,从指尖捏到指缝,最后将自己的手指插入美知的指缝之间,好像世界上最亲密的情人,十指紧紧相贴。   “你很温暖,”真人求知欲极强地望着她,将他们相握的手给她看,弹钢琴一样在她手背上用指腹点来点去,“为什么,我还是触碰不到你的灵魂呢?”   “果然,天元是被你吞噬掉了吗?”   没有得到美知的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相比于其他人,你的身体看起来如此脆弱不堪,灵魂却远比所有人都要强大。”   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你很厉害啊——”   相比于这样的夸奖,美知更想知道她该如何离开这里,周围空荡荡的,任何指路标都没有,更别说天空了,这里简直就像个密室。   除了这张,周围空无一物。   而第一天,美知倔强地一言不发,真人给她带来食物,她不吃,但是身为普通人,她还是要上厕所的。   好在真人也知道美知是普通人,在细链可以去的范围里,她可以勉强走到浴室里解决生理问题。   在只有头顶有灯的房间里,她甚至都不知道天黑天亮,不知道时间,又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东西,这样的时间就过得格外漫长。   普通人的身体熬不住紧随而来的困意,即使警惕着,美知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而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到身下这张不是很大的那张床上往下凹陷了一些,好像压下了什么重物,衣服的窸窣声像虫子振翅的声响,美知试图睁开眼睛,但随即一只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仿佛被千斤坠压实,蛊惑性的声音好似童谣一般在她耳边哼着。   “快睡吧。”   那道声音和夏油杰很是相似,本就撑不住的美知没有多加怀疑,浑噩的大脑并没有给她传递危机的暗示,好似回到十几年前的时候,她躺在夏油杰床上,少年用温和的嗓音安抚她的害怕。   “美知,快睡吧——”   等到她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苍白的皮肤,少年脖颈上出现一道缝线,看着非常奇怪,美知皱着眉回想她这是在哪,她还以为自己是换了世界,而在反应过来之前,原本就被压在身前的双手已经抚摸上少年透着少年气息的脖子,指腹挨到缝线之上,头顶传来玩笑意味的话:“感觉怎么样?”   指腹贴着的皮肤在震动,喉管的移动透过皮肤传递给了美知,她惊讶着立马缩回手指,感受到背后搂住她的手臂,她脸色微红,双手推拒着真人的怀抱。   “这可是我的床哦,”真人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眼底黑沉沉的看不到底,他并不松手,看到美知僵硬的身体,得逞地试图将她再搂紧一些,“这里就一张床,你要把我推到哪里去。”   美知好像成了没有理的那一方,她很少看到脸皮厚成这样的人,明明是他把自己绑过来,现在却在这里强词夺理。   “你可以让我走,我不会再占着你的床。”   美知蹙紧眉头,因为她发现自己说的话毫无作用,而真人为了戏弄她,完全和她反着来,比如她抗拒着自己的怀抱,那他就无耻地不放开她,以她的反应为乐。   “不可以,”他好像在讨论吃什么早餐的问题,眨着眼望向美知的脸庞,“你不喜欢和我一起睡?”   这人简直无耻。   美知深吸了一口气,瞥过眼神不和他对视,“当然不喜欢。”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   他就像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三岁小孩子,不停地追问着美知,而被绑住脚腕的美知根本无处可逃,只能正视他的疑问:“没有人会喜欢和陌生异性睡在一起的,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就可以吗?”他似乎脑回路和美知不一样,找到一个关键点就立即反问道。   美知敷衍地嗯了一声,下一秒……   眼前的少年突然缩小了身体,脸颊上的婴儿肥弱化了他的攻击性,细细的胳膊抱住了美知的腰,他仰着头,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凝视着她,声音也奶声奶气的:“那这样就可以了吗?你现在喜欢和我一起睡吗?”   在那种眼神下,似乎拒绝他都成了一种罪恶。   养过一回人见承平的美知并不受他的迷惑,但对上变幻成只有几岁的真人,她似乎稍微松了口气。   和发育完全的少年相比,现在他至少不会给她带来足够的压力。   变成幼年模样的真人格外闹腾,喜欢给她编头发,结果编的一团糟;喜欢窝在她的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温暖一样,而有时候被他问得烦得不行,美知就会拿出安抚承平那一套,既然知道她跑不出去,但在咒力消失的时候,她并不愿意用强硬的态度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开始知道,适度的软化有时候是有用的。   只要暂时能够保住性命,或许作为一个拖油瓶,她还是能等到其他人的救援的。   如果可以好好活着,她可以适当妥协。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根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系统也不回复她,就好像已经将她抛弃一样。   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她唯一能够解决孤独的方式只能通过和真人说话来缓解,而在这样的情况膝下,美知努力控制自己不会对真人产生斯德哥尔摩效应。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和夏油杰有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学到的,没想到她现在正在经历。   真人对她有求必应,她好像是一个玩具,现在还有些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价值,但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在薨星宫死过一次后,美知不想在同一个世界里再一次孤独死去了。   真人喜欢用幼年的形态和她相处,这一次他带了一些布料过来,他坐在美知身旁把东西递过去。   “我也想要你给宿傩做过的东西,”他将偷听到的话记在心里,现在朝她索要礼物,又或者是在这些方面想要赢过那个曾经揍过他的男人,还特意强调一遍,“要和宿傩的一模一样,但是要缝上我的名字。”   “我叫真人,你知道写吧?”   想起之前针线扭扭歪歪的那个娃娃,对手工很苦手的美知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   这种事,她真的不想做第二遍。   但碍于压力,她还必须得做。   而等到那个新鲜出炉的娃娃缝制完毕,真人拿着那个娃娃注视了好久,疑惑都朝着美知发问:“他就是用这个东西在夏油杰面前炫耀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无疑不是在讽刺美知的手工,身为当事人,美知并不是很想说话。   但真人又是一个很不会看眼色的人,又或者他是故意的。   他强制地把娃娃放在美知眼前,不确定地继续问:“这真的不是你故意做成这样子的吗?很丑哎。”   美知:……是很丑,怎样。   为了证明美知没有诳他,那个缝有真人两个字的娃娃放在了虎杖悠仁的床头柜上,而被强制压在身体里的两面宿傩掀开眼皮,高高坐在骨堆上的诅咒之王支着下颌倨傲至极,薄唇轻启:“不知死活的东西……”   “终于出现了,真人的气息!”   “跟上去。”   在漆黑的夜晚,两拨人马从不同的方向涌出,他们共同的目标都是脸上有缝线的咒灵,以及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的美知。   真人知道身后跟着一大波人,他故意往人群里钻,不停地混淆着视线,他的身体可以随意变化,或是一条奇怪脑袋的蛇钻入下水道,又或者像蝎子一般用毒针作为攻击武器,故意在人群中发动攻击让跟上来的咒术师束手束脚。   而漏瑚等咒灵早已在高专埋伏,失去了天元的结界,他们的杀戮开始了。   他是故意的。   故意攻击高专,让五条悟和其他咒术师不得不放弃追踪他,而他则是大摇大摆地溜走了。   虽然让人恨的牙痒痒,但他们必须要回去。   而当真人按照记忆路线返回的时候,一晚上没出现的夏油杰从树后走出,朝着真人露出一抹充满杀意的笑。   他朝着真人说出口型:“找、到、你、了。” 第53章   美知拿着针撬开了锁住她脚踝的链子,这是她用两面宿傩好不容易给她加上去的两点亲情度和系统交换的条件。   原本将身家都砸在吞噬天元灵魂上,还好……   美知难得地在心里夸奖了一次宿傩,亲情度用掉之后并不会对她的目标有所影响,反而还能二次利用。   一声巨响,那扇尤为结实的门从外被击飞砸在美知右侧的墙壁上,灰尘四起,美知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有一道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待她抬眼,虎杖悠仁已经跑到她面前了。   少年紧张地看着她,好像对待一个易碎品,他挠头解释:“他们在后面,我帮不上忙,先过来带你离开这里。”   算时间,她和虎杖悠仁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美知刚想自己下来跟他离开,身上的裙子是真人给她带回来的,她没有鞋,白嫩的小脚准备光脚落地的时候,虎杖悠仁已经先前一步将她抱起,他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体贴,“我带你出去。”   但当他的视线停留在床上的细链时神色一怔,仿佛受刺激了一般,脸上的斑纹突然出现,瞳色倏然变红,美知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突然绷紧,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美知几乎是立马抬头往上看,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抱着她的人是谁,她的动作无一不落在已经占据这副身体的宿傩眼里,虎杖悠仁这小子前几天吞了他好几根手指,身体开始不太稳定了。   这也是他能够出来的理由。   美知看着他的脸不说话,好像生气了一样,宿傩还当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和夏油杰打架导致她被掳走没及时救的事情而生气,毕竟,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让她发脾气了。   他更希望的是,美知能够像从前那样在他面前直白地发泄她的情绪,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做。   但他不能。   宿傩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在看到那根细链的时候早已怒火中烧了,如果不是知道咒灵并没有x器官……他抓住那根链子猛地一扯,绕在自己手掌上,仿佛像个普通兄长一般低哑着嗓子询问她:“他欺负你了吗?”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有歧义。   这倒是第一次宿傩如此正常地和她说话,好像两个人之前的那些矛盾在现在都不值得一提了,美知此刻才像是有依靠般,委屈地靠在他怀里,把自己的被针扎到的手指给他看,“疼。”   指腹上被针扎出了不少小红点,宿傩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则是抓着她的手腕低头仔细查看,他将能够修复伤口的反转术式用在她身上,那一点微小的伤口瞬间就不见了。   宿傩嗤笑一声,“娇气鬼。”   美知的娇气,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当他看到真人将那个布娃娃放在床头时,不亚于野兽发现有一只不知死活的鬣狗跑到他的领地里撒了一泡尿挑衅。   对于千年前在咒术界一战成名的诅咒之王而言,即使挑衅者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能够轻易被他捏死,他并没有如此大度,会因为不屑一顾而放过他。   他很快就联想到这是美知缝制那个娃娃造成的结果,他不会安慰人,“千年了,你的手艺毫无长进,美知。”   现在他心情好,美知自然也知道软下态度给他顺毛是最好的办法,她也不反驳,只是耷拉着眼尾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手指,不情愿地说:“那是他强迫我缝的,自然不怎么样。”   【亲情度:46点】   听出了话外之音,两面宿傩挑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雪白锋利的犬齿:“做得很好。”   他难得一次的夸奖让美知都有些心跳加速,好似被至高无上的皇帝嘉奖般的错觉。   目中无人的诅咒之王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子走出去,格外亲昵地和她说话,好像是为之前做的事道歉一般,在她耳边说道:“我把他扎成刺猬,给美知出出气。”   因为真人让她缝制娃娃扎了手,所以把他扎成刺猬,很合理。   他就像是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刽子手,拉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教她如何握住刀,朝着敌人挥舞过去。   两面宿傩抱着她的话,就不方便揍人了。   他脱下鞋子,像抱孩子一样的姿势两手抱住她的细腰,让她光着的脚落入他的运动鞋里,这样就不会弄脏了。   他活动着脖子,里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那是美知从未见过的着急神色,竟然有一天能看到冷静如他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白发少女几乎是冲过来的,耳边的白色短发吹至脑后,她身上的袈裟都飘舞着,而下一秒,里梅就停在相隔美知二十厘米的地方,上下打量着她是否有受伤的痕迹。   “我没事,你看。”美知转了个圈给他看,只不过穿着宽大的运动鞋走起来格外不方便,笨拙地像是一只企鹅行走的样子。   而另一头,正在把真人按在地上揍的宿傩忘我地抓着人砸来砸去,明显能更快地解决掉面前这个人,偏偏折磨一般,就是不给个痛快,倒是另一头和花御打起来的夏油杰看到美知安然无恙,下手自然也狠了起来。   太浪费时间了,在这里。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漏瑚站在两面宿傩身后,他的模样就像脑袋上长了一个火山,身材矮小,脸上只长了一个占据半张脸的眼睛。   “领域展开——”   他突然开口,“盖棺铁围山!”   下一秒,两面宿傩就被拉入了漏瑚的领域之中,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美知曾经在高专上过一段时间的课,而提到过领域——当咒术师被拉入诅咒师的领域之中,是无法躲避诅咒师的攻击的。   虽然她畏惧随心所欲的两面宿傩,他行事跳出普通人的框架,但并不想让他死。   况且,他现在不过是附着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和千年前相比完全不一样。   要是死在里面的话……   “娇气鬼。”   “我把他扎成刺猬……”   这样的话不停地在美知耳边回荡,她似乎不懂得诅咒之王四个字的含义,还当他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厉害的人物而已。   里梅甚至不知道美知突然甩开脚下的鞋,就这样光着脚跑过去,似乎光着脚能跑得快一些。她身着一件落至脚踝的白色连衣裙,丝绸般的黑发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柔顺垂落着,她根本看不到领域里的情况,咒力包裹着她的拳头,她望着这犹如屏障的东西,狠狠握拳砸了下去。   夏油杰的余光早已注意到美知的方向,她就像宿傩在他面前炫耀到那样,“你不知道她在我面前撒娇的样子有多可爱,我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要亲密许多,小鬼。”   而现在,美知的动作似乎在告诉他,她和宿傩,远比他和美知连接得更为紧密。   领域之内越是坚固,领域之外便脆弱不堪。   而在漏瑚领域之中,他全然没想到现在虎杖悠仁已经不是之前的虎杖悠仁,而是两面宿傩占据身体的主权。   而当两面宿傩想要捏死这种臭虫时,犹如玻璃破碎的声响出现在他耳边,一偏头,穿着白裙的女孩子在火山喷发熔岩里突然出现,她似乎也对这里的情况也格外吃惊。   身上的裙摆开始灼烧,因为光着的脚触及到那层流动的岩浆而发出痛苦的嘶声,她伸出双臂,好似小鸡挡在野兽前充当英雄一般,被宿傩轻轻一扯拥在怀里,美知也很快释放出结界将她和宿傩保护在内。   两面宿傩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被曾经当做食物的妹妹保护着,而曾经只会窝在他怀里哭泣的妹妹明明脆弱得一捏就碎,但不得不说,他不讨厌。   宿傩对漏瑚视若无睹,他狭着眼睛哑笑着:“你跑进来做什么,不怕死?”   美知看他这个慵懒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哪里需要她帮助,不过是她一时着急,以为他中了计。   松开皱着的眉头,澄澈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他,美知大方承认道:“我以为你要死了。”   【亲情度:50点】   宿傩听到这句话仰头大笑起来,她认真的样子没有丝毫作伪,偏偏就是这样子,让人听了怎么不会动容。   在这种情况,宿傩还记得她刚刚发出的痛呼,单手抱着她,捉住她的脚仔细查看,白皙的脚掌烫出了水泡,后脚跟渗出了血液。   他轻嗤,不过这一次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娇气。”   反转术式他用得格外顺手,美知动了动脚发现伤口全部愈合了。   “你们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漏瑚上前一步,正准备攻击,对面的斑纹男人嗤笑一声,“领域展开——”   磁性低哑的声线响起,在漏瑚耳朵里宛如地狱的号召:“伏魔御厨子。”   ……   这一场战争临近末尾,咒灵跑的跑,死的死。高专高层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这一次,他们是直接冲着美知来的,而且看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   而身体里的虎杖悠仁开始恢复意识,宿傩拉着美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相比于那个长发小鬼,你更喜欢我吧?”   美知轻轻地凑到他耳边,学着他恶劣的样子回答:“你猜错了哦。”   宿傩瞳孔骤缩,脸上的斑纹如潮水般褪去,虎杖悠仁望着近在咫尺的美知,耳根瞬间就红了。   “留下夏油美知,其他的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男人站在正中央,视线落在夏油杰身上,“叛逃也可以消除,这是我们给予最后的机会。”   “反正你们都逃不掉了不是吗?”   夏油杰捂着额头笑:“你觉得我会怕死?”   五条悟从高层里走出,挡在夏油杰和美知面前,里梅默默站在一旁,她好像也只能这样保护美知了。   “放他们走,”五条悟举起手,食指搭在中指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喊出无量空处的胁迫姿态,“难道高专还需要一个女孩子来保护吗?那你们也太弱了。”   高层瞬间往后退了两步,“五条悟,你以为你现在能将高专所有人都杀掉?那也太狂妄了。”   五条悟解开眼罩,漂亮的瞳孔被纯白眼睫遮住一半,他歪头无所谓地笑着:“你们可以试试。”   夏油杰松开握住美知的手,他将手搭在五条悟的肩上,释怀般地笑着:“悟,谢谢了。”   那个笑给他不太好的预感,五条悟偏过头:“杰……”   “这个世界太肮脏了,”夏油杰释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离得美知远一些,朝着那群高专高层走去,“我已经过够了。”   美知察觉不对,她紧紧跟上去,却被夏油杰推到五条悟身边,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悟,你能帮我照顾好她的吧?”   美知脸都白了,她似乎意识到夏油杰的打算,那些遗言一般的话她根本不想听。   他打算和高专高层同归于尽。   无数咒灵放了出来,又一场大战的爆发之际,美知将里梅刚刚塞给她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乌黑瞳孔散发着黑珍珠般的光彩:“放他走。”   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她怎么可能让夏油杰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离开,她也要给他们大家一个都好的结局,至少活着,就有希望。   夏油杰停止了动作,他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无能为力的时候,深吸一口气,他强扯了一抹笑着往美知的方向走,伸出手:“美知,把刀给我……”   一向听他话的美知这次一脸倔强,她大声吼道:“放他走!”   “如果我死了,你们的结界就再也没有了。”   “我说,”美知压抑住喉间的酸涩,“放他走啊!”   但是现在很明显是当事人根本不愿意离开这里,夏油杰抱住自己的脑袋,理智接近崩溃:“我一点也不想……”   “根本不想你这样,”肩膀无力地垂落,夏油杰的声音越来也低,“为什么……”   “我不想没有哥哥,”美知安静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夏油杰根本无法反驳,“你也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吗,哥哥?”   “我其实也给你做了礼物,只不过没能送出去……”美知突然说起这件事,她扬起明媚的笑容,睫毛润湿着,“所以啊,我最喜欢你了。”   “你以后可以来薨星宫看我啊,”美知诉说着他们的未来,“况且,我又不一定死守在那里的。”   美知将视线落在那群高层身上,“喂,我哥哥不再叛逃者里面了吧?”   不知道谁嗯了一声,随后又沉默了下去。   当一群人强迫一个普通女孩子只为了保护高专这种事情,脸上一点也不光彩。   美知望向试图接近她夺刀的里梅:“以后你也会来看我吧?”   被发现动作的里梅僵住身体,望着她期盼的眼神,“当然。”   当然会救你出来的。   美知歪着脑袋,“这样不就好了嘛,”笑意问询,“那你们记得来看我啦。”   而当美知回到薨星宫的时候,里面的布置已经完全换掉了。   不是暗无天日的密室,而是属于女孩子的房间,而且,和她之前的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美知一周有两天假期,可以随意出去,但需要特级咒术师的陪同。   于是当夏油杰看到跟着美知回家的五条悟的时候,脸一下就黑了。   【系统塑造地模型将会投放在这里,下一个世界倒计时——】   【10】   【9】   ……   【0】   美知睁开眼。   【欢迎来到文豪野犬的世界,请宿主尽快适应身份,这次的任务目标是——】   【森鸥外】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身份:医生】   美知咳嗽了两声,她习惯先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而这一次——   她年纪变小了,看着稚嫩的手掌,以及镜子里被打扮成洋娃娃的自己,陷入了怀疑。   “美知美知美知——”   房间外传出了男人的声音,温和中又透露出亲昵,而当美知看到他身上白大褂染上不少鲜血的时候,陷入了沉思。   “这个医生,是传统意义上的医生吧?”   美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什么汉尼拔那一类的吃人医生吧!?”   【不吃人,不吃人,不吃人。】   美知稍稍放心一些,森鸥外手里拿着另外一套裙装,美知甚至看到他的眼睛里在放光,“美知,我买的这件裙子也试试吧,很好看的哦!”   而面前这位看上去并不太靠谱的兄长才发现身上的血迹,脱掉扔出去:“抱歉抱歉,是患者的血,美知不要害怕。”   美知:你这样说我更害怕了。   好感度已经有三十点了,和之前那个世界一样。   面前的少女非常乖顺地接过了裙子换上了,她提着裙摆走出来,歪着头朝着森鸥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声音甜美:“哥哥。”   【好感度:40】   美知:??? 第54章   好感度上升地太快,美知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系统检测亲情度的东西出了问题。   有之前几个世界的前车之鉴,美知一边接收这个叫做横滨地方的信息,一边开始揣摩森鸥外这个人物会不会有其他能力什么的,像奈落那样的妖怪,又或者是两面宿傩拥有的咒力之类的。   但经过她观察,周围的人都很正常,除了在街边上多了很多像□□一样的人,倒没有别的问题了。   除了森鸥外太过于执着打扮她这一点,每天上班之前做好饭,催她起床,在替她亲自换衣服这件事上格外热衷。   这一次她的身份是和森鸥外相依为命的兄妹,相差大概……20岁。   这可真的是很大的年龄差,和之前的相比,简直可以相当于父亲的角色了。   而现在,美知拉开房间的衣柜,哗啦声一响,她沉默地看着一柜子的裙子,哥特风的,蕾丝蓬松大摆裙的,在上方,还有各种相应的配饰,帽子项链,又或者是各种丝带。   被装饰得很温馨的房间里,握住衣柜把手的少女久久没有动弹。   虽然里梅和夏油杰也喜欢给她买衣服,但是……   这有点太多了。   多到让美知思索着,这个叫做森鸥外的男人——大名鼎鼎的温和医生,是不是沉迷于娃娃装扮游戏无法自拔。   她猜对了一半,正处于十一岁快十二岁的美知如果知道森鸥外的限制是十二岁的话,她大概就会抓紧时间刷爆他的亲情度了。   偏偏,系统从来都不会在这种紧急关头给予一定的提示。   他们住的是一幢单独的小洋房,离森鸥外所说的医院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需要开车半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那是美知无法查询的地方,因为——   或许是考虑过她的年龄不适合单独在网上冲浪,森鸥外给她的手机功能除了打电话发信息之外,只能玩一些单机小游戏,联网都不行。   这可真是太麻烦了,去了解这个世界。   在院子里荡秋千的美知突然想起上个世界系统答应的事,脚尖一点,她开始索要她的报酬。   “系统,我记得宿傩亲情度50点的话,可以获得一项技能,现在可以兑换吗?”   【技能抽奖已准备,请宿主随即抽取,抽取后不可更换不可退。】   说完这句话,美知眼前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正方形盒子,有生命一般在她眼前晃动了两下,盒子上方出现一道可容一只手进去的圆形洞口。   【宿主可进行抽奖。】   美知的运气一直不太好,她从秋千上站起,伸出手钻进黑漆漆的洞里。   手指触摸到的好像是圆球,也不知道能抽到什么,美知期待地捉住一个圆球,拿了出来。   【名称:亲和度】   【作用:即使是陌生人,也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生出亲切感,降低最少50攻击性】   【可适用范围:人/动物】   【技能cd:无】   听起来高大上,但是吧……   对于任务目标只有森鸥外的情况下,好像有点鸡肋?   但想到上次两面宿傩的那个技能,不得不说,还是挺管用的。   在这个世界,她的身体设定似乎是比普通人要弱,森鸥外还特意请了家庭教师来辅导她的功课。   虽然她自己看不出来身体到底哪里有问题,但不得不说,她被保护得很好,在这高墙独立建筑里,除了家庭教师外,她只能等森鸥外回来之后,偶尔出去在街道里散散步,这是她唯一能够出去的时间,灵魂并非十一岁,美知也向往能够自由一些。   而这段时间里,美知发现,只要她听从森鸥外的换装游戏,亲情度就会往上蹦,一点又一点的,直到卡在46点之后,就开始不动了。   这是美知有史以来亲情度涨得最快的一次,但也是让美知最没把握的一次。   森鸥外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医生一样,柔顺的黑发堪堪落在肩膀上方一点,除了样貌俊秀一些,行为稍微有些怪异,好像和现实中普通的兄长一样,体贴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给她足够的关心,然后日复一日地出门上班,晚上回家查看她的功课。   一个月了,美知对于卡在46点的亲情度陷入了沉思。   无论她如何乖巧,如何体贴地关心他的生活,这个度数再也没有动过。   平静的生活或许缺少点外界的刺激,美知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亲情度即使会上涨,但花费的时间肯定也会延长,至于是十个月还是十年,她自己也不确定。   而这一次,家庭教师雨森惠照常给她上课的时候,美知趴在桌上,因为身高的缘故,她坐在高椅上晃着白皙小腿,手指点在横滨地图上,指着一块灰色的区域,好奇地问:“这里是哪里呢?我好像没去过。”   请来的家庭教师是一位知性女性,浅金色长发挽在脑后,保守的衣裙连脖子都遮住了一半,她穿着黑色中跟小皮鞋,眼神温柔似水,对于美知的问题耐心地回答:“这是贫民窟,不少危险的人都聚集在那里,森小姐最好不要靠近得好。”   美知本想着打一把感情牌让她带自己出去,但听到雨森惠这样说,也只好作罢。   下课后,雨森惠照常检查了一遍房子附近没有危险,才独自离去,美知站在门口和她摆手,身上的裙摆褶边微微一晃,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脑后,她戴着配套的木耳边发箍,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漂亮瓷娃娃。   即使是雨森惠,也不得不骂一句:森鸥外这个变态萝莉控。   她走在街道边,打开手机给森鸥外打过一个电话。   等到另一头接通了,她才淡淡开口:“你妹妹似乎不太想要待在家里,今天上课并不是很专心。”   “美知想要出去吗,”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我知道了。”   想起美知乖顺可怜的样子,相处一个月了,她也并非铁石心肠,“就算你不想让港口mafia知道美知的存在,也不应该把她一个人关在屋里。”   “知道了,”森鸥外似乎正在忙什么事情,简短地应下,“我现在还有事情,下次再聊。”   待到傍晚,森鸥外也没有回来。   她电话打不通,现在已经临近夏天,屋外的星星很漂亮,美知穿着直至脚踝的长袖睡裙窝在院子里的椅子里,捧着手机给森鸥外发信息。   她打字的速度不快,每写一句就要检查一遍是否有错误,森鸥外喜欢活泼的口气,她就尽量显得可爱一些,等到发出去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十点了。   太晚了,美知望着头顶的天空,最近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让她已经开始生出困意了。   但是不等森鸥外回来,她也不太放心。   街道上不少穿着黑衣的男人路过,如果认真看的话还能瞥见他们别在腰上的枪,又或者是其他武器,美知这一块保安较好的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涉及富豪区域,且有些权势的人住在这里,那些黑手党就会收敛不少。   穿着白大褂走在街上的森鸥外拨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另一头迟迟未接。   他游离于黑白两道,不仅是作为医生,还兼职收集情报,所以有时候难免会陷入一些斗争之中,而今天这股势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难缠。   在发现美知打过来的几个未接电话后,等到他有时间回拨的时候,已经时间很晚了。   他擦拭掉指缝间的血迹,有过一次让美知发现身上血迹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他还记得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沾有血迹,换了一套衣服后才开车回家。   电话另一头打不通,在这拥堵的夜晚他弃车在一旁,飞奔了回去。   他靠在院子外的墙壁上,眼神冷漠地搜寻着周围是否有敌人入侵的痕迹,又或者是哪股势力的圈套,但什么也没有。   安静地有些让人害怕。   他迅速地开锁,打开三道大门之后,脚步加快呼唤美知的名字。   他刚念到“美”这个字,就发现身体单薄的少女幼兽般窝在椅子里,双臂抱住膝盖,以一种刺猬受到攻击蜷缩在一团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睡熟了。   她在等他,宁愿在院子里等候,也不愿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亲情度:47点】   半睡半醒的美知根本没听到这声提醒,她察觉到自己好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连露在外头而冰凉的小脚也被焐在干燥炽热的手掌中,她贴在森鸥外的胸膛上,听到强而有力地心脏跳动声,沉稳地令人安心。   他原本以为美知是非常脆弱的,就像养在院子里的花,如果在下雨的时候不给它遮蔽物的话,必定会被打湿花瓣,即使是细小的雨滴也能摧折花的枝叶,轻而易举夺走它的生命。   自从”不死军团“计划失败回来后,他才得知死去的父母居然还留下一个如此年幼的妹妹,他给与美知最好的东西,给她造就固若金汤的房屋,为了能够让她不接触外界的黑暗,他甚至不给她单独出门的机会。   在横滨如此动乱的地方,他保护美知的方式,算是倾尽所有。   希望美知能够继续保持她应有的单纯与天真,希望她不会受到伤害,即使这个美好的世界是由他亲手打造,即使这只是一个假象。   她还小不是吗?   将美知放在床上后,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美知抓住了他的衬衫,明明没有清醒过来,好像只是下意识地识别出热源,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纤细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拽着他,对于森鸥外而言,挣脱轻而易举。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俊秀的黑发男人没有像以往那样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束月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显得格外清冷,脱去温和的假象后,他看起来便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如果美知清醒过来,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大概才会看透面前这位自称是普通医生的兄长,实则不过是披着温和外表的野兽,眉尾凌厉,只是平时的笑意遮住了这一事实。   他凝视着美知的脸,他的妹妹就连睡颜也如此柔弱,相比于窗外的月光,她更为柔和美丽,像是一湾流动的小溪,伸出手指触摸,流水也是柔软的,温暖的。   稚嫩的容颜几乎成了森鸥外眼中的十级滤镜,他弯下腰抱住她,脱下鞋,就着美知抓住自己衬衫的动作躺了下去,表面有多平静,他的心就有多荡漾。   乖顺窝在他怀里的妹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   男人捏住自己的鼻子。   简直……   太可爱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亲情度:48点】 第55章   翌日,森鸥外以昨天晚上有急诊病人做手术的理由将此事翻篇。   而昨天的事情也让森鸥外意识到美知是在乎他的,在她这样小的年纪,用这种方式来关心一个早出晚归只认识半年的人,已经算是难得。   而第一次养孩子的森鸥外开始意识到美知需要的不一定是漂亮的裙子,又或者是优渥的生活,她还需要一个自由的世界。   但,森鸥外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打算让步。   即使是需要自由,也应该是在他准备好的世界里徜徉。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当他面对和自己同血缘的妹妹时,即使感情并没有多深,但却生出一定要让美知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暗黑的世界里的打算。   在横滨,他作为混迹在黑白两道的医生,如果和美知一起出现在人多的范围区域里,那就会将她的身份暴露在外。   除了雨森惠,美知一直被他藏得很好,所以,回想起昨天雨森惠给他拨打的电话后,他决定让美知跟随雨森惠出去逛一逛,当然,这是在他知晓雨森惠有能够保护美知的异能才做下的决定。   美知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在他上班之后,雨森惠给她戴好帽子,宽大的帽檐可以抵挡头顶的阳光,耳侧的系带系在柔软的下巴处,豆绿色的蓬松裙摆随着美知的低头微微晃动,或许是没怎么戴过这种类型的帽子,白色蕾丝手套耷在帽檐上压了压。   她打扮地极富有春天的气息,显得如此生机勃勃又美丽脆弱,任谁看了都眼前一亮,好似漫山遍野的草地上盛开的花朵,手指在柔软的花瓣上绕动两下,就沾上了独特的花朵馨香。   就连雨森惠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像森鸥外这样的萝莉控居然如此走运,遇到性格好又容貌美丽的妹妹,这大概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雨森惠面前,美知似乎更为放得开一些。   或许是因为同性,而雨森惠一举一动表现出来的温柔令人下意识亲近,相比于森鸥外性格奇怪的男子,美知可以放肆地挽住她的手臂,会因为看到好吃的甜品眯着眼一脸满足地朝她笑,会在看到眼花缭乱地小饰品时央求再逛一会。   而这些表情,原本森鸥外完全看不到的,但都被雨森惠拍下来,一张又一张发给他看。   雨森惠:你妹妹真可爱(^▽^)   原本正在给病人包扎的森鸥外单手点开雨森惠发送过来的消息,手下的力道一紧,本来就伤得不轻的病人痛苦地嗷嗷叫出声。   “森医生痛痛痛!!!”   “啊,”反应过来后的森鸥外眼神荡漾地看着渗血的伤口,声音都成了波浪线,丝毫没有道歉的真诚,“真是不好意思。”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时不时翻开另一张仔细看,放大看,指尖戳在美知的腮帮上,好像这样就真的能戳到她柔软的脸颊上一般,心情格外舒缓。   坐在对面的病人很明显发现今天的森医生格外不同,当问起时,森鸥外像是一条占有欲极强的龙,他欣赏着自己藏在洞里的漂亮宝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但凡有人想要窥视,等待他的将是从口中喷出的愤怒龙焰。   森鸥外偏头,静静地注视想要偷看他手机的男人,手里的手术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他平时的样子非常温和,一副温文尔雅的可欺模样,而当他收敛了笑容,被那双漆黑双眸注视的时候,才知道那不过是野兽伪装出来的善意而已。   男人举起双手退后,脸上露出惧意地试图躲开脖子上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森,森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有话好好说,您先把刀放下……”   手机早已装在他的口袋里,那些被他存在私密文件夹的图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看到。   森鸥外收起刀,身上的白大褂好像让他很容易成为一名看上去温和的医生,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好像刚刚架刀威胁人的不是自己一样,面带微笑地对着患者吩咐道:“伤口包扎好了,你回去休息两天,再来找我换药。”   “好的,谢谢森医生……”被对方的变脸吓得一惊一乍,男人顾不得受伤的腿,心有余悸地跑了。   而远在游乐场的雨森惠收到了森鸥外发过来的回信。   言语简短:“把照片删掉。”   这是命令,并不是请求。   雨森惠露出无奈的表情,即使这些照片她非常满意想要保留,但在森鸥外面前,她还是老实点都删掉比较好,毕竟他不愿意暴露美知的身份,即使是细枝末节,也格外警惕。   不愧是森鸥外,永远保持理智,一点细节也不放过。   此刻,美知的怀里抱着两个兔子玩偶,这都是雨森惠给她夹出来的,胖乎乎的,脸颊上还涂了两坨粉嫩的腮红。   在游乐场喝了太多的饮料,面对自己的生理情况,美知小声地凑到雨森惠,踮起脚尖说想上厕所,她那副害羞的可爱样子直戳雨森惠的心脏,给她整理帽檐,雨森惠把她怀里抱着的玩偶接过来,指着不远处的方向给她看:“在那里哦,我在外面等你。”   美知点头应下,她背着小包,脚步加快地往里走。   厕所人不多,美知刚准备推门出来的时候,隔壁的女孩子突然喊住了她。   而在此时,厕所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那种带着窘迫但又不得不的喊出口的感觉,好像将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很小声地问:“请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要哭出来了,可怜兮兮的,声音格外嘶哑,“我裤子弄脏了……请问你还有多余的纸巾吗?”   对于美知而言,这点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有的,”她温和地回答了一句,走过去站在厕所门口,但周围毫无缝隙可以让她递纸的,于是轻轻敲击了两下,“你打开门,我递给你好不好?”   “嗯,好……”厕所里窸窸窣窣的,好像在穿衣服,门锁打开时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响,那扇门打开一点缝隙,美知拿着纸巾递进去,她很注意眼睛往别处看,没有等到对方接纸,反而被里面的人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什……”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扇门从内被推开,握住她手腕的人大力将她拉了进去,等到美知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少年已经将她压在厕所门板上,秀气的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是你没错。”少年审视着她的脸,确定她就是被上面通知要绑架的女孩子,她的脸很小,他的手掌几乎占据了美知的大半张脸,而当他对视上美知那一双慌张柔软的眼睛时,那些原本早已被他丢弃的东西似乎重新回到他身上,作为杀手,他在看到美知的那一刻,手里的刀几乎都要握不住了。   美知给与他的感觉,就像关系亲近的邻家妹妹,她很听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套着蕾丝手套的小手柔弱地搭在他捂住她脸的手背上,似乎想要挣脱,又害怕反抗遭到伤害,唯有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不安地眨动着,反应出她在害怕。   【亲和力使用中,杀手的危险值降低百分之五十五。】   如果不是听到这句话的话,美知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可能拼死一搏冲出去,即使生存几率很小,但总比等待死亡要来得好。   只是,她没料想到亲和力居然还挺好用。   至少在面对暗红发色的少年时,从他眼睛里看到有所波动的挣扎。   似乎是为了能够让绑架的理由更为充分,他微微压低身体,上挑的锋利眼眸不放过美知脸上的表情,她打扮得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姐,即使面对他这样的危险分子也没有生出过多的情绪变化,眼里没有杀意,一点也不像是生活在横滨的人。   这让织田作之助意识到,面前的少女被保护得很好。   咬紧的牙关透露出织田作之助的真实心理,他远比美知要高大很多,深色的衣服下掩盖少年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像是匍匐在无害的草食动物身上,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獠牙靠在她的大动脉上,因为最后的一点善良久久没有动弹。   他还处于变声期,有些粗哑但又从只言片语中透露出一点温柔:“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的。”   织田作之助随着美知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里锋利的刀,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将刀收在袖口里,灵活地动作透露出他在这个行当里待了不少岁月,红发少年头发有些长了,鬓角处的发丝遮住他一半的耳朵,好似不太修边幅。   他换了个姿势,手臂扣在美知的脖子下方捂住她的嘴,身高的缘故迫使他弯腰用手肘托住她的腿弯抱起她,他对于美知的安静有些诧异,于是试探性地松开了手。   被蕾丝手套包裹住的手指搭在织田作之助的肩膀上,她似乎还有些害怕,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耷拉着眼尾,像小狗一样可怜地望着他:“小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为了能够更加动摇对方的信念,美知甚至装嫩说出小哥哥三个字,对方沉默了一会,他在接这个单子的时候,很明确地说明绑架的人是和港口有所联系的,虽然当时看过那张偷拍的照片,但也没想到美知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有脚步声靠近,虽然是细高跟的声响,但织田作之助察觉到来人并不是普通人。   他看到五秒后的未来,那个看似温柔的女人会踢开厕所的门,将美知抢夺过去。在理智还未捋清楚的情况下,他抱住美知跳出窗外,头也不回的,而美知则是一脸懵逼。   她刚刚都准备稳住这个人再做打算了,怎么这么突然就带着她跑了呢?   亲和度这个东西……   美知在心里呸了一声,果然不太靠谱。   在她的记忆里,雨森惠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教师,如果因为她的事情而将老师拉入其中,那也太拖累人家了。以至于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呼唤雨森惠的打算,毕竟这个少年玩弄刀具的姿势,以及身上气势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能够轻松对付的普通人。   明明只是一个看上去处事不惊的少年,在被雨森惠的追赶下,却能抱着她毫不气喘地跑了一个小时。   美知只是挣扎了一下,死死抱着她的少年故作平静地警告她:“你想被敲晕吗?”   美知·怂:窝住不动了。   她故意缩在织田作之助的怀里,将手钻进背包里摸到手机,小心翼翼地试图给森鸥外发消息。   刚刚按下一个键,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情,”他低声警告她,在美知望过来的时候,立马偏过了头,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内心早已丢掉的愧疚不再疯涨,“我不想伤害你。”   他带着美知不知道绕了多少条路,因为能提前五秒预判的异能,在两个小时后终于将雨森惠甩掉。   即使是当杀手多年,在这样的跟随下,他难以控制地气喘了起来。   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美知。   离交易地点只有十米远,织田作之助将她放下,当仍然捉住她的手腕防止她逃跑。   这是织田作之助做任务这么多年来,遇到第一个如此安静的目标。   他杀人时从未犹豫过,但在此时,他不敢和美知对视,或许是害怕那样天真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会被他推给一群穷恶之徒,那群被森鸥外泄露情报给对家的帮派在经历重大伤亡之后,也不知道从哪拿到的情报,将美知当做威胁森鸥外的工具。   美知察觉到危机感,她的寒毛竖起,而在此时她更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只是抿着嘴有些紧张地问他:“美知可以回去了吗?哥哥肯定在找我了。”   听到她的话,织田作之助甚至都不忍回答她现在回不去的事实。   然而他们的对话还没进行下去,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从墙壁后绕过,吊梢眼的男人一头乱发,身上还绑着绷带,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   “这不是织田吗,这么快就把人带过来啦?”   男人睁大的眼睛里在看到美知后,泄露出些许兴奋,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少女被自己折磨哭泣的样子,他会把这些录给森鸥外看,让他亲眼看看被他藏住的妹妹是如何被他们折磨的,是如何痛苦地呼喊着哥哥的,那样的场景想一想就觉得格外痛快。   口中吐出一口郁气,男人朝着身后呼喊了一声:“抓到人了,你们还等什么?”   身后一阵脚步声和嬉笑声传来,美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什么的,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是普通索要钱财的眼神,藏在眼底的污垢比垃圾桶里的还要恶心。   她的手被织田作之助抓着,美知想要后退,想要逃跑,她在此刻才认清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中要肮脏黑暗。   “求求你,”美知泛红眼眶,她试图用可怜来获得这位少年的同情,仿若幼兽般无用地哀嚎,另一只手摸索着放在包里的武器,“求求你让我走……”   “我要找哥哥……”   “哥哥?”吊梢眼男人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声,他伸出手过来抓美知,眼底的欲望毫不遮掩,“我也可以当你哥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的口吻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织田作之助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他抿着唇拉着美知后退一步,他从袖口掏出自己的刀,反方向推了美知一把,头也不回地哑着嗓子发出一个单音节。   “跑——!”   他后悔接这个单子了。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美知咬紧牙拼命地奔跑着,等到呼吸都难受的时候才停下来。   她撑着膝盖抬头看向周围,气喘吁吁的平复着呼吸。周围黑漆漆一片,不远处的路灯下有几个流浪汉在徘徊,美知这样的打扮吸引了周围的人,当他们试图朝着美知的方向移动时,美知就知道这个地方也不太安全了。   她拎着裙子往看似安全的地方奔跑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她窝在一个不易发现的拐角,掏出手机给森鸥外打电话,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她举起手机,试图寻找有信号的地方,一边走,也不知道自己闯入了贫民窟的某一处范围。   瘦弱的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他的发尾却是白的,在发现有人闯入后,身上的衣服变幻成了锋利的刀尖。 第56章   “你好……”   美知的话还没说完,衣衫褴褛的男孩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手里正在拨打电话的手机屏幕,似乎将她归为有危险的一类,衣服变成的小刀像有意识的,目标明确地狠狠扎进美知的手机上。   “呲啦——”   电流挣扎着闪了一下,刀尖拔出,美知手里的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我的……手机。”   唯一能够联系外界的手机报废,美知抱着手机检查,手机屏幕被穿透,不管她怎么按都无济于事。   黑发少年比美知还要矮一点,可能经历了长时间的饥饿,在生长阶段没有补足足够的营养,面容瘦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棱角,眼尾上挑,即使他一言不发未露出任何凶狠的表情,也能看出他并不好惹。   “出……去。”   芥川龙之介声音嘶哑地警告她,衣服变成的那把刀却比他的话更为简洁利落,在美知前方划下一道深刻的痕迹,当做不可踏入的领地分界线。   美知双手举在脸侧,示意自己的无害,她见识到这个世界果然不是普通的地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她退后一步:“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然而,芥川龙之介依旧望着她,黢黑的眼睛盯久了难免会有些胆颤。   她的亲和力是需要她做什么才会发动的吗?   【亲和力已经启动,效果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这还有什么说法吗?   系统难得地给她耐心解释:【本身低劣之人亲和力的作用会有所削减,就像之前那些男人,影响力度不会很大。】   原来如此。   那……   美知望着面前站在那不动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刚刚他还扎破自己手机来着。   比刚刚那个红发少年要难搞啊。   那她的示弱可能就会大打折扣,美知心想着,在自己手机损坏的情况下,周围看上去破旧的样子,似乎孤身一人去询问那些成年人,她更放心面前沉默寡言的少年。   而对方迟迟没有离开,似乎给了美知这个机会。   在刺穿美知手机也没有得到她责骂,芥川龙之介思索着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有所图,但看着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应该是没有他这样的能力的。   就像画报上的富家小姐,她的打扮更为繁复精致,就好像误入肮脏地界的精灵,毫无威胁力的柔软脸蛋,白皙肌肤,用漂亮的眼眸注视着他,竟让芥川龙之介茫然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却想靠近。这种想法简直糟透了。   垃圾桶旁抢食的小野猫遇到突然示好的人类,经过起初的试探排斥后,发现对方并没有威胁自己的地方后,便开始在靠近又或者是保持警惕立刻离去之间徘徊。   “请问……”   而在他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美知已经主动开口了。   她柔弱漂亮地像朵花,明明这里是他早已看习惯的贫民窟,因为她的到来,连带着周围的景色都变得可以入眼了。   美知把手机放在自己的包里,她也不是不生气,只是一看他身上的穿着,和刚刚不同寻常的能力,生气都根本无从下手。   闯入别人的领地的确是她的不对。   美知察觉到有人朝着她靠近,她的穿着简直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让人来抢,在这里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来了一只看上去就有钱的大肥羊。   “我要怎么离开这里呢,”美知加快了语速,她下意识地朝着芥川龙之介靠近,相比于其他人,小孩子看上去更为无害,把雨森惠塞在她包里的糖果递过去,试图用小孩子喜欢的零食降低对方的危机感,“麻烦你给我指一下路好吗,我可以给你一些报酬。”   适当的抛出诱惑的话,或许能让自己更快得到想要的答案。   然而,她得到的不过是芥川的一个眼神,他看向美知身后,正在注视着什么。   美知下意识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身形佝偻的瘦弱中年男人。   他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即使美知看到了,脸上阴恻恻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去。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啊?”   美知努力保持镇定,即使是成年人,当她只拥有一具病弱的身体时,在没有底气的时候,也不由得警惕心慌了起来。   “当然不是,”她露出一个笑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他们在那里呢,你看——”   美知指着男人身后的方向,举起手好像在和谁招手一样:“我在这里!”   而男人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表演起来如此行云流水,他下意识地收起自己的弯刀回头一看,除了那些破旧的房子,什么也没有。   美知从地上抓了两把土,当男人回头的时候,扬进了他的眼睛里。   男人痛嚎一声,眼睛里进异物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捂着眼睛胡乱地挥舞着弯刀,美知一时躲避不及,裙摆被割破了一点,好在她后退得快,看到被划出口子的地方倒吸一口凉气。   慢慢来是不可能了,美知看着一旁依旧站着不动的芥川,好像不知道躲避一样,眼看着刀锋都要落在他身上了,情急之下,她也暂时忘记少年的危险性,拉住他的胳膊往后退。   而芥川没有反抗,他只是低头看着拉住他的那只手,白色的蕾丝手套比他身上穿过的布料要贵上许多倍,他的记忆里,巨大的广告牌上曾经出现过类似这种物品的标价,那个数量够他吃饱一年了。   非富即贵,他的脑海里出现这四个字。   “臭丫头!”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胡子拉碴的男人像虾米一样弓着背,眼睛通红地死死盯着她,脸上哪还有什么笑意,破皮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发黄的牙齿,吐出的字远比他现在的模样都要肮脏。   少年任由美知抓着他跑,刚刚在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激烈的敌对情绪似乎消失了,又或者他没感受到过被陌生女孩子这样拉着逃命的滋味。   他根本不需要逃跑,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将那个男人解决掉,但是他没有。   “告诉我出去的路吧,”美知在这陌生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奔跑,她一边喘息着,朝着一旁的少年温声询问,将包里的糖果强硬塞在他的掌心,试图得到一条出路,“只需要给我指一条路就好,你还要什么报酬……只,只要我能给得了,都可以给你。”   男人追赶上来,美知有些气喘吁吁,因为奔跑让她脸部开始充血,这副身体比她想象中要脆弱,被她拉扯着手腕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跑在她的前方,对比于她的狼狈,他像是矫健的猎豹,将糖果紧紧攥在手心,他沉默着带她绕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最后停在一处遮盖物前。   他微微侧过头,呆呆的眼神似乎终于找到了对焦,他不善言语般地吐出三个字:“安全了。”   果然,美知并没有听到男人追上来的脚步声了。   如释重负般,美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小汗珠被她抹去,雪白的脸蛋浮上彩霞般的粉色,她扬起脑袋,凝视在他身上的澄澈双眸隐隐带着笑,嘴角挂着明媚地笑容,“谢谢,谢谢你……呼”   如果说刚刚见面时察觉她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气质而产生疏离感,现在的美知,头发散乱了一些,但依旧不损美貌,真心实意的笑容似乎打破了他们之间世界的阻隔,好像一起无意识手拉手在贫民窟里窜跑过,就能建起一架友谊的桥梁,上一秒还是互相警惕的陌生人,现在已经突破了界限,能够像朋友一样聊起天来。   被相依为命的伙伴称呼为“没有感情的人”,芥川第一次听到有人向他道谢。   他睁着一双黢黑的眸子,安静地像路边的一只爬行的刺猬,但没有人会去主动触碰他身上的刺,忌惮才是应有的态度。   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紧紧攥着的手掌,被汗水包裹的糖果包装袋被蹂躏地不成样子,他眉头都没有皱,反而宝贝似的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并没有立刻品尝这难得的美味。   他们的动静终于让藏在这里的其他孩子发现了。   一个男孩子警惕地冒出脑袋,他像猎狗一样巡视了一圈,在看到芥川之后稍微松了口气。   男孩子爬出来,也是同样的衣衫褴褛:“芥川,你今天有找到食物吗?”   紧跟着爬出来的是黑发女孩,她看到芥川眼睛一亮,动作很快地跑了出来,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   而被称作芥川的少年眼神才柔和一点,他对着另一个男孩摇了一下头,依旧不说话。   对于这个有着不可思议能力的伙伴,其他孩子是带着畏惧心理的。   别看他瘦小,杀人起来眼睛都不眨,在这贫民窟里却是最出名的那个,他们都称呼他为——不吠的狂犬。   而等到那群孩子都出来了,才看到一身不菲衣裙的美知规矩地站在那里,她的一切都同他们格格不入,但是身上的气息柔和,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你是谁?!”   大一点的孩子警惕地弯着腰做出攻击的姿势,其他的孩子也纷纷效仿,手里握着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将美知围了起来。   美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双手挡在身前,“我无意闯了进来——”   芥川微微侧目,平静解释:“她是我带来的。”   其他孩子望向他,慢慢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当依旧对这个新来的外来者充满了防备,或许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有外来者接近这里,可能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   美知很有自知之明地离他们远一些,等到放松下来她才开始感知到身上各方面的疲惫,脚下穿着小细跟使她脚踝酸痛,她掏着自己的小包,确定其他孩子都不在周围时,才把能给的零食都塞在芥川的怀里。   但大多都是女孩子喜欢吃的小零食,对于他身上穿的破烂衣服好像看不见一般,干净的蕾丝手套在接触他时没有任何躲避的反应,美知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包:“……我现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等我出去之后——”   出去。   对啊,她和自己不一样,是要出去的。   离开这个贫民窟。   想到这里,心里的落差感让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糖果,芥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特殊的一天里,遇到美知是不幸还是幸运。   “等我出去之后,你想要什么东西呢,我可以再拿给你。”   她这样的话好像在极力撇清关系,但芥川抬头望着她时,和她在半空中对视了片刻,她的眼睛凝视着他在期待他说出想要的报酬,没有害怕,也没有厌恶。   心情似乎也平复了下来。   他把怀里的东西塞在妹妹的手里,小银眼里迸发出的惊讶和喜悦让芥川有一瞬间的愣神,即使他能够在贫民窟被其他人忌惮,但有什么用呢,他们连饭都吃不饱,饿得很的时候,他们甚至去啃地上的草,但凡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都能眉头也不皱的吃下去。   而这些精致的零食,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无疑在告诉他,即使他拥有足够强大到杀死成年人的能力,在这个世界里依旧寸步难行,活下去三个字就已经是奢侈了。   他们之间的交易是公平的,芥川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他望着逐渐变黑的天色,对着美知说:“明天我再带你出去。”   他又简短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冷淡:“晚上,不安全。”   他都这样说了,美知自然也不好反驳。   另一头——   雨森惠跟随低气压的森鸥外身后,沉默着寻找美知的踪迹。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前几日因为他的情报而被一窝端掉的一股势力,当他一个人赶过去的时候,脸上毫无笑意,他猜想过毫无反抗之力的美知再遇到那群男人会有什么后果,但迟迟没有收到对方发过来的任何消息,那点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便稍稍压制住了。   只要美知还好好活着,不管她如何,他心想,他都会用尽一切办法让美知忘掉这些事情,重新过上开心的日子。   虽然是这样想,但只要一闭眼,仿佛都能听到美知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那样柔弱的性格,会不会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呼喊着他的名字,会不会哭得像一只小花猫,这些他都不能确定,但如果她要是怪自己的话,那他无话可说,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愿意承受。   一脚踢飞大门,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嗜血的地狱使者,眼神冰冷,握着手术刀冲了进去。 第57章   所谓的住所也不过是简陋搭起的遮盖物,一间能够躲避风雨雷电的小窝,和小野猫一样地方不大的藏身之处,没有点灯,没有柔软的床,只有在这夜里互相挤着取暖。   也并不是没有在这样的条件下睡过,当初鬼蜘蛛将她塞在漆黑的洞里,曾经胆子那么小的美知也独自度过了好几天。   现在周围还有这么多人,怕倒是不怕。只不过地板终究还有有些硬,由奢入俭,美知和衣躺在叫做小银的少女旁边,睁着眼有些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是不是已经着急地在四处找她了,想到将她带走的红发少年最后又让她离开,美知辗转反侧着,但担心睡在一旁的孩子会被吵醒,只能按捺住闭眼试图睡着。   芥川把破旧的被子盖在她和小银身上,或许是因为担心美知会排斥,他盖被子的动作会在接触美知时停顿,黢黑的瞳孔注视着美知的任何表情,手臂肌肉绷紧,随时应对她挥开被子的反应。   然而并没有,美知对着他露出感激的笑容,那笑容在这里是稀罕物,除了能偶尔从小银脸上看到,身为被其他人忌惮的存在,没有人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蜷缩着腿,靠在他们对面的架子上坐在地上,他只有身上这件衣服用来抵抗夜晚的低温,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怕不怕冷,又或者是这点冷意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美知睡不着,就会时不时抬起头往芥川的方向看,而这点动静根本逃不过少年敏锐的侦查,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那点动静很难让人无视掉,无法不让他放在心上。   因为不知道缘由,而对方又没有说话的打算,本就没有多少睡意的芥川开始从她身上来得到自己的答案。   她的身量比自己要高,但年龄相仿,不管是从身上的衣裙还是从她本身细腻的皮肤来看,这绝对是富人家的孩子,而且很大可能是迷路闯进来的。   他慢慢站起身,从她的脸看到露在被子之外的脚上——她脱去了绑绳的小低跟鞋,露出一双没有完全缩进被子里的脚,借着点屋外的月光,和深色的被子相比,便更能让他意识到被富人家的小姐即使是一双脚,也可以比他身上任何一块皮肤都要更为细嫩,比月光还要雪白。   之前他还不懂为什么另一个区域的男人喜欢对着画报上女性的双脚而痴迷,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点,被保养成这样的身体器官,即使不用触摸都能想象到的柔软细腻,和他们为每天都要填饱肚子的日子相比,或许这双脚都没有踏在过如此肮脏地面上的经历。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就是横滨。   而他早已过惯了这样贫瘠的日子,甚至都生不出一丝嫉妒。   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美知听到起身的动静,等到她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背着他们的方向走出了小屋,不知道去往哪了。   本来也睡不着,美知掀开了被子一角,她注意让自己的动静非常小不会吵到其他人,才慢慢穿好鞋子,提起裙摆,跟随着走了出去。   在屋外不知道哪里找来一个高度到膝盖的小桶,当他擦拭干净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美知弯着腰从那矮小的出口走出来,她提着裙摆,散下变卷的长发,因为隔得不远,甚至能看清她被镀上一层银光的美丽脸庞,俏鼻樱唇,那样的神态仿佛刚从宴会里走出,美知微微抬眼,头顶的月亮似乎都成了舞台上的那一束灯光,安静地打在她的身上,朝着他的方向盈盈一笑时让人挪不开眼。   刻在骨子里的差距让他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在其他人面前曾经的狂妄和冷漠似乎都在月光下藏匿了起来,抓住小桶的手背在身后,他下意识地做出这种动作,等到美知走近时,又撇过脸一脸冷漠不好交流的姿态沉默着。   他的不善言辞和故作凶态的样子像极了等待安抚的暴躁猫咪,有时候不需要过分靠近,不然更容易被抓伤手臂、   美知就站在他前面半米的地方停下前进的脚步,她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几乎不用说话,也不和他对视,仅仅仰着头顶的月亮,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没见过森鸥外生气的样子,眼前的月亮似乎倒映着她想象中森鸥外板着脸的模样,对于她的失踪,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会不会责怪雨森惠老师呢?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任何作用,她的手机确实报废了,连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   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个普通医生又怎么过来找她?   现在,他肯定和自己一样睡不着吧。   但明天,她就能出去找他了。   想到这里,美知深吸一口气,侧过头看向芥川,语气柔软地问他:“你也睡不着吗?”   芥川没有表态,他只是把那个小桶放在地上,在意识到自己会被美知影响之前离开,他们全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贫瘠,对那些赠送的零食无动于衷。   不想欠她的,一点也不想。   “上厕所,你可以用这个。”   他给与美知足够的私人空间去解决她的生理问题,美知凝视着那个小桶,这让她不得不想起,今天在游乐场时,红发少年用着女声来欺骗她的事情。   而这样一想,就不得不再往里深想。   当初她上厕所的时候,少年就在隔壁,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即使灵魂是成年人,面对这样的事情也难免有些难堪。   好在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那样的回忆就让他停留在过去吧。   而正当她打量四周准备解决问题的时候,她提着桶走到一处隐蔽的树下,头顶树叶好像被风用力刮动似的,美知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正好和暗红头发的少年对视上。   他身形矫健地撑在树枝上,深邃的眼眸微微睁大了少许,或许是还处于对异性朦胧的年纪,他凝视着美知的脸时,在发现她的意图时,显得有些呆。   一次就算了,这还是第二次。   美知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新仇旧恨,她弯下腰解开鞋子的系带,光着的脚尖点在地面上,然后——   瞄准红发少年的位置,将自己的小低跟丢了出去。   她的准度不行,鞋子速度很快砸向织田作之助脸侧的方向,他轻轻一闪,这对于干了多年的杀手来说,少女那点力气丢过来的东西,自然很轻易的就能躲过去。   更让美知生气的是,少年不仅躲过了她的袭击,头也不回地将那只抛在半空的鞋抓在手中。   好像在用动作讽刺她一样,偏偏那张脸没有丝毫嘲弄的表情,反而严肃地有些过于正直了。   他像一片落叶掉落在地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织田作之助远比美知要高上许多,不仅是因为年龄,而且还有性别之间的天生差距。   裙摆足够长遮住美知的脚背,但还是无法完全盖住她为了支撑身体,点在地面上的脚尖。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需要美知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脸,那样的仰视仿佛低人一等,美知轻哼了一声,撇过脸没有说话。   “没想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比起之前,织田作现在的态度柔和了许多,他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不少小口子,因为穿得衣服是深色,当他动一动胳膊的时候,才能偶尔看到衣服下的紧致肌肉,当然美知对他并没有露出多大的兴趣,他继续说道,“看来,你没什么事。”   这句话落在美知耳朵里,就有些不太中听。   “你还想抓我回去吗?”美知不禁往最坏的方面想,毕竟她们并不相识,何必为了寻找她四处奔走?   织田作之助被她的话惊到一般唉了一声,随后才回答道:“不是的。”   “我送你回去吧。”   看着少女努力踮起脚尖的样子,作为罪魁祸首的红发少年率先俯下身去,他将手里的鞋子轻轻放在她脚边的位置,他才发现精致的小鞋子还有两根绸带,比他买过的鞋子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复杂了。   或许是他注视着美知裙下的时间太久,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又不愿意让脚后跟也一起被弄脏,没有控制好平衡的身体摇摇欲坠着,被织田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胳膊。   美知也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他俯下身来的肩膀上,借着这个动作,少年也不打算起身了。   或许是出于将她带离到危险地区的愧疚感,他继续俯下身,像骑士一样将鞋子递到美知的脚边,任由她扶住自己的动作,温暖的手掌托起她的脚踝,替她拍打掉脚尖的灰尘,穿入了小公主的水晶鞋。   他的动作算得上是笨拙了,但却很认真。   或许对于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美知,极具包容性,更何况还有美知身上的亲和力影响,相处之间便多了几分融洽和宽容。   他的手掌是粗粝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接触武器的缘故,就连虎口都长了茧子。   按照另一只脚的绑法,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等到他真正上手的时候生疏极了,好不容易绑好,美知松开手,拎起裙摆低头一看。   一个死结。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发现这个问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心虚地避开美知看过来的视线:“……没有接触过这类鞋子,所以不太会。”   眼前突然出现利器刺向他的未来,织田作动作很快地退后一步,原本他站在的那个位置上,像蜘蛛脚一样锋利的尖刺落了下去,激起一层灰尘。   黑发少年垂着脸,冰冷的眼睛如野兽一般狭起,不含一丝感情地盯着织田作,对于闯入他领地的外来者他从来没有多好的脸色。而这只是第一击。   风刮过时吹动他的衣裳,自然也露出别在腰上的枪。   芥川眼里多了几分警惕,但依旧不懂退让地嘶吼着:“从这里滚开!”   事情大发了。   美知也不敢贸然跑过去,她只好先靠近织田作,随后安抚性地朝芥川解释:“他不是……”   芥川转过脸,望向她。   黢黑的瞳孔令人胆颤,美知从一个小孩子身上看到浓烈的排斥和杀意,她将手举在身前,将自己的无害展现给他看。   “他一会就离开这里,你不要生气。”   少年听进去她的话,他将异能收了起来,但依旧对织田作保持警惕,余光注意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唇,半晌才出声:“你……你也和他一起离开吗?”   他看出了有这样的苗头,却还是保持怀疑地坚定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美知怎么敢随便和之前想要绑架她的人离开,如果又入狼窝呢,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他自己一个人走,”美知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她扭过头和织田作对视,盈盈双眸寻求他的附和,“我明天自己回去,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话说的客气,但织田作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警惕的成分居多。   没有强求,适当保持警惕也是一件好事,织田作学着美知将手举在芥川能看到的地方,“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于是,月光之下,又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那了。   芥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个桶,或许是担心一会又有人会闯入,少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守在这里。”   美知看了一眼那个桶,又转过脸看了看毫无反应地芥川,犹豫地想要拒绝:“我还是——”   芥川主动走远了一些,他离这棵树够远了,普通人根本听不到的距离才停下。   背对着她,单薄的背影不知为何给她一种安心感。   明明还这么小……   他们两个一起进去的时候,小银似乎察觉到什么,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歪着脑袋望着陌生的少女脸颊似乎有点红的走进来,而她的哥哥跟在身后,虽然和平时没有多大的区别,视线却时不时落在前方的少女身上,再被发现之前又很快避开了。   美知躺下的那一刻就疲惫地睡了过去,而在另一端,被端了老窝的那股势力像条死狗趴在森鸥外的脚边,祈求对方能饶他一命。   身上的白大褂早已便鲜血浸透,没有得到想要答案的男人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弯着腰将手术刀拍在男人的脸上,脸上沾着的血迹随着他的笑容变得恐怖而狰狞:“你说,我怎么能饶得了你。”   雨森惠给每一个尸体补刀,而等到她结束的时候,男人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丢在一旁,他好像度假一般手臂挽在身前眺望着远方,而似乎也察觉到雨森惠的视线,他呼出一口气:“她应该不会跑太远。”   雨森惠没能保护好美知,眼神愧疚,声音也低了下去:“这附近,好像有个贫民窟。”   听到这里,森鸥外在那一瞬间僵硬了一下,很明显,他非常清楚贫民窟这个地方,掩藏的罪恶并不比那些势力要少。   “找,”森鸥外单薄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森森寒气,“她不会这么笨的。”   “我的妹妹,不可能轻易死掉的。”   他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其他人听。   夜晚在街道上徘徊的人发现路边走来一对看上去很好宰的男女,他手握着弯刀,思忖着一对二的胜率有多大,而那个看起来温和的男人主动走过来,笑容满面地和他搭话:“你有看到一个女孩子路过这里吗?”   美知睡得半熟的时候,脸上好像有虫子在爬。   眼神迷蒙地摸着脸上的异物,长长的,还有温度,有点像……   而蹲在她旁边的男人一脸微笑,他衣冠整洁地望着慢慢睁开眼睛的少女:“睡得好吗,我的妹妹?” 第58章   美知在发现是森鸥外来之后,尽管大脑还处于迷蒙状态,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已经生出下意识的动作——用柔软的手掌握住正戳在她脸颊上的手指,半清醒地喊了一声:“哥哥?”   男人光洁的额头上沾了什么东西,美知听到男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该回家睡觉了,美知,就算是困,也不能随便找一个乞丐窝啊。”   这三个字几乎让那群已经缩成一团的孩子们难掩仇视的目光看向他,如果不是身上还被绳子捆住的话,大概会冲上来揍他一顿了,当然,这得是在他们能够打过他的情况之下才能够发生的事情。   身体一轻,美知眼睛睁大了少许,入目则是森鸥外脱下白大褂之后的黑色西装。她的手指就攥在领口处的地方,望着他偏瘦的下颌,一头秀发垂落在半空荡了荡,像是意识到什么,偏过头,看向角落里被绑起来的那几个孩子。   而最中央的那个黑发凶狠的少年则是衣服都被脱掉了,像一只被剥了皮捆紧的小羊羔,脸上还有被锋利的刀才能划出的血痕,他恨恨地凝视着雨森惠,好像试图记住这些人的脸,当他视线一转落在森鸥脸上的时候,意外和偏过头的美知对视上了。   她眼里的茫然和歉意几乎化为了实质,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底的恨意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为了不让自己被影响,他狼狈地撇过脸,努力不去想自己现在丑陋的身体暴露在少女眼前的事情。他听到那一头传来少女柔软乞求的声音,她窝在那个男人怀里,亲昵地替他们说话:“哥哥,是他们救了我的……”   后来又陆陆续续说了好几句话,芥川没有听清,但是他能听到那个将他们绑起来的女人朝着他们走过来,那流于表面的温柔远不如用刀划开绳子时的干脆利落,只需要一眼,芥川就能感受到那女人身上的杀气和在他能力之上给与的危险压迫。   强者生存,这是在贫民窟的生存法则。   他输的彻底,原以为傲的能力不过几秒就彻底被打趴在地上,而那个女人用着高高在上的眼神注视着他不愿低头的神情,嗤笑一声。   “虽然你的能力很不错,年纪还是太小了,”她感叹了一句,“假以时日,或许等你成长起来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只不过……”   雨森惠嘴唇上涂抹的口红让她在月光下看起来犹如嗜血的猛兽,她微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继续说下去:“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服输的小兽咧开嘴露出还未长齐的牙齿,朝着能够将他轻易摁死在这肮脏贫民窟的野兽发出嘶吼,好在这点威胁和警告并没有激起野兽的战斗欲,她点在少年的额头,“好好活下去吧,小乞丐。”   没有人愿意被这样称呼,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却毫无能力反抗这样的戏谑,浑身光裸着躺在脏污的泥巴里,看着那一对男女大张旗鼓地冲过来,如今又毫发无损地离去。   美知把自己的小包留了下来,作为给他的报酬,她把森鸥外钱包里的钱掏出大半塞了进去,男人也任由她做这种事情,只是嘴上挂着微讽的笑,他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如此心善的妹妹,大概是基因变异了吧。   喉咙里发出屈辱的嘶鸣,小银抱着他的衣服小跑过来,低垂着眼给他披上,两兄妹异常地沉默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在其他孩子的小声责怪下穿好衣物。   芥川很是沉默,他听到口袋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伸手到口袋里,才发现那颗糖果还很好的保存着,透明的糖果包装袋被死死揉捏在他的指腹之间,在小银的注视下,他抿着嘴唇像是发泄自己内心的怒意,举起手臂,将那颗糖果用力扔了出去。   就像是丢掉在内心占据一点位置的少年慕艾,呼吸粗重地凝视月光下的抛物线,久久没有动弹。   他们租了一辆车,森鸥外抱着美知坐在后座上,雨森惠则是坐在副驾驶,座位前后的中央隔了一块金属板,森鸥外将小窗关上,这样就基本上形成了两处单独的空间了。   美知扶着金属板,试图从他身上下来,但男人搂在在腰上的手臂并没有打算松开她,美知往后看去,森鸥外靠在后座,耳边垂坠着半长的黑发,他稍抬起下巴,有些居高临下地不近人情。   这样的气氛简直凝滞得可怕,美知努力扬起一个心虚的笑容:“哥哥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从袖口里掏出擦干净的手术刀,挽了一个漂亮的手花,花里胡哨的,“靠这个。”   即使脸上带着笑,美知却没有察觉到多少真切的笑意,他在生气。   美知慢慢靠过去,她光着的脚尖不能着力,只能垂挂着,靠着森鸥外给与的支撑点控制和他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哥哥好厉害,”美知夸赞他,思考着之前她是如何哄着哥哥们的,转移话题似乎是一个好主意,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划破的裙摆,又重新看向他,发现额头上的深色印记伸出手去擦拭,“咦,哥哥受伤了吗?”   男人任由她摩擦着额头已经凝固的血迹,声线懒散:“那是别人的,我没事。”   他不询问也不发作,美知顿时有些不好接话。   她乖巧地坐在他腿上,时间似乎也变得格外的漫长,等到车停下的时候,美知已经很想从车里跑出去了。   雨森惠在外面给他们打开了车门,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她弯下腰伸出手作势要从他怀里接过美知,但男人只是简单地从她脸上掠过,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女人脸上的温柔笑意有一瞬的停顿,她意识到森鸥外对她这次没能保护好美知而生气,之前因为没能找到人而压制住了,现在美知平安无恙,自然是开始算账了。   “老师,我可以自己下来的。”   少女清脆的声音落在耳边,她拍了拍森鸥外的胳膊,似乎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涌:“哥哥,我们要下车了。”   森鸥外没有说一句指责的话,他抱着美知走下车,路过雨森惠的时候,他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一眼,却像烟花炸开般杀意四溅。   “明天,”他吐字清晰,仿佛宣判死刑般露出一个笑,“你不用再来了。”   瞳孔紧缩,雨森惠意识到这件事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易中止,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森鸥外的说一不二的性格,到最后她站在原地望着森鸥外抱着美知离去的背影,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这件事的确是她的失误。   如果她陪同进去的话,或许就不会有这件事的发生了。   美知扶着他的手臂偷偷地往后看,说实话,她挺喜欢雨森惠的,性格温柔,对她有耐心,即使是出去游玩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而她以老师的身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谁会想到厕所里会有人故意蹲她呢?   森鸥外把她的脑袋摁回去,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不含一丝感情:“还看什么?你想跟着她一起走?”   当然不要。   美知摇着脑袋,她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愿意去反驳他,森鸥外和她说的话从来都不会撒谎,她担心这句话也是出于他的真实想法,连忙否认,孩子气地用自己的小胳膊抱住他,凑到男人的耳边软声哄道:“才不要,哥哥最好了。”   “今天好害怕呀,”她可怜兮兮的想要转移话题得到森鸥外的关注,亲情度就差两点了,可能加把劲就能完成,于是费力地装可怜,但她做这种事情一向浑然天成,根本不会被怀疑真实性,“一直想给哥哥发消息,但是被发现了……后来好不容易逃到贫民窟,手机还报废了。”   “还好哥哥来了,”美知这一次没有撒谎,她语气里饱含了森鸥外前来寻找她的喜悦,“我晚上躺在那的时候,想到哥哥会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而伤心就睡不着了,平日里你本来就很忙了,还要为我的事情而操心……”   “真是,太辛苦了。”   美知像小猫一样蹭着他的脸颊,撒娇地试探他:“我会不会成为哥哥的拖累呀?”   【亲情度:49点】   这道声音简直就像打鸡血一样给与了美知继续下去的勇气,只差一点了!只需要再努一把力她可能就会成功!   美知甚至生出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正常人的,至少她这样的举动在其他世界也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男人享受一般地眯着眼,被妹妹如此亲近让他心情大好:“当然不会。”   回到家的森鸥外,就像任劳任怨的家庭主妇,给她放好洗澡水,找好要换的衣物,一直等到她洗澡之前,光着的脚都没有落在地毯上过。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物件,森鸥外抱着美知忙完这些事情,挽起袖子的胳膊看上去很是纤细,臂力却惊人。他的妹妹柔软地像一团棉花糖,小小的脚,稚嫩的脸蛋,还有看向他时天真的眼神,都成了他做这些事情的动力。   而等到他试图挽起袖子替她洗澡的时候,美知在亲情度和节操之间犹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节操。   哥哥给她洗澡什么的,虽然她只有十二岁,但也是开始发育的年纪了。   森鸥外想要坚持一下,美知忍无可忍,将脚丫子印在了他的脸颊上而告终。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森鸥外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了,他很干脆地在美知的床下打地铺,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试图给她讲睡前童话故事,美知已经困得不行了,不好意思拒绝地坚持了一会,最后没听完故事就睡了过去。   “美人鱼的哥哥发现妹妹变成人去寻找王子的时候,怒气冲冲地也去寻找了巫婆,他用自己的生命和巫婆兑换了能够将妹妹重新变回美人鱼的药水……”   森鸥外给她掖好被子,眼睛却没有盯在绘本上,声线低沉地继续述说着被他改编过的故事。   “在某一天夜晚,美人鱼王子发起了一场海啸,上涨的海水湮没了远处的人类城堡,他握着三叉戟找到那个王子,当着妹妹的面把他叉死在海水里。”   男人绘声绘色地换了一个语调,“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你,妹妹,即使是王子也不行。”   他突然看向沉睡过去的美知,温暖干燥的手掌给她拨开脸颊上的发丝,他弯下腰见冰冷的唇吻在美知的额头上:“晚安,我的妹妹。”   “即使你没听到这个故事,但是我还是希望——”   森鸥外合上绘本,关掉台灯,在黑暗中如鬼魅般继续说道:“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   美知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点亲情度始终上不去,这段期间,没有人和她有交流,雨森惠也再也没有来过,而她也在几个月后迎来了自己的十二岁生日。   森鸥外给她订了一个三层水果蛋糕,都是她喜欢吃的种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日会上,男人替她戴上了金子打造的小王冠。   美知根本没有怀疑过那是真的,这算是在她经历的所有世界里,最普通,但是也是最让她安心的一个生日了。   蛋糕上点了十二根蜡烛,美知看到森鸥外的表情有些惆怅,她也没有深究,在男人说出“许愿吧”三个字之后,美知闭上双眼认真地许了一个愿望。   她睁开眼的瞬间,望着点燃的十二根蜡烛,一口气全部吹灭了。   男人身上还围着围裙,他露出一个淡笑:“美知,生日快乐。”   “谢谢哥哥!”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男人将自己的礼物递了过来,她刚接过,就听到系统冷漠的机械声。   【亲情度:29点】   美知:???你在玩儿我?!   我那大个49点呢!没了,就这么没了?!   系统简单地解释:【森鸥外对于十二岁以下的女性情有独钟。】   美知脸上僵着笑,她抬起脸看向森鸥外,不敢置信般颤着音:“……哥哥?”   男人和平常一样朝她温和笑着:“怎么了,美知?”   “没事……”虚脱一般坐在凳子上,美知托着腮望着眼前的三层蛋糕,慢慢失去食欲,她欲哭无泪,“只是有些累。”   森鸥外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大步朝她走近,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随后又贴向自己的额头确定温度:“没有发烧。”   美知:是我的心在发烧,怒火中烧的烧:)   她失去了质问系统的力气,如果她知道这样的话,那当初牺牲一下节操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雨森惠没有再来过这幢房子,而来这里的女人变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每天中午的时候来一趟,打扫好房子的卫生,给她做好饭,随后才离开。   美知试图和她搭话,她感觉自己成了被锁在笼子里的小老鼠,但是那个女人从不和她说话,最后发现是个聋哑人,美知只好作罢。   而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美知独自一个人徘徊在房子里,她绕了两圈,发现了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已经结果,正眼馋时,一个头发蓬松柔软的少年从外面走进,他有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纤细的身材套着黑色的外套,学着美知仰头看向柿子树,突然出声:“想吃吗?”   美知闻声转过头,而少年也转过头来,露出被白色绷带覆盖的脸。 第59章   在这房屋里,美知接收外界信息全靠和森鸥外的聊天,以及森鸥外给她买的那些书籍。她根本不知道横滨发生的巨大变化,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短短时间里成为了港口mafia首领。   而面前这个人,就是森鸥外杀害上任首领成为新首领的见证者。   美知没有说话,有之前被红发少年绑架的经验,她很小心地退后一步,看了一眼那扇坚固的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确实是用钥匙打开的。   这幢房子拥有的高大围墙、坚实的大门一直给她牢不可破的错觉,因此她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防身的武器,余光瞥见什么东西,她将右手背在身后,试图去够住放在树边的小铁锹当防身用品。   “你就是森先生的……”太宰治在美知身上打量了一圈,确定大概年龄之后,又停留在相似的发色上,“女儿?”   他们之间差了二十岁,算一算其实也就比正常的父女少几岁而已,也难怪对方会怀疑这件事。   美知的手指已经挨到了那把小铁锹,她不回答,将警惕值拉到了最高点。   绷带少年看着比她大一点,声音却远比同龄人要沉稳,即使脸上绷带占据了不小的面积,依稀能看出他面容清隽,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眼睛随着美知的动作移动,就好像明明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也依旧气定神闲地没有防备的打算。   “这个东西可能打起来会很痛,”他还在那里很平静地给美知分析,微微歪着脑袋,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开始考虑起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如果靠你的力气,并不会致死。”   “那还是不要这种死法了,”他叹了口气,“果然,吃药是最快的吗?”   这句话透露了他很奇怪的事实,美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陷入了沉默。而当他们两个人僵持在那里的时候,太宰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贴在耳边,袖口落下的时候,露出同样绑着绷带的手腕,给人一种他似乎对绷带有种莫名的钟爱。   “森先生,嗯……”他在美知脸上游离了一下,“我到了,你要给我的任务就是这个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性语气温和,一点也没有首领的架子:“太宰君,最近有新的势力出现,我不方便带着她,就麻烦你暂时照顾一下我的妹妹了。”   “请问,这是作为哪种身份的要求?”   另一头轻笑一声,“既是作为首领的命令,同样也是身为一位兄长的请求,不过——”   森鸥外的放轻了声音:“我希望有关于港口的事情,请对她保密,毕竟在美知的记忆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而已。”   “这就是森先生作为兄长的私心吗?”少年露出笑容,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不过,她现在似乎把我当成入室抢劫的强盗了。”   “把电话给她吧,”森鸥外似乎对于太宰治的接受没有任何意外,“我忘记提前和她说明这件事,大概吓坏了吧。”   从森鸥外这种人口中说出这种话,不由得让太宰治多看了美知一眼。   柔弱,天真,足够美丽。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就像被锁在金笼子里的漂亮鸟儿,宛如一张白纸,在横滨这样的地方,实属难得可贵。   也难怪,如果有这样的妹妹,他或许有能力的话,也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看上去没有一点威胁力,甚至给他一种想要亲近的想法。   是异能吗?明明从来没见过面。   他把手机递过去,一点也不担心会拒绝,声音冷静的过分:“你哥哥让你接电话。”   美知犹豫了一下,她松开一只手,视线警惕地落在太宰治身上,接过电话看了一下号码确定是森鸥外,才将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   她对着话筒小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美知啊,”男人声音一下子就转变得柔软了许多,好像那些宠溺孩子的家长般,一字一句地没有丝毫不耐烦:“哥哥最近要出几天差,就让朋友的弟弟过来照看你几天,不要害怕,他虽然看着奇怪,但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   奇怪两个字加上森鸥外的尾音便让人有些浮想联翩,好在美知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习惯他说话时的尾音,也没有多想。   美知打消了一大半疑虑,她重新在太宰治身上审视一番,清澈的双眸有些不太情愿地收了回来,本来就因为过生日的事情掉了一大半亲情度,现在又要出差,她捂着嘴小声拒绝:“其实我可以一个人的……”   “之前你不是觉得无聊吗,”森鸥外似乎对太宰治很是放心,“太宰治和你年龄相仿,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如果实在不喜欢的话,那我就让他离开。”   美知又看了一眼太宰治,觉得来都来了,这样赶人走有点不太好。   “那哥哥快点回来,”美知算是答应下来,她很小声地对着电话另一头说,“美知会想你的。”   森鸥外在另一头捧着自己的老脸,恬不知耻地问:“有多想?”   美知顿了一下,可能觉得这话格外的令人羞耻,离太宰治远一些才开口:“每天都在想哥哥。”   然而森鸥外一点也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那在什么时候会想哥哥?”   美知第一次面对感情如此外露的人,她害怕被听见,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绷带少年,随后抱着手机非常小声地回答:“吃饭的时候想,发呆的时候想,睡觉之前也会想……”   她停下来,因为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耳垂都羞红了。   森鸥外很是满足地笑起来:“小美知居然会这么想哥哥吗,那我要加快速度争取早点回来了。”   美知含糊地恩恩两声,系统提示涨了两个好感度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森鸥外对她很不错,但……   说出这种话简直让人羞耻到不行。   太宰治接过美知还回来的手机,随意放进口袋,刚刚他已经把这附近都打量了一遍,就连这幢房子的玻璃都是防弹防爆,简直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   看来,太宰治的视线落在美知的脸颊上,他刚刚已经触碰过美知的手指,按道理如果她有异能的话,那应该现在对他无效了。   偏偏……   她身上那股亲和力似乎与生俱来,连他都无法避免。   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弯起嘴角主动开口道:“那这几天,好好相处吧。”   美知放下小铁锹,既然知道对方只是哥哥好友的弟弟,那也收敛起身上的警惕,朝着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你好,我叫森美知。”   “太宰治。”   两个人从刚刚的僵持到如此交换名字,似乎已经朝着友好的方向去了。   从房屋里的杂物间找到折叠梯,搭在柿子树干上,他慢慢地走了上去。   美知望着那高高挂在枝头的柿子,不禁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在下面扶着梯子,太宰治低头看了一眼,“森小姐,你可以不用扶着的。”   美知仰着脑袋,漂亮的面容此刻正疑惑地望向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事了,”太宰治继续往上爬,他嘴里轻轻嘀咕着,“如果摔死的话,好像会很疼的样子。”   他从树枝上摘下一个黄澄澄的柿子装在口袋里,这梯子不够高,他也只能够摘到这一个。但想到少女眼馋的可爱模样,太宰治松开扶住树干的手,踮起脚往更高的地方伸去。   “一个就够了!”美知看着他危险的动作,大喊着。   “没事的,”太宰治的眼睛盯着即将够住的枝条,他用轻松的口气回答美知的话,那种高度让他的下颌绷紧,“这一点高度对于我来讲——”   他的指尖终于够到了那根枝条,而在他展露笑容之时,脚尖打滑,身体失去控制一般从梯子上滑下,手掌心死死抓住枝条,勉强稳住了下坠的身体,在还有一米多的半空中,随着枝条发出清脆的哀鸣声,少年抱着脑袋摔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美知惊愕地冲过去蹲在他身旁查看情况,她不敢触碰他的身体,浅色的裙摆被她压在草地上,披散下来的长发因为她弯腰的姿势垂落在身前,她惊慌着喊着太宰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   绑着绷带的手腕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从她手里抢过手机,拿过来挂掉。   “我没事。”   少年仰躺着,蓬松的头发堆簇在脸颊旁,他抬起一只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手掌和枝条的快速摩擦渗出一条锋利的伤口,他眼神依旧平静,透着点冷淡的意味,好像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不是他一样。   当在看到美知怔住的表情时,从口袋里掏出被他护在身前的完好柿子,递到她面前:“啊拉,柿子。”   如果是她自己掉下来的话,那大概是要痛到打滚的。   而少年毫无反应般,甚至还有时间把口袋里的柿子递给她,绑着绷带的手腕很是纤细,美知不知道他的过往,但在这个时候,她似乎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她接过了柿子,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就这样跪坐在他身侧,在少年已经强调没事之后,那些关心的话就不怎么好说出口了。   少年的自尊心很强,她看得出来。   她抱着来之不易的柿子,也不催促太宰治起来,因为她大概能了解到当背部受到重击后的强烈疼痛感是无法让人立刻起身的。   既然他不想去医院,或许家里还有备用的药品可以用上。   即使是成年人,从高处摔下来都会让人担忧的,她晚上还是得打电话和哥哥说一声比较好。   太宰治对于这样的疼痛算是习惯了,虽然习惯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但在旁人在的情况下,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   痛痛痛痛痛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好看向周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量忽略背后的疼痛。   而周围除了草,就只剩下跪坐在他旁边,一脸愧疚的少女了。   秋天的温度不算高,她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很衬肤色,而上半身还搭配了一件长袖的毛衣外套,此刻微敞着,便无法遮盖住从裙子领口露出的白皙肌肤,以及顺着肩颈看上去的脆弱脖颈。   带着稚气的脸庞依稀能看到未来长成时的美貌,而她也不太会遮盖自己的情绪,仅凭着那一双眼睛就能将她完全看透似的。   也难怪,森先生需要打造这样的房子来保护她。   而少女似乎发现了他的注视,太宰治敏锐的率先移开了视线,将脸瞥向了另一侧。   “太宰君,”美知轻轻地出声,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就会增加他的疼痛似的,“你先别动。”   她说完这句话就突然起身,抱着柿子跑回了房子里,不一会,就急匆匆地抱着药箱从房子里跑出来。   太宰治支起上半身,撑着手站起来,无声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美知抱着药箱站在那望着他,沉默了一会,从药箱里递过去药和绷带。   或许是看到他手腕和脸上的绷带都挽得相当完美,干脆把东西给他自己用。   “手掌出血了,不清理的话会很容易感染的。”美知很自然地把东西塞在了他的怀里,不容拒绝地退后一步,“太宰君能自己绑绷带吧。”   少年低垂着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可以的。”   “那里是浴室,”美知又给他指明房子里的布置,“那太宰君就先住在那间房,没有问题的吧?”   明明是来照顾她的,太宰治却好像是被照顾的那一方,这种感觉很是稀奇,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如此体贴对待的话,好像也不错。   因为是森鸥外突然下达的任务,太宰治并没有带贴身衣物,而在提出他要出去一趟时,美知便有些坐立难安地,连眼前的饭菜都没有动两口,只是趁着太宰治低头吃饭的时候,才眼巴巴地望着他,颇为羡慕。   算一算上次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六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她每日窝在房子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如果她从小就这样的话那还能勉强过得去,但她是一个成年人,特别是在已经经历过好几个世界后,感受到了自由的快乐,就很难再忍受闷在屋里的日子了。   太宰治感受到少女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前来做饭的家政收拾好碗筷率先离开。   而太宰治也准备趁着天黑之前,出去一趟。   美知就这样眼巴巴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看着那扇门开启之后,或许是森鸥外出差的原因撑大了她的胆量,有之前的前车之鉴,虽然森鸥外没明说不让她出去,但从未主动提出让她出门的打算。   小狗都要每天遛一遛,她都关在这里六个月了……   “等一下,”美知叫住了他,“太宰君……”   少年扶着门,气定神闲地问她:“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美知又犹豫了一下,她担心森鸥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和自己生气,但如果太宰治不说的话,那应该没事的吧?   太宰治没得到回答,就继续站在那里耐心等待,直到听到美知目光定定地望着他,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太宰君,我哥哥有和你说……不让我出门的事情吗?”   “没有,”太宰治回想起森鸥外的话,虽然他表面上有这样一个意思,但是没有明说,太宰治露出一个意会的笑容,“美知想要一起出去吗?可以哦,我不会告诉森先生的。”   美知从来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是被开心到说话都结巴了:“可,可以出去吗?”   太宰治像站在羊圈外的一头帅气的狼,正趴在木栅栏外诱惑着小羊出来一起玩耍一样,不停地说着圈外的草有多鲜嫩多汁,而他的计谋正中那只叫做美知的小羊下怀。   两个人,一个是做惯了这种特立独行的事情,不愿被规矩左右;而另一个则是玩心四起,被锁在小地方许久,好不容易得到撒欢的机会,在得到太宰治的一点认可后,便多了几分胆子少了几分顾忌。   两人一拍即合,美知脸上的笑掩盖不住,她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墙壁上的几个隐蔽摄像头微微一闪,将画面传递了已经坐上船的森鸥外手机上,尽职尽责。   太宰治因为要挑选贴身衣物,便在繁华的街道上找到一家男性衣物专卖店,而美知因为能够看到周围久违的景色,稀奇地看来看去,便也没太注意跟随着太宰的脚步,走进了那家店。   店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叮铃作响,清脆不已。   美知跟随他走进去的那一刻,便接收到了店员们的注目礼。   “欢迎光临!”   男店员走近,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问:“请问客人需要什么帮助呢?”   美知察觉到周围挂着的衣物是什么后,脸色爆红地低头走了出去,她的脚步很快,不亚于落荒而逃。   太宰治轻咳一声,“请给我拿两件型号的内裤吧。”   店员笑容加深:“好的,请您稍等。”   而站在店外的美知也无法完全脱离刚刚的尴尬境地,借着晚上的风吹散脸颊上的热气,包里的手机突然响动了一下,是信息传来的提醒。   美知打开了未读信息,是森鸥外发来的。   “美知现在有在想哥哥呢?”   不知道为何,美知有些心虚地看向周围,好像被森鸥外看到自己贸然外出一样,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认真打字回复了一句:美知有在想哥哥,哥哥吃饭了吗?   当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太宰治就已经从店里出来了,包装袋被他拎在手里,而他看到美知给那个备注“哥哥”的人回信息的时候,就大概知道森鸥外肯定是发现他们出来了。   笃定她会和自己说这件事,所以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让美知发觉不了他的真实意图。   少女在发现他走出来的时候,还紧张地看着他,丝毫不知道这条信息的意义实则是在警示着太宰治。   “我还以为被哥哥发现了,”她局促地仿佛做错事一样,想要提前回去又想到他还没买完东西,“太宰君,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少年的深棕色头发在路灯下显现出漂亮的光泽,他聪明的头脑反应迅速,他并没有点破,直接绕到隔壁的男装店买了两套衣服,他动作很快,本来这次算是执行任务,而他花费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有点太多了。   美知正在一家店铺前买棉花糖,本来性格就像棉花糖一样的人,从草莓小钱包里拿出两份棉花的钱递给了老板。   老板很大气地给了她两个比别人大上一圈的棉花糖,美知转过身正好对上走近的太宰治,她用着无法拒绝的可爱眼神把其中一个花朵形状的棉花糖递给他:“太宰君,这是你的!”   绷带少年和那个棉花糖一点也不搭,他走在美知的左侧,将她和马路隔开,因为美知时不时发出对棉花糖的赞叹,也不由得不顾形象地咬了一口。   还没有品尝出什么味道,舌尖处的甜腻瞬间融化在口腔里,快的就像手掌心抓住的沙子,瞬间即逝,又或者——   就像生命。   “森小姐,每天待在房子里快乐吗?”   而他又开始沉思于活着的意义到底在哪,望着一旁无忧无虑的少女,不禁问了出来。   美知咬了一口棉花糖,这句话让她想起之前因为病情严重不得不待在房子里吊命的事情,她摇了摇头:“不快乐。”   太宰治没说话了,垂下眼睑,他想要问她为什么如此不快乐还要如此心甘情愿地被锁在那间房子里呢?为什么要如此不快乐的活着呢?   然而美知却继续说道:“但人生就是这样的,总要舍弃一些东西才能换来自己的想要的,这叫等价交换。”   太宰治第一次认真审视着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女孩子,她保持足够的天真浪漫却不失清醒,明明面容稚嫩却好像经历过很多事情一样,非常的老练。   “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处于快乐的时刻,”美知对这种事情一向看得很透,或许就是这份清醒支撑着她做任务下去,“如果没有痛苦的话,那我现在就感受不到快乐,就不会觉得手里的棉花糖有多好吃。”   他们再绕一个弯就到家门口了。   太宰治笑了笑:“你说得对。”   这一次他没有称呼美知为森小姐,而改用平等对待时的你。   “所以啊,”美知感叹了一句,“哥哥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待在这里的,虽然不快乐,但是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呀。”   而另一侧坐在柔软沙发里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大屏幕,听着少女小大人一般的话语,心里的气似乎一下子就消掉了。   男人捂住自己的脸,指缝里依稀能看到男人露出的笑容,他很高兴。   他的妹妹,太犯规了。   【亲情度:35点】   美知吃棉花的动作一顿,这突如其来的亲情度,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么突然?   美知翻看自己的手机,确定没有新的信息发过来后,终于开始怀疑起这里是否有森鸥外的眼线了。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美知假装没听到的样子开始扫视四周。   而这一扫视,就看到了拐角处突然冲上来的一只雪白老虎。   这不是住宅区吗,没有树林之类的地方,处于城镇中心的位置,连动物园都没有……   那这是哪里来的老虎!?   太宰治眸光一厉,从腰间掏出黑色的手枪,而那只白老虎似乎是恶狠了,对他的武器熟若无睹般,依旧朝着美知的方向扑过去。   美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棉花糖丢了出去,被正中面门的白老虎突然被一团粉色遮住了视线而不得不突然刹车,用前爪拨开糊在脸上的东西。   它甚至用上了舌头,那一团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在它的舌尖融化,甜津津的,老虎的动作一顿——   从刚开始的抗拒变成了双爪捧着舔舐,看得美知呆在一旁。   老,老虎也爱吃棉花糖!?   太宰治信步走过去,在那只白老虎沉浸在棉花糖的世界里时,伸出手点在了老虎的额头。   原本体型庞大的白老虎转化成了一个白发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穿着破旧,脸颊瘦削,但是比在贫民窟的芥川要好上一些。   而他在那大口吃棉花糖的时候,突然往左右陌生的环境观察了一番,似乎很是震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嘴里为什么还叼着一团棉花糖。   他看起来就胆子很小地将背脊靠在墙壁上,弯下腰曲起腿,看到陌生人之后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太宰治站在美知的面前,用身体将身后的美知完全遮住,而他则是朝中岛敦微微一笑:“看来还是一只神志不清的小老虎呢。”   美知好奇地想要走过来被太宰治伸出手臂拦住动作,头也不回地淡声示警道:“森小姐,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美知便退后一步,乖巧得不行。   “你先进去吧,”太宰治把钥匙给她,示意接下来的几扇门将由她自己去开启,他的脸上总是给人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我和他再聊一聊。”   中岛敦抱着脑袋坐在地上,而抬起手的手,自然就露出胳膊上的一些被鞭笞的伤痕,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便有些触目惊心了。   美知没有多说什么,她开门走了进去,去厨房拿了一袋椰蓉面包后又返了回来,而此刻,太宰治和白发少年单方面的聊天已经结束了。   白发少年依旧是一脸迷茫地坐在那里,太宰治一眼就看透了她想做的事,将那袋面包接过来,尽显绅士风度:“阿拉,我去吧。”   美知站在不远处眺望着,而那个白发少年在得到这份馈赠之后,并没有露出半点不愿和羞辱的神色,反而感激地看向了美知的方向,站起身向她鞠躬。   美知回了一个笑,虽然对这个世界出现的异常非常不解,但——   好在有惊无险。   下次还是找森鸥外谈一谈这个奇妙的世界吧。   因为这是早期森鸥外给自己制作的房子,并没有接待外人的打算,房子里只有一间浴室,等到美知洗漱完出来之后,太宰治才开始使用。   即使已经换过气了,浴室依旧残留着着刚使用过的热气,鼻尖萦绕着沐浴露和洗发露混合的香气,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拆开身上的绷带,露出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口,在镜子下,他看到自己今天摔下而变得青紫色的背部,一块又一块的,看上去格外吓人。   他洗得很快,但等到他用着和美知一样的沐浴用品后,便有一种生活在一起很久的荒唐错觉。   美知穿着睡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将医药箱放在那里,体贴地多拿出了一大卷绷带。   而为了维持少年这个年纪的自尊心,她放下就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太宰治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在厨房喝水的少女打了个照面。   他的鼻尖萦绕的香气不知道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去的,还是对面传过来的,现在他们身上的气息是完全一样的,根本分不清。   而在对视片刻后,太宰治才率先开口:“晚安,森小姐。”   美知胡乱地点着头,“太宰君晚安。”   现在的时间其实还不太晚,时钟指向数字九,美知回到房间后还不困,而正当她想拿一本书打发时间的时候,头顶的灯泡闪了两下,就彻底灭了。   停电?   美知保持坐在凳子上的动作好一会,没有等到电灯重新变亮,被黑夜笼罩的恐惧一点点地爬上她的脚背,三声敲门声突然出现在耳边,美知吓了一跳,随后听到太宰治说话的声音。   “森小姐,你知道手电筒在哪吗?”   借着窗外的月光,美知从椅子上起身,她其实也不太确定,“杂物间?”   “找过了,只有蜡烛。”   美知像瞎子一样伸出手臂慢悠悠地往门的方向走去,担心门外的人会等久,她压住胆怯:“请等我一下。”   少年在门外嗯了一声,为了节省时间,他率先打开了门,美知看到他的身影后放下了一半的心,身后的书架上突然倒了一本书,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的响亮,而美知本就提着胆子往外挪,此时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小兔子一样冲出去,撞进了少年的怀里。 第60章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在这安静的、一片漆黑的房屋里,好像只能听到她鼓动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在她耳边震响。   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在别人怀里。反应过来自己这种可耻的行径,美知就惭愧地立刻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太宰治倒也没想到美知会吓到钻进自己的怀里,不过那本书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突然落下的声音的确会增加恐惧感,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曾带过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特别是如此柔软乖巧的女孩子,感觉到怀里的少女因胆怯而急促的呼吸时,便很难硬下心肠来推开她。   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或许是出于本能,手掌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压在自己怀里,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带她远离了那间房间。   而这样一来,她的脸颊就和太宰治毫无距离地挨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胸腔里传出平稳的心跳声,不像她泄露出半点恐惧又或者是紧张,镇定地过分。   “只是停电而已,森小姐,”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充斥着让人一听就能平静下来的力量,似乎还含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我去拿蜡烛。”   连这么大的少年都能如此镇定,便更显得她过于胆小幼稚,美知立马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学着他的语气冷静地嗯了一声,太宰治收回贴在她脑后的手掌,听出她嘴里的强撑,落地窗并没有拉紧,依稀能看到她像花瓣一样微微翘起的嘴唇在月光下紧张地抿了抿。   “一起去吧,”她总是能够轻易让人心软,太宰治主动提议,伸出手臂让她拉住自己的袖子,“我们可以多找一些工具出来。”   这个理由足够令人信服他只是单纯的提议,美知并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间空旷的客厅里,她控制住自己不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纤细柔软的手指拉住了他的袖子,就像和里梅相处时一样,只不过此时换了个人,美知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面容冷淡的短发少年。   她的出神导致脚下一绊,太宰治感觉到袖口突然加重的拉扯感,顺势扶着身旁少女的胳膊,美知在黑暗中发出急促的惊呼声,少年的话语里并不含责备,他都惊讶于自己的耐心:“抓稳了。”   好在黑夜里看不清她变红的脸颊,美知懊恼自己的不专注,小声道了谢之后,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往杂物间走去。   因为没有手电筒,本来太宰治是可以凭借自己的视力在昏暗的房屋里找到去往杂物间的路,但身边的美知并不能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路。   杂物间的蜡烛拿了一捆,在离开的之前,太宰治又拿了一些检查电线的工具,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相比于穿着长袖舒适睡裙的美知,他挑选的深色衣物下还掩藏着武器。   太宰治在客厅里每一处点燃了蜡烛,这样,即使空旷,但橘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我要去检查一下电路,”在这种方面,太宰治就显露出自己宽广的知识量了,“森小姐,你是在客厅里等待,还是和我一起下去呢?”   自认为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拖后腿的美知摇了摇头,她坐在沙发上,朝着太宰治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的,如果太宰君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下去。”   很快判断最合适的选择,太宰治点头示意:“那森小姐就在这里等一下,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之前有互换过电话号码,美知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房间里没有拿出来,她点头,柔软纤细的手臂垂落在沙发上,指腹的摩擦透露出她的一点不安:“好的,辛苦太宰君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太宰治往地下室走去,而美知也犹豫了一下,在离开有灯光的客厅前往漆黑的房间里摇摆不定。   她或许不需要手机,可以坐在客厅里等待太宰治回来就好了。   但是拿着手机能多几分安全感,或许真的用得上,如果太宰治需要帮忙的话,给她打电话也是不无可能。   于是美知从沙发上站起来,起身往刚刚发出响动的房间里走去。   她手里端着一根蜡烛台,在一步又一步靠近房间的时候似乎又听到了窗外的一些响动。   就好像有一只鸟正对着窗户轻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美知让自己不要这么多想,之前因为有森鸥外住在隔壁给与她足够的安稳,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她的耳朵和眼睛。   没有将注意力再放在那个地方,美知脚步加快,当她走进房间里在枕边找到自己的手机时,她听到自己的房间窗户外也传来了相似的动静。   如果只是一次的话,那还可以算是正常,但出现两次的话,那就有些不太寻常了。   美知拿到手机挂在脖子上,她的睡裙没有口袋,森鸥外特意给她在手机上系了一根系带,之前手机被穿透的经历让森鸥外特意给她买了一个传闻怎么也扎不破的款式,即使用来砸核桃,也毫发无损。   脚步加快地离开有奇怪动静的房间,美知随意地将蜡烛台搁在桌子上,她往重新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探了过去,她隐约看到窗帘上倒映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声音很轻地问:“太宰君?”   而那道身影在听到她的出声后就从窗户外消失了。   由此看来,外面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太宰治,而是另有其人。   有什么人闯入了这里,美知抓紧了手机,她看向客厅外的落地窗,那里被窗帘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没有完全合拢的黑夜。   那里的声音也停止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美知的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她尽量让自己离窗户远一些,电路开关在楼梯下的储物间,离客厅有些距离。她计算着太宰治离开的时间,简短地给他发了一条讯息。   【我看到院子外有人。】   很快,另一头就回复了。   太宰治:【我知道了,森小姐,请尽快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   电路从外面被断掉了,很明显这是人为。   而他想起森鸥外如此突然,让他突然执行保护森美知的任务,就有些令人费思起来。   为什么新势力的出现,会让这幢房子突然受到袭击,而森鸥外算的这么准,让他过来保护她。   一切都好像只是意外,但又感觉有些奇怪。   太宰治踩在狭窄的木梯发出嘎吱的声响,在和森鸥外联系之前,他需要确定美知所说的人是她自己看错的假象,还是普通的贼。   美知按照太宰治的话,选择了待在森鸥外房间里嵌入墙壁的衣柜里,他的衣柜很整齐摆放着白衬衫和黑西装,唯一的三套是颜色相近的睡衣,相比于美知琳琅满目的衣柜,他对自己简直算是苛刻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衣柜,不仅是衣柜的颜色和墙壁融为一体,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其次是森鸥外曾经告诉过她,这个衣柜异常坚固,内里还有反锁的功能。   简直好像……专门打造给她躲避的一样。   美知抱着手机,尽管漆黑一片,但在相对于比客厅显得狭小的空间里更令人安心。   打开手机,她发现了一条森鸥外发过来的寻常讯息。   【美知,如果太宰欺负你的话,可以和哥哥说哦~】   在这种紧急的环境下,这条讯息的出现似乎缓解了美知的紧张,好像森鸥外就在身旁一样,她想要给森鸥外说屋外来了陌生人的消息,但又怕是乌龙,于是删删减减中,回了一条过去。   【太宰君人很好哦,哥哥不用担心。】   而她刚发出去,衣柜外就突然出现了一道令人瞬间清醒的枪声。   这里居然有枪声?!看来不是一般的抢劫犯了。   美知提着心聆听外面的动静,一边为这样的紧张气氛而呼吸急促起来,一边又担心不知道在哪的太宰治。   他虽然看起来沉稳地令人信服,但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美知对于森鸥外告诉她太宰治的身份——朋友家的弟弟深信不疑,虽然他身上绑着绷带看起来奇奇怪怪,身上还别着一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枪,但就这样任由他一个人在外面,就让她觉得自己格外冷漠。   她又给太宰治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的位置,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先藏在这里。   而等了半分钟都没有回复后就替他开始担心起来。   她的手搭在拴住的锁上,正准备出去找人,就听到了衣柜外出现了一道脚步声,很轻,像是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闷声。   美知立马保持不动,在衣柜里窝成一团,头顶上垂落下来的西装裤脚可以暂时做她的遮蔽物,她打开手机,确保自己已经静音。   在那些电视剧里在这种情况下,手机都成了一个拖后腿的物件,美知虽然武力值不行,只能在其他方面确保不会出意外情况了。   那道脚步声慢慢朝着美知的方向逼近,她几乎要屏住自己的呼吸以防泄露出细枝末节导致自己被发现。   来人也很犹豫,他此次前来自然是得到森鸥外弱点的消息才选择和同伴来这里。被他们捉住的那个金发女人一句话都不愿意透露,不管上什么刑罚也能忍受下去,明明看着像个受不了疼痛的人,就算最后给她喂下毒药也没吐出半个字。   好在他们有异能者,虽然属于精神类的较为鸡肋,但对于雨森惠在身体即将崩溃的边缘时最有用。   在她死之前,终于得到一个地点和一个名字。   森美知。   这可是在森鸥外当上港口首领的时候,第一次暴露出弱点。   之前知道美知信息的除了一个雨森惠,都被森鸥外除掉了,至于为什么会留下她,也可能只是顾及他们之间关系匪浅,手下留情了。   他们属于新兴起的组织,还不够时间去形成一套经过重重检验的规矩,但重在几个异能者组合在一起时配合地不错,即使是港口mafia,也给与了重创。   几次的胜利让他们生出原来港口mafia也不过如此的错觉,于是他们开始肆意破坏横滨的建筑借此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们胆大妄为,最后试图去杀掉港口首领森鸥外来获得更多的权力。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们将和森鸥外关系匪浅的雨森惠捉住了,于是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他们自认为做的相当隐蔽,而且传出港口首领要离开横滨的消息后更是生出深夜闯入房屋,借着这个机会,将森鸥外的弱点先捉到手再说。   到时候制衡森鸥外便更为轻松。   而很快,他们的异能者找到这个地方,他们没把这幢房子放在眼里,也只派遣了三个人来做这个任务。他们截断了电源,再进入这间房子便容易了很多。   他们砸不开窗户,好不容易从那扇大门里破入,在点满蜡烛的空旷客厅里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躲起来了。   故意一般,他们将手里握着的武器有规律地敲击墙壁,就像是寻找藏在墙壁里的小猫咪,试图用声音来刺激她,让美知害怕着,最后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来指引着他们。   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他们开始沉不住气,开始在房屋里砸东西,各个角落里都扫视一圈,甚至不惜开枪来增加她的恐惧。   “森先生,”太宰治在解决一个人之后,嘴角异样的弯起,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鸢色的瞳孔闪过奇异的光芒,他在黑暗里给森鸥外打电话,而另一边很快就接通了,少年轻笑着,“您的房屋安保系统似乎不太好。”   男人低沉的嗓音通过远处传来,夹杂着机械电子的呲啦声:“太宰君,记得我给你的任务吧。”   “当然,”少年的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您什么时候过来呢?家里可是被搞得一团糟,森小姐被吓坏了。”   对方唔了一声,并没有直面回答:“其他的不用管,美知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挂掉电话,太宰治发现死去的男人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才发现他已经通风报信了。   这或许是他要的结果,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看来招来了不少人。   太宰治无奈地撑着脑袋:“果然,被算计了。”   而在美知那一头——   又多了两道脚步声,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开始翻东西了,伴随着找不到人的烦躁怒骂声,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几乎从美知前方传来。   “咦,这里——”   他伸手摸着和墙壁颜色一样的衣柜门,慢慢地找到了拉手,正喜悦着呼喊同伴时,却发现纹丝不动。   “怎么拉不动?”   “难怪找不到!肯定是藏在这里了!”   有人提议:“踢开!”   随着男人用脚踹门的沉闷重击声,美知摸索着衣柜边缘,试图缩在最里层来获取安全感。   她的手摸索到什么东西,等到她回头亮起手机屏幕一看,发现了一处拉环。   这是……   她轻轻一拉,衣柜的四分之一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道黢黑的入口。   外界踢门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美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暂时没有选择逃离。   “你是谁?”男人声音警惕。   而随后是上膛的声音,少年靠在门边,目光在完好无缺的衣柜上飞快划过,弯起嘴角:“你猜?”   男人手里的枪还没举起,身边的异能同伴就遭到射杀,鲜血在半空中抛物线般溅过,一声声闷哼和痛苦的嚎叫在房间里回荡。   他举起武器,眼神已经慌乱不堪。   “你做了什么?!”   从他身后的黑暗里慢慢走出一个披着竖领披风的黑发男人,他露出光洁的额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似乎只是和朋友寒暄一般站在门边:“来做客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通知我一声就好了嘛。”   “你说是吗,太宰君。”   少年没有说话,而站在同伴尸体旁的男人将武器高高举起,开始口不择言:“你,你不是离开横滨了吗?为什么你还在这!?”   而等到他自己说完,就立刻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故——”   话还没说完,一枚锋利的手术刀在空中极速飞来,扎进了他的喉管。鲜血四溅,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摔在地上。除了出气的哼声,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顾及仰倒在地上快要断气的男人,森鸥外因为他多说一句话而面露不悦,摘下白手套,声音冷淡了少许:“收拾一下。”   身后握住武器的部下动作有序地走进房间内,开始搬运尸体,擦拭血迹,太宰治凝视着男人的背影,他蹲在衣柜前,脱下身上的外套丢在一旁,好像又恢复成一个普通医生的兄长,声音放低地在衣柜细小的门缝里和她说话。   “是哥哥回来哦,美知开门。”   那些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他们退的很快,在美知打开门的时候房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整洁干净,如果不是鼻尖还残留着刺鼻的铁锈味,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   男人微笑着,将摘下手套的温暖干燥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看着她呆愣的样子,脸上笑容的弧度都变大了。   “还好回来得快,那群强盗已经被警察解决掉了,我的美知吓坏了吧,哥哥抱抱~”   美知凝视了他一会,心里呸了一声。   再装,接着装。   以为她是傻子,什么都听不到吗?   什么医生,什么出差,都是骗人的,枉她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美知绷着脸,将双手贴在男人的脸颊上用力揉搓着,而门外等待吩咐的下属心中诧异,在被首领发现之前垂下了脑袋,假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太宰治毫无顾忌地抬着脑袋,将手里的武器重新别在腰上。他的视线停留在森鸥外身上,知道了这不过是他的计划,毫无畏惧地露出讥诮的笑容。   “美知不应该亲亲哥哥的吗?”他提出抗议,被美知捂住了嘴巴。   亲你个大头鬼。   将美知从衣柜里抱出来,森鸥外意外涨了两个点,美知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望着一言不发的太宰治,他身上并没有增添新伤,这让美知稍微松口气。   至少没有因为她的缘故而受伤。   而太宰治以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她,还未等到美知猜到他眼神里的意味,少年就已经垂下眼眸,起身和屋外的那群人一起离开。   “看来这里不太安全了,”森鸥外依旧不愿意和她透露半点关于这件事的信息,更别说他的事情,只是替她收拾了衣柜里的几件裙子,似乎惋惜着放在衣柜里不能穿的衣服,“哥哥会给你做一个更大的衣柜,全部都给美知放裙子好不好~”   美知坐在床边晃着匀称纤细的小腿,并不是很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而这次搬家森鸥外租了一辆非常大且舒适的房车,美知几乎是刚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而坐在一旁的森鸥外替她盖好被子,就绕到副驾驶上,那个位置已经很远了,几乎听不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下属正在和他禀报那群新势力被全部解决的好消息,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犹如一头经验丰富的头狼,发出悠悠暗光,他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在他们的老窝发现了雨森惠的尸体,首领,需要如何处置?”   男人往车外阴暗的景色眺望着,眼里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反而很是平淡地唔了一声:“好好安葬。”   挂掉电话后,他靠在座椅上,给太宰治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少年就接了他的电话。   “森先生,晚上好,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太宰君啊,”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很是熟稔地喊着少年的名字,“到家了吗?”   “嗯,快到了,”太宰治的兴致不太高,他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森先生,你知道他们今天晚上的行动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森鸥外没听出太宰治的任何疑惑语调,反而更像是肯定句,确定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修长的手指撑着脸颊,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太宰君,有时候笨一些会更好。”   “你是知道我的,我能够为组织奉献一切,为了这座城市,我连自己都可以利用。”   太宰治轻声肯定一个事实:“所以,你利用了她。”   而这个她无需再直言,这是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名字。   “你可以保护好她的,我很信任你。”森鸥外也很肯定这件事,他似乎没有任何负罪感,即使他将雨森惠和自己的关系放出去,故意让那群人知道,故意让他们找上来,只为了更方便地将他们一网打尽,铲草不留根。   太宰治轻笑一声,但依旧保持着对他这位靠卑鄙手段上位的首领一点尊重:“森先生可太看得起我了,从头到尾,森小姐都很好的保护了自己,这并非是我的功劳。”   两个人的对话你来我往,五分钟后结束了这通电话。   如果美知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大概就能明白森鸥外今天这两点亲情度是因为什么原因上涨的。   她换了新的住处,或许是森鸥外发觉一直把她关在家里也不太好,挑选了一处临近学校的住处,而没过多久,美知就在路边的街口发现了太宰治。   他们隔着红绿灯对视了片刻,美知举起手里的冰激凌和他招手,她脸上洋溢着再次见面的喜悦笑容,离上次对话过了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望着美知手里拎着的包包,似乎明白了这或许不是意外。   而当他们结伴而行的时候,果然发现……   他们居住的房子居然是相邻的,而这里的安保系统算是还不错的。   说森鸥外不是故意的,太宰治似乎不相信。   尽管他答应了森鸥外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美知,但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安排在相邻的地方,是在用美知来监督他吗?   他不清楚森鸥外的意图,但是从美知的脸上却可以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两兄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那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美知换了只手拎着手里买回家的零食,因为没有同龄人可以交流,就连森鸥外出现在家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招呼着太宰去家里坐坐,“正好我买了不少食物,上去坐坐吧。”   太宰治对食物其实不太感冒,但面对美知期待的眼神,他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拒绝。   又或者说,在隐瞒那样的真相后,他在看到美知后那点愧意便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他很确定美知依旧对于森鸥外一无所知,一个港口大名鼎鼎的首领以为她好的理由隐瞒下去,而他却是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如果直说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但是如果等到美知自己发现——   那带来的反噬绝对足够森鸥外烦恼一整年。   而从刚开始的生疏,当他们当邻居当了两年之后,太宰治会时不时主动上门,给她带一些时鲜菜品,尽管有森鸥外的特别指示,但也含有他自己的私心。   在美知身上,他似乎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虽然那点感觉很是稀薄。   她会分享自己的书籍和他说起自己的理解,会和他说起今天看到的笑话,清脆的笑声成了他耳边唯一能够接触到的生机勃勃。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了,而这一隅成了他能够放松下来的地方。   太宰治似乎明白了森鸥外的计划,给美知找了一个免费的保镖,还让他心甘情愿。   因为森鸥外的鲜少留宿,美知也只能通过太宰治才能得到多一些有关于森鸥外的消息,或许是和太宰治的那通电话让他确定了自己的靠近带给美知的或许只有灾难,又或许是上次的利用让他多了几分愧疚,所以才一个月回一次,美知和他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这算是美知清醒时间里呆的最长的一个世界。   如果森鸥外迟迟不愿和她多交流,这个任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她正想着这件事,连身旁有人偷拍自己都不知道。   随着年龄的增加,美知的容貌逐渐长开,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也有人会和她要联系方式,因此也没多注意。   暗红发色的青年夺过偷拍的手机,他脸上还有未剃干净的胡须,面容严肃地抓住偷拍者的后领,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喂——”   美知听到声音才偏过头去,而当她看到眼熟的红发时一愣,织田作之助身材颀长,穿着休闲的衣服站在一旁试图教训偷拍者,当他注意到美知的视线时,余光一瞥,却发现分外眼熟。   两个人都沉默着,而被揪住后领的青年趁着他出神,立马从他手里逃脱,粗暴地抢回了自己的手机,转身就跑。   织田皱起眉头准备去追,他看到美知想要解释什么,抿了抿嘴又顿住了。   在贫民窟替她系带的记忆还回荡在脑海中,织田作之助抬起脚刚准备追过去,跑到一半的偷拍者就被人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手机没拿稳也飞了出去。   脑袋上戴着白色毡帽的外国少年脸上挂着笑,“真是不好意思,你可以起来吗?”   织田将手机捡起,他删掉那些偷拍的照片,而等到他再回头的时候,那个白帽少年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和美知并排站在一块等红绿灯。   俄罗斯少年打量着美知,低低的笑了起来。 第61章   皮肤苍白的少年脸颊上都没有血色,他看上去病恹恹的,他突然靠近美知,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看上去就像是过来问路的外国人。   周围人很多,或许是因为这单给与了美知很大的安全感——即使有图谋不轨的人靠近她,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动手。   更何况,她抬眼,余光瞥向已经走过来的织田作之助,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即使胡须没剃干净,也给与人一种踏实的印象。   而他刚刚的举动也证实了,他的确是个会仗义出手的人。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美知拎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她挽起头发的样子更是增添了几分乖巧,当她侧脸询问的时候,身侧的白帽少年抬起手臂,向她展示着原先被他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他的手指纤细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美。   美知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将视线从他手指上挪开,落在他掌心处时,那里安静地躺着的一枚眼熟徽章。   是她别在袋子上的装饰物。   “你东西掉了,”少年在说某些词语的时候,嗓音和纯正日本人有些区别,但意外地很好听,因为中气不足而显得温和,“还好我追上你了。”   他看着少女惊讶地检查了自己的帆布袋,确定是自己丢的之后才感激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根据陀思对人的研究来看,眼前的美知是属于好骗且容易被利用那一类。   少年笑得人畜无害,当他看到少女望过来明亮澄澈的眼眸,就这样在半空中对视时,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即使他厌恶这样的人,但面前这个人气质太过温和了,比阳光少几分刺眼,又比月光多几分暖意,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   正为如此简单就能接触到森鸥外的妹妹,当他察觉到这种感觉过于怪异时,眼底的不屑很快就认真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美知,情报上并没有提及森美知的异能,而他接触过后,也丝毫没有发觉异能的痕迹。   有古怪。   柔软温暖的手指从他的掌心里将徽章拿了回来,简单的一个接触,让他比普通人要冰凉的掌心感受到了意外触碰时的暖意,她手上没有任何因为握住武器而存有的茧子,陀思的视线扫过美知的手心,他只看到了用笔才有的薄茧。   听着少女的道谢,她脸上的笑意太不符合一个港口首领妹妹的身份了,而在他思考之际,美知从口袋里掏出糖果作为道谢的礼物放在他并未收回的掌心上。   玻璃球状的圆形糖果被透明包装袋包裹着,一眼望过去,就看到黏附在糖果表面的碎糖颗粒,一定很甜,还是水果味儿的。   陀思依旧保持着无害的笑容,而美知似乎并没有想要进一步交流的打算,人行道对面的红绿灯跳到了绿色,她在走过去的时候,身后的高大青年已经率先跟了上去,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天生对危险气息的敏感,织田作之助回头看了陀思一眼,带着审视。   少年则是在他的目光下,纤长的手指撕开糖果包装,清脆的声响之后,动作优雅地将糖果塞入了口中。   果然很甜,就像刚刚那位少女一样。   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上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交流,于是也沉默着跟在一旁,他比美知高上许多,当他站在她旁边的时候,几乎将左侧的阳光遮挡完毕,他的余光瞥见自己的影子将身材纤细的少女完全掩盖住,就好像她被自己护在羽翼之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美知发现他的跟随但并没有问出声。   只是疑惑地侧过脸颊,站得太近了就需要仰视才能看到青年不修边幅的脸。   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只和她对视半秒就挪开了视线,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像个尾随痴汉,想要假装随意解释时,落入美知耳朵里却是格外认真地态度。   “刚刚发生这种事,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他觉得自己这句话更像是撒谎,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自己更像是奇怪的人,于是加了一句,“以后还是找个人一起出门吧。”   他以为美知会对他避而远之,毕竟有之前并不愉快的经历,怀疑他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美知站在街道上,脸颊旁的碎发被风吹动,她认真地望着他,回答道:“好。”   她的回答似乎没有多加思考,得到这样一份信任让织田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他知道这是森鸥外的妹妹,而他如今成为港口mafia的一份子,虽然干的底层的活,但他并没有什么野心。   “我叫织田作之助,”时隔两年的见面终于给与了他们认识的机会,又或许是处于愧疚,“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美知点头示意,让他即将说出的话堵回去了,她的声音轻而软,像天上的云:“我叫森美知,请多多指教。”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美知抱着上次从太宰治那里借过来的书籍,拎着自己新学的便当下楼,走了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就到了太宰治居住的那栋楼下。   她已经在这栋楼里的保安混了一个眼熟。   她一进来就得到保安大叔的关怀,“森小姐又来找太宰君啊,他还没有回来呢。”   “谢谢您,我知道了。”美知点头示意,进入了电梯。   太宰治为了方便她来,他们都有对方的钥匙,但是毕竟美知是女孩子,他很少主动去她家,反倒是美知来的次数更多。   而她刚上去不久,太宰治就回来了,而一脸别扭跟着他回来的少年戴着一顶黑帽子,似乎和他很不对付,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如果不是首领让我过来拿东西,我才不愿意来这个地方!”   绷带少年也一脸嫌弃,“你以为我愿意,我讨厌你的一切,包括踏入我的领地。”   保安很少看到太宰治带朋友回来,而眼前这一个少年很是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而这一愣,他们已经走进了电梯,保安大叔刚想提醒美知已经上去的消息,他的话比太宰治电梯合上的时间要慢上一拍,于是只能看着那电梯显示已经上楼的数字在不断地往上跳。   太宰治烦躁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他规矩地脱掉鞋,当他一脸不情愿地低头换鞋时,中原中也意外发现玄关处一双女性鞋子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   以为发现太宰治把柄的中原中也咧开嘴,嚣张地笑起来,他甩掉鞋,大摇大摆地先太宰一步走进了客厅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撮长发搭在他的肩头,并不显得女性化,反而个性化十足。   “啊,傻子太宰居然藏了女孩子在家里啊,让我找找……在哪呢?”   中原中也兴奋地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往他房间里探出头去,整洁的房间里并没有人。   太宰治换了鞋急匆匆快步走来,他才知道美知来了,于是拉着脸去阻止中原中也的窥视:“我说你啊,不要到别人家里胡来!”   越是这样说,中原中也越是开心,他四处窜来窜去,就连阳台都没有放过,太宰治睁着死鱼眼抓住搭档的领子,对于他这样胡闹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摆。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蠢蛋!”   听到外面声音的美知从厨房走出来,她系上了哆啦a梦的围裙——因为是按照美知的喜好去挑的,因此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   中原中也被掐住脖子依旧抵挡不住他脸上肆意嚣张的笑容,好像抓到太宰治什么把柄,正得意不已。   而太宰治在看到美知出现的那一刻,立刻乖顺地松开了手,或许是已经习惯在她面前流露出沉稳的模样,即使和中原中也打闹也能瞬间转变,和中原中也相处时相比,他对待美知算是温柔地过分,“啊美知,你来了。”   美知手里正端着料理出来,她只做了两人份,盘子不大,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分量并不够三个人吃。   她很少看到太宰治带朋友回来,于是对上中原中也收敛起来的神色时,微微鞠躬表达善意:“您好。”   对于性格柔软的女孩子,这些正处于青春时期的少年们收敛起他们原本的性子,就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他们在面对异性时努力展现出自己稳重的一面。明明成为港口mafia之后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但在美知身上,他们感受到了温和的气息,以及在这样的容貌之下,这些特征结合起来,便无法像同性之间那样肆意妄为。   中原中也摘下自己的帽子,回了一个绅士的礼:“您好,我是中原中也。”   而太宰治则是保持着对他的嫌弃,在美知面前强调一句:“不用理会他。”   中原中也额头爆出青筋,或许是出于在陌生人面前难免有些放不开,忍了忍没有反驳他。   绷带少年则是一点也不客气接过美知手里的盘子,放下后,他已经熟稔地替美知拉开了凳子,或许是为了反击刚刚中原中也表现出的绅士一面。   美知打量着陌生的少年,虽然他看起来和太宰治不对付,但是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可以称之为另一种形式的融洽。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那一份让给了他,一边摘下围裙,体贴地给他让出位置:“我家里还有剩下的料理,你们一起吃吧。”   面对太宰治的毒舌,中原中也可以更有力地反击回去,但是如果面对是一位温柔的女孩子,他就有些束手束脚,只能轻咳一声来缓解自己的局促。   “我只是过来拿东西的,”他似乎不敢往美知的脸上看,于是只好将视线都落在已经大口吃饭,腮帮鼓起的太宰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副享受的模样简直令人恨得牙痒痒,“喂,快把东西给我啊!”   太宰治一脸开心地嚼着食物,夸赞着美知的料理,头也不回地指着阳台上的一堆杂物:“你慢慢翻吧。”   “美知,不用管他的,一起吃吧。”   犹豫了一下,美知还是坐下了,往阳台上瞥了一眼努力翻东西的中原中也,她压低了声音,眉间充斥着偷偷讲别人小话的不安:“太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的,”太宰治一脸轻松地安慰她,“他不会在意这些,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而等到美知吃完,太宰治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之后,中原中也还在阳台上奋斗,皱紧眉头地在那像一只找不到自己埋下骨头的小狗刨着泥土,嘴里发出低气压的低吼声。   原本想要对着太宰治吼出声质问他文件到底在哪,一转头看到美知正坐在沙发上,眨着明亮双眸望向他时,那些怒火就像泡泡一样被人戳破,什么也不剩。   太令人生气了!   偏偏还不好发泄!   中原中也把阳台的杂物翻个遍也没能找到,他似乎发现自己被太宰治耍了一通,正准备发脾气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的绷带少年从背后掏出一份文件,演技夸张地哇了一声:“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被丢到阳台上去了呢。”   欠扁的语气成了点燃爆竹的导火线,呲啦一声,没两秒就炸开了。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太!宰!!治!!!”   绷带少年掏了掏耳朵,把文件当做扇子在脸颊旁扇风:“不用喊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中原中也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眼看这场闹剧即将发展成一场大战,美知起身,从太宰治手里拿过文件,给他递过去。   帽子少年眼底的怒火未消,甚至能听到他被戏弄后的粗重呼吸声,少女抱歉地看着他,将文件递给他时,他又像个哑炮,沉默了一会,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将文件接了过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美知没有说什么,太宰治已经察觉到她的无奈,他举手呈投降状保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美知对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并不打算插手,她重新坐回沙发上试图从太宰治嘴里得到森鸥外的消息,但少年见到首领的次数也并不多,而且他也并不是很想和森鸥外待在一块。   少女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感到不安。   或许是这种第六感太过强烈,美知开始着手为森鸥外的生日做准备,她不能再这样一味的等待了。   天气凉爽,美知赶往最后一班电车回家,这样晚的时间里,她却在路过街道时,无意间看到小巷里背对着她的身影而停下脚步。   帽子少年追赶者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脸上嚣张的笑容还未褪去,顺着男人逃跑的方向追上来,站在巷口处的少女来不及躲避,眼看着就要被男人撞上,帽子少年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纤细长腿抬起一个柔软肢体才能达到的高度,将男人砸倒在地,趴在了少女面前十厘米的地方不动弹了。   他下意识地抬腿往昏死过去的男人脑袋上利落地踢上一脚,余光瞥见少女呆愣在那里时,身体顿时就僵硬了起来。 第62章   少年钴蓝色的眼眸在夜间闪耀着危险的光芒,他绕过男人倒在地上像一团烂泥的身躯,朝着美知走去。在这个点,街边上依旧人来人往的,各个背着自己的包行色匆匆,只有美知站在那,似乎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   像一只远远看到孤狼迈着悠闲步伐靠近而不敢动弹的小羊羔。   她太显眼了,中原中也在心中暗忖,即使她穿着很普通的衣裙,但依旧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最注目的那个。   而现在,帽子少年因为被发现了类似街头混混打架的行径,神色不太愉快地皱起眉头,那样子抬起头来看向美知的时候难免会露出吓跑女孩子的凶气,即使他注意到这点稍微收敛了一些,那副样子依旧摆脱不了刚刚走揍过人的煞气。   他走近的时候已经料想到面前的少女会不会害怕到后退,但出乎他的意料,美知微仰着脸,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如果美知立刻害怕到逃跑,他或许会像以往一样轻嗤一声,并不当回事。   偏偏这多出来的关心,让他顿时不好接话。这和太宰治对他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所以,为什么那样一直追求自杀的蠢蛋会有这样温柔的女朋友——   简直暴殄天物。   心中虽然这样想,他的脸上却没有暴露出一点自己的真实情绪,反倒是轻飘飘地恩了一声,从语气里透露出自己毫发无损,自认为占据主权地将手插在口袋里,反问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太宰那家伙呢?”   美知眨了眨眼,她举起手里拎着的礼物盒子,先是回答了第一句:“我去买礼物了,因为有些远……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语气稍稍停顿,美知不知道太宰治今天有没有回来,一般他有时候会出去喝酒,于是唔了一声继续回答他:“太宰……应该还在外面吧。”   帽子少年听到她这句话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从来没怀疑这两个人的关系,身为异性相处起来过于熟稔,况且太宰治并没有否认他以为的关系,所以直至现在,因为对美知的印象很好,有尾崎红叶这样的对比,更让人好感倍增的原因在,他难免会站在旁人的角度来判断这个男友到底有多不称职。   “这个家伙……”中原中也低声骂了一句,他望着头顶的弯月,再低头时,对上少女难掩疲惫依旧温和的笑容,想要离开的脚步便有些艰难。   离得近一些,让中原中也内心的暴躁似乎也平息了一些,和她相处在一起总有一种被平静湖水包裹住的温暖,很奇特,但不得不承认很让人放松。   他猜想着,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太宰治才会在一边走在寻求自杀的道路上,还偷偷摸摸地和她谈恋爱的原因吧。   夜晚的风很凉,少年的一撮长发也飘荡在身前,他的声音沙哑地透着冷淡:“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少女似乎很是惊讶地看着他,那种眼神让中原中也仿佛在撬别人墙角般有些难以再与之对视,于是假装看风景撇过脸,依旧保持冷酷的样子:“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还没有开口,话已经全被中原中也说完了。   再拒绝就显得有些落面子,美知点头:“那麻烦你了。”   而少年发现她一直没称呼过自己,他自己也仅仅知道她的名,还是因为太宰治那天喊出来的,姓氏并不重要,因此他也没多问。   如果他问的话,听到森这个姓氏,或许反应会很大吧。   但那也只是一个如果,他简单掠过跟在他身旁,努力加快脚步跟上他的少女,或许是不好意思所以也没有提及自己跟不上的话,一直保持沉默。如果不是中原中也看她的话,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走路的速度太快了,他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的少年停顿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慢下脚步,对于他而言,这是一种新的体验。   即使是曾经在“羊”的队伍里,那里的女孩子也没有如此温柔纤细的。   而当他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便不由得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身旁的少女身上。   她应该是疲惫了一天,鞋子上都沾染了干涸的泥点,好在是秋季,天气不热,她身上的味道随着右侧的风刮过,清冽温暖的气息钻入他的鼻尖,她身上带有花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这条路他们似乎走得很快,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甚至都没还没看清她透着暖意的瞳色,少女在楼下停下了脚步,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美知望向少年漂亮的瞳孔,出于礼貌,客气地问道:“要上去坐坐吗?”   而少年并没有听出美知话里的客套,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应了一声,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他垂下眼眸掩盖自己的懊恼,解释般继续说道:“下次吧。”   美知礼貌地朝他一笑:“那下次欢迎过来做客。”   少年冷酷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少女又喊住了他。   心跳都好像快了一拍,他不甚在意地回头,摆出冷酷的样子:“还有什么事?”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美知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看着都心痒痒,在这种时候,她问出的话基本上没有人会拒绝回答,而少年也只是沉默着抵抗了一会,就投降了。   “中原中也。”   名字互换是最基本的礼节,美知刚开口:“我叫——”   “美知桑,我知道你的名字。”略显沙哑的语调率先念出了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格外的不同,少女微微一愣,似乎对冷酷少年知晓自己的名字而感到惊异,她没有维持多久,随之温柔笑着朝他点头,“看来中也君的和太宰的关系很不错,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才不是。   才不是和蠢蛋太宰关系好的缘故。   只是因为,这样的容貌和性格,简直没有人会能忽略掉吧。   他没有解释,或许是因为不屑于解释这些,又或者是因为解释这种东西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轻哼一声,他走了一半,回头看向美知的方向——她已经走进大楼里了,这才收回视线离开这里。   停驻在太宰治那栋楼下,他才发现这两个人住的也太近了。   如果是情侣的话,住一起不会更方便一些吗?   但脑子里想到青春期容易冲动的情侣如果住在一起,难免会控制不住做些大人的事情,就下意识皱起眉。   少女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小的。   还是不住一起安全。   即使是太宰治那样寻求自杀的家伙,也可能会败在他的本能之下。   他一路想了很多,等到反应自己居然在为别的情侣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手掌对着自己的脑袋拍了两下,试图清醒一些:“我这是……在做什么?”   翌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碰面的时候发现向来和他不对付的搭档并没有和他呛声,而是冷眼望着他,好似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那种好像看渣男的眼神让太宰治瞬间不爽了起来。   “喂中也,”他坐在中也对面,托着下巴笑容灿烂地像猫咪一样弯起眼睛,“你是在嫉妒吗?”   而原本就有些心虚的中原中也立马将他这句话完整化——你在嫉妒我有女朋友吗?   像炸了毛的猫,他猛地站起身,用力拍着桌子,色厉内荏地吼回去:“我会嫉妒你?我也可以找——”到那样的女朋友!甚至更温柔!   话没说完,太宰治就发现了什么端倪,他打量着中原中也,食指和拇指托住下巴怀疑道:“你不是嫉妒我的美貌?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帽子少年压住自己的帽檐,微垂着脸遮住会暴露内心的眼神,冷酷地偏过脸不与之对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太宰。”   他试图声先夺人:“总之,我从来都不会把嫉妒两个字用在你身上。”   越是掩饰越是令人怀疑,太宰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总是令人恐惧,聪慧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而为了不让他看出来,中原中也压着帽子借了个任务的理由离开了这里。而他能够感受到身后那道视线从未离开过自己。   这天晚上,太宰治去lubin酒吧的时候,织田作也在那里。   互相打了招呼,织田作照常来了一份咖喱饭,太宰治趴在桌上,视线凝在透明杯子里的酒,长长地叹息一声:“为什么织田作会对这种咖喱饭情有独钟啊?”   他虽然说的是咖喱,但心里想的并不是咖喱本身,织田作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红发青年的下巴上还有未剃干净的胡须,但这并不影响他不修边幅下的清秀容貌。   放下勺子,红发青年侧过脸看着太宰治,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喜欢是不会改变的。”   少年虽然是用疑问的语气,似乎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但他看过来的通透眼神在述说着他早已心知肚明,在这个年纪,他对于事情的处理总是过于冷漠和残酷,“如果你吃到更符合口味的咖喱饭呢,你真的不会变心吗?”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太宰。”织田作之助发觉好友站在死胡同里并不打算回头,他又吃了一口,细细品味独特的美味,“会改变的喜欢那就不叫喜欢,即使有更美味的咖喱饭,我也对这份——”   他抱起盘子,仿佛说着浪漫的誓词:“从一而终。”   “啊,这样啊……”太宰治拖长语调,他撑着脑袋,摇晃着酒杯递到薄唇边抿了一口,脑子里想起少女偶尔劝慰他不要喝这么多酒,于是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太宰治在被什么困扰着,他们虽然偶尔聚集在这家酒吧里聊天,但也会保持一定的私人空间不会去涉及,于是在这种情况,他似乎也不太好开口。   少年摊开纤细的手,灯光聚集在他的掌心处,那团光芒令人沉迷,他也盯着那一团光好一会,慢慢地,仿佛想抓住这束光合拢了手指,但是除了黑暗他什么也没抓到。   这几年和美知的相处早已习惯,习惯到他都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美知的生活里会出现其他人,或许那个人并不比他差,也不会每天叫嚷着要自杀,他会比自己更体贴地去照顾她,慢慢地,代替自己和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因为他自己并没有任何闪光点足够无可替代。   “不想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离你而去。”   他轻声呢喃着,嘴角挂着了然的笑意,随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少许酒液沿着少年的嘴角滑落滴在领口上,这并没有引起他的关注,反而又连续叫了几杯,脸上都被浓酒熏出了醉意,他这副不再节制的样子令织田作眉头轻蹙,想要说什么,太宰治却笑容灿烂地托着脸颊和他干杯,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般喝了个酩酊大醉。   醉鬼是不知道自己是醉鬼的,拒绝织田作要送他回去的想法,少年明显眼神朦胧地和他告别:“明天见哦……”   直到看到他打了一辆的士,织田作才叹了口气,望着车尾气一路远去。   希望不是有事吧。   美知早早地洗漱完,她打开台灯继续翻看上次没看完的书页,因为是夏日,她在家里穿着舒适的宽松短袖睡衣睡裤,长发被毛巾包裹着压在头顶,只有几缕额前的发丝挨着脸颊,空调一吹,就凉快的不行。   她给太宰治发了信息,过了好一会才回。   太宰治:【喝完酒在楼下啦!】   他今天的信息显得格外活泼,美知多看了两秒,在揣摩着他今天是不是又放肆了一回,明明身上的伤口不能喝酒,却屡教不改。   她不太能明白太宰治对自杀的渴求,但这是他个人的想法,她也不愿意去干涉。   只是认识两年多了,至少在喝酒这件事情上,她多少才有点话语权。   靠在椅背上,美知抱着双腿给他发过去:【你不会又喝酒了吧。】   等了大概十秒钟,手机就很快接收到了少年的回复:【是哦~喝了两大瓶!】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酒量,美知看到这条信息之后就已经站起身,她和太宰治基本上属于无人照管的状态,因为有相同的际遇,不管出于什么方向,美知都不可能不管他。   她将头顶上的毛巾取下,随意梳了几下头发,湿哒哒的垂落在身后,很快就将背后的睡衣给浸湿了。   【你到家了吗?】   太宰治:【还在楼下哦~】   美知往窗户外探了一眼,果然,少年还停留在一楼路灯下,脚下漂浮地走路时像是在跳舞,随时都很有可能撞在电线杆的程度。   真是不省心。   【站在那别动。】   她披了外套下楼的时候,太宰治很乖地在路灯下等她。   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少年微鼓着脸庞,眼神迷蒙着,有些可爱地伸出脑袋打量了她一番,小狗一样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似乎这样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眼睛一亮地喊道:“美知。”   少女无奈地点头:“是我。”   “美知美知美知……”他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了至少三遍,依旧站在那不动,像等待牵引的小狗露出期待的眼神,“是美知吗?”   不厌其烦地应声,美知闻着他身上的酒臭味皱起了鼻子:“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绷带少年凝视着她的脸,看她伸出手的时候,小狗一样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掌心,“美知会带我回家吧?” 第63章   美知牵着撒娇耍赖的小狗回了自己家。   他没有其他人酒醉后的大发脾气,反倒是跟在美知身后,美知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得很。   这比美知平日看到的太宰治要听话的多,他蓬松的软发摸起来的时候像是猫咪毛茸茸的尾巴,美知顺从他的意思轻轻地揉了揉,少年则是仰着脸闭着眼任由她动作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嘴里就会发出酒醉猫咪的喵呜声了。   “说了不能喝太多嘛,”美知趁他现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气呼呼地揉乱了他的头发,看着他顶着凌乱头发任由摆布的样子,美知又生不起气来,“太宰不听话。”   少年点点头,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最后又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侧倒了下去,挨着冰凉的地板好似毛毛虫一阵磨蹭,嘴里嘀咕着:“唔……好凉快~”   等到美知走出房间倒了一杯蜂蜜水回来时,少年已经嫌热脱掉了外套,他的白衬衫扣子解开一半,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都会暴露出无法通过审核的身体部位,在太宰治这里可以完全放心。   因为——   美知跪坐在他旁边,看着被绷带绑住的身体,只能隐约从他脖子处能看到在酒精作用下白皙皮肤隐隐泛红。   他闭上眼睛好像已经沉睡过去了,美知轻轻喊了一声太宰没有得到回应。   她泡好的蜂蜜水似乎没有了用处,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她把水杯端出了房间放在客厅的桌上。房间里开着空调,如果太宰治清醒过来至少还能保持温热,不会太凉。   睡在地上也不是一回事,于是美知俯下身去,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试图把他唤醒,喝醉酒的缘故,对他多几分宽容的美知声音格外轻柔:“太宰,去床上睡好不好?”   少年依旧没有回答,他似乎完全睡死了过去,听不见任何声音。   美知撑着地板站起身,给他拿出一床新的薄被盖上,去浴室打了一盆温水重新跪坐在他身侧,认真替他擦拭了脸颊。他睡觉的样子很乖,靠近了才发现,太宰治的睫毛黑而浓密,喝醉酒导致泛红的眼尾平添几分可爱,和平日里将死亡挂在嘴边的少年截然不同。   根据查过醉酒后的情况,担心他在不清醒的状况下呕吐会有窒息的风险,美知伸手托住了他滚烫的脸颊试图偏向一侧。而她的手掌比他脸颊的温度低了很多,引发并未完全睡熟的少年片刻的清醒,他茫然地睁开眸子,美知隐约能看到不含一丝光亮的鸢色瞳孔。   身体因为被酒精麻痹而略显迟钝地抬起手,贴在正抱住他脸颊的美知手背上,太宰治嘴里唔了一声,感叹一声:“好凉快。”   像小猫一样蹭着她的掌心,太宰治的声音也和平日里不同,或许是被酒精弄哑了嗓子,不同于平日里的清亮,带着一股醉意喷洒在美知的脸上。   察觉到他半清醒状态的美知自然是不能让他在这样继续睡下去了,她轻轻摇晃他的脸,因为被他贴在手背上无法抽出来,干脆就用了点力弄醒他:“太宰,地上太凉了你起来睡。”   她刚说完话,太宰治却像是逃避立刻阖上了眼。   假装成这样美知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她加重了语气,并不心软地凑到他耳边说话:“我知道你没睡着,快起来啦。”   太宰治萎靡地摇了摇头,仿佛现在才感受到过多摄入酒精后的不适,皱着眉难受地开口:“我不想动了,美知……难受。”   美知最受不了别人撒娇的样子,她不由得放轻了语气,顺着他的话询问道:“哪里难受?要不要起来去医院?”   太宰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微微睁开眼眸,确定美知还在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要。”   他带着点赌气的意味继续说道:“醉酒太难受了,绝对要把这个划掉!我还以为……会做着美梦死去呢。”   美知并不想听他这次试验醉死自杀方法的过程,只是抿着唇不说话,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而,当太宰治察觉到她的意图时,蜷缩起手指拉住了她想要离开的手,他察觉到美知在生气,即使这种生气非常的平静,但不得不说对于他而言非常适用。   酒精壮大了他的胆子,一天的自我烦恼也开始压制不住想要往嘴外钻,他忍了忍,完全睁开眼睛望着美知,视线落在她略显冷淡的表情上:“我不说了……”   美知听多了这种话,这种不亚于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几遍就再也不相信一样,她亦如是。   她这回用了很大力度,少年却抓紧不松手,地板很光滑,于是他的上半身很自然地就顺着美知抽手的方向被拉了过去。   如果他真的松手的话,好像就无法挽回了一样。   掌心的手指相比于他自己正在发烫的脸颊和手指,冰凉的像是一场及时雨。   察觉到现在的氛围需要什么打破一下,太宰治突然蜷缩起身体,好像经历着无法忍受的痛苦一样,双眸紧闭,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拉长语调的痛呼声。   他微微睁开眼,去查看美知的神色,而当他注意到美知担忧地蹙起了眉才缓缓舒展身体:“胃……有点难受。”   美知贴近一些,视线往他腰的方向看去,试图从绷带里看到什么似的,太宰治也跟随着她的视线往身上看,然而什么也看不到,白花花的绷带,完全掩盖住了他纤细的腰身。   太宰治知道,她现在正处于怀疑和担忧之间摇摆。   毕竟哪有疼痛来得如此之快,又消失得如此迅速的。   “美知,”他舔舐着失水的干燥嘴唇,慢慢松开了美知的手,“我想喝水。”   说到喝水,美知想起放在桌上的那杯蜂蜜水,说了一句“你等一会”,起身走出了房间。   当美知重新端着水走进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坐起来,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远离了床的位置只靠在她书桌脚,屈起细长的双腿,还未完全清醒般歪着脑袋看着她走进来的方向。   美知把蜂蜜水递给他。   少年从善如流地接过,退休老大爷般闭上眼,双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他这样听话,倒让美知生不起气来。   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她的头发还半干着垂在脑后。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十分钟,倒比刚刚的气氛要缓和了许多,美知不说话,干脆在房间里吹头发。太宰治就正大光明地看着她抬起手臂拨弄发丝的样子,他们虽然认识已经有两年,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待在美知房间里,看她一身夏天睡衣,露出纤细匀称的小腿,距离如此之近地吹头发。   回想起来,他们和街上的情侣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还一起逛街。   除了拉手、接吻和睡觉,其他事情,他们好像都做过。   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美知花瓣般柔软的唇上,酒精给与了一层朦胧的滤镜,他胆大妄为地就这样望着她,不知收敛,用视线描绘着她的脸颊,秀挺的鼻子,温柔的下颌线……以及微张的唇瓣弧度。   即使看了两年,太宰治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她真的漂亮得过分,令人移不开视线。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停留太久,少年轻咳一声偏过了头,不再去看。   另一头的大楼里——   坐在软椅上的男人掀开了眼皮,桌上的设备的红灯已经亮了二十分钟了。   中原中也站在一旁,他并不知道那道红灯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现在的首领嘴角弧度垂了下去,眉眼萦绕着冷淡和一点烦躁。   或许是有又什么组织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搞破坏了吧。   有过几次首领变脸的经验,中原中也在心里感叹道。   森鸥外十指相交在身前,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打开了眼前的监控设备,宽屏上弹出二十个不同方位的影像,而他的视线落在最中央的位置——那里正显现出少女温馨的房间,两道人影离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中原中也主动离远一点,对于涉及首领并未主动让他查看的东西,帽子少年很遵守规矩,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黑发青年的视线盯在影像里少女睡裤以下暴露出的纤细白皙双腿,眉头紧得能够夹死苍蝇了。   影像的方向并非是房间内投射过来的,这个视角很明显能让人意识到监控器摆放的位置在房间外正对着门的方向,那里摆放了一个玩偶。   房门微敞着,才能隐约看到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少年坐在地上的位置被门掩住了一半,只能依稀看到地板上少年屈起腿时绷紧的裤腿,以及少女弯腰靠近他时,那双笔直的双腿几乎要和他接触到了。   而那两个人看不到脸,只知道距离很近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样的动作,以及这样的夜晚,这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一向很有分寸的两个人乱了套:一个被他信任着派去协助美知的下属,一个是懵懂乖顺的妹妹,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几乎是难以忍耐下去了,手指迅速地选住了一个电话号码,飞快地拨了出去。   影像里的少女动了一下,她远离了少年,转过身弯腰拿起了手机接起了电话。   同时,他的手机另一头传来少女略显惊喜的声音,“哥哥?”   嘴角重新弯起,抢回关注的青年没有透露出任何破绽,语气照常地和她聊天,如果这一通电话打给的是太宰治的话,或许不超过五秒就会被发现他在客厅里安置监控的事情。   中原中也能够听见电话里传出来的女声,因为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和平日里直接听到的会有不同,有些耳熟,少年只是疑惑了一秒,并未怀疑过多松开皱紧的眉间。   只是相近而已,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敏感而感到好笑。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况且……美知和首领根本完全不搭啊,除了发色相近,基本上没有任何共同点。   正当他这样思考时,森鸥外语气较平日里荡漾地喊了声美知的名字,他恢复了平日的笑容,仿佛吃了什么大补之物,眼尾像孔雀展露羽毛一样高傲翘起,丝毫没注意站在下手处帽子少年脸上骤变的神色以及骤缩成一条线的瞳孔。   不可能吧!   他诧异到忘记规矩,抬起头仔细打量森鸥外的脸,怎么也和美知那样温柔漂亮的少女搭不上边!   怎么可能……也许只是同名,中原中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快速垂下眼睛自嘲着,眼睛犹疑不定,他不停地否认,或许只是凑巧,凑巧。   但内心却有一道声音犹如恶魔低语:就是同一个人哦。   电话挂断,中原中也还在自我怀疑之中,森鸥外却给他发布施令:“中也君,去把太宰君找来,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时间还不算很晚,等到中原中也到达到太宰治楼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仰着脑袋,望着太宰治窗户的方向发现一片漆黑。   这是还没回来吗?   电话那一头嘟了很久,才有人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是熟悉的女声,和自己在首领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因为不耐烦拍打着的鞋子一下子停止了,他拿起手机确定自己拨打的是太宰治的电话,并非是那位少女的联系方式,将手机重新贴在耳边,听到那一头因为沉默而疑惑地发出第二遍“喂”才意识到什么,视线往隔壁大楼,那间亮着的窗户望过去。   他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喉结干涩着上下滚动了一番才应了一声:“美知桑。”   因为太宰治给中原中也并没有备注原名,美知才眨着眼反应过来:“是中也君吗?”   等了一会,才听到少年略有沙哑的声线应了话。   “我是中原中也,”他一直仰着头看向亮着的窗户,“太宰治……在你那吗?”   美知回头看了一眼还趴着浴室里吐的绷带少年,迟缓地嗯了一声,“他现在在浴室……”   浴室这个词有着令人遐想的空间,她很明显感觉到中原中也噎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里带着点恼火:“你让他接电话。”   美知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着中也说了一句“请等一下”,她拉开浴室门,将手机递给刚洗完脸的少年:“中也君找你。”   即使没有看到,中原中也也能清晰听到少女穿着拖鞋走路的声响,随后是拉门,仿佛他们之间不存在隐私,在淅沥的水声中和太宰治对话。   额前的头发湿哒哒地垂在额头上,面容清透俊气,太宰治拿过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暴躁少年在电话里低哑着嗓子嗤笑一声:“……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动首领的妹妹?” 第64章   即使听到太宰治欠扁的解释,中原中也在松一口气的同时走上了楼。   当他到达门口的时候,还没敲门美知就在里面把门打开了。   她穿着睡衣睡裤,头发应该是刚刚才吹干不久,原本柔顺的头发此时蓬松着,雪白的脸颊透着沐浴过后的清爽。   打开门,美知从玄关里拿出一双新鞋放在他面前,或许是因为夜晚让她的声音传递到他耳朵里时格外的柔软:“中也君,请进。”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太宰治的愤怒,在面对美知的时候像泄了气的皮球,什么也不剩了。而美知这样一套的动作下来,给他一种仿佛他只是过来拜访同学家里的的朋友,在听到同伴醉酒后,急匆匆过来将那个不靠谱的同伴从女同学家里捉回去。   他拿出了从未有过的伏贴,这种错觉一直延续他跟着美知走入客厅,路过墙壁上的镜子时看到自己帽子下那一撮长发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和走在前方不同的是,他裹着长至脚踝的外套,眼尾透着冷酷,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   少女待他非常礼貌客气,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接过她准备好的蜂蜜茶,生疏地说了声谢谢。他看到过美知在太宰治面前笑起来的样子,和现在根本不一样。   太宰治从浴室走出来,脸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水滴,正沿着他的下颌悬在下巴上,看到中原中也蕴含冷意的视线望过来,他仿佛已经占据胜利者的角色,冷静自持着,歪头一笑:“这不是我养的小狗吗?”   这还是他们几年前打赌的事情,现在突然提起来好似一种挑衅,中原中也站起身,他喝完杯子里的蜂蜜水,嘴唇湿润着被他用手背擦拭残留的水滴,因为身高一直保持在14岁那个高度,在面对走过来的太宰治时,气势依旧不减,垂落的手臂掩在衣袖里,此刻已经呈现战斗中的绷紧状态。   他刚想说什么,丝毫不知情的美知走了过来。   她站在他们身侧的时候,两个少年身上的仿若刀剑出鞘的气势就瞬间入了鞘,消失得无影无踪,美知眨了眨眼睛,露出求知欲地在两个人之间扫动:“你们要出去,玩吗?”   港口mafia·太宰治&中原中也:诡异沉默。   而中原中也才发现,她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身份,往大了猜,或许她连首领的身份也不知晓。   如此一想,倒也能感受到首领并未主动透露他有一个妹妹的事情,如果是感情淡的话,那今天通电话的时候就不会如那样的态度了,那只剩下一个可能,或许首领只是不想让美知接触他们这类人,足够的远离,就可以获得更多的保护。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旁边这栋楼还有一个如此危险的太宰治存在着,中原中也就不是很能想通。   对比于他,太宰治和美知的关系要熟稔许多。   太宰治可以朝她走过去,弯下腰凑近和她玩笑着说话,“当然不是哦,现在可不是出去玩的时候……”   美知泄了气,她因为一个人住鲜少在夜晚出去,即使森鸥外在,也开始对她的管教严厉起来,例如夜晚外出这件事,是绝对不行的。除了那次她出去给森鸥外挑选礼物的时候意外晚回一次,好在森鸥外没发现。   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漂亮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哦,社会上的男性可没有你想象中的绅士,美知。”   而当她想要出去逛一逛,就会反驳他的话:“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出去呀,有哥哥在,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森鸥外给她展示自己的胳膊,露出包容和无奈的表情:“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医生哦,如果遇到一个团伙作案,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危。”   他知道美知的乖巧懂事,稍微示弱就会得到美知的体谅,以至于现在,美知在得到太宰治否定的答案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失望。   “听说最近会有烟火大会,”她说了一半,肩膀都耷拉下来了,有些可惜地继续说道,“我已经错过两年了。”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站在那的两个少年顿时有了罪恶感,但在都知道森鸥外首领和她的身份后,难免有些说不出“我带你出去”这种承诺。   太宰治安抚性地揉乱她的头发,低沉着予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会有机会的。”   美知窝在沙发里,纤细的身材窝在沙发里更显得小小一团,她托着脸颊,整理着别弄乱的头发嘟囔着:“希望吧。”   中原中也望着她的头顶,似乎有些渴望,可惜他没有太宰治和她那样亲近的关系,收敛神色假装不在意地偏头看向了窗外。   “该走了,”中原中也催促着太宰治离开,他用着公权同时来满足自己的私欲,“首……他等我们很久了。”   美知是知道森鸥外和太宰治是有联系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背着自己在做什么工作,但每次提起的时候,森鸥外都会用同一个理由搪塞她:“哥哥的职责就是保护这座城市的安全哦,当然还负责保护美知的安全~”   这种话好像让她以为自己穿到了什么英雄的世界里,而她那位看上去温和的医生兄长就是其中的主角之一。   只是他板着脸的时候,略显阴郁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反派。   况且,系统也说过,她需要攻略的目标都是反派来着。   反派的范围可大可小,有杀人放火当强盗的鬼蜘蛛,也有四只胳膊以人为食的两面宿傩,当然,美知的印象里夏油杰可是个实打实的好哥哥,而现在的森鸥外……   除了对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非常热衷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奇怪地方。   而当两个人急匆匆来到大楼里,黑发男人的视线从太宰治脸上轻轻飘过,并未谈及美知的事情,反而将一份文件递给他们看。   “是新势力吗?”   “俄罗斯来的,”森鸥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在这段时间里接触过美知……暂时收集不了太多的资料,但依稀能看出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太宰治将文件递给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在听到美知两个字后,他们不由得更为严肃起来,即使森鸥外减少了回去的次数,对外也没几个知情人,这个消息为什么会传到这个人耳朵里,他又有什么阴谋?   “需要……把她接过来吗?”   森鸥外垂下眼帘,沉思了一会似乎在判断利害,说他自私也好,组织在他心里比美知更为重要,于是只思忖了一会,淡淡说道:“或许只是虚晃一枪,他的目标是横滨呢?”   这句话透着冷酷,他是组织的奴隶,能够奉献出一切,而美知——   她不会有事的。   有他的保护,不会出事的。   太宰治垂下嘲弄的视线,虽然他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再次听到森鸥外选择组织而放弃血亲的话,也难免替美知难过。   他怎么看不出美知期待着什么,每次话题里总会拐着弯向他询问森鸥外的事情,而他也顺着美知的意思透露一些可以说的事情,那些事情无聊且枯燥,但美知依旧不厌其烦地听他说有关于森鸥外的所有事情,她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森鸥外到底准备利用她几次,用这样冷漠的态度来对待亲生的妹妹,就连他,也不得不说一句,森鸥外这个首领当得相当称职。   “太宰君……”森鸥外突然想起了贫民窟的那个少年,像野兽一般随着怒气就能发动的恐怖异能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去贫民窟吧,”他微微翘起唇角,眼底难掩算计,“把那个孩子带回来,我需要他。”   “而中也君,你现在的工作就要开始了,”森鸥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找出那个俄罗斯人,他对组织而言可能是一个很大的危险。”   帽子少年反常地停顿了一秒才应下。   当他们走出那栋楼,准备回去的时候,中原中也喊住了太宰治。   “喂,太宰,”他很少如此认真地喊他的名字,显得接下来的话尤为郑重,“为什么首领不让我们去保护她。”   这个她不用明说,他们就心知肚明。   鸢色的眼眸在路灯下毫不遮掩嘲弄的意味,他拉长了语调:“啊——那你以为,为什么森先生能在首领这个位置待这么久?”   “是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宰治没有说太多,中原中也很快就领悟了过来,脑海里印着美知温和善意的面容,他难掩忿忿,啧了一声,“可是,那是他妹妹。”   “但他也没明说,我们不可以保护她,”太宰治打了个呵欠,慵懒地将手插在口袋里准备回家,“我明天还要早起去贫民窟,不和你说了。”   中原中也看着搭档离去的背影,他们似乎丝毫不担心美知的安危,那个名叫陀思的少年神秘而又危险,如果要对美知动手的话……   想到这里就难掩烦躁。   美知出门的这几天,总是看到中原中也在附近徘徊,眼神警惕,好像野兽发现陌生的气味在巡视领地一样。   只不过她主动打招呼,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像突然有什么急事一样,匆匆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十几天之后,森鸥外终于回来了,即使平日里不怎么回家,但在过生日的时候一定会会来一趟的。   美知早早地做好饭,买了蛋糕,坐在餐桌旁期待着他的回来。   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出现,大门从外打开,美知竖起耳朵往外看去,森鸥外脸上挂着笑容将她抱了个满怀,没有嫌弃青年脸上重新长出的青色胡茬,美知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哥哥,生日快乐呀。”   低沉满足的笑声传到她的耳畔,青年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在她的脸颊上回了一个微凉的吻:“美知辛苦了。”   将下巴搁在青年肩头上的美知意外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瘦削的身躯被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如果他站在黑夜里的话,不出声基本上没有人会发现他。   青年发觉她的沉默和站在门口的少年有关,他松开怀抱,虽然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是冷漠冰凉的,“芥川君,进来啊。”   而少年像是听命于他的机器人,迟缓地动了一下脚,沉默着走了进来。   当美知看清他的脸时,少年意外和她对视上,但很快就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乖驯地垂下了头颅。 第65章   芥川龙之介端着美知给他切的那一块蛋糕站在阳台上吹风。   他和客厅里温馨的景象只隔了一扇门,微微侧过身就能看到窗户内少女鼻尖上被男人点上了一团云朵般柔软的奶油,正笑得开心。   那个笑容虽然时隔两年,依旧如阳光般明媚,和那束照进肮脏贫民窟的阳光没什么两样。   他的手里捧着的食物比他曾经吃过的食物都要美味,没有用叉子,他遵循着在贫民窟发现食物的规则,低头张开嘴咬住了那一块比棉花还要柔软的蛋糕,奶油的甜味混合着蛋糕胚的松软,几乎不用咀嚼就会在嘴里化掉。   很甜,甜到陌生。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这几天被那个绷带少年揍出来的伤口似乎痊愈般,不再隐隐作痛。   当他将蛋糕舔舐干净,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于这点美味,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窗户看向了他,眼神里略带惊讶,但没有他料想到的厌恶。   衣服里弓着背透出的一节节脊骨都在诉说着他被发现后的僵硬窘迫,尽管脸上不太能看出来,但他将碟子搁在一旁后,袖口里的手在黑暗里紧紧握成了拳头。   男人将橙汁递给看向阳台的美知,脸上尽是一位兄长对妹妹的体贴:“等会一起出去散步吗?”   这种机会美知自然不愿错过,她礼貌地双手接过橙汁,抿了一口,脸颊鼓鼓地应下:“当然要!”   她似乎来了兴趣,特别是过段时间就有烟火大会,美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森鸥外享受这样的时光,从小到大她还没和那么多人一起穿浴衣看烟花,眼尾开心地眯起:“哥哥,我要买浴衣!”   森鸥外疑惑地恩了一声:“为什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对于直男般的发言,美知也有些无奈,她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双手托着脸颊,拿他没辙似的叹了口气:“哥哥是笨蛋,连烟火大会都不记得了。”   男人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每日忙于处理公务,他对于这种活动根本知之甚少,更别说参加了。   “美知想要参加烟火大会吗?”森鸥外沉吟了一会,现阶段横滨不是很安全,而且还有那个隐藏的危险——俄罗斯少年的存在,更是让他不放心美知去参加这样的活动,但他并没有太过反对,只是用寻常理由继续搪塞她:“这段时间哥哥有些忙……”   还没说完,美知也没抱多大希望,但眼神还是黯淡了一些,有些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   好像这几年并没有给与美知多少关心,男人深知这一点,即使心怀愧疚,只能在物质上给她足够的补偿。   但看到美知失落的样子,森鸥外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很想去吗,就这么想去吗?”   美知依旧提不起太高的劲儿头,她点点头,似乎知晓森鸥外说一不二,很少有反悔的时候,所以也没给太大的反应。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这算是森鸥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如果那个俄罗斯人在这段时间不会给他们造成威胁的话,解除危机也未尝不可带她去参加烟火大会,揉搓了一把美知的头发,“不要这样啦,就算哥哥不能来,也会让美知去参加烟火大会好不好?”   美知凝视着他的脸试图看出撒谎的痕迹,但男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做的完美,美知试探地望着他:“……真的?”   他到底有多不值得信任啊……   男人无奈地将她从椅子上抱下来,推动她柔软的身体往房间走:“去换衣服,我们去买浴衣。”   美知慢下步伐,最后停在门口,但她还是可爱地扭过头,再次确认道:“我们真的要出去买浴衣吗?哥哥……”   最后她又掐了自己一把,痛觉让她确定了是现实:“我没有再做梦。”   森鸥外挽起袖口,他很熟稔地做起收拾碗筷的事情,面对美知的怀疑也不厌其烦地给她增加信心:“是的哦,快去换衣服。”   美知顿了顿,小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她一边脱掉家居服,目不接暇地拉开柜子挑选衣裙,她现在已经到发育了年纪,灯光下的少女开始有了曲线,从侧面看过去虽然难掩青涩,雪白紧致的肌肤下已经凸出该有的圆形弧度,不含一丝赘肉,和那张脸一样几近完美。   快速换好衣裙,等到她背着小包走出房间的时候,男人已经收拾完客厅,他斯文地交叉双腿靠在沙发上,眼尾虽有细纹,但依旧不损他这类带点温和又难掩阴郁的复杂气质。   现在还在白天,夏日的天气并不合适出门,森鸥外自己开着车,美知坐在副驾驶上,而沉默寡言的芥川则是老实地坐在后座上。   森鸥外对她说:“这是近期保护你的人,他听命与我,你可以对他发布任何号令。”   他虽然没透露自己的身份,但美知也察觉到芥川较同龄人更为瘦削的身材,他脸上没什么肉,于是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当他沉默着望着她时,就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住,只要她一动就会扑过来一样。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美知在确认这个少年是否心甘情愿来保护她之前,也并没有给与过多的关注。   她记得自己明明给了一笔钱给他的,足够让他离开那个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并不像用了那笔钱的样子。   但是她也没细问,毕竟她也不清楚芥川还记不记得自己,而他被脱光绑起来时露出的耻辱更是让美知不敢踏入这段回忆。   不提也好,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再提起来了。   更何况,他们已经长了几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她也假装不记得的样子,并未主动和他搭话。   森鸥外收到下属发过来的地址,当他到达那里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里是一条商业街,森鸥外停好车,美知下了车,背着小包在街边兴奋地踮着脚尖,“哥哥,快点啦。”   一辈子待在房子里的美知格外渴望逛街,但她又没什么朋友,唯一熟悉的太宰治还是大忙人,嘴里经常念叨着自杀的话,和他出去逛街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芥川像一根瘦弱地棍子站在她的右侧,在热闹的街上,因为在贫民窟过的日子得随时随地保持清醒和警惕,他并不喜欢的这样的街市,身边每经过一个人他都警惕地绷紧身体,而唯一能够让他放松一些的,就是看到少女鼻尖冒着细汗,澄澈的双眸在日光下变成清澈干净的琥珀色,就像上好的宝石。   她不管在哪,都能成为芥川眼里的焦点。   今天她穿着一条刚到膝盖的短裙,上半身的露肩棉质短袖上绣着橘色的小花,一朵又一朵的,透着一股朝气。   而当她举起手伸懒腰的时候,短裙往上缩了一小截,并起的双腿笔直匀称,上衣也往上提拉着,浅浅的颜色在日光的照耀下隐约能看清纤细的腰影,他几乎看得有些怔楞,而在她就要露出腰线时,男人大步走过去,苍白修长的手指准确地拉住了她的衣摆,轻轻一扯,就掩盖了即将暴露出来的肌肤。   他听到男人弯腰带着无奈地低斥:“稍微注意一下啊,这里还有监控器。”   美知附和地唉唉两声,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将脸贴在森鸥外的袖子上,“知道啦知道啦……”   森鸥外有回头趋势的时候,少年已经警觉地垂下了脑袋,但他这副样子,更加显得心虚——如果真的没往美知的方向看的话,根本不会做出低头的动作。   但男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跟上来,芥川君。”   少年的嗓音格外低沉,美知听到身后简短地应了一声,随后他就跟在了身后。   森鸥外特意挑选了一家定制店,再挑选完布料之后,裁缝开始给她量尺寸。   裁缝是位上了些年纪的夫人,眼尾的鱼尾纹透着时间的沉淀,而她举手抬足之间的温柔气质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这让美知想起了雨森惠,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早已死去的事实,而且中间还夹杂森鸥外的利用,于是当她第一次问起他雨森惠的去向时,男人依旧保持恰当的笑容,“啊,你是说雨森惠吗,她好像出国了。”   “那真是可惜,”美知抬起手臂让裁缝继续丈量尺寸,有些惋惜道,“我还有点想念老师,或许下次有机会我可以给她写信。”   坐在那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接美知的话:“我都不知道她的地址呢,如果我和她联系到了的话,就告诉美知哦~”   少女天真地应下,裁缝收起软尺,温声笑道:“您的尺寸已经量好了,后天的话就可以过来试试合不合身呢。”   “这么快吗,”美知也有些期待自己的浴衣,她拉着森鸥外的胳膊,“请您也给他量一下吧。”   男人根本没有反抗她的想法,任由自己被推过去,无奈地张开双臂,“既然是美知要求的话,那我自然是要听从小公主的话的。”   美知坐在他刚刚坐的那个位置,眯着眼笑,她等的时候难免会看到站在门口的芥川,少年穿着一身黑衣清瘦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血色,看起来身体并不是很好。   而少年在发现自己在被看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哪里不得体,鞋子完好,裤子完好,外套完好……   迟疑着,少年抬起手检查了自己的头发,也确保没问题之后,难掩疑虑地皱起了眉头。   一切都没问题,那她为什么会看着自己呢?   美知托着下巴,她盯着芥川,话却是对着正在量尺寸的森鸥外说的:“哥哥,他也要和我一起去看烟火大会吧?”   森鸥外简单地嗯了一声,“他需要随时在你旁边,如果你要去烟火大会,他肯定也是样跟着去的。”   “怎么了?”森鸥外看过来。   “那也给他量一下吧,”美知回头,向森鸥外眨着眼,“如果他那天也穿着这一身衣服的话,那颗太突兀了……我可不想成为周围人的焦点。”   “哦?”森鸥外望向略显窘迫的芥川龙之介,还没等少年开口拒绝,他自然是顺着美知的意思:“那芥川君过来量一下尺寸吧。”   刚进入港口不久的芥川动了动嘴唇,望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港口首领,说不出任何反抗的话:“……是。”   裁缝的手有几次隔着衣物触碰到芥川,少年难以控制地进入紧张状态,他不喜欢别人触碰,在贫民窟,陌生人的触碰意味着生存的几率会急剧下降,即使现在不一样,他也依旧无法改变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而他唯一能控制自己的方式,就是用余光看向美知的方向,哪怕是一点衣服,也能让他暂时缓解情绪,稍微放松下来。   这一天过得好像很漫长,又很短,当他们回去之后,森鸥外又急匆匆往回赶,而他则是孤僻地站在阳台上,像一条野犬,随时等待美知的吩咐。   美知从房间里走出客厅喝水的时候,视线转悠了一圈才看到少年像雕塑般站在漆黑的阳台上,他给与美知乌鸦的错觉,在这样夏日炎热的天气里,他好像一点也不怕热,夏夜的风虽然能够带来一点凉爽,但也不能阻止炎热的侵袭。   美知端着杯子打开阳台的门,少年听到这点动静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少女清澈的视线看过来后,他的脚步就立即停下了。   她像是对着炸毛的小狗招手一样,“芥川君,你过来。”   心里在抵触这样的距离,他的脚却有些不听使唤朝她走近。 第66章   “保持绝对距离——”   “不可以触碰她,这是作为首领的命令。”   而那个绷带少年仿佛高高在上地用拳头告诉他,什么叫违背命令的后果。   对美知代表友好伸出的手视而不见,他站定在美知面前:“请你吩咐。”   他的声音仿佛黑暗深渊里传来的低语,不含一丝感情。   明明和美知相当的年龄,她却只能看到那一双漆黑的瞳孔没有任何光亮,仿佛受过不少磨难的成年人才有的冷漠防备。   那一笔钱应该可以让他们离开贫民窟的,美知对这个社会知之甚少,虽然有钱,但那一群没有身份的孤儿根本无路可走。   在繁华的城市里,随处可见腰上别着武器的港口黑手党,在贫民窟至少有一个可以庇护的简陋家,而他们一旦走出去,或许会遭遇更多的危险和困难。   美知为了不触及他的自尊,并没有提及这件事,而是将双手背在身后,她的短衣短裤睡衣被森鸥外收了起来,换上了复古的米色棉质睡裙,直至脚踝的长度几乎遮盖了可能会露出的肌肤部分,她穿着拖鞋退后一步:“阳台太热了,你进来呀。”   长至肩头的枯燥黑发微微一动,少年抿着唇望着她脸上的神色,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少女脸上没有任何撒谎的表情,她似乎只是出于一番好心,这让习惯贫民窟尔虞我诈地芥川格外陌生。   少年能感受到门内那股让寒毛舒服到炸开的凉意,背后的炎热让他的本能非常渴望那样的舒适,但又保持警惕着不愿意踏前一步。   美知继续朝他招手,上下打量了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个理由召唤他:“你要洗澡吗?”   现在天气这么热,身上怎么都会出汗的。   在贫民窟别说洗澡了,饮用水都是奢侈的东西。   而这些差距让触及到少年的内心深处,他接触的都是消极的东西,以至于现在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抵抗。   美知见状,并没有察觉到少年的阴郁,而是拍拍胸脯:“没带衣服也没关系的,我这里有换洗的……”她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可以去买……哥哥真笨,居然没让你带衣服过来。”   她这番话似乎朝着他未知的方向走去,少年抬起头浅浅掠过她一眼,被发现后假装冷漠地看向别处,美知发现少年别扭得很,于是转过身。   呼吸慢了一拍,他的视线像藏在黑暗里的某种野兽一直盯着美知的背影,漆黑眼眸跟随着她的背影移动,似乎在揣摩着离开的少女是不是生气。   然而,没两秒美知就转过脸,她没阖上阳台的门,就这样敞开着,朝着少年说道:“我去给你找衣服哦,你自己去浴室,知道怎么用吧?”   芥川沉默不语,当美知去房间后,他才往跟前踏出一步,走近了凉快的客厅内,悄无声息地锁好了阳台门。   毛孔都在嚎叫,他眯着眼感受这一刻带来的战栗,很快从这样舒适的环境脱离出来。   美知给他翻出了森鸥外没穿过的睡衣,但对于芥川来讲似乎有些偏大,家里也没有别的衣物了,她总不能把自己的衣服给芥川用。   当她抱着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少年没有在客厅,她趴在窗户那探了一眼也没看到人影。   大概没想到少年虽然沉默寡言看着不好相处的样子,当她想到浴室的时候,真的走过去的时候,少年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   没有关门,他将白衬衫从裤头里扯出来,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后领子被少年抓在手里往上一提,在美知看呆的视线下,他偏瘦的背脊微弓着,露出的皮肤上还有一些青紫色的伤口,因为抬起胳膊时会下意识收腹,已经很细的裤头落下一小部分,她顺着腰线延伸下去甚至看到了一点曲起的弧度。   察觉到什么,美知控制不住地脸色爆红匆忙转过身,而还被衬衫兜住脑袋的少年听到动静,露在外头的黑色头发往美知的方向偏移,他重新将衣服套上,意识到自己布满伤口的身材或许吓到了她,拉扯后背衬衫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在上面留下一道深刻地褶印。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眼里露出害怕又或者是恐惧厌恶的眼神。   但少女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害羞地不行:“抱歉,我不是故意看的。”   芥川还没说话,穿着睡裙的少女发现他穿好衣服,解开扣子露出一小截明显的锁骨,他的脖子也很纤细,但谁能知道这样的少年看上去柔弱可欺,实际上能像野狗一样用尖牙穿透入侵者的脖子,给与致命一击。   脸上的热度消散了一些,美知才走过去,将衣服塞在了他的怀里,快速地给他指着如何使用淋浴头,以及沐浴露和洗发露的摆放位置后,看也不敢往他身上看,少年只来得及看到少女红透的耳廓,下一秒她就退出去,顺手锁住了浴室的门。   听到浴室里传出水流声,美知才放心回到了房间。她找出新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随后坐在房间里等候。   森鸥外在给她发信息,美知趴在软床上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回他的信息。   芥川没有衣服穿的事情她自然也是和他说了:“我把上次买给哥哥的新睡衣给他穿啦,下次再给你重新买。”   森鸥外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得到美知噘嘴的小表情。   “他都没带衣服过来,没办法啦。”美知自然不知道芥川刚离开贫民窟没多久就被太宰治带回来,他身材太过纤瘦,因此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但他没得挑。   “我给他提前预支了工资,明天让他自己买。”森鸥外在另一头飞快地打字,太宰治站在一旁,表情并不是很好。   绷带少年并没有中原中也那么好遵纪守规,他站在下方,当森鸥外打开监控器屏幕时,虽然只看到一点点,但太宰治还是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一个为组织肝脑涂地的首领,却是一位掌控欲极强的兄长,而美知一无所知。   而令他最不满的则是森鸥外居然让一个贫民窟的异能者去保护美知,不管是这个叫着芥川无法掌控自己异能的小家伙,还是不知道躲在那里的俄罗斯人,对于柔弱普通的美知而言,都是危险的存在。   但他就这样安排下来了,好像一时心血来潮。   “你可以回去了,太宰君,”森鸥外发完信息后,笑容满面地像个温和无害的人,“美知的安全也麻烦你了,我对贫民窟走出来的那条未被驯服的野犬并不放心啊。”   轻笑一声,太宰治没有反驳,他或许知道了森鸥外只是看到他和美知表现得过于亲密,所以让一条并不听话的小狗来制衡他,因为清楚他和美知的关系已经无法完全脱离,用这样的方式,不得不说,不愧是森鸥外。   “森先生,”太宰治保持下属对首领应有的尊重,但动作有些敷衍,“那我先回去了。”   青年十指交叉着,他就是故意让太宰治知道自己不愿意让他过分亲近美知的意思,像他们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黑手党,还有特殊的自杀习惯,可以说是一位好下属,但并不是一个值得将妹妹托付的人。   他的妹妹应该像现在一样天真下去,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担心其他的,等到该结婚的年纪……想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一下,微蹙着眉将这个流程划掉。   他有足够的钱和权力,一样可以让美知和自己一起过上好生活。   那就没有结婚的必要。   另一头——   买给森鸥外的睡衣套在芥川身上果然大很多,好在是夏天的短衣短裤,v领让少年的锁骨凸显,细长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他头发湿漉漉的,估计是担心头发上的水滴会落在干净的地板上,于是用毛巾把头发擦干净了才走出来。   浴室里的梳子有两把,芥川盯着看了一会,最后用自己的手当梳子随意地抓了两下,服帖了才走出去。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走出浴室,美知没有关房门,她听到动静后往门口一看,芥川正站在那不动,美知抱着手机走出去,示意接过他的衣服放进干洗机里清洗。   但他垂着眼,身上散发着水气,皮肤湿润且温暖,当他想要拒绝而和美知对视的时候,漆黑的瞳孔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沾染了不少生气。   因此,也显得温顺了一些。   低哑的嗓音响在她耳边,似有对自己过早妥协导致现在的后果而懊恼:“……我可以自己洗。”   如果让他再自己洗衣服的话,或许他又该重新洗一个澡了。   美知想起森鸥外的话,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少年太过倔强让美知有些无可奈何,她只好用吩咐的语气指挥着少年将衣服放进干洗机:“你要听我的话,把衣服放进去,旁边有洗衣剂……对,加一点进去。”   果然对他不能来软的,不然就是增加她的烦恼。   当太宰治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黑发少年正站在干洗机面前干等,他一言不发,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眼神锋锐地转过头,两双眼睛在半空里对视片刻,又颇为冷漠地移开。   绷带少年笑眯眯地摸到美知的房间门口,少女听到呼唤她的声音刚探出脑袋,就和太宰治打了个照面。   少年脸上盈满笑容,“美知酱~”   美知打量了他一会,迟疑地怀疑他脸上笑容的真假:“你喝酒了?”   “没有啦……”太宰治耸下肩膀,刚抬起脚想要走进去,腰间突然多了一份阻止的力量,他咦了一声,正对上弯下腰用手肘抵住他腰际的黑发少年,平静之下透着几分嗜血的凶狠。   “不准……”少年说出的话简短但尤为认真,即使被面前这个人教导过,挨过他的打,也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不准进入这间房。”   太宰治挑眉哈了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芥川龙之介压下眉头,“你很危险,首领说过要阻止一切危险的东西接近她。”   美知因为这个变故从床上坐起来,太宰治顾忌美知还在看着,收敛了神色,但在芥川龙之介的角度可以看到蓬松头发的少年眼神冷漠以及被阻拦的烦躁。   太宰治抬起双臂,好像妥协一般:“那我退后。”   芥川龙之介盯了他好一会,才将自己的手臂收了回来,湿发黏在他消瘦的脸颊上,越发显得那张脸小一些。   美知光着脚从床上走下来,她扶着门框:“太宰?”   随后又看向芥川龙之介,主动解释:“芥川君,太宰是我的朋友,不需要阻拦的。”   黑发少年沉默着,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这条规矩还是拒绝回答来坚持自己的主观。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睡衣上,他心中生出几分危机感,说不清道不明,他只知道自己很不舒服,除了一个中原中也,又来了一个芥川龙之介,美知的身边人越来越多,他开始从唯一的一个朋友变成其中之一,而这种落差感让他让他下意识地烦躁了起来。   他并不喜欢用森鸥外掌控的那一套,以退为进,对着美知歪头一笑:“那既然如此,我明天再来拜访。”   美知也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她突然想起了烟花大会,又叫住了他,语气里难掩分享的喜悦:“太宰,过几天就烟花大会……哥哥说他会陪我去呢。”   “这样啊,”太宰治想起森鸥外的监控画面,保持脸上的微笑,“那这是一件好事,难得森先生有时间陪你一起去。”   美知用力点着头,她快乐地向他提出邀请,“那太宰要不要一起?”   少年犹豫了一下:“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陪美知去的。”   如果到那个时候那位俄罗斯人不会跑出来搞事的话。   等美知走入房间后,太宰治才眼神微冷地盯着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芥川,嘴角挂着笑:“这就对了嘛,随时保持警惕……你最好每时每刻都保持清醒,如果美知出事的话,就不是刑罚那样简单的事了。”   芥川最烦这种说教,他露出凶狠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啃咬太宰治一样。   太宰治头也不回,他根本不担心芥川会动手,“明天见。”   正如太宰治所说,芥川抱着美知给他的被子坐在沙发上,一夜都没有睡。   而过了几天,美知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刚打开门踏出脚就发现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软了。   她迷迷蒙蒙地低头一看,芥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她房间的门口,而此时他正睁开双眼,也不挣扎,任由美知的脚踩在他的肚皮上,一点也不反抗的样子,好似一只被驯服的狗,正望着她动作很轻地甩了甩尾巴。   美知连忙缩回了脚道歉,少年挪开身体,毫无知觉地回了一句无碍,他抚摸着被踩过的肚子,一点也不痛。   她拿回了浴衣,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一只凶恶的野狗,正呲着牙朝她冲过来。   芥川伸手挡在她面前,望着那条逐渐逼近的疯狗,还未有动作,一旁路过的白帽少年惊讶地啊了一声,将手里的书砸了过去,看着身体虚弱的样子,瞄得倒挺准。   那只狗被几本厚重的书砸到脑袋,正嗷嗷地叫,看到凶意毕露的芥川后夹着尾巴低嚎着跑走了。   美知捡起地上的书本,白帽少年则是走过来关心地问道:“你没被伤到吧?”   她将书递给他,感激地摇摇头:“我没事的,谢谢您的帮忙。”   “没事没事,”白帽少年笑得一脸纯良,他盯着美知的脸庞眨也不眨,等到芥川靠近了之后才有所感觉地退后一步,颇为绅士地单手抱书和她点头示意,“这位小姐,最近街道上不太安全,还是注意点好,尽量少出门。”   美知谢了他的好意,而身旁的芥川则是一脸怀疑地盯着陀思的脸,比刚刚那只疯狗更为凶狠地看过去,陀思好像被吓到了退后两步,“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美知和他挥手告别,看到一旁芥川的眼神后拍拍他的手臂安抚:“芥川君,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有危险的,这样盯着别人看会把他们吓跑的。”   芥川龙之介凝视着那个白帽少年离开的背影,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人并不是这么简单,但他也没长篇大论来反驳美知,“他不正常。”   美知也不再劝说,浴衣很合身。   在烟花大会的那天,森鸥外遵守承诺回来了,他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浴衣,美知的则是浅黄色,浴衣很衬她的肤色,她将头发挽了起来,用同颜色的花瓣发簪别在脑后,脸上没有化妆,只是涂了一点唇釉,那副样子让森鸥外都惊艳了一下。   “果然我妹妹穿什么都很漂亮。”他毫无夸张地赞美着,旁边站着的少年一身浅褐色的浴衣,沉默寡言的,但听到森鸥外的话后也抬起眼往美知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很漂亮。   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便立马垂下了视线,当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保镖。   天还没黑,夏日里的夜晚总是暗得很慢,街上已经熙熙攘攘的,都是穿着浴衣的人停停走走,离烟花绽放还有一段时间,美知跟在森鸥外身后,被他拉着手时不时地在摊位面前停留。   森鸥外很配合美知的需求,这边买一份烤鱿鱼,这边买一份棉花糖,美知踩着木屐玩得不亦乐乎。   而不远处,某一处大楼被炸的烟尘四起。   “首领,发现俄罗斯人的踪迹了!我们看到他了!”   森鸥外接到这个消息后,他看了一眼正蹲在一旁看金鱼的美知,大胆猜想着陀思靠近美知给他们一个错误的方向将他们玩得团团转。   “我知道了,”他眼神锐利,“我一会就过来。”   美知朝着身后的森鸥外招招手,“哥哥,我要玩这个。”   青年蹲下身,他抱歉地朝着美知笑了笑:“让芥川君陪你玩好不好。”   美知这才回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她重新低着头看金鱼,平静乖顺地点头:“哥哥去忙哦,有芥川君在就可以了。”   她的容忍让森鸥外都不得不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他站起身盯着芥川:“保护好她,烟花大会结束后给我回电。”   少年点头应下:“是。”   少年学着美知一样蹲下身体,给了老板钱后拿了两个网给她。   美知没有接,她哼了一声,“不捞了。”   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顶白色的帽子在人群中攒动,往美知的方向靠近。 第67章   烟花大会的人越来越多,美知最后被摊位上的面具吸引住,那里已经有不少女孩子围在那了,但在她走过去之前,想起森鸥外的吩咐,侧过头看向护在她身后的黑发少年,他对烟花大会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保持警惕扫视四周,脸颊消瘦让他的下颌线格外明显,配上黢黑的眼眸,凶意毕露。   他们周围的人几乎下意识离他们远一点,于是在拥挤的街道上,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至少五十厘米的空地。   即使少年并没有和她接触到,但是在这炎热的天气下,他的体温隔着衣物都能传递到美知身后,少年蓬勃的热气混着少许汗水的气味围绕在美知周围,她轻轻拉扯着芥川的浴衣袖子,眉目温柔,“芥川君,我想去看下面具。”   少年往那个摊位看过去,或许是眼神太过强烈,摊位上的客人停留了没多久就立马离开了,还会用余光瞥向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少年。   美知走过去弯腰打量那些面具,但大多都是不同的动物面具,色彩鲜艳特别。她不知道看到什么,惊讶了一下,随后拿起来盖在了芥川龙之介的脸上。   是一只秋田犬面具。   芥川没有动,他很听话地站在她面前,好像一个乖巧的玩偶被她摆弄着,从眼睛那两个窟窿里能看到少女精致的眉眼,她的睫毛很浓密,和他一样接近黑色的瞳孔却泛着水光,能够从她的眼睛里清晰看到他现在戴着面具的样子。   很滑稽,但他并不讨厌。   她并非是捉弄,将面具又拿了下来,美知调转面具给他看:“你喜欢这个吗?”   少年在那只柴犬面具上停留了一会,他的视线总是冷漠的,似乎这些对于美知很有趣的东西在他这里引不起半点波澜。   在经历了那样的童年后,贫民窟带给他的东西只有生存二字。   这些东西虽然他没见过,但并不太感兴趣。   在他眼里,不能维持生存的东西毫无意义。   但他无法拒绝美知等待回答的样子,于是嗯了一声,像极了陪女生逛街的男孩子在听到选择后有些敷衍的样子:“还可以。”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得到答案的美知唔了一声,“那就这个吧,我再给自己挑一个。”   但她看了好一会也无法从那群面具里挑出最喜欢的,于是美知将选择权递到了芥川手中,“芥川君给我选一个吧,好纠结。”   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请求这种事情,好似委以重任般,他上前一步,和美知一样俯下身在那些面具里挑选着。   他对身边人的动静很敏锐,发现美知在两个面具里徘徊时,他毅然拿起了狐狸面具,声音冷淡:“这个,怎么样?”   美知接过来,她终于从选择困难症里挣脱出来,眉头一松,捏着面具下端戴在自己脸上,没有镜子,她就歪着脸给芥川看,声音闷在面具里传出:“怎么样?好看吗?”   根本看不见脸,其实谈不上好不好看。   透过那两个窟窿,美知看到少年沉默了一会,才有些犹豫地蹙眉点了头。   那副表情能够说明一切,美知拿下来端详了面具,大方地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出钱递给老板:“就这个两个了!”   芥川一个,她一个,因为是系带的,美知将面具戴对位置后,就开始有些艰难地将手伸到脑后开始绑带。   或许是看她太过生疏,芥川将自己的面具系好后,站在她身后从美知手里接过那两个系带,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美知转过身望着他脸上的秋田犬面具,噗嗤笑出声。   如果是贫民窟的人敢如此嘲笑他,大概下一秒对方就必须要被划破喉咙了。   美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即使戴着面具也能让少年知道她的脸上应该还带着笑意,在灯光下,她像在家里一样朝他招手,示意凑过她旁边。   少年照做了,他第一次和美知如此靠近,在她打开的前置摄像头里,他可以看到自己和少女在狭窄的空间里同框,身后不时有人群走过,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们两个人之外的画面上。   他就这样看着相机里面的两个人,仿佛情侣一样穿着样式相似的浴衣,戴着好似情侣一样的面具,少女举起手机,微微歪头时正好将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要拍了哦~”   她不知道被自己靠近的少年身体已经僵硬成什么样子,很庆幸脸上的面具挡住了他现在的表情,即使拍下了他,也看不到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张照片,美知把手机上的照片给他看,“第一次来烟花大会,这样有意义的日子,我要去打印店打出来贴在墙上。”   她又翻看了信息,森鸥外没有给她发消息,那就意味着他可能这个晚上都不会再来了:“应该和哥哥先拍一张的……”   少年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他嗫嚅了一会,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失落,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美知又恢复如常,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明年参加烟花大会也可以拍,也不急在这一时。”   而为了增加她自己这句话的信任度,她转向芥川试图从他这里获得:“芥川君,你说对吧。”   芥川嗯了一声:“对。”   得到答案的美知拉着他的袖子往前走,现在的天色已经够暗了,不就就会开始放烟花,她不愿意错过这个场景,拉着他往最好的角度走。   他也任由美知拉着,放慢了脚步感受着仿佛他们是早已认识的朋友,现在正准备去度过一个值得永生纪念的烟花大会。   而美知刚轻盈地钻出人群,突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拽,她惊呼一声,拉着芥川的力度本来也不大,意外被拉扯过去后,手指从他的袖子上脱离。   芥川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即将离开的手,他又恢复冷漠凶狠的样子,刚想发动异能,美知却惊喜地出声:“太宰,你也来啦!”   他的蓬松头发露了出来,脸上依旧绑着绷带,身上的浴衣有些宽松地套在他身上,从领口处依稀也能看到白色的绷带,不同于旁人看到后异样的目光,美知已经看习惯了,她从芥川手里抽出手臂,站在太宰治面前给他展示自己的面具:“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好看吗?”   少年的手指搭在她面具上,他们相处的模式无人能插入进来,芥川垂下眼帘,他没有靠近将脸偏向一边,脸上的面具在发烫,他好像被闷在了一处难以呼吸的汗蒸房里,想要离开这里。   如果他不是有这个任务的话,那站在她身边的应该是太宰治,他们会一起买面具,会一起拍照,会一起看烟花。   而这样的胡思乱想让本就心思敏感的少年愈发阴郁起来,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少女转过头看向他:“芥川君,走啦。”   太宰治看着人群里的白帽子,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先过去。”   美知自然不知道周围的明朝暗涌,和他摆手:“找不到地方给我打电话哦。”   太宰治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他和芥川交错时脚步停下了,压低了声音:“芥川君,面具不错。”   没有等到黑发少年的回答,他懒散地往白帽子远离的方向走去,等到芥川回头看的时候,他已经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白帽子少年发现身后有人跟随后,脚步加快往一栋大楼里,太宰治悠闲地跟上去,右手已经摸到别在腰上的枪。   他追到了厕所,踢开了第二间厕所门,里面坐着一个戴着白帽子的陌生少年,他看到枪后立马举起了手,一脸慌张:“别,别冲动!我只是偷了一个手机而已啊……没必要用枪吧!?”   被耍了,绷带少年垂下眼眸收回了枪。   “你的帽子,”太宰治微抬起下巴,身上的气势极具压迫性,“是一个俄罗斯人给你的?”   少年立马摘下帽子承认道:“是的……是一个外国人,我偷了他的东西,他让我今天必须戴着这顶帽子才不会报警……”   美知指着不远处的观看点,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那了,芥川一脸心事地跟在她身后。   而眼前的黑色苍穹有一束微弱光亮呈直线笔直往上飞去,美知仰着脸哇了一声,听到那一声炸开的裂响,整个天空都重新变亮了起来,烟火如盛开的花朵散开,随后又出现无数小型烟火布满天空,那样的美景美知还是第一次见到。   芥川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天空的烟火印在她的脸上,印在她的眼睛里,那比盛大的烟火更为美丽。   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在人声鼎沸的烟火大会上依旧震耳欲聋,周围安静了一瞬,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杀人了,周围的人开始互相推挤,往出口跑去。   美知被人撞得往侧边倒去,芥川刚从枪声方向回头,就被很多人挤着往出口处推,少年烦躁不已,伸出手臂粗鲁地推开其他人,但人太多了,他刚刚还看到美知就站在他旁边,少年被这意外惊得大吼:“森小姐!!”   没有人回应他,身上的衣服变幻成尖锐的武器撑在地面上将他从人群中抽离开,他站在半空四处搜寻,随后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到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鹅黄色浴衣少女被人推挤着。   他急躁地将人从人群里拉出来,面前的少女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几乎没有怀疑,少女也没有反抗,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出口处走了一会。   而他走到半路就碰上返回的太宰治。   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好,而太宰治看向一旁被接触拉着的少女时,眉头一皱:“美知?”   然而少女疑惑地唉了一声:“我不叫美知。”   芥川的背脊僵硬着,偏过头粗鲁地摘下她的面具,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但不管是从浴衣还是面具,甚至她的发型也和美知的一样。   “为什么你和她穿的一样?!”芥川控制不住脾气,质问道。   “啊这个吗?”女孩子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有个好心的俄罗斯人送了我这套浴衣,发型也是他做的……”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之前他和美知相遇的时候,就打探过了所有的事情,只为了今天。   炸大楼也是,白帽子少年也是,他计划地丝毫不差,连替代品都给他们安排好了,只为了争取带走美知的时间。   芥川的手指在不住地颤抖,他拨开周围的人疯狂地寻找着,太宰治闭上眼睛,给森鸥外拨了电话:“森先生,美知被带走了。”   男人在另一头几乎要将手机捏碎,他难得发这么大脾气,声音压抑到了极致:“找!”   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美知找出来。   白帽少年抱着昏迷过去的美知走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记物的房间,他皮肤没有任何血色,苍白得吓人。   用胶带将她绑在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而言,他只是简单地绑住了她,随后将一台固定住方位的手机对准她,按下开始。   手机上发来了一条视频,森鸥外望着陌生的链接,眼神冷静得可怕,手指轻轻一点,接通了。   站在下方的黑手党第一次看到森鸥外这样难看的脸色,中原中也也在场,还有处于基层的织田作之助。   画面投射在眼前的大屏幕上,入眼的就是美知昏迷过去的脸,随后是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少年,他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港口首领,我们终于见面了。”   而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森鸥外根本没时间理会,但外面的人很坚持不懈:“首领,是送给你的一个快递,上面的寄件人是森美知。”   森鸥外终于将视线投过去,织田走过去打开门接过快递,刚开始还怀疑是什么炸弹之类的,等到拆开后才发现是只有两个分别是黄红色按钮的遥控器。   视频里的少年很是欣喜地开口:“终于寄到了吗?寄这个可是废了我不少时间呢。”   他的表情非常愉悦,身体退后,他走到美知椅子后背,牵起了一根绳索的东西:“红色按钮对准的是美知酱哦~”   他突然对准了镜头,单薄的唇瓣猛地张开,模拟着发出爆炸的声响:“黄色按钮的那个爆炸器我放在港口组织的那艘船上啦,听说里面有几位你们重要的大人物呢,现在应该已经驶向大海了吧。”   从他的话里,森鸥外已经有不好的猜测了。   果然——   “倒计时两分钟哦,”少年笑得一脸纯良,“森首领只要按下其中一个按钮,另一个炸弹就不会炸哦,只有一分四十秒啦,这一场旅游我很开心,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离开这里了,再见。”   手里的遥控器几乎要拿不稳,森鸥外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个时候,要去营救根本来不及了…… 第68章   “首领,我联系不上在船上的组织人员……”   “我也联系不上。”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森鸥外手里的遥控器上,上面的两个按钮格外醒目,刚刚在大楼里的黑手党都听到了陀思说出来的话,是牺牲首领的亲妹妹,还是让组织的人……   这种问题对于哪个人来说,按下哪个按钮都是会后悔一生的决定。   他的大拇指慢慢落在红色的按钮上,倒计时在一秒一秒地计算,他在等。   等太宰治另一头的消息,陀思如果想要带着美知离开,而且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布置好,除非他就在附近。   没有任何标记物,就是为了让他们无法按照线索找过来。   30秒。   29秒。   大楼里寂静地可怕,视频里的少女逐渐苏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先是感觉到身上被什么东西绑住无法动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人绑住了。她想要出声,嘴上也被胶带封住了,抬起头略显惊慌地看向四周,当她的视线对准手机上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像时,丝毫不知道在另一端黑发男人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根本没看到手机上有其他人的存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低头看向绑的并不紧的绳索,开始使用巧劲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出来。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清醒得这么早,还有力气挣脱,而在另一头的森鸥外望着在自救的美知,吐出的呼吸都是发颤的。   再快点啊,美知。   她挣脱出了一只手,而上面的倒计时只剩下十秒了。   从没有挂掉的太宰治电话传出呼吸急促的声音,“找到房间了……”   9……   8……   “芥川已经带我爬上楼了——”他的呼吸声透露着焦急的意味,“再给我们十秒。”   来不及了。   3……   2……   1……   正在挣扎的少女已经快要站起来了,森鸥外闭上眼睛按下了红色的按钮,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轰炸声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而大屏幕上闪过一道红光,被固定的手机瞬间被炸的支零破碎,只剩下一片漆黑。   “首,首领?”   男人捏紧了遥控器,他暴力地扯开衬衫的扣子,紧闭着双眼,心脏处的压迫仿佛要将内脏都全部碾碎,好像他已经在爆炸现场,皮肤上灼热地令人恨不得撕开皮肉,掰断骨头,胸口滞闷到了快要不能自主呼吸的程度,仿佛身上的血液已经离他而去溅在墙壁上,如今不过是一具空壳,如同行尸走肉站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中原中也被织田作之助拉住了手臂,他好像发不出声音,之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少女毫不知情地成为了港口的牺牲品,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一点也不公平……   她凭什么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从织田作之助手里抽回手臂,他的动作近乎是冷漠地甩开,望着站在高位的男人,他无法控制地冷笑起来。   是啊,他们的首领心甘情愿当组织的奴隶,果然说得是真话。   中原中也转身离开,他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算不上什么好人。   织田作之助垂下眼眸,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那个会从努力自救的女孩子好似无法脱离命运的安排,而他们这群人,连保护一个女孩子都做不到。   何其可笑。   电话另一头并没有挂断,依稀能听到黑发少年低哑的嗓子绝望地喊着美知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代替森小姐的称呼,他脸上还有被爆炸波及到的伤痕,浴衣也破了不少口子,但他继续发动异能,抛下吐血的太宰治,死死盯着冒着火光的房间窗户,钻了进去。   里面几乎被炸的没有完整的东西了,他的眼睛被烟熏地有些看不清,通红一片,芥川咳嗽着压低了身体往中心走去,他不信美知就这样死了。   一小块没烧尽的浴衣被他攥在掌心,太宰治听到头顶上方传出的仿佛野兽般的嘶吼,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先是沉默,随后他无力地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活着的意义哈哈哈……”他的眼睛里显露出压抑许久的疯狂,等到平静下来,从地上站起身,眼神恢复得无半点波澜,“复仇,这是一个好词。”   另一头森鸥外接到了下属的最新消息:“首领,我们收到了船上发来的信息,他们并未发现爆炸设备……”   男人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可笑,他笑着转过脸,眼神冰冷麻木:“你再说一遍?”   下属顿时感受到很大的压力,他硬着头皮恭敬地垂下头重复了一遍:“已经全部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爆炸设备,之前联系不上好像是因为船上的信号被截断了。”   森鸥外俯下身,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将双手插入发间,但凡他有一点犹豫……   但凡他能站在美知的那边……   她根本不会死。   只是,没有但是。   手肘顶在桌面上,男人的脸被自己的双臂包裹住,胸腔起伏着,森鸥外睁大双眼,无神地盯着桌面。   是他亲手结束了美知的生命,用他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出乎意料地从墙壁上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剑,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剑刃贴在手腕处,安静地划开了自己的皮肤。   【亲情度:48点】   在大海彼岸,白帽少年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少女从船上跃下,动作敏锐,丝毫没有惊醒依旧在沉睡的少女。   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周围都是面部轮廓深刻的俄罗斯人,而被他抱在怀里的美知丝毫不清楚自己已经到达了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记忆里,她只依稀记得少年突然从身后走出,再次将她打晕,而在晕过去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陌生少年的笑声:“果然受骗了啊,浪费我两个手机也算划得来……不过,你的兄长心真狠呢,好在我舍不得让你死掉呢……”   他将手机摘下来放进口袋,抱着美知离开了完好无损的房间,而他隔壁的那一栋大楼里则是爆炸现场,那里炸的没有剩下什么线索了,自然也不知道那里只是一个转播现场,将美知在这个房间里的情况传递到第二个手机上,再通过第三个手机拍摄第二个手机屏幕里的美知传递到森鸥外的手机上。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我相信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少年对她具有如此大的亲和力好奇极了,明明不是异能者却能让他阻止了一场杀戮,她总能给予一种被神关爱的舒适感,这也是让他动了心思想要把这个女孩子抢过来的理由之一,少年毫无愧疚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当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让人忍不住升腾起欺负她的欲望。   他的手臂撑在美知的脸侧,红瞳好似蛇类看到猎物后露出冰冷又渴望的视线:“真应该把你变成我的东西。”   而他真的用自己的方式消除掉了美知的记忆,他的洗脑很成功,美知好奇地看着白帽少年,微微歪着头好奇地问:“你是谁?”   少年则是优雅地端起咖啡,他嘴边带着温良的笑容:“不认识我了吗美奈,我是你的未婚夫。”   美知眨了眨眼,她的第六感在告诉她面前这个人似乎在说谎,但她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记得了,类似于雏鸟情节,她看到少年走了过来时顿感安心,陀思则是把蛋糕放在了她的掌心。   娴熟地揉了揉美知的脑袋,好像很苦恼:“看来你这一跤摔得不轻,连我都忘了。”   少年不带任何威胁感,慢慢俯下身,他的脸颊偏瘦,温情地注视着她:“我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记住了吗?”   美知有些惊慌地眨了眨眼:“啊,这……名字这么长吗?”   回答她的是陀思揉搓发顶的手,他发现这种感觉真不错,不粘人而且很乖,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有些失望地说:“美知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没有没有……”美知望着面前这位身体似乎不怎么好的未婚夫,连忙摆手否认,“记得住的,记得住,费奥多,费奥多奇维——”   “称呼我为陀思就可以,”他停止戏弄,手指戳着美知柔软的脸颊,“不过你忘记了也好……”   他突然说了一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话,美知顺着他的话疑惑地唉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只是隐晦地笑了笑,并没有透露什么,拉着她的胳膊起身:“你叫山本美奈,只要记住是我的未婚妻就可以了。”   对于他忌讳莫深的样子,美知感觉到什么,她很好奇现在的处境,但没有问出来。   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美知听不懂俄罗斯语,在慢慢学习的过程中,她只能从陀思那里得到消息,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放在角落里的报纸,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月之前的。   【日本横滨发生了几起恶劣的爆炸事件,而这些普通市民的死亡又是港口mafia斗争带来的灾难,作为横滨港口首领森鸥外,为了这次的死亡事件砍下自己的右手谢罪……】   美知心跳得很快,她皱着眉一路看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森鸥外这个名字好像在哪看过,她在报道下方看到了一系列死亡者的名单,有一对山本夫妻也赫然在列。   她看向这个名字后方打了一个括号——(唯一生存者山本美奈,女)   美知认真看了两遍,她陷入了自我猜想,当陀思回来了之后,她坐在餐桌前格外沉默。   “怎么了,”陀思维持着自己温良的未婚夫角色,主动拉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是哪里不舒服吗,美奈?”   美知咬住下唇,“你先坐下来。”   陀思无意地划过桌上放着的报纸,嘴角挂着笑:“好。”   当他们面对面坐着的时候,美知抓紧自己的裙子,犹豫地问起:“我的父亲是不是叫山本友介?”   少年一脸的诧异:“你想起来了?”   这样的回答无异于是肯定她的话,美知脸上的血色褪去,她对于自己没有父母的记忆而感到慌张,特别是父母死在那一场爆炸中也不过一个月前的事情,而她过得日子太过悠闲,这让她感觉到了愧疚。   “都过去了,”陀思微狭着眼安慰她,“不要再去想了,引发这件事的港口首领已经断手谢罪了……”   “一只手可以换来这么多条生命?”美知提高了音量,她为自己的父母感到不值,心中酸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愤怒到了极点,“他的手可真值钱。”   陀思笑着没有说话。   美知对过去一无所知,对未来似乎也没有期待。   她蒙在被子里小声地哭泣,被少年制造的假象蒙蔽在虚假的世界里,茫然无措。   【检测宿主被恶意删除记忆。】   【是否用亲情度兑换,是/否。】   谁在说话!?   美知停止了哭泣,她蜷缩成一团刚想掀开被子,而比她更快的少年率先拉开了被子的一角。   他穿上睡衣睡裤,终于摘下了帽子,好像邻家帅气少年一样朝她微笑。   “是不是睡不着,”他望着美知濡湿的睫毛弯下腰来,冰凉的手指替她擦掉眼尾的泪水,“难过的话,可以来找我的,美奈。”   她想要躲避这种亲昵的动作,羞赧都表现在脸上了,她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带着鼻音小声反驳:“我没事。”   少年躺了进来,好在这床还比较大,他侧过身对着她,似乎想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但美知保守地样子让他放弃了这个动作。   于是,在最深层的恶意下,他轻声安抚:“我会替美奈报仇的,替你的父母亲,让森鸥外向你们赔罪。”   美知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忽略掉了刚刚弹出的声音,睁着波光粼粼的眼眸凝视着他:“……真的吗?”   陀思的脸上没有撒谎的痕迹,“只要是美奈的心愿,我都会努力去完成。”   这番话让美知眼睛里的泪又涌了出来,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那种再也见不到亲人的痛苦萦绕着她,脑子里并没有父母的记忆,但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应该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她应该也有相熟的朋友,而最后的记忆好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在天空上炸开,非常的漂亮。   美知沉默着张开手臂抱住了少年,她似乎将那点羞怯抛弃掉了,她的泪水浸湿了少年胸前的衣襟,少年则是同样拥住她,嘴角露出无害的笑容。   真好骗呢。 第69章   已经是冬季了,美奈很怕冷地缩在房子里的壁炉旁烤火。21ggd 21格格党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陀思自从说有事出门后已经一周没有回来了,不过过两天就是新年,算一算时间他也应该要回来了。   这段时间,美奈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家窗户已经被厚厚的雪掩盖住了一半,而大门的地方更是不用说,如果她忘记没将那些雪清理出去,再想去铲掉就会很困难。   这是一座有些年份的别墅,因为地处偏僻,周围的邻居也不过几户,都是本地人,高鼻梁深邃眉眼,只有一米六的美奈在他们眼里就有些不够看了。对于这位亚裔面孔的乖巧姑娘,原本以为是非常内敛害羞的性格,但互送过几次食物后,也慢慢熟了起来,出去玩也不忘记喊上美奈,而她观察出陀思并不喜欢她和其他人交流过密,拒绝了几次,但他注意到美奈被闷在家中的沉闷,白帽少年便由着她去了。   而邻居自然也是清楚这两个人未婚夫妻的关系,于是在路上经常打趣她:“如果不是你住过来,我们都不知道那还住着一个小伙儿。”   “如果他不疼你,我家还有三个儿子,个个壮实,美奈随便挑!”   这样的话落在陀思耳朵里,少年也只是阴郁着眉眼,没有血色的脸上弯唇一笑:“壮硕地像头牛,又需要他们去犁地……还是说,”他自顾自地平静说完,将视线转移到美奈身上,“是美奈你对我哪里不满意呢?”   已经改名为美奈的美知立马摇着头,她靠过去拉住了他透着病态的纤细手指,表明自己的立场:“怎么会呢。”   从她的眼睛里倒映的只有他的身影,在那样清澈的眼眸下,即将溺死的旅人仿佛也不会挣扎一下,陀思挪开视线,手指却慢慢地将美奈的小手拉到自己掌心里,就好像蜘蛛将黏在蛛网上的猎物用蛛丝一点点缠紧,这样才能完全属于他般。   收拢起手指,他什么也没说,用着强势的动作又好似温柔至极,他的指腹是冰凉的,并没有因为感受到少女想要退缩的动作从而放开她。   在这几天里,美奈特意去邻居家找那位夫人寻求织手套的方法,她看着书籍和网络上的东西总是不得法,而在邻居的指导下开始磕磕绊绊地织起来。   新年快到了,她想要趁着还有时间给他织一双手套。   每次和他接触的时候,少年的指尖都冰凉得像埋在雪地里的石头,身为未婚妻,她想了好久才决定锻炼自己手工能力,至少……   也要拿出一件像样的礼物来。   炉子里的火吐着猩红舌尖,随时能听到木柴发出的噼啦响,时间已经很晚了,美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礼物,她将自己喜欢的小草莓缝制在手套背面上,可可爱爱的,举起来检查了一番,因为第一次做难免不太完美,如果不是没有时间了,她还打算再做一副更好些的。   做完之后才感觉到肩膀的酸痛,掀开盖在腿上的厚布,她撑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回到房间去睡觉。   而当她刚躺在被子里没多久,顶着大雪的少年走至门前,目光落在被铲在一旁的雪停留了一会,脚上的靴子还粘着不少雪,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摘下帽子拍掉上面的雪,脱下鞋子走了进去。   客厅里还很温暖,陀思脱下身上的棉衣外套,他的身材一如既往的纤瘦,雪一般的肤色透着病态,他走到壁炉旁伸出手感受余温,还没热,应该是刚刚熄灭没多久,见状,他直接转过身掉头走入了那间已经关上门的房间。   门是反锁的,他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娴熟地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漆黑的房间里依稀能看清美奈沉睡的容颜,他慢慢走过去,没有开灯,坐在她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烤热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看到美奈在睡梦里皱着眉偏过了脸颊,背对着他又重新睡着,陀思轻笑了一声。   从口袋里掏出买来的礼物,那是一条坠着一颗深海珍珠的项链,触感生温,他俯下身,托起美奈的后颈,不容拒绝地系在了她的颈上。   当事人乖顺的任由他动作,她紧闭双眼,随着他的动作无意识地微张开唇,他们靠得很近,而她这副样子却好似在引诱般,而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少年将手指压在了她的唇瓣上,低语着:“伊甸园的毒蛇引诱,也不过如此。”   “你有罪。”   不带感情的话语仿佛神的信徒,他说完这句话后,也只是定定凝视着美奈好一会,他亲手制造出来的作品本以为不过新鲜一阵,但她并不是一个随手能抛弃的物件,她的容颜,她的心灵,以及她的毫不掩饰的关心,变成了地狱的枷锁,一点一点缠绕在这位信徒脚腕上。   陀思并没有停留太久,他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少女嘴唇的柔软触感,温热的呼吸,他走出房间,将手指按压在自己的唇上,慢慢弯起了嘴角,压不住眼睫下泄露的病态。   美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看向窗户。   那里干干净净的,并没有被被雪覆盖住,她慢慢坐起身,打了个呵欠,难道雪已经停了吗?   等到她穿着睡裙走出去,桌上已经摆放好热腾腾的早餐,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客厅里挂上了小饰品,就像做梦一样,一夜之间,有田螺姑娘给她准备好了所有过节的用品,她摸了摸脖子,突然发现坠着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一条坠着珍珠的项链。   她掐了自己的一把,确定不是做梦,陀思坐在壁炉旁交叉着腿,因为背对着的缘故,他慢慢转过椅子,朝她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吃早餐了。”   将手里的书搁在一旁,他站起身替她拉开了椅子,美奈愣怔怔地走过去,等到坐下去仰着头看向他的时候,眨了眨眼睛确定了一下,才拉住了他的袖子。   “陀思?”   “怎么了,美奈。”少年弯下腰来,似乎是为了聆听她的话而靠近,少年被火烤热的脸颊将温度传递到了她的鼻尖上,仿佛还有木柴燃烧的香气,有些好闻。   美奈往后退了一点,靠得太近都无法聚焦,她摇着头,这三年的时光让她也无法避免和陀思有身体接触,当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未婚夫后,难免会以他为中心,将她能够给与的回报都相赠回去。   从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熟悉,美奈并不排斥他的亲近,对于陀思做的这一切她自然也是欣喜的。   少女搭着他的肩膀,将唇靠近他的耳畔,声音又轻又软:“我只是很想你。”   嘴边的笑容淡了一点,陀思转动瞳孔用余光注视着美奈纯粹的喜悦,她没有撒谎,这样的笑容原本是属于森鸥外的,曾经被他戏耍过的男人,而现在,属于了自己。   这几年的时间里足够让他去了解美奈,一张如白纸的少女是如何让森鸥外藏匿如此之深,他也深刻体会到美奈她的动人之处,在这样的相处下同样也增加了他的束缚。   而美奈毫不自知面前这个人心智如妖,依旧在盘算着什么,她只是顺心而为,得到了未婚夫的礼物,上半身微微前屈,将脸颊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微僵了一下。   而没有等到陀思的反应,她站起身突然小跑去了房间,将放在柜子里的手套拿出来,但她又仔细看了看手套,相比于脖颈上的项链,顿时有些拿不出手。   正当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陀思的声音:“是给我的礼物吗?”   他这句话让美奈再无后路可走,窘迫感围绕在她周围,美奈难为情地垂下脑袋,将手套藏在自己身后:“……可是,太过粗糙了。”   “我明天再——”送你其他的。   她还没说完,陀思走近手臂绕过她身后,轻轻一扯,美奈咬着下唇松开了手,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去看他的表情,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依旧将手背在身后。   周围沉寂了一会,美奈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难以呼吸。   毛茸茸的东西贴在她的脸颊上,美奈睁大眼抬起头来看时,陀思又收回了手,活动了五指:“挺合适的。”   被他这么一夸,又心虚又有点高兴。   美奈踮着脚尖小声嘟囔:“因为是第一次做不是很好看,下次给你做更好的……”   “好,”陀思看到手套上的小草莓笑出声,他的眉眼似乎都柔和了很多,而此刻,他主动弯腰靠近了一些,蜻蜓点水般,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冰凉的触感让美奈打了个激灵,“谢谢美奈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样交换礼物的气氛几乎提前把年都过完了,他们一起出去买礼物,一起拍照,一起窝在壁炉边接吻,一切的一切虚假的都好像一场梦。   美奈被抱着回了房间,她第一次尝试着亲吻的滋味,当她躺在软床上,头发压在背后,看着床边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陀思用苍白的手指解开他的棉衣,露出纯白的衬衫时,脸颊一下子就通红了起来。   她的未婚夫很帅气,眉眼里的那点病态阴郁增添了神秘感,她不讨厌,于是当他双臂撑在她脸侧时,两个人的鼻尖差几厘米就要碰上了。   美奈伸出食指抚摸着他的眉眼,柔软温暖的指腹好似导火线,她不知道面前的人瞳色加深,稍微往下倾来,吻上了她的鼻尖。 第70章   头脑已经不太清晰了,肩膀被冷空气一激,她睁开被哄着闭上的眼睛,双手抱住窝在自己颈侧的脑袋,少年顺着她的力道重新和她面对着面,细薄的唇像是被揉皱的花瓣,浸透了饱满了花汁,显现出玫瑰般的颜色。   “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陀思再度俯下身再她的唇上亲了亲,随即离开,凝视着美奈湿润迷茫的双眼,他慢慢弯起唇角,瞳色浓的可怕:“怎么了,嗯?”   美知像条毛毛虫一样扭了扭被压制住的腿,将衣服重新拉上去,微鼓着脸颊撇开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地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太奇怪了。”   他再度将脸颊贴过来,看似柔顺的头发落在她耳边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美知抻着脖子离远了一些,阴郁的眉眼似乎在揣摩着她的动作,但最后也没做什么,美奈身上的压力离开,少年转身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扣好扣子,遮住颈下露出的苍白紧致的肌肤。   他的突然沉默让美奈有些心虚,歪过头偷偷看着陀思的背影,美奈动了动被压麻的腿,裹着被子慢慢拱了过去。   他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坐在那里好像生气了一样。   美奈窝在他身后,用食指戳着少年的腰际,声音低低的:“陀思陀思……”   他依旧没有说话。   美奈更加心慌了,她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腰,撒娇一般哄着他:“怎么不高兴啦?你和我说说话呀。”   他才稍微动了动手臂,偏过头低着眉眼看她。   虽然没有怪罪的意味,他的声音凉凉的,像窗户外的雪,“你想听什么?”   美奈被他的视线一盯顿时就失去了勇气,她的头发已经被折腾乱了,脸颊两侧还沾着一些碎发,脸颊微红着,眼神潋滟,惹人垂怜。   她慢慢缩回手臂,声音越来越低:“都可以啦……”   陀思凝视着她身上如雪的肌肤,喉结滚了滚:“还要继续么?”   少女明显有些不太愿意,或许是没有经验对这些陌生的东西有些排斥,于是皱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又不想让他生气。组织了好一会的语言,才拉着他扯出来的衬衫下摆:“下次,下次好不好?”   陀思的视线沉甸甸的,像是慢慢围住受困猎物的猎人,冰凉的指尖慢慢搭在她的细软的手指上,意有所指的捏了捏:“好。”   这一夜,陀思没有走出她的房间。   而直至凌晨,美知已经困得不行,少年才松开她的手。   在沉睡过去之际,好像有什么从她脑子里划过去,这种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美奈仿佛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怎么想,那扇封闭的回忆之门都不曾向她打开。   主脑:【007系统,你的宿主为什么四年了情况毫无进展?甚至和任务目标都毫无接触?】   系统:【宿主被强行删除记忆了。】   主脑:【你可以恢复她的记忆,你接受了严格的训练,我认为这些东西不需要我教你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她会露出马脚然后再次被清洗记忆,甚至可能被杀。】   主脑:【……你挑选的宿主没有进行智力检测吗?】   系统:爽快地拉出3个50分以及无数爱情度的面板。   主脑:【……】   主脑:【请继续保持,给与宿主适当的帮助完成任务。】   系统:【好的。】   过完新年之后,隔壁家的住户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旅行计划,美奈这几年一直待在俄罗斯,没怎么出过门,在接到邻居发布的日本温泉视频,她也开始蠢蠢欲动。   在清晨的时候,她窝在陀思的怀抱里小声询问他:“陀思,我们也出去旅行好不好?”   少年清醒过来了,但依旧闭着眼,将下巴搁在美奈的发顶上,很是模糊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敷衍。   “好不好嘛,”美奈起了心思,八匹马都拉不回了,“我想回去拜祭他们,好不好?”   像一只慵懒的猫咪用下巴在她的头顶磨蹭着,美奈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能感受到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脏,正生机勃勃地跳动着,美奈听到头顶上方语气平静地答应下来,“好。”   忍住心中的雀跃,她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听到要去日本如此高兴,仰着脑袋在少年光洁的下巴上吻了吻:“你真好。”   他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希望你回到那里以后也会对着我说这样的话。”   美知听得稀里糊涂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光着脚丫子就去收拾自己的衣服了。   横滨现在也很冷,等到美知塞了满满一个行李箱之后,陀思叫来快递员先把东西寄过去,他在横滨租了一套房,而在他们坐上飞机到了机场以后,陀思给她戴上了遮住一大半脸的口罩。   “冬天的流感容易传染,在外面我们还是注意一下,不要摘下来了。”   他说起谎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端倪,美奈任由他给自己戴好,接过他递过来的另一个口罩,按照他的示意也给他戴好。   白帽少年隔着口罩吻了她作为最好的夸赞,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美奈不太好意思地锤了他一下,有些羞赧:“这里人好多的……”   “我们是未婚夫妻,有什么关系。”   虽然话是这么说,美奈依旧放不开,好在他们很快坐车去了租好的房子,走过街道,美知的视线落在一幢房子前,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但那套别墅似乎好久没被打扫过了,爬山虎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   她慢慢停下脚步,贴着那扇厚实的铁门,大脑里的记忆飞快蹿过,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没抓住。   “美奈,”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她落单了,转过身立定在那里看向她,即使口罩遮住了口鼻,但从他的弯起的眼尾能判断出他心情似乎不错。美奈愣了一下朝他小跑过来,拉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我们住在隔壁,不要走错了。”   “……好,”口中哈出的白气凝结成雾,美奈没有再想下去了,被陀思拉着走进隔壁的别墅,足够宽敞,和俄罗斯不一样的日式风格,让她有些格外思念。   而第二天他们休整后就去公墓祭拜了山本夫妻,当她望着黑白照片里的陌生脸庞,生不出一点悲伤,她暗自唾弃自己太过于冷血了,一整天下来兴致都不高。   泡温泉的时间往后延了,陀思接了个电话,和她交待了两句就出去了,好像还挺急。   她不知道陀思的工作是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   美知躺在地上躺了一会,觉得这样不行,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出去走一走。   她裹上羽绒服背着包走出大门,在路过那间有些熟悉的门时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在梦里经历了什么,才有这样奇怪的熟悉感。   身边时不时有人经过,美知戴上口罩,她刚转身,面前站着一个白发斜刘海的少年。   模样俊秀,此时正在确定着什么,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一会才略显局促的和她打了声招呼。   美知自然也礼貌地笑了笑回了话,眼前的少年好像认识她一样,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迟疑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美奈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或许是找她问路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美奈摇了摇头,声音温柔:“不是哦,我是过来旅游的。”   她很久没说过日语了,变得有些生疏了起来。   而她的口音正巧印证了她的话。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礼貌地道了谢,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笑道:“看来我认错人了,抱歉打扰到你。”   他的视线也落在那扇门上,美知茫然了一会,她站在那看到少年逐渐远去,突然喊住了他:“那个,请问……”   白发少年扭过头来,单纯的视线伴随着声音望了过来。   “你认识住在这的人吗?”美奈突然这样问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当她目露殷切看过去的时候,白发少年便有些纯情地脸上泛起红晕,他惊讶了一声,“这间房子的主人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抱歉,我也不清楚……只不过幼年的时候我从孤儿院跑出来后,住在这里的女孩子送了我一袋面包,非常非常——”   说到这件事,少年的眼里就露出温暖遗憾的神色,“非常好吃呢。”   美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陌生人,中岛敦又开朗地笑了起来,“希望下次我能碰到那位好心人,亲自向她道谢。”   “会的。”美知确信地点点头。   中岛敦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挠着后脑勺,凝视着那双和记忆里相似的眉眼停顿了一下:“谢谢你……”   简短的话题结束后,美奈在附近逛了逛,她好像对这里很是熟悉,在那个路口可以去哪个商场,哪条巷子是死路,这些东西似乎刻在脑海里。   正当她怀疑着什么之后,一堆人从巷子里冲出来,她甚至躲避不及,连忙快步让开了身体,但地上还有不少踩实的积雪,根本容不得她这样快速地行动,于是穿着臃肿的少女脚底打滑了两下,甚至来不及抓住一旁的东西,稀里糊涂地摔了一跤。   那群人害怕地四处逃窜,美知还搞不清情况,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雪,好在穿得结实,摔起来都不怎么疼。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美奈微蹙着眉看着从巷口里慢慢走出来的黑发少年,他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眼神冰冷,瞳孔都是黑沉沉的,让人看了都觉得害怕。   少年身形纤瘦,他咳嗽了几声,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冷漠的视线回看了过去。 第71章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离开,芥川只能看到穿着厚羽绒服的女孩子背对着他,头顶上的丸子头歪了一点,还沾着一些雪。   他盯了好一会,心中起疑,脚下刚迈出一步朝她走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年看着脾气就不太好,皱着眉接通电话,身后的巷口也紧跟着跑出一个黑西装金色丸子头的女孩子,对着芥川轻轻喊了一声前辈。   美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陌生的一对男女,她和樋口一叶对视了一眼,不太在意地撇过了视线,抬脚往对面的马路过去。   人群蜂拥,樋口一叶看着美奈钻进了人群,她还停留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芥川往美奈刚刚站着的地方扫视一圈,没看到人后蹙着眉头,但很快又被他抛在脑后,声音冷淡:“走了。”   “好的前辈,”樋口一叶立马跟上去,他们这次出来只是接了一个小任务,原本是不需要芥川出马的,但他并不想闲下来,似乎多在大楼里待上一秒都会令他难受。   偏偏……   他不愿离开港口mafia。   他们坐车回去报告任务的处理情况,当芥川抬手敲击首领所在的那扇门时,仰慕着他的樋口一叶很敏锐地注意到身侧的人绷紧了神经,打开门的瞬间,她就听到首领正温和地在和谁说话。   这是港口黑手党都清楚的事情,首领的妹妹死于一场爆炸事件中,不久之后,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黑发黑眸,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的心化掉。   现在,应该也是在和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女孩子聊天吧。   芥川一直低垂着头,他平静地走进去,对他了如指掌的樋口一叶自然能够从他身上发现一些和平静完全相反的细节,收回视线,他们站在下方停住了脚步。   坐在上方的男人正在用左手签着文件,他微微侧过脸,微笑着看向他们:“已经完成了吗?芥川君。”   “是的,森先生。”   少年认真地回答着,他回答问题的时候才有理由似的抬起头来,视线虽然是和森鸥外对视着的,余光里趴在森鸥外膝盖上的少女才是他的目的。   或许是敏锐地发现自己存在他的可视范围里,她从森鸥外的膝盖上起来,爱丽丝穿着那些年森鸥外给美知买的那些裙子,模样乖巧,像是天使一样弯起眼睛朝着芥川笑。   那样治愈的笑容几乎让芥川落荒而逃,他连忙垂下眼睑,和记忆里重合的那张脸是他的执念,同样也是他痛苦的来源。   美知死了四年,而作为替代品的爱丽丝却出现在森鸥外的身边,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性格都几乎一样,但不同的是她虽然用着同一张脸,但传递过来的视线截然不同。   她们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即使如此,芥川依旧无法正视她,即使知道那不是美知。   那样的面容就已经足够让他溃不成军,他怎么还敢奢求其他。   深陷回忆的芥川根本没发现身侧的下属在和爱丽丝对视上后,愣住的神色。   之前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看到爱丽丝之后才察觉到路边戴着口罩的女孩子那双眼睛和面前的爱丽丝眼睛几乎没多少区别。   樋口一叶心跳得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发现什么秘辛一样垂着脑袋,一边怀疑又一边嘲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森美知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是她?   但越是这么想,脑子里不停闪过那个女孩子黑色的头发和相似眉眼时,心底的慌张就越发扩大。   直到他们走出去好一会,芥川停下脚步的时候,樋口一叶神色怔怔地撞上他的后背才发现他的这位下属似乎出神了。   对于下属,即使是女性,芥川依旧是眼神冷淡,“你没睡醒吗?”   樋口一叶局促地九十度鞠躬道歉,她没控制住提高了音量:“对不起前辈!”   但也是瞥了她一眼,少年冷漠地走在前头,并没有把她当回事。   樋口一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连忙起身追去:“芥川前辈,你要去哪里?”   少年一句话也没说,但这依旧没有打击到少女的自尊心,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芥川的冷漠,也习惯跟在他身后仰视他,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内心就满足了。   但他很明显并不清楚下属对自己的感情,当他们坐在某一处休息时,芥川习惯地掏出手机看着美奈曾经给他发送过来的烟火大会照片,他们站在一起合拍的唯一一张照片几乎成了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动力。   他将那个俄罗斯人的样貌几乎刻在了心里,即使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都不可能忘掉那个人的脸。   樋口一叶努力想要制造话题,但一直盯着手机看的少年对她爱答不理的,她根据几次判断,豁出去一样大着胆子轻声问了一句:“芥川前辈,认识首领的妹妹吗?”   而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少年锋利的视线划过她的脸颊,好似真的有刀片擦过隐隐刺痒。   他身上的气势变了,有被发现秘密一般的恼羞成怒,也有他自己猜忌下属说出这句话到底含有什么目的的厌恶。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起来,重新垂下眼眸,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不是你该问的。”   “前辈……”好不容易得到回应的樋口一叶有些着急地喊了他一句,一根漆黑带刺像蛇一般的东西抵在金发少女的脖颈上,似乎她再多说一句就会毫不留情刺下去,黑发少年咳嗽了两声,“我说过——”   “不该问的别问!”   她触及到了芥川的底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芥川身上压制住的杀意,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肩膀萎靡地落下去,压着惧意回答:“……是的前辈。”   他似乎不愿意和她待在一块,起身大步离开。   或许是出于对那段不堪回忆的回避,又或者是不愿意让其他人触碰只属于他的过往,在警告过樋口一叶后,内心的烦躁让他很想打架发泄怒火。   樋口一叶对自己提出的这个话题后悔不已。   而此刻,美奈正抱着两袋刚买的猫粮蹲在公园里喂流浪猫。   她本来也是没事做,在这个冬季,有不少小动物没有足够的食物来度过这样一个冰冷的季节,饥寒交迫,即使她手里没有食物,那群小可爱也因为温暖和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和围了过来,嗲里嗲气地朝她喵喵叫。   撸完一个又一个,美奈满足地脸颊绯红,看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可爱,美奈掏了掏口袋确定有足够的钱后站起身,拍着领头的那只猫咪脑袋嘱咐:“我去买猫粮,你们别跑太远哦。”   领头猫很配合地喵呜了一声,她急匆匆跑到附近的宠物店,买了罐头和猫粮和一大提水跑回公园。而让她欣慰的是,那群流浪猫很乖地待在往她的方向眺望着,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坐在那等她一样。   而此刻,她抱着猫粮回来的时候,原本她坐下的地方已经被一位白发男人占据了,他身上的绿色和服很少见,再加上披在身上的黑色外套,让他看上去十分威严,当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时,美奈和他对视了片刻,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她率先鞠躬:“您好。”   只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福泽谕吉收回没能摸到猫咪的手,平淡地嗯了一声:“你好。”   他站起身,刚刚就发现这一块地方聚集着好多只猫咪,他的视线落在美奈的猫粮和罐头上,了然地站远了一些,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才远远地看过来。   而当他发现自己一走,那群对他保持警惕的猫咪瞬间变得黏糊糊地,缠上那个女孩子之后,内心涌起了一股羡慕,但脸上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她准备得很充分,看到猫咪们有序地吃起猫粮的时候,福吉舒展了眉头,将袖口里还未来得及拿出来的猫罐头走过去递给了她。   蹲在地上的美奈抬起头看向他,漂亮的眉眼让他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弯下腰,说的话很是简短:“还是你来喂吧。”   美奈接过来,她身上的警惕心少了一半,对动物有爱心的人一般来说都不会是坏人。   她一路跑过来已经气喘吁吁了,脸上的口罩显得有些多余,美奈拉下口罩,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将猫罐头分了下去。   福吉凝视着猫咪的脑袋,有些发呆。   虽然说在猫咪进食的时候去触碰它们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在这个时候,猫咪才会放下防备,让他能够得逞一秒钟。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去打扰它们这一刻的快乐进食。   美奈坐在长椅上,她呼出一口气,福吉顺势坐在另一头,两个人中间隔了有一段距离。   “先生,您经常过来这里吗?”   福吉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群猫咪,他给美奈一种大海深处平静又壮阔的感觉,于是主动开始了话题。   “偶尔来一次,”他说完这句话后快速打量了美奈一眼,“你第一次来这里吧。”   美奈眼睛睁大了一瞬,她对于福吉准确的猜测很是惊讶:“您是如何知道的?”   福吉的视线落在她衣服和鞋子上:“上面有俄文,还有你的口音。”   美奈晃了晃自己的腿,她并不介意被人看穿自己,反而像朋友一样分享自己的快乐:“我的确是从俄罗斯过来的,不过是和我的未婚夫。”   福吉扫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看到她那位符合条件的未婚夫。   美奈猜出了他的意图,“他有事去忙了。”   “让未婚妻一个人出来可不是一个好主意。”福吉半开玩笑地说,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子他好像在哪里看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而领头的猫咪已经吃完饭,舔舐着嘴唇,跳上了长椅,感谢一般用脑袋蹭着美奈的手臂。   福吉的注意力又落在猫咪身上了。   美奈揉了揉猫咪的脑袋,让福吉更为羡慕的是,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的猫咪却主动和她亲近,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羡慕好久了。   美奈看出了他的想法,她松开手:“你摸摸?”   福吉蠢蠢欲动地伸出手,而对美奈毫不反抗的那种猫咪回头盯了他一眼,不屑地跳下了长椅。   福吉:……   这就有点尴尬了。   美奈咳嗽两声缓解气氛,福吉习惯地收回了手,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望之色。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站起身,礼貌地和他告别:“他应该快回去了,我先走了,再见。”   福吉也站起身,他点头:“再见。”   福吉回到武装社的时候,没有看到太宰治的身影。   而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又在哪一个地方寻找最佳死亡方式也不一定。   美奈回到家的时候,果不其然,陀思已经换下衣服,窝在沙发里闭上眼小憩。   她刚偷偷走过去,想要吓他一回,手指已经快要点到他的鼻尖,少年像是有预知能力一般睁开了眼,哪里有半点睡意,冰凉的手指已经握住了她的,随后轻轻一拉,就让美奈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说是单人沙发,但两个人这样坐着的时候并不拥挤,反倒是因为靠得太近,当他们在安静的客厅里对视上后,一种旖旎的气氛便凝聚在他们周围。   好像只要这样对视着,就能传递各自的心意一样。   而在那样满眼都是他的柔软视线下,陀思率先投降,低着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有些后悔把她带过来了。   而在首领的办公室——   屏幕上显示出戴着白帽的少年牵着一个全身上下包裹严实的女孩子走出机场,那是昨天的监控器录像。   坐在中央的黑发男人抚摸着爱丽丝的头发,眼神冰冷,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弧度。   “欢迎,来到横滨。” 第72章   没有异能的世界,是陀思毕生所求。   他将美奈带到俄罗斯自然有他自己的目的,只不过自诩为神仆的自己却没想到会在陷在温柔乡里,好像心脏被一点点蚕食干净,而等到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主动提出要来日本。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一个原本就在心里计谋过无数遍的提议。   一个足够让他毁灭掉横滨黑手党的计划,时隔四年,终于提上了日程。   他本就打算利用失忆的美奈去做这些事情,只需要在她的记忆里加一点仇恨,再加一点催化剂,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   怀里的女孩子在睡梦里磨蹭着他的胸膛,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在呓语。他垂下眼眸熟练地安抚她,从发顶顺到发尾,怀里的女孩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眉眼,冷漠又深情,这一场未婚夫妻的虚假梦境终究是需要醒过来的。   美奈动了动嘴唇:“哥哥……”   少年微翘的嘴角慢慢拉平,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但又保持平日里的理智,苍白纤细的食指托起美奈的下巴,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保持贵族般的优雅,强势又冷静,将唇贴在她的柔软上,堵住未说完的梦话。   翌日清晨,陀思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   美奈挪到他身边吃水果,她吃一口,还给陀思喂一口,少年吃东西的样子也是优雅的,当他垂着眉眼时,忧郁的气质格外的吸引人。   她没忍住凑过去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开始他支吾着没有说,美奈发现不对劲,捧着他的脸颊质问才得到了一句他可能被港口黑手党盯上的话。   “或许会被他们抓走也不一定,”陀思凝视着她的脸,那样的视线下让他显得格外深情,又好像在担忧着什么,“到时候美奈要躲好,千万别被发现。”   “因为他们颠倒黑白的能力太强,美奈可千万别被他们的三言两句就给欺骗了。”   而这样几句话灌输进去,美奈信了八分,还对港口mafia这个组织多了几分惧意。   “那我们回俄罗斯吧,”美奈紧张地提议,她很认真地看着陀思的眼睛,完全是替他考虑的柔顺姿态,即使是陀思,也产生了逃避的冲动,但他很快压制住了,直视她的眼睛无奈地摇头:“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再等几天。”   她心中慌乱,但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森鸥外的办公室里,为首的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望着大屏幕里出现的白帽少年,出奇一致地眼神冰冷盯着屏幕里的那个人,杀意毕露。   “这是他居住的地点,”森鸥外目光深沉地落在那幢房子上,那里离他曾经居住过的房屋只有十米的距离,这很难让人不怀疑陀思这次来的目的,“这次任务,绝对要万无一失。”   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到了他的地盘,那就没有让他活着的道理。   男人捂着自己的眼睛笑了起来,爱丽丝拍了拍他的手:“林太郎,你笑得好难看。”   男人没有反驳,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好像透过她看着别人,抬手抚摸爱丽丝的脑袋:“要好好看着啊,美知。”   爱丽丝歪着脑袋看着他,不说话。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陀思坐在沙发上让美奈替他去买点东西回来。   美奈耸着肩,和他撒娇:“一起去嘛。”   但他很坚持,笑着拉住她的手亲了亲:“我还有工作要忙,美奈替我买过来好不好?”   她最受不了这样的请求,于是背上小包,戴上口罩,戴上帽子,把自己包裹严实走出去了。   附近的商店都没有得卖,她只好查询路线,往最近的商场里走。   为了减少时间,美奈还挑了最近的一条小路,经过那里时能看到一条三米宽的小河,现在是冬季,河面没有结冰,她一边按照路线往商店走去,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路人很少,更别说她看到有个人站在河边,伸手试了试河水的温度后,踏出了一只脚。   这人……   美奈大脑里响起警钟,她停下了脚步确定一般看着少年的背影有些踉跄地慢慢朝着河里走去,那副样子很像投河自尽。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她扫视周围看有没有能够提供帮助的人,但令她失望的是,别说身强体壮的男人,周围连个小孩子都没有。   美奈咬了咬牙,她一边顺着往桥下走的路小跑过去,声音里透着慌张:“你别动!”   河水刚刚淹没到膝盖的地方,少年故意挑了个没什么人的时间点,就是不想要被人打扰,他头也没回,继续往河里走,美奈担心自己的话会产生反作用,只好加紧速度跑过去,她穿的多,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而少年已经被淹到肩头了。   那一副决绝的姿态让美奈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刺激。   在这紧急的情况下,美奈也踏入一只脚,河水慢慢浸透她的鞋子和裤子,冷意沁进她的骨头里,冷得她打了个寒战,没忍住嘶了一声。   身后的声音太近了,太宰治虽然想要专心在河里飘荡一回,但他并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特别是如果因为他而搭上另一条命,处理起来,那可真的是太麻烦了。   他慢慢转过身,美奈保持一只脚踏在水里的动作,只露出一双眼和他对视着,沉默尴尬的气氛围绕在他们周围,她试图用笑意来缓解尴尬,但戴着口罩,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少年一直盯着她看,美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将脚收了回来。   “不要冲动,有什么可以和我说说……”美奈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减少太宰治的紧迫感,但少年却收敛了脸上的懒散,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美奈脸上唯一露出的那双熟悉的眼睛,听到自己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美知。   但少女的眼睛却是迷茫的,太宰治几乎是加快速度从河里走出来,他浑身湿透了,在这冬日里被风一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兴奋地让他指尖发颤。   “你认错人了……”美奈退后一步,她看着太宰治脸上的绷带并不觉得可怕,反倒有些亲近,只是被喊错名字的那一刻,以及少年现在的神情,让她立刻解释了一番。   “你冷静一下,”美奈看到太宰治伸出手试图扯掉她脸上的口罩,出声制止,而她对于陌生人的这样的举动往侧边躲避,根据他身上的绷带以及刚刚的行为,她有理由判断面前这个人绝对是心理有点问题的,而少年的手僵在半空中,很温顺地听从了她的话放下了手,只是眼神一直没有放过她,格外的坚持。   太宰治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境太真实了,他能感受到皮肤被冷风袭过的刺痛感,眼前的少女有着和美知一样的眉眼,她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只不过她拒绝自己的触碰,也拒绝和他相认。   他甚至以为这是在他踏入河水中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少年慢慢地笑起来,这样的幻觉他很喜欢,如果在濒死之前能看到她,或许对于他而言,这样的死亡是很值得的。   从来没有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只要他往前一动,对面戴着口罩的女孩子就警惕地退后一步……他只想再看一次美知的脸而已。   他想要和她说说话,像以前一样一起吃饭,聊天,逛街,这些曾经平淡的日子,在如今却是触不可及的愿望,他深吸一口气,骨头在战栗着,他很冷,浑身冻得难受,似乎下一秒他的身体就会走到尽头,致使他昏迷过去。   但他怎么敢闭眼。   太宰治咬紧了牙关,疲惫一阵又一阵地涌上来,将舌尖递到牙齿之间,狠狠咬下,一刹那的清醒让他大口呼吸了起来,满嘴的铁锈味直冲脑门,令他恶心。   “美知……”他将鲜血咽了下去,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和我说说话。”   美奈看他的状况很不对劲,但又不能将他丢在这里不管。   他看着像是很危险的人物,美奈的心里却在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并不可怕,而她盯着太宰治的脸看了好一会,他低垂着眼尾,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可怜。   就好像沙漠里徒步的旅人终于找到一口井,太宰治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美奈并没有往后退,少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而等到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用尽了力气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   美奈刚想躲,太宰治的视线沉甸甸的,让她定在了原地。   但他的手最终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只停留在三厘米的地方,就像害怕戳破自己美梦,又或者是不愿意看到她害怕的样子,收回了手。   而他扬起明媚的笑容,有些神志不清地闭上了眼:“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美奈觉得他一个人说胡话说得起劲,可能是烧糊涂了,她伸出手在他脸颊上拍了拍,却不料脸颊上的温度烫得她立马缩回了手。   看来真的是烧得不轻。   而她只是触碰了一下,太宰治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里,昏迷了过去。   美奈:???这人碰瓷   拨打了救护车,美奈拖不动他,等到医生到了把人带走了,她才想起要买东西的事情,急急忙忙去买了东西往回赶,她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收到了陀思发来的信息。   “别回来。”   陀思删掉信息,他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叉,而他的周围已经被黑手党围得满满当当,他保持微笑:“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这样的待遇。”   芥川率先忍不住,尖锐的刺朝着他脖子刺去,那样的力度几乎能将他脖子扎透,陀思毫不躲避,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中原中也挥开芥川的异能,侧过脸低声吼道:“你想被我丢出去吗!?”   陀思轻笑着,似乎对于这样的内斗喜闻乐见。   他举起手臂,能够感知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和杀气:“我们还不走吗?”   这样嚣张和无畏的口气像是在划开的伤口上撒盐,刺痛无比而又无法消除。   中原中也冷冷望着他,嗤笑一声:“我看你一会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冷静。”   商店内——   美奈坐立不安。   陀思发过来的这条信息无异于是告诉她,他果然被港口黑手党带走了。   她惶然无措地站在街道上好一会,回去的话很有可能会给陀思增加麻烦,但是不回去她又在这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港口黑手党,这几个字一听就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美奈大脑空荡荡的,抓着自己的包去了警局。   【检查到宿主被恶意删除记忆,是否用亲情度兑换记忆,是/否。】   大脑里突然出现这道声音,美奈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安全,更别说大脑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她在警局抱住了脑袋,谨慎地选择没有回答。   而当警局了解到美奈提及的事情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位小姐,这件事不归属我们管。”   在美奈的记忆里,警局是最值得信赖的地方,但现在让她失望的是,这里居然也不能管束那群家伙。   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那她根本不可能靠自己把陀思救出来。   她身上带的钱不够住酒店,傍晚降临,她坐在公园椅子上,被她喂过的猫咪围了过来,领头的那只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情,主动凑过来窝在她怀里。   美奈抱着猫,想着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而她出神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第73章   长椅的另一侧突然坐下了一个人。   美奈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人,等到她看过去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   福泽谕吉用一种长辈的目光平静又包容地望着她,尽管不苟言笑,美奈并没有很怕他。   发现是见过一面的人,美奈松了一口气主动问好:“您又过来喂猫吗?”   白发男人顿了顿,才嗯了一声。   “吵架了吗?”他偏过头猜测道,但注意到美奈刚刚略显慌张的表情,很明显不是有意过来喂猫,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才坐在这里,他继续说:“这么晚了,独自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安全的。”   美奈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揣摩着这件事不应该和见过两次面的人说这件事,于是并没有主动提起,而是摇头否认:“没有吵架,只是发生了一些事……”   他们又沉默了下来,怀里的猫察觉出抱着它的人情绪低沉,甜腻地叫着,美奈给他挠了挠下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至少这里还能给予她一定的安全感。   福泽谕吉坐了一会就站起身,他也并没有喜欢打探别人故事的喜好,她不说,自己也不会主动去问。只不过天色越来越黑,他打算走之前听到身后的女孩子打了个喷嚏,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俯下身摸了一把依旧是湿漉漉的裤脚,拉下口罩露出的通红的鼻尖,可怜的不行。   他凝视了一会,“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美奈和猫一起望着他,两个可爱的生物用湿漉漉的眼睛向他投过视线时,呼吸都停了半秒。   美奈咬着下唇:“不能回去……”   她垂下眼睑,好像没人要的孩子耷下嘴角,缩着肩膀好像就能抵御寒冷:“他们把我未婚夫抓走了,我报案都没有用。”   福泽谕吉才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子或许正在经历棘手的事情,连警察都不愿意帮助的事情,他很快就判断出,或许是横滨那群在黑夜里行走的人。   “mafia?”   美奈猛地抬起头来,对于他直接猜出身份而感到惊诧:“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在那,颀长的身材被裹在和服下,眼神平静无波,与人极大的威严以及安全感。   “如果没地方住的话,我那里有宿舍可以暂住几天。”   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个女孩子主动伸出援手,但顺其自然,他并不想看到她孤零零的坐在公园里,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抓紧小包,美奈凝视了好久,似乎在判断面前这个人是否和表面一样正直好心,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馈赠极有可能胡陷入危险之中,福泽谕吉自然看出了她的试探和警惕。   这很正常,一个成年男子在傍晚邀请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子暂住他家,除非是傻子会直接答应。   她还没思考多久,不远处就一片黑压压的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公园里的流浪猫察觉到危险四下逃窜躲在安全的地方,美奈怀里的猫犹豫了一会,竖起耳朵望向穿着黑衣赶来的那群人紧张地弓起了背。   她松开手让它离开,尽管她自己也怕得不行,耸着肩膀,望着那群气势汹汹赶来的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那副样子很像黑手党。   美奈深呼吸一口气,“谢谢您的好意——”   话还没说完,福泽谕吉大步走在她身前,脱下身上的黑外套盖在了她的头顶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他一样,像一座值得依靠的大山挡住了风雨,美奈望着眼前松绿色的和服,鼻子有些发酸。   “这不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吗,”戴着帽子的少年咧开嘴,出言不逊地站在他面前,但因为身高的缘故,故意隔开了一大段距离,这样就不需要仰视他说话,“我们奉命抓个人,这应该不属于你们管辖的范围吧?”   说完,眼睛似乎透过福泽谕吉的身体看到他身后站着的少女,似乎志在必得。   但他遮掩地太严实,只能透过脚下能看到女孩子脚下的小码的米色靴子。   “社长!”   福泽谕吉身后传来跑步声,好几个人赶了过来,本想说太宰治的事情,却没想到在这里和黑手党产生了正面交锋。   原来,是社长吗?   美奈注视着他的背影,听到脚步声后慢慢回头,入目的是几个青年走过来,脸色沉重。   她好像,给别人惹来麻烦了。   “哦?”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声音低沉,望着面前的橙发少年平静地说:“她一个普通人还能得罪港口mafia?”   这就是打算不给人的意思了。   美奈把头顶上的外套拿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有一个白头发的少年很是眼熟,中岛敦看到她的脸后也愣了一下,记忆里的女孩子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美奈已经戴好口罩,她从福泽谕吉绕出来,把衣服还给了他。   戴着毛线帽的美奈感激地和他鞠躬:“谢谢您的衣服。”   福泽抿了抿唇,意识到她接下来的打算,并没有回话。   “应该不会有事的,”明明她才是即将陷入危险的人,弯着眉眼朝着福泽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很高兴能够认识您,再见。”   中岛敦见状就要冲上前去,国木田独步伸手拦住了他:“别轻举妄动。”   “可是……”少年紧张地抬起头,他想要解释面前的人是曾经帮助过他的好心人,但他如今是武装侦探社的一份子,不能冲动行事,想到这里他凝视着美奈决然朝着黑手党迈过去的脚步,一时哑口。   中原中也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抓住美奈的手腕一扯,她没站稳差点摔倒。   “替我给你的首领带句话,”福泽谕吉突然出声,“保持清醒的头脑,别做蠢事。”   他们来得也快,离开的也快。   中岛敦站在那久久没有动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愣怔地问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她应该不会有事吧?”   福泽谕吉率先走在前方:“回去吧。”   中岛敦觉得满腔的自责,而又无人可说,跑到医院找到了太宰治。   绷带少年正在给自己穿鞋,准备离开。   “太宰先生,您的身体还没好全——”白发少年惊讶地望着他,局促地站在一旁。   “不会死的,”绷带少年无所谓地摊手,“待在这里还不如去河里飘一圈,你过来只是过来看望我吗?”   中岛敦踌躇了一会,他欲言又止的,“太宰先生,我今天……好像看到了她。”   太宰治疑惑地看过来:“谁?”   “就是,那次和你一起的女孩子……”他想到刚刚的场景,因自己的无能慢慢握紧了拳头,解释道,“给我拿面包的那个女孩子。”   病房里安静地可怕,中岛敦没等到太宰治的回复,刚抬起头看向他时,太宰治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跟前,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口,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是可怕:“你再说一遍。”   中岛敦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得呆住,他张口喃喃:“我看到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子……她,她被黑手党带走了。”   他从来没看到过太宰治发脾气,现在,面对这样眼神冰冷的太宰治,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想要说些什么又紧紧闭上了嘴。   “你没看错?”   “应该没看错的……”   得到回答的太宰治慢慢咧开嘴,疯了一样笑出声,他松开中岛敦的领口,捂着眼睛止不住的笑,“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人的。”   “那不是幻觉。”   他留下一句这样的话,没有去管中岛敦了,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国木田打电话过来,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急忙掏出手机接通电话:“是,我在医院……太宰先生吗,他已经离开了……”   “国木田先生!”中岛敦突然提高了音量,他透过窗户看着绷带少年离开的背影,后悔地抓着头发,“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件蠢事……太宰先生可能要去找黑手党了。”   首领办公室——   为首的帽子少年敲了敲门,他低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少女,实在是不能将她和那个被关在审讯室的俄罗斯人联系在一起。   那样的人……   怎么配得到别人的爱。   中原中也眼里透出杀意,又回过头去,并不打算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那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坐在正位上的男人交叉双腿,以一种居高临下地身姿面带微笑看着下方走进来的人。   “辛苦了,中也君。”   帽子少年颔首,他拉住身后的美奈,没用多大力气一扯,她就被带到前方,像展览品一样被众人紧盯着,她不安极了,缩着肩膀,就连刚刚被中原中也突然的动作拉扯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吞咽了进去。   她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美奈悲哀地想。   在四年前,就是坐在首位上的那个男人导致她失去双亲,而这一点仇恨是支撑美奈能够笔直站在大厅中央的唯一一点勇气了。   “怎么还戴着帽子?”森鸥外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凝视着站在下方的人,他手里正把玩着陀思的手机,好不容易才破开了他的防护,而他正打算看看里面存储的内容,当他打开相册的时候,中原中也扯掉了她的帽子。   美奈瑟缩了一下,一言不发地保持垂眸的动作,似乎多说一句话就可能惹怒面前的人。   黑发慢慢散开,遮住了她的侧脸。她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柔顺地垂坠着,那是和美知一样的发型,这一点让中原中也都失神了一秒,但很快就收敛了视线,冷冷淡淡。   翻开第一张照片,上面标记着四年前的时间。   陀思怀里抱着一个看不见脸的女孩子,他们应该是坐在船上,背景后方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   “听说你们是未婚夫妻?”上方的男人温和出声,就好像在和她唠家常一样翻开第二张照片,镜头里是偷拍的女孩子背影,她披着柔顺的黑发正在做饭,很是温婉。   森鸥外突然收敛了一点笑容,他将照片放大,只能看到照片里少女纤细的背影,很是眼熟。   美奈低低应了一声:“是。”   她刚出声,森鸥外就抬起头来,中原中也也侧过脸看她。   男人抚平了嘴角,他凝视着女孩子的发顶,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嘲笑自己再胡思乱想,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站在下方戴着口罩的少女,他淡淡吩咐:“把口罩摘了。”   “能够被他保护的人,想必模样不差吧?”   他托着下颌,站在一旁的爱丽丝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慢慢朝着下方的美奈走去。   她有些犹豫,对于黑手党她没有半点好感,但如今她站在别人的地盘上,手摸向耳后,她慢慢摘了下来,露出森鸥外熟悉的面孔,而幼年版的爱丽丝站在她面前,望着她和自己相似的面孔,捂着嘴哇了一声。   爱丽丝回过头,显得有些惊讶:“林太郎,这个姐姐和我长得一样哎。”   森鸥外正翻开第三张照片,他的视线停留在照片里和少年接吻的女孩下巴上,少年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下巴上,而少女很明显是羞涩地往后退缩,于是少年低着头凑过来的时候只吻到女孩子的嘴角,即使只露出女孩子鼻子以下的面容,森鸥外却浑身发冷,就连骨头缝都在隐隐作痛。   他听到爱丽丝的话仿佛从远处飘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抬起的头,而站在下方的少女抿紧唇,用陌生的眼神怒视着他。   那是,他的美知。 第74章   那个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可怕,美奈没顾能及站在她前面的小姑娘,即使她和自己长相如此相似,她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森鸥外朝她走了过来。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的手,但美奈意识到不对劲,抱着自己的双臂往后退。   中原中也的手落了空。   爱丽丝眨了眨眼,“姐姐,你是美知吗?”   美奈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这个名字了,她想也不想地否认:“我不是!”   “我叫山本美奈,”她表现得很抗拒,就连爱丽丝想要伸手触碰她都躲开了,在这里她没有感觉到半点安全感,陀思的话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甩不掉,于是当森鸥外站在她前方,而美奈已经靠在厚重的门上无路可走时,她咬着下唇,第一次对他吐出冷漠的话语:“杀人犯。”   她说的是,山本夫妇因为他而死掉的事情,但森鸥外和在场的中原中也却被这句话刺到无法呼吸。   森鸥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美知能够活下来,但知道他选择了组织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或许是谴责他不是一位好兄长,又或者会一辈子不理他。   但那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想而已,而这些猜想折磨了他四年,即使有爱丽丝陪在身旁,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美知。   他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美知。   会亲昵地喊他哥哥,会给他打电话嘱咐要好好吃饭,会在他生日的时候做好一桌子的菜,在四年前,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如果没有那一场爆炸的话。   失去了之后才会后悔,当他拥有自己的时间,开始反思过去的一切,如果神给他一次机会,即使美知会不再理会他,打他骂他,那他也是愿意的。   而现在,这个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   他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感受,痛苦到麻木还是高兴得不会做出任何表情,大脑一片空白,不去思考陀思又有什么阴谋,如果美知是他计划的一环,那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会踏进去。   “杀人犯。”   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身为港口首领,他对这些骂语早已习以为常,而当那个人换做是美知后,折磨了他四年的痛苦被这简单的三个字压了下来,就像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不含感情的,就轻易地将他击倒,拉入地狱。   是啊,他就是杀人犯。   一个……亲手断送妹妹性命的杀人犯。   黑安男人慢慢地笑了起来,在美知含有惧意的眼神下,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像野兽一样眼眶泛红,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撕咬她的喉咙。   但他很快发现了美知眼里的陌生和恐惧,这样的情绪更让他临近崩溃的边缘,他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转过身,远离了她。   他从中原中也身边路过,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像往常一样吩咐:“……把她,安置好。”   中原中也凝视了森鸥外一会,在这个时刻看到森鸥外这样的下场他应该高兴的,但面对好像失忆的美知,他也茫然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死而复生,又或者说,当时美知根本没有死。   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是美知。   刚刚还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帽子少年走到她跟前,看着美奈警惕地样子,他动了动唇,“你……”   美奈抿着嘴不说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森鸥外,“首领,怎么安置美……她。”   话说得太快,在没确认之前,他并不想说出这个名字。   森鸥外背对着他们,手里紧紧攥着陀思的手机,顿了顿才开口:“先安置在我休息室。”   他似乎连看一眼都不敢,害怕看到美知带有恨意的眼神,害怕听到她说出的每个字,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却又像一把锋利的刀,每看一眼都在挖他的心脏,那种疼痛感让呼吸都变成了一种难熬的酷刑。   美奈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好像把她当做了某个人一样,看她的眼神都不像之前凶神恶煞,就连那个戴着黑帽子的少年也松开了眉头,在发觉走太快后,主动放慢了脚步,也不会粗鲁地拉着她往前走,而是很考虑她的情绪,沉默地走在前方。   她不是傻子,毫无武力值在他们面前根本强硬不起来,适当的软化或许对她和陀思有好处,于是在接下来,她很配合地跟在中原中也的身后,去了楼下的休息室。   看到休息室里毫不遮掩的那张床,美奈甚至想着刚刚那个男人是不是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事,她抓着自己的衣领,看着中原中也打开灯,指着挨着窗户的沙发让她去那休息。   她一句话也不说,这让中原中也耶陷入了沉默。   他曾经在梦里和美知断断续续地说过话,她趴在窗户那和自己招手,邀请明天过来吃饭,而他别扭地答应下来,望着那逐渐模糊的脸,想要再多说说话却再也不能。   那只是梦。   如果美知还在的话,他肯定不会再聊天上如此吝啬,他会撇开少年时那点刻在骨子里的矜持,和她多说说话。   喜欢这个词对于黑手党而言,太过沉重。   他们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就像她和太宰治相处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聊天吃饭看书,甚至一起逛街。   但她现在就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对他们的靠近害怕到颤抖,但依旧不放松每一秒,即使是坐在沙发上,也不会软下身体靠上去,反而坐的笔直,双手握紧拳头搭在膝盖上,好像下一秒他敢靠近的话,就会得到一个拳头。   这是非常抗拒的反应。   他凝视了美知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想说你不要害怕,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但和美知对视后,想起她被绑架的事情,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   但她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听得出来不相信的成分居多,随后又觉得是他可能好说话一些,干脆直接问:“你把陀思关在哪里了?”   听到这个名字,中原中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没来得及回答,森鸥外已经站在休息室门口了。   他比自己更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美知。   森鸥外难得穿上了自己的白大褂,或许是想要看看美知的反应,但她只是简单地掠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首领。”   “你先出去。”   少年停顿了一秒,在美奈的注视下离开了休息室。   而代替他在这里的,是森鸥外。   他慢慢走近,站在美知面前时,用尽他最为温和的语气,半蹲下来望着她:“你叫美奈,对吗?”   看上去就好像换了一种战术,美奈依旧谨慎,但态度相对缓和了一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但依旧板着脸:“是。”   “真是好听的名字,”森鸥外真诚地夸赞了一句,他让双手保持在美奈的可视范围内,尽量减低她的排斥,随后又把爱丽丝召唤出来,小姑娘穿着哥特风的裙子,天真乖巧地望着美奈,小声地喊了一声“姐姐”。   在看到美奈质疑的表情后,森鸥外就像是有过足够经验的渔夫,抛下挂着诱饵的鱼线,极有耐心地在烈日下等待鱼儿的上钩。   “请不要误会,”森鸥外把爱丽丝拉到身边,“爱丽丝应该是认错人了,她以为你是我妹妹。”   爱丽丝仰着脸朝她笑。   孩子的天真无邪总是容易降低人的警惕性,美奈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撇过了脸,过了一会才问:“我不是你妹妹。”   森鸥外凝视了她好一会,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妹妹叫美知。”   话题一旦开闸,就很难收回。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   美奈抿了抿唇,她垂下眼眸不说话,想起因为炸弹事件惨死的山田夫妇。   或许是觉得森鸥外现在好讲话,她突然提起:“我的未婚夫得罪你们了吗?”   未婚夫三个字刺耳极了。   森鸥外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放平了,但很快,在美奈看过来时他有恢复成温和的模样,撒谎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牵扯到我妹妹的死亡案件,所以就请他过来协助调查一下。”   美奈望向他:“你妹妹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森鸥外顿了顿:“她被人绑架,死在爆炸事件里……”   美奈突然反应过来,她想起报纸上写的内容:“可是,那场爆炸不是你引爆的吗?你——”   她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森鸥外的脸:“你居然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为什么?!”   她的话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有些虚幻,森鸥外能够感受到自己握紧拳头时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感,他脸上的平静很难保持下去了,而她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说出如此残忍又现实的话,森鸥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首先是港口首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含糊着继续说,“……我为组织奉献一切。”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森鸥外勉强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当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会放他离开的,不用过于担心。”   森鸥外强调了一句:“虽然我们是黑手党,但也是遵纪守法的。”   美奈嘲笑了一声:“遵纪守法?”   她控制不了自己言语上的尖锐,“那我的父母不也死在了你制造的炸弹事件里吗?”   视线落在森鸥外白色袖口露出的机械手臂上,想要说些什么又由于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咽了下去,她露出不愿意交谈的样子,只说:“陀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你们公正的话,为什么不让警局介入,而是把人抓过来单独审讯?”   森鸥外对陀思的异能依旧是探索的阶段,但如果她真的是美知的话,那他不管是从心机还是能力上,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非常的棘手。   就算交给警局,他们又哪来的能力接手。   不愿意把她逼得太紧,森鸥外本想抽血验dna,但现在很明显不是时候。   他送来了很多衣服,都是新的,而且和她的尺码一样。   美奈担心有摄像头,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只是简单地擦拭了身体,不敢睡太熟,抱着被子缩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   他不愿意和美知闹成这样的局面,在此之前,陀思给他的印象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空调口里混入了致人昏迷的气体吹入室内,而窝在沙发里的少女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反锁的门发出咔哒的响声,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他目标明确地朝着沙发走去,房间里黑漆漆的,唯有窗户旁还有点亮光,蜷缩成一团的少女正窝在沙发一角,靠着这点光赶走心中的惧意。   软底的沙发塌陷了一块下去,但是美奈已经感觉不到了。   她睡死了过去,自然也感觉不到森鸥外注视了她好久,伸出手触碰她温暖柔软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的,害怕这又是一个一戳就碎掉的梦。   他并没有靠太近,很快就收回了手,改从被子里拉出了她的手臂。   挽起她的袖口,从口袋里掏出未开封的针管,消毒,扎入,动作熟练地抽了一管血封存。   他站起来站在他面前,想要像从前一样揉她的发顶,但手掌只落在头顶上方十厘米的地方就停止了。   美奈对他的厌恶并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他不知道在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陀思对她做了什么,但他手机里储存的照片都在刺激他想要杀人的欲望,想要把那个人折磨到痛苦嘶吼,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他一想到,美奈如果知道这件事后,又会对他产生怨恨,他硬生生又止住了。   他急切地需要的得到结果,看她到底是不是美知。   而第二天,他就得到了确定的结果。   美奈就是美知,只不过她不仅失忆而且还被灌输了不存在的记忆。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俄罗斯人。   他迫切地想要给美知所有他能够给予的东西,想要恢复她的记忆,又不想让她知道爆炸那件事。   矛盾结合,森鸥外看着美知厌恶自己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好。   要慢慢来,不能进展得太快。   而当他将山本夫妇的资料放在她面前时,美奈大脑一空,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处于一个荒诞的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就连自己的身份也是假的。   她信了五分,但依旧拒绝承认:“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假的,造假对于你们来说不是很容易吗?”   森鸥外拿过电脑给她看:“你可以自己上网查阅,他们夫妇并没有一个叫美奈的女儿。他欺骗了你,美奈。”   美奈没有说话,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查阅山本夫妇的过往,从未出现过一个叫美奈的女儿。   可是陀思给她的报纸和资料里……   明明都有。   她的脸颊失去了血色,嘴唇都在颤抖:“我要见他。”   而这个他不言而喻,森鸥外并不愿意他们之间见面。   陀思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她是自己妹妹的事实,要一步一步让她恢复记忆,如果她知道自己亲手引爆了炸弹,他甚至不敢去想象美知的反应。   好不容易才知道美知活下来了,当初的爆炸是陀思施展的障眼法,他怎么可能让美知再去接触他。   但是她倔强地态度让森鸥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果让陀思率先告诉她的身份,再引导她恨自己还不如他亲自告诉她这件事。   但是他不敢踏出这一步。   他只是试探地询问了一句:“如果,你是我妹妹……我保全了组织牺牲了你,你会怎么做?恨我吗?”   美奈思索了一会,她看向森鸥外,很认真地回答:“我会离你远远地,既然你能引爆炸弹一次,是不是下次还会再杀我一次呢?”   森鸥外没有回答,他只是想起自投罗网的太宰治,让中原中也把他从审讯室里放出来,或许对美知恢复记忆会有帮助。   【检测到宿主被恶意删除记忆,请选择是否用亲情度恢复记忆,是/否】   这是美奈第三次听到这个声音了,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犹豫选择了是。   而当太宰治擦掉嘴角的血,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美知垂下脸,看不清神色。 第75章   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美知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抬眸的时候,澄澈明亮的眼眸和太宰治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他记得中原中也和他说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而当他听到昔日的同伴说美知失去了记忆时才意识到,她这样柔弱的普通人,一个没有异能却姿色不凡的女孩子被人带走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少年半跪在沙发旁,他的手腕上依旧缠着绷带,当他认真地仰视着她,竟然从这个向往死去的少年眼里发现迸溅出的庆幸和欢欣。   他很高兴。   不管是失忆的美知,还是被篡改记忆的美知。   只要她活下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一直不懂得活着的意义,但在看到美知之后,内心的充实感以及喜悦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种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因为美知的出现而难以自控地发颤,即使面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绷带少年露出明朗的笑容重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太宰治。”   美知一直沉默着,她还未能从那些欺骗里走出来,在面对曾经的好友时,她担心自己一旦开口,或许只要对方体贴地询问自己一句话,她如此软弱的性格必定会止不住的哭泣。   她或许会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将自己这些年被抛弃,被欺瞒的委屈怨恨发泄出来,因为太宰治在美知的心里,一直是一位值得依靠的朋友。   他们可以互诉衷肠,相处的那几年基本上没有红过脸。   但美知并不打算这么做,即使性格软弱,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愤怒,她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他们,美知垂下眼眸遮掩住眼里对朋友的愧疚,往后退了一步,硬着心肠回答:“我不认识你。”   即使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太宰治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由得呼吸顿了顿。   中原中也转过身离他们两个远一些,给他们留出了单独的空间,即使是他,听到这样的回复,也会难受。   替美知遭受这一切而难受,替搭档……难受。   “我知道,”太宰治恢复了笑容,好像熟人之间的交谈一样,没有半点隔阂地继续说道,“那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和您聊一会儿天吗?”   美知背过身,将自己的拒绝贯彻到底。   如果再继续下去,她必定会用冷漠的语气伤害到他,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发现自己的演技是如此的拙劣不堪。   “既然如此,”太宰治直起身体,他有些可惜地将手插在口袋里,说服自己一样说,“那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聊。”   说着这样的话时,因为美知背过身去看不到他的表情,绷带少年沉甸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明明想要和她说很多话,却也得就此打止了。   但她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并不急于这一刻,太宰治吐了一口气,临走前他终究没忍住说出自己这两天一直想对她说的话:“很高兴见到你。”   身后的脚步声都在逐渐远去,直到那扇门阖上,美知包在眼眶里的泪才落下来。   嘴唇上下张合,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通过嘴型能清楚地看到她对着空气回了一句话——   “我也很高兴……”   森鸥外陪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用尽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去和美知相处,但她依旧不是很配合,像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保持沉默,即使他说出的话题是多么的有趣,也得不到她一个眼神。   当一个人心怀愧疚的时候,那么他讨好的那个人即使做得再过分,也不会令他生气愤怒,而美知看着森鸥外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在她面前时,便替她自己难过。   而在经历了这样几天的冷暴力后,森鸥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不愿意美知依旧用那样的记忆排斥自己,陌生的目光远比恨意要来得更为凶猛,但他一想到如果让美知恢复记忆,那时候他亲手放弃了她的事情自然也无法避免地记起来。   是让她继续把自己当敌人对待,但保持那一份天真,还是恢复她的记忆,让她痛苦难过怨恨自己,这无疑是森鸥外无法做出决策的选择题。   而终于,当一个宁静的夜晚来临,美知坐在餐桌的对面,终于开口了。   她语气很平静,但无法掩饰的尖锐:“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你妹妹了?”   这句话让森鸥外再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了,他陷入了沉默,直接默认了这一点,但他明明有足够的底气告诉她,你就是我妹妹的话,但他却像个紧紧合拢的蚌,一句话也没有透露出来。   而这也就是美知不愿意原谅他的一点。   他连真相都不敢告诉自己,那她又该如何去原谅他。   她没有动面前的食物,而是推开椅子站起身:“如果你把我当你妹妹的话,就应该尊重我,而不是把我关在这房间里,我不是被你圈养着的鸟,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这样的话,曾经作为森鸥外妹妹时,她没能说出口,一直以来的忍让和妥协以为能够更快完成任务,但带有目的性的时候,就难免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他们之前的相处并不像兄妹之间应该有的样子,而当她随着时间的流逝,真心实意将他当做兄长的时候,态度过于小心翼翼,不敢因为他将自己丢在居民楼里独住的决策而选择拒绝,不敢因为他偶尔的失约而发脾气。   或许,当初她一开始就是错的。   而现在当她说出这样的话后,森鸥外才意识到他这样所谓的保护,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禁锢,他不由得想到以前被他关在别墅里的美知是不是也是这样想法,当他以保护的名义让她独自生活时,他偶尔的落脚因为美知的包容而忽略了这些问题。   黑发男人温柔地注视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像是没有底线地被美知逼得步步后退,声音都不敢加重:“当然可以……”   “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美奈,”他似乎终于找到可以弥补她的方式,这让他多日紧皱的眉头都松懈了一些,但那也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但是我希望有人能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不会让他离你太近的。”   而这样的妥协成了美知出去的条件。   她其实更想和陀思见一面。   跟在她身后的不是中原中也,而是那个身形纤瘦的黑发少年,在他们第一次相见之后,他失态地发动了异能,最后被森鸥外喝止住才停了下来。   而现在,他远远地跟在美知身后,警惕性调到了最高。   说出来走一走,也不过是在附近逛了一圈,系统在催促她完成这两个点的亲情度任务,好前往下一个世界,美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时,芥川像影子一样靠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买过来的蛋糕和果汁搁在她长椅的另一端。   等到她看过去的时候,芥川似乎知晓自己的存在会让美知有被监视的憋屈感,转身站在了树后掩藏自己的身影。他的思念像荒山里漫天遍野的野草,叶片枯黄、草根暴露也不能让他死亡,温暖的阳光、久逢的甘露让他又恢复了生机勃勃。   他伸展着自己的叶片,通过风声想要传递自己的情感,但她太过耀眼了,究竟什么时候会低头看自己一眼,都是未知数。   他便重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夜里,本就是一株不打眼的野草,只是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活下来,才得以喘息。   就像现在,他甚至连呼喊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当他面对她时,脑海中总是会想起烟花大会的那个夜晚,他无法不自责,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一刻的松懈,一直跟随着她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称他为无法控制自己的野兽,这一点他从来都不否认。   但如果是美知的话,他愿意主动给自己拴上锁链,将控制权交付在她手上。   那是她应得的。   美知并没有拒绝这份无声的好意,她品尝着蛋糕,或许是蛋糕过于香甜,附近的两只流浪狗被引了过来,它们嗅着香气跺着步子跑来,而当它们看到美知手里的蛋糕后,更是垂涎不已地甩着尾巴靠近。   她身上的亲和力根本不担心在流浪狗会袭击她,但是藏在树后的芥川却冷漠地盯着那两只狗,当它们踏入可攻击的范围内后,他再也忍耐不住冲出去拎起了它们的后颈,跑到足够远的地方丢出去。   美知甚至都忘记反应,而当黑发少年冷着脸走过来的时候,两人对视了片刻,少年似乎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令人畏惧,但他牵扯着自己的嘴角,无法露出和太宰治那样的笑容来。   到了最后,他干脆垂下脑袋,像一只努力摇尾乞怜的藏獒,放弃了一般转过了身继续藏在树后。   而他望着变得不太爱笑的美知,又悄悄地绕到她身后,将口袋里时常备着的糖果放在长椅上,就好像玩什么赠与的游戏,但又毫无交流。   美知拿起了两颗糖果,她觉得有些眼熟,半透明的包装袋在折射着光芒,那是她曾经在贫民窟给予芥川的谢礼。   撕开包装袋,球形的糖果在嘴里滚动,而听到这样的声响,芥川抿紧的唇微微往上翘着。   回到大楼里的时候,森鸥外正在审讯陀思。   他的双手被两条结实的铁链绑在头顶之上,头上的白帽子早已被丢在一旁,皮肤苍白的少年眼神依旧是平静的,带着点戏谑和不合时宜的冷静,嘴角上有被揍出的血迹,身上的衣服也被鞭笞得留下一条条血红的印子。   森鸥外坐在他前面,双腿交叉着,似乎是做足了耐心和他在这里耗着。   “是因为不敢恢复美知的记忆,所以才在这里对我发泄怒火吗?”   他一语中的,红色的瞳孔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面无表情的森鸥外,似乎并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他继续用平静的话语去挑衅港口首领:“我的手机密码应该已经解开了,不知道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回复他的是毫无收力地鞭笞,他垂着脑袋,从森鸥外的方向依旧能看到他嘴角的笑容,而他越是镇定,森鸥外便越是愤怒。   他怎么敢,对美知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那四年的时间里,他天真的妹妹可能遭遇的哄骗就足够令他火冒三丈,他恨不得一点点撕扯他的皮肤,让野狗吃掉他身上的肉,啃噬着他的骨头。   他站起身,被鼻尖的血腥味愉悦着,美知快要回来了,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即使知道陀思这么快束手就擒会有猫腻,但他暂时并不能判断出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他只知道一点,要让美知远离他,离开他的操控,这一次,他怎么也要将她保护好,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是他作为兄长应尽的责任。   美知的态度并没有软化,她依旧是对森鸥外保持原有的样子,不靠近,不主动。   她在折磨森鸥外,同样也是在折磨自己。   而同样,她更想和陀思见一面。   或许是坚持了太久,森鸥外终于同意了。   但条件是,他必须陪同在一旁。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到了审讯室,或许是为了给美知一个好印象,陀思被解开了双手关在房间里,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   他的手和脚都被绑起来了,这是为了防止他突然做出什么事。   美知坐在陀思对面,森鸥外则是被要求站在房间外,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向室内的动静。   病态的少年眼眸似是含着深情,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美奈,而对面的美知看了他一会,似乎是因为见到他而欢喜地笑了起来。   “你没事真好,”美知将双手搁在桌面上,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望了回去,轻声问:“陀思,他们都说你骗了我,这是真的吗?”   陀思惊讶地看过来,他对于美知问出这个问题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态,毫不躲避地与她对视,叹息一声:“美奈,你被他们的谎言欺骗了吗?”   “我相信你,”美知深深地注视着他精致的眉眼,她应该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的,四年的情感在这一刻终究消耗殆尽,她听着自己撒谎,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荒诞极了,“可是,陀思……我要怎么救你出去?”   森鸥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而当他觉得时间差不多,准备走进去时,陀思迫切地朝她伸着上半身,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的项链一角,当他对上美知的眼神时,最完美的计划有了改动,他嘴唇翕动:“明天之前一定把项链摘下来,放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   他想要凑过来亲吻美知的脸颊,但那个距离他连头发丝都碰不到:“为了我们的未来……美奈,你可以做到吧?”   美知望着他慢慢笑了起来,好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我们的……未来吗?”   看到门已经从外打开,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她慢慢地开口:“再见了,陀思。”   森鸥外走进来,捂住了美知的眼睛和耳朵,将她带离了那个房间。   他显得很烦闷,但又不好直接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而美知也沉默地走在一旁,她抓着那颗珍珠坠子摩挲着,突然转过头,像是鼓起最后的勇气和森鸥外说话。   “喂——”她的眼睛很湿润,像浸润的珍珠一样,就这样凝视着森鸥外,“你真的不打算向我道歉吗?” 第76章   森鸥外听到美知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以为她恢复记忆,心底一沉,他权当是那个俄罗斯人和她说了什么,沉默了一会正组织语言的时候,美知却率先避开了眼神,或许是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抬脚往外走,“算了。”   森鸥外没有跟上去,他侧过脸,冰冷的视线落在陀思身上。   接近午夜,美知沐浴后坐在镜子前,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解开睡裙上方的扣子,露出被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珍珠坠子。   “这里面有什么?”   不同以往呼唤半天装死的系统,今天它有问必答。   【微型炸弹,可以炸掉这一层楼。】   而当她听到这句话后,后知后觉地惊起一身冷汗。   她戴着这个所谓的礼物,满心欢喜,结果得到的却只是一个能够随时摧毁她的炸弹。   她的手摸向脖颈后的解扣,继续问:“那……这个炸弹是随时会爆炸还是被控制?”   系统沉默了一会:【这个问题不在系统可控范围内,暂时无法回答。】   美知愣了一下后,并没有表示自己的不满,她摸索着解扣的时候,森鸥外走进来了,于是她暂时放弃了这件事情,因为就算是她现在摘下,只要她还在这幢大楼里就不可能避免这一场爆炸。   于是,当她温婉地散下长发,朝着森鸥外看过去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愣在那里,这样的场景就好像回到四年前,他偶尔从大楼里回来看她的时候,有时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短暂的失神后,他才从美知平静的眼神中清醒过来。   他是因为今天美知的那句话特意过来的,他并不能确定美知是否恢复了记忆,如果按照陀思深沉的心机,或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亲眼看到他们并未有任何接触,对美知的处境不由得担心起来。   和美知的性命相比起来,他曾经畏惧的那些事情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试探性地站在那里,望着重新转过去的少女喊了一声美知。   森鸥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少女脸上的情绪变化,他能够感受到她听到那个称呼后动作顿了一下,而她也并没有反驳,似乎是出于某种默认又或者是不屑纠正他的错误,拒绝和他交谈。   他慢慢走过去,语气尽可能的温和:“不管你,是不是我妹妹,”他像她发誓,“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而美知期待听到的那句话依旧没有出现。   她等了好一会,慢慢吐出一口气。   出乎森鸥外意料的是,她转动椅子,和他正对着面,慢慢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   黑发男人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好像藏不住任何秘密一样,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她面前。   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森鸥外,眸光闪动着,压低声音祈求似的:“你说点什么呀……”   安静的夜晚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屋外开始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而他想要抬手安抚她的情绪,但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有些无措地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美知……”   “说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很细,压制得太久了让她的嗓音听起来哑哑的,“你说呀,你为什么……”   “只要你亲口对我说,”她哽咽着,短暂地停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泪水慢慢模糊了双眼,“只要你说点什么,和我说一句对不起,当初放弃你的话……”   “我就可以顺着你的话……”   “我就可以顺着你的话!”埋藏许久的积怨终究爆发,双手早已握成拳头垂在身侧,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柔弱又难掩难过,“我就可以说没关系,因为这是你身为首领的责任……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原谅你啊!”   站在面前的男人身体僵硬着,他甚至在看到美知泣不成声朝他发泄情绪的时候,都不敢伸出手触碰她。   喉间的酸涩感几乎堵住了他所有的话,他的那些痛苦,在美知面前几乎不值得一提。   而他在这段时日里,甚至都不敢告诉她是自己妹妹的事实,他原本以为一味对她好,就能让她过得更好。   而美知或许早已恢复了记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像个努力维持骗局的小丑,那时她该是怎样的感受。   “对不起……”森鸥外艰涩地说出这三个字,双腿再也支撑不起身体般,半跪了下去。   像战败者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他闭上眼,吐出的呼吸都在颤抖:“美知……对不起。”   眼前的白色睡裙一动不动,森鸥外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就像以前一样,天真美好的妹妹会撒娇地窝在他怀里,亲昵地喊他哥哥,而他只需要给予一点关心,她就会像怎么也赶不走的小兽黏附上来,仰视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比星空还要美丽。   那个时候他就再想,他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他会将自己能够给予的一切打造一座城堡,让她成为自己的公主,不会被任何人觊觎。   回想一下,他好像一条都没有做到。   他根本不配——   温暖的手掌贴在他的脑后,眼前的裙摆晃动着,少女弯下腰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像从前一样将柔软的脸颊贴过来,他能感觉到头发被她的泪水沾湿,听到美知轻轻地说:“我原谅你了。”   “因为你是首领,我能够理解,所以……”   美知停顿了一秒,他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呜咽着搂紧了他:“我原谅你了,哥哥。”   【亲情度:50点】   他那些所谓的淡然,在哥哥两个字上毅然溃堤。   那些引以为傲的自控在这两个字面前瞬间崩塌,男人结实的手臂抱住美知的腿弯,机械的冰冷透过睡裙传递到美知的皮肤上,她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这几天已经濒临极限,既然他不想面对这件事,那她主动就好了。   “你是笨蛋!”她终于能放开发泄自己的委屈,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哥哥笨死了!”   心里的愤怒委屈消散了一大半,森鸥外还顺着她的话附和着:“是,我是笨蛋。”   美知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明明这么大年纪了,还喜欢哭,真是没脸看。   她拍掉森鸥外的手,抽出身,濡湿着睫毛让她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人闷闷地解项链。   但怎么也解不开,森鸥外心虚地不敢靠近,他就站在那里等美知发话,期待地和镜子里的美知对视。   想起陀思那句话,明天肯定是会出什么事,美知也不再含糊,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纤细脆弱的后颈,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闷闷的:“哥哥给我取下来。”   森鸥外自然求之不得,他走上前低头开始尝试解开,但那解扣似乎合拢了,根本找不到解开的方式。   “再等一下,”森鸥外认真了起来,他凑近一些根本没找到可以解开的口子,“……锁死了。”   美知怔楞着,似乎是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我去找工具,”他松开手转身离开,但在即将出去的时候担心她会害怕一样,又说了一句,“美知,我一会就回来。”   美知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已经零点过几分了。   她可能,知道陀思那一句“明天之前一定把项链摘下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早已经决定好的计划,或许是这四年的感情让他决定留下她一命,但是她却没能料到他这句话决定她的生死。   大楼里爆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她没能等到森鸥外赶来,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同样也让她很熟悉。   “美奈,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少年独有的口音隐约着一点得逞的雀跃,他没看到美知的脸,于是走过来将手搭在美知的肩膀上,刚准备温存地亲吻她的脸颊,却发现她脖子上依旧戴着那条项链。   通过镜子,她看到少年耷拉下去的嘴角,耳边传来他压抑怒气,透着冷意的话:“你昨天怎么没有摘下来!?”   美知没有回答他这句话,或许是本应该注定的结局,她对着镜子弯起嘴角,相比于陀思,她的平静过于奇怪。   “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被欺骗的愤怒,或许是这个世界即将结束让美知能够用这样洒脱的方式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望着镜子里的白帽少年,他的嘴角还带着伤,病态般苍白的皮肤给人的阴郁的印象。   她或许也不想知道答案了,明明是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柔弱少女,但好像比他的心肠更为坚硬,就算是谈及这四年的欺骗和感情,都能淡然地和他聊天。   那些害羞的样子,和他亲吻是绯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眸都成了一场梦。   “我知道的,”美知笑了笑,笃定地说,“我只是你手里的工具,什么未婚妻,什么山本夫妇,都是骗我的。”   她勾起那条项链展示给他看,好像拿起什么有趣的玩具给他分享:“呐,等一会是不是会嘭的一声爆炸——”   “那应该比烟花大会上的烟火要更大,你说是不是?”她不停地说着,而身后的陀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而当他冷脸的时候,就能看清他的本质就是一个冷漠残忍的性格。   他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足够绅士,足够体贴,但那聪明的脑袋瓜里一旦计划着什么的时候,任何阻挡他的东西都会被他夺走生命。   “别说了。”陀思的瞳孔像蛇一样冰冷,他想要捂住美知的嘴,阻止她说出那些刺激他的话,明明一开始她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或许是她红着脸抱住她软软地喊他陀思的时候,又或者是期待他回来会给他织手套的时候,他也不清楚,但现在他后悔了。   或许他不排斥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子一起生活下去,他迷恋她的生机勃勃,满足她眼里的钟情,也许以后会产生厌弃的情绪,但不是现在。   她明明只是一个猎物,最后身份却反了过来,用最柔软的话编织成蜘蛛网缠住了他的腿,让他无法脱离开来了。   他伸手试图去解开那条项链,四年前为了以防万一,他算计好了时间让项链完全锁死,不给她逃脱的机会,那颗炸弹的控制器在他手中,昨天叮嘱她以后就已经按下了按钮。原本他是有解开的工具的,陀思抿紧了嘴唇,那个工具早早的被他丢弃掉了。   因为,在给她戴上的那一刻,他觉得用不上。   “我会死的对吗?”美知很平静地问他,陀思没有说话,指甲里渗出了血迹,沾在了项链上。   “你不说话,说明真的没办法了。”   美知叹息了一声,她其实有好多的话想和在这里的朋友说,太宰治,中原中也,还有芥川龙之介,但是转念一想,或许在死亡之前,不告诉他们自己早已恢复记忆的这件事会更好。   他们也许不会更加难过。   美知站起身,她从陀思手里把项链扯了回来,她望了一眼窗户,猜想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于是望着想要走过来的陀思,还有已经打开大门准备走进来的森鸥外。   身后的落地窗打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风呼啸着刮进来,她慢慢地后退,手里握着那颗珍珠坠子,将身体靠了过去。   “还有多长时间会爆炸?”   【两分钟。】   时间可真短。   “我能关闭痛觉吗?”   【当然可以。】   美知释然地望着逼近的人,她觉得自己这一次不亏,至少也谈了一场虚妄的恋爱。   她往后一坠,在最后时刻笑着对他说:“我们下辈子不要再见面啦。”   白帽少年脸上毫无血色地冲了过去,爆炸声轰然响起,他被这股力冲了回去,砸在了墙壁上。   ……   身体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美知鼻尖闻到了花香,她缓缓睁开眼,周围是一片打理得整整有条的花园,春意黯然。   而她,小小的手,小小的脚……   正被红发少年抛在半空,头发散开,失重感让美知瞪大了眼睛叫了起来。 第77章   她咿呀的叫着,远在客厅里招呼客人的老管家暗道不好,加快脚步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而当他疾步赶过来的时候,美知紧闭着眼落在了红发少年的怀抱里,稳稳当当的,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少年熨烫整齐的衬衫,力气大到留下一道褶印。   【亲情度:-10点】   美知睁开眼:???她刚来哎!   【系统提醒:半个小时后,亲情度未恢复至0以及0以上会造成宿主身体虚弱,倒计时三十分钟。】   美知仰着脸,她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抱着她的人正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她,细长的眼睛不含感情,而这一次的亲情度让美知意识到世界越来越难了。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怀里的美知身上,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眼神澄澈地倒映着他的样子,他在期待这一次她在管家面前的说辞,或许又会害怕地大哭起来,缩在管家怀里说一些天真又残忍的话,让他被父亲训斥罚站?   而为什么知道这样的后果还要继续这样做,西索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是这样的日子太平淡了,无聊到想要做些什么让生活更加有趣一些。   管家已经习以为常地走过来,因为习惯性地板着脸导致法令纹格外的深刻,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半边圆框眼镜,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不赞同地望向他:“西索少爷,美知小姐才三岁,不能做这样危险的动作。”   “我知道呀~”红色短发少年笑着回了一句,他将怀里的美知举起来给他看,“可是我接住了她,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这样的话对于身为管家的斋藤介来说,是绝对不可越界的事情。   他低下头颅:“西索少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原本按照西索记忆里的顺序,怀里的哭包看到管家后会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臂,哭着要抱,相比于亲兄长,她更喜欢这位语气温和的管家。   这也无可厚非。   等了一会,美知并没有伸手的意思,西索打量了她一眼,美知别说哭,她抱着自己的手正滴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特别是发现他的视线后,破天荒地朝他甜甜的笑起来。   就像是他平日里吃的苹果,又红又甜,咬一口下去嘴里充斥着清甜的水果味儿,美味极了。   红发少年凝视了她好一会,似乎在判断这次是不是要搞什么事,但他觉得怀里这个又吵又爱哭的妹妹不会有这样的智商去欺骗他,原本举起的手又收了回来,管家刚抬起准备接过的手落在半空,见状后沉默地把手放了下去。   “哭包,”西索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他的红发格外耀眼,美知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后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地跟着念了一句:“哭包~”   【亲情度:-5点】   有什么东西戳着她的脸颊,美知皱着眉低头去看,她伸出手想抓,西索戳得正开心,欺负小孩子动作缓慢跟不上速度,换着各种角度戳她脸蛋,乐此不疲。   美知抓不到作乱的手,她皱着脸伸出两只手去抓,也没能赶得上西索的速度。   太欺负人了……   美知认真地皱眉望向他,她整个人都窝在少年的怀里,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几乎都落在她的脸颊上,或许是喜欢逗弄她生气的样子,细长的眼睛微微翘起,显出好玩的性子。   柔软的东西戳在他脸上,西索疑惑地嗯了一声,发现比他小十岁的妹妹出乎意料地冷静,伸出手盖在了他的两颊上。   然后——   用了点力气往中间挤!   嘟起的嘴唇像金鱼的嘴,少年眼里闪过惊奇的光,而看到他并不反抗的样子,美知在他怀里咯吱地笑了起来。   她好像被三岁的身体影响到了行为,陷入了孩子之间的斗气,弯着眉眼对着他喊:“哭包~”   【亲情度:-2点】   西索往后缩着拯救自己的脸蛋,他心思险恶,仗着美知手短超出她能够着的五厘米地方,撑着她的咯吱窝举起来。   “你才是哭包哦~”西索认真纠正着,发现管家还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视线一转,“这里不需要你了,斋藤。”   他明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当他冷淡地吩咐管家时,身上释放的上位者威压已是不容小憩。   斋藤低眉敛目,余光瞥向被西索举起的美知垂坠下来的小脚时顿了顿,这才应下:“是,西索少爷。”   管家一走,西索望着美知露出玩味的笑容:“美知要不要继续玩抛高高呢~”   美知摩挲着皮质的小鞋子,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   “美知是不乖的孩子。”西索吐出这句话,但也没强迫她真的玩抛高高,虽然没怎么抱过她,但他学习起来却很快,美知窝在他的肩膀上,乖巧地没有再捣乱了,这一点让西索很满意。   该乖的时候要乖,能减少他不少麻烦。   【亲情度:0点】   听到这句提醒,让美知松了口气。   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被亲情度左右身体的紧迫感了。   她趴在肩膀上的时候努力想上个世界的事情,但想了好一会,除了人物名称其他都不怎么记得了。   【系统已升级,经历的每个世界已经进行抽离整理,如需回看,可点击世界名选择观看过去和未来发展。】   居然还变高级了?美知惊讶地搂紧了西索,红发少年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想要勒死哥哥吗?即使是美知也不可以哦~”   美知刚想点上个世界的手又停下了,她松开了胳膊,撑着他的肩膀去看他的表情,清澈的眼眸在他的脸上逡巡了一会,确定自己那点力气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后放心地戳他的脸颊:“不勒。”   亲情度慢悠悠地往上蹦了两个点,但是也只是蹦了两个点而已。   美知所处的地方环境不错,洋房花园,还有她独属的一间粉色房间,里面摆放着各种娃娃玩具,衣柜里的裙子也几乎不同样式,看得出来挺受宠的。   或许是因为她的黑发遗传的是那位早逝的母亲,和西索如出一辙的红发父亲对她过度宠爱,这也就是为什么西索因为她被关禁闭导致亲情度为负的原因。   在侍女替她洗完澡之后,她像是被打扮成一个即将等待拆包的礼物窝在床头,穿着可爱的睡裙,打湿的睫毛还没干,被湿润干净的眼眸凝视着的时候,好像都能被治愈一天的疲惫。   管家替她掖好被子,她的脸颊鼓鼓的,沐浴后还沾染了健康的粉色,美知乖巧地躺在床上,伸出手抓住了管家点在她鼻尖上的手指,她的年纪导致她的手指和管家的对比起来显得格外小且白嫩。   当她抓住斋藤时,管家几乎要败在这样的亲近动作之下了。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三岁的孩子,“我可以再晚一点睡觉吗?”   “为什么呢,美知小姐?”管家温柔地细声问她。   美知嗫嚅着,她的理智在告诉她要抓紧现在的每分每秒,否则这个任务的时间会无限延长。   于是她期待地望着管家,放软了音调:“美知想要去看哥哥,好不好呀?”   三岁的孩子已经能把话讲通顺了,当她可爱地问出这样的话时,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请求了。   管家是一位沉稳的男性,他用拇指擦掉美知额头上的水滴,“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小姐不困吗?”   “不困,”其实这具身体已经困得不行了,她压住了即将冒出的哈欠,装精神地睁大了眼睛,摇了摇他的手指坚持问:“好不好呀?”   回答她的是男人插入被子里的手将她抱起的动作,因为是夏季,他不用担心晚上天气会太凉导致她感冒,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披了布巾在她身上,他的声音像他这个人表现出一样沉稳值得信赖:“当然可以,服侍您是我的荣幸。”   美知被他逗笑,窝在他怀里咯吱地笑起来。   出于职业习惯,斋藤弯起的嘴角很快又抚平了。他步伐稳健,西索的房间不远,当他站在门前准备敲门的时候,美知拦住了他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握拳在门上敲了两下,趴在门上喊:“哥哥~”   房间里半天没等到回应,美知又敲了两下,这一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已经换上睡衣的西索拧开了门,他的发型比白天里要乱一些,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脸上多了几分生活气息,给人一种可以接近的错觉。   “我这里可没有哭包要喝的牛奶~”他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让管家进来,“莫罗家的礼仪,我相信管家应该比我更清楚,对吧?”   这就是责怪斋藤的意思了。   穿着西装的男人立刻低头道歉:“是我的错,抱歉这么晚还打扰到您的休息。”   “是美知要过来的……”小姑娘捂住了管家的嘴解释道,她发现这具身体下意识的行为比她的大脑更快,美知讪讪地想要缩回手,西索比她更快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虽然不痛,但事情发生的太出乎意料,美知啊了一声,有些委屈地缩回手捂在怀里,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他想要说些什么又止住了。   主人家的孩子,并不属于他能管教的范围内,包括长子教训幼妹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插手。   “不要什么东西都碰,也不怕脏。”西索直截了当地教训她,丝毫不给斋藤留任何脸面,细长的眉眼盯着美知茫然的神色,干脆伸手把她从管家怀里抱过来,而当她想要扭头看向斋藤时,西索退后一步,把门合上了。   美知在半空中蹬了蹬腿,清澈的眼眸望着他发出一声疑问:“啊?”   西索盯着她的黑发看了一会,又恢复冷淡的样子,把她搁在了自己的床边上。   他从桌子上掏出一枚口香糖动作优雅地放在嘴里咀嚼,美知坐在床边晃着自己的小腿,看着他吐出的泡泡也有些馋。   对天发誓,她真的只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才会馋的,她一点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发现了她的目光,西索走过来当着她的面咀嚼,弯下腰在她面前吐了一个泡泡。   美知弯着眼睛朝他笑:“好玩儿~”   “美知想吃吗?”西索找到了兴趣,他似乎不太清楚给一个三岁小孩子吃口香糖可能造成什么后果,好在现在三岁的身体里并不是三岁的灵魂,美知迫不及待地点头,“想吃。”   “啊——”   美知跟着西索张开了嘴巴:“啊~”   小孩子的口腔透着健康的粉色,像玉米一样细嫩的牙齿可可爱爱的,他放了一颗口香糖在她嘴里,美知闭上嘴开始鼓着腮帮咀嚼。   是水果味儿的,甜津津,有嚼劲儿。   两兄妹就坐在床边嚼口香糖,美知学着西索吹泡泡,吹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西索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他凑过去观察了一下,甚至想把手指伸进去检查一番:“怎么这么笨呢?”   美知傲娇地拍到他的手,她认真地咀嚼口香糖,眼神专注,用舌头顶着口香糖,动作生涩地呼出一口气——   “啪——!”   非常小声的泡泡爆破声在房间里响起来,美知眼睛亮起来,偏过头期待地等待西索表扬。   “真棒呢,”西索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随意地吹出一个大泡泡,释放给她看后挑挑眉,“要像这样~”   直到美知嚼得腮帮疼起来,她才吹出了一个差不多的泡泡,而这个时候她已经被困意席卷,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西索抱着软趴趴在他身上已经睡过去的美知,拧开门瞥了管家一眼,绕过他往美知的房间走去。   管家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美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看到有个黑发男人蹲在墓前,她走过去一看,上面居然贴着她的照片。   “美知,我会抓到他的……”   他是谁?   美知似乎不能离开那座墓,她看到身上都是绷带的少年眼里都是红血丝,他抚摸着墓碑半晌都没有说话。   而过了好一会,听到他轻笑一声。   “有时候我都以为是在做梦,”绷带少年用指腹摩挲着上面刻的字,像是叙旧一样继续说,他好像看到站在一旁的美知似的,“你什么东西都没有给我留,连一句话都没有……美知,我生气了。”   美知觉得这个叫做太宰治的少年很难过,但她只能看着他沉默了下去,然后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孤独地离开了这里。   一大捧花留在墓碑前,是她喜欢的绣球花。   这个梦真长,美知打了个呵欠,而没过多久,一个戴着白帽的少年慢慢地走过来了。   他似乎有备而来,美知退后了两步,看到这个家伙居然开始挖坟! 第78章   美知蹲在他身边,看他把自己的坟挖出来,苍白到病态的手指沾染着泥土,记忆里模糊地记得面前这个人是非常爱干净的,他甚至没时间把手擦干净,从土坑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陶罐子。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里面是她稀稀散散的骨灰……他拿这个干什么?   将任务存档在系统文件夹里导致她没多少记忆,美知托着腮,靠在自己的墓碑上,望着白帽少年替她拍去白罐上的泥土,然后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随后,又将刨出来的泥土埋回去,做好这一切后,她就看到对方转身打算离开。   美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迈出脚步跟了上去,明明是一个梦,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吹到脸颊上的风,鼻尖嗅到从远处果树上飘来的清新香气。   她跟着坐上了车,和他并排坐在车后座上,他现在才有时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他的手指很漂亮,在车内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不太正常的白,随后,她有看到少年从口袋里掏出白罐,像是抱着什么珍宝贴在他心脏的位置,翘起嘴角,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美知吞咽着口水,她跟随着下了车,走进一幢房屋里,他打开灯走进去,到了客厅里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好像只是简单地出去了一趟散步,他把骨灰坛子放在桌上,随后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抽出笔,拔盖,翻开没有一个字的本子,停顿在第一页。   美知凑过去看,她好奇这个人到底打算做些什么,难不成刨了坟还打算记在日记本上吗?   而当美知凑过去盯着书页看的时候,白帽少年却迟迟没有动笔。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他郑重的态度和骤缩瞳孔里表现出来的紧张似乎在做一件非常重要且严肃的事情,所以才需要思考许久,不敢下笔。   “美知……”他的手颤了一下,突然喊出了她的名字,美知惊讶地看着他,还以为他能看到自己,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才发现他不过是称呼了她的名字而已,并不是在梦里看见她。   而迟疑了许久的少年终于在本子上写了第一个字。   “夜——”   美知开始盯着他书写的内容。   而写出了第一个字,后面的就变得容易多了。   空白的书页上多了一句话。   “时隔两年,我挖出了美知的骨灰。”   美知眯着眼离他远了一点,虽然长得好看,但碍不住有点小病。   陀思的笔没有停下,他继续往下写,似乎是找到了感觉,写下去都没有一点停顿。   “她的灵魂一直伴随在我左右,因为神的眷顾,她的身体将会重塑,从骨灰里复活重生。”   而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又加了一句:“她将只属于我一个人,记忆里只有我,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我身边夺走她。”   他慢慢写满了整整一张纸,而美知这两个字出现的次数多到令人发指。   就好像一个童话故事,偏偏又混入了男性角度的直白话语,不浪漫,但字里行间依稀能看出他对美知的执念。   美知皱着眉离他远了很多,那个人就好像在对她下蛊,恐怖的控制欲令人发指!   而当她想要说他两句的时候,大门被人撞开,一个黑发冷脸少年凶狠地冲进来,他目标明确,眼里的仇恨无法掩盖,特别是在看到桌上摆放的白色陶罐后,怒火更是点燃到最高点。   “畜生……”他的声音低哑,但能听出嘴里咬牙切齿的意味,黑色的巨兽朝陀思扑过去,尖锐的牙齿几乎要将他吞入腹中,在嘶吼声中,陀思将那本书重新塞在怀里,他抱着骨灰坛往侧边一躲,依旧笑得欠揍,回了一句,“野狗。”   紧跟上来的太宰治自然也看到陀思怀里的骨灰陶罐,白色的小坛子刺眼极了,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冷如冰霜。   从腰间拔出枪,他毫不犹豫地对准陀思开了一枪,白帽少年抱着骨灰不好躲避,干脆受了这一击,口中发出闷哼,他咳了两声依旧抱着骨灰不放:“呐,居然这么早就被发现了。”   美知觉得这个人胆子真大,被围攻了还毫不畏惧,她就像个旁观者,在没有那些记忆的时候,成为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而他们的目标都是自己的骨灰。   而在这些人的眼里,并不是像她想象中以安抚劝告的形式来达到目的,而是持枪,又或者使用那些奇怪的异能打斗,她正看得稀奇,陀思怀里的那本书突然金光大闪,刺眼到连她都需要用手臂挡住光芒的地步。   而当她有不好预感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对劲起来。   如果按照这是梦境,那她应该虚无的站在一旁,没有人能看到她。   而这一次,当她再睁眼的时候,她似乎是被抱着的姿势窝在一个人怀里,她扫视了一圈,意外发现他们的视线都凝视在自己身上,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美知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裙子,而这时,搂住她的那只手力道加重,将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抱着她这个人身上了。   “实现了,居然真的成功了……”少年低低地笑起来,红瞳透着病态的欣喜,他想要俯身吻向她的时候,美知皱着眉头,用手掌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很不礼貌哦,我又不认识你。”   虽然她是因为系统升级导致记忆缺失,但这一点的好处就是,她在死前说出的那些话真的实现了。   “不可能的。”少年错愕地呢喃着,他明明记得自己写得内容里……   美知从他身上跳下,芥川下意识去接她,美知扶着他伸出来的一根黑色武器站稳了身体,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你哦。”   陀思伸出手去捉她手腕,美知蹦蹦跳跳地站远了一些,她发觉自己可能不是进入梦境了,可能是误入上一个任务未来的进展里,但毫无疑问,她现在需要出去。   “我说了,”美知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产生想要避开的身体反应,她照做了,“我不认识你,再做奇怪的事情,我会揍你的。”   天真的小姑娘举起拳头给他瞧,又小又白,他一只手就能完全包裹住。   白帽少年阴沉着脸,不复之前的嚣张和掌控全局的自信,他往美知走近一步,伸出手朝她微笑:“不要闹了,美知……听话,过来。”   回应他的是芥川尖锐的黑刺,被陀思称为野狗的黑发少年似乎寻回了主人,一脸欢欣地望着美知,掺杂着不可置信,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那现在应该摇得很欢快。   “美知!”   他难以自控地想要冲过去,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她拥了个满怀。   绷带少年一句话也没说,美知茫然地伸出双臂望向慢了一步的芥川,但周围都是她不记得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门外风尘仆仆走进来一人,看得出来接到消息后赶来的森鸥外很是仓促,只是简单披了外套就出来了,他一进来刚开口:“美知的骨灰——”   视线却敏锐地落在被太宰治抱在怀里的女孩脸上,那张脸……   那张脸和美知一模一样。   他愣在原地,而因为美知被夺去注意力的众人,自然没发现陀思再度将那本空白书拿出来,握着笔又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太宰治、芥川龙之介、森鸥外吸入迷药,昏迷过去。”   而本紧紧抱着她的少年唔了一声,身体慢慢软下去倒在她脚边。   芥川强撑着跪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直流,眼前的东西不停地晃动,让他恶心又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   绝对不能睡……   他在这里强撑着,森鸥外半跪在地上,狠狠咬下舌尖。   他吐出一口血沫,依旧仰着脸抬起头贪婪地注视着美知的脸,他想要开口说什么,美知已经扭过头试图躲避陀思走过来捉她的手了。   “我说了不认识你,”美知一再强调着,陀思经过太宰治身边的时候,被拽住了脚腕,绷带少年睁开眼望着他,张开口:“人间失格——”   他以为是异能,陀思甩开他的手,居高临下地将他踢在一旁,“别来妨碍我。”   美知一退再退,她从一旁随手拿过搁在架子上的棒球棒挡在身前,“我警告你别过来哦,我会打你的。”   陀思在书上写下:“美知没办法握住手里的棒球棒,她主动朝着陀思走过去。”   手里的棒球棒飞了出去,砸在窗户上,发出一阵沉闷的落地声。   她迈出脚步朝他走过去,而当她走近了看到书上的字后才意识到她如果想要不被控制,首先得把书抢过来。   少年的手冰凉地搂住了她的腰,他贪婪地把她抱在怀里,鼻尖贴在她的脖颈上磨蹭。   “要一直这样乖啊,美知。”他吐出可怕的话,爱丽丝从角落里慢慢朝他靠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捡起棒球棒对着陀思狠狠砸下去。   美知从他怀里挣脱,在离开之前,她伸出手夺过他手里的书,抱在了怀里。   她想也没想,把写满字的书页撕了下来。   她的脚开始变得透明,即将昏迷过去的三个人清醒过来,陀思的红瞳几乎缩成了一条线,他的表情很可怕,“不不可以……”   伸手过来抢,太宰治站起身踹了他一脚,当做回报。   森鸥外踉跄着跑过来,他想要拥抱这一个即将消逝的梦境,美知却陌生地看着他躲开了,这样的眼神让他承受不了,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眼眶泛红,“我是你哥哥……美知。”   “我有哥哥,”美知站在那,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她认真地回他的话,“我哥哥叫西索,我不认识你。”   因为没有记忆,美知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错,她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面前的男人却脸色极其难看地望着她,想要说什么,或许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嘴唇颤抖着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这或许就是对他的惩罚——   绷带少年凝视着她,在平静中接受了她或许已经投胎的事实,他轻笑一声:“……美知,你应该等等我的。”   芥川冲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他眼神慌张看着她逐渐透明的身体,呼吸急促:“美知,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   “我们一起再去烟花大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喉间仿佛堵了一块布,艰涩地吐露出自己的心思,“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   美知的身体已经全部变透明了,出于礼貌,她挥了挥手,身后的陀思在即将将书抢回时,那本书连同美知一起消失不见了。   美知是被西索拎着脚摇醒的,她迷糊地不太记得昨天做的梦,侍女给她换好衣裙,当她去客厅的时候,路过父亲书房的时候,听到他正在和谁谈话。   西索吐出泡泡,他发现美知的视线后也并不在意地往书房瞥了一眼,并没有给她透露半点消息。   而在中午的时候,她们的庄园里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时,她的父亲格外殷勤地陪着他逛了一圈自己家的庄园,美知藏在西索身后,抱着他的腿好奇地看过去,那位男士身上的配饰无一不精致华贵,一看就比自己家有钱。   原本是谈公事的,当男人看向站在一旁的孩子时,眼里的兴趣显得更高昂一些。   西索将美知从身后拉了出来向他行礼,美知还有点印象,小手牵着裙摆屈膝低头行礼,声音又甜又软:“您好,先生。”   一家之主对于自己孩子自然是宠爱着的,而当客人也露出赞赏的眼神时,便开始介绍自己的孩子,丝毫没发现不对劲,“这是小女,美知·莫罗。”   美知腼腆地笑了一下,男人看着她兴趣欲浓,西索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美知拉在了自己身后。 第79章   他们谈论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去了书房商议。   西索嚼着口香糖找管家的茬,他拎着美知的后领像是提着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丢给了斋藤:“我要学习了,把小哭包带走哦~”   斋藤安稳地托起她,美知靠在他的胸膛上望着西索,嘟着嘴想说点什么,西索细长的眉眼并不和善,美知缩着肩膀不舍地和西索招手:“那哥哥再见。”   【亲情度:5点】   亲情度来得太突然,美知精神抖擞了起来,在被管家带走之前望着西索的眼睛都在发亮。   相比于其他世界,或许她在短时间内摸索到了正确的攻略方式,西索吃软不吃硬,而从这几次里她都能感受到顺着毛撸才是正解。   但也不能这么绝对,美知缩在斋藤怀里的时候安静地思考着,她托着自己软乎乎的脸颊,像个小大人一样思考的模样可爱到不行。   斋藤带她去了后院花园,在这里有美知自己亲手摘下的绣球花,虽然花的颜色还是浅绿色,但碍不住家主对幼女的宠爱到将半个花园都种上绣球花,代替了之前悉心照顾的珍贵花朵。   不过是一个花园而已,斋藤心里腹诽,如果他有如此可爱的女儿,这些事情他也不在话下。   美知被安置在特制的秋千椅子上,那是她的专属宝座,美知发现自己永远和这两样东西搭在一起,一个是绣球花,一个是秋千,倒也不讨厌,她晃着自己的小腿,望着管家朝着厨房走去。   而她自然不知道,头顶上方站在落地窗的那个男人端着咖啡,在听到她那位父亲谈及公事的时候,点头应和时泄露出一丝敷衍,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视线却往下看,从小女孩穿着皮鞋白袜的小脚,秋千慢慢荡出,花朵一样的褶边裙遮住她细嫩的肌肤,好像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可爱得要命。   眼眸闪动,两个男人心思各异地在交谈着,似乎也没发现靠在门上的红发少年嚼着口香糖,光明正大地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说是谈话,实际上不过是他的父亲一个人的独角戏,作为这一次的投资大头,他在询问这个男人的意见,这个男人是这一片地域里掌握最多商机的富商,又因为门路多,很多人都询问他的意见,试图找到更多的商机。   而西索的父亲也不例外,他被别人邀请加入这一次的投资,因为耗资比平常要多上许多,他没有把握,只好请他来给与一些意见……以及试图问出这一次的投资里是否有猫腻。   这是休士·耶鲁第一次受邀来这里,他获得了一直以来想要的那只早已绝版的手表,那是莫罗家主给与消息的馈赠,他收下了,因此受邀前来拜访。   对于那块地的投资,休士早有耳闻,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他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原本他是打算透露一点给莫罗家主,但现在,他凝视着院子里的小皮鞋,改变了主意。   莫罗家族的底蕴并不是他能短期撼动的,但如果他投资的话,家底能去掉一半。   他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温和笑着:“请放心,这一次的投资没有问题的。”   红发男子松了口气,虽到中年,但身上沉淀下来的优雅和端正温和的眉眼让他看起来依旧俊朗,他的眉眼也是细长的,西索和他如出一辙。   他向休士表达自己的感激:“您如果没有要事,请务必留下来一起共享晚餐。”   休士摘下帽子,打理整齐的褐发上涂上了一层光亮的发蜡,这是周围富商都喜欢用的打理方式,就连西索的头发上也曾用到过。   “这是我的荣幸。”他用词时带着练习过许久的磁性腔调,这是他愉悦的表现,温和的眉眼往上微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地算计。   他似乎已经能够想到,当面前这个人投资失败后败光家产的挫败模样,而他只需要以一种协助的姿态过来帮助这个可怜的家庭,或许他的目的就能够达到了。   表面上的客套掩盖着肮脏的心灵,西索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拉开抽屉,他吹出一个泡泡,视线落在其中一管透明颜色的药剂上许久。   虽然他的妹妹笨了一点,爱哭一点,但也是他的妹妹。   而每个人心里大概都有这样的心理,他可以欺负她,但是别人不行。   细长的眉眼缓缓抬起,红发少年格外冷漠地注视着窗外,而当他站在窗户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花园里的美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她。   她像个没长大的小苹果,穿着果绿色的蓬蓬裙,头上还扎了一个可笑的蝴蝶结,挥舞着短短的白嫩手臂和他打招呼。   她的世界好像就这么点大,而他自己已经占据了她的一大半。   “哥哥,”美知甩着发尾,额前的刘海跟着一甩一甩,她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幼稚,现在她已经不太在乎形象这个问题了,“你学习完了吗?”   她期待地看着西索,而红发少年自然听懂了她后面想要说的话,于是,他拉开窗户,单手靠在窗沿上,懒散地回答她的话,就像是敷衍小孩子的惯常套路。   “没有哦,不能陪你一起玩呢。”   美知仰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似乎在揣摩他这句话的真假,还没等她是直接拆穿他的谎言,还是假装被他这样哄骗过去,身后突然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你的名字是美知吗?”声音很是陌生,美知转过身去看,发现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客人。   “是的。”美知后知后觉地牵起自己的裙摆向他行礼,她的姿态不是很标准,但透着懵懂地单纯。   男人似乎很喜欢小孩子,他体贴地在美知面前蹲下身,极具欺骗性的温和面容注视着她,微眯着眼赞叹了一句:“你真漂亮。”   美知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接地称赞,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睫毛,抓着裙摆小声说了声谢谢。   站在窗户边上的西索冷眼看着,而拿着水果回来的管家打破了他们独处的画面,虽然管家并没有将休士当做有危险的人物,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美知护在了身后,谦卑的弯下腰和休士谈起话来。   美知自顾自地吃着水果,腮帮像储存食物的松鼠一样鼓起来,她朝着窗户那看过去,西索已经不在那里了,她想要分享的心思就此作罢。   这一顿晚餐可以说是美知来了这里之后最为丰盛的一顿,也不是说平日里吃的不好,只是像今天晚上这样将各式各样的美食摆满餐桌是第一次见。   她手握刀叉,选择太多,都不知道该先吃哪些才好。   管家替她切好了最嫩的牛排放在美知面前,小姑娘侧过脸朝他笑了一下,挺起胸膛开始吃起摆在面前处理好的食物来。   她的牙还不能吃太硬或者太难嚼的东西,所以她面前特制的牛排是切碎的牛肉做成的饼而已,连配料都少得可怜,倒是西索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牛奶,推到她的左手边能够够着的地方。   被这样“伺候”着的美知开心地眼睛都眯起来,作为回报,她在餐桌上寻找着西索喜欢的食物,因为手臂短,她只能够着餐盘里摆放的红苹果,她双手捧着又红又大的苹果郑重地放在西索的手边,随后期待地朝他眨了眨眼。   就好像,在等待西索的夸赞。   他的眼睛狭长,而当美知和他对视上的时候,他微微压低眉眼,嘴角勾起,并没有像美知期待的那样开口。   “要试试我的牛排吗?”西索切了一块带血的牛肉放在美知的盘子里,白色的餐盘由此沾上了血丝,在一旁管家皱着眉,虽然不赞同西索这样做,但他只能将视线投到家主身上,试图让家主注意一下这里的情况。   但莫罗家主和客人交谈甚欢,根本无暇注意兄妹两个人。   美知叉起牛肉,她有些犹豫地往西索那看去,希望他能再多说一句“要是不吃也可以”的话,但少年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抓着她递过去的那个红苹果,张开雪白的牙齿咬了一口,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   清脆的声音传递到美知耳边,西索眯着眼开始咀嚼,似乎被这苹果甜到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他垂下眼睑,仿佛在思考问题,余光却落在了对面优雅吃着食物的男人身上,他的视线已经好几次假装无意从美知脸上飘过,那种刻意无法逃脱西索的眼睛。   而当天夜里,西索敲响了书房的门。   他并没有对父亲表现出有多大的濡慕情绪,他眼神永远保持冷静和独善其身的冷漠,他很少主动和父亲有接触,莫罗家主头也没抬,他在计算着什么东西似乎抽不出一点注意力给他:“西索,找我有什么事吗?”   红发少年在他的桌上扫视了一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父亲,”他在呼唤这个称呼的时候好像在念着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一样,不含任何感情,西索习惯地弯起嘴角,“你就这样信任那个人吗?”   而这个时候,他的父亲终于抬起头,审视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西索的样子和他很相似,耀眼的红发,细长的眉眼,还有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都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   而当他认真打量了西索一番后,也开始存疑:“你听到什么了吗?还是发现休士做了什么……”   “并没有,”西索狭着眼睛,而那样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神态即使是他的父亲也不是很想正视他,红发少年似乎在开什么玩笑,“只是我对父亲你,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而感到疑惑而已。”   “这一次投资,父亲真的有把握吗?”   “还是说,毫无怀疑地投进大半个身家,最后不过是个骗局导致破产让美知流落街头也无所谓呢?”   这样的话非常大逆不道,而身为普通人的莫罗家主神色严肃地盯着西索毫不避讳的视线:“西索,莫罗家的礼仪能够允许你如此顶撞长辈吗?”   从鼻子里哼笑一声,西索狭长的眼睛似乎毫不意外听到这样的斥责,他站直了身体,右手抵在身前弯腰行礼,那样优雅的姿态挑不出半点错误。   “当然是不允许的,父亲。”   而他这副即使知道错误,却用最标准的礼仪来回复父亲话的姿态,就好像透着不驯,又漠然的态度。   他总是能在自己父亲的理智上跳舞,而毫无疑问,他再次被罚了禁闭。   对于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   他的禁闭是被关在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的空旷房间里,当然还有一间厕所。   墙上贴着莫罗的家训,而他不知道抄了多少遍了,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固定的时间里会给他送餐,从门上的一个长方形口子递入,而今天夜里,管家给他送完晚餐后,他正百无聊赖地用笔当飞镖用,丢向墙壁。   食物一动不动,他并没有胃口。   就像生活,枯燥无味。   门上传来声响,西索转动着眼珠看过去,那扇小口被打开,一直白嫩的小手抓着两颗口香糖缓慢地放在了他的餐盘上,西索慢慢走过去,他的脚步悄无声息,而当他蹲下身的时候,依稀能看到门外正趴着一双清澈的圆眼睛,她正在盯着口香糖能够放下的位置,而在她不能看到的地方,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小手,然后——   一言不发地从她掌心里抠走了口香糖,就像强盗一样。   美知:……我哥哥没有心 第80章   临近深夜,管家悄无声息拧开房间的门,只推开一点缝隙,走廊上的暗黄灯光成了唯一的光源,他已经习惯性地去视察主人孩子的情况,本来这并不是他的工作,可能是出于私心,一个早早失去母亲的三岁孩子单独睡在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里,也许会害怕也不一定。   他并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但对象是美知的话,在她哭泣时被那双濡湿的眼眸注视着时,他无法直接转身离去,那样也太残忍了。   这几天美知的睡眠不错,斋藤只打算简单看一眼就准备去睡了,但他扫视了床上一圈并没有看到人。   心中的慌乱来得突然,他打开门走了进去,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依旧没看到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孩子,用着她或许在自己玩游戏打开衣柜,拨开遮挡视线的裙子,斋藤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每条缝都没漏下,依旧没有美知的身影。   想起这几天她对西索的不同,管家毫不犹豫地转身去了不远处西索的房间,门没关紧,里面黑漆漆的,想起被家主罚禁闭的少爷,他刚偏过头往禁闭的那个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窝在门口的穿着米色睡裙的小不点。   她对西索的态度转变不能说是不好,只是在他的心里,小姐主动靠近性格不定的少爷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他只是一位管家,没有立场去决定这种事情。   他不好说什么,慢慢走过去的时候,美知正趴在那里和西索说话,声音软绵绵地,他听得心都要化了:“哥哥不怕,美知在外面陪哥哥睡觉。”   一举拿下五个点的亲情度,美知心满意足地躺在门口,像一只白色的小狗蜷缩成一团,左手还搭在打开的小窗口上。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做,嘴里嚼着口香糖的西索蹲下身,看着一排白嫩得像是小笋的手指,伸出手拨弄了一下。   就好像接收到某种信号,美知支起身体往里头看,但西索故意不让她看见,站在视觉死角处看她会做什么。   但还没等到他和美知的游戏开始,门外就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是他不喜欢的那个管家,“小姐,您该回房间睡觉了,躺在这里会感冒的。”   衣服的摩挲声传至耳边,西索不用看就清楚外面的场景。   斋藤抱起她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美知控制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舍地看向那扇门,嘟囔着:“可是哥哥还在里面,管家可以打开门吗?”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小姐,我没有钥匙。”   同样也没有睡觉的莫罗家主披着外套站在走廊另一端,身形高大地站在那里,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威压,他低沉开口:“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管家想要说什么,美知拍拍他的胳膊示意放她下去,斋藤顺着她的意思弯腰将她放下,怀里的小姑娘丝毫不怕男人身上的低气压,小跑着过去,身后披着的黑发左右甩动,她笑着跑过去扑在男人的大腿上,因为身高的缘故,美知仰着脸喊了声爸爸。   接近一米九的男人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美知对于安抚这种类型的男人已经熟能生巧了,特别是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她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   男人很是受用,脸上严肃的表情变得温和,他轻拍着美知的背脊,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有这个打算,和妻子相同的发色以及相似容貌的女儿,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对幼女产生怜惜。   西索表现出来的样子总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还有不受规矩束缚的玩世不恭,好像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过于聪慧的孩子好像和这个家族都格格不入,身为家主的他并没有学会和孩子的相处之道,每一个都不愿意踏出亲近的一步,以至于不尴不尬,唯有争执成为他们唯一交流的话题。   “该睡觉了美知,”他在柔软的发顶上亲吻了一下,美知扭捏着,试图用撒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要和哥哥睡。”   抱着她的男人沉默了一阵,管家低垂着脑袋等待吩咐。   而没一会,男人就毫无底线地松了口:“斋藤,把西索放出来。”   斋藤应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而他不再往美知的方向看去,想起刚刚自己在她面前撒了谎就难免有些心虚。   好在美知并不计较这一点,她装小孩子有了经验,做事也可以随心所欲一些,比如现在,她可以从父亲的怀里溜下来朝着西索跑过去,但又有些分寸,并没有直接抱过去。   系统升级可以让她直接看到目标头顶上的亲情度,明晃晃的红色10挂在西索的头顶上,美知又看了旁边管家的头顶,他的上方也有一道蓝色的数字——56。   这个数字或许是好感度吧,美知猜想着,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头顶上也是蓝色的数字——71   这个数字真是高啊,难道这就是别亲情蒙蔽的双眼吗?   少年毫无被关禁闭的不甘,他慢条斯理地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从墙上扒下来的那只笔,他早早地默写下了家规,当他的视线落在美知身上的时候,她清楚西索并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于是只看了西索一眼,没有说话抿嘴朝他笑了笑转身跑了,管家也随之跟了上去。   独留父子两人面面相觑,西索遵循礼仪朝着男人行礼:“父亲,晚安。”   即使家族之中很重视礼仪,但在这种情况下,西索这番举动表现得过于冷淡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过了小半个月,那项地皮的开发并没有如约开展,各方开始推卸责任,反而成了一块没人要的荒地。   莫罗家族早早的撤资,因此并没有损失什么,而那一天,西索被父亲喊去书房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红发少年将转移到他名下的一半家产名单揣在怀里,准备参加之前那位休士邀请的宴会。   美知被伺候着打扮地像个花骨朵儿似的,好在侍女的审美在线,美知打着哈欠坐上加长版的汽车,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可以大胆靠近西索,而在车里她试图拉住西索的胳膊来稳住身体的时候并没有遭到拒绝,于是胆大包天地挪了挪小腚干脆挨着他打起盹来。   西索垂下眼眸在她脸上划了一圈,伸出食指在她的脸颊上戳了戳。   很软,很有弹性。   美知抓住他作乱的手指,烦闷地呜噫了一声。   西索这才作罢。   等到美知这一觉睡醒,她正趴在西索的怀里,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   而他对于其他客人奇异的眼神毫无知觉般,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和其他家族交谈着,说是聊天,也不过是别人主动走近,试图和莫罗家族的继承者认识一下,或许以后在商场上会有往来。   西索敷衍地连视线都不给,他发觉到美知清醒过来,她揉着眼睛凑过去亲了亲西索的脸颊,孩子柔软的嘴唇比融化的巧克力还要甜,西索眼里的不耐减少了一些,他干脆侧过身专注和美知说话,凑过来的那个人有些挂不住,说了几句体面的话知趣的离开了。   酒杯递到美知的嘴边,西索不太负责地去诱惑一个三岁的孩子去品尝浓度高的红酒,“很好喝哟,美知尝一口看看~”   虽然美知没睡醒,但也不代表她没有判断力。   如果不想在别人的宴会上出丑,她最好还是不要用三岁的身体去试探能不能抵抗酒精这种事。   但为了不拂他的面子,美知假装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随后皱着脸把酒杯推开:“冲鼻子,美知不要。”   西索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自己抿了一口,并没有再说什么。   管家并没有跟着一起出门,这次出来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在外等待的司机和站在大厅内的两个保镖。   莫罗家主撤资让休士难免会多想,他并不想因此暴露出什么,在宴会开始之后,他主动邀请莫罗家主去书房为之前的判断失误而道歉,而其中有几分真心不可而知。   休士的家族远比莫罗家族要富有,而在这一片地域,即使有什么猜想或是龃龉,都不会明目张胆地撕破脸皮,虽然不知道内心是如何想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有人递了梯子下来,不管休士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一场误会,两人举着酒杯抿了一口当做言和。   西索游刃有余地拒绝其他人主动交谈的打算,他没心思和这些人虚与委蛇,而坐在一旁的美知被一群夫人围绕着摸摸脸颊,还有的将自己身上的项链首饰摘下来赠送给她。   美知有些笨拙地行礼道谢,那副可爱的样子又收获无数枚摸脸揉头,等到西索把她抱过来,还在她脸上发现了一枚唇印。   周围没有水,西索用沾着酒液的手帕替她擦拭着脸颊,用长辈的口吻教训她:“你不会躲开吗?”   美知瘪了瘪嘴,有些不服气地把玩着手里的钻石胸针:“我的力气没她们大……”   这个话题在他们的父亲回来时终止了,他从西索怀里抱过她,听着女儿说起那些夫人给她的礼物时眉眼都柔和了起来。   等到美知说完,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给她看:“看来美知很受欢迎啊……你看,休士叔叔也给美知拿了礼物。”   听到礼物,美知伸出脖子往里头看,等到她拿出里面的黑发娃娃后眼睛一亮,“是娃娃!”   西索抿着酒往那个娃娃上打量了一眼,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在回去之后,美知把那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娃娃摆放在桌上——她可以一眼看到的位置,才安心地躺下睡觉了。   黑夜里,娃娃的脑袋转动了一下,眼睛正对着床上一无所知的美知。   而远在另一间摆满娃娃的房间里,男人西装革履地靠在椅子上,望着床上的小姑娘,满足地眯着眼吐出一口气。   他似乎有些等不及了,眼睛里透出贪婪的光芒,他抚摸着一个金发的大型娃娃,看到一张揍敌客的名片,没有丝毫犹豫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而在同时,西索从床上坐起,他打开美知的房门,目标明确地找到那个娃娃后,利落地拧断了娃娃的脖子,脸上挂着看不透的笑,金色瞳孔泛着冷意:“接下来,你要对我的妹妹做什么呢~~” 第81章   美知的娃娃不见了,她询问了管家和侍女都没有看到她刚得到不久的礼物,一个长得像她的娃娃,说不上很喜欢,到哪很特别。   她很沮丧地走到书房,对于头顶上有七十几的那位父亲索要了一个安抚的拥抱。   一个对她毫无底线的男人吻着她的头顶,或许是她独自过来的契机,他翻出藏在隐秘出的一个钥匙,宠溺地戴在她的脖子上。   整个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或许是上次西索的那番话让他突然醒悟,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的话,那至少不能败掉准备留给孩子的家产。   在安静的环境里,他的话格外清晰落在美知的耳边:“这个钥匙可以打开我给美知留下的财富,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男人顿了顿,他想起自己那个心智如妖行事随意的长子,他缓缓地又加了一句:“连西索也不行。”   美知摸索着钥匙,跟着念了一句:“哥哥,也不行……”   “对,”男人的声音的低又沉,他用鼻尖蹭着美知的额头,孩子的脸颊柔软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他已步入中年,女儿年幼,长子并不能让他放心,男人幽幽叹了口气,“希望我能看着你健康长大,如果不能的话,美知记住,一定要跟紧西索。”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管你,也不会让你自生自灭的。”   他讲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怀里的孩子才三岁,他抚摸着美知的发顶,希望她能懂一些,又希望她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候不必瞻前顾后。   矛盾的结合体。   这大概是每一位父亲的通病,既想让女儿天真浪漫地不受任何伤害快乐一辈子,又希望女儿能通透老练一些,以免被外人欺负。   美知自然是懂的,她握着那把钥匙塞在衣领内,绳索也隐藏了起来。   当别人对她好的时候,美知愿意加倍对那个人更好。她眨着明亮的眼眸凑过去,在红发男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爸爸要保护美知一辈子哦,”她奶声奶气地吐出认真的话,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男人怔楞的脸,“美知要和爸爸永远生活在一起。”   这样孩童的话越是出其不意,就越是摇动人心。   他失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半认真地朝她举起手指:“那要拉钩钩吗?”   这可是很幼稚的誓言协议了。   美知伸出小小的尾指勾住男人的手,虽然幼稚到不行,但她永远都无法拒绝令人向往的亲情,“那我们说好了——”   西索不在,他不习惯一直待在家里,每个月的几天都会抽出时间单独出去旅行,说是旅行,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这一次,他也不在。   而当他们父女俩在书房商量了这件事后,屋外的保镖悄无声息地给解决掉了。   美知从男人身上下来,她还没走多远,门口的管家发现了异常推开门走进来,脸色严肃地说:“老爷,有情况。”   能够让斋藤放弃礼仪直接冲进来说明事态已经达到能够危及生命的情况了。   男人大步走过,一把捞过美知的小身躯往外走去。   一个家族的延续必定离不开各项保命的技能,美知被抱到地下室里,身后的门一扇又一扇打开又合上,她听到石块被击碎的声音,抱着她的男人心跳得很快,连带着她也被影响着呼吸急促起来。   斋藤突然站在那不动,美知朝他伸出手,向来不怎么笑的管家弯起嘴角,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家主,我来断后。”   美知这才意识到这一场仓促的奔跑到底有多危险,他们家族的暗道在一点点被陌生的能力击碎拆解,而或许是知道了这一点,斋藤慢慢转过身,他身上的气势产生了变化,美知隐约看到一点白发出现在拐弯处,然而她还没看清,也没来得及和对她好的管家说上一句话,她的父亲已经抱着她坐上了一艘小型的游艇。   美知被系上了安全带,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游艇已经飞快地朝光亮处驶去。   即使在这种时刻,红发男人依旧还记得关心自己年幼的女儿,他沾湿的手掌不复往日温暖,沾上的水渍顺着她的发尾流进了她的衣领,美知冷得打了个哆嗦。   “不要怕美知,爸爸在这。”   他的声音夹杂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惧意,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安抚她,将游艇改为自驾模式,他好不容易抽出点视线落在美知身上,她比以往要更加沉默寡言,好像吓坏了一样,愣怔地看着前方一点光亮抿紧着唇。   身后传来了动静,他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决绝地回过头。   披着白色长发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他们来势汹汹,莫罗家主只来得及用丝带蒙住美知的眼睛,下一秒席巴揍敌客就已经近身了。   他拥有结实的体魄和一流的暗杀技能,而他只是简单地伸出手,就轻而易举地掏出了红发男人的心脏,他冷漠的眼神落在一旁慌张无措的小女孩身上,而被他掏出心脏的男人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在最后一刻也在安抚着她:“不要怕——”   身后跟来的伊尔迷揍敌客看着那颗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无神的黑瞳注视着远去的游艇:“父亲,不追了吗?”   席巴将心脏丢给他,平淡地解释道:“雇主只说杀一个人,没说赶尽杀绝。”   “再说,他给的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们不做赔本的买卖。”   伊尔迷往游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人依旧将那个孩子护在身下,即使已经死亡。而原本系着正坐在游艇前方的孩子转过身,露出被蒙住眼睛的发带,她似乎想要看清他们,但游艇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回去了。”   黑发少年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西索正在把玩着扑克牌,他踏着平静地脚步迈进原本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视线在沾血的草丛上停留了一秒就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一点点地打量着书房里的凌乱书桌,倒下的凳子,看得出来当初情况紧急到了一个不能犹豫的地步,刻在记忆里的暗道被击碎了一扇又一扇的门,他在斋藤的尸体旁边停留了一会,看向传出水流声的地方,那里的游艇不见了。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西索吹出一个泡泡,他回到了客厅里,侍女或许已经死了又或者是逃跑了,安静的大厅里,墙壁上还挂着他们一家四口的油画。   已经过去一天了,他翘着腿坐在曾经是他父亲的位置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修长的手指将扑克牌玩得出神入化。   而果然,没过多久,休士一身黑衣,登门拜访。   他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踏入了莫罗家族的大门,脸上挂着悲悯的笑容朝西索点头示意:“不久前才听闻了这场噩耗,我很难过失去您父亲这样友善的朋友……”   西索没有半点反应,金色的瞳孔在细长的眼睛里像蛇一样冰冷地转动了过来,他又吹出了一个泡泡,啪的一声爆掉了。   男人是独自前来的,他甚至只带了一个保镖和司机,一切都象征着他对残留下来的西索不屑一顾,而当他登堂入室,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可爱的小姑娘时,压制不住急切地询问:“你的妹妹呢?”   西索咧开嘴笑:“呵呵呵~谁知道呢?”   即使是休士,对于西索在失去亲人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如此开怀,他也不由得认真审视起来。   这个孩子,远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   他缓缓站起身,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没有一点褶皱,才正对着休士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为什么要如此迫不及待呢,”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冰冷的视线如附骨之疽黏附在休士身上,就好像是临死之前的敦敦教导,“如果不是做的这么明显,或许还能再多活两天呢~”   中年男人脸上挂着笑,他有些恼怒被拆穿了一切,偏偏还以长辈的姿态去指责西索的不对:“我只是好心过来慰问,莫罗家族的礼仪居然如此不堪,真应该让你父亲好好教导你——”   一张扑克牌刮破了周围的空气扎在他的大动脉上,让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止在了嘴边。   脖子上的剧痛让他害怕地跪了下来,休士想要去触碰那张扑克牌,不知何时,红发少年已经走过来,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自己,嘴里依旧不紧不慢地嚼着口香糖,被他不放在心上的少年就这样踩在他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碾动着。   “去地下和我的父亲商讨这件事情吧,我相信他会很乐意看到你的。”   不远处跑过来的保镖被扑克牌扎破了脖颈,很快就没了气息。   红发少年将手插在口袋里,他踩在血迹上嘴里呢喃着:“该去哪里找小哭包呢?”   游艇不知道飘到了哪,美知窝在冰冷的尸体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扯掉了蒙住眼睛的丝带,鼻尖的臭味几乎要熏得她睁不开眼睛,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而这艘游艇已经没有油了,正飘荡在肮脏的水面上,四周安静地可怕,美知将手指搭在男人青色的脸庞上,替他擦掉了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一点灰尘。   果然,“保护一辈子”这样的flag不能轻易立。   美知吸了吸鼻子,凑到红发男人的脸颊边吻了一下。   介于莫罗家主的好感度,系统附赠了一次尸体处理服务,一个装着骨灰的小瓶子和钥匙挂在了一起,美知用挂在身前,用衣领挡住了。   她刚眺望四周,没忍住捏着鼻子从游艇上跳下,美知脚下踩着垃圾,正打算去问路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垃圾堆旁站着一个瘦个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朝她走来。   美知心底一沉,转身就跑。   这座垃圾堆可以说得上是一座山了,美知的小短腿根本跑不过那个男人,他就像看到了久违的美食,咧开黑黄的牙齿,像捉弄小老鼠一样笑着朝美知的方向追来。   游艇没有用,美知身上干净的睡裙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她看到那个男人手里还握着一把沾有干涸血迹的镰刀,上面铁锈斑斑,美知不敢想象如果被这样的利器刮到,该有多痛。   她竭尽全力扫视周围试图找出突破口,只要能看到一个正常人,她就还有机会。   但她环顾四周,别说人了,连一只狗都看不到。   美知站定在那里,她大口呼吸着,质问着自己难道没有一点护身的能力吗?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当她被逼到绝境时,那个男人已经逐渐逼近,美知捂住耳朵睁大眼睛,她仿佛感觉到身上有什么气在身上流动,她朝他大喊:“滚开!”   只不过是一句话,那个男人瞬间被击飞几十米出外,重重砸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美知对这样的场景都有些迷茫,她从未拥有这样的力量,而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捏住了她的后领,将她拎了起来。 第82章   美知是被捂住了嘴带走的。   或许是看到了她刚刚爆发出来的能力,飞坦很快判断出眼前这个小孩子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安全。   她才多大?   就开了念?   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的布料比流星街上的要好上太多,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垃圾山一样的地方,要么就是被丢弃,要么……   可能就是遭到追杀吧。   飞坦没想到自己居然猜对了,但他并不想纠结于这个,脾性并不是很好的他用布条缠住美知的嘴,以免她说什么对他们造成威胁,但当他蹲下身做这件事情时,想象中的挣扎完全没有,美知睁着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不尖叫,不反抗,微颤的睫毛透露出她的害怕以及……聪明的服从。   但不得不说,即使她发丝凌乱,被缠住嘴的美知是飞坦见过最漂亮的孩子。   她的眼睛过于澄澈湿润,那是完全不同于流星街的眼睛,和这里格格不入。   自从他加入幻影旅团之后,能够和他如此靠近的只有两种人,一个是团员,另一个则是被他严刑拷打的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胆大地直视他,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乖顺地眨动着。   他的半张脸被高龄的蓝色风衣遮掩住,骷髅头的标志是可以吓哭小孩子的程度,但面前的孩子站在他面前,或许是被保护得太好,视线一点也不懂得收敛在他脸上逡巡着,似乎想说什么,又被布条捂住了,只能听到稍重的鼻音哼唧了两声,但很快她就审时度势地垂下了眼。   “团长,人带回来了。”   黑发少年面露温和地注视着美知,视线在她身上的衣物上打量了一会,她穿着一点也不像生活在外围的流星街孩子,她脚上小皮鞋上镶着的小钻石都透露出她的身家不菲。   她脸蛋白嫩柔软,就像刚剥壳的鸡蛋滑嫩,明亮的眼眸听到声音后往库洛洛身上看去,他看似温和,同样是黑瞳,却深不见底,那点表面的温柔也不过是表象。   美知吞咽着口水,她好像……   掉进土匪窝了一样。   美知表现得过于安静乖巧,所以并没有被严刑逼供,又或者是出现恐吓之类的情形。   她被抱在一张高椅上,好像是为了减少她逃跑的机会一样,一个叫做玛奇的女孩子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外貌看起来很柔弱,也好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有女孩子也在这个屋里的原因,美知的警惕心稍微减弱了一些,她刚经历了一场追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摸了摸缠住嘴巴的布条,瞬间,周围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美知立马缩回了手。   她刚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人就被击飞了,好在她和系统沟通的时候不需要说话,当她问起的时候,系统很快就给予了回复。   【上个世界的那本书融合在你身体里了,于是在这个世界里形成了你的能力——言灵。】   “言灵?”   【简单解释,就是你用念能力说出的话都会成真,但会根据对方的强大适当减弱言灵能力的大小。】   美知突然想起脖子上挂着的瓶子,那里还装着莫罗家主的骨灰。   系统察觉了她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否定:【言灵的对象不可以是死人,且需要一定的可能性才能发生。至于其他的内容还需宿主自主探索,干巴爹!】   系统突然恢复了活泼让美知有些不适应,她刚和系统对完话,玛奇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她离开了一会,随后那个像是他们头领的黑发少年走了过来。   “我们并不是坏人,”库洛洛温和地注视着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亲和力远不如美知自带的那百分之五十,或许是有个亲和力的加持,他对美知变得更有耐心,就好像兄长一样看着她极尽包容,“只是你擅自传入我们的地方,有几句话要问你,当然……”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通知你父母接你回去。”   他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身后的玛奇主动让开了一些,减少美知的警惕。   库洛洛抛出的鱼饵过于诱人,美知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但说实话,除了相信,美知并没有别的出路。   站在别人的领地上,她人生地不熟,听话一些或许能增加自己的生存几率。   她的余光注意到那个高领风衣的少年双臂挽在身前,就站在另一侧盯着她。美知对于这么多目光多少有些胆怯,她耸着肩膀答应似的点点头。   库洛洛对于她的配合很是满意,“乖孩子。”   美知抓紧了手下的布料,等待他的审问。   没有绕弯子,库洛洛直截了当:“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玛奇盯着美知的脸看,不放过一点细微的动作。   美知摇摇头。   库洛洛继续问:“你是念能力者?”   而当问到这个问题上的时候,坐在高凳上的美知迟疑了好一会,视线茫然地看过来,对于这个陌生的词语一无所知。   系统刚刚提了一句,但并没有和她解释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美知很疑惑,玛奇注意到库洛洛看过来的视线,她微不可查地点头。   玛奇的第六感很强,库洛洛对于飞坦所说的事情感兴趣,但同样,也有着深深地忌惮。   他忌惮到不敢松开她的嘴,一旦她说出什么话致他们于死地的话,那也真是得不偿失。   他在问出问题的时候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弯,美知指了指自己嘴上的布条,示意想要解开说话,玛奇绷紧了身体,皱着眉等待库洛洛发话。   黑发少年沉吟了一会,让玛奇给她解开。   他身上的血液在沸腾,面前的这个孩子是机遇还是灾难,都只在一瞬之间,如果他利用好的话,或许能给予他们更多的益处。   只需要盯紧她,如果她想对他们不利的话,再堵住她的嘴也还来得及。   美知揉了揉被绑麻的嘴巴,飞坦根本不管她是不是孩子又或者是什么,在他眼里,只有能杀的和不能杀的之分,性别和年龄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而当她解开束缚,即使是飞坦,上挑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但凡她有一点异动,都会立刻解决掉她。   “那个……”美知小声地提出要求,嗓音又奶又甜,“我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而当她天真地问出这句话后,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意识到这个孩子开始不安,在不断地减少对他们的信任,库洛洛突然笑起来,他递了一个眼色给玛奇,扎起长发的玛奇意会地在手机上做了手脚,然后递给了美知。   事情进展得过于顺畅,美知管不了这么多,她快速地摁下那几个数字后拨了出去。   长久的嘟嘟声成了悬挂她那颗心脏的绳索,久久都落不下来。   另一头没有人接,美知不敢挂掉,她又等了一会,直到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那几句她都能倒着背的话,讪讪地挂掉电话,美知把手机递了回去。   库洛洛依旧温和地询问:“没有人接吗?要不要等一会再接着打过去?”   美知点着头,露出小小的牙齿朝他笑:“好的,谢谢你。”   虽然她不清楚这群人是做什么的,但适当的放软并不会让她的处境变得更糟糕,反抗反而会让她变得危险。   玛奇成了盯梢的人,不管美知是去厕所,还是睡觉,她都一直跟在身边,光明正大。   美知握着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她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这样过了几天,家里的电话依旧打不通,美知开始担忧起西索的处境了,但系统并没有通知她任务目标死亡的消息,她也只好另想办法,试图先离开这里。   身上的衣裙换下来了,她穿上玛奇给她的上衣,腰间再系上一根小皮带,就成了她的裙子。   而这几天的相处,或许是美知亲和力的影响,玛奇从一开始目的单一的盯梢,到最后会睡在美知旁边,即使美知在睡梦里无意钻进她的怀里,也并没有被推开。   美知开始在暗地里找回当时的感觉,有能力的感觉非常不错,而那个领头的少年也似乎在培养她发挥出属于她的能力,在慢慢的诱导下,她开始可以掌握住身上的气。   “特质系,”库洛洛并不惊讶,他赞赏地抚摸着美知的脑袋,“乖孩子,可以展现给我看吗?”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请求,况且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对美知也不错,不管如何,她无法拒绝。   但她也只是在探索阶段,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美知凝视着石头,“变金子。”   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下一秒就变成了黄澄澄的金子,美知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金子,她对自己的能力正处于稀奇的阶段,而她明亮的眼眸望向库洛洛时,他仿佛被期待着说点什么来表扬她,而库洛洛鬼使神差地点头,“很厉害呢,美知。”   虽然期待被夸奖,但真正被夸奖了之后,美知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库洛洛曾经见到过无意闯入流星街的小鹿,因为这一瞬失神,美知已经踮起脚尖将手里的金子放在他的手里。   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抱着一本书,库洛洛低头望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第一次接受不求回报的馈赠,半天没有说话。美知歪着脑袋看着没有笑容的库洛洛,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是这副表情。   “这是谢礼。”美知将手背在身后,孩子气十足地挺起小肚子仰视着他,眼底的清澈让库洛洛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算计和卑劣无影遁形,但美知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的确只想感激他们这些天的照顾,不管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教会她念能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地上又捡起其他的石头,她蹦蹦跳跳地转回屋里,将变成的金子塞在了玛奇的怀里。   红发少女一脸的诧异望着怀里这份礼物,望着被他们用谎言强行留下来的美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美知弯着眼眸,“这是给玛奇的。”   只送两个人不太好,美知又变出其他的金子,塞给其他人。   而当她拿着两大块金子靠近飞坦的时候,少年的眼睛冷酷地看了过来,不含一丝感情。美知碾着脚尖下的泥巴,有些踌躇地靠近了一点。   飞坦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美知有些怕他这样的眼神,于是急忙将金子放在他桌上,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跑。   飞坦盯着那两块模样奇怪的金子,眯起了眼。   而在这样的夜晚,美知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主动向玛奇要手机,给西索打电话。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玛奇将做了手脚的手机递给了她,不愿意看到她失望的脸,玛奇走了出去单独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   库洛洛在大厅里看书,他微微抬眼就注意到玛奇的动静。   相比于玛奇,他更为理智和冷漠,合上书,库洛洛望向玛奇:“怎么没看着她?”   玛奇顿了顿:“我把手机给她打电话了。”   库洛洛平淡地嗯了一声,然而他刚盯着书页看了一眼立刻站起了身,他想起了什么,大步朝着房间内走去。   玛奇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美知已经能够熟练地操作她的念能力了,她试图对自己使用,但她对着自己说:“回到西索莫罗身边”这样的话后,根本没有半点用。   这条路走不通,看来不能用于远距离的操作。   而她拿到手机之后,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手机有问题。   于是这一次她按下电话后,她使用了念能力:“打电话给西索莫罗。”   玛奇的手机也沾染上了她的气,而这一次,她拨通了电话,对方熟悉且懒散的声音传递到了美知耳边:“嗨~~”   美知眼睛亮了起来。   “哥哥——” 第83章   库洛洛进去的时候,美知已经在通电话了。   她坐在床边开心地晃着小腿,西索在另一头极具磁性地询问她的位置,美知将视线投向玛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和玛奇关系相对于来说是最好的了。   不说有求必应,能够满足她的都会满足。   “好像叫流星街……”美知朝着玛奇眨眼,她神色紧绷着,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神色透露出一点紧张凝视着美知,对于美知求助的眼神假装没看到撇过了眼。   “详细地址我也不知道,这里好多垃圾,像山一样。”美知只好先回答他,而另一头的西索半天没有回答,沉默代表着他可能知晓那一片地区到底是什么情况,在那样的垃圾场,不被管束的那些人会做什么他是清楚的。   美知身上并没有带手机这种东西,而且打过来的是未知号码,很明显也不是他们父亲身上的。   那就是有人给她的,在流星街谁会这么好心?   “美知把电话还回去,我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好心人呢~~”   听到这里,美知把手机递给了玛奇,他们站得不远,电话里另一头传出的话也听到了。玛奇直接把手机给了库洛洛,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人并不是好惹的家伙。   “您好。”   库洛洛眉眼温润,手里还抱着一本书,看上去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俊气少年刚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样子,美知心里略有些忐忑,她这一次能够接通到西索的手机,看情况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在手机上做了手脚,但也不排除西索并未在家里,所以她打不通家里的电话。   但现在,她突然有了底气,因为联系到了西索的那点莫名的底气。   “是的,她暂住在我这里。”库洛洛看上去很好说话,他低垂着眼,睫毛纤长像鸦羽般在眼底落下一层青影,美知看不到他的瞳孔,自然也不知道库洛洛正在算计着什么,他低低地应着,报了个地址过去。   而电话一挂断,玛奇脸上紧张的情绪就难以掩盖了。   “团长……”   “没关系,”黑发少年安抚着她,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他抬起眼来,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美知,你哥哥会来接你的,不用担心。”   美知望着他一副好人脸,心中难免因为怀疑他们而有些心虚,毕竟她怀疑的是没有根据的,她不敢和他对视,库洛洛却主动坐在她旁边,俊秀的脸庞和她靠得很近,他有一种可以随时拉近两人关系的魅力,美知并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子,她挪了挪屁股往侧边移,因为他极具压迫性的容颜,想要离他远一点。   即使身旁的人察觉到什么也没有直接说出口,反而从口袋里掏出糖来哄她。   在他的记忆里,小孩子都喜欢吃这种东西,当他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美知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   这可是和流星街完全不搭边的礼节。   但他的目的不在这里,他看着美知把糖接过去后,不经意地问起:“美知的念能力是什么呢?”   刚刚她已经展示过一次给他看了,离现在远远小于一个小时,于是他好整以暇地准备在那个人来之前,将这个念能力占为己有。   如果按照他的计算,美知的念能力应该是在流星街才开始有的,即使那个人背景再大,他也可以提前截掉,就算事后她发现了不对劲和家人说,一个三岁小孩子的话,在她兄长面前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而打定了这个主意,库洛洛黢黑的眼睛便更加温润了。   美知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系统也不会提醒警告她这些事情,在这样的追问下,夹杂着她刚刚的那点愧疚,自然没有隐藏。   “应该是说出的话能成真。”美知挠了挠白嫩的脸颊,因为年幼的孩子在小脸的加持下导致眼睛看起来格外大,她又是眼尾下耷的无辜眼神,当那双湿润明亮的眼眸看过来的时候,即使是库洛洛也瞬间避开了她的对视,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二个条件已经达成,库洛洛松开自己的书,他算是上是直接,将书的封面放在她面前,因为知道她不会拒绝自己,并没有用什么理由去骗她,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把手放在封面上,可以吗?”   美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上面。   她还陷入西索即将回来接她的兴奋中,在这里,虽然他们对她还算好,但她的任务目标并不在这里。   “可以了吗?”美知仰视着他,控制不住地小奶音。   库洛洛笑着回答:“感谢你的配合,可以了。”   美知缩回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小奶狗一样弯着眼朝玛奇笑,像是在幼儿园等着父母接的小学生:“哥哥还要多久才到呀?”   玛奇望着库洛洛离开了房间,即使美知给她的印象很不错,甚至想要将她留下来加入旅团一员的打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她和自己不一样,仅凭出生就已经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旅团在她心里很重要,团长重要,玛奇比其他男孩子要细心,她安抚着美知的情绪,但也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应该还有一会,你饿不饿?”   用食物来转移注意力是很有用的方法,尽管美知并不饿,她还是体贴地点头,应了下来。   在美知抱着一个大苹果吃完后,她打了个小嗝,屋外就突然有一阵轰隆的响动。   玛奇大步走出去查看,她们在流星街待久了,这里是吃人的地方,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绷紧神经,做好战斗的准备。   屋外的动静将流星街其他人都吸引出来了,美知趴在窗户往外看去,那是一架私人飞艇,美知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她看着飞艇停留在半空,机舱被人从内打开,暗红西装的少年跳跃下来,他的红发耀眼极了,眉眼细长,美知一眼就认出他来。   她迈着小短腿跑出了房间,在飞坦的注视下,像一只欢快的鸟儿冲出大门,朝着门口落下的红发少年扑过去。   她奔赴的样子,好像任何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而被她抱住腿的少年惊讶了一下,明明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漠模样,却也会弯下腰将抱着他腿的美知举起来,熟练地单手搂在怀里。   对于流星街的人来说,这样的兄妹情似乎过于扎眼了一些。   没有之前那些世界记忆的美知不再被先前的感情束缚,但同样来说,系统将她的那些记忆封存起来,也说得上是冷漠了,但不得不说能够减轻她的情绪负担,而且还能让任务进行得更顺利,也算是系统的有用之处。   她天真地搂住西索的脖子,清脆地喊了一声:“哥哥!”   西索拍了拍她的背当做回应。   美知不死心地贴在他耳边说话:“我很想你,哥哥……”   那副粘人的样子让西索挑起了眉,而话一开口,美知又想起死掉的父亲,这段时间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当她习惯当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性格也难免幼稚了一些。   “爸爸死掉了……”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西索的耳廓上,濡湿的眼睫自然也无法避免地挨了过去,而当西索察觉到被他称作小哭包的美知情绪如此低落的时候,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可以说是西索式的安慰。   “强者为王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就像是给狗狗顺毛一样抚摸着美知披在身后的长发,细长的眼睛不含感情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库洛洛,金瞳流露出一丝兴趣,“美知可要快点强大起来哟,不要让我失望。”   美知呜咽着对这个安慰并不满意,她张开嘴巴咬住西索的耳朵,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或许是因为他对父亲的死亡无动于衷,美知有些难过地含糊拒绝“我不要”。   西索对不听话的孩子没什么耐心,但他怀里的这个丢不得,小美知撅着腚窝在他怀里,咬着他耳垂不放。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保持着莫罗家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向库洛洛表示谢意,而库洛洛并没有索要什么,他要得东西应该已经拿到手了,虽然还没有检查,但他从没有失手过。   美知和玛奇挥手告别,飞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美知顿了一下,还是和他也挥手告别了。   流星街看着那架私人飞艇离开了流星街上方,库洛洛注视了好一会才进屋。   他喜欢一个人看书,而现在他独自去了书房,当他打算检查自己的成果时,却没有发现美知的那个念能力。   要么,他是被骗了,但这个几率非常低,一个三岁的孩子心机再深,如果撒谎的话也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那另一个解释就是,他无法夺取她的念能力。   这个几率同样也很低,但比之前那个要更有信服力。   幻影旅团的团长第一次栽在了三岁的小孩子身上,不仅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一段时间,还什么东西都没得到。   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库洛洛还处于十几岁的年龄,他独自一人时,脸上难掩懊恼烦闷,但最后除了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什么也没获得。   或许下次他们再见面,就要讨点利息回来了。   隔了半个月,美知再回到这个打理过的家后,有些陌生。   没有管家的身影,没有父亲在书房交谈的声音,现任的莫罗家主是十几岁的西索,他似乎对这个头衔不感兴趣,倚靠在沙发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美知慢慢靠近他,他头顶的数字是16,离50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她爬山了沙发,像个需要爱抚的小狗把下巴搁在了西索的手臂上,拉长了语调喊:“哥哥——”   西索眯起眼,似乎不耐烦地捂住了她的嘴。   “你是离不开大人的小狗吗,美知?”   美知掰开他的手,身上的气无意识地开始运作,她板着脸反驳他:“哥哥才是小狗!”   西索再度抬起眼睛,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视线高度还是这个高度,但头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美知也发现了。   她有些慌张地瞪大了眼睛,伸出短短的手想要摸他但又不敢的架势,张开嘴半天没能说得出话来。   西索抬起手抓住了头顶乱动的一对东西,他先是捏了捏,嗯,软的热乎的,轻轻一扯——   还有点疼。   好像突然长了什么东西一样。   西索转过脸看向斜对面的镜子,他看到自己……   头顶长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美知:撒丫子就跑。   搞大发了!!! 第84章   背后被什么东西黏住,美知怯怯地回头看了一眼,红发少年此刻压着眸子朝她看来,而他的手中正凝结着什么,就像口香糖一样的东西被无限拉长,他拉着另一头,而另一头——   美知顺着线延续的方向慢慢低垂着视线,最后扭着头看着那个东西的另一端正黏在她的背上。   脑子里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逃不掉了!   她甚至只动了一下手指,下一秒身体一空,脸颊两侧的风将碎发吹了起来,速度快到美知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眨动,她就已经被捏住后颈了。   就像是被叼住脖子的小猫,垂下手臂和小短腿,只能用下耷的眼睛朝着西索投射可怜的目光,表示自己的并非有意为之。   他头顶上的耳朵呈现着飞机耳,往后压着,那是生气的表现。   美知察觉到金色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她立马垂下视线,但已经晚了。   【亲情度:10点】   亲情度还降低了,美知瘪了瘪嘴,伸出手想搭在西索的手臂上,被他无情地躲开了,西索从鼻尖里哼笑一声,听得出来,他正处于被美知弄出的意外而感到愤怒,又或者是羞辱。   “我错了,哥哥……”美知很诚恳地道歉,这次她伸手去拉他衣服的时候没有被拒绝,西索就居高临下都望着她,似乎对这一句简单的道歉不是很满意,“哦?”   “你居然开了念,”西索凝视着稚嫩的脸庞,薄唇拉扯着脸颊的肌肉往两侧拉长,他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更可怕,而他对美知眼睛里的怯意无动于衷,或许他更想在这里给美知上一课,明明对突然长出的耳朵很是厌恶,但他还是抬手摩挲着奇怪的产物,“或许,你应该知道怎么解开?”   美知战战兢兢的,想要摇头的动作在触及红发少年看过来时意味深长的目光而打止。   脑袋用力地上下点动,美知飞快地转动大脑,但脑袋空空,越是紧急的时候,她越是想不出对策。   西索将她塞在沙发里,他脱下了西装,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慢条斯理地挽起熨烫整齐的袖子直到手臂一半的位置才停下,被遮掩住的手臂肌肉线条非常漂亮,而此刻,他的两只手陷入沙发之中,美知胆怯地吞咽着口水,抱着膝盖仰视着将她困在沙发里的西索,讨好地喊了一声“哥哥”。   西索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头顶上的耳朵依旧是飞机耳的样子,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看得出来他没有消气。   “开始吧~~”他以一种平静但富含威胁地视线注视着她,但并不是很期待的样子,或许是早早清楚美知的小脑袋瓜并不给力,但又想看她束手无策偏要强装镇定的样子。   美知呜咽了一声,先是将自己的小手捂住西索的脸颊上,小声地念:“解开。”   西索觉得头顶上的耳朵有点痒,他摸了一把,嗯,耳朵还在。   西索:盯   美知:嘤嘤嘤   她一边装作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骗自己还是骗西索:“不应该呀……”   西索的眼尾翘起,虽然看着是带着笑意的样子,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情。   美知抖了抖背后的鸡皮疙瘩,大着胆子将罪恶之手伸向他头顶的耳朵,手感很不错……柔软,温热,美知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她的出神被西索察觉到了,手下的耳朵很像主人的脾气,无情地甩开她的手,保持着飞机耳的状态警告她。   讪讪的收回手,美知小小声地说:“好像也不行。”   西索似乎已经料到了结果,他捏着美知的脸颊,“你的念能力是什么?”   小姑娘抱住他的手臂,因为被掐着脸,声音有些含糊地回道:“言灵……”   西索挑了挑眉表示了解,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方法,松开她的脸颊改戳弄:“跟我念——”   美知眨了眨眼。   “西索不是小狗。”   美知张开嘴,奶声奶气地跟着念了一句:“西索不是小狗。”   她刚说完,西索头顶上的耳朵就不见了,美知惊讶地指着他的头顶:“没了!”   “还没完呢。”西索好像对她柔软的脸蛋有些上瘾,两指捏住她的脸颊两侧往中间一捏,下一秒,美知就变成了美知嘟嘟金鱼。   而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报复心理,他压迫性极强地压下脸靠近她,美知被捏住脸无法躲避,只能看到西索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继续跟我念——”   被捏住的脸颊骤然一松,他头顶的耳朵已经不见了,美知也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啊?”   西索说了一遍她接下来要念出的话:“美知是小猫。”   美知不是笨蛋,她像个没牙齿的老太太一样抿着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仰着脑袋,含糊着拒绝:“我不要。”   西索活动了手臂,歪着头望向她微笑:“想回流星街吗?”   美知权衡了利弊,不出一秒就妥协了,委委屈屈地跟着念了一句:“美知是小……小猫。”   话音刚落,美知头皮一痒,热乎乎的感觉一瞬而过,她的头顶上立刻就多了一对耷拉下来的猫耳朵,毛茸茸的,和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崽一样,还不能立起来。   而除此之外,美知的尾椎骨也隐隐发烫,她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裙底,在西索“你尿尿了吗”的怀疑中,她拽住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美知:!!!为什么她有尾巴!   虽然她不开心,但西索开心了。   他满意地用指腹摩挲着美知柔软的耳朵,“很好,美知果然是小猫~”   【亲情度:20点】   他还想上手摸美知的尾巴,美知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里钻出去,灵活地跳下了沙发,身后的尾巴不听话地从裙子里钻出来左右甩动,被她发现后,美知又羞又臊地抓住那根尾巴往裙子里塞,但尾巴好像单独有它自己的思维,即使被塞进去了,过了一会,又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尾巴尖儿在外头,好像狗尾巴草一样,左右扭动。   即使是亲情度,也无法让美知摆脱变成猫的别扭感。   但西索似乎很喜欢她这个样子,他还给她的裙子上剪了一个洞,看样子似乎很长时间都不希望美知变回正常人的状态了,从一开始的抗拒,到西索把玩她的尾巴后亲情度一点一点往上蹦,美知安慰自己,至少找对了一条可以正确攻略的路。   房子里又换了新的仆人,她们似乎对一个三岁孩子有猫耳朵和猫尾巴这件事并不是很吃惊,或许是曾经服侍过更奇葩的主人,毕竟在这个世界,猫女这类人虽然听着稀奇,但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三岁的猫女身体都未发育成熟,唯有可爱这一点,才能体现一点价值。   听说他们是兄妹俩,尽管发色瞳色都不一样,模样也不是很相似,作为侍女打听这些并没有什么益处,她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拿属于自己的工资就可以安稳下去,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西索作为新家主,出手阔绰,并没有那些年长的主人那么多规矩,她们工作量不大,最多就是打扫卫生,给美知洗澡做饭之类的活。   莫罗家主的墓就坐落在那片埋满莫罗世代家主的坟地上,斋藤的尸体被寄回了他的家乡,而有个侍女在夜晚看到猫耳少女坐在那个尸体旁,一点也不害怕地说了好一会的话。   这可是连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一传十,从此在侍女的眼里,这位三岁的小娃娃成了她们心目中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谁家三岁小孩会在夜里和尸体说话的!肯定是个狠家伙!   狠家伙:最近她们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美知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在西索的压迫下,过了半个月,她已经习惯头顶上的猫耳朵和被掩在裙子里的猫尾巴了,而西索,似乎有出一趟远门的打算。   他没有告诉美知,在夜里带着轻便的行李准备离开家,等到美知察觉到之后,西索已经留下信息,说要去一趟友客鑫。   美知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她匆匆忙忙地也收拾了自己的小行李,准备也去见见世面。三岁的个子矮矮的,她背上小包,带着手机,背着西索跟了上去。   如果有人问她怕不怕,美知能挺起胸膛骄傲地给他来一个阿瓦达索命。   她可是有念能力的人了!怕什么!   话不能说得太满,等到美知撑着小花伞走在繁华的街市上时,她感叹年纪小出门旅行的艰辛。走两步就有人盯上她,有好心的人还想把她往警局送。   美知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群人,好不容易找到附近的一家正经旅馆,踮起脚尖放下钱,奶声奶气地展示她的豪气:“开一间房!”   老板站起身才看到被柜台挡住的身体,她穿着不凡,长相精致,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生意来了自然没有不做的道理,美知抓着钥匙上了楼。   或许,她应该改变一下方式才能减少这些麻烦事情的发生。   门一关,美知丢下行李趴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她正对面是一面古董镜子,镂空的花纹很是复古。   镜子的女孩子盯着她,美知砸吧砸吧嘴,突发奇想地对着镜子说:“美知莫罗变大十岁。”   她只是想试验一下能不能成功,然而下一秒,身体里的骨骼逐渐撑大,她脸色发白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大,身前的扣子都被崩掉了一颗,好在她眼疾手快地脱下了外套,这才避免了一场无法脱下小孩子衣服的尴尬场景。   变大的好处就是,她可以在镜子前尽情地展示少女如柳条一般的柔软身姿,盈盈一握的细腰,略有起伏的曲线,以及纤细匀称的腿,美知看了好一会,转头又把衣服变大了,这才解决了问题。   避免被人发现她的变化,美知在凌晨的时候离开了这家旅馆。   友客鑫是一座神秘的都市,现在是九月初,美知打听到最近会举办世界最大的拍卖会,她隐约记得西索的目的就是这里,原本只是想跟过来看看,但现在,美知的兴趣也开始被激起了。   她购买了比较不打眼的服饰,就连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也买了一个,或许是心虚,即使她突然变大了十岁,也很有可能会被西索认出来,到时候她可能就不是变小猫的问题了。   一想到西索微笑的脸庞,美知就打了个寒战。   街头也有条件拍卖,美知只是简单看了两眼,黑色短发的少年正路过她身边,但他的余光看到美知后,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她的侧脸。 第85章   当时,被蒙住眼睛的美知并没有看清伊尔迷的长相,当她发现自己被人盯着看的时候,疑惑地侧过脸和那双无神的黑眼睛对视上后,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我们认识吗”的表情。   他的头发堪堪落在脖子上,就很普通的发型,但碍于那张脸过于俊秀干净,便显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可能记错了。”少年的嗓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空灵,带来了冬日里的一丝清凉,他脸上的表情好似机器一成不变,瞳孔没有任何光亮,虽然容貌白皙俊隽,但对视久了,美知感知到一种隐藏极深的杀意。   她的第六感基本上没有错过,面前的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普通,美知点头示意,疏离地立刻离开了那个摊位。   伊尔迷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莫罗家族还有其他的女儿吗?”   美知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打听到地下拍卖会如果想进去的话就得交一笔不低的入门费,倒也不是拿不出来,她自己拥有的账户上有莫罗家主给她的一大笔零花钱,但她又不太想花在自己的好奇上。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摆摊的摊主在那里喊:“比大小比大小!两万戒尼一次!”   美知看了一眼那个没什么人的摊位,本来没打算去试试的,偏偏那个摊主注意到了她,扬起眉毛像盯着肥羊一样盯着她。   “小姑娘第一次来友客鑫吧,不来我这先试试水吗?”   美知转动着伞柄:“不来。”   摊主噎了一下,他年纪看着不大,褐色短发吊梢眼,眼珠子滴溜地转,一看就知道是个爱算计的人。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身上的衣服做工精致,年纪不大又一脸的天真,一看就知道指定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富家小姐,这类顾客是他最喜欢的肥羊,现在他只需要让她试一次得了点甜头,到时候再做手脚就好挣钱了。   “看你面善,我免费让你试一试,来友客鑫不玩一回怎么能对得起这一趟旅行呢。”   听了这话,美知认真思索了一下,抬起脚往摊位走去。   那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正摆着一副扑克牌,见美知上了钩,摊主压不住笑意拿起桌上的扑克牌让她检查,“仔细看看,确定没错我们就开始了。”   美知拿过来大概看了一遍,“游戏规则是什么?”   “每人各抽一张牌,谁大谁赢,花牌k最大,13点,1最小,懂了吗?”   美知没什么意见,点头应下:“好。”   摊主把扑克牌拿给她洗,美知洗的很慢,或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的缘故,原本没什么人的摊位开始围着几个人看,等拍卖会开始的伊尔迷也站在一旁,他一低头就看到了美知的背影,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模样,指根如葱的手指在洗牌的时候格外的漂亮,她将牌放在桌上,“你先来?”   因为第一次是免费,摊主又怕好不容易来的肥羊吓走,在只有他能看到标记的牌里挑选了最小的那张,第一把,美知抽了一张桃心4,赢了摊主的那张方块1。   两万戒尼放在了美知的面前,摊主带着引诱的意味:“这位小姐手气很不错哦,那再来一把吧,就算输了,你也不出钱不是吗?”   美知沉默了一下,出于打发的心思回了好。   这一回还是她洗牌,但这一次,摊主抽出了一张黑桃q,堪堪比美知的方块j要大一点。   美知并没有什么瘾,她把钱还给了摊主,并不打算继续了。   大肥羊不按照他的计划来,这让男人的视线里难掩慌张,他匆匆喊住美知,想要用话术将她劝回来继续游戏,但这时,黑发少年已经落座在他面前了。   无神的瞳孔在扑克牌上扫视了一圈,那样的眼神让摊主多少有些心虚,但他做的标记非常隐蔽,一个小孩子而已,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虽然失去了一个肥羊,但又来了一个看上去可以哄骗的对象,于是他吐了口气,露出一个假笑,“两万戒尼玩一次哦,规则知道吗?”   伊尔迷的落座让美知又起了点兴趣,她停在了原处,朝着他们的桌面投过去目光。   这个距离,可以让她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能看到桌上的牌。   伊尔迷的声音毫无起伏,他掏出两万戒尼放在桌上:“开始吧。”   看到钱的男人笑得更真切一些,他自己先选,挑了一张不是很打眼的梅花10,伊尔迷盯着牌面看了一会,从中挑出了一张红方q。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两万戒尼给他,“你手气不错哦,再来一把?”   伊尔迷盯着他,不给留任何脸面地平静问道:“你确定吗?”   那种好像被看透的眼神让男人一下子有些慌神,但他并不认为一个小孩子能看透他,色厉内荏地粗暴回道:“当然确定,只不过怕你没带够钱,到时候拿什么抵押呢?”   伊尔迷掏出一打钱,放在桌上。   他对于男人的激将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明明才十几岁,脸色平静地掌控了全场:“一百万戒尼玩一次,来吗?”   这是要玩大的了,男人咬咬牙,“来就来!”   伊尔迷连赢了三把,气的摊主差点把桌子掀了,他被刺激地无语伦次:“你肯定出老千了!”   伊尔迷拿着钱站起身,他并没有因此大吵大闹,而是掏出钉子将那些扑克牌都钉在了桌面上。武力值直接镇压了摊主,他不能理解一样歪着头,“可这是你的牌。”   虽然是街头的摊位,也是有专人管束的,摊主不敢闹大,将那些牌收了起来,换了一副新牌继续摆摊。   或许是注意到美知对于他连胜的惊讶,伊尔迷收起那些钱,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自认为很简单地问她:“他的牌上有标记,你没看到吗?”   美知根本没发现这一点,她摇着头,“那他在骗人。”   “对,他是骗子。”伊尔迷并没有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他很平常地回答了她。   他只是垂下眼睑,凝视着她那双湿润清澈的眼眸——那是杀手家族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他微眯着眼将想要触摸的想法压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在莫罗家族暗道河流里,被蒙住眼睛是孩子是不是也拥有这样的眼睛,但他从小就被锻炼出来的冰冷性格根本激不起他半点动容,现在,他也不过是好奇和新鲜而已。   或许是这点新鲜,他更想让这双眼睛流露出其他的东西,像恐惧,厌恶,冷漠这类的才是他真正接触过的正常眼神。   地下拍卖会是一个足以颠覆她三观的地方,伊尔迷简短且带着属于他的恶意询问她:“去地下拍卖会吗?那里有好东西。”   美知思索了一秒,就拒绝了这个陌生但自来熟的少年。   “入场费很贵,”美知将自己的勤俭持家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礼貌地笑了笑拒绝,“我就在附近逛一逛就好。”   而伊尔迷和她的想法全然不同,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得让她去地下拍卖会,没有钱就去挣,他直截了当地给美知指了一条明路:“你可以和他赌。”   “他的牌不是做了标记?”美知发出疑问。   “那你也作弊,”伊尔迷给她指了条明路,坦荡地样子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这很公平。”   美知被他的话逗笑,少女笑起来的时候栀子花般舒展开,即使是漂亮的容貌也并没有任何的攻击性,笑容温柔,声音也绵软,作为杀手家族长子的伊尔迷只接触过母亲那样的异性,美知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能聊上三句已经很稀奇了,在他这个白纸一样的青春年纪里,涂抹了一笔浓厚的色彩。   最后美知还是进去了,她扛不住好奇心,用报纸变出了五百万戒尼,戴上面具单独走了进去。   她挑的后排位置,因为担心被西索注意到,她还特意掩饰了一下身上的装扮,随着身后的入场的大门阖上,拍卖会也拉开了帷幕。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宝石,听说对治疗有什么奇效,美知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她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西索,那点兴致也慢慢淡了下来。   原本只是打算过来找他,结果人都不在,过了那点新鲜感,美知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打算过一会就溜出去。   过了两三个听起来很稀奇的物品后,场上被拉出一个笼子,里面蹲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孩子,金色的短发,身上只简单地穿着一件长裙似的衣服,赤着脚站在笼子最内侧,紧张地看向四周。   “这是来自窟卢塔族的孩子,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他们的眼睛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变成绯红,请大家看——”   话音刚落,一阵电击穿透孩子的身体,他控制不住地从嘴里发出尖叫声,而在那一瞬间,拍卖师将他的样子投屏在身后的大屏幕上,绯红的眼睛瞬间出现在上面,而那个孩子痛苦的表情也被他们一展无遗。   拍卖师扫视了一圈周围,见他们情绪高涨:“竞拍价2000万戒尼,竞拍现在开始!”   “4000万!”   “6000万!”   随着拍卖价越来越高,美知的心也越来越沉。   当最后已经竞拍到一个亿的时候,美知举起了牌子——2亿。   那个孩子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如果可以用她的念能力变成的钱来换取他的自由,算起来,这是一笔好买卖。   有人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但她掩盖地很严实,当拍卖师准备成交时,另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2亿五千万戒尼。”   美知几乎是下意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是那里黑漆漆的,她咬着下唇,认出了这是西索的声音。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加价的必要了。   虽然不知道西索要这个孩子做什么,但她现在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好在刚刚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身形也长大了十岁,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暴露的。   想到这里,美知就松了一口气。   拍卖会继续进行了下去,美知怀揣着一颗想要逃离的心等到结束,门拉开的那一刻,美知几乎是第一个跑出去的人。   西索慢慢站起身,朝着美知离去的背影投过去了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美知左拐右拐地回到了那家新找的旅店里,她将身上的装扮收拾了一番,面具帽子都丢进了垃圾桶,之前还兴冲冲地跑过来找他,现在遇到了又怂的不行。   或许是有了变猫的阴影,美知收拾了东西准备立刻回家,以免被西索发现。   她很快收拾好了,然后朝着回去的路线走去。   小孩子的身体不太方便,美知就没有变回去,而在路过一个街道的时候,身后有人轻拍了她的肩膀。   美知身体一僵,听到了熟悉的腔调:“嗨~~~” 第86章   是被认出来再接受西索的审判,还是逃跑后被抓回来再接受惩罚,不管选什么,这都是一个送命题。   而正当美知僵硬不动,不敢回头时,她又隐约听到一旁有个小孩子正愤怒地挣扎的声响,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对着西索叫嚣:“放开我……”   而这道声音很明显是之前她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那个孩子,美知不敢回头,而趁着西索转过身的处理手里拎着的孩子时,美知转身就跑。   她头也不敢回,在各种巷口里蹿来蹿去,一边跑一边使用念能力,把裙子的样式和颜色换了,顺便还给自己换了一个发型,随后抱着一束花绕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然而她刚靠近,那一处的角落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背后靠着一具少年青葱有力的身体,嘴巴被捂住,鼻尖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动也动不了,眼睛在黑暗中睁大少许,脖子上感受到一点独属冷兵器的刺痛感,那种威胁感几乎不用出声,就能够将美知压制得死死的,她很乖地没有出声,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尽量安抚身后那个人如海般涌起的汹涌杀意。   “别动哦。”即使身上的伤口足以让他致死,少年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激起他的情感波动,他一出声,美知就认出了这是今天在街头和她搭话的那个黑发少年。   她的身体是柔软的,没有任何像他这类人拥有高强度体能的地方,她甚至在伊尔迷出手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念能力者那样的机敏和警惕,鼻尖涌入馥郁花香,她抱着一束花,他们此时正被一大块建筑器材挡住,头顶也有几块金属板遮挡住阳光,他们就好像密会的情侣,紧紧相贴着缩在这一小块地方,大脑分泌出肾上腺素,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是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跟踪。   美知被捂着嘴,她轻轻摇了摇头,少年的手几乎掩盖住她一大半脸,她脸小到眨眼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像蝴蝶吸取花蜜一样,在轻轻地触碰他的拇指位置的肌肤,而这样带来的后果,是少年略感疑惑又对未知触感带来酥麻时蹙起的眉头。   伊尔迷这才察觉到这样捂住她的嘴,她根本不能回答他问题的事情。   手刚松了一些,他敏锐地听到有人靠近了这里,于是,美知又被捂住了嘴,腰际被结实的手臂紧紧扣住,本来还有些空隙的,被他这样一拉,他们几乎是严丝合密,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紧实的腹部和他身上比女孩子更为炽热的温度。   是西索。   或许是知道身后的少年并不会因此伤害她,美知并没有挣扎,湿润的眼睛透过一点缝隙往外看去,她原本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改变,西索不应该追的上来才是,但事实摆在眼前,同样也在给美知印证着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   被他扛在肩膀上的孩子太闹腾了,即使被捆得严严实实依旧在扭动身躯,他的视线一点也不像三岁孩子应该有的坚毅,如果是其他的孩子,或许早被吓得哭出来也不一定。   他有一双绯红的眼睛,很漂亮。   太过闹腾让西索分散了一小部分注意力,他对于这些可能成为强者的孩子有足够的耐心,在这个年纪,西索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战斗欲,他仿佛是为战斗而生,眼底燃烧着的火焰都能浇熄酷拉皮卡冲动时变得火红的眼睛,而正是因为他,让西索暂时放弃追踪美知。   如果他认出那是美知的话,轻重缓急之间,他或许就会继续追上去也不一定。   美知看着西索远去,她不敢出声,危险的武器正贴在她脆弱的颈部,少年扣住她的力气很大,在西索靠近时到达了顶峰。   腰部已经隐隐作痛,美知一声不吭地平缓呼吸,她在等身后的人降低杀意,再做打算。   冲动是魔鬼,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就死在他的手里。   然而,伊尔迷却格外敏感地在她耳边吐出一句话:“你认识他。”   他能感知到西索靠近的时候,美知绷紧的身体以及变乱的呼吸,除了这个解释,他别无他想。   美知犹豫之后,还是老实地点头。   这一点让伊尔迷稍稍满意,因为察觉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伊尔迷并没有打算灭口,他慢慢松开手,“不要出声,你不会比我的针快。”   回答他的是美知上下点动的脑袋。   花香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得更浓郁了,一个抱着花的柔弱女孩子几乎将他的警惕心降到最低,他第一次单独接高难度的任务,虽然任务完成,但没料到会有下手。   腰腹处有一块很深的伤口,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大概下一秒就要被腰斩了。   伊尔迷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吩咐:“蒙住眼睛往外走,如果你看到我的脸,你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他的这几句话让美知心惊,虽然白天见到他的时候有感觉到奇怪,但没想到,他的身份居然这么神秘吗?都不能看到脸?   虽然心里这么想,美知听话地蒙住眼睛走出去,而当她站在日光下,伊尔迷才认出是她。   美知一步又一步往外走,她刚刚和伊尔迷有紧密接触,裙子腰部的位置上留下一块鲜红的血渍,非常的打眼。   “停下。”   美知虽然不知道他还要干什么,但还是没有反驳,停在了那没动。   伊尔迷熟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但伤口的位置在后腰上,如果他强行转身去处理的话,腰部一挤压又会大出血也不一定。   “放下手,走过来。”   美知还记得他上句话,有些犹豫迟疑地不敢放手。   毕竟,命可只有一条。   “我不杀你,”伊尔迷看透了她的心思,黑黝黝的瞳孔盯着美知慢慢放下手时,稍有不安的神色,比起之前的粗暴威胁,现在他的声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无害了,“过来帮我。”   她看上去就柔弱可欺,或许一会看到他的伤口会尖叫也不一定,身为杀手家族的长子,伊尔迷并不认为她这副身躯能够伤害到自己,于是当他理所当然地指挥她过来时,习惯用这种相处方式的伊尔迷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出乎他意料的是,美知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好像对于这种伤口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这让伊尔迷多看了她一眼。   伊尔迷把药给她,示意让她倒在撕开外套露出翻皮的鲜红血肉上,美知看着都替他感觉到疼痛,她皱着眉看他的时候,被少年误以为是害怕的情绪,这对于富家小姐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用着自己的方式,嘴唇泛白,面无表情地给她一个准确的回复:“上完药我会放你走的。”   或许正因为他强撑着的样子过于惹人怜爱,美知看着这道几乎伤到内脏的伤口,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死去,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愈合。”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念能力在这个世界有多么稀奇,在她盯着恢复完好的皮肤松口气的同时,头顶上注视着她的那双黢黑双眼猛然睁大,就好像猫咪突然看到了人类手里握着一团好玩的毛线球,控制不住想抢来抱在怀里好好玩耍一番。   少年的头发像是触电般炸开飞舞,美知站起身,她有一种发现别人秘密时的局促,抬起眼看向伊尔迷的时候,和他惊异的视线对视上时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示意:“那我……先走了?”   伊尔迷没有回话,他歪着脑袋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美知也慢慢地往后退:“你你你不能反悔的!”   少年朝她伸出手。   白皙的皮肤下包裹着紧实的肌肉,虽然看着纤细,但却十分有力。   “退后。”美知对他用了念能力。   伊尔迷无法控制地后退,美知在转身离开之前,看到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他追赶了上来,美知将怀里的花丢在他脸上,被他一巴掌打落散在地上。   她提着裙子跑,伊尔迷在身后追,当她跑到一半时,美知再次转过身,她刚想对他使用念能力,伊尔迷却早已察觉到她的念能力必须说出来,炽热干燥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他们的肌肤刚接触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几张扑克牌朝着伊尔迷的手臂上扎去。   被迫使松手的伊尔迷停下脚步,看着美知被粉红色的像口香糖一样的念能力拉着往后扯,最后落在了西索的臂弯里,就像是托着小孩子一样,将美知抱了起来。   红发少年翘起嘴角,眼睛里爆发出极强的战斗欲:“哟哈,要打一架吗~”   美知已经管不得她有没有被西索发现的事情了,她仿佛有了主心骨窝在西索的怀里,指着伊尔迷说:“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   黑发少年恢复了无神的状态,他摸向自己的腰腹,那里曾经有一道几近致命的伤口,但现在完全愈合了,偏偏他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到西索,伊尔迷又将视线落在他怀里抱着的美知上,记忆还停留在街头打赌的那个时候,他现在很是怀疑莫罗家还有一个女儿,他是杀手,面对这种情况不值得他出手。伊尔迷脚步轻巧地像只猫,他短暂地将视线暂停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然后消失不见了。   肩上扛着一个被他打晕的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突然变大的妹妹,金色瞳孔转动着,像是被野兽盯上一样,没有紧追不舍的伊尔迷,美知身体僵硬地需要面对一个即将发怒的兄长了。   “你胆子很大嘛,美知◇”   面对即将掉亲情度的风险,美知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脸颊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像小猫一样,软软地撒娇:“我错了哥哥……”   对于她快速的认错态度,西索哼了一声,并不接她的话:“去拍卖会嗯?~”   美知闭着眼不敢回话。   “还用两亿买这个孩子,嗯?~”   他的声音越是轻缓,语调越是波动大,美知就越胆怯。   西索的脾气太难摸索了,如果平时倒还好,不惹他就没事,只要顺着他的意就可以,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她因为单脚踩在了狮子头顶上,被一巴掌打趴在地,狮子的厚肉垫正压在她的脸上,轻柔地嘶吼,露出尖牙盯着她的脖子看哪里好下口。   小心翼翼地吞咽着口水,美知小小声地反驳:“我只是想跟着哥哥而已……”   少年挑着眉,似乎对于她还敢出口反驳感到诧异,或许是时候让她感受一下莫罗家族的家规了。   回到家中,西索捏着她的后领:“触犯家规,变猫一个月。”   美知挣扎了一下:“我没见过这个家规……”   “我刚定的,”西索笑得明媚,一副变态的嘴脸,“我是家主,有意见?”   变回三岁的美知挺着小肚子,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回答:“没意见。”   被关在另一间房的酷拉皮卡在第二天就看到了长着猫耳拖着尾巴的美知趴在窗户上朝他好奇地看,她这副样子可爱天真,酷拉皮卡也是第一次见到猫女,神色一顿,下意识地就想岔了。   他并没有听到西索和美知的对话,于是他趴在房间里的窗户上,和美知对视上,认真又感同身受地问她:“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猫耳朵甩了甩,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了,美知只看到他嘴巴动,并没有听到声音。   她朝他笑了笑,西索西装革履地走过来,捏着她的猫耳朵,当着酷拉皮卡的面把她抱走了。   酷拉皮卡好像知道点什么这些人的怪癖,脸上的厌恶更甚。   而在枯枯戮山,黑发少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他的记忆里停留着少女如花般展开的笑颜,但这并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的内心好像在告诉他,那个女孩子他渴望着,想要捉到手的那种……   急迫感。   而当他和自己的母亲说这件事的时候,基裘却尖锐地笑着:“伊尔迷出去一趟,就看中了女孩子吗?可以的,我们家族可以接受伊尔迷喜欢的女孩子,只要她能在家里活下来。”   伊尔迷得了母亲的首肯,连他自己都以为这就是喜欢,全然不知他只是因为美知的念能力想将她占为己有,而这样的误会似乎随着时间愈发根深蒂固。 第87章   酷拉皮卡变成了美知的玩伴,这是西索准备将她丢在别墅里独自出门才想到买下酷拉皮卡的原因。   他对于这种所谓的七美之一并不感兴趣,更对一个三岁小屁孩每天缠着自己不感兴趣。在她拥有猫耳的时候会多几分关注,毕竟那副样子,即使是他,出于男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都对这类猫娘生物爱不释手。   特别是,美知喜欢缠着他,她穿着小裙子露出小胳膊小腿,一边甩着尾巴,头顶上耳朵抖动时清澈的眼眸满眼都是他。   这让西索新鲜了好一阵子,虽然美知不太喜欢多出来的器官,但看到亲情度唰的一下子到了三十,那种满足感让她自然而然放弃了那点不值钱的自尊,在西索凝视着她时,美知就会像只小猫一样站在他肚皮上,喵呜一声。   而那个时候,红发少年就会有些神经质地笑起来,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学着她也喵叫着,最后诡异地变调:“美知喵~”   美知虽然不知道他一个人嘀咕什么劲,但她的脑子里依稀记得她的哥哥都不太正常,这点奇怪的现象她很快就抛之脑后。   而过了没几天,西索又离开了,他这次应该是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美知只听到他提起“天空竞技场”这个词,随后就没带什么行礼开着私人飞艇走了。   到了现在,西索的突然离开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酷拉皮卡脚上被绑着小铁链,因为有西索在,他这种类似圈养宠物的行为对美知来说她根本没有发言权,她能做的可能只是给他打开窗户,让他能够看看风景,至少也能和她说说话。   而现在,酷拉皮卡还对美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于那种……   不可言说的猜想中。   他看着美知仰望着飞艇离开时久久不动的依赖模样,趴在窗户边上,苦大仇深地说:“喂,你就这么喜欢变——他?”   变态两个字没说出口。   反应了一会,美知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   酷拉皮卡的眼睛随着美知的耳朵一起动,她慢慢走过来,因为个子矮,她站在不远处就停下了,仰着脑袋和金发男孩对视上,口中发出一声认真地嗯。   “很喜欢哦,”她歪着脑袋加了一句,让他意识到自己没听错,但很快她并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你要出来走走吗?”   他看着和美知现在差不多大,表现出来的却很冷静,他情绪稳定的时候瞳孔是茶色的,美知从院子里绕到房间后,他已经站在门口,脚上的链子拖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看到她真的打开门走进来,将右脚往后挪,“你没有钥匙,打不开的。”   美知朝他走了几步,酷拉皮卡没有动,只是皱着眉看着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无用功。   她只是走过去蹲在他脚边,一手拉住他想要往后缩的脚腕,轻声制止他的动作:“等一下。”   柔软的小手就这样搭在他的脚腕上,酷拉皮卡很少和族人以外的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他忍住想要离开的欲望,从被掳走到拍卖会,再到这里,尽管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但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些人了,即使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美知,在得知她对那个诡异的少年居然抱有依赖的情感后,他想要和她一起逃离这里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他对她这样的妥协产生了排斥。   可是他心里想着排斥这个已经被“圈养”成这样的美知,却依旧听从了她的话,没有动弹。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她,她的裙子下甩着一条毛茸茸的银色尾巴,就和她这个人一样,正害羞地轻微甩动,在酷拉皮卡面前仿佛一根逗猫棒似的,脚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并不像拍卖会下只为了看一眼绯红眼的人粗暴对待,她的动作轻柔地像一片云,她的动作很轻,但酷拉皮卡依旧板着脸,轻微痒意传递到他的大脑皮层,他不喜欢这样但又纵容着。   而没过一会,他感觉到美知松开了他,脚腕上的链子还在。虽然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也没并没有说什么,像一只沉默地羔羊准备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继续眺望远处,试图看到自己的家乡。   他迫切想要回去,美知眨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酷拉皮卡有些烦躁,即使打心眼里不想和她有半点拉扯,她的眼睛比绯红眼更为耀眼,有一种让人无法对她说出拒绝的魔力。   美知伸出手指戳着酷拉皮卡柔软的脸颊,他脸上的婴儿肥不太明显,特别是发现自己被美知肆无忌惮地戳脸颊的时候,脸颊微鼓:“你在干什么?”   美知无辜地收回手,突然说起:“你想回家吗?”   酷拉皮卡用一种不想和你交流的表情回她:“不关你的事。”   “开锁,”他听到美知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脚上的桎梏突然消失,正当他震惊于她的能力,美知朝他张开手臂,仿佛迎接他的新生般问道,“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酷拉皮卡正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异变,他深深地注视着美知好像能透过她的皮肤看透她的大脑一样,嘴唇碰了碰,他没有回答美知问出的问题,而是谨慎地往侍女可能出现的地方探去,没有人看到,这让酷拉皮卡稍稍松了口气。   他对于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一丝悔意,特别是被美知帮助了之后,再度和她柔软的视线对视片刻,便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沉默了下去。   但他这副表情让美知误会了什么,她体贴地凑过去看他,“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喊一辆专车。”   “你不怕他对你怎么样吗?”   美知眨了眨眼,没太搞清楚情况:“唉?”   酷拉皮卡定定地望着美知,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把我放走了,你就不怕被他打吗?”   “可能,还会死。”   他那副认真的表情让美知才反应过来,或许是他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说出这样的话,美知一时间也不好和他说,自己是西索妹妹的事实——就好像这段时间都在欺骗他感情一样。   仗着以后可能不会再相见,美知挺起小肚子笃定地告诉他:“你放心,不会的。”   酷拉皮卡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变成了隐忍,虽然她也不知道一个三岁小孩子哪来这么多丰富的表情,她拉着酷拉皮卡的手腕就往外走。   周围没有人,而酷拉皮卡难掩心思地跟在她身后,一边担心有人会看到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往酷拉皮卡的手里塞了一把戒尼,又喊住了一辆路过的车,把酷拉皮卡塞了进去。   金发男孩欲言又止的,美知对着司机使用念能力:“把他安全带回故乡。”   等到她说完再往后座上看去时,他拉开了车门,鼓起勇气朝她伸出了手,眼神格外的认真:“和我一起走吧。”   美知退后一步和他挥手:“不哦,我要留在这里。”   而这句话无疑将酷拉皮卡好不容易升腾起的想要和她一起生活的希望打碎,即使将他救下,她也依旧留在了这个奇怪的人身边,酷拉皮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确定她没有勉强的样子才伸着小手把门关上了。   他拉下车窗,有些冷酷地朝着美知抬下巴示意:“我叫酷拉皮卡,你的恩情我会记住的。”   美知朝他挥手,乐此不疲地玩互换名字游戏:“我叫美知哦。”   “希望……”   车已经慢慢开动了,他的话没有传到美知耳朵里。   希望以后我还能见到你。   身为西索的妹妹,美知不太希望他们再次相见。   不然,那个画面可太糟心了。   而在此期间,伊尔迷曾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曾经踏足过一次的地方,他没有搜寻到那个女孩子的身影,疑惑的他只发现窝在被子里的猫耳朵小姑娘,她睡的很香,头顶上的猫耳就好像单独的器官一样,发现他的动静弹了弹,但睡过去的美知一无所知。   望着和他见过的那个女孩子相差无几但稚嫩过多的脸庞,伊尔迷有些想不通地微微蹙起了眉。   他没找到她的踪迹,无功而返。   而就这十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美知依旧没能刷够西索的亲情度。   好不容易勉强升到41点,就稳住几年没有动过了。   这给美知一种,她可能一辈子都完成不了任务的感觉。   而当她问起系统的时候,她之前是怎么完成任务,系统沉默了一会,把归类的世界录像给她看,适当地回忆一下。   【死亡。】   美知皱着脸,因为系统抽取了记忆而显得有些不解:“我居然死了有好几次了吗?”   毕竟,没有情感的支撑,她对于自己那些做法有些不太赞同。   她表现得过于冷漠但又符合正常反应范围内,这让系统开始反思自己为宿主考虑的这个做法是否合适。   但他又想到美知不过是一个柔弱的普通人,如果她的大脑里承载了过多的人和情绪,终究有一天她会崩溃的。   系统的信念又坚固了一些,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宿主好。   美知已经十六岁了,因为西索常年不在家,她便成为了莫罗家主的代表人,偶尔参加这一片地域里的聚会,毕竟西索不管莫罗家的生意交际的话,也只能落在美知的头上。   她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优雅,又因为容貌上的美丽和柔软的气质让她踏入宴会时便成为了焦点。   低调简单的鱼尾黑裙并不能掩盖她的光芒,她只是过来应付一下,毕竟莫罗家主的那些投资正处于收尾期,她不好不出面,因为都是父辈好友的关照,她端着一杯酒逡巡了一番后就落座在角落里,开始休息了。   周围觥筹交错,在这样的宴会上,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地头势力的存在。   相比于其他人,美知的愈发长开的容貌多少有些打眼,莫罗家族的当家人不在了,西索并不在意这些,便给人一种家族没落可以欺负的错觉。   于是,没过一会,一个端着酒杯的黑衣青年就主动靠近她,模样算得上清秀,美知一眼就看出他眼里努力掩盖住的欲望,她收回视线,听着那个人高高在上的搭讪。   以振兴莫罗家族的理由试图引诱一个少女,这对于青年而言,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美知低垂着眉眼,她安静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即将盛开却早已馥郁芳香的神秘花朵,柔弱美丽,令人垂涎想要折断枝干,成为第一个摘下她的人,享受她的美好和天真。   这里并不是一个动手的地方,美知托着腮,眼神清澈地望了回去,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让男人难得心跳加速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粗暴地将一张房卡塞在她的手中,原本按照他先前的做法,是直接塞在女人衣服里的,但他面对美知的时候,却因为那双眼睛又或者其他原因无法对她用这样折辱的方式,“再过一个小时,记得来。”   美知眨了眨眼,在男人走后,将房卡丢在桌子一旁。   西索难得给她发了消息,或许是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他询问她所在的地方,等到报了地址过去之后,她就继续在宴会上等待。   过了没有半个小时,穿着魔术师服装的西索扭着腰走进来了。   细长的眼睛在宴会里打量了一圈,对其他人惊讶的眼神没有任何顾及,他诡异的语调呼喊着美知的名字:“嗯哼~在哪呢◇~”   美知朝他挥挥手,西索大步走过去,从她手里夺过喝了小半的酒杯,毫不避嫌地一饮而尽,事后伸出舌尖缓慢地舔舐着嘴唇,好似在回味:“有美知的味道呢~~”   美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准备站起和他一起离开,偏偏眼尖地看到美知手臂旁那张房卡,眼睛下方画有泪滴和星星的妆容让他看起来更高深莫测,红发青年露出结实的手臂,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将房卡凑到鼻尖轻嗅,闭着眼声音婉转地判定:“有美知的气味,这是谁给你的呢,嗯哼~”   美知乖巧地回答他:“一个男人,让我一个小时后再去。”   西索的到来让周围的安静了很多,毕竟像他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少之甚少,并且在这个圈子里又有一些他不好的传闻,没有人敢惹他。他和美知并不像两兄妹,以至于有人没有认出她,还敢递出房卡。   西索弯起嘴角,“这样啊……”   “那你再坐一会哦,我一会就回来~”西索拍拍她的发顶,扭腰往房卡上的地点走去。   滴——   房门打开了,里面传来洗澡的声音。 第88章   男人早就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他加快的速度快去清洗了一遍身体,想起美知的脸就兴奋到不行。   简单地围了一块浴巾在腰间,他自认为很酷地对着镜子将头发弄成大背头,还没走出浴室,磨砂的浴室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道绰约的身影。   腰很细,还很高?   他正疑惑着,西索的手已经掰开了那扇内锁着的门,红发的魔术师舔舐着嘴唇,探入一个脑袋,朝着男人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音调诡异:“洗完了吗~☆”   男人被吓得急忙拉住浴巾往后退,手掌贴在湿漉漉的瓷砖上怎么也扶不稳,惊慌过后便是被人打扰的愤怒,他压低眉头朝着西索大骂:“你谁啊!是不是有病!!”   那副恼怒的样子逗笑了西索,结实的手臂搭在门边上,而当他轻轻用力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格外的明显,他任由男人怒骂不已,甚至想伸手去拿放在架子上的手机,似乎想让人过来给西索一点好看。   西索没有制止,他慢条斯理地走进了并不宽敞的浴室,静静等他打完电话,高大的身躯让他能够轻易地将挂在墙壁上的淋浴头取下,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金色的瞳孔往男人的方向撇去,那极具气势的冰冷疯狂视线好像隔着空气都已经将他劈成了碎块,到嘴边的话一个哆嗦,又咽了下去。   出口被西索堵住了,他只能在反应过来之后对着话筒里大吼:“快点过来!!”   话音刚落,头皮一痛,男人的手已经抓住他的湿发,像拖着死狗一样猛然一拽拉到了西索的脚边。   他吃痛地叫出声,因疼痛而眯起的眼睛看着西索脚上的高跟靴子开始害怕了起来。   不怕敌人狠,就怕敌人是变态。   他想装狠警告对方几句,刚张开嘴巴,一股滚烫的热水从淋浴头里急速冲出,口腔和呼吸的鼻腔被烫的头皮发麻,脖子奋力扭动想要避开,西索弯下腰对他咧嘴笑。   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有用力,西索的力气太大了,偏偏在水声中,看着男人痛苦地被折磨的样子,还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诡异笑声:“嗯哼♂~爽不爽~☆”   男人连呼吸都困难,口腔被烫伤,他口齿不清地发出痛苦地呜声,西索嫌弃地松开抓住头发的手,用滚烫的水清洗了手掌和手指缝隙,趴在地上的男人见隙想逃,还没走出一步,手背就被高跟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偏偏西索还叉着腰用脚后跟碾着他的手背,嘴里嚯嚯嚯地笑起来。   变态。   门口有了动静,陷入绝望的男人听到从浴室外传出下属喊老大的呼声,心里一松,本以为即将得救,西索也顺势松开脚,男人以为他是害怕才这样做,刚准备骂两句,腰间被猛力踢过,疼痛感让他眼珠凸出,像个王八一样被翻过身体,西索扯掉他的浴巾,看到一片黑森林后兴奋地抬起了脚。   “对我的美知痴心妄想的你,真是丑陋呢~~☆”   下属蜂拥而入,等到他们赶到浴室门口的时候,男人嘴里发出的绝望哀嚎让他们打了个颤。   脚边堆满脖子上插着扑克牌死不瞑目的人,穿着靴子的魔术师对着镜子洗了手,凑过去擦拭掉沾上了的一点血迹,左右检查火焰一般直起的头发,他哼着歌,扭着腰走了出去。   美知有些困了,她托着腮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男人干燥炽热的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他俯下身凑过来盯着美知的嘴唇上的浅色口红看,似乎不太喜欢这种颜色,微挑着眉用大拇指给她擦掉了。   西索一向不按常规的来,美知掀开一点眼皮,放心地又闭上了眼,嘟囔了一句:“回家吗哥哥?”   手掌又贴在她后腰上,隔着衣物都传递着男人手掌的温度,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了一下,西索的手紧追不放继续贴了过来,不顾忌周围的眼神,像从前一样将她单臂抱起,美知习以为常地将脸颊靠在他的肩窝里,闭上了眼。   她最近有些累。   成年的男性力气到底有多大她并清楚,他手臂很稳,连颤抖都没有。   相比于他,美知柔软的身体像是附着在大树根旁的一朵柔弱花朵,美丽又不堪一击。   “嗯,”西索的声音从两个方向传来,骨头的震动让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一些,“当然要和美知一起回去,今天晚上和哥哥睡嗯~☆”   美知闭着眼在他胸口处锤了他一拳,声音闷闷的:“不要。”   西索被拒绝的次数很多,自然也不缺这一次。   他脸上的妆容卸去,半长的红发垂落下来,沐浴过后他才变成美知熟悉的模样。   他懒散地靠在长椅上,对着古老的镜子随意擦拭着自己的湿发,他的皮肤很白,如果不是看到手臂上的肌肉,或许他穿上西装后在他人看来只是一个模样俊秀的贵族而已。   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叫伊尔迷的男人,这几天正打算一起去做点事情,这一次回来也不过是短暂的停留而已,但遇到对美知图谋不轨的男人后,他开始对自己将美知一个人放在这里的打算有些迟疑。   她体力不行,如果要带着她的话,势必会让别人察觉到他的弱点,也就是说,美知很大可能会拖他的后腿;但如果不把她带到身边,又会导致无法完全将精力放在外面的青涩小苹果身上。   西索第一次察觉到,美知对他的影响,金色瞳孔看着镜子里透露出烦闷的男人,嘴唇拉平,似乎寻求一个正确的解决方式。   弱点,他并不需要,也不想这个东西存在在他周围。   但是,如果让美知消失的话,又有些舍不得。   手指搭在脸颊上有一没一下地点着,在他思考的时候,窗户被人从外打开,黑色长发的青年猫着身体光明正大的跨了进来。   镜子里的男人转动着瞳孔:“嗯哈~☆”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他们之间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伊尔迷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在房间里简单扫视了一圈,无神的眼睛隐藏着他的真实目的,他只回答:“借住一晚。”   西索自然不会想到关系并不牢固的同伴有着这样的心思,双手插在湿发里,他展现着自己上半身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嘴里发出难耐的诡异声响。   “那你睡地上哦~☆”   伊尔迷沉默了一下,视线停留在坚硬的地板上,微不可查地落在没有关紧的门外景色。   “你们家应该有客房。”伊尔迷很肯定地说着,他抬起脚试图往外走去,一张扑克牌朝他飞了过来,谢露出来的杀意没有给伊尔迷多少影响,手指夹住往他脖子飞来的扑克牌,他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西索。   “不可以哦,”西索站起身,他露出战斗时才有的杀意,但伊尔迷还感觉到了一丝不同,那并不是简单的战斗欲,更像是掺杂了一味不知名的佐料,但很快就被西索掩盖下去了,就像是杀戮成性的野兽试图藏起怀里妥帖安置的花朵香气,很淡,但还是被他发现了,“睡地上和滚出去,选择一个~◇”   气氛焦灼了起来。   门外的轻巧脚步声落在他们耳边,西索锐利的视线钉在伊尔迷身上,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柜子和窗户,示意伊尔迷做出选择。   美知进来的时候,西索正在穿衣服,但也只是简单地穿过两只袖子,身前敞开着,毫不避讳地展现自己的腹肌,“想和哥哥一起睡吗,美知~”   柜子里的伊尔迷歪了下头,似乎对西索这样诡异的兄妹情而感到不解。   回应他的,是美知从房间凳子上丢过来的抱枕。   西索伸手接过,乖巧地将丢过来的抱枕夹在咯吱窝下,好像没半点脾气一样,哼唧了一声。   “只是过来问一下你……”   伊尔迷透过没关紧的衣柜门看着穿着长至脚踝睡裙的美知透着不安地碾了碾脚尖,她的脚很小,还没他手掌长,应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已经握住了她的脚,慢慢合拢在自己的手心。   美知定定地看着西索,“这次在家住几天?”   或许是她也觉得这样的问题目的性太强了,好像显得她离不开西索似的,又梗着脖子否认她话里的意思:“我只是简单地问一句,你食量大……如果住的久我让她们多买点食材回来……你不要多想。”   西索的视线直视了过来,他从不掩藏自己的情绪,但美知不愿意和他对视上,好像担心会被看穿心思,将视线望向一旁的衣柜。   伊尔迷几乎是下意识垂下了眼睑,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焦灼地摩挲着,自从上一次他来到这里寻找那个女孩子的踪迹,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她的脸完全暴露在伊尔迷面前,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黑发青年思考的时间没超过半秒,就确定面前的这个叫做美知的女孩子,和他少年时期见到的那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而现在,他已经没办法深想下去了,因为美知好像发现了什么,转过身朝着衣柜走来。   因为洗完澡的关系,她将宴会上挽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头发柔顺地垂落在她身前,长度已经及腰了。   他的视力很好,或者说非常好。   伊尔迷可以看清美知脸上还未散去的热气,应该是洗完澡不久就匆匆忙忙走过来了,只为了问西索一句他会在家里呆多长时间,即使是外人,他也能感受到她对西索的关心。   濡湿的睫毛下清澈的眼眸望了过来,窗外的月光清冷地洒了进来,打在她纤细脆弱的身躯上,美知垂下眼睫缓缓走来的时候,尽显楚楚可怜之色。   伊尔迷或许懂了,西索刚刚的阻止到底是为什么了。   一个如此强大诡异的男人居然会有菟丝花一样的柔弱可欺的妹妹,这很让人不得其解。   就像是野兽窝里趴着一个绵软雪白的兔子一样,不可思议。   美知的手已经搭在柜门把手上了,伊尔迷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的脸,视线从她的光洁的额头滑下,澄澈的眼眸,挺翘秀气的鼻子,最后停在了她花瓣一样的嘴唇上不动了。   “美知,”西索喊住了她,而被喊住名字的少女回过头去,手也慢慢松开了,她应了一声,对于他即将说出的话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脖子,“怎么了?”   “可能明天就要离开哟~”西索朝她勾勾手指,笃定般朝她笑起来,奇怪的声音又轻又缓,“到睡觉的时间了美知,嗯哼~☆”   美知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或许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有些失落地嗯了一声,“哥哥晚安。”   直至她离开了房间,伊尔迷才打开衣柜门走了出来。   这种好像偷情差点被发现的感觉很诡异,伊尔迷睁着大黑眼睛盯着西索,突然问道:“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西索摊开手掌,“你不觉得自己长得太凶了吗~”   伊尔迷迟疑了一下,作为杀手家族的长子,他做过无数次的任务,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他也不太确定自己长得凶不凶,于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按照奇犽的反应来看,他很怕自己,和西索两兄妹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的脑回路又落回到了原点,听到刚刚的对话,伊尔迷猜测地询问:“你要带着她一起去吗?”   西索隔了一会才回他:“不会哟~”   从他脸上的无所谓看出一点端倪,伊尔迷掏出名片递过去:“除了杀人,我们也接保护的任务,给你打八折怎么样?”   “哦?”西索有了点兴趣。 第89章   话虽然这么说,西索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倒也不是因为钱的问题,美知的性格虽然表面上看着乖巧,实际上也有自己的脾性,对于她不喜欢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因此,他还需要问下美知的想法,如果花了钱还让她不高兴,那就没有必要了。   西索倒也没想到伊尔迷是故意为之,他只回了一句再考虑一下,就没有下文了。也没期待他会一口答应下来,只说自己家还有四个弟弟可以接任务,带着美知在枯枯戮山游玩一番也不错,就当是陪玩还兼职保镖。   等到第二天美知坐在餐桌上的时候,西索坐在沙发上抓起一个红苹果放在嘴边啃,或许是对伊尔迷的提议有所意动,他走到餐桌旁落座,朝着美知靠过去:“美知~☆”   美知嘴边正叼着一块鸡蛋,听到他的声音转过了头,“嗯?”   “你想出去旅游吗?”西索在家的时候没有穿魔术师的服饰,他头发也正常地垂落着,红发有些长,堪堪落在他的脖子上。   美知眼睛亮了一些,西索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误会了什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美知已经从椅子上站起,她今天的裙子看似保守,毛衣的材质垂坠下来,将少女应有的曲线完美展现了出来,西索打量了一眼,美知已经靠近他,伸出上半身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哥哥要带我一起出去吗?”   看到她这副模样,西索到嘴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说要让她独自去旅行的话相比之下多少显得自己过于敷衍,沉默的时间被拉长,而这样的态度让期待看着他的美知慢慢收敛了一些。   不用说什么,她也知道了自己问的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   在西索的注视下,美知直起身体与他隔了一些距离,又重新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开始吃饭。   她的沉默也在告诉西索,她的答案是什么。   相比于其他兄妹之间的相处,莫罗家族在克制的礼仪上,抛弃掉了那些大喊大叫的争执,而这样的沉默显得气氛凝滞,西索重新咬了一口苹果,那样清脆的声响和不打算哄她的态度似乎激怒了美知。   她斜着眼瞪着他,一缕柔顺的黑发垂落在她雪白的腮边,因为是在家,美知只用一根细长的木簪子简单地拢起一些扣在脑后。   她发脾气都是沉默的,就这样用没什么杀伤力的视线瞪着西索,明明柔弱得不行,但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泄愤一样,直到眼睛干涩到泛红,才会撇过脸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真的不考虑吗,美知~”西索终究良心发现,似乎失去兴趣般将手里的苹果丢在桌上,他慵懒地将自己的背脊窝在沙发里,但又保持着他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只是微陷了进去,托着腮朝着美知的方向看去。   美知忿忿地咬下一大块牛肉,不回答他的话。   西索的声音转了几个弯,诡异又充满了成年男性的低沉磁性:“嗯哼~还在发脾气……”   美知继续对着自己的早餐奋斗,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看样子是打算沉默到底。   “那算啦~”西索率先妥协地站起身,他耷拉着眼睛,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那我就拒绝了。”   “毕竟,妹妹在我心里可是很重要的呢~◇”   他只是这样一说,美知的气就消了一大半,柔软的视线瞪着他,但比之前的瞪视时情绪要好了许多。   女孩子很容易被好话哄好,她放下勺子,不太情愿地接起了他的话,声音闷闷地:“什么旅游?说好了,就在附近的那种爬山我可不去哦。”   西索很清楚该用什么方式来动摇美知的情绪,所以这一次她的妥协西索并不奇怪。   修长的食指戳在他的下颌上,男人眼底还带着戏谑看着她,对比于他喜欢的那些青涩的小苹果,看向她的眼神不太一样。   “是很有名的地方呢,”西索大步走到美知的餐桌前俯下身,他伸出手拿起美知放在一旁的叉子,毫不顾忌地叉起她盘子里一块切好的牛肉递到嘴边品尝,对上美知有些好奇的视线,他继续说道,“枯枯戮山。”   听起来就……   挺危险的样子。   或许是看出了美知的犹疑,西索用指甲戳着她的眉心,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传递安全感,缓慢地说道:“放心哦,我请了保镖保护你……”   想起伊尔迷的话,他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你还能去那座山的主人家住上几天,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嗯~”   旅程都替她安排好了,美知拍掉他的手指,故作别扭地小声说:“我才不会给你打电话。”   西索揉了揉她的发顶,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   当天下午,伊尔迷就带着他最小的那个弟弟来了。   穿着暗紫色和服的娃娃头少年望向坐在沙发上好奇看过来的少女,最后又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因为听闻这次任务是保护大哥感兴趣的那个女孩子,家里几个兄弟,也就他有空接任务了。   伊尔迷察觉到了柯特不解的视线,因为在他们的家族里,基本上没有出现过这么脆弱的普通人,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大哥居然会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感兴趣。   她脆弱的,好像摔跤都能直接摔断腿。   美知的视线停留在伊尔迷身上好一会,因为和少年时期时的短发样子不太一样,但面无表情和黝黑的瞳孔几乎无法将他认成其他的人,想到当时被追击的场景,美知下意识耸起肩膀往后挪了一小步。   为了不被他发现异常,美知很快挪开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和服少年的身上。   伊尔迷将他推了出去,面无表情地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弟弟,柯特。”   西索的金瞳扫视了他一圈,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看起来年纪还不大的小苹果,毫不留情地对着伊尔迷露出不满:“难怪要打八折。”   这样的话几乎就是在直接贬低柯特的能力了,少年抿着嘴并没有开口,但眉宇之间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在压制着戾气,伊尔迷解除他的愤怒般将手掌压在他的头顶上,声音毫无起伏:“在我家的山上,不会出事。”   “如果她受伤的话,”伊尔迷冷酷地说着这样的猜想,黑色的瞳孔幽深不见底,“不收你的钱,而且,我会让柯特受到应有惩罚的。”   “对吗,柯特?”   娃娃头的少年沉闷地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做出保证:“我会保护好你的。”   美知看着比她还矮上一截的柯特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弯着嘴唇笑起来:“我相信你。”   伊尔迷的视线像是不经意落在美知的身上,她温婉地姿态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如此关注,或者说,他执着于当初看到和美知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孩子,但这也不妨碍他像欣赏名画一般去欣赏她的美丽。   刚刚他很明显注意到美知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的肢体语言显然对他有些排斥,但算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过两次,一次是他和父亲去做任务杀掉莫罗家主,一次是他深夜潜入,看到三岁的美知正趴在床上睡觉。   但不得不说,现在的美知和他当年看到的美知一模一样,就连举手抬足时的姿态也是一样的。   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西索是尤为敏锐的人,他并没有在美知身上停留太久,和西索约定的关系,他很快就和美知分离了。   柯特和美知并排坐在后座上,他不爱说话,但碍于对伊尔迷那种冷酷无情的财迷大哥居然有这样的喜好,便不由得多关注了美知一会。   不得不说,坐在她旁边并不会感觉到陌生人之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相处时的不自在,柯特接过美知递过来的巧克力,他并没有放在嘴里品尝,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他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况且……   他用余光审视着美知的身体,毫无肌肉的纤细手臂,也没有接触后立刻反应过来的体能,从头到尾,除了那张脸,柯特找不出她身上有能够在他们家族活下去的能力。   小柯特第一次为自己大哥的恋爱而有些……担忧。   毕竟,如果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的话,那该如何承受得起他大哥勇猛的身躯。   美知并不知道旁边少年的思想已经跨越到了那一步,柯特打扮得像个娃娃一样,偏偏又面无表情,那种反差感让美知靠近了一些,她试图和他搭话,但柯特一向沉默寡言,除了比较在意奇犽之外,他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基本上美知问他十句话,估计才会回答一句。   而等他们到达枯枯戮山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美知是打算在山脚下找一间旅馆住下,第二天再起来观光,柯特严肃地站在她面前,手指拉住了她阻止美知前往旅店的脚步。   “外面不安全,这几天您暂住在我家。”   美知记起西索的话,好像是这样的,欣然同意下来,跟着柯特来到了他家的大门口。   望着那扇门,美知沉默了一会,随后将注意力放在另一扇小门上。   她抬脚走了过去,拿起了钥匙,朝着柯特问道:“走这扇小门吗?”   和服少年脸色一变,飞快地从她手里夺过钥匙,气息都不稳了:“不是!”   “不要乱动这些东西,跟紧我就好。”柯特表情严肃地可怕,美知乖顺地眨眨眼,点头应下。   她刚抬起一只脚,她面前的那扇小门从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仿佛迎接她一样,发出了明显地咯吱声。 第90章   美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只巨大的……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大爪子,掀开了一点门,像是勾引似的露了出来一小截坚硬的脚指甲。   柯特冷着脸,对着那扇门带着点训斥的意味:“三毛!”   回应他的是一声想要撒娇但却因为体型太过庞大,从而喉咙里传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回去睡觉,”柯特软下了一点声音,但也不乏警告,“这是客人,不是你的食物。”   巨大的狗爪拍了拍地面,好像在回答他明白一样,狗爪勾着门缩了回去。   美知惊讶地看向那扇阖上的门,大门看守细宽喊了一声少爷,余光在美知身上悄悄打量了一番,笑着说:“老爷和夫人都在家里等着呢。”   美知不清楚怎么回事,柯特心知肚明地和细宽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在美知面前透露半点有效信息,他含糊地应下:“我知道了。”   他走在前方给美知带路,要进入揍敌客府邸还有一段路要走,美知体能较弱,她实在受不了就撑着膝盖弯腰休息一会,等到柯特半天没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时,才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她。   美知不好意思地朝他摆摆手,呼吸不稳:“我一会就跟上来,你不用担心。”   和她相比,穿着紫色和服的少年脸不红气不喘,对她这么弱的体能感到诧异地朝她投来视线,伴随着这毫不掩饰地疑惑,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轻微担忧。   “还有一段距离,你还能走吗?”柯特判断她的体能到底能够支撑着她走多远,又会花费多少时间,想起大哥面无表情地嘱托,他倒回去,站在美知面前和她正视着——他比美知年纪要小一些,但是现在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   美知点头应下,她休息一下应该能再走的。   柯特却不愿意再等待下去了。   他弯下腰托住美知的腿弯,一手搂住了她的腰,柔软的身体以及比想象中还要细些的腰让柯特一顿,但他并没有让美知意识到这一点停顿,她安静又惊讶地近距离凝视着柯特的脸,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拖后腿的要有拖后腿的自觉,她闭紧嘴巴,努力保持不动减少自己的重量,因为视线范围只有这么点大,在黑夜里,虽然有路灯的照耀,但相比于其他黑暗的区域,将视线投在柯特身上会更让她安心一些。   而这一打量,她将柯特下巴上的那点小痣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杀手,柯特对这种注视很是敏感,特别是这么大大咧咧地看着他的下巴,他甚至觉得那已快被注视着的皮肤都在发烫发热,第一次被人如此殷切地注视着,他掩盖住一点不自在和窘迫,冷漠地撇过了脸不让她看。   美知轻笑一声,垂下眼睑不说话。   还没到客厅,格外沉默的柯特就将美知放了下来。   美知凑过去说了声谢谢,往前迈着步子的少年只是停顿了一秒,好像不屑于和她纠结这些礼貌用语,冷酷地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客厅里坐落着几个人,正襟危坐,美知一进去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地就放轻了。   即使不说话,美知也感知到宽敞的客厅里气氛相当地沉默压抑,微不可查地搓了搓竖起的寒毛,美知朝他们行礼:“您好,我——”   “是美知小姐吧。”上方的女人眼睛上戴着机械制品的东西,率先说出了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自己好像不过是借宿,但这副场景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很快她就扬起笑容,礼貌地回了是。   “我是柯特的母亲,你好。”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难怪……”   女人和白色长发的男人对视一眼,好像在打哑谜一样,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美知自然不会主动去问,一天坐车下来再加上爬山,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美知难掩倦意压住了呵欠,上方的基裘主动起身:“美知小姐,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客房……”   她侧过脸看向一旁的实习管家,“卡娜利亚,带着美知小姐去休息吧。”   “是的,夫人。”   美知的行李被她拎在手里,她到了房间之后道了谢,卡娜利亚看上去比其他人要温和一些,告诉她浴室的使用后便退了出去。   让她吃惊的是,浴室里的用品和她自己用的没什么差别,美知只当是凑巧,没有想太多睡了个好觉。   而在另一端,伊尔迷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男人声音低沉,通过电话也能感受到他隐约有些不悦:“伊尔迷,这个孩子是莫罗家族的孩子,你难道忘记当年我们接过的任务?”   “那是你杀的,爸爸,”伊尔迷毫无起伏地反驳着,他在用着歪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是我们,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她知道了呢?”席巴表达了作为一家之主的意愿,“她可能会对揍敌客家族产生威胁,这种事情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取舍了。”   伊尔迷却在这件事情上突然较真了起来,只为了能够满足他的私欲:“她很弱,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   谈到最后,席巴思考了很久最后在这个最不让他费心的大儿子面前妥协了,但也不是完全妥协,他给伊尔迷下了最后的通告:“如果她威胁到了揍敌客家族,我会亲手解决她。”   美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卡娜利亚好像一直站在门外,听到门内的轻微动静后敲了敲门,得到美知回应后把她的食物端了进来。   而这一份格外正常的食物独此一份,美知对于自己起晚的事情有些羞涩地红了耳尖,明亮的瞳孔像是浸泡在泉水下温润的黑珍珠,她不好意思地打听柯特是不是等她很久,卡娜利亚是流星街出生,不管是在流星街还是在揍敌客家族,她第一次遇到美知这样看似安静又生机勃勃的漂亮少女。   在她的询问下,卡娜利亚抿了抿唇,不善言辞般摇摇头:“柯特少爷应该去审讯室看望奇犽少爷了……”   “奇犽?”   卡娜利亚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对着一个外人说太多了,她懊恼自己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卸下了心防,就好像朋友一样可以倾诉似的,她安慰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子很有可能会成为伊尔迷少爷的妻子,而到时候这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美知坐在床边拉住了卡娜利亚的袖口,她出于好奇地问道:“审讯室……是受到什么惩罚了吗?”   因为昨天她还记得伊尔迷曾经说过如果她受到一点伤害的话,那就会让柯特受到惩罚之类的话,那个时候她还只当做安抚他们的话而已,并没有当真。   但现在,听到少女管家这样说,美知发现这居然是真的。   即使是家族里的孩子,做错事是需要受到惩罚的,而且审讯室三个字,听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惩罚。   或许是席巴想要考验美知的胆量——如果连这点都经受不住的话,那她的胆子不适合待在这个家族里,他也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质疑伊尔迷的决定。   他让卡娜利亚带着她去寻找柯特,让她观察她的反应。   揍敌客家很大,房间也很多。当管家提出要不要去看一眼的时候,美知只犹豫了半秒就答应下来了。   快速解决了早餐,她换上了简便的衣裤,将柔顺的长发扎起垂在脑后。   即使如此,她依旧是光彩夺目的,莹润白皙的肌肤无一不在透露着她过着优渥的生活,举手投足都在展现摩罗家族的严格礼仪,基裘对美知并不像席巴那样排斥,伊尔迷很少提出自己的喜好,唯一的一次还是十几年前就“朝思暮想”的小姑娘,身为母亲,她接受孩子们的野心和私欲,但她也不会帮什么忙就是了。   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争取,这是唯一遵守的法则。   糜稽正在和柯特争论什么,卡娜利亚轻咳了两声,敲了敲门。   “柯特少爷,”她提醒着里面的人美知的到来,“美知小姐来找您了。”   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起来,即使是糜稽也收拢了手里的鞭子,因为对伊尔迷的惧意让他现在的态度收敛了很多,柯特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他深深地注视着被铁链锁住手脚的奇犽,再度看向糜稽的时候视线又变了。   门从外打开,美知跟着卡娜利亚踏了进去。   就连被关禁闭的奇犽也慢慢抬起了头,即使浑身是伤也不妨碍他好奇地朝着美知的方向看去。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美知觉得自己学的礼仪无法在这里施展开来,她只能弯起适当的弧度:“打扰了……”   奇犽还光着上半身,他被吊起双手,双脚也被束缚住,这样他身上的肌肉愈发明显,同样在白皙皮肤上鞭笞出的红色伤痕,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无端地生出几分凌虐的美丽。   或许是出于这样尴尬的场景,柯特没有再犹豫,又或者担心她看到这样的场面后会让伊尔迷以后的追求更加艰难,也顾不了太多,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走。   他不喜欢说话,于是张开口吐出的音调略显低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美知正和奇犽对视上,他在打量着美知,美知也在打量着他。   柯特的拉扯让她没能继续下去,他走得很快,美知被迫也跟着快步走出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紧跟上来的卡娜利亚被和服少年斜瞪了一眼,那是比直接问出来还要可怕的眼神质问了。   卡娜利亚脸色一僵,垂下了脑袋。   从柯特的态度上,美知察觉到他并不愿意说起家族的事情,特别是有关于审讯室的事情,她也就闭口不谈,这一天,他们只观光了枯枯戮山的一角,美知检查着拍下来的照片,其中有好几张柯特站在她身后警惕地看向四周,她保存了下来,随后发给了西索看。   另一头很快就回复了她的消息。   “看来这一次旅行还不错呢,美知~~☆”   其实也不是很有趣,美知打完字又删掉了,最后只剩下一句话发过去:“但是我更期待和哥哥的旅行。”   随后又发了一个黑桃的符号过去。   “下一次哦”   【亲情度:41点】   几年都没动弹过的亲情度因为一个黑桃符号颤颤巍巍地加了一个点。   体贴多年还不如一个黑桃符号的美知:……竖中指   过了好几天,美知才基本上将枯枯戮山逛了八分之一,她扶着自己的小腰,开始思考着这个旅行应该要结束了。   但她给西索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   这种情况也曾有过,美知想了想还是动用了念能力:“打通西索莫罗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嘟了两声后,另一头传出少年冷漠且清朗的嗓音:“喂——” 第91章   电话另一头传过来的声音尤为陌生。   美知还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但是她是使用了念能力,这样一想,她就没有打错电话的可能。   除非——   有人拿了西索的手机。   但这在美知的记忆里也是不大可能的,西索一直给她尤为强大的踏实感,所以即使他一个人出去许久不回,也不会太担心他的安危。   魔术师西索的恐怖就在于,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那样将别人玩在手掌之间的男人,美知还没做好他有一天会有出事的准备。   另一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又或者以为是西索在外面给那些女人留下来的电话号码才导致现在的通话,美知心一跳,喊住了对方。   “你要钱还是要什么,”美知第一次有兄长被当绑票的自觉,声音怯怯地,迟疑的话语和略显急促的语调让对方察觉到美知的紧张,她双手抱着电话继续小声地问,“哥……西索在你那里吗?”   回应她的是另一头死一般的沉默。   对方似乎也在揣摩美知的身份,或许是不愿意再想了,酷拉皮卡格外冷漠地回了一句:“不在。”   他不按常理出牌,打得美知措手不及:“可是他的手机在你这里——”   想起在流星街碰到的那个受了重伤的红发男人,酷拉皮卡蹙起了眉头,“他被带走了,手机在我这里。”   说起这个,酷拉皮卡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手机保留下来,想到幼年时的那个猫女,酷拉皮卡烦闷地想要把手机丢掉的冲动又忍住了。   西索和逃走两个字完全不搭边,酷拉皮卡并不喜欢西索这个人,所以才用这样的口气将西索这个战败者的身份吐露出来,在此之前,因为再度和库洛洛一战让西索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准备去找库洛洛的酷拉皮卡亲眼看到额上标着十字架的男人将西索带了回去。   他就是在战斗后的废墟中发现了西索的手机。   从外界搜寻的信息去看,酷拉皮卡发现那个女孩子给他的名字——美知,居然是西索的亲妹妹。   而现在,他隐约听到另一头的女孩子喊出了一个哥字。   这也是他没有挂掉电话,还和她透露西索情况的原因,但又因为之前美知并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那种好像被骗的愤怒在他多年里牢记美知恩情的同时,就好像一壶酿造多年的美酒打开后突然发现早已长霉,根本无法再喝时被破坏的期待感。   于是,他的愤怒造就了现在的冷漠和咄咄逼人。   美知还没有认出对面的是那个被她放走的金发少年,她惴惴不安地想要询问更多的信息,但酷拉皮卡还没消气,这个话题便草草的结束。   她也只得到西索在流星街的消息而已。   想起和西索一起离开的伊尔迷,美知犹豫了一会,压制当年被他追赶的恐惧,和柯特要了号码拨打了过去。   站在流星街街头的伊尔迷脸上插满了钉子,看到那个陌生电话,他嘴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奇怪声,随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咔哒咔哒——”   美知迟疑地喂了一声,而听到是美知的声音后,伊尔迷拿起电话又看了一眼,拔下脸上的钉子,很快他重新恢复了容貌,尽管美知看不到他还是将自己的样貌恢复如初,随后回了一句:“我在。”   主动开口说过话之后,美知好像对他也没那么害怕了。   说起西索的事情,伊尔迷沉默了一秒,他在思索该如何回复美知的话,在普通人眼里都算得上柔弱的美知而言,或许不懂得西索对于一场和强大者的战斗有什么意义,他用自己的方式和美知解释:“我只负责在流星街着找到小杰,这是西索的要求。”   至于西索被带走的事情,他作为杀手,只做他出钱的那一件事,其他的不会插手。   在他看来,西索就算被幻影旅团带走,也并不会危及生命,毕竟这是一场库洛洛朝西索发起的战斗,如果真的要杀掉西索的话,可能在战斗的时候就下死手了。   美知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不能站在上帝的角度上去指责伊尔迷没有将西索带回来,但对于伊尔迷话里的事不关己又有些胸闷,她抿了抿唇,在伊尔迷这里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反馈后,难掩失落地回了一个字:“好。”   身形颀长的青年敏锐地察觉到美知在他这得不到任何帮助的失望,黑发垂落在脸颊边,他早已练就了冷酷利己的心肠,杀手不需要朋友,西索在他这里也不过算是一个主顾罢了。   但很明显,他如果不做点什么,或许就会失去一次提升她对自己好感的机会了。   在美知挂掉电话之前,他又开口了。   伊尔迷简短地断定:“他不会死的。”   美知一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他才好。   两头同时陷入了沉默,美知咬着下唇捏了捏自己的衣摆,过了一会才轻轻回了一句:“谢谢。”   伊尔迷的眼睛睁大了少许,就好像终于找到正确求偶的方式一样,也学着美知轻柔的话语回她:“不客气。”   原本想要离开流星街的伊尔迷顿住了脚步,他计算着如果要从幻影旅团里救出西索的几率有多大,以及如果救出可以从西索那挣来的钱到底有多少,写写算算,然后——   伊尔迷算出了一个满意的数字。   一个可以挣钱同时可以获得美知感激的好主意。   但首先,他需要耐住性子等待一个好的时机走进幻影旅团的大本营里,假装成某一个成员将西索救出来。   美知已经坐不住了,她像柯特提出了要离开的打算,他做不了主,先是和席巴说了一遍,最后打电话给了伊尔迷。   “跟紧她。”   伊尔迷给柯特下了命令,他并没有阻拦她的打算,因为就算是她要来流星街,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一段时间足够他做好准备寻找最佳的时机将西索带出来了,所以就算她来了,也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但是美知并不想有人跟着,伊尔迷都没不帮助西索的话,柯特跟着她也没什么用,但是她直接拒绝并没有什么用,很明显柯特并不会听她的话。于是在一个深夜,她背着一点简单的行李往大门走去,她放轻了脚步,像是做贼一样往四周查看是否有人发现,这个夜晚安静得出奇,美知将手搭在大门上,使劲儿一推——   门纹丝不动。   美知:……是她不配了。   推了两次力气都几乎耗光的美知将视线投放在被一只像大狗一样的生物堵住的小门上。   她还记得柯特叫那只狗叫三毛,虽然看着挺大的,但没有给美知带来多大的危机感。   只是大一些而已,她安慰自己,然后迈着脚步朝小门走去。   三毛像一座小山趴在门口,应该没有睡着,美知还能看到那条大尾巴轻轻地甩了甩。   美知伸出手拍了拍三毛的前爪,轻轻的,喊了声:“三毛。”   三毛的尾巴甩得比刚刚还要欢快一些了。   隐藏在附近的柯特绷紧身体,做好了三毛随时张开嘴将美知吞进去时跑出去救人的准备。   但他意外地发现三毛不仅没有动弹,还像普通小狗一样表示喜欢地甩起了尾巴。   不科学。   美知明显是不清楚三毛的战斗力和危险的,她也发现三毛的动静,于是胆子放大了一些朝它走近了一点,用手拍了拍它嘴边的毛。   少了一点害怕,就像是在路上撸的一条小狗,美知凑过去又喊了一声:“三毛,我要出去,你让一下好不好?”   听到了美知的话,柯特眯起了眼睛。   这不可能发生的,三毛只服从于揍敌客——   狗爪挪了挪,三毛已经很轻地力度将自己的鼻尖往美知的手里蹭去,但他们体型太过悬殊,美知被蹭的差点往后仰倒,好在三毛抬起了肉垫挡在美知身后,它收敛了锋利的爪子,超小声地撒娇呜咽了一声,好像在期待美知再撸一会似的。   大型动物鼻尖喷洒出滚烫的气息,它散发着野兽才有的威猛吼声,美知头发都被吹得往后扬起,她闭着眼薅了一把毛当做回礼:“谢谢三毛哦,下次我再来看你。”   三毛凝视了她好一会,挪了挪身体,还主动用爪子勾住了门把手替她打开了门。   美知站稳了身体,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三毛的尾巴扫起了一地的灰尘,他正趴在门边伸出舌头,想要舔舔她又忍住了,最后只耸着鼻子记住了她的气味。   美知和它挥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三毛人性化地把门慢慢合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柯特从黑暗中走出来,三毛一回头就对上柯特抓包的谴责眼神,它歪着脑袋扭过身体,把屁股对准了柯特假装睡着了。   “三毛,”柯特并没有因为它拙劣的演技而放过它,抓住他的尾巴毛,仿佛长辈教导调皮的小孩子一样,“你把一个陌生人放走了,你也想进审讯室吗?”   三毛用爪子搭在自己的耳朵上,假装听不见。   但很快,他就没精力去管束三毛了,因为奇犽也跑了。   于是,在下山路上小跑的美知跑到一半,和从身边突然跑过去的不明生物打了个照面,银发少年顿了顿脚步,转头看着可能成为未来大嫂的少女气喘着小步子逃跑。   美知:哇欧,被打成那样还可以跑这么快?这家看来真待不得。   奇犽:哇欧,终于受不了我家的情况了吗?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惺惺相惜。   同是天涯逃跑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伴随着身后的动静,奇犽还没说话,美知已经深谙其道地朝他开口:“五百万戒尼,可以把我送到流星街吗?”   奇犽正好顺路找小杰,他哼笑一声,一把拉住了美知抱在怀里:“成交!” 第92章   “消息放出去了吗,玛奇?”   黑色短发的男人面容俊秀,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细细研读着,当他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时,扎着马尾的玛奇走了出来,听到他的话后点头。   “我听到他们通话了,”玛奇漂亮的脸蛋让她看起来不具有很强的威胁性,她将那天跟踪酷拉皮卡捡起手机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西索的手机是他们有意留下的,为的就是钓更大的鱼。   库洛洛的视线又回到书页上,认真地和图书馆里捧着古典书籍看得痴迷的学生没什么两样,但是这里是流星街,在这里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温文儒雅的学生?他又慢慢合拢书籍,动作优雅,“还有一个伊尔迷没有离开,想来他应该不会坏事。”   玛奇没有回话,门边走出个子不高遮住半张脸的少年,说是少年,也不过是那张脸比较嫩而已。   “飞坦,”库洛洛的呼唤得到飞坦短促的回复,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于刚刚的拷问似乎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头,“我讨厌那个家伙。”   库洛洛估计他大概又被西索发出的古怪笑声又或者是诡异音调下的话刺激到了,神色顿了顿,温声给他指明了一条正确的路:“你应该找准他的软肋再下手,单纯的肉体疼痛对他而言并不是有用的,飞坦。”   飞坦对这个词生出几分怀疑,他眯起眼反问道:“西索有软肋?”   青年修长的手指在书籍封面上点了点,明明在笑,说出来的话却直中要害:“试试吧,他不是有妹妹吗?”   飞坦和库洛洛在半空中对望,就好像接收了什么讯号,转身又往审讯室走去。   被铁链拴住手臂的红发青年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上身赤裸着,身上全是鞭笞又或者其他刑具造成的伤痕,他皮肤本来就白,红色的结痂伤口一眼看过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听到那脚步声重新返回,西索又抬起头来,他吐露出舌尖舔舐掉嘴角的血迹,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嗯哼~☆,还要再来一次吗~”   他站直身体,手臂被上方的铁链紧紧拉扯着,结实的手臂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上面布满了伤痕,但他好像没事人一样还在挑衅着面前的飞坦。   因为个子矮,飞坦离他有些距离就停下了脚步,他让自己努力保持和西索平视,听到西索的话后,他嗤笑一声,鞭子并没有往他身上招呼。   这让西索有些认真地看向了飞坦。   飞坦将鞭子慢慢收拢了起来,上面还残留着西索身上的血,浸得血红发亮。   “你是不怕疼,”飞坦挑衅地看着西索,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是不是仰视了,“你妹妹应该怕疼吧?”   西索脸上的笑意不减,但是并没有回他的话。   他从来都不将自己的弱点展现出来,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也似乎不能完全掩盖他呼吸乱了一瞬,而这一点让飞坦捕捉到了。   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飞坦摩挲着手里的鞭子,仿佛抚摸着爱人的光滑肌肤一样,团长果然说得没错,西索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软肋,还是那个体力弱到爆的小姑娘。   他对美知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柔柔弱弱,像小兔子一样的漂亮小姑娘,被她认真注视着的人很少有不为所动的。而这样一想,即使是西索这样的变态,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也逃不过就让他舒服了一些。   对西索这几天束手束脚的飞坦自然要好好出口气,他有些扬眉吐气般舒展了眉头,少年的嗓音吐出可怕的话语:“真不知道撕下她的指甲会发出何等美妙的声音呢?”   即使清楚地知道美知此刻正好好待在枯枯戮山,西索难以忍耐地后槽牙阵阵发痒,大脑叫嚣着杀死面前这个人的话在不停地回荡着,偏偏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如果真的中套生起气来,那才叫输了。   “啊哈~”西索眯起眼睛望着飞坦,依旧是挑衅的古怪语气,他眯起细长的眼睛,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普通人可能腿都吓软了,“你可以试试呢~♂”   尝到了一点甜头的飞坦还想说什么,门从外被人推开,黑发男子信步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露出毫无瑕疵的笑容:“幻影旅团对客人都是很尊重的,西索先生,我们的待客之道想必给你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了。”   西索不愿多聊地敷衍嗯哼了两声。   “介于你对旅团造成的人员死亡……”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温和又强势地让西索和他面对面对视上,相比于飞坦,库洛洛这样工于心计的人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他慢慢弯起嘴唇:“这一次我请了你的妹妹一起来做客,想必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对吗?”   西索金色的瞳孔瑟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库洛洛继续说下去:“她叫美知对吧,上次没能将她的能力夺取,如此特别的念能力如果能为我所用,那自然是好的——”   黑发男人垂下视线认真思索了起来:“如果她不听话,或许我可以用男人对女人的方式来尝试让她听话,你觉得呢?”   审讯室里猛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气。   “你可以试试——”西索的手指抓住锁链,猛地一挣,顿时发出铁链像是要断裂的声响,他咧开嘴,他的冷静似乎无法再让他忍耐下去了,此刻,他露出尖锐的犬齿仿佛下一秒就能啃咬在库洛洛的大动脉上,西索疯了一样笑起来,身上杀意不减,“想用这样的话来激怒我吗~☆”   他总是习惯在末尾加一个特殊的音调,磁性的声音掩盖不住他古怪的性格和难以捉摸的心思。   库洛洛一动不动看着西索扭动身躯,并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相近的距离远离他,似乎笃定了西索不能伤害到自己,就像是下达完了命令,他的情绪没有半点变化,转身离开了。   飞坦嗤笑一声,也走了出去,独留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审讯室里。   被拔掉的指甲露出鲜红的嫩肉,垂坠在脸颊旁的红发遮住了男人眼里的冰冷杀意。   奇犽的出逃并没有透露到伊尔迷这里,或许是来不及,又或者是不想让出任务的伊尔迷因为奇犽的事情受到干扰。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揍敌客家虽然关心这下一任的继承人,但并不觉得外界能对一个从小训练的杀手有太大的威胁。   美知离开的消息才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在奇犽的帮助下逃走的美知行踪如何,他们也一无所知。   但如果得知西索消息,就算她想去帮忙,去流星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为此次接任务的柯特,他在给伊尔迷发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他的后果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刚发了消息过去,伊尔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比责骂更可怕的是不带任何训斥的简短话语,柯特听到大哥在电话那一头的声音都能想象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悄无声息地攥紧手指,柯特将剪纸剪成美知的样子,他听到美知和奇犽说话,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流星街,他很快就将这个讯?8嫠吡艘炼 第93章   房子里的那群人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一波,或许是处理什么事情去了,这才给了美知走进去找西索的勇气。   进去的时候美知注意着脚下和身侧,就像是一只披着隐身衣的小老鼠钻进了蛇窝,笨拙地靠着嗅觉去寻找她那位强大的同伴,即使在别人看来,这个组合过于搞笑了,明明是被捕猎者却勇气十足地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寻找另一条古怪的野兽。   她那样迫不及待,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摸索着暗门的开关,等待了好一会才走了进去。   然而,审讯室里有两个人。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突然打开的那扇厚重的门上,没有人,就好像突然自己打开了一样。   那样诡异的一幕让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美知小心探了一个头进去,随后看到被吊起来的西索以及……   站在一旁的高大男人,曾经她听到那群人喊他为信长,是个腰间别着把长剑的厉害家伙。   美知又把脑袋缩了回来,像个鹌鹑一样蹲在角落里,捂住口鼻警惕地将自己的存在压制最低。   她想要慢慢挪出去,但身后传出那个男人不缓不急走出来的脚步声,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现她,但是异常的动静很明显惊动到了他。   信长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高大的身躯从美知的角度看去不亚于一种陡峭危险的高山,随时可能落下石块砸在藏匿在山脚下的她身上,这短短的几秒,信长的视线似乎无意间扫过她所在的地方,给美知一种她或许早已经被发现的错觉。   美知都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呼吸过了,脸都憋得通红,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给自己用的念能力多少显得有些傻,后悔之际,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突然传出了让人无法忽略的动静,信长扫视了一圈大步走了出去,仿佛没有发现她的破绽离开了。   美知还等待了一会,慢慢站起身望着门外的人的确是没有注意到这边,才轻着脚步走进了审讯室。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西索这副狼狈的样子,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脚步踉跄了一下,西索发现了什么抬起头来,嘴角慢慢勾起,并没有因为身上伤口而露出半点疼痛的表情,就好像并没有当回事一样。   脸上突然多了一道温热的触感,西索对于这样的异动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就好像什么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在安静的审讯室里,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是美知啊~”   还不忘他的古怪尾音。   美知的身体他虽然看不见,但靠着她在听到西索呼唤后将双手都轻轻贴在他脸颊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她在哪。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你,”美知如幼兽般呜咽了一声,她从来没看过这么严重的伤口,喉咙一阵艰涩,她无法想象这些天西索到底经历了什么,就连他的长指甲也被硬生生拔掉了,看得她心底发颤,忍不住责问埋怨起那群人,美知努力够着那根铁链,小声安抚道,“再等一会……”   即使看不到她的脸,西索也清楚地知道他的妹妹脆弱地被他身上的伤口吓到眼眶泛红,压低着眉尾,浓密的睫毛濡湿着,楚楚可怜地让人愈发想要欺负她。   她刚想使用念能力,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或许是那个叫做信长的男人回来了。   “嘘——”   西索比美知要冷静太多了,他感受到脸上的那只手离开,当信长重新返回的时候,金色的瞳孔毫无异样地与他对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似乎都在看谁先败下阵来。   “没有时间了,”信长面无表情地望着西索,在美知眼里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一般,她藏在西索的身后听得稀里糊涂,“他们快回来了。”   “嚯嚯嚯~”西索低笑着,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的东西存在一样,“到这个时候还想敲我一笔~☆”   信长还想说什么,突然感受到西索身后发出的一点细微声线,绕过西索紧致的腰线往后伸出手一抓,美知心里咯噔一声,就像躲在鸡妈妈身后被发现的鸡崽突然被老鹰叼走了似的,信长感知到手背刚刚触碰到的柔软,瞳孔缩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将她抓了出来卡在了怀里。   “你再动她一下试试,”西索挣了下铁链,他抚平了嘴角,从身上泄露出逼人的杀意,但转头看向美知的时候眉眼又舒缓了下来,“美知,帮我解开哼。”   美知惊疑地啊了一声,她心惊肉跳地仰头看向那个叫做信长的男人,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西索会和他如此熟稔地交谈。   信长没有放开她,察觉到不远处已经有人靠近这里了,美知恢复了身体,她伸出手将替西索解开铁链,在用念能力说出解开两个字之后,抱着他的男人似乎再也无法等待下去了,没有半点预兆,抱着她直接往门外冲去。   美知好像坐在一辆云霄飞车上,风太大了,脸颊旁的头发不再柔顺地垂坠着,反而打在她脸颊上生疼。眼睛根本睁不开,而拥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加重了少许,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适,男人按住她的后脑勺压在自己的身前,替她遮挡住了强烈刮过的风。   他的手指修长到可以一边按压住美知脑袋的同时,指尖还能搭在她秀气白皙的耳朵上,无意间摩挲着柔软的耳廓,惊得美知脸色通红背脊一阵发麻,眼睛湿润了起来。   那是她的敏感点,但好在她按捺住了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人……   美知的手指像花瓣一样蜷缩着,突然颠簸了一下,她立刻紧紧揪住了他的前襟,变回原本模样的伊尔迷低头望着她,察觉到她的害怕搂住她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   刚刚他故意假扮成美知的样子在流星街走了一圈,让幻影旅团那群人倾巢而出,而这样兴师动众的谨慎让他意识到或许,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幻影旅团所需要的,想要抢夺的。   唯一留下来的信长也被他骗了出去,好不容易和西索接头,在他提出自认为合适的价格时,却遭到西索的拒绝。   如果不是美知赶来,或许他会为此再降低点价格才能完成这一项危险性的救援。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发现了美知的念能力,大脑里一处被封存的记忆也有了松动的迹象,但是还没等他慢慢拆开那份迟到多年的记忆礼物,幻影旅团一大半人已经跟上来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或许还能避开他们的耳目成功逃脱。   但……   现在,他怀里抱着的美知降低了逃脱的速度,在此之前,作为一个杀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但是,因为错误的认知让她在伊尔迷的记忆里存留太久,权衡利弊,他根本不愿意将她丢弃在一旁。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他们最后藏进了一处隐蔽的房屋内,美知从他怀里挣脱着,看到他的脸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古井无波的黑眼睛凝视着她,周围已经响起他们找上来的动静了,她刚试图从他怀里离开,伊尔迷的视线在窗户外停留了一瞬,随后拉着她躲进了极其狭窄的床底下。   他的动作太快了,甚至将她一起拖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美知被他从后面搂住,她连转动身体都不能,更别说从他怀里钻出来了。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伊尔迷依旧毫无表情地回望着她,黑黢黢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温度,美知瑟缩了一下,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你的念能力,”男人毫无起伏的嗓音似乎贴在她耳边传来,和他冰冷外表相反的是,他喷洒在耳边的呼吸是滚烫的,贴近一些不让她躲开,伊尔迷意有所指地继续说,“再用一次。”   美知不出声。   他平静的声音隐含威胁:“否则,我们都会被抓回去。”   美知抱住脑袋想了两秒,转过身对着两人用了念能力,用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变肥猫。”   伊尔迷身体一缩,一只胖乎乎的黑猫趴在地上,微眯着眼盯着她,眼睛里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相比于之前只能长出猫耳猫尾巴,美知显然成长了一些,她压住幸灾乐祸翘起的嘴角,“你让我用念能力的。”   黑猫张开嘴露出自己的尖牙,朝她哈了一口气。   外面的人似乎就要走近这间房间了,美知甩着尾巴想钻出去,身后的伊尔迷动作敏捷地叼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又拖了进去。   库洛洛走进来的时候,床下发出了轻微的动静,他蹲下身往床底下看去,发现一只壮硕的黑猫正咬住一只橘猫的后颈准备爬上去,因为橘猫的挣扎嘴里发出警告的声音。   “现在好像不是春天,”库洛洛淡淡地开口,玛奇跟着蹲下身,看着状况即将进入少儿不宜的画面时,蹙起了眉头说,“团长,没有找到人。”   库洛洛盯着那两只猫好一会,最后起身往外走去,温和地吩咐:“继续找,她既然已经出现在流星街,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伊尔迷盯着门口远去的那些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一时的迷惑或许会让他们暂时不会怀疑道他们会变成发情的两只猫,但过一会可不一定了。   连拖带跑,美知被伊尔迷叼着脖子从后门带离了这间房间。   而库洛洛突然返回,往床底下一看,突然笑道:“不愧是揍敌客,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第94章   伊尔迷带着美知东躲西藏,是他从未有过的狼狈。   那群人对美知并不打算放手,从追踪他们越来越多的人看来,被美知救下的西索应该已经安全脱身了,只不过现在不知道藏在哪里。   被家族丢出去磨炼过的伊尔迷还算好,但是一向养尊处优的美知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他的念能力消耗太多,言灵也不能太靠得住了。   好在流星街够大,处于中心的区域和外界的情况差不多,而且,他的母亲曾经也是流星街人,自然有住所在这里。   已经是深夜了,美知早就昏昏欲睡,眼皮都在打架。伊尔迷看着她强撑着精神被自己拉着躲藏的样子,神色一顿,手臂托住她的腰际往自己怀里带来减轻她的疲惫。美知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小动作,她打了个呵欠,难掩疲惫地看向四周,声音低低地问他:“他们没跟来吧?”   伊尔迷只嗯了一声,他天生就像是活在黑暗里的人,如鬼魅钻入那一片地域里,避开了几道关卡打开了基裘曾经居住过的那幢不打眼的小房子,即使是合上门的时候也尽量压低了可能会造成的音量。   没有开灯,美知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之中她的视线受到阻碍的话,听觉和触觉就比平日里更加灵敏。   例如现在,她虽然被伊尔迷半搂着跟着他往里走,但眼里只有一片黑暗的时候,她慢吞吞地像蜗牛不敢前进。伊尔迷脚步停顿下来,他弯下腰时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在安静的房子里即使她看不见,但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他的长发从她的脸颊上擦过,伊尔迷将她横腰抱起,在美知的惊呼声中,他才凝视着美知没有对焦的视线毫无波澜地开口:“你太慢了。”   而这样的话语几乎将在黑夜里最容易造就的暧昧气氛打破,美知咬着下唇,抱歉地垂下眼睑,小声地说对不起。   因为让他被自己拖累所以道歉,因为她体力不支而道歉。   伊尔迷并不是想得到这样的结果,但好像他自己导致成了这样无法逆转的后果了,喉咙里发出一声简单地嗯声,作为杀手这么多年,他没有过朋友,和女性打交道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但他面无表情地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根本没人能看出来他略显僵硬的肌肉和藏在内心的一点窘迫。   许久没有人住过,电路早已经老化了,电和水的供应基本上没有。   不过这也难不倒伊尔迷,他们被追了快两天,终于有一个合适的落脚地后,他丝毫没有显示自己的软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蜡烛点燃在拉好窗帘的客厅里,那一点光亮虽然不大但足以让美知安心了许多。   她看着伊尔迷不知道从外面哪里拎来一桶水,速度很快地擦拭了沙发桌椅,最后又去打扫出了一张床出来。   因为是基裘以前的独居小房子,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美知当机立断地选择了窝在沙发里,伊尔迷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她面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用完了倒厕所。”   他看着美知立刻弹跳了下来,鞠躬朝他道谢,伊尔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发顶,即使如此狼狈过了两日,她依旧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不仅是容貌,还有她那双柔软却一直保持明亮的眼睛。   他没有说什么,只身走进了房间。   既然她不打算睡在这里,他就没必要再多费口舌或者那些没有意义的退让。   腹中饥饿,伊尔迷才意识到他们离上一次吃东西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然而他刚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忘记了他给美知打了一盆水擦拭身体的事情。   他的动静很小,美知正背着他用湿毛巾擦拭解开扣子才能看到的雪白肌肤,脑后的黑发用发绳随意绑成一团,以至于伊尔迷能看到她平日里被掩盖在头发和衣领里的纤细后颈,就像是濒死的引颈天鹅,脆弱到极致的美丽让人想要亲手捏碎。   她的衣服又往下拉了一点,圆润的肩头慢慢显露了出来,而更让男人僵硬的是,他的视线停留在女孩如雪般白嫩的肩上那根细细的富有弹性的带子。   那是——   一股热流似乎从他的脚底冲上大脑,即使是伊尔迷,在看到这副景色后,眼睛也不由得睁大了少许,嘴唇下意识微张,美知侧过脸颊擦拭着手臂时,仿佛看到身后有什么黑影,紧张地一回头,又什么都没看到。   把衣服重新拉上去,美知把毛巾放入水盆里,轻轻喊了一声:“伊尔迷?”   过了好一会,黑发青年光着上半身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不知道什么脱掉了上衣,好像已经睡了一半,听到美知的声音才爬起来一样。   他这副样子仿佛贼喊捉贼:“怎么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但是……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房子里,这样的场面就多多少少显得过于不同了。   美知立刻转过头去,语气里都带着羞意:“没,没什么……”   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美知犟着脖子不敢回头,她坐回沙发上,简单地擦拭脸和手之后不再打算擦身体了,刚刚她还以为伊尔迷睡了才没去厕所,现在,不管怎么样她疲惫地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是一闭上眼睛,她眼前就浮现黑发青年白皙紧致的皮肤,以及平日里被裹在衣服里具有爆发力量的紧实腰腹,美知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将这些东西赶走,偏偏伊尔迷又跑出来把被子抱出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被子刚挨到她身上,美知警觉地睁开了眼。   担心她会害怕,蜡烛并没有吹灭,这也导致美知能够清晰地看到伊尔迷俯身时明显的腹肌,心跳快了一拍,美知立马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她能感受到伊尔迷在她脸上逡巡了一会,极具压迫的安静让美知猜想他还不离开打算做什么。   被子下的女孩蜷缩成一团,呼吸不稳早就暴露她并未睡着的事实,但她自认为装得很好,伊尔迷也不戳破,他看得有些出神,感知到她呼吸更小心翼翼了之后,才意识到了她的窘迫,抬脚往房间走去。   他故意用大了一点力道,让她能听到自己离开的讯息。   这个夜晚,两个人都没睡好,自从知道美知的念能力后,他的记忆就开始慢慢解封了,或许是美知给他施加念能力的时候还太过稚嫩,随着她的出现,伊尔迷在梦里找到了那把打开秘密大门的钥匙,插入,拧开,推门走了进去。   他才发现,他自己认为的执着并非是突然出现的爱情,而是想要将她念能力占为己有的贪婪。   算起来,他和幻影旅团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的这份贪婪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变得不那么纯粹了,导致伊尔迷对她下手的想法都迟疑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将之前的错误变成了现实,他的年纪算不小了,伊尔迷并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或许——   他可以选择两全其美的方法,只要娶了她,那他就什么都拥有了。   而这样的想法在看到美知的睡颜时达到了高峰。   如果她在家中住不习惯,或许他可以在枯枯戮山再建一幢房屋,让她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成为他们那样冷血,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   他的思绪已经飞到孩子到处跑的时候,美知也在窗帘外投进一束柔软的光芒时颤颤巍巍睁开了眼。   美知还有些神色恍惚,落地的厚重窗帘,简单半旧的柜子,还有——   她的视线慢慢上移,落在靠头这边的沙发脚上。   那是一双男人笔直的腿。   美知一惊,她这段时间被幻影旅团追怕了,下意识地从沙发上撑起上半身,头发被压到形成弯曲自然的弧度,但这依旧无损她的容貌。   她的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迷茫和惧意,但看到是伊尔迷的时候,眼睛里的神色下意识软了下来,那种被信任的眼神仿佛一股热流注入了伊尔迷作为杀手毫不动摇的心脏里,他听到她声音柔软地喊着他的名字:“是伊尔迷啊……”   话里都透出她被吓怕的心有余悸。   向来被伊尔迷厌弃看低的软弱在这一刻,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着这样的音调叫他的时候,终于意识到比利刃更可怕的武器是无法斩断的犹如水流般的温柔。   它会慢慢蚕食着最尖锐的城墙,直到一点水流钻进缝隙,那就是溃堤的预兆了。   他的内心远比脸上表现地更为丰富,美知从沙发上下来,叠好被子放在一旁,随后将手当梳子插入发间梳着柔顺的长发,他拉开一点窗帘,让房屋里慢慢涌入更多的阳光,尽管那并不是他喜欢的,但是美知对着阳光伸着懒腰的样子让他顺势这样做了。   她嘴里咬着发绳,因为没有梳子,随意顺了顺头发就绑在脑后了。   她对着站在阴暗处的伊尔迷开口,担心着幻影旅团的踪迹:“他们没有追来吧?”   伊尔迷点头:“没有追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对视着,美知眨了眨眼,松了口气朝他笑:“那就好。”   伊尔迷看着她明媚澄澈的双眸,突然接地气地问起:“早餐你想吃什么?”   美知愣了一下,“我都可以。”   他们之间讨论的话题一时间让他产生一种好像新婚夫妻住在一起的错觉,他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眼睛被这光芒刺得眯起了眼。   他变幻成了陌生人的样子,走出去买早餐。   街上挺热闹的,他不知道美知喜欢吃什么,到各种卖早餐的店铺都买了一份,当年纪大的老婆婆看他手里拎着的各种食物后,笑着说:“买这么多啊,不过年轻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要多吃点。”   伊尔迷偏过头,又将视线落在老人家的摊位上,他走过去:“这个来一份。”   老人家呆愣了一秒:“小伙子,这么能吃吗?”   伊尔迷抿了抿唇,向来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里多出一点苦恼:“不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话这么多:“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哦,”老婆婆了然地笑起来,她慈祥地看着伊尔迷,袖子里的刀往里藏了藏,“要多了解女朋友的口味哦,别看这是一点小事,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很敏感的。”   伊尔迷没有反驳,他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拎着东西往回走。   美知手机没电了,房子里也没有可以充电的地方,手机不能用的话,她不能给西索打电话过去。于是只好等伊尔迷回来和他说这件事。   但是她没等到伊尔迷,有人推开了大门,走了进来。 第95章   伊尔迷回到家的时候,没看到美知的踪影。   按道理,她的性格并不像是会不打招呼就独自离开的人。   那最大可能就是被人带走的,他察觉到门上有被暴力拧开的痕迹,伊尔迷像是被激怒的雄狮脑后的黑发慢慢飘荡了起来,好像被偷掉快要到嘴边的猎物,散发着普通人无法承受的杀气。   被西索抱在怀里的美知抿着嘴笑起来,她在他的怀里钻了钻,小袋鼠似的,记挂着前两天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声音闷闷的:“哥哥,你的伤口好点了吗?”   红发男人垂下眼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翘起嘴角,并没有回答的问题而是突然喊她的名字:“美知。”   怀里的女孩子露出额头,仰着脸望向他疑惑地应了一声。   “我不可能永远护着你一辈子,”西索仿佛被什么烦恼缠住了,但他眼神清明地望着眼前的路,不与她对视,又好像已经明白他想要什么样子的结果,笑着叹了口气,“你这么弱,以后可怎么办呀?”   美知有些不服气地给他展示自己的念能力:“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呀~”西索哄小孩儿似的惊讶地睁大眼,脸上的笑意大了一些,“是的是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点能力是足够的呢。”   他话音一转:“可要是碰到幻影旅团,这点能力可不够用哦~☆”   美知沉默着不回答这种的话题,西索将手指给她顺着有些乱的头发,虽然动作表现得尽力温柔,美知从这不同寻常的交流中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危险,她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下来,但西索抱得很紧,那是一种美知无论如何都挣扎不了的力道。   “不要动哦。”西索的眼神很危险,他脸颊上还有被揍出的伤痕,明明那么狼狈,却又云淡风轻地仿佛享受这段被审讯的过程,他不按常理出牌,美知忽略心里的不安凝视着他,怯怯地,又有被他斥责般的语气而感到委屈。   “我该怎么办呢,美知,”他近乎呢喃地在她耳边吐气,声音诡异地转着音调,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无法避开与他对视,口中说着让美知心惊肉跳的话,“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了,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呢。”   这种话让美知下意识地以为他的手会贴上她的脖子利落地拧断。   亲情度42点了,美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西索虽然说出这样的话,但不一定会对她下手。   除却两面宿傩那一次差点被吃掉,这是第二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西索看她半天没说话,松开了抓住她头发的手。   手臂缠绕在他的脖颈上的力道加重,美知将自己的脸埋在西索的身前,过了好一会才说:“那哥哥怎么样都可以哦。”   她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因为你是美知的哥哥啊。”   过了好一阵,西索哼笑着,语调轻松地揉着她的发顶:“真是个乖孩子。”   她的念能力可以成为保护她的东西,但同样,也会成为毁掉她的能力。   出现第一个幻影旅团,就会出现第二个,西索将杀意掩盖起来,就算他能够杀掉这些人,那第二个觊觎她的人也会出现,权衡利弊的话,对于他这样只追求战斗的人而言,她是个拖累,而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解决根源。   但是,他下不了手。   西索对无法动手的自己感到好笑,这一点也不像他,但事实就是,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他已经比想象中将美知看得更重要,如果不是库洛洛那一番话,或许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就被惹怒。   在他被解开束缚的那一瞬间,想到美知可能会被这群人强迫,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就要绷断了。   那个画面……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他应该亲自解决掉她,让美知永远停留在最天真的时候或许会更好。   但现在,美知的举动又将他的那些想法暂时掩盖了起来,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再次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亲情度缓缓地跳动了两个点,或许是因为她那两句话的觉悟……美知心惊胆战地缩在他怀中听他心脏沉稳的跳动声,对自己的生命安危忧愁了起来。   哥哥不做人怎么办   我哥哥杀人如麻,现在连我也想宰掉了   或许是担心伊尔迷揍敌客会对她产生威胁,又或者考虑到伊尔迷逃脱不了幻影旅团的跟踪,导致美知会被带走,西索的伤还没好的情况下,他沿着蛛丝马迹率先找到了她,并且没有给伊尔迷留下任何的话,就将美知带走了。   等到伊尔迷寻找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幻影旅团。   他们将他团团围住,或许是西索故意在附近留下美知的踪迹让他们有迹可循,然而等他们赶来的时候,面前只有伊尔迷一个人,他虽然只身一人,但以库洛洛为首的幻影旅团并不相信他真的只是一个人。   或许已经把美知藏起来也不一定。   一场战斗无法避免,而在伊尔迷在众人袭击下已经受了不小的伤时,身后的扑克牌朝着库洛洛的脸上袭去,原本对伊尔迷紧跟不舍的几个人瞬间蹙起眉头打落扑克牌往后退,将库洛洛围在中央。   “西索,”库洛洛平静地喊出他的名字,“你居然还会出现在这里。”   红发冲天的男人笑着扭腰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红桃a,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哼声,“逃跑也太不符合我的性格了~☆”   伊尔迷的视线和库洛洛一样,看向了周围,寻找着美知的踪迹。   金瞳左右转动着,看不出西索的真实情绪:“你以为我会把她带到身边?”   库洛洛弯起嘴角,并不否定他的目标就是美知:“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西索虔诚地亲吻着手里的扑克牌,眸光一转:“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伊尔迷~”   黑发大猫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西索,瞳孔黑沉如无光的黑夜,他现在还有时间和西索算旧账:“是你,带走了她。”   “不可以吗,”西索反问他,眼里的冷意毫不遮掩,“还是说,你想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呢,伊尔迷。”   他在伊尔迷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嘴角的弧度都拉平了。   而这一场二对四的战斗或许会变成一对一对四的时候,伊尔迷沉默地拔下自己的针当做武器而结束了内斗。   美知坐在离开流星街的飞艇上,正在等待飞艇的启动。   这算是西索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座位,他只叮嘱了美知什么也不用管,回到家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他就回来了。   这样的话简直不像是西索能够说出来的,但他在离开之前,为了让美知能够听话,西索让她对自己用了念能力。   “我会听哥哥的话。”   或许是因为这样,但凡她起了想要去找西索的念头,脑袋的剧痛会让她彻底放弃自己这个固执的想法。   “还有五分钟,飞艇即将起飞,请顾客系好安全带,做好准备。”   美知没有动,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一一检查的时候发现无动于衷靠着窗户的美知。   “这位小姐,请系好安全带。”   美知抬头看向年轻的制服女孩,呆愣地又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窗外,似乎犹豫着什么,她抓着椅子上的安全带,想要站起身动了离开的念头时,脸色苍白地又倒回了椅子上。   飞艇离开的动静不小,打到一半的库洛洛看了眼头顶飞过的东西,目光又停留在脸上挂彩的西索身上:“你就不怕飞艇上有我们的人?”   西索哼笑着:“你们会为了一个可能去买这么贵的票?”   当然不可能。   库洛洛笑意收敛,他们的团员被西索杀了,而作为蜘蛛头的库洛洛自然要拿回该有的利息。用战斗来吸引西索是最有效的方法,而他也将主意打在了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美知身上。   她的念能力稀有到他想要偷取的程度,但是他上次失败了。   而这一次,他即使做好准备也再次马失前蹄,西索脸上的神色他看不出真假,如果真的已经把美知放走的话,那他们这一场战斗将毫无意义,而且很有可能会得罪揍敌客家族。   虽然不至于会失去性命,但想一想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在短短的几秒钟,库洛洛立刻做好的决定。   幻影旅团不择手段去夺取一切想要的东西,但旅团的存亡摆在他们的首位。   伊尔迷和西索成功全身而退。   而离开这一片危险区域的两人回到基裘的住所,西索脱掉衣服坐在沙发上,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出刚刚还在笑着战斗的人居然能保持一脸的平静。   他轻嗅着周围的气息,狭着眼靠在沙发靠背上,对着站在一旁的伊尔迷说:“如果敢动美知,我会杀了你哦~”   伊尔迷无神的眼睛转动到西索的身上,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刺激着西索:“为什么不可以?”   原本收回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伊尔迷身上,泛着冰霜般的冷意。   过了好一会,西索想到了什么,他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你大概是忘记我的父亲可是死在揍敌客手中的呢~”   伊尔迷不说话了,西索收拾了一番,打算离开。   伊尔迷叫住了他。   西索回头。   伊尔迷伸出手:“住宿费500万戒尼。”   西索斜眼瞪着他:“我刚来十五分钟。”   “美知,”伊尔迷摆出一副只要钱的财迷样,依旧将手抬起,“她住了一晚上,给她打水清洗的还没算。”   西索瞪着他,给他转了五百万戒尼。   回到家的美知根本睡不着,她只能不停地查看任务目标的生命值确定他还活着,而没几天,西索在一个深夜里回到了家。   美知顶着黑眼圈靠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他回来,打开门的一点动静惊醒了她。昏昏沉沉之中,她只能看到恢复小丑打扮的西索弯下腰将她扛在了肩上。   怀里的被子掉了下去,她光着脚唉了一声,无意识地踹在他的肚子上。   西索顿了顿,将她的身体掉了个头,改搂在怀里才阻止她的动作。   美知打了个呵欠,努力睁开眼打量他身上的情况,脸上的伤在慢慢好转,身强体健的,抱着她的手臂依旧很稳。   想起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美知疲惫地小声抱怨他:“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西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打算回应她此刻毫无意识说出的话,他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带着她离开了家。   在他的印象里,幻影旅团并不会就此罢休。   车开得很稳,美知靠在他怀里睡了一个好觉,西索把玩着她光着的脚丫子,怕痒的美知踹了他好几脚才作罢。   他们就像变成了逃难者,就因为她的缘故。   不知道转了多少车,美知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西索的踪迹了。   底下是柔软的床,周围的布置有些眼熟,她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门外响起了女管家的敲门声。   “美知小姐,我过来给您送早餐。”   她才反应过来,西索似乎将她送回了揍敌客家,从床上跳下,她走过去打开门,风风火火的,一开口就是:“你看到西索了吗?”   女管家还有些愣,她手里端着没有下药的早餐,随后反应过来:“您是说红头发的那个男人吗?”   美知点头:“是他。”   女管家缓了一会,才说:“他已经下山了……”   美知保持开门的姿势,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又被西索给丢下了,“他真的……走了?”   “没给我留什么话吗?”   女管家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并不知道这一些,或许您可以问问伊尔迷少爷?”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美知低头看着自己踩在软地毯上的脚,蔫蔫的:“好的谢谢。”   “不客气,美知小姐。”   她无心再吃早餐,换上衣服简单地梳顺自己的长发后,打开手机看到西索给她留下的话。   “我要出去一趟哦,美知要听话待在揍敌客家等我回来哦~”   美知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她还是太弱了。   如果她强大的话,或许西索就没必要如此瞻前顾后了。   秉着这样的想法,她找到了并没有离家的伊尔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问……你可以训练我变得强大吗?”   伊尔迷凝视着她的脸,想起西索上次的话,将翻涌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他站起身,因为两个人靠得很近,美知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脸,退后了一些,她才听到伊尔迷回了一声好。   “那价格……”美知依稀记得西索说过伊尔迷很喜欢钱的事情,她湿漉漉地望着他,“可以打折吗?”   伊尔迷凑近一些似乎想努力看清她的眼睛,美知被这个动作逼迫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她摸着自己的脸,局促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又站直身体,“打八折,10万戒尼。”   美知眨了眨眼,对于这个价格有些意外:“那我转钱给你。”   “好。”   当天,美知摩拳擦掌地跟着伊尔迷走进了审讯室。   美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没有多问,柯特也跟在身后,但最后在审讯室门口被伊尔迷拦在了门口。   “出去。”   柯特点头,转身站在了门口。   糜稽给柯特发消息,似乎对于大哥的做法很是好奇:“他不怕吓坏那个女孩子吗?”   柯特简短地回复了三个字:“不知道。”   奇犽和小杰的消息时不时传来,柯特忧心奇犽的安危,以至于没仔细听审讯室的声音。   美知看着墙上挂着的铁链,难免露出一点胆怯,她今天将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额前的刘海堪堪落在柳眉上,当她耷拉着眼尾,便多少显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要把我铐起来吗?”   她的手腕纤细地好像一捏就会断掉,伊尔迷的视线停留了好一会才否定:“不是。”   在美知的视线下,他慢慢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拷在了上面,随后是第二只手。   对于普通人而言很艰难的动作在伊尔迷这里简直轻车熟路,他将自己的双手都拷在墙壁上,好像做过上千遍似的,随后望向她,指挥道:“拿起鞭子。”   美知从角落里翻出了一根带血的鞭子,“是……这个吗?”   伊尔迷:“对。”   他声音放轻了一些,但在美知耳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打我。”他要求道。   美知睁大眼睛:“啊?”   伊尔迷重复一遍,确定她没听错:“打我。”   美知握着鞭子不敢走近,她一脸的惊慌:“为什么要打你?”   “首先要锻炼你的心,你的心如果不够强大的话,身体再强大也没有用。”伊尔迷说出的话好像很有道理,美知有所松动,她蹙起好看的眉,“真的要打吗?”   伊尔迷眼神平静:“如果你想成为西索的拖累的话,那就放弃。”   这样的话给了美知一针强心剂,她试探地轻轻挥了一下,打在了地上。   伊尔迷无神地眼睛盯着她,美知顿时压力山大。   她这一次打在了伊尔迷的身上,力道不大,伊尔迷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反而看着美知刺激她:“没吃饭吗?”   美知捂着瘪瘪的肚皮:“嗯……”   伊尔迷:……   “再来。”   美知的胆子越来越大,她挥了十鞭后,伊尔迷的脸上突然多了一道红痕。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美知心虚地想给说点什么,伊尔迷已经自己解开了手铐,走了下来。   身上虽然有鞭打的红痕,但对于伊尔迷来说,那已经是最轻的鞭打了,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但美知不知道,她双手搅在一起,讪讪的走过去说了声对不起。   伊尔迷的心被小兔子亲了一口似的。   “给我上药。”他面无表情地吩咐,美知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女管家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盒伤药,因为揍敌客家基本上不用这种东西,伊尔迷笔直地坐在凳子上,他太高了,美知站着才能给他抹上药。   “我不是有意的,还疼不疼?”美知摆出可怜的姿态,手指沾上一点药轻轻涂抹在他的脸颊上,对于伊尔迷来说是非常特别的体验,如果再找不到药,他的伤口可能都要愈合了。   他有些含糊地回答:“还好。”   这样的相处非常的和谐,以至于他都忘记西索让他和美知保持距离这件事。   在这样的日子下,还没过两天,他就收到了西索发过来的讯息。   西索在幻影旅团的偷袭下受了重伤,后面附带了地址。   偏偏那个时候他将手机搁在了审讯室的桌子上,美知听到声音后给他递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   而这一次,她无法再束手旁观了。   她跟着伊尔迷一起往那个地方奔去。   伊尔迷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美知的慌神,她感受到西索稀薄的生命力,眼眶都忍不住泛红。   他们在凌晨赶到了,西索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处狭窄的隐蔽处。   那是美知从未见过的狼狈,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好像已经死掉了一样,就连唇色都变得苍白,她踉跄着跑过去,想要检查他的伤口又无从下手。   伊尔迷并非是医生,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带着他去找能够救他的人。   然而他刚想动西索,得知西索情况的美知阻止了他的动作,她这回是真的哭了,声音都带着哭腔,握着西索逐渐冰冷的手对伊尔迷下了逐客令。   “我要和他单独待一会。”   伊尔迷顿了顿,没有说话走开了。   他清楚西索现在的情况,除非有奇迹……   奇迹。   伊尔迷有所察觉地猛地回头看去,美知正抚摸着西索的脸颊弯下了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都是我的错,”美知含着泪对他数落自己的无能,她看着西索眼皮下转动的眼睛,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她几乎毫无保留地对着西索使用了自己的念能力,这种情况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才能将西索恢复,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字一句:“西索莫罗会长命百岁……”   淡蓝色的光芒几乎将这一片都照亮了,伊尔迷抿着唇冲过去想要阻止,美知被光芒包裹着,她慢慢躺在西索的身上,就像是失去生命的一片落叶,那是肉眼可见的生命消逝,而西索慢慢转醒,他抬起手臂,将剩下一口气的美知抱在怀里,散下的红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神色。   沾着血渍的脸埋在美知的肩颈处,他无法控制地发出古怪的笑声,美知的脸颊和他相贴,她很高兴西索能活着,也为自己的任务完成而叹了口气。   她还没有从伊尔迷那里学会变得强大,感受到脖子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下,美知迟钝地拍着他的发顶:“哥哥,以后……”   她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以后,你就不用束手束脚啦……”   西索想要捂住她的嘴巴,诡异的音调沙哑了一些:“不乖的孩子……”   美知将自己的脸和他紧贴着,身上的念能力还剩下一点,“忘记我吧……西索莫罗。”   这算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她看着自己飘了起来,随后一道刺眼的光芒将她吸了进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美知什么都忘记了。   她坐在秋千上,身后的少年给她推秋千,声音中气十足的:“美知,好玩吗?”   美知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心里钝钝的,但是身后的少年没听到她的回答后,将她抱起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想什么呢,美知?”   她应该身体还处于幼年期,美知伸出手去够他的遮阳镜,“哥哥?”   少年乐呵呵的,脸上浮起红晕:“哥哥带你去找琳姐姐玩儿好不好?” 第96章   五岁的美知和她大大咧咧地哥哥不同,是个招人喜欢的乖巧小姑娘。   在木叶,适龄的孩子都会去上忍者学校,美知的查克拉微乎其微,或者说是抠门的系统并不给与她在这个世界的能力,给她的理由是:“上个世界你太乱来了,如果西索再冷血一些,你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所以,即使她是宇智波家族的人,一个存在瞳术的家族,她那点查克拉根本不可能存在开眼的可能。   美知为此难过了两天,宇智波带土为了哄她开心,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出去玩儿。   好在,美知抱着带土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头顶高达41的亲情度,露出一排雪白贝齿,亲昵地将脸颊贴在他头上:“哥哥。”   直率的少年咧开嘴,对于妹妹的亲近很是受用,他拉住美知的手臂担心她掉下去,中气十足的音量放轻了很多:“美知想不想去树上看看风景,哥哥可以抱你上去哦!”   被他念到名字的美知用力地嗯了一声,好像被他的生机勃勃传染到了似的:“美知要,要哥哥带我去树上!”   宇智波带土仰着脑袋宣誓一般:“那我们现在就去!”   他的动作太大了,美知紧紧搂住了他的脑袋才没被后仰掉下去,神经大条地带土没发现自己差点造成的意外,美知也包容地没有说出来,路过的银白发少年脸上戴着面罩,看到笨蛋组合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陷入了沉默。   他跟在两个人身后,宇智波带土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美知却很快察觉到扭过了头,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藏匿起来的卡卡西对美知的敏锐惊讶了一瞬,而美知的视线再度看向他藏匿的方向时,卡卡西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   美知看着草丛里冒出的好感度数字5,才知道那里还藏了个人。   没有在意太多,村子里贪玩的小孩子挺多的,就光是宇智波一族也有不少小孩子,有天赋的也有不少,例如族长家的宇智波鼬,那个年纪小小就年少老成的黑发男孩,她几次路过都看到他板着个脸,就像族长一样。   但不得不说,宇智波鼬是她见过族里最俊秀的小孩子了,她对动漫的剧情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不会太久了。   带土好不容易背着她爬上了树,还没将她放稳,他一个不注意又掉了下去,惊呼着砸起一地的灰尘。   “哥哥,”美知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哥哥,顿时心情有些复杂,她趴在树干上往下眺望,软绵绵地询问他的情况,“你还好吗?”   宇智波带土大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挠着后脑勺有些试图用笑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没事没事,我只是不小心,美知你别动……我现在就上来了!”   抱紧树干的美知忧愁地看着将脚下凝聚查克拉的带土再度掉了下去,到嘴边安慰的话看到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又咽了下去。   虽然他看着年纪不大,但还是爱面子的,美知假装懵懂地给他鼓劲儿:“哥哥加油!”   听到加油声的宇智波带土眼睛都亮了一个度,他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展现出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我要认真了!美知让开一点哦!”   树上的小女孩挪了挪屁股,一边回望着树下,柔声回答:“好哦……”   她没注意身下的那根树枝早已腐朽,受到一点承重之后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声响,直直坠了下去,美知还没来得及抱紧树干,小屁股一撅,瞪大眼睛也跟着掉了下去。   “啊——”   爬到一半的宇智波带土听到声音往上一看,像一只小鸟离巢般的美知已经偏离方向离他有些距离地坠落下来,他惊慌地伸手去接,脚下的查克拉凝聚失败,他伸出的手在四周划动,身体直直地往下掉。   尽管如此,他爆发出力量转动身体朝着美知奔去:“——美知!”   美知已经闭上眼睛等待一会可能会发生的惨状了,隐藏在暗处的卡卡西飞速跑过来,伸出手接住了美知,还相距有些远的带土看到同伴已经接住了自己的妹妹,支撑他使用查克拉的勇气消失了大半,他心有余悸地跑过去,脸上的懊悔和自责无法掩饰,美知还以为抱着她的是带土,闭着眼睛扎进了卡卡西的怀抱。   “还好,”她埋进了卡卡西的怀里,颇为庆幸地夸奖起带土,给自己的哥哥增加自信,“哥哥抱住我啦!”   宇智波带土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口说自己并没有接到她,还是该在美知睁眼说瞎话中沉默下去。   卡卡西能够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用脸颊蹭着他的胸膛,虽然美知年纪不大,但是他已经到了发育的年纪,不仅是身体开始成长,心理也在不断地朝着成年人靠近。   戴着面罩的卡卡西身体有些僵硬,对于女孩子如此亲近的动作还是第一次,他看着一言不发还处于愧疚的带土抬脚走过去,把缩在他怀里的美知塞到了他的怀里,他的眼神说得上冷漠了,“喂,带土,下次我不一定会这么准时出现了。”   宇智波带土已经习惯卡卡西这样的说话态度了,他抱歉地咧嘴笑,伸出手将一脸懵逼的美知抱过来,“卡卡西,谢谢你!”   银白发少年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地转身离开了,美知望着他的叼叼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憨笑的带土,他误会了美知的意思,对于刚刚自己的做法深感抱歉地垂眸望向了她。   “美知,对不起啊……”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一样大大咧咧,他平日里洋溢着活力的眼睛此刻正耷拉着透露出抱歉的意味,柔软地凝视着她,“哥哥没能接住你。”   “没关系的,”美知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清楚面前的少年有多善良和关心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她将手掌贴在带土的脸颊上,认真地回复,“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不关哥哥的事……而且,我现在不是没有事嘛~”   即使她这样说,宇智波带土在吃晚饭的时候都比平日里要沉默许多。   奶奶抱着美知给她梳头发,慈祥地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美知撒娇地抱住奶奶温暖的身躯,为了减少她的担忧,美知简化了一些内容:“没什么事啦奶奶,哥哥只是今天练习的时候有些不太顺利,我一会去安慰他,奶奶放心。”   老人家拍着美知的背,为她的贴心叹了口气。   宇智波带土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美知抵抗着小孩子的睡意,光着脚跑过去坐在他身边。   “美知……”带土微微睁大眼,看着她犯困靠在自己身边而惊讶了一下,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不困吗?”   美知打了个呵欠,抱住他的手臂靠过去撒谎:“不困哦。”   停顿了一会,宇智波带土才反应过来轻柔地揉着她的发顶:“我没事的……”   想到自己居然需要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来安慰就觉得自己这几个小时的挫败和迷茫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他换了个胳膊将美知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就着半搂的姿势带着她一起看天上明亮的星星,仿佛许下什么誓言一般:“美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的尤为认真,就像和他说自己将来会成为火影一样,美知对于他的梦想很是赞赏,像小猪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怀抱后才闭上了眼睛。   “好哦,”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已经达到安慰的目的,她干脆靠在带土的怀里睡过去,“我相信哥哥的……”   带土嘴角扬起阳光的笑容,因为美知信任着他,就好像给他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顿时信心满满地对着星星发誓:“一定会的。”   他会保护好美知,保护好奶奶,保护这个村子,直到他能够成为火影一样的存在。   因为没有查克拉,在带土训练的时候,她不好跟上去,只能在村子里游荡。   而有好几次,她都遇到钓鱼的卡卡西,那个救过她的戴着面罩的银白发少年。   即使发现了她,但也不过是简单地掠过她一眼,随后又认真地钓起鱼来,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运气不好,还是因为河里的鱼量开始减少,他的钓鱼经历并不成功。   美知慢慢地靠过去,她穿着印有团扇的衣服,披着一头柔顺的黑发,和宇智波如出一辙的黑眼睛不同,她看向卡卡西的时候,眼睛明亮而湿润,就像是浸润在海里的黑珍珠,泛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明亮光泽。   她和带土一样,都充满了生机勃勃。   那是卡卡西完全相反的东西,他神色顿了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在他印象里,五岁的孩子都是闹腾的,呆不住的,偏偏美知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天气炎热,她脱了鞋将白嫩的脚丫放在水面上,轻轻地晃动着。   两个人都格外沉默地坐在那里,一个等待鱼上钩,一个只是无聊地想要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两句感激的话而已。   但美知看出他并不想有人打扰到他,于是只能等着他的鱼上钩了再说。   十分钟过去了,他的鱼钩依旧毫无动静。   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她的痒痒,美知低头一看,一群肥硕的鱼一点也不认生地在亲吻着她的脚丫,卡卡西自然也注意到了美知这边的动静,她的脚丫秀气小巧,因为被鱼嘬着发痒地蜷缩起脚趾,即使她将脚提起水面,那群鱼居然——   跃出水面和她的脚丫贴贴。   卡卡西:…… 第97章   那个家,西索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因为没必要,那里没有他钟爱的青涩小苹果,也没有能够吸引他任何注意力的地方,只是一个承载他不怎么愉快童年的住所而已。   而最近和幻影旅团偶遇到,为首的库洛洛依旧是温和的,仿佛那些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他是出于好奇还是伤口上撒盐:“怎么没看到你妹妹呢?”   西索手里正把玩着一张扑克牌,金瞳一转,还以为他在搞笑:“你在说什么胡话嗯~我哪里来的妹妹。”   库洛洛眼里的兴味欲浓,对于西索这种反应很是惊讶,毕竟当时西索已经濒临死亡,现在活泼乱跳地在面前蹦跶,没事人一样,如果不是有别的渠道听到了一点消息——西索的妹妹用自己的命救了他,指不定现在面前魔术师装扮的男人早已经灰都不剩了。   “哦?”库洛洛笑容加大,好像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骨子里的恶劣促使他继续说下去,“你的妹妹,美知啊……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西索慢慢收敛了笑意,因为他根本不记得什么美知,什么妹妹,就好像他失忆了一样,但是他搜罗着大脑里的回忆,从幼年至今,也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头绪。   他的视线就像是毒蛇锁定上库洛洛,猜测着或许这又是库洛洛给他下什么心理暗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修长的手指夹住一张黑桃a,眼神一厉,扑克牌急速地朝着库洛洛的脖子划去。   黑发男人侧身一躲,俊秀的脸庞依旧和气,他试探西索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答案,脸上虽然挂着笑,黑沉沉的瞳孔却又冷血无情:“这就恼羞成怒了吗,西索。”   “或许,你应该怀疑自己的记忆,而不是对着我发脾气。”   他只留下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笑着离开了。   西索狭着眼看着他远去,对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突然有些在意了起来。   美知,这个名字……   他完全没有一点记忆。   自从那日狼狈地醒过来之后,西索只记得他怀里应该抱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他很想要的东西,即使昏迷过去,手掌死死握住手臂留下的印记尤为深刻。   反正也没事,小苹果也很好地在长大,他第一次回到了家,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没人打理的花园破败着,这座百年府邸呈现腐朽又古老的画面,穿着靴子的红发男人大概扫视了一圈才抬脚走了进去。   走进久违的家中,西索经过花园的那一块地方的时候停下,大脑里的回忆里他好像举起了双手,耳边似乎还有小孩子甜甜的笑声,但他记忆里又什么都没有,就好像……   有人硬生生从他记忆里抠走了一部分。   他走进客厅,桌面上已经积起了层厚厚的灰。快步上楼,他按照记忆找到自己的房间,审视地检查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是否有一个叫做美知的妹妹的踪迹。   没有照片,没有玩具,抽屉里只有一封父亲给他写的信。   或者说是早早立下的遗嘱。   西索用指甲划开封口,从里头倒出一张纸落在他宽厚的掌心。他的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回事,一目十行,最后,他在最后一句话看到了妹妹两个字,指甲无意识地戳透了纸张,西索的视线瞬间锐利起来。   ——你不能丢弃妹妹不顾   西索捂着脸诡异地笑起来,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   越是藏起来的东西,西索的兴趣越大,他将所谓的遗嘱随意抓成一团,在这栋房子里寻找着踪迹,当他推了没两扇门后,就发现了一间十分温馨的女孩子房间,如果他还能欺骗自己这并不能证明什么,那墙壁上还挂着一张三人的合照。   红发男人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正襟危坐地靠在椅子上,背脊挺直,被笔挺西装包裹住的手臂此刻正紧紧抱着坐在他怀里的黑发小姑娘,年纪看着很小,身穿葛根纱的蓬蓬裙看起来天真可爱,对着镜头露出一排小白牙。而站在椅子旁的红发少年微抬着下巴,眉间透露出对照片的一点不耐烦。   这张照片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的记忆有误的证据。   ……   他靠在沙发上,面前站着一排曾经在这幢房子里工作过的人,一个个给他补充曾经和他一起生活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子讯息,她的性格,她的习惯,西索从别人口中拼凑出一个活生生的妹妹,一个很粘着他,但最后却消失不见的妹妹。   这可是一件趣事。   他的嘴角压不住,就好像终于在这无趣的日子里找到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战斗是他一直追崇的,但在闲暇时间,或许他可以慢慢地解开自己身上有关于失忆的秘密,就像是玩一局游戏一样。   他找到伊尔迷,虽然有好几年没打过交道了,但在记忆里,这位揍敌客家族的长子拿钱办事,效率还挺高。   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在约好的时间里找了过来。   他披散着长发,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西索一眼就注意到了,怪笑着打趣:“几年不见,你都结婚了?”   伊尔迷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看,似乎在审视着什么,但看到西索的神态并不像恢复记忆的样子,低垂着眼睑看向自己的戒指:“是的。”   这个话题延伸性很大,但是西索也只不过是打趣了一句,并没有深入的打算,他此次的目的是过来询问是否有能够医治失忆的方法,伊尔迷听了一会,沉甸甸的视线落在西索身上,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开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西索叉着腰站在那,细长的眼里泄露懒散的风情:“价格好商量,不打折也没关系哦~”   “不是这件事,”伊尔迷古井无波的眼眸又眺望着远方,他思忖着,郑重地开口,“你真的想恢复记忆吗,即使这段记忆会让你痛苦?”   西索舔舐着嘴唇,在伊尔迷这种类似知情的话语中,他察觉到了什么,就好像森林里捕食的蛇吐着信子感受到猎物一样让大脑活跃了起来,他放声大笑:“痛苦是什么味道呢~嗯哼♀”   伊尔迷的反应很是奇怪,他扯了扯嘴角:“你不要后悔。”   西索张开双臂:“我只想早日品尝痛苦的滋味,你应该知道她的事情吧,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呢~”   “贪婪之岛,”伊尔迷给他指了条明路,“你应该去除念,如果有用的话。”   “你不陪我去吗,”西索有些怨念,结实的手臂撑着下颌看着伊尔迷,他正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好像触摸情人一样黏腻,西索扭过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伊尔迷看着西索远去的扭腰背影,眼底的杀意又重新收拢了回去,如同野兽归笼,他放弃即使过去几年依旧冲动的打算,回到了枯枯戮山。   他在山的另一块地方建造了一栋房屋,在几年的时间里不断的改造,他为沉睡过去的公主打造了一幢坚硬的堡垒,他推开几吨的大门,走进密不透风地城堡内里,过了几分钟后,他打开最后一扇门,看到床上宛如沉睡过去的美知脚步顿了一下。   周围安静地可怕,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触碰美知冰冷的额头,面无表情地给她叙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西索发现自己失忆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给早已死去的美知讲述童话故事,将她的手合拢在掌心,好像这样就能给她暖和过来揉搓着,“我告诉了他解决的方法,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怪我。”   掌心能够感受到她手指上戒指的硬质触感,那是他亲手打造的,伊尔迷满意地看着她纤细手指上的戒指,像虔诚的骑士吻在了她的手背,落下浅浅一吻:“今天进账1000万戒尼……美知,我们的家底又丰厚了一点呢。”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他。   西索抓住兔女除念师,替自己解除了念。   瑟缩在一旁的兔女消化着念,看着原本坐着的男人抱住自己的脑袋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他身上爆发出剧烈的杀意的话,那她或许还没有这么害怕。   红发的魔术师双手插入发间,笑声尖锐地仿佛能够穿透云层,但那种笑声并不是代表高兴的,她抱住自己无意间看到男人的侧脸湿漉一片,偏偏他又古怪极了,嗓音古怪地大喊着:“有趣哈哈哈哈哈哈,有趣——!”   那样子,就好像疯了一样。   她有些后悔给这个男人除念了。   西索站起身,张开手臂仰望着天空,舌尖舔舐着嘴唇旁咸涩的味道,就像是积攒几年的炸弹在这一瞬间齐齐爆炸,大脑停止了思考,他的记忆慢慢填充着:好奇看着他的美知、猫耳朵的美知、发小脾气的美知,最后……   是躺在他怀里失去声息的美知。   脑袋仿佛要爆炸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手里的扑克牌铺天盖地地飞出去,伴随着路人的尖叫声,他疯狂地展开了一场无差别的攻击,鲜血溅起,金瞳似乎没有焦距,他面无表情地犹如一个机器人,发泄着怒火以及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挫败。   半夜,已经躺下的伊尔迷再次接到了西索的电话。   他的声音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这种平常透露出一点诡异。   “除念师也没有用呢,”西索在电话里发牢骚,他站在枯枯戮山脚下舔舐着沾血的手指,那血还没散去温度,想起库洛洛狼狈跳入河水中的样子,西索才好像缓过来了一些,他面无表情地撒着谎,“再给我找一个,伊尔迷,现在。”   轻手轻脚下床,伊尔迷穿好衣服后,临走前在美知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而他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一身血渍的西索,他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就连眼尾都抹着一尾暗沉的血迹。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   对视的那一刻,伊尔迷就知道西索只是想骗自己出来而已,微微拱起腰,黑发男人摆出随时进入战斗的姿势警惕地看着西索,红发男人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攻击的打算。   他抓着头发,有些苦恼地问:“美知在你这里吗?”   在这种时刻,沉默代表了默认,西索又将视线落在伊尔迷的戒指上,似乎明白了什么,金瞳一冷:“把门打开。”   伊尔迷毫无起伏地回答:“她睡着了。”   西索都觉得这个回答搞笑,他哼笑着:“我再说一次,把门打开哦~”   伊尔迷没有让步,他在告诉西索解决办法的时候就猜想到了会走到这一步,他只是颇为冷漠地回他:“你还想让她再死一次吗,西索。”   向来肆意妄为的西索突然沉默了起来,他盯着伊尔迷,似乎没找到能够反驳他的话。   “我说过,”西索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如果你敢碰她,我会杀了你的。”   “即使是尸体,”西索又恢复成无所畏惧的模样,他弯起嘴角,“她也是我的。”   或许是仇恨增加了西索的战斗力,到最后,西索反而占据了上风。他单手掐住伊尔迷的脖子,舌尖舔舐掉嘴角被揍出的血迹,愉悦地发出笑声:“谢谢你告诉我除念师的位置,伊尔迷。”   伊尔迷和西索的战斗动静不小,席巴赶来的时候,西索已经进去了。   “伊尔迷,”席巴看着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儿子,“梦该醒了。”   断了一只手臂的红发男人用房间里的毯子擦拭着脸上的血痕,他弯腰靠近只剩下尸体的美知,怜惜地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哥哥带你回家了,美知~”   ……   远在木叶村的美知在睡梦里惊醒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刚还做着的梦又不记得了,带土睡成一个大字,张着嘴打着小呼,美知抱着枕头凑过去挨着他睡,打着呵欠找到一点安全感似的闭上了眼睛:“哥哥晚安。”   第二天醒来,美知更是不记得那个梦了,她看着带土欢快地朝着等待的琳跑过去,旁边还有一个将手插在口袋里等着有些不耐烦的白发少年,听说他们又要出任务了,美知站在门口远送了一会,卡卡西回头看了她一眼,美知朝他挥挥手,卡卡西想起那天的鱼,嗤了一声扭过了脑袋。   美知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她坐在宇智波的区域里看着远处一群孩子训练,她的查克拉微乎其微,就不凑热闹了。   宇智波鼬训练够了,微喘着气坐在了她旁边。   他们之间对视了一眼,在他年少老成的神态中,美知觉得有些尴尬垂下了眼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丸子解决腹中的饥饿,但看了身旁一言不发的美知,礼貌地将唯一的一串递给了她:“给你吃吧。”   宇智波鼬的突然示好让美知有些吃惊,或许这也不叫示好,只是一种礼貌善良的体现而已。第一次接受到宇智波孩子的好意,美知软声道谢,接了过来吃了两颗,很甜,美知一边品味着,余光却注意到宇智波鼬的视线停留在丸子上好一会,才假装不在意地偏过了头。   还剩两颗,虽然把自己吃过的东西再给别人不太好,但小孩子嘛,不用太在意这些虚礼,美知将还剩下两颗的丸子递过去,试探地问:“我饱了,剩下两颗我没碰……你,你吃吗?”   宇智波鼬张了张嘴,最后又碍不住甜食的诱惑,接了过来。   他撇过美知漂亮的脸蛋,慢慢咀嚼着丸子。   美知口袋里还装着奶奶塞的糖果,她也不知道宇智波鼬爱不爱吃,临走的时候还往他手里放了一把,作为友谊的结缔:“丸子很好吃,谢谢你,我叫宇智波美知。”   没有查卡拉的孩子很少,像美知这样的基本上不用爆出名字,宇智波鼬也知道她。   沉默地将糖果放在口袋里,他仰着脸:“我叫宇智波鼬。” 第98章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美知也逐渐和带土三人组慢慢熟悉了起来。   他们有时候出任务会带别的国家的特产,像风之国的金枪鱼,卡卡西处理鱼熟能生巧,于是当天回来那天,美知被带土抱着去了卡卡西家,吃了一顿旗木家特制金枪鱼,味道不错,美知向来嘴甜,声音软绵的多夸两句,野原琳细心地发现走向厨房的卡卡西耳尖微红,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就好像只是单纯的热而已。   美知的这具身体还小,习惯性午睡的她饭后打着呵欠,悬着的小腿也没力气晃了,依偎在带土怀里先眯一会缓解睡意,她吃得饱饱的,和服下的小肚子都有挺了一点出来。   带土习惯她的娇气,将她半搂着让美知靠在自己怀里,还替她揉着鼓起来的小肚子,一边和野原琳说话。   野原琳有着齐肩的中长发,额间绑着护额,模样清秀,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带土脸上微红,眼睛湿润地看着她,当琳看过来的时候又会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害羞地撇过视线不与她对视,心跳砰砰的,美知想要提醒一下哥哥的心跳声太过明显了,但眼皮又睁不开,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又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女孩子细心一些,即使带土放轻了声音嗓门也不小,野原琳将食指比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安静下来的客厅让美知松开了眉头,宇智波带土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朝着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卡卡西挽起袖子走出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年扫了一眼,淡淡地说:“房间里有床,先让她进去睡一觉吧。”   眼睛澄澈的吊车尾少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他刚想开口,又记起怀里睡过去的美知,小声地对着卡卡西说谢谢,在白发少年的带领下,他将美知放在床上,又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关好门。   美知不知道外面几个人居然偷偷买了酒庆祝这一次任务的完成,等到她悠悠转醒,原本在睡梦中还能听到的宇智波带土的笑声已经沉寂了下去,她环顾四周,慢慢坐起身走到房门前,踮起脚尖打开了一点房门。   电视还在播,沙发上伸出一只带土的胳膊,侧过身还能隐约看到他刺猬头。   高出沙发的那个白发脑袋还高高凸出来,美知穿着小白袜子轻轻地走出去,还没走出多远,坐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年眼神一厉,美知还没看清呢,卡卡西就眼神迷蒙地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被他举起来的美知。   卡卡西:“谁派你来的?”   闻到一股酒味的美知睁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歪头:“啊?”   卡卡西眯起眼睛:“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迷惑木叶的中忍吗?”   美知脚尖互搓了两下,卡卡西发觉她的动作低头去看,美知立马又不动了,小小白袜子还是花边儿的,搭在细细的脚腕上,有点好看。   “袜子里藏了暗器?”卡卡西皱起眉头,他那副样子看起来格外严谨认真,就好像真的在审问别国的间谍似的,如果忽略他抱着的是一个没有查克拉的小孩子的话。   他这副醉酒的样子让美知一时无言,她朝着沙发上已经醉着睡过去的另外两个人,本想着想要寻求帮助,看来现在也帮不上忙。   卡卡西盯着她的脚看,美知害羞地蜷缩起脚趾,大着胆子朝他的脸伸过去,一把拽下了他的面罩。这一举动让卡卡西愣了一下,他只感觉脸上热度散了一些,呼吸也好像通畅了不少。   但已经习惯面罩的卡卡西并不贪图这一时的凉快,他蹙眉把美知抱在怀里,随后单手将面罩拉好,还处于变声时期的白发少年语气里带着点老气横秋的意味,又将美知举了起来,继续审讯她。   “要我绑住你才不会乱动吗?”   美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望着带土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哥哥,没有得到回应,卡卡西看向她的视线已经变成了有心计的间谍朝着最笨的同伴下手的印象了,于是秉着不能让美知接触到带土的想法,他将美知带到了阳台,将她放在洗衣机上和他对视。   “尽早招了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他认真的样子美知差点就信了,虽然之前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在这种时候,美知闭紧了嘴,不想和一个喝醉的人说话。   对于美知的不配合,卡卡西眯着眼,伸手拽掉了她的袜子威胁,随后又将视线盯在她的脚丫子上。   得知他或许又有什么想法的美知立马缩着脚,软趴趴地朝他眨眼投降道:“我说。”   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卡卡西眉头一松,手里拎着两只小袜子站在美知面前:“说吧,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说他喝醉了吧,卡卡西说话又停利索,说他没喝醉吧,现在又像个神经病一样审讯她。   美知将下巴搁在并拢在身前的膝盖上,小声地回答:“过来吃金枪鱼……”   卡卡西神色一怔,他似乎是清醒了一点,手掌在太阳穴上拍打了两下,嘴里跟着念:“金枪鱼?”   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他的思考,卡卡西盯着美知看了一眼警告她不要乱动,随后走出去开门。   一开门就是一头耀眼的金发,温柔俊秀的男人笑着喊了声卡卡西,鼻尖突然涌入了酒精的气息,脸上笑容一顿,面前的少年已经将手里的东西当苦无朝着他甩了过去。   波风水门只觉得眼前一晃,手里就多了两只白色的……小袜子?   波风水门捏着两只小袜子,表情变幻莫测。   ……   美知坐在波风水门身旁吃糖果,她乖巧的样子和面前罚站一样的三个站不稳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边温柔的男人收敛了笑容,在堆满啤酒瓶的桌面上扫了一圈,不怒自威。   清醒得差不多的三个人状态不一,野原琳面露愧色,规规矩矩地站在那低着头;宇智波带土眉宇间还有没散去的酒气,憨憨地朝着美知笑着露出一排白牙;而卡卡西,正捂着额头,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做的事而处于一种极端的沉默社死状态。   美知开心地听到他们被温柔地训斥了一顿,带土自知一身酒味,让美知拉住他的衣领跟在后面走,卡卡西看着美知的背影似乎有难言之隐,而她就像感知到了一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卡卡西撇过脸的动作,似乎躲避不及。   美知收回视线,手里还拎着带给奶奶做好的金枪鱼。   自从那天之后,美知就很少看到卡卡西出现在她面前了,毕竟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美知替他这么一想,也尴尬地脚趾抓地。   宇智波家的孩子不少,优秀的不多,像美知能够念出名字的大概也就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在其他孩子堆里,他们算是小部分里会主动和美知说话的人了。相比于宇智波鼬,止水被族里更为看重,带土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她就会坐在他们训练的地方好奇地看着,打发时间。   宇智波带土的亲情度很好刷,几乎让她有一种只要再这样过上半个月,他就能自己把亲情度刷满,而这样的不真实让美知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虽然不怎么记得之前做的任务,但她的第六感总是在这种最温和的阶段提醒她——任务不可能这么简单。   她在接触带土的前两天都以为系统是不是给她安排了错误的任务目标,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他那副憨憨的样子都不能和那些反派挂上钩。   但是系统又说没有问题,那就可能后续会出什么问题也不一定。   她不能跟随带土一起出任务,但是她能和止水拉好关系,从他这里得知一些消息,比如宇智波带土是个吊车尾,他有着想要成为火影的梦,他的老师是波风水门,他的伙伴卡卡西是个天才之类的话,虽然对于她的任务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总比没有好。   宇智波鼬最近看起来很高兴,美知问了一句才得知他即将要成为哥哥了,他说起这件事眼睛都比平时要亮上好几个度,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还有几个月出生的弟弟又或者是妹妹。   作为难得说上话的朋友,美知从自己的零钱罐里掏出私房钱,买了个一对小铃铛当礼物送给宇智波鼬:“希望他会喜欢。”   宇智波鼬头顶上的数字猛地跳了十个点,这让美知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孩子还没出生呢,他就已经能为一个给他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送的礼物加这么多好感吗?   这也未免……   是个超级弟控/妹控了。   “他会喜欢的,谢谢你,美知。”宇智波鼬郑重地拿着礼物回答她,美知轻咳了两声,摆摆手说不客气。   虽然想和族长的儿子拉好关系,但她没想到一个礼物能带来这样的效果。   带土这次出去的任务不知道是什么,已经两天了还没回来,她又不会忍术给带土传递消息,在奶奶面前她也不好透露出急躁的这一点,于是跑出去找宇智波止水。   那是唯一能够给她帮助的人了。   少年修长的身躯被包裹在团扇图案的忍者服里,他被誉为天才,美知过去的时候他还在训练,他比宇智波年长,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对他们这些小辈很是包容,每次美知找他的时候,都会弯下腰听她讲话,温和地回复她。   注意到美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止水停止了训练,他身上黏着训练时出的汗,简单地擦拭着额头的细小汗珠,他停在美知眼前蹲下身,温和地注视着漂亮但没有查克拉的孩子:“美知,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嗯……”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有些局促,“哥哥两天没回来了,我联系不到他。”   她可爱的动作让宇智波止水笑了一下,他拖长了语调明白地啊了一声:“他现在应该还在外面出任务,不过我可以替你联系一下他,你觉得怎么样?”   “会不会太麻烦了,”虽然这么说,美知亮晶晶地望着他,翘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因为他蹲下身,美知主动靠近一些凑到止水的耳边,“谢谢止水哥哥。”   止水放走了一只乌鸦分身,开心地坐在长椅上等待。   “如果他回复了我会告诉你的,美知,”止水揉了揉她的发顶,“先回去吧。”   美知只好跑回去等消息,但她又坐不住,奶奶给她拿了零钱让她出去和村子里的孩子玩,免得在家担心带土。   躯壳还是小孩子,为了减少麻烦,美知拿着钱装作开心的样子跑出去,在路上遇到波风水门和玖辛奈一脸粉红泡泡,又看到一身绿衣服的妹妹头跑过,美知一一打过招呼,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一会,和系统聊天解闷。   看着周围会忍术的孩子美知馋得很,她还想缠着系统给她点查克拉,但是系统倔得很,像头牛一样就是不给,最后软磨硬泡,系统才分出一点查克拉给她,结印什么的都不用想,最多给她一点心理安慰而已。   天色已经晚了,想着该回家的美知准备离开没什么人的小沙滩,蹦蹦跳跳地回家吃饭。   因为这块地方靠近村子边缘,她刚走两步就听到有人说话,似乎还在喊她。   美知扭过头去,看到蹲在树上的一个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家伙,戴着诡异漩涡面具盯着她看。   宇智波止水在村子里问其他人有没有看到美知,一个小孩子指着美知的方向:“我看到她在那里——” 第99章   美知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那个奇怪男人对她说的话:“你是……宇智波美知吧。”   当时她还记得自己聪明地摇头否认来着,但白绝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说的是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长得漂亮的,没有查克拉的,年纪又小的,黑发黑眼,完全符合。   一点也不用怀疑。   但她清醒过来之后并没有看到那个奇怪你的男人,她所处的地方是隐蔽的树林山洞里,周围浓雾弥漫,认真听的话还能听到水声撞击石块的声响。美知站起身,刚想移动,门口聊天的忍者迈动步子,朝着洞口往她的方向看来。   “醒了呢。”有个陌生的人戴着不同于木叶的护额望着她,那种眼神并不是友善的,美知表现出很乖巧的样子,抱着双膝,安静地低头看着地面,也不说话闹腾,那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放松了一些,想着一个没有查克拉的几岁孩子被他们盯着又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看了两眼,眼里划过一点兴味;“饿吗?”   美知抬起湿润的眼睛,审视他这句话是否有戏弄她的成分,两秒一过,她点了点头:“饿。”   男人给她拿了一点吃的,她就着一点水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即使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在雾忍面前,她展现出来的都是非常安静乖巧的一面,没人不喜欢漂亮的孩子,男人盯着她瞧,“木叶还挺养人。”   洞外的人似乎听到他的话,说不上反驳:“应该说宇智波的基因还不错。”   男人大笑:“上次我出任务看到宇智波的那个天才,叫什么止水的,也可水灵。”   水灵在他们口中放在止水身上可不是个褒义词,美知看了他一眼,在被发现之前低下了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不同于同龄人的活泼,这一点引起了雾忍的注意,因为等待接头的人还没到,他们干脆就在旁边打趣美知,最后又落回宇智波带土身上。   “他简直不像宇智波,”男人说起这个名字眼里似有不屑,在这个实力为上的世界,宇智波出了一个吊车尾,无异于满分班里冒出一个不及格的学生,他扭头看向美知,不怀好意地说,“你哥哥是个笨蛋吧。”   刚刚还沉默着的美知定定看向他,她不喜欢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带土的坏话:“不是。”   “一个蠢蛋加一个没有查克拉的妹妹,”男人直摇摇头,并没有将美知的反驳放在心上,他站起身往我走去,这一次是朝着门口的同伴说的,“人来了吗?”   美知也跟随着他们的视线往外看去,突然洞口处传来打斗声,她燃起了一点希望伸着脖子往外看去,刚刚还和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已经倒了下来,身下慢慢聚成血泊,朝着洞内流入。   如果刚刚她还能保持冷静,现在的情况,毫无忍术的美知难免心慌了起来。洞口的人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如果是来救她的人,不应该如此安静的。   明明经历了一场战斗,却能在瞬间里安静了下来。   美知不敢乱动,出口只有一个,她就算想跑也跑不过能够几息之间将刚刚那两个强壮的男人杀掉的陌生人,干脆安静地蹲下身体,和系统商讨一下是不是能给个便利,让她暂时躲过外面这个人。   系统冷酷的拒绝:【哒咩】   美知:哼唧唧   系统拒绝了她,同样可能也意味着她的性命或许不会轻易交待在这里。   带着这样的想法,美知静静望着门口,直到洞口处慢慢走近一个脸上绑着白色绷带的短发少年,他的皮肤偏黑,护额随意地绑在脑袋左侧,当他走进来的那一刻,烦躁地蹙起了眉头,朝着蹲在那像个娃娃一样不动的美知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美知稍微支起上半身,看着他头顶快要变负的好感度轻轻地应了一声。   桃地再不斩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好像在确定她的身份一样,但是她头上也没有代表身份的护额,柔弱地直视一个普通小孩子,除了漂亮点,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可以让他确定面前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雾隐村可没有这样的孩子。   曾经在忍者毕业考试里杀死所有应届生的少年并没有想要协助她的意思,或许是刚刚杀了两个行迹奇怪类似叛徒的雾忍后,体内的暴动因子稍微下降了一些。   “你是谁?”   他手里还握着沾血的苦无,身体看似随意站在那里,实际上却处于随时会因为她的话而出手的状态。   美知慢慢站起身,她不太认得这些人护额上的符号到底代表哪个国家,总之不是木叶的话,对她来说,听话爆出身份的自己很有可能再次被利用也不一定。   防止被他看穿,美知假装害怕地垂下脑袋,不和他对视地嗫嚅着:“我叫美知……”   桃地再不斩似乎是怀疑地在她身上审视着,眼神冷冷:“他们为什么抓你?”   美知假装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摆,似乎是思考了一会迷惑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带着孩童的直率问他:“大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桃地再不斩不感兴趣地撇过了脸,就好像对她没有查克拉的身体失去了兴趣一样,将苦无收了回去,和之前那两个人一样不把她当回事背对着她,语气凶狠:“再不离开这里,我就杀了你。”   美知等到他走了一段距离了,才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路过那两具尸体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   周围有很浓的雾,美知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她气喘吁吁地歇了一会,还没来得及想出离开的办法,桃地再不斩又返了回来。   他和蹲在地上喘气的美知打了个照面,眼里泄露出的杀气让美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缩成一个鹁鸪,小声地解释:“我刚刚有跑出去的……但是,这里太大了,我又不认识路……”   桃地再不斩抬手作势要拿武器,美知转过身想跑,印在她身后的团扇图案露在少年眼里,“宇智波?”   美知哪敢回头,听到这三个字更是拼命往前跑,她一边跑一边呼叫系统:“要死人啦!”   系统依旧淡定,想起这么多个世界里好像就如今过得比较凄惨,好在宿主不记得之前的世界,心态也活泼了许多。   再不斩几乎一个瞬身就站在她面前,小萝卜头一样的美知来不及刹车,瞪着眼睛撞在他结实的肚子上,美知闭着眼不敢去看,却不料下一秒再不斩拎起了她的后颈,就像是拎着小鸡崽似的将美知拎着和他对视。   少年语气强硬:“睁开眼。”   美知瘪着嘴睁开了眼睛,耷拉着眼尾显得可怜极了。   桃地再不斩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略显疑惑地自言自语:“他们抓宇智波的做什么?”   没等到他想清楚,树上多了几个和他穿着一样的雾忍,他们面无表情,就好像被操控了一样朝着桃地再不斩袭去。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他还能拎着美知战斗,但三个雾忍都围住他,顿时有些放不开手脚,他干脆将美知丢了出去,眼神锋锐地朝着这三个人攻击过去。   那三个人都是雾忍暗部的忍者,桃地再不斩被拖住了脚步,眼看着美知一个人踉踉跄跄逃跑。   这一次,系统给她指明了方向,当然,系统是不可能大方的,是美知用五点亲情度换来的。   他们身处雾隐村边缘处,四周都是海,正当美知异想天开想着去哪里找条船的时候,有人瞬身过来喊着她的名字:“美知!”   她被喊得一怔,因为那声音太熟悉了,在她被带离木叶之前还说过话。   “止水哥哥,”美知惊讶地看着他朝着自己伸出的手,面露关切,“你没什么事吧?”   看到熟人之后,美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刚抬起脚想往他的方向跑去:“我没事的……”   而在另一侧,又有个人跑了出来,微喘着气也喊了一声美知。   美知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停止了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那里也有一个宇智波止水。   她站在海岸边,对现在出现的情况产生了是不是在做梦的猜疑。   后来的宇智波止水面色凝重,对于这样的忍术他见得很少,特别是对方身上的查克拉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如果是之前,他还有耐心和面前这个假冒他的人来一场较量,但是现在他的任务是将美知带回去,对方和自己长得一样,那必定会让美知陷入困扰而延长他们在雾隐村的时间。   他温声地试图将美知拉过来:“美知你听我说……我才是真的,你忘记了吗,前两天你来找我询问带土的下落,还记得吗?”   “这个不需要你说!”另一个宇智波止水阻止他继续讲下去,“你到底是谁,威慑呢要假冒我!”   “美知,过来我这里。”   “美知,不要听他的话,他才是假冒的!”   两个人僵持在那里,美知夹在中间,她仰着头去看他们的头顶的数字,随后挪动着脚步朝着真的宇智波止水跑去,抱住了他的腿。   宇智波止水提起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而对面那个假冒止水的白绝疑惑地看着美知,对于事情暴露并没有任何的心虚慌张,反倒是好奇地问:“你不怕他是假的?”   多亏了他们头顶上好感度的数字,美知微抬着下巴装腔作势的朝着假宇智波止水吐舌头:“我不可能认错的!”   白绝笑了笑,随即纵身钻进了树林里消失不见。   另一处的宇智波斑闭上眼,他已经很老了,这一次原本是打算将三尾封印在美知身体里,怎么也要让宇智波带土入局,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好不容易将三尾抓到手,人却溜了,那这个计划只能暂且搁置了。   美知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虽然她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但低估了小孩子的睡意,在门口站着的宇智波带土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直到看到止水抱着睡着的美知才抬起脚急匆匆地迎过去。   “她睡着了,我先抱她进去吧。”止水提醒了一句,并没有将她托付给带土张开的手臂里,带土轻轻地应了一声,双手握成拳压下情绪跟在他身后走进房子里。   看出宇智波止水眉间的疲惫,他几乎没有休息过,带土也没多问,道了谢送他出去后才缓过神来似的,轻着脚步走进了美知的房间。   她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皱着,抱着被子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带土跪坐在她床边,俯身替她抚平眉间,在睡梦中的美知感知到了安全的气息,落在一旁的手瞬间抱住了带土的手臂,抱在了怀里。   黑发少年顺势躺在一旁,他毫无睡意,愧疚地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对不起……”   睡梦中的美知并没有听到宇智波带土对她的一番倾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夜未眠。   第二天美知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她意外地发现宇智波带土的亲情度跳到了45点,这一次事件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美知安慰自己,或许不需要等到几年之后,可能几个月,她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了也不一定。   卡卡西和野原琳过来看了她一次,他们还给美知带了礼物,继上次社死事件后,这算是卡卡西第一次主动来看望她,还聊了好一会才离开。   带土坚定了要变强的信念,如果他有止水那样的能力,或许就不用在家干等着,在一夜之间,他训练的时间变长了,在秋天的时候,他们再次出任务,美知在门口送他,“哥哥要早点回来哦。”   带土笑着揉她的发顶,中气十足地应道:“哥哥会的!”   过了几天,波风水门带着人回来了,美知站在门口眺望,卡卡西伤了一只眼睛,而带土却没看到身影。   就连卡卡西都受了重伤,宇智波带土没看到人,可能被送到医院去了也不一定。带着这样的想法,美知跑到医院去,她踮着脚问有没有一个叫宇智波带土的人来过,被她询问的那个女孩子愣了一下,她并没有查询的打算,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美知,摇了摇头。   卡卡西也在医院里,美知找到病房,她敲门走了进去,卡卡西一个人在里面,看到她来了之后神色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卡卡西,”她走过去趴在床边望着他,“我哥哥呢?他去哪了呀?” 第100章   奶奶比美知率先得到了宇智波带土牺牲的这个消息。   她虽然清楚当忍者的危险性很高,每次出任务难免为自己的孙子提心吊胆,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本来老人家上了年纪身体不是很强健,承受不住带土死亡的打击,昏迷过去后被人发现进了医院。   美知踮着脚尖给奶奶掖好被子,她看着任务面板显示的任务目标生命值,明明还活着,只是虚弱了一些,倒也还没到死的地步。   但美知这副沉默的样子落在别人的眼里却不一样了,波风水门走进来站在美知的旁边,躺在病床上的年迈老者再加上一个懂事的年幼孩子,他看到这一幕半晌,心中沉重没说出一句话来。   波风水门抬起手想安抚她,最后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美知,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美知这才发现有人进来了,她偏过头仰着头看着金发男子,那是带土的老师,他们很少见面,上一次还是卡卡西那三个人偷偷喝酒才见过一次,虽然在那件事情上面露严肃,但还是能感觉到那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   美知摇摇头:“我不累。”   他的原意也并只是休息,听到美知的回答,他沉默了一会,温热的掌心是挺地落在她的发顶,没有被拒绝后安抚性地顺着她的头发,蹲下身轻声:“对不起,我没把他带回来。”   秋日暖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美知感觉不到任何热量,本闭着眼睡着的奶奶缓缓睁开眼,她头发花白,就好像一朵早已枯萎的花,形如枯槁的手温暖地将美知小小的手掌合拢在掌心,她叹了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容,眼里没有半点怪罪:“这不是你的错,他当忍者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准备的,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美知有些难过,她踮着脚凑到奶奶床头,很肯定的说:“哥哥不会有事的。”   孩童般天真的话传到另外两个人耳朵里,奶奶没有反驳,她抬起打点滴的手替她整理好刘海,或许是带着不想打破孩子的幻想,她说的话都有气无力:“美知说得对,他不会有事的。”   波风水门侧过脸,皱紧的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如果不是当时看到了带土为了救卡卡西将其推开,他自己则是被压在石头下,波风水门也不愿意相信。   奶奶的安慰并没有给美知足够的信任感,她是确定带土没有死的,看着波风水门走出病房门,她借口说要上厕所也跟着走了出去。   医疗忍者忙得不可开交,美知在走廊上小跑,她喊住了他:“请等一下!”   走廊上有人好奇看过来,波风水门停下脚步,温柔的面庞注视着她,随后弯下腰来和美知平等对视。   额前的刘海在奔跑时变成中分,露出一片白净的额头,美知湿润着眼睛认真的对他说:“我哥哥还活着,”她担心波风水门不信,加重了语气强调,“他真的还活着的,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而当她自己说出口,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她现在还顶着一个小孩子的身躯,说出的话更会打折扣。   波风水门一怔,他们因为已眼见为实,所以认定带土已经死亡,望着他年幼的妹妹殷切的神情,他的拒绝和否定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对于她而言,这样的事实只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并非没有这样的家人在失去孩子/父母亲后,要求重新确认,现在带土的尸骨还在外面,他原本也是打算再去一次,收敛他弟子的尸骨。   金发男子并没有美知预料中那样将她的话不当回事,也没有和她强调他们所认为的事实,而是郑重地对她说:“好。”   他说好。   美知那颗加快速度跳动的心脏缓缓地恢复如常,她想,这个老师果然靠谱。   她肯定是想跟着去的,但是毫无查克拉的美知被波风水门温柔且强硬地拒绝了,一个几岁的孩子带出村子,且不说安不安全,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份无法承载的重量,特别是宇智波带土已死,年迈的老人家只剩下一个孙女了,他们不敢赌。   忍者守护木叶,同样也守护木叶里的人。   但他们不能理解美知迫切想要去寻找带土的心,那不仅是她的任务目标,更是一位对她非常好的兄长。   她虽然不知道带土的位置,但是她清楚在他们如果没有在那片区域找到他们意识里早已死去的带土,势必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在费精力寻找。   只有她一个人清楚知道带土是活着的,尽管那点生命值已经削减了大半,如果他有能力回来的话,就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一想到他可能遭遇什么不测,在外面等待救援,美知就呼吸困难了起来。   那样阳光的带土,现在在遭受什么她一无所知。   波风水门带着一波人走上了寻找带土的路程,美知无法和他们联系,只能在家里干等消息,对于美知而言,那日子是相当的难熬。   虽然宇智波止水能够帮忙,但美知不愿意再去找他帮忙了。   上一次将她带回的时候就受了不小的伤,她回来好几天才知道这件事,虽然他没有任何怪美知任何意思,但她却也清楚如果她没有出事,那他也不会因此受伤。   不去再麻烦他,这是美知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这几天里,她不停地打开面板查看带土的信息,确定生命值还在后才闭眼睡觉,但是过一会又会惊醒,再打开确定,再闭眼。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奶奶自然看出她没睡好的黑眼圈,她连转身都有些艰难了,但在美知面前会强撑着伸手摸摸她瘦下去的脸颊,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去看看隔壁的旗木卡卡西。   美知一向听话,她刚准备走,奶奶又喊住她,让她把桌子上的水果带过去:“那个孩子家里就剩他一个了,你去陪他说说话呀美知,奶奶睡一会,你不用过来陪我的。”   美知乖巧地答应下来,因为手小,只能把两个梨抱在怀里去找他。   野原琳应该来过了,刚刚也来看了她们,美知将梨子圈在一个手臂里抽出一只手敲门,里面传出少年清透的嗓音:“请进。”   她打开门露了半张脸,坐在床上做完手术的卡卡西看到她也是一愣,这算是这几天里他们第二次见面。   不同于卡卡西的沉默,美知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带土做的事情是他自愿的,包括救他的同伴——卡卡西,救他喜欢的女孩子——野原琳,那都是他的决定,不管后果如何,美知都没有怪他们的理由。   那是哥哥的同伴,是他豁出性命都要保护的同伴。   美知将两个梨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仰着脸望着愧疚到不愿意和她对视的卡卡西:“你好点了吗?眼睛还痛不痛?”   过了好一会,旗木卡卡西才低声回了一句:“不疼。”   他的左眼换成了带土的左眼,被白色绷带包裹着像个粽子,和平日里冷淡的拽样截然不同。   他现在蔫蔫的,像是还沉浸在带土的牺牲里走不出来,又或者是暂时不愿意走出来。   美知将凳子拖动靠着床,她抱着一个梨递给卡卡西,“奶奶让我给你的。”   她搬出奶奶,卡卡西即使想拒绝也碍于对长辈的尊重会接过这份好意。他的视线有了能够看向美知的理由,但他依旧没有,睫毛微颤,好像在挣扎着什么,当他在美知抱着梨的动作下伸出手去时,分量不轻的梨子落在他掌心,伴随着来到的,还有美知握住他手指上的小手。   这迫使卡卡西吃惊地抬头看向了她。   “我哥哥没死哦。”她很肯定地用澄澈眼眸看向他,那种坚定的神色仿佛打散了卡卡西这几日的被乌云遮住的黑暗,一道道温暖的日光终于照在他面前,晃得卡卡西眯起了眼,冰冷的身体里血液开始流动。   他愣怔着看着弱小但在某种方面又格外强大的美知,看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梨从他掌心里滚下,落在白色的床单上,但现在谁也没去管这个梨子了。   “宇智波带土不会死的,”美知认真地看着卡卡西露出来的哪只眼睛,他脸上依旧戴着面罩,美知松开抓住他的手,从床上将那个梨子捡起,另一只手轻轻拽掉了他脸上的面罩,趁着他惊讶地张开嘴之际,将梨子塞在他在嘴里,对于卡卡西配合咬住梨子的动作满意地笑了起来,“你要好好吃饭,把他带回来。”   卡卡西喉间酸涩,清甜的梨汁顺着他的口腔落了下去,他却只觉得泛着一阵苦意。   美知望着被白色绷带绑住的地方,那里存放着带土的一只眼睛,想到这里她的视线湿润了起来,活着的时候挖眼睛该有多疼啊。   或许是她的视线很明显,卡卡西收敛了情绪,将咬了一口的梨拿下来,少年浅色薄唇因为梨汁而变得湿润起来,那样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我可以,”美知咬着下唇,小声地问,“摸一下吗?”   卡卡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她的方向弯下了腰。   白色的绷带下不知道现在是怎样的情形,卡卡西没听到她出声,抬眼看向已经抬起手的美知看去,小姑娘吸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将指腹贴在他的眉骨上。   她甚至都不敢把手放在眼睛上,只听到她含糊地说了一句:“很疼吧……”   疼肯定是疼的,卡卡西刚想回一句不疼,但注意到美知并没有看向他,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带土,白发少年抿紧嘴没有说话。   美知慢慢收回了手,她将另一个梨子塞在他手里,颇为殷切地问:“你会帮我找哥哥的吧?”   还记得带土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地嘱咐一定要替他照顾好妹妹和琳的话,卡卡西沉默了一瞬,在那样的注视下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孩子天真地希冀,他第一次撒谎:“我会的。”   波风水门一行人回来了,他们并没有找到带土的尸体,身为小孩子的美知没办法提出让他们再去找下去的话。   不管是三代火影还是宇智波族长,对于只剩下毫无经历来源的美知一家,给予了一定的帮助,整个木叶,只有美知对带土还活着的事情深信不疑。   但这也不能怪别人,毕竟她们没有美知这样的能力,看着面板生命值越来越高的带土,美知慢慢的也不再提起这件事,当有调皮的小孩子对着美知嘲笑说你哥哥早就已经死掉的话,美知也沉默着不予回答。   她自然也不知道没有任务的卡卡西时不时躲在草丛里,又或者是站在树上注意她,当然她也不知道卡卡西会在事后给与这些调皮的孩子上一节难以忘怀的课。   宇智波鼬也清楚他们家的情况,有时候出去买丸子还会给她捎上一份,卡卡西年长许多,他注意到美知有时候会在一些发饰上停留一会,第二天,美知就会在房间的窗户外看到那样东西,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作为交换,美知会将钱放在窗外,但是没有人收,第二天钱一分不少地还停留在那。   这样沉默的交流中止在某一天傍晚。   卡卡西从墙上跳了下来,他朝着美知招手,笑咪咪的说:“我找到带土了,你要一起去看看他吗?”   这样的消息砸在美知的头顶上,她还有些懵地站在门口看着白发忍者,他慢慢走过来,朝着美知伸出了手。 第101章   美知看着他头顶与众不同的数字,陷入了沉默。   面前的卡卡西走近一步,歪着脑袋问她:“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美知咬着指甲别过了脸,她担心会被看出什么不与他对视,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先去拿东西,卡卡西你先等一下!”   “我和你一起。”他好像看出了什么但又不点破,抬起脚走了进来,美知慌得很,好在奶奶今天说要出去走一走,家里就她一个几岁的孩子,偏偏现在还要强装镇定走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目光搜寻了房间里的东西一圈,最后拿了一条她编的小链子。   还没想到该怎么拖延时间,至少也让其他人发现后面这个假冒卡卡西的行踪,他的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抓住了她徘徊在桌面上的手腕,往后轻轻一扯。   “该走了美知,”他的声音突然转凉,对于她慢吞吞的动作很是不满,“再不去,你可能就见不到带土了。”   周围安静地可怕,感受到身后那个人的不耐烦,美知背脊都僵硬了一些。   她无法再拖延时间了,美知干脆转过身看着他,他模仿得很好,不管是样貌还是举止和卡卡西根本分不出区别,或许是和上次那个假扮止水的那个人是同类,会模仿成这样,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每次都穿到这么危险的世界,比小鸡崽儿还弱的美知在心里叹了口气,活命真不容易。   假扮卡卡西的白绝看着面前矮矮的小姑娘仰视着他,明明才那么点年纪,却好像早已将他的身份看透了一样,认真地问他:“你真的能带我去找哥哥吗?”   她喊的称呼不是卡卡西,而是用的你,好像知道他是假的,但还是冷静地问他到底能不能见到宇智波带土这样的问题。   见是要见的,不过方式特殊一点。   毕竟要想让宇智波带土成为一枚听话的棋子,让那个笨蛋倔强的宇智波妥协的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看到木叶毁掉他所有的希望。   宇智波斑对这个曾经掳走但最后没有成功的宇智波美知很感兴趣,不知道是走运还是真的有能力第一时间选择真的宇智波止水,抓过来看看是否有利用价值。   白绝的任务就是不管如何,都要将美知带走,他看着美知信誓旦旦地回答:“当然。”   在这种关头,美知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白绝还是很绅士地把她抱在怀里,熟练地翻过墙离开了木叶村,就好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他在走之前他还嘲讽一把木叶的守卫,大摇大摆地离开。   美知将脸埋在白绝的怀里,他的性格相对还是比较温和的类别,只要他获取了这些人的查克拉,就可以变幻成其他人的模样,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察觉。   美知虽然不能用忍术,但上次系统抠出一点出来施舍给她,也就是说她身上还有有一点的,只不过少得可怜。   白绝身上的孢子吸附她身上,悄无声息,美知甚至都没察觉到。   美知被他蒙住了眼睛带到了隧道里,在此之前,宇智波斑将宇智波带土支走了一会,被放下的美知眺望没什么光亮的石洞,面上布满皱纹的宇智波斑头发花白坐在那里,身后还插着几根很粗的管子。   美知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看到宇智波带土的身影。   她扭过头看着假扮成卡卡西的白绝,皱着眉看着他好像在责怪他没有信守承诺,打狗还需要肉包子呢,她连见一面都不行吗?   “你在找他吗?”宇智波斑老态龙钟地坐在那里,看着穿着团扇服的后代柔声问道。   美知看向面前能够做主的人,她反正也豁出去了,点头说:“对,我哥哥呢?”   她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让宇智波斑觉得有些好笑,他坐在那朝她招招手,就好像慈祥的长辈将小辈招过去询问课业似的:“你胆子很大,过来让我好好看你。”   身上还带着亲和度的加成,美知迈着腿抿着嘴听话的走过去。   她看到宇智波斑的好感度涨了两个点,头顶上“宇智波斑”几个字大大咧咧地展现出来——这是好感度超过10点就会出现的新功能,宇智波姓氏的话……算起来应该是同族,她的视线虽然停留时间不长,但宇智波斑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他将掌心放在美知头顶上,在宇智波家族里,这是一具没有什么查克拉的身体,那就意味着不能开眼,说起来有些可惜。   他不露痕迹地收回手,回忆到什么似的,收敛了一点笑容:“你刚刚在看什么?”   美知将手负在身后,如果对方对自己有兴趣还好,如果没有兴趣,那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自己或许会性命不保。   美知歪着脑袋:“我知道你是谁。”   宇智波斑掀起眼皮,似乎又来了一点兴趣。   他想起之前她能一眼认出真正的宇智波止水这件事,或许并不是巧合,顺着美知的话,他不急不缓地问下去:“说来听听。”   妥协被带来也是无奈之举,如果她不答应的话,或许会被身后这个人打晕强行带走,那还不如听话些至少还能消减他们对自己的敌意,要知道猎手对于不听话的猎物从来都是一枪毙命的。   系统对美知能够想出这番话表示很震惊,毕竟在此之前,主脑都对她尤为不认可。   美知无视干说不做的系统,反正也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哥哥……稍微弱了一点,阳光了一点。   “我知道哦,”她装腔作势地抬起小下巴,“你也是宇智波的嘛。”   美知怕说太多,只提出一个姓氏,这一点就让面前的老人眼睛睁大了一瞬,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里闪过回忆,笑着伸出手用指腹贴在她眉骨上:“告诉我,乖孩子……”   “这是你的能力吗?”   一个不会忍术的几岁孩子居然能一语说出他的来历,要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特征,即使是白绝,也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美知不告诉他,弯着眼睛甜甜地笑起来,“我连哥哥都没有告诉呢,不过……”   她上前走了一步,但凡她会体术的话,那个距离随时可以解决掉面前的宇智波斑。   白绝身体一动,刚想上前拉开她,宇智波斑示意没事,美知靠近他,小声地凑到宇智波斑耳边:“大人也要讲究诚信的,爷爷你说对不对……我哥哥是在这里的吧?我可以见见他吗?”   “我会让你见到他的。”他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却在她脸上逡巡了很久,似乎想要找到什么他记忆里的东西,但很快他就放弃似的收回了视线。   美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做宇智波斑的老人好像换了主意似的,让恢复身体的白绝带她去了别的地方,那里和洞穴离得很远,因为她不会体术和忍术,倒也不担心她会跑走。   身上突然膨胀起了一堆像是白色泡沫的东西,白绝吸取了她身上的查克拉,白色泡沫很快消失不见,之后将她交给了另外一个白绝。   美知试图问这个东西是什么,但是那个新来的白绝一副哑巴的样子誓死不开口。   看来,这还是一个庞大的、有组织性有纪律的家族。   美知自然不知道,吸取她身上查克拉的白绝变幻成了她的样子回到了宇智波斑身边,正按照改动后的计划里在里面演戏。   宇智波带土进去的那一刻,看到美知的背影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冲上去想要拥抱她,开心地几乎失声:“美知!”   白绝假扮的美知转过身皱着眉看向他,那是一种带土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那样的视线让他立刻止住了脚步,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判断力已经失去了方向。   “你不是我哥哥,”她远远地站在宇智波斑身边朝他的方向眺望过来,但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反而退缩到斑身边,“是怪物吗?我讨厌你,你不要过来!”   自己临死前还嘱咐卡卡西保护着的妹妹,如今看到他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反而嫌恶地看着他害怕地往后退,这远比那块巨石压在他身上时更为痛苦,好像一下子都呼吸不过来了。   带土抓住身前的衣服,或许是衣服太紧的缘故,他拉开衣襟,想要上前一步,强扯着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他自己都不清楚被美知厌恶时讨好的那点卑微:“哥哥只是受伤了……美知不要怕……”   ‘美知’缩在树后大叫,强烈地排斥着他:“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宇智波带土早就死了!你是怪物!去死去死,不要靠近我!!”   笑容僵在脸上,宇智波带土的手指都在发颤。   有什么比亲人对他的恐惧和厌恶更为让人心寒的事情呢,他垂下手臂,对于宇智波斑答应让他见一见美知的请求后悔不迭。   是啊,他变成了怪物,一个由其他东西组合成他半边身体的怪物。   他迫切想要回去的心沉寂了下去,连妹妹都厌恶的他……   美知意外发现,宇智波带土的亲情度一下子就掉了二十,这太突然了,她刚想动一下,盯着她的白绝也跟着她动了一下,就好像是影子一样,和她形影不离。   “你要看着我嘘嘘吗?”美知鼓着脸颊盯着他。   白绝思索了一下,慢慢转过了身。   美知假装发出脱衣服的声响,试图踮着脚悄悄离开,白绝像是脑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扭过头,跳跃着拎起了她的领子,视线落在有些心虚的美知脸上,无声地指责她的谎言。   反正现在是小孩子,美知扭过脸还得寸进尺地哼了一声。   白绝:……   宇智波斑给她安排了新的洞穴,住了一晚。   他温和地告诉她明天就可以见到宇智波带土了,白绝给她带来了被褥,美知才半信半疑地睡了一个不怎么安稳的觉。   她要当面问问,她做了什么让宇智波带土如此突然降低这么多的亲情度,明明他们之间都没有见过面。   翌日,她兴冲冲地爬起来,那只不说话的白绝将她带到斑的身边,那位老人此刻却悲悯地望着她:“带土身体出了点问题,你真的想去看他吗,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依旧坚持吗?”   美知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要,他是我哥哥啊。”   “真是……”斑闭上眼睛,“感人的兄妹情。”   “带她去吧,去看看。”   美知感到不安,她被白绝抱着带到了一棵高树上,这个距离可以看到正在厮杀的战场,以及躺在地上死去的野原琳。   白绝捂住了她的嘴巴,阻止她想呼喊杀疯的带土名字,美知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崩溃的样子。   曾经戴着遮阳镜的阳光少年变了模样,光着脚在那里发泄怒火。   美知或许察觉到了那个叫做宇智波斑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了,总之,让一个小孩子去见证自己兄长杀戮时的样子,多半是不怀好意的。   她被带了回去,开始变得沉默了起来。   宇智波斑对于她的改变很是满意,他揉着美知的发顶以作安慰,满身是血的带土从洞穴外走了进来,和抬起头看过去的美知打了个照面。   他人都杀麻了,手上沾着不同人的血液,多到回来的时候血还滴落在地上。   他静静地望着美知,不愿意听到她会说出之前那些残酷的话,只是简单地从她脸上划过还往后退了一步。   美知想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宇智波带土在回避她,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了。 第102章   自从昨天被美知排斥,带土脸上戴上了面具。他以为美知没认出他,即使如此,浑身血腥依旧让他在面对她时产生想要离开这里的急迫感。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模样。   美知想要起身,她完全认出面前的人是宇智波带土,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刚刚杀人的样子是宇智波斑有意让她看到的。   “她是个好苗子,”宇智波斑用余光注意着宇智波带土的情绪,“你们或许可以一起开启和平的世界。”   少年站在那退后了一步,他声线嘶哑:“不……”   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人做就可以了,将这个地狱般的世界陷入无限月读的幻境和平世界中的这个计划,美知这么小,面具下的带土绷紧下颌,说出冷酷的话:“她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会拖后腿。”   斑抚摸着美知的发顶:“可是啊,她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怕她回去说吗,那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宇智波带土抿紧嘴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朝着美知走过来。   面具里那只红色的眼睛对上美知还有些茫然的视线,她开口不安地喊了声哥哥,宇智波带土被这几个字击溃,搭在她身上的指尖微颤,他沉寂着像是自我撕扯着试图选出最好的决策,但最后才发现让她忘记是最好的选择。   “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吧,美知……”   在看到野原琳死在卡卡西手里开启的万花筒有了用处,那是宇智波家族的瞳术,美知看着那只红眼睛视线逐渐模糊,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木叶,听说是宇智波止水在树林里找到了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美知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但看到掉了十个点的亲情度,美知抱着脑袋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明明他们之间没见面,她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呼叫系统,他又装死不吱声,一看就有猫腻。   野原琳死了,是自杀式撞入卡卡西的忍术下,只为了不让变成三尾人柱力的自己伤害到木叶。   尾兽……   美知抱着自己的脑袋,她只知道波风水门怀孕的妻子是木叶的九尾人柱力,她不太懂尾兽的意义,但现在,失去短期记忆的美知打算去找旗木卡卡西,毕竟她们这一次出行或许见到带土也不一定。   她轻轻敲了敲门,卡卡西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消沉地不予理会。   他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他也不敢沉睡,梦里只有压在石块下的带土嘱咐他照顾好琳和美知的话,还有……他的忍术穿透野原琳心脏时被滚烫鲜血沾在手背上的真实触感令他心悸,以及永不停歇的绝望。   他的父亲自杀死了,好友救他死了,另一个同伴死在他手里。   十三岁的少年走入了死路的黑胡同,茫然无措地不愿回头,因为他的身后已经可以喊他回头的人了。   现在,他只想好好地一个人待着,回顾他孤独的前半生。   美知又轻轻地敲了敲,明明在卡卡西的耳朵里,任何声音都是让他烦躁的存在,门口小女孩的声音柔软,就好像经过蜂蜜的润色传递到他的耳边:“卡卡西,你可以给我开下门吗?”   这样的请求,卡卡西无法忽略过去。   本来闭着眼的白发少年站了起来,抓着头顶上没有打理的白发,安静地走过去给她开了门。   他们之间相差了七八岁,于是她站在门口时需要仰望着他才能看到卡卡西消沉的脸。   原本想要来问他带土信息的美知就有些不好开口了。   他将美知迎了进来,沉默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最后又坐在刚刚的位置将身体窝进沙发里,闭上了眼。   美知规矩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望着他即使被戴着面罩依旧俊秀的脸庞,给予一点提议:“太累的话,还是睡一觉会比较好。”   卡卡西没有出声,只是依旧保持仰着脸的姿势朝她的方向斜视了过来。   他的左眼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那是被其他忍者伤到的地方,换成了宇智波带土眼睛的地方。   被卡卡西这样看着,让美知似乎感受到了带土望着她的样子。   但带土的眼睛是明亮的,充满干劲的,美知放弃想要伸手触碰的打算,垂下眼睑抱起水杯抿了口水。   她客气地将杯子放回桌上,原本的打算在看到卡卡西这副样子的时候被她又重新压了下去,美知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卡卡西嗯了一声,她走到门口看着没有开灯的客厅,窝在沙发里的少年就好像要被黑暗吞噬进去了一样,一言不发,极度消沉。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如果我哥哥在这里的话,”美知咬着下唇,认真地看着似乎一蹶不振的卡卡西说:“他一定会拎着你的耳朵大声教育你。”   “卡卡西!”美知学着带土说话,“你要是再这副样子,我就揍你了!”   旗木卡卡西抬起手用手肘遮住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看不出无声流泪的脆弱模样。   美知安静了一会,打开门往外走,声音越来越低:“不要忘记你和我的约定,说好要帮我找哥哥的……”   门完全阖上,美知的身影离开了这座房子,屋外一束光打在地面上,卡卡西保持那个姿势很久,他扯掉面罩大口呼吸着,汲取着能够缓解情绪的氧气。   ……   宇智波鼬有了一个弟弟宇智波佐助,两个月的时候,美知还去看过他,和宇智波鼬长得很像,被鼬用布抱在怀里咬着奶嘴,可可爱爱的,就是不怎么喜欢她,每次想要抱他就缩在鼬的怀里,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宇智波鼬看到美知张开手臂的样子又有些不好意思:“佐助有些认生。”   美知摆摆手说没事,但她对小孩子持有一定的热忱,平时出去买小玩具来逗弄佐助,一回生二回熟,从刚开始的嫌弃到最后会伸出手抓她头发,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她和宇智波鼬越来越熟稔,也对天才两个字越来越清晰。   宇智波止水是她记忆里相当厉害的人,来源于自己麻烦他的事情太多了,上次她从外面被带回来还是止水主动要求寻找的,而在其他宇智波眼里,不会忍术的美知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是处。   之前还会有孩子和她一起玩,但最近,除了宇智波鼬已经没有人靠近她了,或许是被家长耳提面命,那是个灾星,靠近她准没好事。   宇智波鼬没有这么顾忌,他的族长父亲虽然严肃但却是一个温和的长辈,并不排斥他们之间的往来,有一次她过来找鼬时,他的母亲温柔地给她拿点心,笑着说:“鼬也很喜欢美知呢,以后或许结亲也不一定。”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美知脸皮有些薄,虽然她没这么意思,但控制不住脸红,她下意识地看向宇智波鼬,俊秀的脸庞也是一愣,转过脸朝美知看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很快被调侃地偏过了脸。   宇智波美琴的视线扫到大儿子耳根发红,忍不住笑出声。   宇智波鼬有些无奈地喊了声母亲。   美知不说话,凑过去把手指伸到佐助张开的手掌,小婴儿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指往嘴里塞,就要咬。   没有牙齿,就是被他柔软的牙床咬的心里发痒。   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温柔且强势地将美知的手指抢救了过来,他微蹙着眉:“佐助,不能咬人。”   始作俑者·美知颇为心虚地轻咳一声,仗着小婴儿不会说话顺着宇智波鼬的梯子下来:“不疼的。”   佐助:啊啊啊啊哒!   明明是她把手指伸过来逗我!   美知看着天色起身告辞,美琴抱过小儿子,抬头招呼鼬去送她:“天黑走路不安全,鼬你去送一送。”   “没关系的,”美知还记得族长夫人想要拉郎配呢,连忙拒绝,宇智波鼬年纪小小已经具备绅士风度,他穿好鞋不容拒绝地开口:“我送你回去。”   美知不好再拒绝,黑发男孩一言不发的放慢脚步走在她身侧,美知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有所察觉立马又收回了视线。   其实离得不算远,美知站在门口客气地招呼他进去坐一坐,他只是淡笑着拒绝:“佐助见不到我又会哭,你进去吧。”   她点头转身,宇智波鼬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今天我母亲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美知回头看着他。   “不要有压力,”宇智波鼬老成地平静注视着她,但并没有让美知感觉到冒犯,反倒温温柔柔的,她点头,“我知道的。”   宇智波鼬才转身离开。   奶奶在里面拉开了门,似乎听了很久对着美知露出促狭的表情。   她打趣道:“美知还这么小,就被外面的人惦记啦!”   即使是成年人的灵魂,美知脸皮通红地否定:“不是啦奶奶!只是玩笑话!不当真的!”   奶奶笑着不说话。   美知惦记着带土的日子越来越久,叹气也越来越多。   毫无思绪啊,毫无思绪。   她这个任务……总给她一种无法完成的不安错觉。   卡卡西最近又开始接任务了,他成为上忍后任务时间比以往的还要长,虽然和美知没什么时间交流,却也会关心她的状况,时不时给她带一些女孩子的礼物,看样子是恢复了。   照常被邀请去吃点心,外面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好像某种野兽才能发出的震耳声响,美知心里发慌地打算回去找奶奶,美琴制止她的动作:“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我会去你奶奶那查看情况,先躲起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美知愣神之际,宇智波鼬将佐助抱在怀里,拉着她躲进了安全隐蔽的地方。   怀里的佐助格外安静,美知望着门口露出想要出去的迟疑,宇智波鼬出乎意料地拉过她的手,隔着中间的佐助将她抱在了怀里。   怀抱能够迅速缓解情绪的办法,他的声音就在美知耳边出现,和她不一样,在这个年纪他依旧很稳重冷静:“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美知的脸颊靠在他的肩颈处,呼吸慢慢平缓了下来,她只是担心奶奶而已。   “谢谢……”   未知的事情总会让人下意识惊慌,特别是她根本不知道情况,宇智波鼬轻轻拍打她的背,和一直训练的他不一样,女孩子的身体柔软得不行,脆弱地好像力道重一点,就会在她背上留下伤痕。   他不由得放轻了动作,两个人在隐蔽处像冬日里取暖的小猫一样依偎着,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白发忍者急匆匆赶来,迅速找到他们的位置,拉开门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看到两人拥抱的姿势,卡卡西狭起了眼。 第103章   “我找了你很久,过来。”   白发少年蹲下身,脸上还戴着暗部的白色猫脸面具,美知认出了他的声音,算起来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碰面的时候,自从上次她找过卡卡西一次之后,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聊天,之前他都是直接将礼物放在她窗台上,沉默地离开。   美知松开抱着宇智波鼬的手,刚想动身往卡卡西的方向移动,身后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在她疑惑看向他的同时,鼬沉稳地看着卡卡西的方向,问出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带着质问的话:“你是谁?”   猫脸面具转过一点角度对准了他,似乎对于他的问题并不是感兴趣去回答。   “我认识他的,鼬。”美知迅速解释着,她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就连鼬怀里的佐助也不安地开始抽噎着,哭声迫使宇智波鼬低下头来,松开美知,熟练地安抚着自己的弟弟。   佐助不再哭闹,他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注意到美知起身朝着那个面具少年走去时,伸出手指着她的方向,用力地发出:“哒!”   佐助:哥哥你快看啊!   似乎是心灵相通,黑发老成的小男孩抬头看着美知有些雀跃地跑过去,被面具少年单手搂在了怀里。   当孩子早已习惯这样的拥抱,当卡卡西站起身时,美知稳固自己的身体将手臂绕在他的颈后,但她没注意卡卡西并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身体僵硬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卡卡西,你看到我奶奶了吗?她没事吧?”美知凑到他耳边问。   小孩子身上似乎都有一种奶香,或许是沾到佐助的也不一定,卡卡西被问得耳朵有些痒,他拉开一点距离,简短地回了一个嗯,随后又觉得自己话太生硬,显得冷漠,又加了一句:“她没事。”   美知松了口气,搂着他的脖子甜津津地回了一声好。   她这种无意识的撒娇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卡卡西看着抱着佐助站起来与他正面对视的男孩,他处事不惊,颇有他父亲那样的上位者气势,一点也不害怕地问他:“你要带她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一起去吗?”卡卡西声音有些懒散,这本就是他的性格,他说出口的话并没有向鼬透露任何讯息,这让黑发男孩的警戒线提升了一个高度,他上前一步继续问,“安全的地方是哪?”   那副样子似乎已经将卡卡西的身份确定为敌人了一样,美知在他们两个人交汇的空气中伸出胳膊挥舞着,似乎这样就能打断他们之间的争锋相对,她在两个人之间犹豫了一下,率先对着宇智波鼬开口:“鼬,你不用担心——”   “他是我哥哥的好友,没事的。”   “那……我们就不去了。”   听到她的话,宇智波鼬才转过脸朝她眨了下眼睛,本来就长得精致,美知受不了这样的眼神,逃避一般撇过了脸,因为她和卡卡西离得很近,立马就发现卡卡西面具下的眼睛还在盯着鼬看,即使是美知,也清楚这样的视线太过于侵略性了,似乎有些较真。   掌心捂住了他面具上的两只眼睛,失去视觉的瞬间让卡卡西抱着她的力度都加大了一点,美知不放手,催促他:“卡卡西,带我去找奶奶呀。”   最后他还没能带她去找奶奶,美知眺望灰尘四起的不远处,突然发现了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头顶上顶着闪亮的35点亲情度。   美知:!!!是带土!   原本想要让卡卡西带她过去会方便些,不远处又发出战斗才有的声响,想着他应该不会答应下来,还有可能会盯着她不让她去。   所以在卡卡西将她送到附近安全地区时,美知很听话地听从卡卡西的嘱咐和奶奶待在角落里,注意到他不放心她的样子站在门口没动,但是视线暴露了他想要去帮忙的心思,美知心虚地撒谎:“卡卡西你去忙呀,我和奶奶在这里可以的。”   卡卡西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出去帮忙了。   奶奶担心地抱着美知,因为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子让她对于年纪还小的美知更为紧张。   “吓死我了,”奶奶抱着她亲了好几下,看情况是吓得不轻,“还好木叶的忍者能够保护我们,美知,你要去哪?”   美知刚走两步想看看外面的战况,顺便找一找还有没有带土的踪迹,奶奶就拉住了她的手。   周围的人都在关心外面的情况,或者抱着自己家的孩子安慰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美知并不想对奶奶撒谎,她清楚她的担忧,犹豫了半秒,她走过去抱住了奶奶的脖子,“奶奶,我看到哥哥啦,我想去找他。”   奶奶鼻子一酸,虽然她们一直没有提起带土,但她怎么又不知道孙女一直坚信孙子没死的事情,即使遭到嘲笑,也没有因此而怀疑这件事。   脑海里印出少年阳光的笑脸,奶奶的眼圈泛红把她抱紧了一些:“美知,外面太危险了……”   “哥哥在外面呢,”美知回抱住她,尤为坚定地说,“奶奶放心,我就出去看看,如果不是我就立刻回来。”   想起带土的死亡,奶奶下意识地就不想让她出去,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子了,如果再失去孙女,她无法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交待。   但……美知这样坚定的信念,她又怎么忍心去阻止一个孩子的美梦。   美知再三保证二十分钟内就会回来,不管看没看到,都一定要回来。她在奶奶脸颊上亲了一下:“奶奶放心,美知会注意安全的。”   别人都在四处躲,美知猫着腰朝着刚刚看到的方向移动。她的心跳得很快,如果这一次还不能和带土见面,她有一种下次见面将会是好几年之后的预感。   战斗激起的灰尘在慢慢散去,似乎已经结束了,美知迈着小短腿四处张望着带土的踪迹,但她之前看到的亲情度提示似乎只是幻觉,已经找了五分钟了,美知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休息了一会,她不愿意让奶奶失望,但也不愿意让自己失望。   呼叫系统,想要用亲情度交换带土踪迹,被系统冷漠地拒绝了。   【上次是性命攸关,这一次不能再兑换了。】   美知也没办法,只好继续走上寻找带土之路。   路上偶尔会碰到和卡卡西戴同种面具的人,她长得漂亮,又有一个牺牲的带土兄长,暗部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在这个时候不应该躲起来吗?   她出现在这里让忙得不可开交地暗部成员有些疑惑,但美知并没有任何想要求助的打算,她一个人胡乱地在街道上奔跑着,好像在追寻着什么,有一个暗部成员在和卡卡西接头时,简短地提起这件事,毕竟他和带土之前是搭档的关系众所周知。   “刚刚在街道上看到带土的妹妹了,”暗部成员看到卡卡西突然抬起头,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神色,但依旧能够感受到卡卡西的震惊,他非常有眼色地指着刚刚路过时看到美知的那条路,“几分钟前她还在那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卡卡西的身影了。   暗部成员嘀咕了一声:“出任务都没这么快……”   美知擦着额头的汗,她朝着看到的那个绿点奔跑着,脸上洋溢着笑容期待地想着一会和宇智波带土的见面。   绿点的位置一直在变化,最后窝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美知花了三分钟跑过去,那里已经快出木叶了,平日里还有木叶守卫会跳出来阻拦他们,但现在九尾尾兽被人恶意放出破坏村子,他们根本没时间去管这件事情了。这也给了美知跟上去的好机会。   带土的生命值下降了一些,但不致命。   团扇图案的上衣随着风飘荡了起来,美知就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跑进了树林,眉眼弯起,而当她好不容易靠近了那个绿点,带土或许发现了有人靠近藏在了茂密树叶遮挡的树干上,屏息看着下方靠近的小孩。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几乎就在她头顶上。因为角度关系,美知往周围扫视了一圈没找到那个绿点,身后的卡卡西已经循着她的踪迹找来了,美知心中着急地快速查看,当她突然抬头看去时,再次找到了带土的藏身位置。   脸上的笑容明媚地就像今天的阳光,受伤的带土蹲在那往下俯瞰她,但没想到她一个没有忍术的孩子视线锁定在他这里时,心底一惊,背脊绷紧准备立刻逃离。   对,逃离。   只要他看着美知的脸庞,他就会想起当时美知看着他的样子说出的那番话,只要一回想起,心脏就好似遭受针扎般的痛苦,一阵又一阵,根本缓解不过来。   不要看他,不要认出他,不要……再说出那样的话。   他的请求,好像被卡卡西听到了一样。带着猫面具的卡卡西似乎想斥责她到处乱跑而皱起了眉头,但美知看不到,她转身想要和卡卡西说带土就在那里,湿润的眼眸闪烁着喜悦,在这样的视线下,白发少年俯下身将她抱在了怀里,只低低地说出几个字:“不要乱跑。”   藏匿在树上的带土握紧了拳头,在宇智波斑有意让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带土早已将卡卡西当成了仇敌,一个将自己喜欢的女孩杀死的仇敌,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宇智波斑的计划,他才是罪魁祸首。   似乎要将美知印在脑子里,宇智波带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披着黑袍离开了这里。   一片树叶落了下来,美知立刻回头看着上方:“哥哥在这里——”   卡卡西跟着她的手指看向那里,什么也没有,美知一愣:“刚刚他还在这里的……”   卡卡西抱起她:“该回去了,这里很危险。”   “你信我!”美知呼吸乱了一拍,她凝视着那个地方恨不得盯出朵花来,但是那里的确没有提示了,卡卡西不说话,她沉默了一会,放弃一般把下巴靠在卡卡西肩膀上,无精打采地说,“回去吧。”   卡卡西再次看了一眼美知曾经指向的地方,他本来也不是擅长安慰的人,幼年的时候父亲自杀身亡,没有人教他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做,但他并不笨,看到美知不再争取的落寞,他脚步停顿了一下,认可她的说法:“我信。”   听到这种话其实挺让美知惊讶的,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带土已经牺牲了,而且是死在他面前。   即使是安慰,那也让美知很受用了。   她抱住卡卡西,将脸颊贴在他肩颈连接的地方,有些感动地回了一句:“谢谢……”   “下次不要乱跑了。”   美知拖长了语调:“知道啦。”   一语成谶,几年下来,果然她连带土一面都没见着,倒是卡卡西的话痨程度呈直线上涨,不过宇智波鼬倒是也越来越稳重,话越来越少,长大的佐助倒是更为活泼,每日追着鼬跑。   又是一年生日,美知给卡卡西送了一双手套,美知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技能,如果之前那些世界的记忆还在的话,或许她还能记起第一双并不怎么好看手套喂了狗,不过,没了记忆,倒也还好。   系统感叹了一声,它是真的担心这个宿主承载记忆太多,会在某一时刻崩溃掉。   当然,这些都是它一个人的腹诽,在其他系统那里,它的宿主排在第一名呢!   系统:骄傲挺胸jpg   美知窝在卡卡西沙发里看电视,卡卡西今天也没有任务陪在她身边一起看,虽然无趣,但相伴时电视也会变得有趣起来。   他已经长成青年的模样,美知起身去桌上拿水,卡卡西余光注意着她,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美知浅色的裙摆上时愣了一下,垂下眼看向沾血了沙发。   二十岁的青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在他的印象里美知还是一个小孩子,离长大还有好久的时间。但……现在,卡卡西有些微妙地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件衣服。美知还没有察觉到,她走回来时,卡卡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件深色外套,一言不发地弯腰系在了她的腰上。   他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美知喝了一口放了冰块的水,眨着眼疑惑地看向他,面前人高马大的白发青年低着头轻咳了一声,他先是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杯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美知的视线无意间瞥见皮沙发上的那点血迹,她当小孩子久了,看到血迹后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   卡卡西挠着头,有些苦恼地问:“我出去给你买?” 第104章   美知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蹲在电线杆上戴着暗部面具的宇智波鼬。   几年过去,他成长地尤为的快速,明明年纪差不多,但他像一棵突然成长的树,年纪小的时候还差不多,突然有一天她发现俊隽少话的少年需要她仰着头才能和他对上眼,他的身体被包裹在不打眼的忍者服里挺拔如松,看似不太结实的身板隐藏着巨大的能量,美知就有幸感受过一次。   他似乎已经执行完任务了,脸上的面具别头上,额间的护额上垂落着两撮齐眉的刘海,露出两道极深的泪沟,此刻正凝视着她有些不同寻常的行走姿态,从电线杆上跳了下来,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   美知低着头走路被前面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她仰着雪白的脸庞睫毛颤抖着在日光下望向他,那副柔弱漂亮的姿态令宇智波鼬眉眼温柔了少许。   鼻尖嗅到血腥气,他的视线转移到包裹在她腰上的男人外套上,他弯下腰带有一定的紧迫性靠近,少年嗓音低低的:“受伤了?”   她明明已经遮好了,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美知一想到这里,脸蛋就不由得蔓延着一层粉色,欲盖弥彰地将外套掩盖得更严实一些,少女含糊地左顾言它,视线都不敢往他眼前飘。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被人发现的窘迫依旧让人难为情。   “那个不是……”美知微鼓着脸颊,眼睛比平日里还要湿润,“我先回去了。”   宇智波鼬平日里接触的女性很少,除了母亲,大概接触最多的就是美知了,没人告诉他这些女性的知识,或者他自己也并不感兴趣,于是在此刻他误解了美知的意思,权当以为她在外面受了欺负还不愿意告诉别人。   “我看看。”他的手已经拽住了美知腰上的那件外套,认真的样子无异于给佐助指导忍术,美知退缩不成,抓住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纤细柔软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那触感和他长茧的手全然不同。   她羞愤至极地摇头:“我没事没事……”   手背似乎被她的触碰而开始发烫,黑发少年将视线从手指上移开,掀起眼皮看着她不说话。   他虽然在小姑娘堆里很受欢迎,就算是几岁的佐助也在同龄人被人追,算上应该是他们家的基因,但在美知的印象里,宇智波鼬沉稳地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小时候还会笑一笑,现在脸上的表情都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这让废物·美知和他相处时压力变得很大。   因为太过优秀,年纪轻轻就进了暗部,几乎和卡卡西差不多经历,他们之间相处时间并不多,身为普通人的美知每次听到那群女孩子讨论起他时,才能得到一些他最近做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但也仅仅限于一些小事上。   身上的压力在他收回手的时候骤然一松,美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都渗出了汗,或许有天气热的成分,但更多的……   她咬着下唇和他对望着,宇智波鼬不愿强人所难,他淡淡地朝她点头示意:“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美知胡乱点着头,她刚走出两步,宇智波鼬就看到她腰间系着的外套口袋里的卫生巾因为她的动作而露出了一角。   宇智波鼬第一次意识到视力好也并不是一件好事,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眼睛睁大少许僵硬在那里。   这三个字他曾经在商店里看到过,但没想到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口袋里,而这意味着什么,宇智波鼬闭上了眼睛,想到刚刚自己的举动转身迅速离开了这里。   即使是做任务也没有这样的血液流动速度,他飞快地奔回家中,佐助看到他后眼睛一亮,他跑过去站定在宇智波鼬面前,偏偏又有些不愿意表达真实感情地小傲娇:“哥哥,你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被刚刚那件事还缠绕在心头的少年低沉地嗯了一声,甚至都没抚摸佐助的头,这让和他长相相似的弟弟难掩失望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想要得到鼬的鼓励和夸赞,又追过去把自己今天的成绩告诉他,终于分出一点精力的少年带了点笑意,揉了一下佐助的发顶以示鼓励。   宇智波佐助压住自己扬起的嘴角,“我以后肯定会做得更好的。”   回到房间的宇智波鼬摘下面具放在桌上,他一闭上眼就想到刚刚自己做的蠢事,佐助看出他有心事,虽然想和兄长多待一会,但还是很体贴地出去了,还给他关好了门。   而在今天,他才开始在脑海里察觉到美知抽条般的身躯在慢慢长开,她的腰很细,纤长的脖颈脆弱的一拧就断,就像是树上的青桃被暖风一吹,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上了粉色,几乎只是一眨眼,好似她染红的脸颊,惹人垂涎。   再想些什么……   宇智波鼬再度睁开眼,仿佛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美知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她有些苦恼地看着变小的衣服,奶奶怕她不好意思,带着她上街购买贴身衣物。   有长辈在,美知也能装一把嫩,挑选自己喜欢的款式后跟在奶奶身后。   她拎着袋子,再路上遇到一波暗部成员似乎集体去吃拉面,美知在人群里发现了宇智波鼬,又或者说是在众人之中,他好看的脸蛋以及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成为了聚焦点,而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宇智波鼬敏锐地察觉到地立刻回看过来。   美知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袋子藏在了自己身后。   她总有一种做坏事被长辈盯着的感觉。   有人和宇智波鼬说话,指着美知的方向,似乎是打趣:“宇智波美知算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吧,听说你们青梅竹马,她性格怎么样?”   黑发少年表情淡淡,他似乎不愿意多聊:“还好。”   听到他并不走心的回答,暗部成员用手肘戳他手臂:“什么叫还好啦,长这么漂亮性格就算再差也能被原谅吧,你就没想着——”   宇智波鼬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走快了一步:“到了。”   看到一行人都进了拉面馆,美知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挽住了奶奶的手臂,慢慢地走回去。   “是鼬那个孩子吧,”奶奶突然出声,她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呢,美知。”   前两天还发生那样尴尬的事情,美知红了耳尖应了两声:“奶奶,我饿了。”   奶奶停下脚步,看着那家拉面馆出乎意料地开口:“那我们去吃拉面吧,正好路过。”   刚刚看到鼬进去的美知:!!!不要!   尴尬死了!   “还是回去吃吧,”美知试图撒娇来打消奶奶的念头,声音软绵绵的:“我想吃奶奶做的饭……”   好在最后奶奶被她劝回去了,并没有进去拉面馆。   也不知道是因为季节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没过多久,奶奶就病倒了,这场病来势汹汹,在医院里守着的美知听到她嘴里呓语喊着带土,美知除了握住她不再年轻的手假装带土应她的话,别无选择。   住了有大半个月的院,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美知就已经察觉到奶奶的身体大概是熬不住了,这几年不管她怎么打探带土的消息,也去过其他的国家,但带土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又是陪床的一天,美知趴在床边短暂地休息,她睡得迷蒙,但又感觉很清醒。   她似乎看到带土披着黑袍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俯身查看病床上老人的情况,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奶奶,美知看不到到他的脸,头顶上有人抚摸着她的发顶,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身后有人拍打她的肩膀,颇具磁性:“美知。”   她突然惊醒,猛地回头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带土,而是戴着黑色面罩的卡卡西。   青年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凳子上横抱起,在她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就抱着她房间里另一张床上了。   替她放下枕头,脱掉鞋子,卡卡西极具安全感地替她盖好被子,望着她眼底的青色轻声说:“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美知顺势躺下去,她抓着被子侧过身将脸对准奶奶的方向,看着她依旧沉睡的容颜,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最近的确有些累了。   卡卡西的帮忙让她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她就又充满了活力趴在奶奶床边替她擦脸擦手,说说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美知从外面拿来食物的时候,奶奶已经从床上坐起笑着看向她。   她朝着美知招手,慈祥地望着小跑过来抱着她的美知,轻轻拍打她的背。   “瘦了,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美知在她怀里摇头:“不累。”   “以后啊……如果有人欺负美知,可去找鼬那个孩子,卡卡西和带土的关系好,你也可以去找他……”奶奶将脸贴在美知的头顶上,她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你一个人,奶奶很不放心啊。”   “不要,我只要奶奶……”美知抱紧她,听到奶奶这番话慌乱地小声啜泣着,“奶奶不可以丢下我的。”   她不回话,只是拍打着美知的力道越来越轻,到最后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被子上。   告别仪式的那一天,宇智波鼬一身黑色走进去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少女跪坐在旁边,抬头看着正中央的黑白照片,一言不发。   在别人眼里,她现在是实打实的孤女,在年纪轻轻时没有长辈撑腰,单薄的身躯跪坐在那里难免觉得可怜。   卡卡西和宇智波鼬时不时给她带必需品,美知抱着牌位在房间里睡了好几天,卡卡西来的时候,她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朝他走过去。   眼睛都哭得红肿了,耷拉着眼尾可怜地就像是街上被舍弃掉的那只小猫,抿着嘴努力忍住不哭的样子望着他,给予他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手指动了动,他又忍住了。   “卡卡西,”美知难过地小声说,“我奶奶不在了。”   明明自己当初也是独自一人长大的,但卡卡西一时间无法正视她浸满泪水的眼睛,美知柔弱,不会忍术也不会体术,偏偏……   又长了这样一副容貌。   “我在这里,”银白发青年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和她对视着,他还将护额推上去让她看到带土的那只眼睛,“带土也在看着你呢。”   “他没有!”说起这件事,美知大声反驳,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落下来,她重复了一遍,“他还没有回来!他居然不回来……”   记忆里阳光的少年不复存在,美知抱着牌位猛地转过身,低头擦拭着眼泪:“他不会回来了。”   美知晚上睡得不好,一道黑影站在她身边,动作极轻地替她揩掉了眼泪。 第105章   宇智波美琴,也就是宇智波鼬的母亲有意让美知搬过去和他们同住,不仅因为考虑到她是看着美知长大的感情,更是因为她并非忍者,身为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普通孩子,一个人住终究令人担心。   宇智波鼬成了说客,他沉默地听完母亲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低声应下,起身往外走的时候佐助也跟了上来。   佐助从母亲的口中听得半懂,又想起之前母亲对美知的打趣,跑过去拉住兄长手指的时候仰着问他:“哥哥,我要多了一个姐姐了吗?”   宇智波鼬并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平静地继续往前走似乎连他也有些不太确定答案所以干脆沉默下去。   黑发男孩顶着和鼬童年时像刺猬一样竖起的短发,沉思了一会皱着眉继续问下去,和其他小孩一样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地天真执拗:“可是母亲不是说,将来让哥哥娶她吗?哥哥不可以和姐姐成婚吧?”   原本是不打算回复弟弟的宇智波鼬停下了脚步,他不知为什么被这样问起的时候竟会对未来他们一起相处产生了画面,她的笑颜好像已经伴随着这么多年的时间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宇智波鼬垂下眼睑时泪沟越发明显了,他并没有斥责佐助,而这也代表着他对于佐助说娶她的话没有否认。   在敲门的时候,宇智波鼬拉着弟弟的手可以说是温声警告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佐助很乖地没有再说下去,他抬起手也学着兄长的动作礼貌克制地敲了两下门。   屋内有脚步声走近,宇智波鼬听到那并不属于美知的脚步声时眼睛一抬,下一秒,银发忍者手里捧着碗,单手拉开了门。   “啊咧,”白发忍者略显懒散地望着宇智波两兄弟,似乎并不惊讶,“来看望美知吗?”   刚说到她的名字,坐在餐桌边的美知伸出个脑袋往外看:“卡卡西,是谁呀?”   宇智波鼬站在门口看了过来,看样子并没有进来打扰他们吃饭的打算。   “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他平静地撒着谎,佐助就没有好的遮掩功夫,他微蹙着眉头,听到兄长的话后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察言观色后将视线转到卡卡西身后,美知朝他招手,“进来坐。”   佐助没有动,鼬松开手推了推他:“进去吧。”   美知端了一盆水果放在佐助怀里,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佐助傲娇地想要躲开,但又想起她奶奶去世的事情硬生生忍住让她摸了好一会。   卡卡西是单身男性,即使他想提出照顾美知的建议,但在别人看来,这都是不合礼法的,作为男性对他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对于美知来说,如果她以后有了喜欢的男孩子,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那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她或许会遭到非议。   宇智波鼬的到来,他很清楚目的是什么。   他靠在那和站在门口并不进来的宇智波鼬交谈:“以族长的名义照顾宇智波家的孤女,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宇智波鼬比他小上几岁,听到这番话后讶于他猜中了自己来的目的,难免露出被看穿的惊异神色来。   卡卡西回头看向她,很快又收回了眼神:“相比于其他人,你们更能让我放心。”   “你可以,”宇智波鼬清楚卡卡西和美知之间的羁绊,即使以好友临终前的嘱咐作为缘由,那也并非是他们相处成如今这副熟稔样子的真正理由,“照顾她的。”   “不行呐,”卡卡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有过同住在一起的过去,即使我们真的没什么……”   他完全睁开眼睛,那副认真地样子无一不再替美知考虑:“我不想让她以后讨厌我。”   卡卡西说出这样的话,鼬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卡卡西在离开之后并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交谈什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着往下坠,他去了慰灵碑,在带土的坟墓面前蹲下身轻叹一声:“带土,我该怎么做?”   呼吸都和平日里不同,他比美知大了七岁,而宇智波鼬和美知同龄,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摸着良心讲,那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他们站在一起时,他只听到村子里的人说那两个人很相配,从来没有反对的声音,这也许是村子里公认的未来情侣,他不知道自己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伸出手将墓碑上掉落的叶子挥掉,卡卡西显得很是烦恼:“带土,你的妹妹要被拐走了……这个我可能拦不住。”   他刚走不久,不远处的树枝上晃动了一下,跳跃下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他嫌恶的看着被卡卡西摸过的墓碑,面具下的神色难以辨别。   接连过了几天,卡卡西都没过来找她。   当她走在街上准备去拜访时,一个金发的男孩站在街边四下环顾着,眼神茫然。   就好像迷路了一样。   他的头发算是在木叶里很是稀少的,而在美知的记忆里,她只见过波风水门的头发是这个颜色。忆起他几年前身亡的消息,美知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而就是这样特别的注视让鸣人下意识地瞳孔缩小,被村子里排斥久了,但凡用这样的目光投向他时,等待的不是驱赶就是厌恶的话语,对于一个没有成年人保护的小孩子来说,那和刀子没什么两样了。   看着他摆出一副只要她再靠近就会转身逃跑的姿态,美知眨了眨眼,抿着嘴朝他表示善意地笑了一下。   鸣人脚步一滞,眼里有着为什么会有人向他表达善意的疑惑,他挠了挠头,大胆地抬头看着美知,迟疑且缓慢地朝她咧开嘴回了个笑。   有点可爱。   美知弯着眼睛朝他靠近,或许是因为传递过善意的原因,又或者她表现得过于无害,漩涡鸣人止住了想要后退的动作,他睁大眼睛看着美知慢慢靠近,然后从口袋里将手抽出来,朝他伸了过来。   握紧的拳头就在他面前停住,就好像要给他什么东西一样。   美知示意他张开手:“接着哦。”   鸣人眼里都带着点惊奇的神采,他脸上还有猫咪胡须一样的东西,此刻张开嘴不可思议地问她:“给我的吗?!”   他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开心得不得了。   双手张开,他笑得憨憨的,一把糖果掉在他的手掌心,鸣人夸张地拖长语调哇了一声,看到是各色的水果硬糖后开心地跺了下脚。   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还没等她去卡卡西家,他就已经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另一头了。   看来今天不忙。   美知还没看清他书上的文字,卡卡西已经熟练地将书藏好了。   周围已经萦绕着饭菜的香气,到时间吃午饭了,他们干脆在一乐大叔那里解决午餐,坐上高凳的鸣人几乎要将脸埋在拉面碗里去,吃得不亦乐乎。   卡卡西自然是漩涡鸣人的来历,那是他老师的孩子,将九尾封印在他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但他的身世村子里除了高层没人知道。   卡卡西并没有多问什么,他看到美知依旧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家,而不是族长家。   宇智波鼬不可能没有向她提议,最有可能的是,她拒绝了。   说不上轻松,还是其他的情绪,卡卡西来找美知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而宇智波家族最近似乎开始有了动作,他们生性不甘人下,想要发起战争获得主权。   身为普通人的美知自然是不清楚的,她没有能力去协助他们,宇智波鼬来找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一个傍晚,他身后是即将落下的晚霞,当美知拉开门的时候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又好像有万千情绪想要和她诉说。   美知喊了一声:“鼬?”   已经比她高很多的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很突然了喊了声美知。   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穿好鞋走过去问他:“怎么啦,你看上去不太好。”   而她刚刚走近他,宇智波鼬格外沉默地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那是一个很突然的拥抱,也是一个安静又沉重的拥抱。   就好像要道别一样,因为他弯下腰的姿势,美知和他脸颊相贴时能感受到一点湿润,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的拥抱,美知的手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慢慢松开了她,黑沉沉的目光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我没事。”   这样没事才怪了吧?   “卡卡西让你去找他。”   还没等她多问两句,宇智波鼬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   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卡卡西找她吗?   因为是宇智波鼬说的话,美知并没有怀疑什么,她收拾了一番花了一些时间,等到出门时天已经全黑了。   宇智波家族好像有什么动静,美知好奇地眺望了一下,但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等到美知走到卡卡西家时,天已经全黑,就连街上的人也少了很多。   今天的夜晚很安静,美知打了个呵欠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在。   “哎?”美知不死心又敲了敲,确定没人开门转身倒回去,嘴里还念叨着卡卡西的不靠谱,对于信用度良好的宇智波鼬,她自然是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宇智波家族已经没有剩下几个活人了。   鼬和戴着面具的带土各负责一块区域,为了木叶的安全他选择灭族,宇智波鼬并不知道他拉上的这个人是宇智波带土,他找遍房屋没有找到美知,正烦躁地在房间里看着奶奶的黑白照片时,突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面具下的神色是冷漠的,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倒是在外面找到了一个试图跑出去的人。   他搭在那个人的肩膀上,看到那人身上团扇标志的外套因为害怕而跟着身体颤抖起来,他以前见过这个人,比他大两岁,但也只是见过面的关系而已。   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宇智波带土用另一只手利落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院子里沾上了血,他皱着眉拎着那人后领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用他的衣服擦干净地上沾到的血渍,正准备将人丢出去后,又敏锐地听到了门口有了一点动静。   他抬头望了过去。   那人也正借着路灯走进来,她披着黑发,额前的刘海跟随着她一晃一晃,漂亮的脸庞随着她抬起的眼睛怔楞着,就这样无声地僵硬着身体看着他。   那是……   返回来的美知。 第106章   美知从来没想到,会在几年后和宇智波带土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虽然面具遮盖住了他的面貌,头顶上的那个数字却怎么也改变不了他的确是宇智波带土的事实。   偏偏现在——   他手里拎着一个垂下脑袋毫无声息的人,那还是美知认识的一个人,时常嘲笑他的那个……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毫无头绪地站在那里,呼吸下意识屏住了。   而宇智波带土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美知撞上,偏偏时机就这么巧合,他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又记起自己戴着面具,面前的美知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根本没必要去掩饰什么。   他早已经不是宇智波带土了,他的墓碑在慰灵碑里放着,每个人都以为他死了,现在他披着黑袍戴上面具,就算是奶奶站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够认出他。   那他就没必要做事还瞻前顾后了。   虽然是这么想,他将手里的尸体往身后的角落里一甩,只听见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声,眼前的美知被吓得一抖,睁大眼睛望着他。   藏在袖口里的手臂因她的表情而绷紧,他握着拳冷笑一声:“看我发现了什么?”   美知差点都以为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换了魂,顶着宇智波带土的躯壳在这里和她对话。   沙哑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如果真的换了灵魂的话,系统也会和自己知会一声的。但最近系统的不作为也让美知又有些迟疑。   这一迟疑,宇智波带土已经朝她走近了一大步。   他身上的压迫感伴随着夜晚凝重的月色压在了美知身上,他已经比美知高很多了,面具朝她逼近。   “你不怕我?”   他的声音沙哑着,不同于少年时中气十足的爽朗,多了说不出的阴沉,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没有一丝活力。   美知抬起脚朝他走了一步,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宇智波带土瞬间慌了神。他清楚美知的胆子并不大,但她这番仿佛赴死的举动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不由得的在想,她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奶奶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了,现在居然敢面对一个陌生的杀人犯靠近,这不正常。   他虽然没有挪动脚步,身体却是肉眼可见地往后缩,美知察觉到这一点后才松了口气。   为什么要退后呢,除非他不愿意伤害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美知伸出手竟然想掀开他的面具,那样的大胆,让带土又惊又怒地退后两步避开她的动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美知慢慢收回了手,脸上毫无惧意:“我知道啊,你不会伤害我的,不是吗?”   宇智波带土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她。   反应过来后,他冷笑一声,为她这样天真的话感到可笑又可爱,虎口贴在她的脖子上吓唬她:“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伤害你?”   手指微微用力,美知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无畏地盯着他但又不想直接戳破他的身份。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都不回来,不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他!   前段时间的难过被夜晚的风一吹,又充斥在胸膛里慢慢发酵,奶奶去世的那一段时间她只能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   看着她慢慢泛红的眼眶里盈满眼泪,好像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宇智波带土握住她脖子的手指一颤,面具下的神色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弄哭了她,但在宇智波鼬看来,他正冷漠地打算对着美知下手。   “你要是敢杀了我……”美知呜咽了一声,眼睛盯着带土面具上眼睛位置的黑洞上,好像这样就能和他直视他的眼睛,“我哥哥会替我报仇的!”   “我哥哥……”她哽咽了一下,即使没有感受到难以呼吸,但还是因为他的动作而难过到落泪:“我哥哥很厉害的,他不会放过你的!”   滚烫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悬在她秀气的下巴上,在夜色里,他好像被烫到一般将手收了回去,沾有泪水的手背受了伤一样被他负在身后。   她的话就像无数把利刃扎进了他的胸膛,他所拥有的能力都无法抵挡住美知带着哭腔的控诉,身上的血液冰冷地在身体里窜行,他甚至能清晰听到心脏跳动时的沉闷感,他的妹妹用着最柔软的声音说着最让他难受的话,让他无法呼吸。   自作自受的感觉很不好受,他刚伸出手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身后的黑影冲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   是宇智波鼬。   宇智波带土从他的动作里察觉到一点异样,他看着面色沉重的宇智波鼬,带着点恶意地笑起来:“怎么,父母都能亲手杀掉,舍不得她?”   听到这句话,黑发少年瞳孔缩小了一些,很快又掩盖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他沉声反驳:“没有。”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没有松开抓住宇智波带土的手。   审视地在他脸上逡巡,带土扯动嘴角,改另一只手抓过美知的胳膊卡在自己怀里:“啊……既然如此,我带走她应该也没关系的,反正都杀光了……少了一个没有查克拉的女孩子,又有谁会追究呢?”   这句话的隐含的意思不得不让人多想,宇智波鼬抬起眼睛,好似被激怒了一般和宇智波带土静静地对视着,他们之间仿佛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鼬的瞳孔慢慢变红,在想到如果要被这个叫做阿飞的人折磨还不如他亲手解决她,但手刚伸出去就被宇智波带土挥开了。   而美知也察觉到危险般将脸埋在了带土的怀里,仿佛幼鸟扎进大鸟的翅膀下躲避危险,而这样的动作让带土怔了怔,他还没想明白,外面开始有了动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选择了离开。   当卡卡西赶来的时候周围都是尸体,经过一番勘查,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宇智波佐助……   美知不在这里,卡卡西翻遍了尸体也没看到美知,最后他一言不发地站在美知家门前,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黑漆漆的,他其实也能看清屋内的布置,但他还是开了灯,如果他漏掉了某个角落呢?抱着最后的希望卡卡西在这不大的房子里四处搜寻。   客厅里没有……   房间里没有……   厨房里也没有……   旗木卡卡西的脚步慢了下来,刺眼的灯光并不能够缓解他的挫败,白发男人难以接受般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在期待美知会突然跑出来吓唬他,咯吱地笑着,站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没找到我吧!”   又或者……   会从外面进来,一脸茫然地询问他发生什么事。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他的梦,然而再睁开眼——   他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他在美知家的草地上捡到了她的钥匙,那里有她的脚印,很新。   没有找到尸体,就意味着她还活着。   旗木卡卡西苦笑着仰着脸看向星空,今晚的夜空黑得可怕,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他唯一的一点希望也带走了。   先是他的父亲,然后是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随后是他的老师……   最后,连美知也没放过。   浑身的血液就像被冻住了一样,他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寒冷。   另一头,宇智波带土并没有放开美知的打算,而这也是宇智波鼬担心的地方,他被指明去加入晓组织,看着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抗而是沉默寡言的美知,在宇智波带土面前,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是带着卧底的身份叛逃木叶,这是他誓死要守护的秘密。   “对她还有所留念?”带土嗤笑一声,“也对,听说你们一起长大,感情一定很深吧。”   宇智波鼬不说话。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默认,宇智波带土看向怀里的美知,还当是吓坏了,结果她哪有吓坏的样子,反倒显得十分信任似的缩在自己的怀里,金豆豆都没掉。   带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她的配合,还是该责怪她对陌生人盲目的信任,“我很喜欢她这个样子,一个女孩子而已,想必你不会和我抢吧。”   宇智波鼬听到他这番话,视线慢慢从她身上移开,好像一切都是带土的错觉,只轻声开口:“你应该杀了她。”   这不亚于是一种激将法,同样也是他能够为美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时候活着会比死要痛苦,他不清楚带土的性格,也不知道美知将会受到何等的折磨,如果要痛苦地活着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死去。   美知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紧,甚至双手圈住了带土的腰,仿佛害怕被杀一样显现出自己的求生欲。   宇智波鼬自然看到了她的动作,顿时呼吸一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想活。   那他刚刚说出的那些话在她听来太过残忍了一些。   带土大笑着将她抱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打了宇智波鼬的脸儿感到开心还是别的,在宇智波鼬的目光下,他带着人离开了这里,没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她柔软地就像一片云,紧紧地团着自己,好像将早已丢掉的心脏捡了回来塞进了他的胸膛。   他的妹妹……   时隔这么多年,他的妹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有过之前被她排斥的经历,他不敢把面具取下来,不敢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哥哥,甚至不敢喊她的名字,如果能够让他们安静地待在一块,好似那些仇恨都消散了,她湿润的眼睛没有惧怕,只是待在他买下的房屋里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带土不能和她对视太久,否则他担心自己会败下阵来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告诉她自己到底有多想念她。   美知在等待他主动交待,但带土在别人面前张狂,但他们单独相处时沉默得过分,他最喜欢站在远处或者透过窗户看她吃着他带回来的食物,她好像被饲养的小动物,每天吃着符合她口味的食物,穿着最时髦的衣裙,睡在他打造的舒适城堡里度日。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   如果他不愿意透露身份,那美知可能就要主动出击了。   她所处的地方离最近的城镇很远,他并不长时间待在她身边,有时候会问她从前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每次她说起奶奶的时候带土格外的沉默,或许是愧疚缠绕着他,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三天,带土才发现,美知从来没问过他名字,她好像和他相处得很是融洽,没有想要逃跑的迹象,甚至喜欢和他聊天,问他一个人住会不会孤单这样的话。   这并不像被掳走的少女和一个拐子应该相处的画面。   后知后觉的,他带着新买的鞋子推门走了进去,美知托着腮正对着门口看向他,眼睛亮了一下。   “你怎么才回来呀,”美知无意识地撒娇,她趴在桌上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就好像已经相处很久似的,语气熟稔,“我一个人好无聊,你过来和我讲讲话。”   这一次,宇智波带土站在门口久久都没有动弹。   这不应该是他们应该相处的模式,但面对美知天真信赖的脸庞,带土却说不出半点责怪的话来。   本来就是他一时兴起将她从木叶带了出来,原本以为她会反抗,会哭着骂他,会想尽办法回去,但这些本应该要发生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他们相处地……太奇怪了。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是谁一样。   而这样的想法让宇智波带土背后都生出了冷汗。   而他的异常美知也察觉到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怎么了,哥哥——” 第107章   宇智波带土扶着门边往后退。   他退一步,美知就往前走一步,她脸上带着笑:“怎么了哥哥,我是美知啊。”   他曾经想过很多他们相认的画面,或许会遭到她的厌弃,又或者是不敢置信他还活着的事实冲到他面前拥抱她,但从未有过现在出现的猜想。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的?周围没人知晓他的身份,就连宇智波鼬都不清楚,不可能是别人告诉她的。   而紧跟着另一个问题也冒了出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   是他杀人的时候,还是……   但这样一想,当时她的神色就很不对劲了;就算是后续才发觉他的身份,也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从未想过会在美知面前杀人,从未想过用这样残缺的身体去面对她,他一直都想……给她一个好哥哥的形象,即使是从前吊车尾的样子也总比现在这副模样也好。   当年美知见到他时说出的那些话依旧在脑海里回荡,她脸上的害怕和厌恶挥之不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他生出了逃跑的心思,恐惧环绕在他的心头——   绝对……   绝对不能让美知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少女柔软的指尖拉住他身前的衣襟,他比自己高太多了,就像是卡卡西一样,她需要拉住他的衣服示意对方弯下腰,才能够着他脸颊的程度。   但宇智波带土并不像卡卡西那样会服从她,手里的衣服像沙子一样溜走了,他避之不及地离她远一些,在她想要靠近的时候制止她的动作:“停下!”   美知不解地看着他,如从前那样听他的话站在那没有动,她仰着脸问:“哥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宇智波带土微喘着,他无法正面回应她,只能保持着沉默。   “他们都说你死了,”美知平缓地说出这句话,“我不信,但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你不回来看看我。”   “奶奶在梦里都在喊着你的名字,”她停顿了一下,“可是,她去世的时候你也不回来。”   她笑着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哥哥,你为什么……就是不回来看看我们呢?”   他继续保持沉默,无疑让美知这些天积攒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陈述事实:“——你不要我们了,宇智波带土。”   她连哥哥两个字都没喊了,而是直呼其名。   带土自然也察觉到她的转变,她给了自己解释的机会,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默认了这一切。   他一个月会去看他们一次,隐蔽在树叶之中,看着美知像小兔子一样蹦出家门,或许会去找年纪轻轻就长了泪沟的家伙,宇智波鼬太过沉默以至于一直没发现他的真实情感,如果不是这次灭族,或许他一直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有时候她也会主动去找卡卡西,他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就在窗户外盯着那个曾经的伙伴的一举一动,但凡他对美知动了不应该动的心思,带土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冲进去将他打的半死不活。   他想揍卡卡西很久了,不仅是带着琳的仇恨,更是带着卡卡西违背他们之间诺言后的无法忽略的背叛感。   他凭什么可以在木叶里过得如鱼得水,凭什么可以享受本应该属于他和美知相处的时光,凭什么他可以毫无愧疚地活下去。而自己却像躲在黑暗里的阴暗生物孤独一生。   这些仇恨同样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能让美知和自己一样活得如此痛苦,她什么也不知道,那就应该继续保持她的这份天真才能开心地活下去,即使她会恨自己,这也无所谓。   想通之后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生硬,那是他从未如此对美知说出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观察她的表情:“……你们很碍事。”   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抬起了手。   带土心想,如果她能给自己一个巴掌那也算计划成功,如果他是美知的话,无论如何都会生气的,这不怪她。   为了配合她,让她解气,宇智波带土甚至俯身下来,停在让她能够打到自己的高度。   对我失望吧,美知。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却只是抓住了他的面具,快速地扯了下来,面具带来的滞闷感一下子消失,他想起自己可怕的半张脸,瞳孔缩小,下意识地去抢被美知摘下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美知却把面具往外一丢,朝他大喊了一声:“宇智波带土!”   他的手硬生生僵在那里,视线移到了正在生气的美知身上,她愤怒到胸膛起伏,咬紧着牙关,似乎对他说出的话无法再忍耐了。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我说……”他好像被脱光了丢在大街上一样自卑到想要捂住丑陋的半边脸颊,面对美知直视过来的怒火,她的眼里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无法遏制的生气,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如果真的说出这句话的话,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   他没有再说话了,沉默地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面具想要戴上,美知拉住了他的袖子,眼眶泛红地望着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啊……”   “我很难过,”美知吸着鼻子,突然软化下来哽咽到说不出话,“奶奶也会难过的。”   带土这些年受到重伤也没有流下一滴泪,而现在,他的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着他难受得不行,吐不出也咽不下。   就好像变成了哑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蹲在美知的面前,替她擦掉了珍珠般滚落下来的眼泪,声音似乎更加沙哑了:“哭起来丑死了。”   美知却哭得更凶了。   她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之前那样冷漠的带土她很讨厌,她的笨蛋哥哥,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哥哥终于回来了,美知抱着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并不平整的皮肤,忽略带土因为她的触碰而僵硬的身体,她哭得鼻头都红了。   “你是笨蛋吗,”美知大口呼吸着空气让浑噩的脑子清醒一些,她凑近试图看清他的半边脸,越看越心酸,“谁欺负你可以和我说啊……一个人在外面逞什么强……”   他这张脸自己都不愿意看到,她却还替自己难过成这个样子,一时间带土甚至都不知道之前被美知嫌恶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境,还是现在……   才是一场梦。   “小事,”他云淡风轻地将这件事轻飘飘带过,如果不是美知听到他的亲情度突然提高了十个点,或许就真的信了,“我又不靠脸吃饭。”   美知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他一下,啜泣声慢慢停了下来:“那你还不回家,我和奶奶又不会说什么……”   “我回去了,只是你没发现。”他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在被子里哭得小花猫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美知停止了哭泣。   “有别的原因,”带土又恢复了平静,他将面具重新戴上,不愿意透露更多的信息,“我这里不安全,明天我送你回木叶。”   他变化地太快,都不给美知反驳的机会。   这是他们能够单独相处的最后一夜,美知自知不能再改变他让自己回去的想法,干脆老实地不提待在他身边的话了,倒是她让带土做其他事情他很是殷勤。   深夜,带土将美知塞回了被窝,他关掉了灯,站在床边时似乎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美知拉住了他的手,“哥哥。”   “害怕吗?”   美知毫不心虚地点头:“怕,哥哥今天晚上陪我睡觉好不好?”   带土没有拒绝,或许是最后一天相处的时光了,他现在对美知格外的宽容,听到她的请求后侧躺在床沿,因为是单人床面积不大,他只占据了小部分的地方,美知往里挪了挪,把被子往他那边拽过去。   如果是从前,带土可能还没什么,但毕竟美知长大了,他没有盖被子,伸出手将美知和被子团成一团,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美知像是被捆起来的小猪,挣脱不出手臂,只能虫子一样蠕动着凑过去,用额头砸他报复回去。   眼看着就要砸过来,带土抬起手用掌心挡在她额头上,假意恐吓她:“还不睡觉,我就把你丢出去。”   美知将脑袋远离他,一点也不怕地蠕动着用脚踹他。   宇智波带土捉住她的脚,挠她的脚底,美知笑得直求饶,带土才放过了她。   美知睡了一个好觉,梦里带土成为了火影,带她坐在最高的树上眺望远方的风景。   “醒醒……”   有人在拍她的脸颊,很轻,声音也有些熟悉。   美知还没睡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一张放大的卡卡西脸颊出现在她眼前,美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扇了他一下。   力道不重,卡卡西脸都没有动,只是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去医院检查是否受了伤。   她躺在医院被全身检查,卡卡西凝重地看着她,毕竟宇智波家族被杀的只剩下三个人了,一个是灭族的宇智波鼬,一个是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还有一个就是被带走的美知了。   她被带走的这段时间,木叶基本上判定她会死在外面,要么……就是叛出村子。   她一个不会体术和忍术的孩子,怎么可能叛出村子?   但其他人不会相信,因为她和宇智波鼬的关系很亲密,亲密到村子里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公认的一对,而且宇智波鼬并没有对她下手,宇智波佐助没有死还情有可原,毕竟是亲兄弟,美知和他无缘无故的,说没点什么关系是不可能的。   突然被送回来这件事,就存在很大的疑虑。   为了村子的安全,美知被审讯了。   她记得宇智波带土的话,只说遇到的那个人脸上戴着面具,把自己丢在山洞里不管不顾,她怎么回来了她也不清楚。   这番话漏洞百出,但又挑不出任何错一样。   毕竟,没人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性格,他们猜测着那个人是宇智波斑,也就是曾经和千手一起建立木叶的宇智波,美知他们是知根知底的,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所以询问了几次后,就放她回去了。   美知看着那个叫做团藏的人,只觉得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渗人。   偌大的一个宇智波家族只剩下他和佐助住了,她其实也可以不用管的,但族长一家对自己很是不错,一个几岁的孩子单独住在那里,她的确有些不放心。   毕竟她也是看着佐助长大的。   当夜,她做了饭端过去,佐助背对着她拒绝她的踏入。   就好像一只失去了父母的小狮子看到她踏入了自己的领地后,努力摆出愤怒的样子吓退她离开一样。   美知没有强求,只是把饭团放在门口,“如果饿的话,可以吃一点。”   佐助让她拿回去,美知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她可以理解他崩溃不愿意见人的情绪,第二天她又端了新的食物过来,将昨天没动过的饭团拿回去了。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动。   第三天,他拉开了门,打开一点缝隙看到他喜欢的饭团上用海苔做成的一朵花。黑发男孩看了好久,过了半晌才自言自语:“丑死了。”   他拿起饭团吃了一口,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看着星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大口吃着饭团,脸颊鼓成松鼠似的,像是和谁较劲一样用力咀嚼。   他沉默地去上学,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叽叽喳喳的,当他站在门口停下脚步时,美知正在院子里收被子。她挽起袖子露出白净的手臂,听到动静后和茫然的宇智波佐助对视上:“回来啦。”   她的眼睛像晚霞一样绚丽,湿润地凝视着他,佐助又好像找到了回家的路,低低地应了一声走进来。   他往自己家的路走去,美知喊住了他。   “佐助能帮我抱一下被子吗?”她的声音很温柔,仿佛母亲还在的时候喊他的样子,佐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地走过去替她抱住被子,跟着她走进去坐在餐桌边吃完一顿饭,然后主动去洗了碗。   这样的日子似乎没那么难过了,宇智波活着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宇智波美知,虽然她只是个普通人,但却好像是他最后的一点慰藉,就好像……   原来这世上,他不是孤独一个人的滋味。   有同伴的感觉很好,他练习的时候美知会站在他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在他停下的时候会给他递帕子和水,她身上会带着一些食物,如果他练习时间长了,她就会掏出来当做奖励给他。   如果没有她的话……   佐助坐在长椅上,偏头看着她逗弄怀里小猫的样子,一时有些失神。   或许他坚持不下去也不一定。   这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鸣人那个家伙也时不时会来找美知,他傻乎乎地朝着美知笑,他也会得到美知口袋里的食物,有一次,他甚至看到美知主动揉鸣人那个家伙的脑袋,那是他都没有过的待遇。   一种危机感让宇智波佐助提高了警惕,他只有宇智波美知了,如果还有人跑过来争夺美知的关注的话,他该如何度过这样孤寂的日子。   放学后,他单独喊住了鸣人。   那个家伙还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佐助?”   “不要再去找美知了,”佐助的脸色说得上阴沉,他的父母被兄长杀死,族人也被兄长屠杀,这注定他无法再回到从前那样的自己,他逼近鸣人,用着警告着语气,“她根本不喜欢你,之前都只是客套罢了,你清楚吗?!” 第108章   夏日炎炎,美知买了不少冰棒放在冰箱里,她还记得昨天让鸣人下课过来来她这里凉快一下,结果等到天都快黑了,也没看到金发男孩的身影。   佐助已经洗完碗走出厨房,他每天并不是都待在美知的房子里,除了白天,晚上他坚持回去睡觉,即使那个家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这算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美知在门口眺望,她转身正好碰上佐助走出来,看到他要走,美知叫住了他:“等一下。”   佐助刚刚就发现了她在等着谁,而这几天次数来得最多的就是鸣人那个家伙了。他还以为美知发现了什么,倔强地抿着嘴,压低着眉眼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等她开口。   因为是夏日,美知很怕热,在家里只穿了一条到膝盖上方的米黄色的棉质吊带裙,即使很宽松也依旧显露出少女在这个年纪应有的曲线,柔顺的长发用一根木钗挽在脑后,些许碎发落在纤细的后颈处,她拉着佐助走到了冰箱前,眯着眼感受着冰冻层的凉爽,拉开一格,让他挑选一只再回去。   “最近天气太热啦,”她往嘴里放了冻成方形的冰块,和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声线含糊,“路上很热哦,我买了很多口味……佐助挑一支吧。”   看着她眯着眼开心的表情,佐助弯下腰拿出一支:“冰棒太甜了。”   他和鼬不一样,他不喜欢吃甜食。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接受了好意,拆开了冰棒包装,咬着冰棒吃了起来。   就是表情不是很好就是了。   而当他吃第二口的时候,美知突然问起:“今天鸣人去上课了吗,佐助?”   他的牙齿冻得发疼,黑发少年顿了一下又狠狠咬了下去,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她:“嗯,上了。”   美知端正了站姿,佐助和鸣人一个班级,那她获取鸣人的信息就容易很多了。   “他今天又被老师训了吗?”美知并没有察觉到佐助放下冰棒,对于她询问过多鸣人的事情已经显露出不高兴的情绪了,她又眺望了院子外,“昨天喊他过来吃冰棒来着,是不是忘记了呀……”   佐助一言不发,黝黑的瞳孔盯着地板上的倒影,再听到美知一句“我去看看他”的话后,紧紧攥着冰棒往外大步走去。   “哎,佐助……你去哪?”   宇智波佐助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回自己家中,他用力关上了门,也不开灯,在炎热的夜晚里靠在门上任由手里的冰棒融化掉,甜水黏腻在他手掌上,掉落在地上,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了。   他等了很久,额头上的汗顺着眉骨滑落,最后落入他眼中,火辣辣地疼痛感让佐助清醒过来。   美知没有来找他——   他甚至都没听到美知呼喊他的名字,明明之前……即使自己赶她走,她也会在自己门前放好食物,包容他的脾气,不求回报地给予她能够给的一切。   明明一开始,她只关心自己的。   现在什么都变了,鸣人那个家伙……   分走了美知的注意力,就连现在,说话三句里有两句都是问鸣人的情况,他又不是鸣人的跟屁虫!吊车尾受欺负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愤懑地一拳砸在门上,气呼呼地打开灯开始收拾化掉了冰棒,澡也不洗了,又眼巴巴地跑回去找美知。   脑子里都在想她会不会根本没察觉他的生气,真的跑去找鸣人了。   等到他一脸汗地跑过去,美知坐在走廊上晃着腿吃冰棒,看到黑发少年重新返了回来,笑着和他招手:“一起去散步吗?”   佐助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原本想要说那个吊车尾的事情最后又咽了下去,换成了简单的回答:“嗯。”   他和宇智波鼬一样变得少话起来,明明之前他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宇智波鼬身后说个不停,只不过除了那件事之后他变得沉默也情有可原。   七岁的孩子思虑过重并不是一件好事,人是群居动物,他一个人闷着总有一天会闷坏的,美知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帮得上忙,她不会忍术,就算想和佐助聊聊上课的事情也无从下手。   如果他有朋友的话,或许会比现在的状态好一些。   说是散步,美知又绕到鸣人的住所那里去了,佐助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面对美知湿润澄澈的眼眸时,又无法说出难听的话来。   相比于其他人,他的乖张和脾气一点点都收敛了起来,在他失去了一切之后,美知是他坠入黑暗时出现的一道赢弱的光,就像夜里出现的一轮弯月,不会过分刺眼、炽热,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撒在地上,照亮着他眼前的路。   但月亮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她的光撒在了所有能够照到的地方,即使他讨厌的吊车尾,喊着要当火影的那个家伙,也被照拂着,那是他无法阻止的结果,但他并不会故作大方地看着美知对鸣人好,而不做任何事。   他不忿、他不愿,明明美知和他才是宇智波家族里唯一剩下的人,他们身上流着的血液是旁人无法插入的血统,他们的头发是一样的颜色,而不是像鸣人那样张狂的金色;他们的瞳孔是同等的黑色,拥有宇智波特殊的血继界限……这些外貌都足以证明他们两个才应该是需要互相扶持的关系,不需要其他人再加入了。   他站在鸣人家的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美知揉了揉他的发顶,她也承认自己的做法不太好,但鸣人一个人在家她实在有些不放心,但她提起鸣人之后佐助那么强烈的反应,她又担心如果她单独出来找鸣人的话佐助又会多想。   “毕竟你们是同学嘛,”美知以前没上过学,对于在课堂上一起学习打闹的生活颇为羡慕,她拉住佐助的袖子轻轻往里拉,小声地劝他,“还没去鸣人家做过客呢,进来一起去看看……”   佐助任由她动作:“我不进去。”   美知也不好强求,她松开手:“那我进去看看,一会就出来。”   垂在身侧的手在听到她的话后握紧成了拳头,他冷着脸生硬地嗯了一声,看着美知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里头才传出响动。   鸣人打着呵欠打开了门,还没睡醒地问:“谁呀?”   当他揉着眼睛打开门看到美知的时候,天蓝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美知姐姐!”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就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年身上,他紧抿着唇,眼神黑沉沉地带着警告盯了过来。   想要让美知进来坐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口,鸣人瞪着眼睛咳嗽了起来,他动作很不自然地躲开美知想替他拍背的动作,自己扶着门咳了一会,停下来后,因为躲开的动作太过明显,愧疚而又懊恼地挠着脸颊,再抬起头时对着美知咧开嘴干笑:“……我、我没事啦!就突然呛到了……你看我,现在不生龙活虎的嘛!”   美知被他的动作逗笑,招呼着明天来家里吃饭。   鸣人的视线在佐助身上快速划了过去,挠着后脑勺底气不足地拒绝她:“我不是很习惯去别人家吃饭啦。”   美知察觉到他开始生分的态度,她回头看了一眼佐助,和鸣人告别后转身离开了。   路上,佐助都不说话,虽然平日里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今天格外不太一样。   美知突然安静下来,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倒是让佐助有些不安了起来。他开始频频望着她,抿着嘴唇似乎在较劲似的等她主动说话。   只要她开了口,他就可以顺着话说下去,她不提前告诉他来是来找鸣人,他也不会生她的气,只要她开口说话,而不是像现在奇怪地沉默着。   但美知似乎不打算开口了。   她回到了自己家门口,和他挥手告别。   宇智波佐助挡在了门前,他似乎再也忍不住了,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在生气?为什么生气?因为那个吊车尾?”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美知看着他比自己还生气的脸庞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   佐助被拍得一懵,美知的脸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可以感受到美知的呼吸有小部分打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温度,但好似比夏日的夜晚还要热,他的耳根一下子烫了起来。   不自然地退后一步,佐助想要挥开她的手,但想起她是个普通人动作硬生生止住了,轻轻地挥动了一下并没有打落美知的手,声音闷闷的:“你干什么?”   “佐助……”美知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少年似有不耐地皱着眉头看向她等待下文。   美知松开手:“不是你先生气的吗?你为什么生气呢?”   佐助想要凑过去对着她的耳边喊:难道你这都没看出来吗?!   但他一脸不愿意说理由的样子,僵在那里撇过脸看向别处,就是不说话。   “是因为鸣人?”   佐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就像开了闸一样,又带着点委屈地冷声说着话:“你为什么要关心他?一个吊车尾……”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咬牙切齿,美知看向身后的月亮,眼神有些放空地感叹了一声:“因为他很像一个人。”   带土牺牲的时候他还没出生,自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记忆。   她坐在走廊上,吹着晚风:“我哥哥啊……也曾说过要当火影,他也曾是个吊车尾,笑起来……和鸣人一样。”   佐助刚想问她哥哥去哪里了,脑子飞快转动着,立马就止住了。   “所以啊,”美知转过头对他温柔地笑着,眼里带着回忆,“我也幻想着能够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他,希望……他的笑容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就像太阳,永远不会堕入黑暗。”   但她能力有限,能够给予的东西不多。   佐助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和她一起坐在走廊上看了好久的月亮。   隔日,佐助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男孩,他的笑声隔老远就听见了,美知探出脑袋,佐助看着表情不是很好,他扭过头对着撒欢的鸣人低斥:“过来洗手,别碰那个东西——”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桌吃饭,鸣人眉宇间舒展开,时不时和佐助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佐助被烦得狠了才会没好气地回一句,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就连佐助都憋感染地活泼了许多。   美知颇为欣慰,她体会了一把养孩子的时日,说实话真的不容易,好在鸣人和佐助心思单纯,稍作引导似乎也能好好相处。   夏日祭开始了,卡卡西带她去挑浴衣的时候她给鸣人和佐助挑了两件,卡卡西挑着眉但也没说什么。   但晚上的时候,卡卡西给她买的那一套不知道放在哪里去了,美知又看到放在房间里的另一套和服浴衣,上面还留了一张纸条,是带土的笔迹——穿这套。 第109章   当她穿着樱花和服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在门口等待的两个少年都愣住了,美知摸着自己的脸颊,好奇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佐助别扭地转过了脑袋,不说话,耳尖红红的。   倒是鸣人直率些,他竖起大拇指,毫不犹豫地夸奖她:“美知姐姐超漂亮的哦!”   倒是已经在门口等待的卡卡西早已换好和服,他依旧戴着黑色面罩,看过来的时候注意到美知身上的和服并不是刚买的那一套,倒也没问什么,他穿的和平日的衣服不一样,虽然表情懒散,但身高颀长站在门外,戴着面罩的脸依旧能看出他的漂亮的下颌线弧度,被遮住下半张脸时难掩帅气。   门外有女孩子驻留看向他时小声发出的感叹声,银白发戴着面具的暗部忍者在女孩堆里挺受欢迎的,美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身后跟着两个不对付的少年,她在灯光下面容如月光般柔和,眼底仿佛承载着星河令人挪不开目光,她朝他笑了起来:“走吧,卡卡西。”   白发青年低头注视着她,他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垂在身侧没有动:“走吧。”   其实夏日祭也不过是比平时更热闹一些,大家都穿着和服穿梭在街道上,夜晚的凉风稍微带走一点热气,她买的东西不多,倒是给鸣人买了不少小吃,连带着佐助也买一份,黑发少年嫌弃地跟在美知身旁,但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有时候也会被周围的小游戏吸引去注意力,但又很自制地转过脸不再去看。   街道上人很多,有时候难免会发生拥挤的情况,小孩子放肆地奔跑玩耍,撞到谁身上也很常见。美知正低头打量着面具,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总是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发生过,蹲下身拿起一个秋田犬的面具打量了一会,她刚想和卡卡西说话,身后就差点被小孩子撞到了,好在卡卡西眼疾手快将她捞过去,不然被这一撞,怕是会趴到面具堆里去。   想一想就是很狼狈的场景。   有大人在训斥他们的胡闹,美知趴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比自己还要高很多的温度,手掌抵在他胸膛时,他皮肤下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在加快。   他比美知高很多,此刻弯下腰半搂着她,目光盯着被拎着耳朵的孩子要求向他们道歉,卡卡西慢慢松开手,美知拂开脸侧的碎发,脸色微红地摆手:“没关系的。”   佐助手里还拿着几串丸子,他蹙着眉头看着虽然分开但气氛好像有点不对的两个人,伸手拉着还不知道情况的鸣人走过去,插在两人中间隔开他们。   鸣人嘴里还塞着丸子,他看着佐助手里丝毫没动的小吃,大大咧咧地问:“佐助,你要是吃不完我可以帮你解决的啦!”   佐助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不吃?”   因为是美知买的,他就算不想吃此时也咬了一口甜丸子,当着鸣人的面做样子,胡乱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卡卡西虚咳两声,看向头顶:“看烟花。”   美知是最容易被哄骗的,她看向天空时只能看到闪烁的星空,鸣人也跟着仰头去看:“哪儿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而下一秒——   烟花就好像听从了卡卡西的命令,如流星般飞向夜空,嘭的一声如花一样盛开在他们眼前。   烟花声很大,几乎掩盖住了佐助和卡卡西的交谈声。   黑发少年声音不大,但身为忍者的卡卡西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好像很高兴?”   卡卡西挑眉,垂下视线看向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少年,唔了一声:“还行。”   “她不会喜欢你的,”佐助似乎胸有成竹地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好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那点小心思一样,卡卡西顿了顿,又好像不在意小孩子的话一样,敷衍地用手指轻刮脸颊,声线磁性地应了一声,“啊……这样啊。”   佐助好像被他的含糊冒犯到一样瞪着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卡卡西点点头:“嗯嗯嗯……我也没反驳你。”   佐助似乎更生气了,当他意识到美知听到一点动静转过头来时及时闭上了嘴。   夏日祭的最后,美知又买了一个听说很灵的好运符,她很明显是要送人的,颜色和样式都不太像女孩子会佩戴的,卡卡西几人看着她收好,直到他们都走到家门口了,也没看她拿出来送人的意思。   卡卡西认真用排除法将周围认识的人都排除掉,除了他们三个,美知认识的人其实不多,或者说熟悉的人并不多,那除了他们三个,她要送给谁……这又是一个问题了。   卡卡西总不能直接问,他在门口看着美知走进屋内才慢慢往自己家走去,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想着这个好运符到底会在谁手上出现。   佐助跟着美知进屋,他其实很想问她对卡卡西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想开口的时候,面对美知的时候又说不出口。   他记得他那位兄长似乎对美知与众不同,而之前他们家甚至不止一次打趣要让美知嫁过来的话,而这样一想,佐助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总不会要把这个好运符送给宇智波鼬那个家伙吧!   他皱着张脸几乎要把问出的话完全表现在脸上,现在已经很晚了,美知打着呵欠,眼睛湿润地看向他:“佐助,有什么事吗?”   黑发少年有些别扭地垂下脸:“那个——”   美知凑近一些去听:“嗯?”   “你要送给谁呢?”佐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虽然知道自己问这种私人问题很不礼貌,他鼓起勇气问出来之后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好运符,你要送给谁呢?”   美知呆了一下,她把好运符拿出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要送给我哥哥哦。”   这一次,轮到佐助呆住了。   毕竟宇智波带土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此刻就好像在戳美知的痛处一样,羞恼地在她面前低下脑袋道歉:“我不知道……抱歉。”   “没事啦,”美知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回去洗漱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佐助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慢慢走了出去,到了门口还有些不安地转过身看向她:“晚安……”   美知越是表现地没事,他的愧疚感就越重。   佐助刚走不久,黑暗处就走出一个披着黑袍的青年,他似乎不喜欢摘下面具,似乎对她回来的时间太晚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美知,以后离卡卡西远一点。”   美知点头应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踮着脚尖拍拍带土的肩膀:“低下头啦。”   带土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没有犹豫地弯腰低下了头。   美知将好运符挂在他脖子上,塞进他的黑袍里:“不准摘下来哦。”   刚刚的话他是听到的了,但真的收到礼物的满足感无法言喻,他面具下的脸在笑,手指摩挲着玄学的好运符,颇有些爱不释手,偏偏还装腔作势地问她:“就我一个人有?”   美知点头:“当然啦,专门给哥哥买的。”   她在带土面前转了个圈给他展示自己穿上他买的和服:“作为买和服的回礼,我穿的好不好看?”   带土压不住嘴角,声线沙哑地回她:“好看,美知穿什么都好看,比别人漂亮百倍。”   美知笑着扑到他怀里。   但他只是短暂停留在这里,木叶对他来说并不安全,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如果被发现美知就无法安全地待在这里了。   外面比木叶更危险,至少在这里,身为普通人的美知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就算她想带她走,也不是这个时候。   他很快就离开了,美知看着还剩三点的亲情度,睡了个好觉。   因为奶奶住院的那段时间,美知在医院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虽然不会忍术,但像普通的包扎现在她也可以熟练地操作,一个人在家还不如和外界沟通,她偶尔会去医院帮忙,给生病的孤儿念念故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让一天都充实许多。   她偶尔会在医院碰到戴着眼镜的药师兜,他也拥有和卡卡西差不多发色的中长发,性格温和,他虽然只是个下忍,但美知却觉得他和自己认知中当初身为下忍的带土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也孤家寡人,药师兜偶尔过来和她搭两句话,对于她不能用忍术这件事很是可惜。   美知早已习惯这样的自己,她回到宇智波家族的领地里,没有佐助,这块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百无聊赖地走到以前止水训练的地方,又听到周围的乌鸦声,浑身黑漆漆的鸟朝她发出难听的叫声,等她转过头看去,几只乌鸦立刻飞走,朝着宇智波一族神社里飞去。   神社似乎好久没打理过了,她起身走过去,出于好奇,她慢慢走过去走了进去。   里面并没有摆放什么东西,只是正中央的那块石碑格外引人注意。   上面写的字不大,美知靠近一些才能看清。但美知并没有写轮眼,她读不懂上面写的内容,好在她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石碑的时候,仿佛触电一般身体一震,灵魂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飞出身体,瞬间落入漩涡之中,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系统:【触及上任宿主设定的目标点,正进行传送。】   但凡美知听到了这句话,怕是都忍不住要竖起中指了。   之前就有一次在两面宿傩的世界里接了上个宿主的烂摊子,没想到还能有第二次。   再次醒来的时候,美知抱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呜咽了一声。   她不过是碰了一下那个石碑,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等她睁开眼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四周好像并不在有石碑的那个神社里,她身下是被褥,难道是佐助发现了把她带到他家里了?   这个猜想还没坚持两秒钟,她眼前的门就被拉开了。   一个黑发少年站在门口,或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才进来查看她的情况,但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只是长得和佐助有些相似,美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时眼前的人开口了。   “说了让你不要贪玩爬到树上去吧,”黑发少年显得无奈,但还是走进来半蹲在美知面前,亲昵地掀开她额前的刘海查看情况,看到肿起的大包已经消下去,只留下一道印记时才松了口气,“下次注意点啊,雅人。”   美知:???她什么时候叫雅人了??   系统:【宿主因触及目标点已被传送至动乱时代,你的身份是宇智波田岛第五个儿子,宇智波雅人。】   泉奈看着美知一脸震惊:“你看上去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美知僵硬着脖子低下头看向自己扁平的胸脯,手指颤抖着试图拉起自己的裤头…… 第110章   在察觉到妹妹不雅的动作后,宇智波泉奈抓住美知的手,似是无奈:“怎么摔一跤还能把头给摔坏吗,雅人,女孩子做这种动作很不雅——”   美知还有些茫然地眨着眼,轻微的动作引发额头的疼痛,她嘶了一声:“好痛……”   还好,是女孩子啊。   泉奈拉着她站起来,她现在的年纪看着不太大,相对比宇智波泉奈而言,她的身高比泉奈的胸膛矮上一点,身上穿着团扇上衣和黑裤,手掌心有茧子,从手指的长度看来,应该也就十二岁的模样。   “你今天的训练就暂停下来,雅人……”   美知正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着装,并没有注意到泉奈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的泉奈颇为担忧地看向美知:“雅人,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美知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她猛地仰着脑袋看过去,清澈的眼眸里是掩盖不住的慌乱,美知试图用力点头来缓解自己的失态:“好,好的哥哥。”   或许是过于反常了,泉奈弯下腰仔细看了她一会,那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灵魂般锐利,美知当场僵在那,呼吸慢了一拍地喊了声泉奈哥哥。   被捏住脸颊,泉奈狭着眼睛打趣她:“你紧张什么?”   美知心如擂鼓,扯出一抹干笑:“哥哥这副样子,就怪让人害怕的。”   并没有再纠结于妹妹的这点反常,他松开手站直身体往外走,本来也是忙中抽出时间来看望雅人的情况,泉奈压下疑窦让她多休息,记得一会参加家族会议。   美知连忙点头,管什么会议,先答应下来稳住对方再说。   确定人已经走了,美知扶着墙壁给自己顺着气,看情况应该是没有露馅的,就是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和系统了解一下——上位宿主到底还留下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从两面宿傩世界里,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接替了上位宿主是五条直人恋人的身份,这一次,又是上个宿主留下的目标点,让她被传送到几十年前的忍者世界,她不讨个说法真的说不过去了。   系统:【按数据显示,上位宿主没有再留下其他的痕迹了,主脑已经下发了这次的补偿,只不过需要您将这个阶段的任务完成……】   也就是将上个宿主留下来的烂摊子处理好,作为补偿的附带条件。   美知托腮,也开始和系统讨价还价:“那要看什么补偿了。”   系统:【在原有的任务中减少了一个世界的任务。】   这个补偿还挺诱人,美知假装不在意地含糊应下:“那也行吧,我勉强接受了。”   系统理亏,没有多说什么,将任务发到了她的面板上。   【任务目标:宇智波斑&宇智波泉奈】   【任务内容:宇智波斑&宇智波泉奈亲情度>80】   【任务时间;布线】   美知就知道自己答应得太早了。   要将两个人的亲情度刷到80以上,也就是平均每个人刷够40个点,现在的话……   【宇智波斑的亲情度:25点】   【宇智波泉奈的亲情度:27点】   虽然看起来还不错的点数,但越到后面越难刷。美知突然想起前几年她被带到石洞里时看到的那个叫做宇智波斑的老头儿,一时间有些萎靡。   毕竟当初她察觉到宇智波斑的不怀好意,第一印象并不好。   美知思考了一会脑袋就发出智慧力不足的警告,她摸索着被褥又躺了回去,刚闭上眼想要整理一会残留的记忆,因为战争年代而将她当做男孩子培养,但手指触碰到身前毫无起伏的平原,还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想确定一下真假,美知蒙住脑袋钻进被褥里,不知为什么,她很是紧张地拉开裤头,朝里看去——   屋外有人唰的一声拉开了门,大步走进来,声音低沉:“雅人——”   美知吓了一跳,她松开拉开裤子的手,猛地从被子里钻出脸色泛红的脑袋,发丝凌乱地看过去,而来人似乎也没料到她在屋内做什么,本已经走到她面前一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不同寻常的动作反应了一会,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动到被掀开的被褥里露出的松散裤子,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尤为严肃。   “雅人,你在做什么?”   美知往他的头顶看去,黑色长发的青年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飘到自己头顶上方,他单膝半跪凑过去,带着兄长的威慑将她的被子盖好:“泉奈刚刚还说你有点不对劲,看来是真的……”   居然就被告状了,美知还没开口,宇智波斑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压低声音安慰她:“我们把你当做男孩子培养,但你不是真的男孩子知道吗——”   “怪我们没有给你正确的引导,”宇智波斑压低的眉眼泄露些许自责,“下次不要和他们比爬树了,以后我会请人教导你女孩子一些事情,现在你好好休息吧。”   美知想要解释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她干脆闭紧了嘴巴点头表示知道了。   宇智波斑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他是宇智波族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系统:【为了维护宿主的身心健康,作为正经的系统我们遵循严打规则,不会让宿主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身份上您还是女孩子,请放心。】   美知听后,低头看着自己的一马平川。   系统:【身体上的缺陷系统不能弥补。】   美知:瘫   宇智波斑双手负在身后,等了一会才听到屋内窸窸窣窣整理的动静,他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没过两秒美知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低头打量着这个像男孩子一样的妹妹,说实话,雅人的体术和忍术都不出众,和他们两兄弟比起来简直不能看。但毕竟是亲妹妹,年纪又小,其他的兄弟早已牺牲在战场,对雅人的疼爱多少会多投入一些。   最小的妹妹在从前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他只能给予自己能给予的东西,让她少上战场,活着已经算是奢侈,提高雅人的生存几率才是最重要的。   他好像第一次看清雅人清澈的眼眸,她长得比泉奈还要秀气一些,像他们的母亲,现在年纪还小雌雄莫辨,但等到她开始发育,到时候就不能再这样打扮了。这宇智波斑准备好的说教又咽了下去,听着她喊着大哥两个字,长发青年嗯了一声:“跟我过来。”   美知看到他头顶的数字慢慢地加了一个点,有些迷茫。   她好像什么也没做。   他们来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泉奈已经在那里不知道等候多久了。   他们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好像在说着美知不知道的计划,她这具身体里的查克拉虽然不多,但是比之前的要多了很多,这也就意味着美知能够学会忍术,或许还能开出写轮眼。   她并不知道宇智波家族开眼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当她被斑问及有没有重要的朋友时,刚来这个世界的美知摇摇头,随后被宇智波斑丢进了小辈堆里,一起进行训练。   然而第一天训练,就应其中一个叫做宇智波裕子丢苦无时戳中了背而告终。   趴在床上的美知瘫在那里对自己的废物能力产生了新的认知,宇智波裕子很是愧疚地跪坐在她身边,道歉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美知也不知道自己安慰了对方多少次,直到宇智波泉奈走进来停止了。   他对着裕子客气地笑着:“并不是什么大事,裕子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他。”   裕子犹豫地看着美知被缠绕着绷带的背,垂下眼睫站起了身:“雅人君,明天我再来看你。”   房间里只剩下泉奈和美知两个人了,她转过头轻轻地喊了声哥哥,泉奈好像在生气并没有回应她。   美知去看他的脸,刚刚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青年蹲下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雅人,你连她的苦无都躲不过,以后怎么上战场?”   她要是上战场,第一个死的可能就是她,美知笃定地想。   但是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她摆出虚心接受意见的愧疚神色:“对不起哥哥,我太弱了。”   以退为进的招数很管用,泉奈无奈地看了她一会,又去看她背上的伤口:“这也不能怪你,疼不疼?”   知道自己过了这一关,美知摇着头小声地说:“不痛。”   泉奈一碰绷带,向来怕疼的美知就难以控制地发出嘶的一声。她很少受伤,特别是这种直接扎在背上的苦无几乎扎进她的背脊骨,不痛才怪。   宇智波斑也来看过她两回,对着妹妹纯真可怜的脸庞,他们终究说不出让她立刻加入训练这样无情的话。   美知获得了几天的休息时间,裕子每天都会来看望她,有时候会给她带自己做的饭团,又或者是汤,美知委婉拒绝她的好意,但她还是坚持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带来,借着道歉的名义美知也不好再推辞。   她的手艺很好,简单的食材做出来的食物都格外鲜美,美知一边喝一边向她取经,等到宇智波斑他们回来的时候,伤好得差不多的美知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大半天,给他们端上自己做的鱼汤。   这算是妹妹第一次做饭,他们对视一眼,暗暗决定,即使这东西再难吃也不能表现出来。   宇智波斑沉稳地喝了一口,宇智波泉奈也紧跟其后,美知期待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味道怎么样?”   “不错,”斑眉宇间放松了下来,又端起抿了一口,“没想到雅人有这样的厨艺。”   泉奈点头附和:“真让人出乎意料呢。”   被夸奖的美知终于找回了一点信心,她弯着眉眼显然心情好了很多:“这都是裕子教我的,她很厉害的。”   宇智波斑和泉奈有过片刻的眼神交流,但很快就移开了。   这一次战争结束得很快,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宇智波斑提议一起去泡温泉,美知想借着伤口的理由逃避,被泉奈摁在床上拆掉绷带,露出早已结疤的伤口。   “这一点小伤,泡温泉完全没问题。”   宇智波斑看着还在挣扎的雅人,毕竟是妹妹,虽然现在年纪还不大,但终究是女孩子,这样的打闹多少不太好看。毕竟是做大哥的,他从泉奈手里拯救出了美知,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几句。   虽然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一马平川,但被看到了还是不太好意思,她背过身体穿好衣服,不太情愿地跟着去了后山的温泉池。   温泉有好几个池子,中间只用木板隔开。他们有自己的一个池子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美知很是别扭地将浴衣穿在身上跟着走了进去,她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慢慢踏入温泉中,纯白的毛巾叠好顶在头顶,她眯着眼窝在温泉里休息,脸蛋都被熏红了,睫毛上还粘着水珠,坐在那里可爱到不行。   宇智波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脱下衣服后,美知才察觉她的兄长们虽然看着身板纤细,但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卡卡西比起来不相上下。   隔壁传出了女孩子的笑声,美知闻声羡慕地看了过去,斑捏住她的脸颊将她的脑袋转了回来:“雅人,你现在的身份是男孩子。”   泉奈蹙眉看了过来:“大哥,总不能一辈子都让雅人假扮成男孩的。”   宇智波斑思忖着,被泉奈说得有些动摇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们几个弟弟死的太早,或许父亲就不会让雅人假扮成男孩子上战场。但现在雅人年龄也大了起来,和他们终究不太一样。   抚摸她半长的头发,宇智波斑嗓音低沉:“你说得对。” 第111章   自从上次泡温泉之后,美知的日子开始有了变化。   从一些小事上,例如宇智波斑让她开始留起了长发,减少她去训练场的次数,就连女式和服都去替她买来,似乎是打定主意让之前被当做男孩养的美知重新回归女孩子的生活。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这一切都好像走入了正轨,他们的亲情度加起来卡在了60点上下,美知在隔壁家的夫人的教导下开始穿起了女式和服,被教授跪坐时的礼仪,她学得很快,或者说这些东西她早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但在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看来,是他们的妹妹聪慧才会一学就会。   原本半长的头发在这半个月里也慢慢长到可以扎马尾,她用泉奈给她买来的木簪子将头发挽在脑后,露出白净漂亮的面容和纤长的脖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以女孩子的身份走出房间。   宇智波斑正在房间里和其他人商讨着什么,美知坐在庭院里荡起了秋千,正当她看着苍穹打发时间的时候,那扇门从内拉开,身形修长的泉奈走了出来。   他只是听到动静往庭院处投过视线,因为是第一次看到美知如此装扮的样子,神色一愣,原本和他长相相似的妹妹如今温婉地坐在秋千上,穿着得体的女式和服——明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樱花和服,但在他眼里,却格外不同了起来。   她的眉眼里还能依稀看到母亲的模样,泉奈看到她对自己粲然一笑,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的样子时,第一次产生了,原来不爱说话的妹妹居然有如此文弱姝丽的一面。   如同头顶的月亮,不需要任何的点缀,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地上,温柔的光芒就令人不自觉地仰望。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她的变化从半长发的话少少年转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就算是身为她的兄长,也不由得感叹一声变化真大,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但美知看着他头顶的数字跳动了两个点就知道泉奈并不是像他表面那样无动于衷。   美知不由得感叹一句:果然性别也是一个很大的分水岭啊。   之前还不怎么顾忌地按着她扒开衣服看她的伤口,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男孩子装扮,意识里已经模糊了她的性别,但现在,她看着和佐助很是相似的青年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头顶,又硬生生止住收了回去。   好像担心自己会弄乱她梳好的头发一样。   美知看出了他的顾忌,她从秋千上下来,站着的时候脑袋顶才到泉奈胸前的位置,仰头望向和佐助相似的面庞,好像那些生疏都少了许多,她抓起泉奈垂在身侧的手搭在自己的头顶上,弯着眼睛笑起来:“好看吗,哥哥?”   她一向用哥哥和大哥对应他们的身份,泉奈从来不知道原来妹妹……是如此柔软的存在,她的脸颊残留着一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微鼓,染着彩霞般的粉色,她的眼睛明亮又湿润,眼睫浓密纤长……明明是他很熟悉的容貌,一样秀挺的鼻子,但现在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了起来。   就好像……整个人,她的动作,她的表情都像换了个人。   原本沉闷的性格有所转变,对于雅人而言,这种转变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兄妹之间的交流不再一潭死水,也有更多的族人对雅人的评价也在转变,他们不能保护雅人一辈子,现在就很好,生机勃勃的,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真正让他意识到面前是女性的身份后,泉奈似乎也收敛了许多,他喉结上下滚了一番,好似沉稳了一些回答她的问题:“好看。”   亲情度又往上跳了两个点。   美知朝他眨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通关秘诀似的,试探地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而这样做了之后,青年似乎第一次被妹妹做出如此代表亲昵的动作而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美知的下巴搁在他坚实的腹部上,望着他的脸庞上表情变化。   “雅人……”泉奈对于她突然的动作有些茫然无措,眉头微微蹙起,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想要推开她但又没有真的用力推,只是单纯落在她肩头,于是推拒的动作又好像变成了护住她不要摔跤,无奈地任由她抱着,避开她看过来的视线,“不要胡闹。”   “我只是想抱抱你,”美知慢慢松开手离开了他的怀抱,身上好像也沾染了他身上沐浴后的清新,她单纯说出自己的感想,“哥哥抱着很有安全感呢。”   虽然只加了一个点,但美知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她拿着自己的65点重新回到秋千上,她果然还是喜欢不用训练的生活,泉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到她眯着眼开心的样子好像被感染了一样跟着弯起了嘴角,靠近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美知的发顶。   美知还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像撒娇的小猫。   宇智波斑商讨完事情之后已经很晚了,他转头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泉奈,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的样子,作为一起成长一起开眼的兄弟,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但是现在,泉奈好像被什么困扰的样子,宇智波斑扶着桌子站起身:“泉奈,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其他人早已经离开了,泉奈并不打算隐瞒地喊了声大哥,也跟着站起了身。   他好像怕被隔壁睡着的雅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哥哥,雅人开眼的事情……一定要用我们的那种方法吗?”   宇智波斑眼皮一跳,沉甸甸的视线看向了泉奈。   宇智波一族开眼并不容易,最粗暴的方式就是通过强烈的情绪刺激,而他们兄弟则是亲手杀死对他们最为重要的朋友才达到了想要的结果。这也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如今身为宇智波一族统治者的能力所在。   “你在害怕什么,泉奈。”宇智波斑察觉到泉奈的动摇,那本不应该出现的情绪他不能理解,身为族长,他背负着保护以及发扬宇智波一族的责任。   黑发青年垂下眼眸,他清楚兄长的坚定,也清楚为什么当初他们想要让雅人开眼的原因——强大才能在这战乱时代活下去,即使雅人体术差一些,也能用宇智波一族才有的写轮眼自保。   他说服不了宇智波斑,也很担心雅人,他脑子里都是雅人看向他时充满信赖的澄澈眼眸,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们逼着雅人去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   “哥哥,你去看看雅人吧,”泉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扯着嘴角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今天一直在等你看她穿和服的样子呢。”   说起唯一的妹妹,宇智波斑眉头稍松,弟弟和妹妹这两者有着根本的区别,想到雅人可能穿和服的样子,斑的神情都放松了许多,“你应该和我说一声的,何必让她等这么久?”   他起身往外走去,当看到屋外的天色后又迟疑了:“现在雅人是不是已经睡了?”   “或许还没有,”泉奈也跟着走出去,他看了一眼隔壁亮着的屋子,想要像以前一样直接推门进去,手搭在门上后改成轻轻敲门,“雅人,我们进来了?”   里面没有回答,斑摇头:“算了,明天看也来得及。”   “就算要睡,也得关灯。”泉奈缓慢地拉开门,给里面的人足够的反应时间,“哥哥进来了,雅人。”   房间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唔声,好像答应他的话一样。   宇智波斑也没再犹豫,跟在泉奈身后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美知已经趴在矮几上睡着了。她没有换下和服,脑后的簪子都还好好地隐入了发丝之中,似乎是一直在等待,即使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也没有换下衣服的打算。   宇智波斑半蹲下身体,看着她沉睡时的模样,食指划过她的额头,将落在额前的碎发替她勾在了耳后。虽然动作很轻,并没有完全睡熟的美知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蒙地从矮几上支起上半身,声音软绵地喊他大哥。   “睡吧,”宇智波斑看了她一会,“时间不早了。”   美知甩掉瞌睡,站起身拉扯刚刚趴着和服皱掉的折痕,看到宇智波斑要走,她又急急跟了上去,他们人高马大的,一步抵她两步,美知勾住了长发青年和服上的腰带,斑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时,美知自觉不妥松开了手后背在了身后。   在被斥责之前,美知眨着眼睛埋怨地率先开口:“大哥还没有说雅人穿这件和服好不好看,我等了你好久……”   她这副姿态和经常跑到家里讨吃的小猫一样,顶着可爱的脸蛋,支起上半身爬上小腿,伸长了脖子一边可怜地喵呜叫着,却还时不时强盗似的伸出爪子想要来拨拉碗。   宇智波斑终于懂得为什么泉奈刚刚会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当他对上这样的雅人,他也没有把握能抵抗得住她的撒娇,也无法逼迫她为了变得强大而去做他们早已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雅人穿什么都漂亮,”宇智波斑显然比泉奈更会夸人,他声线低沉增加了话语中的真实性,美知凑过去压不住地小得意,装腔作势地问他:“真的吗?哥哥不要骗我。”   “不会骗你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宇智波斑许下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谎言还是承诺的话,上战场的一般都是男人,而现在美知既然换回了原本的性别,出于族长的身份,也是出于一个兄长的责任,都不应该让美知上战场了,而开眼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亲情度:69点】   当只剩两兄弟站在门口的时候,宇智波斑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开眼的事情……”他并没有把话说死,“先暂停一段时间吧。”   泉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决定。   宇智波裕子发觉美知的异常,当她以送糕点的名义来到美知的房间前拉开门的时候,看到半个月前还是帅气干净的少年背对着她,将穿至手肘间的女式和服慢慢拉上去,漂亮白皙的背脊一闪而过,似乎是发现了她,美知侧过脸颊朝她看了过来。   “裕子?”   站在门口的少女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雅人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培养,那个时候尚且看不出性别,根深蒂固的印象根本不会让认识她的人怀疑她是女孩子。   而当宇智波裕子看到这一幕后,脑子里只回荡着“雅人居然有女装癖”这句话,她愣在那,看着美知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一步两步……   直到美知走过来拉住了裕子的袖子,大大方方地笑着邀请她:“进来坐呀。”   裕子看着比她还要漂亮的那张脸,下意识扯出自己的袖子转身跑掉了。   美知原本打算拉着她好好解释一番的,现在人跑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追出去。   又想到宇智波斑身为族长的身份,或许这件事不应该她做主,干脆等斑他们回来了再做打算。   隔天,宇智波斑回来了。   美知站在庭院门口迎接,老远就看到他们朝这边走来了。而刚进家门,泉奈立刻扶着斑走进来,长发青年看着情况不是很好,垂下脑袋捂住了眼睛,美知不敢多问,只走在前面替他们拉开了门,又去打了水,端着水盆和纱布走进来跪坐在他们身边。   门一关,美知压低身体去看宇智波斑的情况,泉奈不愿意让美知担心,想让她出去等候。   “你们受伤还要瞒着我吗?”   而她这样一说,泉奈那些想要蒙骗她的假话就说不出口了。   美知挽起袖子,拧干了毛巾凑过去给斑擦拭着脸颊,他脸上还沾着灰尘和血迹,紧闭着双眼任由美知给他细心擦拭着眉毛脸颊,闭上了眼睛其他的感官就变得灵敏一些,柔软的手托着他的下巴,最后又拉住他的手放在水里一根根地给他清洗着指间,即使不用看,他也能知道雅人到底有认真地替他清洗。   当他躺在床上,泉奈将水盆端了出去,连带着美知也拉了出去。   “让他好好休息吧,”看到美知担忧的模样,泉奈在井边拉上一桶水简单粗暴地洗了一把脸,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黏在俊秀的脸庞上,美知替他拨开发丝,泉奈放轻了声音,“大哥只是用眼过度,你不用担心的。”   美知虽然嘴上应着,眉头却没有松。   她知道的,卡卡西的眼睛一旦用过度就会晕倒,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任何强大的能力都会副作用,美知懂得这个道理。   但这个副作用总给她不太好的感觉。   她没有多问,因为泉奈身上的衣服渗出了血迹,她凑过去辨认,看到了一道并不浅的伤口,摁住他想要用井水直接冲洗身体的打算,难得态度强硬:“不能这么胡来的,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的。”泉奈本是不在意这点伤口,但看到美知严肃的样子他不得不放下水桶,温顺地被拉着去房间处理伤口。   美知看着他那张脸,似乎佐助长大时就应该长的样子,她就难免会拿出对待佐助时的态度来。   泉奈利落地脱掉上衣,美知打了一盆水替他擦拭伤口周围的汗渍和血渍,才替他涂抹了药,熟练地围上了一圈纱布打结。   泉奈看她熟练的动作想问她在哪里学来的,但看到美知认真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美知包揽了家务,宇智波斑眼睛上蒙了一圈布,短时间内的休养是少不了的。   千手家递了信过来,似乎是想和宇智波斑见一面。   泉奈没有告诉斑,他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对手看见,否则谁也料不准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泉奈一个人去总归显得势单力薄,有人觉得雅人身为族长的弟弟怎么着也需要提供一份力量,他们讨论时说的声音很大,美知自然也听到了。   她不知道泉奈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这么多人说这种话,只有泉奈一个人的话总归是理亏的。   不想让他为难。美知回到房间,换下和服重新穿上男孩的长衣长裤,头发长了高高扎起,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觉得不够英气,将眉毛画浓了一些,这才走出去敲开了会议的门。   泉奈似乎被他们烦得不行,压着火望向门口:“进来。”   美知推门走了进来,她背着光站在门外朝泉奈粲然一笑:“哥哥,这次你也带我去吧。” 第112章   千手柱间在曾经和宇智波斑相遇的那个地方等?候,原本他是想一个人来,扉间并不信任宇智波一族,也跟了上来。   翌日?,等?他们见?面的时候,扉间和美知算是第一次见?面。   她虽然穿着是男性的装扮,跟在泉奈的身?后充当门面,但她的面容因为她自己低眉敛目时的柔和抵消了不少用眉笔化出来的英气,明?明?是两兄弟,年龄较小?的美知和一脸肃然的泉奈相比,更像是一只被早已飞翔在空中的雄鹰背在背上出来看?风景的小?雏鸟,毛茸茸的,被扉间望着的时间过久,寻求帮助一般缩在了泉奈的身?后,试图挡住他的眼神。   这和千手扉间印象中的宇智波全然不同,就像是一只小?绵羊跑进了狼群里,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的动作过于明?目张胆,当泉奈注意到和他一向不对付的扉间的视线是落在妹妹身?上时,顿时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了长刀将锋利的刀尖指向了他。   “和解条约?”泉奈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千手柱间,那个一头黑发的男人以及他的弟弟,那个白毛的家伙,“你觉得我们会答应?”   千手柱间在看?到是泉奈赴约之后就明?白了这个提议不会实现,如?果是他少年时期的好友——宇智波斑的话,或许还有这种可能?,现在再谈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没有人喜欢战争,不管是他的兄弟,还是宇智波斑的兄弟,都死在了战场之上,和解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宇智波泉奈的反对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离开之前,千手柱间并没有宇智波泉奈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而就此?放弃。   “希望宇智波斑能?够郑重地思考和解的事情,为了我们的族人,也为了我们的未来。”   泉奈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拉住美知的手转身?离开:“我们走?。”   美知回头看?过去,略显稚嫩的脸庞掩盖不住的漂亮,千手柱间朝她颔首,美知礼貌地笑了一下,被泉奈发现后立马回过了头。   千手扉间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泉奈似乎在低头斥责她,但他的侧脸并没有显示出有多生气,反倒是无?奈过多,就像是教导小?朋友不要和调皮的小?朋友一起玩耍的长辈一样,而被他教导的漂亮少年则是听话地点着头,乖得不行。   “那是宇智波斑最?小?的弟弟吧,”千手柱间微眯着眼看?过去,他叹了口气,“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不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上战场,宇智波斑的弟弟就剩两个了。”   这样一说起,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悲凉了起来。   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兄弟亲朋,但他们又不得不上战场进行无?意义的厮杀。   美知换下了衣服,她照常去宇智波斑的房间里给他换纱布,如?果之前的印象很不好的话,现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美知不得不承认他作为大哥很是负责,衣食住行,包括在其他人面前维护他们,都绝不退让。   她刚走?进去,宇智波斑就敏锐地转过了脸对准她的方向喊了一声雅人,明?明?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才对。   美知也不敢在他面前有小?动作,走?过去托着他的手扶着宇智波斑走?到矮几旁坐下:“今天感觉怎么样,哥哥?”   他停顿了一秒,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美知拉了过去,低沉地问她:“今天你去哪里了?”   泉奈之前嘱咐她不要让斑知道这件事情,而美知也从泉奈的话里察觉到他的立场,以及宇智波斑可能?对于和解这件事有所摇摆,在撒谎上她心跳有些快,尽管他看?不见?,美知依旧不敢直视他,就好像会被他看?到自己眼里的谎言。   美知侧过脸,视线停留在矮几上的茶水上,假装轻快地回答:“今天出去了一趟呢,和泉奈哥哥。怎么啦,半天不见?大哥就想念雅人啦?”   和之前不爱说话的雅人相比,现在的雅人让宇智波斑有些掌控不住。   他慢慢松开手,好像只是简单地问她一件小?事,“没什么事……你们是上街买东西?了吗?那上次我嘱咐他给你买的发饰他带回来了吗?”   美知被问的有些卡壳。   这件事她还真?的一无?所知,但现在去问泉奈明?显是来不及的,宇智波斑转过脸对准她,抿着嘴难掩严肃地在等?她的答案。   美知动了一下手臂,用模糊的话语回他:“唉?有这件事吗?泉奈哥哥好像是提了一句,我一会去问问他。”   “我自己问他,”他好像通过美知的回答得到了答案,语气有所转变,“你先让他进来。”   美知惴惴不安地走?出去找泉奈,当她将话复述给泉奈听后,俊秀少年看?着她好像犯错后不安的捏住手指,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不关你的事,雅人,大哥喊我过去不会怎么样的。”   虽然他这么说,美知看?到那扇门被关好后,在门口等?待的时间都有些焦灼。   过了没多久,泉奈神色轻松地走?出来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美知松了口气,泉奈走?近弯腰朝她爽朗一笑:“说了不用担心的,我们身?体里可是流的同样的血液,不过是一件小?事情而已。”   和解这样的大事,怎么样都不像他口中的小?事情。   泉奈去忙了,美知身?为同样隐瞒大事的当事人,进去时眼神都有些畏缩心虚,宇智波斑背对着她坐在那,一言不发。   关好门后,美知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小?声地喊了声大哥。   宇智波斑没回她。   美知大着胆子凑过去,挨着他坐下,将脑袋靠在宇智波斑的胳膊上,试图用撒娇来得到他的回应:“斑哥哥,你怎么不理雅人啊——”   他们靠得很近,美知依稀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看?上去情绪就不太好。   美知环抱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之前说谎是我的不对……”   “雅人,”宇智波斑突然出声,美知抱着他的手臂一紧,下意识朝他看?去时又听见?他开口了,“如?果……”   美知等?他的下文?。   “如?果没有战争,会不会好一些?”   他好像一个人站立在宇智波一族的对面,就连自己的弟弟都不同意和解的做法,不被支持的坚持就像是波涛里的一艘孤船,随时都会被海浪拍碎沉入海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决定,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而现在,他将这决定权给予了美知。   她并不知道这部动漫的走?向,也不清楚里面的角色到底承担着怎样的重任,美知靠着他的手臂,松开手改抱住了他的腰身?,她第一次见?到宇智波斑脆弱的时候,声音很轻地就像是呓语,但现在她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兄长,作为妹妹,她自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偏偏,斑和泉奈似乎产生了分歧,这让她无?论站在那一边都会让另一个人失望。   “这种事啊,”就要听到她的回答而紧张地将她揽在了怀里,美知顿了顿,“哥哥只要按照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向做就可以啦,跟随着自己的心走?,以后才不会后悔。”   美知并没有给斑一个正确的答案,半晌,男人弯下腰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鼻间里发出一声轻笑:“你又让我自己选了,机灵鬼。”   听到已经70点的亲情度,美知小?声地笑着,“所以哥哥有做好选择了吗?”   宇智波斑没有回答她。   隔天,美知去找了宇智波裕子,自从上次她看?到自己穿女装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为了方便?,她还是穿的长衣长裤,扎起头发去找她。   但她到门口的时候,裕子的母亲在屋内喊她的时候,里面的人却没有出声,将不想见?她的情绪表现得尤为明?显。   她的母亲显然有些尴尬,她转身?对着美知解释:“裕子她最?近不太舒服,非常抱歉,她现在可能?已经睡着了。”   美知也识趣地顺着话接下去,顺便?将上次和泉奈在在街市上买的发饰递给了她的母亲:“我知道了,那打扰了。”   靠在门上的裕子心情复杂,直到听见?美知离去的声音才沿着门慢慢坐了下去。   她只要想到当时看?到的场景,就无?法面对现在的雅人。   明?明?之前还有好感的少年,她无?法去面对。   也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   当母亲将美知给她的礼物拿进来时,她接过握在掌心里,半晌没能?说出话。   “我看?雅人对你挺好的,”裕子母亲看?到她怔楞的样子劝慰着,“你把自己关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呢?有什么事讲出来就好啦……”   美知没等?到裕子来找她,战斗的号角又响起了。   宇智波斑的决策得到了大半数的反对,他摘下了纱布穿上盔甲,手握武器再度赴往了战场。   队伍浩浩荡荡,美知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有冲上去和他们一起战斗的想法。   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已成死敌,作为没开眼的美知依旧是少年装扮,上次受伤回来的青年看?到她眺望的模样嗤笑着:“族长的弟弟被保护在围墙之中,宇智波那么多人却死在战场上……你觉得你受得起这份保护吗?”   美知抿着嘴回头看?着他被绑在身?前的手臂,眉目间的姝丽让那个青年愣了几秒,美知点头:“你说得对,我身?为族长的弟弟应该多出一份力的。”   她顺着话说下去让青年一时间哑口无?言,美知转身?面对着他:“我体术不行,也没有开眼……一旦上战场的话,他们必定会为了保护我而降低了他们保护自身?的能?力,那我就是一个包袱。”   “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青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看?着美知温柔的眉眼,她却率先朝他走?近一步:“我替你换药吧,这是我现在能?够帮忙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这是他能?听出的诚挚,青年却避开了她的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不用你管。”   美知看?着他逃跑似的离开了,却也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从房间里找到干粮,又带了一些医疗用品,虽然不参加战斗想着能?不能?后续帮上一点忙,美知背上行囊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她只远远地跟着,看?着前方逐渐白热化的战斗,藏匿在树后望着熟悉的两道身?影在人群里厮杀。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两族之间的战斗,血花四溅,哀嚎遍地,美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冻住了一样让她身?体都僵硬着动弹不了。   好不容易想站起身?,不远处的人似乎发现了这一头的异动,一枚苦无?朝她的方向飞了过来。 第113章   美知侧身一躲,即使这一次她反应算的算是快,脸上还是被刮了一道口子,渗出的血迹沿着脸颊往下流。   第一次经历这种实打实战争,她捂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压住想要立刻逃离这里的冲动,身体全部缩在了树后。   一开始就不应该这么冲动跟上来的,她擦拭掉流到下巴上的血液,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敢再露出脑袋。她看到扎在前面处的地面上的那枚苦无上标着什么东西,还没看清,面前突然闪现出一道男人的身影,银色的长发尤为打眼。   他从地上拔出苦无,脸上的肃杀之气还未消退,当他侧过脸看向藏匿在树后抱着医药包的美知,发现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时,她睁大眼睛惧怕的模样让他身形一顿,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血迹,张口想说点什么,身后的长刀已经朝他挥舞过来。   刀剑之间的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美知耸起肩膀朝身后赶来的那人看去——是泉奈。   向来温和的泉奈此时眉眼锋利,他只用余光看向藏在树后的那个人,发现居然是本应该在族内的美知时,手里的刀更加用力地朝着扉间压下去,他压着怒火,写轮眼里泄露些许惊惧:“回去!”   这是第一次千手扉间看到昔日的对手眼里露出这样的神色,并不是他怕死,而是——担心他的弟弟死在战场上的恐惧。   美知一句话也没有说,拼命地往回跑。   她甚至都不敢回头,本想着应该不会有事,结果还是成为掣肘他们的存在。   留意着美知奔跑的并不只是泉奈,扉间的出神被泉奈注意到了,他冷笑着又是一刀横劈:“你的对手是我,眼睛在看哪儿呢?”   写轮眼发动,一时不查地扉间愣住的瞬间,泉奈抬脚一踹,银发青年被踢得在半空中翻身这才稳住身体停在不远处。   美知刚回来没多久,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宇智波斑的这场战争已经提前结束了。他们浩浩荡荡地回来,后面的人背着受伤的宇智波,而泉奈却早早地赶了回来,身上的血迹还未干,发现美知在房间里,用力推开了门大步跨了进来。   美知听到声音后,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缩着肩膀看向门口站着身披盔甲束起长发的俊秀青年。   她甚至声音都小小的:“……哥哥。”   泉奈狭起眼睛看着她不说话,和平时比起来,看上去尤为冷漠。   美知慢慢站起来走过去,老实地站在他面前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跟过去的。”   说完,偷偷地抬起眼睛观察他的脸色是否有好转。   宇智波泉奈垂下眼睑看着她脸上讨好的神色,神色不虞地抿紧了嘴唇。   谁知道他刚刚看到她出现在战场上时他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她应该好好待在族里,待在他们的房子里,而不是出现在随时可能被夺去性命的战场上,那里是她能去的地方吗!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弟弟了,这最后一个妹妹……   是他和斑誓死都要保护的人,那是他们唯一的妹妹了。   不能这样容易就原谅她,得让她吃些教训这样的想法在他回来的路上想了无数遍,他咬牙切齿,如果刚刚他没有发现千手扉间的动作,谁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杀掉雅人?!   他自己都只能和千手扉间打个平手,对付雅人不就是一秒钟的事?!   要让她长长记性。   而当他怒火中烧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可怜讨好,知道错误的姿态,他那些准备好的训斥一句也没能说出口。   她的手老实地背在身后,乖巧地等待他的训斥,一时间,泉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能这么简单就原谅她的一时兴起,战争不是好玩的游戏,一时不慎便会失去性命。但他这样对着她说,又能起到多少作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泉奈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当视线落在她快要结痂的伤口时顿了顿,责怪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身体已经比大脑速度要快地拉住她的胳膊坐在矮几上,捏住她的下巴替她处理起伤口。   那一点伤口并不严重,连他平时受过最小的伤口还要小上很多,泉奈不说话,这让美知有些坐立不安,偏偏她被钳制着下巴,只能被迫仰起脸任由泉奈擦拭伤口,再抹药。   虽然伤口不大,但疼起来还是很疼的。   美知咬着下唇不出声,皱着一张苦瓜脸用表情将忍耐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手指试探性地拉住了他的衣服并没有被拒绝,到最后伤口痛起来也顾不得礼仪,她攥紧了布料忍耐着,而这一点自然没能逃得过泉奈的眼睛。   但他一句话也没说,细心地替她处理好了伤口,却又表现得尤为冷漠,起身时拉住了她的手腕松开自己的衣服,转身离开。   这是一场很可怕的拉锯战,即使她低头认错,但泉奈作为胜利方却不接受她的求和,美知没有办法,只能跑到宇智波斑那挨了批,然后寻求他的帮助。   宇智波斑似乎也爱莫能助。   他能够懂得泉奈为什么生气,当他们同桌吃饭的时候,美知试图和泉奈搭话,他也并没有理会的意思,简单地解决完食物后,起身离开去训练。   美知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跟了上去。   但她哪里能跟得上泉奈的脚步,不一会,她就发现自己跟丢了,扫视周围的树林都没有发现泉奈的踪迹。   这一次的怒火维持的时间很长,亲情度直接掉了五个点,如果她没能找到正确的方法,或许只能在宇智波斑那加把劲了。   她原来的身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系统只简单地回复还完整地存活着,但也让人多少有些担忧。   这是还没建立木叶的时候,美知打了一盘井水擦拭身体让自己身上的热意降下来,也不知道斑什么时候对外公布了她的真实性别,因为一般上战场的都是男性,原本那个讽刺他的青年托着受伤的手过来别扭地道歉。   美知看着他稀里糊涂地快步离开,同时注意到庭院门外一闪而过的裙子,她追了过去,看到了靠在墙壁垂着脑袋面露烦恼的裕子。   “裕子?”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少女被吓了一跳弹跳到远处,抬眼看到美知和服的样子时似乎依旧不能短时间接受,转身就跑。   美知看着她笨拙地跑到一半又跑回来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又立刻逃跑了。   她低头一瞧,是一瓶伤药。   脸上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们都过于小题大做,美知笑着对着还能看到背影的裕子喊道:“谢谢你,裕子!”   逃跑的少女脚步踉跄着,拐弯跑走了,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敢。   她走去找宇智波斑,刚进去的时候甜甜地喊了声大哥,绕过屏风看到泉奈也在时,美知收敛了一些,声音放轻地喊了声哥哥。   似乎察觉到她对他们之间的态度差异,泉奈眉头微蹙,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美知嘴角的笑容完全收敛了起来,朝着宇智波斑走了两步。   之前还追着自己身后,最近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   宇智波泉奈察觉到什么,他望着坐在斑旁边的少女对着大哥与众不同地态度后,心中莫名有些焦躁了起来。   他想起之前雅人和自己最亲近的事情,和现在有了对比,心情就越复杂。   他明明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没理会她,现在想起来,冷落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了。   也难怪她会将注意力放在大哥身上。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他难免会不好受。   她在宇智波斑这里将在泉奈那里丢失的五个亲情度补了回来,追着两个跑不如将注意力放在一个人身上。这是系统告诉她的方法,没有人能忍受原本的待遇转移到别人身上,因为他们不是圣人,除非他不在意,那她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意义。   以退为进,有时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现在,显然她做的事情已经开始有回报了。   泉奈终于开口和她说话了,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你脸上的伤口好了?”   实际上还有一点小疤,美知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光滑皮肤上那一道粗糙感还在,她点头:“快好了。”   泉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美知却心领神会站起身,朝着泉奈露出一个柔软的笑:“还是要涂药的,差点忘记了。”   “嗯,”泉奈侧过脸轻咳一声,“去涂药吧。”   美知走到他身旁时看了他一眼,手指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没有说话。   泉奈顺着梯子下,他跟在美知身后,宇智波斑了然一笑:“还不是自己受罪。”   美知把裕子给她的药放在泉奈的掌心,她挨着他坐下将脸凑过去。   泉奈这段时间的气早已经消了大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折磨谁,温热的指腹将融化的药涂抹在她的脸颊上,美知用余光瞥向他,谁也没说话,气氛倒也不说尴尬,但总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好了,”他消气之后的声线都柔和了下来,想要起身离开,袖口被美知一把抓住,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哥哥不生我的气啦。”   泉奈抿了嘴唇,原本端着的架子一下子就消弭了,之前不和她正面对视还好,现在他根本无法对着她说那样冷酷的话。   他半蹲下来和她平视,尤为认真地说:“没有下次了。”   美知点头应下,眼睛弯起地保证:“没有下次,我不会骗哥哥的。”   五个亲情度再度回归,还多附赠了一个点,只差五个点她就能完成任务了。   或许是上次千手柱间没能让宇智波斑赴约,这一次,他亲自登门拜访。   虽然他们受雇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立场,但当千手柱间十分有诚意地过来和宇智波斑商讨和解的事情时,并没有受到过多的阻拦。   泉奈站在斑的身侧,在这件事情上他比宇智波斑显得更为不近人情。   也不知道商讨了多久,美知在庭院里吹着凉风试图解解夏日的热气,她用浸过井水的毛巾擦拭脸颊,获得暂时的凉快时,他们已经走出来了。   庭院离商讨的房间并不远,出于忍者的敏锐,千手柱间一行人往庭院里看去,美知荡在秋千上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她将长发挽在脑后,露出有伤的白净脸颊,脚尖在地上时不时助力。   千手扉间脚步一顿,他看到了那道原本应该在一个漂亮的少年脸上的伤疤,此刻却在一个容貌惊人的少女脸上。   有过前车之鉴,美知有些怕他,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立马跑回了房间,啪的一声用力拉紧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故事除了鬼蜘蛛其他的不是原创人物,所以大胆点写的比较……放心,后续基本上都是原创人物啦,怕ooc太严重收敛了很多,他们也不可能做人见伊春那样的事儿(沧桑)   不过后续可能有惊喜,但jj是不可能写赤鸡的了,做好孩几! 第114章   而也不知道是谁将宇智波斑最小的弟弟原来是妹妹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其实也很早很正常,偏偏外面的人将她的样貌吹得过于完美,几乎与辉夜姬相提并论,导致宇智波一族最近接待贵客的次数也在逐渐增加,而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见一见传说中宇智波一族的辉夜姬。   而掩藏在目的下的想法,几乎也呼之而出。   含有宇智波一族血统的美丽少女,对那些贵族而言,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宇智波斑察觉到了危机,在战乱年代,忍者受雇于各方势力,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没有过多保护自己的权力,这也是宇智波斑忧心的一点。   即使外面夸大其词,但雅人出众的外貌是毋庸置疑的,宇智波斑身为宇智波一族的族长,深知怀璧有罪的道理,他也不能完全保证他的妹妹能够安全无虞。   而在接待一名尤为无礼的客人时,他远比其他人将自己的欲望表现得更加明显。宇智波斑用其他理由搪塞着不让他们看到雅人,好不容易送走,当天下午,宇智波斑深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找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族人,站在那些贵客进来时的必经之路上,当有人问起他有关于宇智波雅人的事情,尽量贬低她的去回答。   孩童的话比起那些成人更令人信服,他只需要说几句“又有人被骗过来”这样的话,再和他们说胡乱说两句,给他们制造一种所谓的传言不过是宇智波一族制造的谎言而已,而这样下来,大部分都会选择离开。   当然,也有不信邪走进来非要看看才肯罢休的贵族。   泉奈端正地坐在美知面前,他手里拿着梳妆台上的碳笔,托着美知的下巴在鼻子上点了一下,美知闭着眼任由他涂抹,等了好一会,能够察觉到泉奈涂抹之后又擦掉,这样的动作反复好几次了之后,美知失去了一些耐心睁开了眼睛。   “哥哥,”美知对于泉奈是否会化妆产生了质疑,“快一点呀,大哥那里在催了。”   泉奈虽然嘴上应着,但他有些为难地拿着碳笔无从下手。因为他发现,他不管是在鼻子上又或者是下巴上点各种奇怪的痣,依旧不能掩盖她的容貌。   他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又过了一阵,美知再度睁开眼,瘪嘴看着他。   宇智波泉奈在战场上从未投过降,但现在,他败在了一根碳笔上,正当美知打算胡乱在脸上涂抹时,裕子站在门口,屏住呼吸敲了敲门。   这算是她们这段时间第一次正常的见面,裕子显然拘谨了许多,她弯腰朝着泉奈行礼,美知起身走到门边拉她进来,脸上的喜悦很是明显:“还没谢谢你上次给我的药呢。”   一边说着,美知将自己好全的脸蛋凑过去给她瞧,泉奈看到裕子拘谨的样子沉默地走了出去,还替她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少了一个人,裕子显然轻松了很多。   她的视线游离在美知的脸颊上,认真地检查了一会确定没留疤后才松了口气:“……没留疤就好。”   她这次过来是听到了消息,火之国大名的弟弟慕名而来,这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掩盖她的真实模样,毕竟贵族什么美人没见过,这次过来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换种说法,钱多没事干出来溜达看新奇。   画丑的话也不敢太过明显,泉奈显然不在行,裕子至少比他们都强。   美知闭着眼睛任由她涂抹,她想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裕子,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抱歉。”   她说的是性别的事情,裕子的手停留在她的脸颊上好一会才离开,“我知道啦……”   少女的声音和之前认识时一样柔软温和,好像中间发生的这段事情并不存在一样,她们依旧是一起训练的伙伴:“所以,我不是过来了嘛……不用担心,”裕子放下了碳笔,似乎已经将她的妆容整理好了,当美知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把镜子端在她面前了,“他们应该看不出来。”   肤色降低了至少两个度,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用这简陋的化妆用品将美知的脸瞬间化得不打眼了起来,看上去没很大的变化,但整张脸就是不一样了。   美知凑过去仔细打量,“裕子好厉害……”   被夸奖的少女脸皮泛红:“没有啦,一点点小技巧而已。”   当美知走去会客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了对面那个长相还算清秀的青年从期待转变为失望,他甚至都没多聊两句就离开了,身后跟着一大批仆从和忍者,声势浩荡地离开了。   相比于小孩子的话,身为大名弟弟的这类贵族如此大的阵仗回去,更具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后来就没什么人来专程看她了,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裕子才停止给美知化妆,但为了保险起见,美知一直老实地待在家里,除了庭院都没有出去过了。   这件事给她也带来了许多好处,她的目标是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只不过越到最后,亲情度涨得越来越慢了起来,卡在77点不再动弹。   只差三点了,美知托腮思考着该做点什么才能完成任务。   她翻看之前做过任务的记忆,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这怎么都死上一回了?   她从泉奈那翻出了那把经常背在他背上的刀,拔出来比划了两下,想着该怎么使才能痛快点。   也不知道泉奈在门口站了多久,看到她就要贴在自己的脖子上才大步走进来从她手里夺过来。   青年一脸惊骇:“你拿刀干什么?”   美知被他的出现吓得憋住了一口气,顿了两秒钟才撒谎:“我只是……想试试哥哥的刀。”   泉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美知虽然心虚但不敢移开目光,怕他怀疑。   将刀重新入鞘,泉奈将刀背在了身上,但也并非是不信任她,只是单纯觉得不安全。   安全起见,他将裕子喊了过来陪着她,最近他们又要赶赴战场,打一场似乎永远没有结果的战。   美知有了上次的经验,不再胡闹地跟上去,她慢慢地爬到了树上,就像是带土之前试图带她去最高的树上俯瞰整个木叶一样,她高高地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依偎着裕子往远处的刀光剑影难免担忧。   她坐在那的一片区域有很好的视野,她不仅能看到远处的人影,而远处的人也能看到高高坐在树上的小姑娘往这边眺望。   明明隔着枪林弹雨,千手扉间却一眼看到了她。   当初他就想,宇智波虽然长相不俗,但漂亮成那样的少年多少有点不对劲,柔柔弱弱的,被他看一眼就害怕地缩在泉奈的身后,简直不像个男人。   原来,还真不是。   她孱弱的身躯和天真的眉眼一点也不像宇智波,她应该像她的兄长那样带着血统里的高傲和冷漠,而不是这样柔软地像只兔子,在那个商讨的夜晚只会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   美知还没看多久,她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又顺着树慢慢地爬下去,裕子跟在她身后去开门。   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的陌生人。   宇智波一族有单独的守卫,这人怎么进来的?   美知看了他好一会才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一开始不说话,微狭着眼看着她的脸,就好像在检查她脸上有什么一样。   美知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想要关上门,她的力气不够大,对方一下子就冲了进来,裕子见状不对劲也去关门,但还是没阻止男人伸进来的手臂,他一把抓住了美知的手臂往外拉,裕子从腰间拔出苦无往他手臂上扎去。   美知抬脚踹他,结果被抓住了脚往外一扯,裕子手里的苦无落了空,站在她旁边的美知也在瞬间消失了身影。   裕子追出去没看到人,她呼吸急促着一时没有方向,最后下定决心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族长。   千手扉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和兄长下了战场后又接了雇主的另一项任务,他只来得及换上另一副盔甲,一个人承担护送的任务。   是一位贵女回乡的任务,虽然很简单,但碍不住他们的路程因为需要考虑身为普通人的贵女旅途不能经受颠簸的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出高价指定千手嫡系护送,虽然路上有几个不长眼的忍者过来试图抢劫,最后轻松被千手扉间解决掉,和宇智波相比,简单太多了。   而在第二天,他护送完在回来的路上碰上一个忍者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路过时,无意间瞥了一眼。   出任务的忍者每天都能看到很多,除了会打扰到他的,基本上都很简单地被他忽略过去。   而就是这样一眼,千手扉间注意到忍者怀里的人身上的衣着,有些眼熟。   千手扉间猛地抬眼往身后看去,怎么能不眼熟呢,前天还在战场上见过那样的布料,那是宇智波一族身上的深色布料,眼熟得不得了。   很少有人会将目标打在宇智波的身上,作为常年来的对手,虽然是因为雇佣方对立才产生如今的局面,但这么多年的厮杀早已结怨,这也是宇智波泉奈会反对和解的根本原因。   千手扉间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忍者逐渐远去,没有动弹。   美知醒来的时候,忍者在她面前放了一些简单的食物,他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食物,盯着美知的脸看了一会,又沉默地转过了视线。   她拿起食物小口小口地吃着,然后抬起头看向那个忍者,率先问他:“你是千手一族的?”   毕竟在她的影响里和宇智波有仇怨的,只剩下千手一族了。   忍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雇主那得到的信息是她并没有开眼,虽然可能会一点体术,但对他没有多大的威胁。   所以现在他也不怕她会逃跑,他故意在周围绕圈子,让宇智波的人以为他跑远了追过去之后,再按照路线将人送过去。   美知把其中的饭团递给他一个,露出无害的笑容:“我连这点知情权都没有了吗?”   忍者看了她好一会,声音沙哑:“火之国大名的弟弟,你应该见过,他点名了要你。”   这个前缀很是耳熟,想起上次那个失望离去的青年,美知很是不解,不都看到她那副样子了,怎么还不死心?   而面前的人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他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美知用力咬了一口饭团,看着男人打算继续带着她朝着目标的地点赶过去往后退了一步。   忍者透露出一点无情,朝她伸出手臂:“不想被我打晕的话,你最好乖一点。”   话音刚落,美知看着他身后出现的身影,利落地抬手敲晕了他。 第115章   千手扉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跟上来,明明不关他的事情,这个忍者看不出是哪一派的,但敢掳走宇智波的人身后的雇主肯定不简单。他藏匿在远处看了许久——靠太近的话容易被发现,而当他冷漠地观察了一会,突然看到那张脸时,呼吸一乱差点被发现。   难怪当时看到宇智波的人跑过来说了什么,宇智波斑脸色一变草草结束战斗退了回去。   好在他出手利落,也估计是没料到会有人跟在后面这才让他得手了。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他和面前的少女从未交谈过,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人高马大地像威猛的白熊站在她面前,扉间抿了抿唇,不爱笑的脸庞即使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似乎也带着点凶。   不近人情。   面前的少女仰着雪白的脸看着他头顶的名字,对于没见过几次面但对她出乎意料有些过高的好感度,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我是千手扉间。”   原本他是想温和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让她不要过分害怕,但话一说出口似乎就变味了。   银发青年身上质地坚硬的墨蓝盔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朝着美知走近一步,而这点动静终于将看着他头顶的少女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脸上,他的心脏跳动得比平时要快上很多,这已经是他努力平复的结果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的眼神毫无感情,很容易吓跑小姑娘。   在那样的好感度下,美知并不害怕地望着他,“我叫宇智波雅人。”   他知道的,知道她的名字。   扉间察觉到她的眼睛里没有害怕他的情绪,稍稍松了口气。这让他后续和她的接触也开始不再那么僵硬。   美知望着他伸过来的宽厚手掌,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直白,千手扉间稍微收拢了一点手指,将手收了回去垂在身侧,声音沉稳:“要我送你回去吗?”   地上的人还没醒,她知道雇佣他的人是谁,那是宇智波惹不起的人物,但是用忍者将她带走的方式又给她一种或许权力没有大到那种地步的错觉。   “那,麻烦了。”美知朝他笑了一下。   千手扉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将她带走,绅士的做法还是将她抱着比较稳妥,但是……   “你想怎么回去?”   美知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弯下腰来,千手扉间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眼,那副冷淡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将刀横在她脖子上一样。   朝他做手势,美知并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吓到,虽然不熟悉,但是好感度有四十多个点的话,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她的。   “我体术不行,如果走回去可能会费很多时间,”美知很有自知之明,她抬起双手,带着点祈求望向他的背,“所以,千手君可以背我回去吗?我不重的……”   身材健壮的银发青年没有说什么,直接半蹲下身,用动作来展现他的想法。   美知慢慢爬上男人宽厚的背,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盔甲的坚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稳住身体,作为还是陌生人的他们而言,当美知趴在他背上被他扣住膝弯压在他腰间时,即使这些动作都很正常,但身体的接触过于紧密让她感觉到还是有一些不太自在。   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他的速度原本可以很快,但他的余光一直注意趴在他背上少女的情况,发现她因为疾风刮在脸颊上过于难受而将脸颊藏在他身后,额头也无法避免地会因为他跳跃的动作时不时碰上他的后颈时,速度便慢了下来。   即使隔着围在后颈处的白色毛领,他也能轻微地感受到少女额前的温度。   他的思绪被背上的人吸去了大半,还没等他们走太远,天空劈下一道雷,轰隆一声令下,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砸在他们的身上。   雨下得又急又快,如果只是千手扉间一个人的话,他其实无所谓这些雨滴就能继续前进,虽然他不出声,但并不代表他不够细心体贴。   这里离宇智波一族还有一段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如果冒雨送她回去的话,大概按照普通人的体质肯定是要大病一场的。   雨滴又大又急地砸在她的额头上,美知下意识地将脸埋在他的毛领里,或许又察觉到自己这样的举动不太礼貌,出于互相帮助的心理,美知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平行交叉着试图替他遮住他头顶的雨滴。   千手扉间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们在雨里算得上是狼狈,他冷静地寻找周围能够躲雨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体积不大的洞口,扉间反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   被他的动作吓一跳,美知差点以为他嫌麻烦要把自己丢弃在这里了,当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前是青年胸前坚硬的盔甲,他俯下身替她挡住了头顶上的雨滴,因此脸颊时不时和冰冷的盔甲相碰,迫使她将手隔在她和盔甲之间。   他是美知见过相当少话的人,宇智波鼬虽然说话也不多,但也会和她搭上几句简短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她缩在仅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天然石洞里,看着背对着她挡在洞口外淋雨的银发青年。   也许是最近天气热,许久没能下雨,这一次就好像要把一整年的雨都要下完,哗啦啦地声音响彻在耳边,而这样的好处就是,他们不用在安静的环境下尴尬地交流,雨滴成了缓解气氛的天然馈赠。   她的刘海被打湿了一些,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些,但对比于半个身体都在外面接受雨水洗涮的青年来说,简直不要好太多。   美知用袖子擦拭脸颊上的雨水,她喊了千手君两次,或许是雨声太大他一直没有回头,美知只好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背。   但还没等她挨到,千手扉间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敏锐地回头,还有雨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往下流,睫毛也被打湿了,但他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了她。   他们中间其实还有一个脚掌的距离是空着的,美知努力往里面缩了缩,抱着膝盖朝他招手:“你往里面再挪一点。”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美知看他没反应,伸出手指去拉他身上的黑色武士服,但他察觉到她的动作后立刻躲开了,美知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抓了一把他肩上毛领的白毛,洞外吹来一点风,那点毛晃动着,在狭小的空间里像蒲公英一样飘散开来。   美知悻悻的收回了手,“抱歉……”   青年好像回答了没事,被洞外的雷声给掩盖住了。   他慢慢地挪了一点身体进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出去。   而他进来了一点之后,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连同男性身上的威压也一同充斥在她的周围,美知抱着膝盖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千手扉间将脸转到洞外,雨在慢慢变小,他能感受到雨滴钻进他的衣服连同汗液黏在他的身上,虽然难受但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该期待这场雨快点结束还是希望能再多享受一番和她待在一起的安静时光。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送她回去,或许他们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相处的机会了。   而让他失望的是,雨还没停,他就注意到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在雨中不急不缓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或许是因为早就看到了他们,当千手扉间注意到两兄弟冷着脸走过来时,他们的瞳孔如出一辙泛着血红。 第116章   千手扉间突然起身,他挺直了身体似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并没有从身上拔出他的武器,而只是身体下意识地产生了防备的反应。   他站在雨中,露出不少空隙,正好方便美知看到朝他们走来的,身穿宇智波印有团扇的深色衣服的两个青年。   他们的脸色并不像平时美知看到的那样温和,反而带着战场上才有的肃杀冷厉,黑发红瞳,挺拔身姿站在雨中,气势凌人。   美知从洞里钻出来,站在她前方的千手扉间让开了路,他回头看着用手掌挡住头顶雨滴的少女脸上洋溢着笑朝宇智波斑他们挥手,似乎对和他相处并没有丝毫的留恋。   这样的想法致使他退后几步,干脆站在雨中看着那两人冲了过来将她围在中央挡住头顶上的雨,不同于在战场上的傲然和冷漠,他们对她小心翼翼的,一个人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口,另一个则是温和地询问她事情的经过。   当美知说出千手扉间的名字时,他的死对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或许是迫于美知口中对他的感激和谢意,他们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宇智波斑朝他侧过身体,出乎他意料地对他说出“谢了”这样的话。   他过于惊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宇智波泉奈已经将她抱在怀里,替她遮住了风雨往回赶。   他远眺着,看到青年怀里伸出纤细的手朝他挥动着和他告别。   抿紧的唇松开,鼻间溢出轻微的笑声,千手扉间抬手按压在自己胸膛,那里有一颗因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美知回到家已经过了两日的时光,宇智波斑自从知晓是什么人将她掳走之后就好像又忙了起来,有时候她碰到泉奈的时候,她的这位兄长也比以往要沉默了许多,望向她的目光复杂深沉,好像在做什么有关于她但是她又不知道的事情。   亲情度只剩两点了,过了这么久了还纹丝不动,在这炎热的夏日难免让人心烦意燥起来。   她闲着没事,用着裕子教她做的方法熬了一锅绿豆粥,迫不及待地端过去准备给他们送过去解暑,因为刚出锅碗边烫手,她用袖子隔着碗捧着绿豆粥,刚到门口准备敲门,屋内就传出他们似乎在吵架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他们专心在谈话上,暂时没有发现她。   “这样对她不公平……”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泉奈。”这是宇智波斑的声音,听上去也格外疲惫,“贵族的身份不是你和我就能够轻易僭越的,现在唯一的办法——”   “谁在门口!?”   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美知压制住往外跑的冲动看着眼前的门被拉开,穿着浅灰和服的泉奈脸上杀意毕露,当他看清是呆愣着的美知后,神色一僵,也不知道她刚刚听到多少,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低低地叹息一声:“雅人……”   如果是以前或许美知还会假装没听见,她上前一步,将绿豆粥捧高点给他瞧:“我可以进来吗?”   泉奈这才发现她手里端着的绿豆粥还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他一手接过,手里的茧子对于这点温度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让开身体:“正好,我也想询问你的意见再做决定。”   坐在那的长发青年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他:“泉奈!”   然而被他喊到的泉奈丝毫不躲避,他平静地拉上门看向了斑:“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哥哥。”   美知才知晓了他们最近烦恼的源头,是自己。   虽然说这一次掳人非常不体面,身为贵族,或许会因为恼羞成怒过来强行要人,但毕竟是贵族,如果她已经定亲的话,他也不会撕破脸过来抢人了,就算他想,身为火影大名的兄长也不会容许他玷污他们姓氏的行为发生。   是等待贵族的随时发难,还是现在定亲,这是一个很容易就决定下来的事情。   美知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如果能够让他们不再为自己担心的话,她根本不会犹豫的。   或许是她毫不在意地答应地下来,就连宇智波泉奈也不由得盯紧她的脸试图看出勉强的神色,但什么也没看出来,美知还催促他们试试自己煮的绿豆粥,看看味道怎么样。   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哪来的胃口去喝绿豆粥。   她还以为只有宇智波斑在房间,只端了一碗过来,当她起身去端第二碗时,泉奈拉住了她:“雅人,如果不想可以说出来的,我和大哥……”   “真的没事啦,”美知反手拉住他略显粗糙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手背上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这样的话,总比让我嫁给贵族当小妾要好吧。”   “况且……”她重新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眸注视着泉奈,清澈得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而不是一直拖后腿……”   房间里陷入沉寂,宇智波斑没说话,泉奈强扯了一抹笑容:“雅人一直在帮忙啊……”   美知松开他的手,终于拿到80点亲情度的美知开心地跑出去给他端绿豆粥。   系统的提示很及时,美知心情愉快地夜里都睡不着,隔天清晨,和她定亲的少年穿戴整齐来找她了。他在族里颇有天赋,年纪轻轻开了三勾玉,模样俊气,也不怎么爱说话。   美知有些心不在焉,她换上同色的和服同他一起跪坐在地上,按照那些夫人说的一步一步进行定亲仪式,她连对方名字都没听清,仪式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事后,少年耳尖泛红地走过来和她说了两句话,宇智波斑走近,面色不虞地将她拉走了。   他们似乎对她的定亲并不满意,这场仪式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美知还没脱下那身厚重的衣服,千手扉间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柱间让他过来送的贺礼。   美知仰头看着他,抿嘴朝他笑了一下。   他站在门口,很久都没有动弹。   因为上次救过她,美知小心拉着裙摆朝他走去时,宇智波斑并没有阻拦。   “恭喜……”美知听着他有些僵硬地将贺礼递过来,她试着接过但感觉有些重,千手扉间察觉到后又抓稳了,轻轻地放在一旁,他第一次看到美知如此浓重的装扮,她施加粉黛,如果说平日里清水芙蓉,那现在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他甚至没想到他们上次事情之后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银发红瞳的青年第一次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就好像有人用棉花堵住了他的喉咙,剪掉了他的舌头,以至于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但美知沉浸在终于要回去的喜悦里,站在他面前柔声说着感谢的话,“上次还没感谢你救我,这次还让你破费……”   千手扉间喉结一滚,声音干涩地回答:“不碍事,恭喜你……”   美知听多了这样的祝福,她扇了扇手,无意间透露自己并不在意这样的定亲:“不一定会成婚呢。”   千手扉间盯着她看,好像没听清一样紧跟着问了一句:“什么?”   美知将手指抵在唇边,不再重复:“没什么。”   千手扉间望了她许久,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少年一直盯着他,而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着装上的异样后才意识到那就是雅人的未婚夫,并不友好的视线很明显在警示他不要和她过多接触。   意会到对方的情绪后,千手扉间避嫌地退后一步,和她隔开一点距离,惹得美知多看了他一眼。   “那是千手一族的贺礼,”千手扉间客气地解释了一遍,美知听后回头看了一眼方方正正的盒子,回头时无意间地问起,“是扉间君准备的礼物吗?”   他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有精力去准备礼物?   他不愿意说谎,过了一会才回答说不是。   美知好像失去了兴趣一般噢了一声,好像被期待的隐喻让扉间眉间一动,他直接地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美知倒也认真想一想,或许一会她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想起上次自己差点被那枚苦无割破喉咙,而他突然出现的事情,让美知突然起了兴趣:“上一次我在树后,你怎么突然出现的?”   千手扉间被她问的一愣:“上一次……”   说完之后他立刻想到自己上次差点将苦无扎到她的事情,银发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着:“因为那枚苦无手柄上面标有飞雷神术式,可以让我瞬间移动……”   美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忍术,千手扉间听到她发出的赞叹声顿时撇过脸看向别处,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担心自己脸红暴露情绪,干脆不和她正面对视。   美知仰着雪白的脸看向他:“很厉害呀。”   千手扉间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偏偏他的面容严肃,一点也看不出来害羞的样子。   “你想学吗?”   这可是他自创的忍术,这样说出来要教给称为宿敌的宇智波,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后都觉得有些疯狂。   美知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吗?”   千手扉间看着她如花绽放的笑颜,眼神愣愣的:“可以。”   当天下午美知就兴冲冲地和他去学了,身为小废物,在意料之中的,她并没有学会。   于是,她求助了系统,并被无情地拒绝。   想要什么东西就得去拿亲情度换,美知犹豫了,没有选择兑换。   而在当天晚上,系统通知她到时间了,于是她一一和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道了晚安之后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我不会突然暴毙吧。”美知有些担忧。   【差不多,只不过会更合理一点。】   美知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当天晚上,一群被雇佣的忍者潜入宇智波一族,宇智波雅人在搏斗中被误伤而丧生。   宇智波斑两兄弟杀红了眼,抱着她的尸体三天三夜没合眼。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沉重又虚弱,她睁开眼看向周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好不容易抬起的手臂瘦了许多,缓了缓,她又重新闭上眼睛缓解一下重新回来后的晕眩感。   也不知道谁把她送过来的,也不知道现在过了多久,还没等她问系统,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也没说话,脚步声沉稳地走到她床边站住了。   是卡卡西吗?   来人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指尖,动作说不出的亲密,这让美知放弃了睁开眼的打算。   毕竟,睁开眼会让这个场面变得尴尬。   或许是知道她不会醒来,那人弯下了腰将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有些烫。 第117章   美知努力放松了身体不让对方发现异常,从对方比自己高很多的体温可以察觉到那是男性,闭上眼睛后,她的其他的感官更加灵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俯身靠近了下来。   宽厚的手钻入她腰下,膝弯也多了一只手,她被人抱了起来,躺太久了手脚发麻,她靠在男人的怀里,脸颊感受到他身上衣服的布料不像卡卡西他们身上的忍者锁甲,那这个人是谁?   或许是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心跳加速,他戴着面具垂下视线看过去,“美知?”   略显沙哑的声音让她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谁,但她全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连睁开眼都很是费力。   病房门突然从外推开,银发青年懒散的神色刹那间锐利如刀。他的视线落在黑底红云的面具男怀里,他的臂弯处垂落着少女纤细雪白的小腿,卡卡西拔出苦无逼近他,看似冷静动作比以往要凌厉:“这不是你能碰的人。”   带土压住自己的怒火,嗤笑着在病房里带着美知躲开,或许是担心美知被他伤到,带土动了想要下次再来将她带走的念头。   而当他刚想松手,美知缓慢移动着手臂,转过脸缩在了他的怀里,无声地抓住了他身上黑底红云的外袍不松手,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望着他。   带土看到她的眼神后就知道自己无法再抛下她了。   【亲情度:48点】   重新将她搂在怀里,美知弯起一点嘴角抱住了他的背。卡卡西看到她突然醒来还有些失神,下一秒就发现她亲昵地抱住了这个叫做阿飞的家伙,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却意识到什么停下了攻击。   卡卡西听到自己短而急促地喊了一声:“美知!”   而窝在带土怀里的少女借着带土托举的手臂露出半张脸,毫无血色的脸瘦得下巴都尖了,眉宇间隐约带着点病气,但她笑起来的时候比阳光还要明媚,她努力回应着点了一下头:“卡卡西呀……”   带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抱着她站在窗户边上并没有烦躁地立刻离开,他尽可能让她舒服一些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小幅度地撑着带土的手臂将自己坐起来,看起来很高兴:“我找到哥哥了……”   听到她话里所谓的哥哥,卡卡西瞳孔放大:“什么?”   带土不再让她说下去了,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跳下了窗。   美知埋在他的怀里,闻着周围的空气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果然……她还是更喜欢带土。   也不能说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不好,只不过宇智波带土是她的第一个任务目标,当她初来乍到时带土对她的好已经让她先入为主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带土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因为身体躺太久了,被云遮住的太阳重新冒了出来,美知在日光下有些睁不开眼,她在带土怀里遮住刺眼的光芒,缓了两口气才问出声:“……这里是哪里呀?”   带土刚想开口,他突然看到站在不远处靠在树干上的迪达拉,动作迅速地将美知掩盖在自己的长袍里,语气轻快地和自己的搭档打招呼:“哟,迪达拉前辈也在呢。”   美知在他的长袍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左眼被金发刘海遮住的青年审视地盯着带土看,同为晓组织成员以及搭档,将爆炸艺术挂在嘴边的青年第一次看到不太靠谱的搭档居然带着一个人到他的居住的地方,刚刚他只来得及看到少女纤细身姿以及雪白皮肤,就被带土当做宝藏一样藏了起来。   他略有些不爽,本来就只是过来通知他要有行动了,结果现在他还在组织里搞什么女人。   “喂阿飞,不要随便带女人回来啊!”   听到阿飞敷衍地回答:“好的呢,前辈。”   虽然这么回答,但他没有放下人的打算,反倒用不会看气氛的眼神盯着迪达拉看,金发青年热爱自己的黏土艺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搭档也需要女人来填补生活乐趣时,脑子里回想到刚刚连鞋子都没穿秀气的脚时,难免会想到一些旖旎的画面。   他轻咳一声快速说了任务,带土点头应下:“我一会就跟来,前辈先过去吧。”   迪达拉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鼓鼓囊囊,好像不太耐烦似的啧了一声:“那你快点。”   “嗨嗨!”   不想看他搞怪的动作,迪达拉嘀咕了一句女人真麻烦这样的话率先离开了。   带土仓促地将她带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放了一杯水在床头柜上,低声安抚:“我一会就回来,不要怕。”   美知拉住了他的手指,她从枕头上抬起脑袋凑过去,蹙着眉头看向他:“哥哥,你不会又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带土用手背磨蹭她的额头:“一些小事,你睡吧。”   他不说具体的事情,那肯定有些危险的。   但美知总不能拦着他去做,她听话地躺了回去,嘴上说着好,手指却又格外留恋地勾住了他的食指。   她就缩在床上,用着他记忆里一直以来从未变过的清澈的目光,依赖地看着他。就好像,就算他让她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怪他一样。   原本早已被仇恨包裹着的心脏又恢复了一点活力,他俯下身认真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这样将安全感传递给美知:“美知相信我吗?”   她不说话,双手抱住他脸上的面具笑了一下。   从她身上汲取到最后一点信心的带土弯腰抱住了她,仿佛在向她述说着誓言:“我们会迎来一个幸福的世界的。”   美知搂住他的动作紧了紧:“好。”   当他赶过去的时候,迪达拉双臂挽在身前,当听到鬼鲛问起阿飞去哪的时候,他翻着白眼:“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女人?”   迪达拉嗯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撇了嘴:“虽然我没看到脸,但有点太瘦了,皮肤倒是挺白的嗯。”   宇智波鼬听闻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迪达拉下意识不和他对视,扭过身体看到带土赶了过来。   “人来了,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宇智波鼬抬眸和带土对视上,最后两人又各自撇过了视线。   美知睡了一觉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她端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蹲在门口的白绝探头看着她,没有被排斥的意思后才慢吞吞地走进来替她开了灯。   美知记得他。   曾经听从于宇智波斑的物种,她抬眸望着他,想着他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带土允许的。   “他去哪里了?”   白绝给她指了指门口示意带土还没回来,沉默了一会,他又抱了一堆食物过来给她,美知没什么胃口,但他站在旁边不走,一定要她拿点什么东西补充体力。   她随意拿了一个苹果,“谢谢你,我一个就够了。”   白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歪着脑袋看她,美知还以为他也想吃:“你也吃呀,我吃不完的。”   她专心看着自己变长的手指,开始思考到底离她昏迷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   【8年。】   这过得有些太快了,美知抱着苹果小松鼠一样小口地啃着。   她实在无聊,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等带土回来,白绝就蹲在她旁边,美知捧着脸开始和他聊天,刚聊了没两句,带土就回来了。   他看到美知坐在门口光裸着手臂和小腿,夜晚凉风习习,他张开长袍将她裹住带进屋内:“天气凉了,你不用在外面等我的。”   美知窝在他滚烫的怀抱里,“我不冷啦。”   带土用被子把她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他对视,“明天我给你买衣服回来,再安心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快了……”   美知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带土的衣袍,原本她是想抓他手的,但他缩了回去她也只能退而求次抓住他不给他离开的机会:“如果我能帮助哥哥就好了,如果我有查克拉……”   “你待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好了,”带土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重新塞到被子里,不给她生病的机会,“不用担心我。”   白绝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等到带土再次出去的时候他悄悄地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她没有睡着才蹲在床边,歪着脑袋问道:“你想要……查克拉吗?”   美知爬起来凑过去惊讶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吗?”   白绝虽然并不是服从于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土的产物,但他对于美知有种特殊的亲切感,这是美知自身所携带的buff起效,促使没什么智慧的白绝想要靠近她。   “我可以给你别人的……”他有些呆地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美知顿了一会说:“可是,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作为交换。”   白绝摇摇头,突然跑出去,不知所踪。   美知一脸茫然地抱着被子坐在那,刚躺下没一会,门口传来了响动。   她还以为是白绝回来了,起身探头,门拉开的一点缝隙里透出一点黑底红云长袍,嘴里的哥哥还没喊出口,她就发现那个人并不是带土。   他站在那里,黑发青年比之前更为稳重沉默,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泪沟愈发明显了。   是鼬。   美知从床上坐了起来,光着脚下床小跑了过去。   几年不见,美知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突然觉得被他这样看着有些局促,他的视线很明显停留在她的脚面上,“鼬,你怎么来了……”   “嗯,”黑发青年走近她,打量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受到虐待的痕迹,“我送你回去?”   回去哪里自然不用说,美知也清楚是木叶。   她摇头,好不容易和带土在一块儿了,只差两个点的亲情度她如果再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我要待在这里。”   宇智波鼬眉间微微鼓起,他很是不解,又或者说是不赞同地望着她:“美知,这个人……他很危险。”   他已经将美知坚持的理由都猜想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但也不怪他,任谁都会以为她大概是陷入了爱情的漩涡,才会这样。   “他不会伤害我的,”美知垂下眼睑,出于带土那些她不知道的计划将他的身份掩盖了下去,只说,“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   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许久,意识到她的坚决后,宇智波鼬退后一步不愿再管她:“好。”   美知咬着下唇,“你应该会去看看佐助的,他很伤心……”   “我知道,”他不太想讨论这件事,语气平静但又好像掩盖着什么,“很快了,我会去见他的。”   几年前还坐在一起的日子一起不复返,美知望着天花板睡不着了。   白绝真的给她输入了查克拉,也不知道是谁的,带土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好笑地看着美知开心地晃着腿,蹲在一旁研究怎么使用,“你要先学手印,美知。”   美知仰起脸庞不赞同地看着他,“有一种就不需要。”   “哦?”带土也蹲在她旁边,“那美知教一教哥哥吧,是什么忍术?”   美知凝聚掌心的查克拉,她按照扉间教她的将手掌贴在带土的手臂上:“飞雷神之术!”   带土惊骇退后一步,黑袍上真的留下了一道飞雷神图案印记。   美知也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成功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带土压低了声音:“这是谁教你的?!”   美知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她呐呐地站起身,如果说是千手扉间在别人听来肯定就是骗人,她只好撒谎:“书里……看到的。”   能够瞬间移动的飞雷神之术会的人少之又少,波风水门一死,只剩下木叶三个忍者联合才能使用出来。   带土只能相信她的话,将她会使用这个s级时空忍术归咎于她本身的能力。美知有些心虚,几天下来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倒是白绝一直替她输入查克拉,乐此不疲。   突然有一天,美知看到了许久未见过面的药师兜,他对于美知出现在这里也感到惊异。他是过来和带土合作的,回去的时候遇到正在训练的宇智波佐助,颇为好心地提了一句:“听说木叶发生的事情了吗?”   佐助不感兴趣地继续训练,表现地颇为冷漠和不在意。   药师兜推了推眼镜框,他笑得温和:“我记得宇智波还剩下一个叫美知的女孩子,以前很照顾你……只不过后来突然昏迷不省人事了?”   听到她的名字,佐助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   “前段时间好像被谁带走了呢,”药师兜一脸遗憾,“漩涡鸣人一直在找,都没找到呢。”   黑发少年突然逼近他,眉眼间尽是戾气:“你说什么!?” 第118章   虽然有白绝陪着她,但这段时间她不知道带土到底在做什么,只能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的日子有些难熬。   或许是宇智波鼬往外透露了消息,在带土不在的时候,她所暂住的小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绝察觉到了危险,想要带她离开,宇智波佐助推门而入,拔出腰间的草雉剑朝着白绝挥去。如果不是美知伸手挡在他面前,或许白绝连钻地都来不及。   “你果然……在这里。”已经成长的少年眉宇间的稚气早已不再,从以前需要稍微抬头的高度到现在低头和她对视,他的声线低沉了不少,在美知眼里,昨天还叼着冰棍的别扭男孩一下子就成长至宇智波鼬那样,一颗需要呵护的小树骤然成长到可以替她遮风挡雨的高度,他大步走近,那样的距离和从他身上带来的气势迫使她往后退一步才能没那么紧张。   他和鼬一样额前垂着半长的刘海,俊秀的脸庞不苟言笑,但又比宇智波鼬多了几分生动,她疑惑地喊了一声:“佐助……?”   少年一言不发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从他身上传过来的体温和这种被完全罩住的拥抱让她有些不太适应,美知轻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动。   反倒是被他抱得更紧了。   当遇到可以互道衷肠的人,这样的表现就证明了他的痛苦无法用言语表述了。   虽然有些别扭,她虚抱着佐助,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声音尽可能地温软:“怎么啦,佐助?”   听到她主动开口询问,这些年埋在心底的仇恨似乎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想要说他很想念她,想要问问她过得怎么样,想要述说自己想要朝木叶报复的心里话,在她的安抚下,最后也不过化为了一句:“我只是有些难受……”   “哪里不舒服吗?”   美知松开手想替他查看身体,佐助不松开她,左手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抓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贴在了心脏的地方,像从前一样,别扭又带着乞求地闷声说:“你不要动,就可以了。”   美知感受着他皮肤下强壮有力的跳动,蜷缩着指尖躲避了一些,但她挣脱不开,只好任由他抱着自己,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又痒又热,闷热得她想躲开。   好在他很有分寸地只抱了一会,松开美知的时候,她的耳朵被他的呼吸闷红了。   她站在那拉开椅子让他坐,他身上的装扮和在木叶不太一样,特别是系在腰间的紫色绳子看着格外奇怪。   她回来之后直接过了八年,一回来带土就带她离开了,也不知道木叶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嗫嚅着,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打听他的情况,只好提起旁人:“鸣人还好吗?”   佐助动作一顿,因为她问起别人他看上去不太高兴,但还是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有些敷衍地回:“他怎么会不好。”   听出他话里的冷淡,美知也不好再问了,佐助望向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他。”   美知点点头,佐助伸出手拉住她往外走。   她反手拽住佐助的手:“去哪里?”   “离开这里,”相比于温和做派的宇智波鼬,佐助很明显更为直白强势,看着她下意识挣脱而导致手腕泛红的皮肤,平静的面具终将打破。   “我要留在这里。”美知的声音依旧是柔软的,但她很坚定。   佐助蹙着眉头放松抓着她的力道,对于美知想要留在阿飞身边很是不解,“为什么?”   如果说带她来这里的是宇智波鼬又或者是旗木卡卡西,他可以懂得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但一个晓组织里的人,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要选择留下。   “我有在这里的理由……佐助,你放开我。”她乞求地耷拉着眼尾,当她用这样的目光看向佐助时,毫无疑问让他有一瞬间的动摇。   倔强的少年盯着她,这个唯一剩下的宇智波族人,同样也是他唯一能够相信、能够在心里留下一块地方的人,此时却在违背他想要保护她的心,他不死心地注视着她:“告诉我理由,你有想做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去做……你暂时离开这里……”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美知从他手掌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虽然知晓他的用心,但她绝对不可以离开这里,再离开带土了。   带土只剩下自己了,她不能抛下他离开。   佐助心有不安,他看着少女朝他摇头,那是除却她给他坚持送饭那件事后唯一坚持的一件事情了,这种坚持让他无法忘记一直保护他最后死在他面前的兄长,他掩盖住自己的慌乱,在这个世上只有美知是他唯一剩下的心灵依靠了,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冷下脸,走到她面前就像个强盗一样将她强行抱了起来,抿紧唇直接往外走。   美知在他怀里挣扎着,她的力气不够推拒一个成年的男性,佐助将她双手并拢抓在手中抵在他身前,低头看她睁大着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时,有一瞬间后悔。   但他不想解释太多了,“我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到时候你想骂我还是打我都可以……”   美知手里凝聚着查克拉,但她只会扉间教她的那一个,挣扎着的时候头发摩擦着他手臂上的袖子凌乱了不少,他担心她挣扎的幅度太大掉下去,干脆将她死死扣在怀里,等到她累了停下来,他才舒缓了一口气,“快到了。”   他把美知带到了香燐缩在的南方据点,他刚松开一点力道,美知毫不留恋地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沉默着将蹭到脸上的头发拨在耳后,细细地喘着气。   她在生气。   香燐看到佐助格外的高兴,她刚喊了一声佐助,目光就注意到站在他一旁躲避着佐助伸出手臂触碰的少女,仅仅是看到侧脸,她的心里瞬间就多了一道来自女孩子的警惕,相比于一直喜欢跟在佐助身后的小樱,面前被柔软衣裙包裹着纤美身躯的少女更加危险。   单单凭借佐助主动触碰她却被拒绝这一点,就证明了她的身份不简单。   但是她这几年根本没看到过她,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人一样,就轻易夺走了佐助的注意力。   “替我照顾好她,”佐助刚刚对着美知的忍耐神情转到她身上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平静,他吩咐的口气并没有让香燐感觉到冒犯,她是喜欢面前这个少年的,眼镜掩盖住眼里的酸味,她努力笑了一下,“好的。”   她看到佐助踌躇着靠近那个少女一步,这一次她没有躲开,或许是听到了佐助说的那句话:“带你离开也是我哥哥的遗愿……”   美知猛地扭头看向他,似乎没听清楚一样,眼睫抖了一下,眼睛湿润着看向他:“你说什么?”   佐助拉住她的手臂没有被推开,他虚抱着她,试探着将她慢慢抱在怀中,他轻声说;“我只有你了,美知。”   他这样说着,美知一时间还沉浸在宇智波鼬死去的事实里,也不知道该可怜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世界……忍者的世界,似乎太过残酷了一些。   香燐替她找到了住处,她在不停地观察着保持沉默的姝丽少女,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像是受过训练的忍者,反倒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姐,雪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忍者身上都会有受伤留下来的疤痕,她掌心连茧子都没有,手指纤细如葱,她找不到美知身上有任何被生活磨炼的痕迹。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又没有脾气,她很明显地刺了她两句,而少女陷入柔软的坐垫里一言不发,抬起时看向她的眉眼都是温柔多愁的,还因为她的话不好意思地朝她抿嘴笑了一下。   这是和小樱完全不同的类型,她不会因为一点刺激就会冲上来和她干架,香燐就好像站在海边对着一片汪洋发泄怒火,得到的却是温柔触碰她脚面的海浪。   一拳打在棉花上,香燐觉得无趣又羞愤,但又无计可施。   她不能惹佐助生气,而在和美知的相处中,即使她不说话坐在旁边,也好像有安抚人的魔力,连同她烦躁的心一同安抚了下来。少女看着她身上的牙印并没有问“这是谁咬的”这样的话,她出乎香燐的温柔,温暖的指腹搭在她手臂上的牙印上,知道那是她替别人治疗留下的牙印后只说:“香燐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没有人不喜欢夸奖,对于她自认为的情敌,香燐避开她的触碰站起身背对着她快步离开她的身边,她就像看着诱人犯罪的恶魔看着美知,努力让自己排斥她说出狠话:“不关你的事……相比于我来说,你对佐助没有任何的帮助,识相点就离开他。”   “我想啊……”美知垂下眼睫,让人看不见她的神色,“我再待两天我就会回去的,还有人在等着我。”   因为担心佐助的安危,香燐决定去找他。   但佐助安排她照看美知的任务她又不能丢弃,当她想带着美知一起去的时候,被她拒绝了。   “我要回去了,”香燐看着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往外走,一把抓住她扛在了肩上,脾气火爆地往外跑,“你是想让佐助怪我这点事情也做不好吗!你死心吧!”   美知被抓住了手,她颠簸地肚子很不舒服,皱着眉忍耐了一会,眼前的视线一花,她被掉了个方向被人抱在了怀里,相比于香燐的奔跑方式,抱着她的人很明显更照顾她的感受,她拉住银发青年的衣服,“卡卡西……?”   他低头替她拂落脸上的碎发,将她托起来一些,听懂身后香燐的怒骂声,脚下速度加快,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我要去找哥哥,”美知看着他试图将自己带回木叶,忍不住出声,“我不要回去,卡卡西……你放下我。”   “美知,”卡卡西不赞同地看着她,有一种想要说出残酷的真相又忍耐住,试图用更为温和的方式劝她放弃这个不现实的想法,“现在这里很危险,以后我再带你去找带土。”   美知咬着下唇拉住了他的面罩,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反抗他的做法,等他终于停下脚步抿唇望向她的时候,美知再度开口:“我已经找到他了,卡卡西。”   “他找不到我的话,会担心的。”   露出帅气面庞的青年只觉得荒谬,他亲眼看着带土被压在石块下,每年去慰灵碑和他的墓碑说话,他看着美知就像是看着天真不知事的孩子,不愿意接受事实结果被晓组织的人欺骗着去幻想已经死去的人。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美知推拒着他的胸膛,出其不意地用查克拉将他推开到几米远,她控制不好力度,卡卡西震惊地望着她,“美知!”   她抬起手拒绝卡卡西的靠近,认真且严肃地盯着他:“你不要耽误我的事情,卡卡西。”   她是说真的,她承他们的情,知晓他们的好意,但并不代表她一定要接受。   旗木卡卡西看着她一步一步后退,无力地看着她跑远。   美知看着他并没有跟上来后松了口气。   都这样拒绝了,卡卡西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她跑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会的唯一一个忍术,她根本不用跑,直接瞬移过去就行。   美知刚想通这件事情,不远处一声巨响,她仿佛听到了鸣人的声音。   学着扉间的手势,美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黑发披散在半空,当她凭空出现的时候,肩上披着白领的青年被她和雅人相似的样貌震惊在原地。 第119章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是不是雅人,带土看到深陷战场中心的美知心脏吓得都快停止了,他刚刚已经受了伤,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渍,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趁着还有时间,拉过她的手将她送到了异空间,下一秒扉间握拳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眼疾手快地躲开,千手扉间想抓住他领口的动作落了空,本就严肃的脸庞因为他看到熟面孔变得更加冷硬:“你把她——”   他追了上去,几乎是质问的口吻对带土施加身上的威压:“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带土将人踹开,他擦掉嘴角的血迹,此时露出讥讽的嘲意,他高高站在空中张开手臂:“是你永远找不到的异空间,二代火影……”   他突然侧过脸,冷漠地斜视着千手扉间:“她在哪又关你什么事?!”   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抱臂站在高处被秽土转生的宇智波斑恢复了年轻的容貌,只是黑黢黢的眼睛和脸上的裂纹还透露着他早已死去的事实,但这一点也不阻止他站在那看了一会好戏。   原先他看到美知的时候只当是巧合,毕竟宇智波家的孩子长相很是出众,就像是现在的宇智波佐助和泉奈长相也颇为相似,如果不是她和雅人一样喜欢看着他们头顶的坏习惯,或许他都没有深想这或许是雅人的转世。   但是,就在刚刚——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有可能是雅人转世的少女用了千手扉间的飞雷神之术!   如果前者说是巧合的话,那现在的几率可以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了。   美知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地方,周围都是奇怪的方形建筑,她脸上露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神色,从刚刚的场面看,带土现在的状况很明显是处于被围攻的状态,即使他看上去比她想象得要强大……   但是,怎么可能不让她担心呢。   她根本注意不到外面的情况,而系统这一次居然好心给她展现了外界的情况,她亲眼看着带土无法避开那道攻击,那几乎是必死的一击……   如果带土也死了的话……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了,她直接发动了第二次飞雷神之术出现在他的身边。   战况过于紧促,带土也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大,他来不及消去手臂上的飞雷神印记,而他自己又处于前后夹击的状况,眼前光芒大盛,在他无法躲避的情况下,怀里突然多了一具温暖的身体。   是美知。   她伸出手臂搂住带土的脖子,似乎知道这道攻击对于她而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紧闭着双眼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很是怕痛地缩在他的怀里,咬着下唇时依旧无法控制地痛哼了一声,口中溢出的血液浸湿他肩颈处的衣服,身体上的痛意让她无法呼吸,她想要说话,但支撑她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手抵在带土身后的千手扉间看着她环绕在带土身上的手臂无力地松开,喉间里吐出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他终于看清了美知的脸,也再次见证了她会飞雷神之术的证据。   千手扉间从来没想过他和雅人的重逢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即使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胸口的钝痛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身体不停地往后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他合谋杀死她的证据。他亲手杀死了那个……还未来得及述说情意的姑娘。   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怒吼,宇智波带土托着她往下倒的身体往怀里塞,脑袋里那些仇恨,那些谋计多年的报复,在此刻化作一张张可笑的脸庞,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嘲笑着——   “你看呐……”   “你珍视的人,一个都没有保护好。”   “废物……”   “不会的……”他被这荒谬的事实几乎要弄疯了,不停地替她擦拭从口角流下来的血,但怎么也擦不完,这样的血量几乎在告诉他一个她活不了的事实,带土低低地笑起来,最后又化为大笑,他脸上的泪水蹭在美知的脸颊上,滚烫地落入她的脖颈里,他拼命地想要替她治疗,最后轻轻拍打她的脸颊,“美知,不会的……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看看哥哥——”   美知动了动手指,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最后还听他的话眼睛半睁着又闭上,“哥…哥……”   带土急切地回应着她:“我在这里!”   “扉间君,”她再度睁开眼,目光落在身后的扉间身上,她缓慢地朝他抬起手,轻轻地说“好久不见……”   千手扉间哆嗦着嘴唇,吐出两个字:“雅人……”   “我……”他从未如此难过的时候,想要伸出手触碰她又嫌恶自己一样缩回了手,“对不起……雅人……”   美知动了动身体,她忍耐住身体的疼痛转过脸看向佐助和鸣人,又卡了一口血出来,牙齿都染红了,轻声感叹着:“日子……过得真快啊……”   佐助和鸣人浑身僵硬着,脸上的自责和悔意让他们的背脊都弯了下来,他们想要触碰她,带土无法控制眼底的恨意,抱着她远离到其他的地方。   她瑟缩着将脸埋进了带土的怀里,他的身体都在颤抖,美知想要抱住他但实在没有力气了:“哥哥,有点冷……”   身体的疲累和终于完成任务的轻松中和着,感受到生命在不断地消失,美知和抱紧她的带土做最后的道别,像小时候一样撒着娇:“一定要…抱紧我呀,哥哥,这一次……”   带土哽咽着,美知窝在他耳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最后弥留之际她贴在他耳边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会一直记得我吧……”   他终于放肆地,不知道是大哭还是大笑,抱着怀里的尸体发泄着情绪,而在下一秒,秽土转生的宇智波斑出现在他身后,从被黑绝控制的带土手里带走了美知。   不管身后的宇智波带土绝望的嘶吼,如果不是听到她和扉间的对话……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宇智波斑再度经历一次了美知的死亡,每一次……都是因为来不及。   但是…他现在不是有办法了吗?   他从未如此觉得千手扉间如此有用,他只要用秽土转生,不管是雅人,还是泉奈……他都可以重新让他们回来。   他迫不及待地抓来一个忍者,对着美知试图使用秽土转生,被他压制住的扉间努力仰起头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少女,同样也在期待着,然而……并没有成功,她的灵魂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了……这个认知让宇智波斑再度燃起了怒火。   望着天上的红月,带土放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藤蔓缠绕住他的身体,他陷入了无限月读中,一个追求多年的虚幻世界里,他终于……   看到了站在门口朝他挥手的野原琳……和笑着朝他跑来的美知。   “哥哥——”   ……   【还有最后一个世界,这一次会有点不同。】   被抽离了火影记忆的美知歪着脑袋问:“有什么不同?”   【最后一个世界提高了难度,宿主会失去任务的记忆成为世界里的原住民,你不会记得任务,不知道哪个才是任务目标,也看不到亲情度和好感度,如果完不成50点的亲情度任务,会待在最后一个世界里直至生命耗尽。】   听起来……果然不愧是最后一个世界。   但也不亏了。   【当然,宿主比其他任务者完成其他世界任务的时间更快,如果通关的话除了宿主原本的愿望之外还会获得系统的特殊奖励,这个奖励会在宿主完成最后一个世界的任务后发放。】   这应该算是意外之喜,美知没问太多,她闭上眼的瞬间就被送入了最后一个世界。   【欢迎来到最后一个世界——忧国的莫里亚蒂。】   【任务目标: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这是19世纪末被少数贵族统治下的英国,在这里,贵族看待穷人不亚于能够轻易碾死的蚂蚁,他们用着最低贱的话来形容下层阶级,而身为孤儿的莫里亚蒂有着推翻这样的阶级制度的想法,为此成为教授的莫里亚蒂和身为侦探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开始了智慧的比拼。   金发红瞳的小姑娘被比她高上许多的少年拉着手往外走,她有些担忧地望着走在她另一侧生病的二哥,想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而没过多久,走在前方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温和地注视着她:“玛姬,你和路易斯在这里等一会。”   被叫做玛姬的小姑娘点点头,她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脑子将这样的不对劲定为了她只是一时间的胡思乱想,她听到身旁的人嘴里溢出痛苦的声音,仰头看去:“哥哥,你胸口又疼起来了吗?”   她踮起脚尖试图替他揉了揉心脏的位置,路易斯抓住身前的衣服压抑住痛苦的表情,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没事的,玛姬……”   脸上都没有血色了,怎么可能没事。   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玛姬被路易斯抱在怀里,他低头替她整理发丝,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身体带来的痛苦,更何况他的妹妹懂事乖巧,此刻正用软绵绵的小手替他揉着胸口,还时不时抬头看他的神色来判断他的真实情况。   路易斯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我真的没事了。”   而在此时,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在这狭小的街道里穿梭,马匹被马夫用鞭子鞭笞着,或许是被打痛了,一边嘶鸣一边朝着路易斯的方向冲过来。 第120章   路易斯下意识地抱着玛姬调转位置,用瘦弱的背承受即将袭来的马蹄,他紧紧闭着眼,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耳边传来马匹被紧紧拉住缰绳发出的嘶鸣声,它跺着马蹄发出沉闷的声响,玛姬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偏偏还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咬着下唇一句害怕的话也没说。   听到后方马夫被低斥的少年声,路易斯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他慢慢转过脸去,趴在他肩头的玛姬也跟随着他一齐看去,路边的水果摊子被马匹踢翻了,一个苹果咕噜噜地滚在了他们的脚下。   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褐发少年头发打理整齐,并不是因为马匹差点伤到人而斥责马夫,他微抬下巴平静中透着冷漠:“再有下次,你就和这匹马一起去泰晤士河。”   在马夫颤巍着道歉的时候,褐发少年的目光缓缓平移,当他发现站在不远处瘦弱金发少年时停下了目光。   习惯性地狭起眼睛,他没有回到马车上,而是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后从马车上优雅地跳了下来。   从马车的装潢以及印在马车上的家族标记就可以明显知晓,朝着路易斯他们走来的是一位贵族少爷。   他们见过太多将平民当做下等人的贵族,想起那些被欺辱的事件,路易斯将玛姬的脑袋压在胸前,弓着腰面露警惕地退后一步。   他的动作太过明显,而对方察觉到之后脚步顿了一下,他绕过地上的水果踩在还算干净的地面上继续朝他们走来。   路易斯压抑内心的惧意,正面和他对视上。   有过之前被贵族喝止不能与他们对视的前车之鉴,路易斯很快垂下目光,尽可能地将玛姬完全挡住。   少年站在他面前,弯起了嘴角:“你好,我是梅雷迪斯·维托,刚刚我的马车惊到了你们,对此我很抱歉。”   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让路易斯神色一怔。   想到刚刚他摆在脸上如此明显的警惕和排斥,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没事的。”   随后他又补充:“我叫路易斯。”   玛姬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这才试探地从兄长的怀里露出半张脸去看这位品性似乎不错的贵族少年。   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睫毛浓密纤长得像是隔壁马厩里的那头温顺的马。   是个看上去很好相处的人。   而梅雷迪斯自然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他垂下睫毛看着玛姬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请问,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玛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两位兄长的保护和关爱令她维持着眼底的天真,她先是看了一眼路易斯,随后才眨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回他:“玛姬。”   褐发少年凝视着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夸赞了一句:“真是个好名字。”   玛姬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回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又埋进了路易斯的怀里,只给他留下一个金色卷发的背影。   他递出钱给路易斯但他以没有受伤的理由并没有接过,贵族少年不强求:“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以后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维托家找我。”   梅雷迪斯递了一些钱给刚刚被扫到的水果摊贩作为补偿,他重新坐上马车扬长而去,水果摊的老板开始弯腰在地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水果,嘴里念叨着维托伯爵家的少爷和其他贵族全然不同,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和他一样得到了应有的补偿。   路易斯抚摸着玛姬的头发,喃喃:“是吗……”   路易斯并没有将这件事说给他们的大哥威廉听,他不愿意让他担心,况且他们并没有受伤,这件事就此作罢。   威廉的智慧和渊博的知识成为了他们能够填饱肚子的唯一途径。   他聪慧的头脑足以让他答出其他平民陷入苦恼的问题,三兄妹的容貌出众,待人温和,再加上威廉替不少人解决了问题,他们时不时得到那些被解决问题的人送来的食物,路易斯身体不好,玛姬每次都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些事情,但她年纪比两兄弟要小几岁,力气也不大,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周围的同龄小孩子也喜欢和她玩在一起,威廉并不是一直都待在同一个地方,而这一次她的新朋友也和她分享了能够获得零食的小秘密。   一头卷发的布鲁诺指着能一眼看到尖尖屋顶的那幢伯爵别墅,“那是维托伯爵家,里面的少爷经常喊我们帮他做一些事情,用糖果做报酬呢。”   玛姬竖起耳朵,他们好久没吃过糖果了,最近路易斯说吃面包的时候嘴里泛着苦味,她凑近布鲁诺感兴趣地问:“他每天都发吗?”   “不一定,”卷发男孩挺着小肚子从口袋里掏出珍藏的糖果给她,有些舍不得看了好几眼,“一般礼拜五的时候会让我们去给他家的庭院拔草,喏,给你吃。”   玛姬推了回去:“谢谢你,你自己留着吃吧。”   布鲁诺犹豫地收了回来,他想要和这个新来的金发小姑娘一起玩耍,一般来说,孩子之间示好的方式不过于将他们觉得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东西给对方,这样成为朋友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玛姬是布鲁诺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了,他在衣服擦掉手心紧张的汗,“那下次,我还能找你玩儿吗?”   玛姬点头:“可以呀,”她停顿了一下,“那下次你能喊我一起去维托伯爵家帮忙吗?”   她的话让布鲁诺高兴地笑了起来:“那一言为定!”   威廉从图书馆里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玛姬和一个小胖子说着什么,而当他走近时,卷发男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走了,背影都透着开心。   他走近时玛姬拉住了他的手,阳光落在金色短发的少年那张温和英俊的脸庞上,这让他轮廓变得明显,原本的温和气质也转变得有些锋利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有些膻味的牛肉干递到玛姬的嘴边,不紧不慢地看着她乖顺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还有很多,玛姬。”   看来今天的报酬是牛肉干,小女孩腮帮鼓动着,听到他的话才将他继续递到她嘴边的牛肉干全部吃掉。   她知道食物来之不易,等到威廉想要喂她第二块的时候就摇头不要了。   “我已经尝过味道了,威廉哥哥。”她清楚威廉的脾性,他不会强迫自己做任何事情,而正如她所想,威廉收回了手,将牛肉干重新放回口袋里的牛皮袋中,“那一会一起吃。”   他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但当他将玛姬抱起来时,手臂牢牢护住她的身体,时不时调整动作来确保她不会难受。   他们享受了一顿比平日里要丰盛许多的晚餐,虽然有些膻,但在其他人赠送的蔬菜做成的汤里中和了部分味道,也算是完美的一顿了。   威廉发现附近有一所福利院,那里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庇护之所。   他打算去看看情况,玛姬也受到布鲁诺的邀请,一起去委托伯爵家看看今天有没有可以获取报酬的事情。   而他们刚到门口不久,玛姬就看到那扇厚重的门从内缓慢地打开,衣着得体的女仆走出来准备去购置今天的食材,他们站远了一点看着那扇门打开又关上,在等了半个小时之后,穿着墨绿行装的少年终于走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还么开口,布鲁诺就拉着玛姬小跑了过去。   她第一次来,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褐发少年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而他的管家吩咐他们去替他办一些小事:“花园的杂草又长起来了,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个。”   “但是那些名贵的花朵你们可要小心些,弄坏一朵,你们这辈子可能都赔不起。”   孩子们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嘱咐了,管事打开门让他们进去,玛姬被布鲁诺拉着走进去,路过梅雷迪斯时,他垂下眼眸看着她,玛姬记得威廉教她的,牵起一点裙摆朝他屈膝行礼。   她的动作生疏显得有些笨拙,但在那张漂亮的带着婴儿肥的脸庞下,便有些可爱。   梅雷迪斯嘴角弯起一点,但并没有说话。   布鲁诺脑子里都是糖果,他拉着玛姬蹲在花园里扯着杂草,絮絮叨叨地给她指着那些花儿:“玛姬,那些花儿可千万不能碰……”   说完还拉着她往旁边挪了挪,离那些花远一些,好像担心那些花会主动碰瓷一样,将责任落在他们头上。   那些花养得很好,枝条很明显被修剪过,花朵上凝着清晨的露珠,鲜艳欲滴。   忙完了一个多小时,玛姬又被布鲁诺带到一旁洗干净手,看着她白嫩的小手,卷发男孩撅着小肚子:“玛姬,我的衣服可以擦手。”   玛姬甩了甩手上的水拒绝了:“不用擦也没关系的。”   管家检查了花园,带着他们去了后厨。   这一次好像不是糖果。   孩子们很自觉地排好队,布鲁诺让她站在自己面前等待,好不容易轮到她,面前的可可饼已经分完了。   管家是个瘦高的中年人,他的八撇胡遮住了上嘴唇,玛姬仰着脑袋看他的时候,管家也在低头看她。   “你想要什么奖励呢,小姑娘?”   不是说糖果吗?被问到的玛姬想回头向布鲁诺求助该怎么回答,但她刚扭过头,管家的声音又从头顶上传来,平静下显得有些冷漠,就好像他的少爷一样:“看着我,小姑娘。”   玛姬肩膀微耸,听话地抬头看着他。   “什么都可以的……”玛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但在管家眼里,她就像个想要立刻逃跑的小鹌鹑,声音也细细的,“先生。”   管家凝视了她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镶着钻石的发卡,弯腰别在了她的头发上。   “好了,下一个。”   女仆端着新鲜出炉的面包走了出来。   玛姬摸着发卡,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拿下来看看长什么样子,当布鲁诺拿着香软的面包走在她身旁时,玛姬嗅了嗅鼻子,原本是想给路易斯带一些糖果回去的,结果只有她没有分到食物,而是得到一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发卡。   布鲁诺咬着面包夸她:“你的发卡很好看,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呢!”   玛姬看着他的面包,有些失望地回答:“我还以为可以带点食物回去的……”   布鲁诺把半个面包给她,玛姬自然不接受,她和布鲁诺在街头告别,回去了之后威廉也在。   他看着玛姬,一眼就看到她头发上的发卡,那上面镶着的东西……并不是玻璃。 第121章   天色还没亮,玛姬站在维托伯爵门前,手里还拿着管家作为奖励给她的钻石发夹,另一只手被威廉拉着在夏日的清晨等待管家的开门。   “不管如何,这个东西必须要还回去。”   玛姬没有犹豫地点头:“我知道了,威廉哥哥。”   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漂亮发饰,威廉就看到过很多贵族小姐头发上别着这样闪闪发亮的发卡,甚至裙子上也会别着镶嵌着钻石的胸针,威廉认为她们可以用书籍里喜欢金子的龙相媲美,当然这并不是贬义词,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在玛姬的小窝里堆满金币,让她做一只快乐的小龙。   玛姬一向很听他们的话,威廉难免会多疼爱她一些,他抚摸着妹妹顺滑的发顶,像骑士一样向她承诺着:“下一次,玛姬想要什么东西,哥哥都给你买……好不好?”   玛姬其实对物质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吃一次能够蛀掉牙份量的糖果,当然她清楚家里的情况,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附和着威廉的话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   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并不是预料之中的梅雷迪斯,而是一位衣着华贵微微发福的中年褐发男子,他握着上好材料制成的手杖,头戴高帽略显高傲地走在他们面前,在发现门前台阶下站着两个衣着简单的小孩子,一双浓眉大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什么卑贱的蝼蚁般,或许下一秒就要说着难听的话,挥舞手杖赶他们走了。   威廉眼神里毫不畏惧地望着他,红瞳波澜不惊,拉着玛姬对着他熟练地行礼:“维托伯爵,您好。”   玛姬拉着裙摆屈膝低头,相比于早已练就优雅动作的兄长,她年纪太小无法控制自己做出这种并不熟练的动作,于是在抬头看向维托伯爵的时候,有些担心自己是否会让威廉和她一起丢脸,鼓着雪白的腮帮,忐忑地仰着脸庞看着他。   或许是兄妹长相出众,再加上在礼仪方面让他稍微满意,又或许是他们不知道的原因,他并没有做出让管家赶他们走的行径。   他在两兄妹面前扫了一圈,最后又将视线停留在玛姬身上,她上前一步将手里攥着的钻石发夹在他面前摊开,那点钻石和她耀眼的金发全然不值一提,声音比牛奶更为柔软:“伯爵先生,我是来归还昨天的奖励的……这个太贵重了。”   维托伯爵垂下目光看着那枚发卡,他好像在判断着它是否有让他收回这枚小东西的价值,但很快,管家走到他身边时,伯爵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伯爵家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去,”他微抬下颌眼底尽是不在乎,仿佛这点小钱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两眼,“如果不要就丢掉,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仆从已经牵了马车出来了,他收回视线,大步走下台阶踏上马车,掀开帘子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玛姬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看去的时候抛弃了羞怯,歪着头朝他眨眨眼。   维托伯爵好像只是简单的一个回头,他钻进马车,落下的帘子上留下一道深刻的褶痕。   最后这枚发卡没能成功归还,威廉替她收了起来以防以后会发生什么突发情况,对于贵族的馈赠,他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警惕心,这才是能让他们无痛无灾地活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但过了好几天,生活似乎和以往一样平静,他们年纪都不大,威廉带着他们去福利院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即使并不能够一定保证食物的供给,但至少比他们流落在外要好。   在这并不安全的伦敦街头里,繁华的表面在夜晚增添了一丝让人惊惧的危险气息,谁也不知道露宿在外会遇到什么事情,福利院至少是一个可以带给他们安全感的房屋,这里鲜少有图谋不轨地人跑到这里来做坏事,毕竟这里又穷又都是孩子,根本不值得盗贼光顾。   如果他们的生活能一直平静地过下去,倒也不需要急需大量的钱财,偏偏……路易斯生了病,那是对于穷人而言,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身体比威廉虚弱很多,随时可能发病,那种痛苦的挣扎有时候会在夜晚发作,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也不想让他们为自己忧心,路易斯会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脸色苍白地咬紧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每一次发作都在死亡的边缘里拉扯着他的灵魂,他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玛姬睡得不沉,几乎他一出声就清醒了过来。   她睡在他们中间的位置,屋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地板上,够她看清身旁的少年蒙在被子里发出的动静,他在抖,玛姬转过脸看了一眼没被吵醒的威廉,慢慢地掀开路易斯的被子钻了进去。   路易斯看到她后愣了一瞬,他的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布料很轻易就被揉皱了,玛姬抓着自己的袖子替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熨帖的钻到他身后安抚他因为疼痛而弯成虾米一样的纤薄背脊,一下又一下,最后忍不住困意将柔软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背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第二天,她听到威廉和路易斯说什么止疼药能够缓解他发作时的痛苦,玛姬贴在门边听了一会才知道那种止疼药是需要贵族才能拿到的。   贵族和平民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她路过那些药店的时候往里时不时打量几眼,威廉和路易斯教她认字和拉丁语,所以对于她来说,看懂药店玻璃柜里的字并不是很难。   但她并没有看到自己需要的止疼药。   玛姬蹲在草地上发愁,她在妄想着得到威廉所说的止疼药,昨天夜里路易斯发颤的身体刻在了她脑海里,他连指尖都是冰冷的,就好像就水里捞出来一样,压制着的痛苦呻吟无法从她记忆里抹去。   如果她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她望着碧蓝天空,看着远边兔子形状的云朵正发着呆,面前突然闯入一个挺起的小肚子,卷发男孩惊喜地看着她:“玛姬,好久不见!”   还没等玛姬说话,男孩又自顾自地坐在她身旁,“昨天维托伯爵家的管家还向我打听你,说是不是奖励不满意才不来了呢……”   说起奖励,玛姬想起被威廉保管的发卡,她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威廉是不太想她做这些事情的,他虽然不说,但玛姬能察觉到他对她所做的事情并不赞同。或许觉得没必要和贵族有所交集,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不需要做这种事情为他们分忧,需要年幼的妹妹给贵族做事——那样就显得他们过于无能了一些。   她不说,布鲁诺也不追问下去。他侧着脑袋托着有些肉的下巴等她开口说点什么,但她一直在发呆,看起来有心事。   “那个管家还说了,少爷很喜欢你……下次还去的话,奖励随便你挑……什么都可以。”   远处传来女人呼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布鲁诺懊恼地皱着眉,他站起身,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玛姬,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卷发男孩拍拍胸脯做保证,玛姬朝他笑了一下:“好。”   他刚跑了两步,玛姬突然从他身后喊住了他。   布鲁诺刹住车惊喜地看着她:“玛姬?”   “下次……”她犹豫地掰着手指头,“下次伯爵家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通知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   小胖墩朝她挥手告别。   她回去的时候路过人少的街道,平矮的房屋墙壁被油烟和灰尘弄得灰蒙蒙的,烟囱里冒着白烟,玛姬挑着干净的路走,她避开躺在地上的乞丐,看着他们破旧的碗里零星的铜币离远了一些。   威廉教导她小孩子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对象,保持适当的距离能够减少这些危险的发生,特别要注意不能够有眼神对视,减少被攻击的几率。   玛姬将他的话记在心里,当她绕过一条拐弯处就要到达福利院门口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朝她冲了过来,她身上的衣物还是整洁干净的,只是绑好的头发被她弄乱了,眼神没有焦点,在这人少的街道里直接将玛姬当做了攻击目标。   小孩子的动作始终不如成年人来的迅猛,当玛姬意识到会有危险的时候,对方已经大步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看着纤细的手臂死死箍着她,那是玛姬不可能挣脱的力道。她只能被迫承受着女人在这不太正常的情绪下支配的肢体动作和断断续续、不能连成一句完整的话的语言。   “伯莎……我的伯莎,去哪里,妈妈在这里……”   玛姬被她搂着呼吸都有些不太畅通了,她用手推拒根本没有作用,反而被她抱得更紧,好像担心玛姬会一下子消失在眼前一样。   “夫,夫人……”玛姬终于出了声,她大口呼吸着,小手轻拍女人的背,“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女人不同寻常的动作在她的话里终于停止了,她立刻松开手,但又抓住了玛姬的手臂,憔悴地凝视着玛姬的脸,似是怀念:“伯莎,我很想你……你去哪了呀?”   身后追上来的男人气喘吁吁,他看到女人抓着陌生女孩的手臂絮絮叨叨,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行为了。   他上前想拉开她,福利院的大门打开,金发少年走出来查探情况,原本就因为玛姬没有按时回来,当他看到门外的一幕时,眉间的阴翳稍纵即逝,少年大步走过来,说是温和但又不容置喙地抓住女人的手腕:“请松开我的妹妹。”   “不!”女人发现了围着她们的另外两个人的意图,她面露惊恐,更加用力抓住玛姬,“你们别想,别想带走我的伯莎!噢……我的伯莎!”   最后在男人和威廉的合作下,才将两个人分开,玛姬更是吓得缩在威廉的怀里,露出被抓红的手腕,小声在他耳边吸着气。   “抱歉,”男人疲累地抓住女人挣扎的手,“前段时间我们失去了女儿,我的妻子受不住打击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威廉脸色不太好,玛姬率先转过脸对着男人说:“没事的。”   男人走了之后,玛姬又及时地窝在威廉怀里拖着音调撒娇:“我没事的,哥哥。”   他没说什么,也没问她下午去哪了,只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和路易斯讨论这个福利院不太安全的问题。   “或许,我们可以再换一个地方。”   路易斯在玛姬的事情上永远和威廉保持相同的意见:“我没问题。”   玛姬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情,隔了两天,她在经常去的公园里碰到了布鲁诺。他眉飞色舞地说着一会伯爵家里一会就要找他们做事。   玛姬眼睛明亮,跟着布鲁诺去了维托伯爵门口,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拔草,而是去擦拭地下室的一些瓷器。   管家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擦拭工具,布鲁诺被分到打水的那一组,玛姬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负责擦拭那些古老的瓷器,管家给她们放置了四个油灯放在地下室的四个角落里方便她们能够看清地下室的情况,玛姬撸起袖子,想到也许能够得到的止疼药,干劲十足地开始小心擦拭了起来。   另外一个女孩子比她年纪大些,她站在玛姬旁边,突然凑过去问她:“听说你也遇到那个疯女人了?”   玛姬顿了一下:“……是那位红发夫人吗?”   “那应该没错了,”她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之前你没来的时候,都是伯莎和我一起在这里做事呢。” 第122章   和伯莎一起在维托伯爵家帮活的女孩叫奥劳拉,是个扎着两条辫子的蓝眼姑娘,她很喜欢聊天,玛姬从她话里知道了伯莎和她年纪差不多,脸上还有点可爱的小雀斑。   “她母亲身体不好,维托伯爵家又出手大方,每次都能带上一些食物回去补贴家用。”奥劳拉说起伯莎时有说不完的话,看得出来她们的关系还算熟稔,玛姬就算没见过伯莎都知道了她的不少事情,例如她生性活泼,有着和维托伯爵一样的漂亮的绿眼睛。   期间,管家下来检查了一次她们做事的进度,不痛不痒地让她们擦干净一些,奥劳拉在玛姬面前做着搞怪的表情,看到管家离开了才继续说:“你别看道格拉斯管家每天板着脸,人还是挺好的,每次的奖励都很丰盛,一点也不像其他贵族吝啬。”   想起上次给的发卡,如果不是威廉告诉玛姬,她都不知道原来对比于其他孩子手里香喷喷的面包,她收到的发卡居然镶嵌着钻石这样贵重的东西。   在其他人面前,玛姬很有分寸的没有提及这件事,奥劳拉对于伯莎的死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说伯莎某一天突然失踪了,等到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她的尸体被打扮整齐放在一条崭新的木船上,被鲜艳的花朵包裹着飘向了大海,还是渔夫发现的。   “之后伯莎的母亲就疯掉了,”奥劳拉想到清晨听到街道上女子凄厉的哭声就打了个冷颤,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搓了搓手臂,小声问玛姬,“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下室变冷了?”   玛姬被问得头皮发麻,而放在四个角落里的油灯不知道被哪来的风吹得晃动了起来,这宛如鬼片的既视感让两个小姑娘睁大眼睛对视一眼,屏住呼吸都不敢说话了。   而在此刻,地下室的门吱嘎一声格外的突然,她们两个同时看过去,不知道是谁站在那里,门外的白光让站在旋转式的楼梯上那个人的影子落在地下室的墙壁上,拉得长长的,张牙舞爪的。   奥劳拉虽然说了这么多,但遇到奇怪的影子后却胆子很小地叫了一声,她缩在玛姬身后壮胆似的大声问:“是谁站在那里!?”   门口的影子又晃动了一下,布鲁诺放下手里拎着的水桶,扶着墙壁往下面探头,一边喘着气:“是我,奥劳拉你刚刚叫什么?吓死我了!”   奥劳拉嘴里骂了两句,挽起头发的玛姬也跟着探头,她穿着深蓝色粗布的半旧围裙,在油灯下漂亮的脸蛋宛如一幅油画,她看到了男孩卷翘的头发顿时安心了一些:“布鲁诺!”   无辜被骂的布鲁诺嘟了嘟嘴,他刚想反驳奥劳拉两句,转头就听到玛姬甜美的声音,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他咧开嘴露出小白牙:“是我,玛姬!”   “要我帮忙吗?”她看到布鲁诺扶着墙壁休息的疲惫模样,拉起裙摆走向台阶,布鲁诺立刻挺直了腰,一手提起水桶中气十足地回答:“不用不用,我可以。”   为了让玛姬相信,他一口气提着水桶走下来,放下水桶那一刻,将颤抖的手背在了身后。   水够了,几个孩子一起擦拭起来,不过半个小时,就擦干净了。   管家下来检查了一番,几个孩子看着高大的男子拿出手帕在他们擦拭过的瓷器上摩挲,安静的地下室让他们屏住了呼吸,就像等待被发落的小羊羔,到底是送入屠宰场还是放回广袤草原还是未知数。   管家不爱笑的脸转了过来,他的八撇胡子遮住的嘴翁动:“擦得还算干净,上去吧。”   那群孩子听到他的话后,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脸上洋溢着天真快乐的笑容几乎能传染给管家,没人看到他翘起的嘴角,沉默地看着他们欢欣地小跑着上去,还留下压抑不住的银铃笑声留在昏暗的地下室萦绕在他耳边。   小孩子们高兴地耳语,奥劳拉也拉着玛姬的手甩动着,她凑过来对接下来的奖励猜想着:“上次我们分了一袋面粉呢,这一次我猜是街尾那家的水果硬糖。”   玛姬之前对糖果还有些期待,但她这一次并不是奔着糖果来的,如果不是布鲁诺说起管家让他传递的话,那她大概不会冒着会被威廉生气的危险再次来到这里。   她只是笑着不说话,管家这一次给他们的报酬的确是奥劳拉说的水果硬糖,玛姬故意排在最末,等到其他孩子拿着奖励离开的时候,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背着手走到管家跟前。   男子抓了一把糖果递给她,玛姬有些迟疑,她不知道布鲁诺说的那些话管家是否还记得,或许是玩笑话也不一定,但她这一次来就是奔着止痛药来的,于是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接还是开口索要自己的奖励。   这其实是挺羞耻的事情。   好在管家看着小姑娘涨红的小脸蛋,以及迟疑的动作,主动开口问起:“你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他眼里的小姑娘睁着湿润的、像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正仰着脸庞,细声细气地,羞涩地点头。   相比于其他的孩子,玛姬是他见过礼仪最好,性格也好的孩子,他愿意多花点时间缓和情绪低声询问她:“上一次你没来我还纳闷,现在看来布鲁诺将我的话带给你了……你是叫玛姬对吗?”   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玛姬弯着眼睛朝他点头:“是的先生。”   管家蹲下身体,和她同一水平线上对视着:“那玛姬,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玛姬朝他靠近了一点,手指抓着裙子试探地问了一句:“什么都可以吗,先生?”   管家没有直面回答:“你可以先提。”   当玛姬说出想要止痛药的时候,管家可能觉得她年龄这么小居然会提出要这种东西而多看了她一眼。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向门外还在门口等待玛姬的布鲁诺,卷发男孩很体贴地时不时探头进来看玛姬的情况,管家脚步一顿:“这个的话,我需要先问下维托伯爵。”   没有直接拒绝,已经让玛姬燃起了希望。她用力点头,感激地看着能够帮忙的管家,毕竟她知道自己提出的奖励并不简单,“谢谢您,先生!”   “先回去吧,明天你下午的时候过来,我会给你答复的。”   他一边这样说着,从桌上的罐子里抓了一把糖果递给她,玛姬愣了一下,出于礼貌伸出两只手接住:“……我已经要了另一个奖励了,先生。”   “糖果还剩下很多,”管家并不在意地说着,看到她慢吞吞地将糖果小心翼翼塞在口袋里,确保不会掉出来才再次和他道谢,他点头接受,“快回去吧。”   玛姬欢快地跑出门口,布鲁诺看到她装满口袋的糖果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回去了之后,为了不被威廉发现她今天又跑到伯爵家去,将那些糖果藏在了铁罐子里,准备拿到止痛药的时候再去主动交代。   在夜晚的时候,她又遇到了上次看到的红发夫人,不过她现在看起来情况好多了,头发梳得整齐,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被她丈夫拉着手,在街道上散步。   他们也看到了玛姬和威廉。   威廉拉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遮住了大半,和他们点头示意,即使看到他们,那位夫人也没有和上次一样奇怪的动作,她好像也忘记了之前做过的事情,朝他们颔首微笑。   玛姬慢慢露出脑袋,接收到他们的善意后也回了一个笑。   “最近不要到处跑,”威廉温声提醒她,但玛姬还是听出了这是他很认真的警示,玛姬心虚地点头,“好的哥哥。”   或许是察觉到她话里的语气不太对劲,威廉侧过脸垂眸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玛姬第一次感受到兄长过于聪慧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他热爱阅读各种书籍,可能会从她身上读出什么也不一定。   她立刻缩在威廉的怀里,打了个呵欠懒散地抱住他的腰:“我好困哦,哥哥。”   等了一会,没有说话的威廉才有了动作。   他将她抱了起来并没有拆穿她夸张的演技,只是虚虚拍了一下她的小腚:“困了就睡吧。”   玛姬笑着抱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小脸蛋磨蹭着他的颈窝,声音黏黏糊糊的:“最喜欢哥哥啦~”   威廉轻笑一声,抱着她慢慢走回了福利院。   她原本是假装的,结果趴了一会就真的睡着了。   路易斯替她盖好被子,再抬头时发现威廉的表情并不是很好,他压低声音问起:“发生什么事了吗?”   威廉注视着玛姬的睡颜,食指擦过她的额头上的碎发,肯定地回答:“玛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路易斯一脸惊讶:“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可能是和维托伯爵那家人有关系,”威廉猜到了大半,“这几天我会盯着她,以防万一。”   翌日下午,玛姬打着出去找布鲁诺玩儿的幌子去了维托伯爵的府邸,她敲了敲门,管家就好像一直在等待似的,在她敲了两下之后门就从内打开了。   “是玛姬啊,”管家让开身体让她进来,小姑娘一下子就钻了进来,管家将门关上,像一棵瘦长的树笔直地站在她身旁,声音毫无起伏:“随我过来吧,玛姬小姐。”   被喊小姐什么的,玛姬小声应下,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这一次她像一位客人一样跟着走近了这座豪华的别墅里,刷漆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的油画,玛姬看不懂,他们走了好一会,还碰到两个陌生的仆从朝管家颔首行礼,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玛姬没忍住问了一句:“请问我们要去哪呢,先生?”   管家低头看了她一眼,玛姬好像看到他挑了一下眉:“去拿你的奖励,玛姬小姐。”   好在没走几分钟管家带她上了二楼后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了。他敲了敲那扇房门,恭敬地朝里面禀告:“梅雷迪斯少爷,玛姬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许久没听到的少年嗓音:“进来。”   玛姬还记得管家说的是询问伯爵,但是现在又让她和梅雷迪斯见面,她有些搞不懂地朝管家投去了疑惑的眼神,管家只平静地推了推她的背:“进去吧。”   玛姬被推地往前迈了一步,那扇门就从身后关上了。   房间里没有拉窗帘,头顶上的电灯亮着,房间里只有坐在书桌旁看书的褐发少年,他此刻正转过身来朝着她笑。 第123章   站在楼下的管家仰视着已经拉开窗帘的房间,他隐约能看到梅雷迪斯少爷梳理整齐的褐色短发,他穿着硬挺布料的背带裤,白色的翻领衬衫束在裤子里,他领口上还打了个灰褐色的领结,面庞白净,浓睫遮掩下的绿眸显得温顺,此刻他正注视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小姑娘,听她细声细气地说话。   她的金发真是……太耀眼了。但这样的耀眼丝毫没有掩盖她玫瑰般娇嫩的容貌,玛姬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她的身上渡了一束透过彩色玻璃的日光,红宝石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个天真又迷人的天使。   玛姬手里拿着药,原本的大半警惕转变成感激,她天真地看着梅雷迪斯,他刚刚正在作画,轮廓已经出来了,没有涂色,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个穿着繁复衣裙站在花园里的小姑娘。   玛姬注意到少年的房间里还放着一幅油画像,被放在透明的玻璃柜子里摆放着,虽然看不清油画内容但可以看得出来被人珍重。   她只能看了个大概,梅雷迪斯或许有过和小姑娘交谈的经验,他仰扬顿挫地将一件普通的事情也能说得有趣,脸上的表情又格外生动,逗得玛姬笑个不停。   门外敲了两下,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梅雷迪斯抬头看了一眼门,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进来。”   玛姬也回头看,她手里抱着药已经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了,开门的是管家,他的右手握拳抵在心脏的地方,弯腰行礼:“梅雷迪斯少爷,伯爵已经回来了。”   听到伯爵两个字,梅雷迪斯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他从椅子上下来,没顾及礼仪将玛姬也抱了下来放在地上,“他过来了吗?”   管家低头:“是的,少爷。”   他们之间的对话让玛姬察觉到维托父子或许关系不太好,她刚想说到时候离开了,梅雷迪斯已经将她交给了管家,玛姬感受到头顶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头发,但很快就离去了。   “带她出去吧,走后门。”   下一秒管家就将玛姬抱起,步子稳重地往走廊另一个方向离开。   过了没一会,维托伯爵手持手杖敲响了他的门。   他似乎刚从宴会上出来,身上还沾着未散的酒气。梅雷迪斯侧过脸朝他的父亲递过去一个眼神,并没有行礼的打算:“父亲。”   男人也不恼,他看了一眼他的房间试图找出另外一个人的痕迹,但看了好一会也没发现,干脆直接问出口了:“听侍女说,你这来了个小姑娘……我怎么没看到人?”   梅雷迪斯冷漠地垂下眼眸,似乎盯着自己手里的书籍看,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不想对视的幌子罢了。   “她看错了,”褐发少年翻了一页书,不为所动,“父亲,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他仿佛在挑战自己威严的话,男人压抑着脾气,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难以忍耐地用手杖在地板上砸得笃笃作响:“梅雷迪斯!”   相比于即将要爆发的中年男人,少年显得尤为镇定和无所畏惧。   他侧过头去,那眼神并不像是再看一位父亲,那是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的目光:“我听着呢,父亲。”   “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如出一辙的绿眸回望着他年轻的儿子,维托伯爵收敛了自己的怒气,又变回了那个高傲的、不通人情的维托伯爵,“你要记住,那些卑贱的平民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不要再和他们接触,你听清楚了吗?!”   梅雷迪斯没有回答,只是望向放在玻璃柜里那幅小女孩在花园里奔跑的油画出神。   被管家送到门口的玛姬鞠躬道谢,如果没有管家的话,她也没这么顺利拿到止痛药。   “快回去吧,”管家的视线在她脸上很快划过,看向了别处,“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玛姬把药藏在口袋里,郑重地点头跑了回去。   威廉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看着那扇合拢的门,又将视线移到玛姬的背影上,抬脚跟了上去。   当玛姬把药拿给路易斯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瞒不住了。   她很有眼色地在他们面前站得笔直,威廉脸上看不出表情,路易斯本来也在生气她自作主张,但一想到玛姬是为了自己才去做这种事情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懂事的妹妹,宠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说她。   路易斯看得出来威廉在生气,他生气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玛姬,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藏波涛汹涌。   玛姬垂着手臂,时不时望向威廉,虽然都是红瞳,但威廉看过来的时候瞳孔上仿佛覆盖着一层冰霜,看得玛姬心头发颤。   威廉很少生气,现在这样的场景她从来没见过。   撒娇是没用的,即使她坦白从宽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她不敢多说话,只是求救地看向脾气好的路易斯,向他寻求帮助。   “我想玛姬知道错了……”路易斯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在他意料之中的是,威廉冷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随后站起身往门口走,“我出去一趟。”   玛姬和路易斯对视一眼,没人敢说话。   威廉这一趟出去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时间已经很晚了,缩在被子里的玛姬慢慢爬下床,她穿好衣服在黑夜里坐在福利院台阶上等待,今天晚上月亮都没出来,昏暗的一盏路灯被蚊虫缠绕着好似吞去了光芒,看着比平时暗了不少。   玛姬挺怕黑的,她上次还在这里被伯莎的母亲吓到一回,心跳的速度很快,远比她脸上的强装镇定要更为真实。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玛姬都要靠在墙壁边睡着了,耳边听到了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玛姬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朝着声源处看去。   一道身影站在她面前,黑夜将他的面容都隐匿了起来,但声音熟悉得过分:“你怎么坐在这里?”   听出是威廉的声音,玛姬一下子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她张开手臂想要抱住他撒娇,但又立刻想到自己做错了事还没被原谅,动作硬生生停下,她挠了挠脸颊,小声地回他:“在等哥哥。”   她当然不知道威廉此时的心理变化,他看着小姑娘时不时偷看他的细微动作,抿了抿嘴唇,她总是用着这样的眼神来祈求原谅,他以为自己不被轻易被他人的情绪所牵动影响判断,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如果那个人是玛姬的话,他很难用冷淡的方式来惩罚她,因为到最后,被惩罚的人或许是他自己。   他最终难抵她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傻样,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福利院。   玛姬替他扶着铁门合上,最后又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搂住他,将自己的脸颊贴过去,软软地说:“哥哥不要生气,玛姬真的做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威廉嘴唇嗡动,最终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原谅她,一点回应都没给她。   玛姬能够感受到他态度上的软化,也就是仗着威廉疼她才得寸进尺地在他脸颊上亲亲,柔软的嘴唇印在少年的脸颊上,她笑嘻嘻地用脸颊磨蹭着他的:“哥哥最好啦!”   威廉轻拍她的背,像是发泄最后的余怒:“你该睡觉了,玛姬。”   “我要和哥哥一起睡。”她尽情地撒着娇,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那副好像担心被抛下的架势让威廉放弃将她拽下来的打算,他静悄悄地回到房间,周围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有的还打着呼,也有说梦话的,威廉在黑暗里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床铺,掀开被子抱着玛姬一起躺下去。   小姑娘在他怀里像小猪一样拱着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威廉的衣服都被她折腾乱了,在她试图掀开他的上衣拍他肚皮的时候,任由她胡乱的少年终于制止了她的动作,抓住她两只手压在怀里,“好好睡觉。”   玛姬撅着小腚,挨着他的胸膛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她这几天很听话地一直跟着威廉,要么就跟在路易斯身后,即使有了止痛药,路易斯知晓药来之不易,能忍住疼痛就坚决不吃,如此下来,那药也只吃了一次,之后再也没动过了。   奥劳拉上次和她一起去过伯爵家,没事的时候找她玩一些女孩子的游戏,玛姬不是很感兴趣,奥劳拉邀请她下次一起去伯爵家继续帮忙,遭到玛姬的拒绝。   她摇头,威廉的气可不是这么容易哄消的:“我就不去了,奥劳拉。”   奥劳拉甩着自己的鞭子,对于玛姬的退缩有些失落:“你不喜欢糖果吗?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不是这个原因,”玛姬安抚地给了她一个拥抱,“你可以和布鲁诺一起去的,他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我才不和他玩。”奥劳拉别扭地嘟囔着,她看着玛姬耀眼的金发,路易斯给她编成辫子绕在耳边,最后还用小花发卡固定住,看着比寻常更为可爱了一些。   奥劳拉伸手戳着玛姬柔软的脸颊,指尖陷了进去又收了回来,她砸着嘴:“玛姬,你长得比维托伯爵家的小姐还要漂亮……”   玛姬谦虚地拉住她的指尖,好奇地问:“维托伯爵家的小姐?他们不是只有一位少爷吗?”   “当然不是,”奥劳拉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和玛姬咬耳朵,“我一年前见过一次,她身体不好……” 第124章   然而她第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紧跟了上来。   “那位金发小姐后来就没了,”奥劳拉超小声地说,“听说是死的时候不太光彩,一点风声也没有……”   至于怎么死的,奥劳拉也不清楚。   玛姬也不知道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奥劳拉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听完之后就光顾着点头,并没有太注意这些信息。   奥劳拉说了一会话就有事准备离开,她们家情况也不太好,身为长女的奥劳拉尽可能解决家里的负担,她挥手和玛姬告别,转头就跑到码头那里看看有没有可以拾捡的食物带回家。   玛姬知道威廉去图书馆了,她知道去的路线,和路易斯打了声招呼打算独自一个人去找威廉。   街道上车水马龙,细心装扮的贵妇们用精致的扇面遮住涂抹化妆品的小巧脸庞,只留一双动人的眼睛在外面,玛姬路过各种商店,听到贵妇们在店铺里欣赏着新到的珍珠项链,小声说着属于她们的秘辛,她听到维托伯爵几个字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图书馆里的负责人很是欣赏威廉的聪慧,即使没有教授的老师他依旧学得很快,就像是一块海绵在拼命地汲取知识,装在他的脑袋瓜里,随时为他们三兄妹提供生活所需做好准备。   当戴着眼镜的图书管理员看到站在门口的金发小姑娘时,他放下手里的书籍朝她招手,图书馆里很是安静,玛姬尽量放轻了脚步朝着男人走过去,仰着脸庞朝他笑了一笑。   瘦长脸的男人不用问也知道她来干什么,他弯腰小声问她:“威廉在最后面那一块区域,能够自己去吗?”   玛姬点头,小小声回答:“我知道的先生。”   “乖孩子,”他摸过她的小脑袋,给她指着方向示意她去那找,“如果找不到的话,可以喊我带你一起去找。”   玛姬点头,路过时不少人低头看着小小一团钻进来,仰着脸庞一个个在他们脸上逡巡着,明亮的眼眸没有任何   攻击性,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衣裙并非贵族那样华丽繁复,而是平民使用的深色布料,他们也许就将这漂亮的小家伙当做是偷跑出来玩耍的贵族小姐了。   玛姬很快就找到了威廉,他的金发太过于瞩目了,即使衣着简朴,但他好似贵族一样站在书架旁,背脊保持着挺立的姿势,表情不咸不淡的,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她还没出声,威廉就有所感觉般敏锐地转过了脸看向她。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转变成温和的笑意,他走过来抱着她一起看书架上的书,玛姬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看那些她看不懂的符号和医学用语,知道他应该是为路易斯的事情想办法。   他的书看得差不多了,玛姬看到他在医学类的书架旁徘徊了好久,在午餐之前带她离开了这里。   他之前帮别人的忙获得了一些钱币,但他并没有像玛姬想的那样用这些钱去购买食物或是衣服,玛姬看着他抱着自己拉开了那扇门,比他们身上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贵的风铃叮铃作响,柜台旁站着的老板朝他们看过来,眉眼间压不住的惊讶视线朝他们投了过来。   “您好,”体态略显臃肿的老板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看着就穷苦的两个孩子赶出去,他似乎对于威廉兄妹进来的目的有些好奇,“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柜台上,伸出脑袋往下看他们。   威廉没有回答,他只是单纯地抱着玛姬靠近玻璃柜,去看里面整齐摆放着的一些精致的小发饰,就好像是为了弥补她上一次奖励的发卡被他保管起来的事,威廉让她自己挑:“玛姬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老板听着对于少年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好笑,他只是笑着提醒了一句:“小伙子,我们家的东西可不便宜呢。”   威廉抬眸注视着他,老板并没有从中看到任何窘迫又或者是被羞辱般的愤恨,他平静地嗯了一声,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我看到价格表了,谢谢提醒。”   老板顿时悻悻的,从柜台上撑起手臂看   向别处,并不打算看着他们的挑选而是做别的事情去了。   玛姬扫了一圈那些饰品的价格,贵的令她咋舌,当然对于她而言这些价格太过于昂贵,就算危险买得起她也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个东西上面。她偏过脸看向威廉,又担心说出的话会给他丢脸,于是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说:“哥哥,我不想要这些……我们去买点面包吧。”   威廉静静地听着玛姬的话并没有很快回答她,小姑娘眉毛都皱起来了,似乎很担心他会因为她而浪费钱。   “你不挑,那我给你挑一个了,”威廉轻笑着,也学着她的动作凑到她白嫩的耳朵旁,他的呼吸落在她皮肤上格外的滚烫,痒痒的,“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很多钱。”   这句话让玛姬怀疑地望向他,他们都住福利院了,哪里来的很多钱。   最终玛姬敌不过他,在众多发饰里挑了一个不算太贵的、小巧地红钻蜻蜓发卡,威廉付了钱别在她头发上,玛姬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对着老板给的小镜子打量了几次,在老板的夸奖中羞涩地抱住了威廉的脸,嘟着嘴亲了他一下。   这时,风铃再次响起,老板顿时直起了身体往门口望去,一身笔挺西装的梅雷迪斯戴着黑色的高帽走了进来。   老板热情高涨地欢迎他的来临,当问起需要什么东西之后,他的目光却在威廉身上停留了一秒,习惯性保持着的冷淡在玛姬看过来的时候消散了一些,说得上是温和地和她对视着,甚至还朝她迈进了一步:“玛姬,我给你的东西好用吗?”   玛姬知道他说的东西是止痛药,因为威廉在这里,上次还因为这件事和她生过气呢。玛姬不好表现得过于热衷,她矜持且礼貌地朝他点头:“非常有用呢,谢谢您!”   “那就好,”梅雷迪斯和她说完话,好像才注意到威廉一样,微抬下巴疏离地和他打招呼:“你好。”   威廉保持着温煦的笑意,不管心里怎么腹诽,相比于梅雷迪斯至少在外表上他表现出来的很是亲和:“您好,感谢您对   我们的照顾,梅雷迪斯少爷。”   他并没有报自己的名字,梅雷迪斯眉头微蹙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想和威廉有什么接触,如果不是玛姬在这里的话,或许他应该都不会进来这里的。   他大概扫略了柜台里的发饰,转头问玛姬:“你喜欢哪些?”   他的语气很明显就是只要玛姬喜欢的他都会替她买下来一样,老板清楚面前站着的少年是维托伯爵家的少爷,自然殷勤地推荐起来。   玛姬摇摇头:“谢谢您,我不需要……”   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回答地有些尴尬,他们都进来饰品店了,里面也都是女性用品,总不能是威廉需要这些东西才进来的。而且头发上还别着刚买的蜻蜓发夹,她说不需要这样的话多少有些打脸。   玛姬将脸埋到威廉的颈窝里,当起了小鹌鹑。   “上次管家给你的发卡怎么没戴?”梅雷迪斯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他自然也是看到她头发上崭新的发饰,意味不明地问起。   威廉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卑不亢地微笑着回答:“那份奖励过于贵重,我先替她收起来了。”   没有玛姬看着,梅雷迪斯脸上的表情比刚进来时更为冷淡了。   “既然如此,”梅雷迪斯准备离开了,在此之前他的目光落在玛姬柔顺的金发上,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   威廉淡笑着没有回话。   在回去的路上,威廉不开口,玛姬也不敢开腔。   她察觉到威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而回去之后,当天夜里,他们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福利院支撑不起这么多孩子的供给,再过两天,这座房子就要被别人收回去了。   他们即将再度恢复无家可归的流浪生活,不过威廉早已经察觉到这一点,再加上维托家族的一点原因,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早早做好离开这里的打算。   ……   维托伯爵府邸—   —   中年男人翻看桌上的文件,他掀起眼皮往站在门口的管家看去:“道格拉斯。”   管家应了一声走了进来:“伯爵,您有什么吩咐?”   男人的绿眸盯着管家的脸上的神情,似乎只要他撒谎那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梅雷迪斯最近有和那些平民接触吗?”   道格拉斯弯腰垂首,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并没有,伯爵。”   “最好是没有,”他轻哼一声,好像没有再怀疑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的管家,声音懒懒散散的,“下去吧,你给我好好盯着他,别再干一些蠢事。”   “是,伯爵。”   当管家走到梅雷迪斯房门口敲门时,并没有得到回应。   天已经黑了,戴着白手套的道格拉斯管家悄无声息地拧开了房门,抬脚踏入了拉紧窗帘的昏暗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桌边没有人,管家的目光在黑夜里好像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床铺上没有人,玻璃柜被打开了,他扫视了一圈梅雷迪斯可能待在的角落里,最后在书桌下找到缩成一团的褐发少年。   他换上了睡衣,紧闭着双眼蜷缩在狭小空间里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一幅油画,道格拉斯试图拉扯了一下,梅雷迪斯瞬间睁开了眼,眼神清明且冰冷地注视着他。 第125章   玛姬睡得昏昏沉沉,她做了个好长的梦。   梦里她的名字不叫玛姬,他们都称呼她为美知。   粗鲁的强盗青年穿着随意,笑起来痞痞的,月色朦胧下替她推着秋千,声音沙哑狂妄:“美知,你瞧——我抢来了座城,漂亮的衣服你可以随意穿,想吃什么让仆人去做,你喜欢吗?”   玛姬想,她应该是喜欢的。   她笑着去扯着那个人的袖子,还没碰到下秒周围场景换了,她身上的校服被风吹得荡起层漂亮的弧度,她坐在自行车上,风太大了,她藏在骑车人的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上去挡住恼人的风。   扎起头发的青年侧过脸瞧她:“今天怎么担心我的车技了?美知……你好久没这样抱过我了。”   她鼓着脸颊想要反驳,时又想不起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干燥温暖的手掌抓住她想要缩回的手,带着笑意加快了骑车的速度:“美知抓好了!”   玛姬赶紧抱紧了些,等到她到达的时候门口站着红发少年,此时正用余光看着她从车后座跳下,当玛姬觉得熟悉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少年眼下又出现另对眼睛,身上的气质转,少年颇为阴鸷地笑起来:“好久不见呐……美知。”   她歪着头看过去,以为自己看错了揉着眼睛再去看,面前的情景又换了。   面前群看着特别不良少年的团伙正在火拼,她站在巷子里被人撞了个踉跄,立刻有人扶住她,温和地将她抱起来远离可能被波及的地方:“美知,下次不要个人出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他看上去更不像好人,但眼里的温和无奈骗不了人。   又是个叫她美知的家伙,玛姬揪住他垂在脸侧的黑发,听到旁边有人喊着林太郎,她低头看,明明听着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她却看到了个银发的少年,俊秀的脸庞上透着冷淡和拽气,等到玛姬再看被她揪住头发的男人却又   变了张脸,眉眼细长的男人眼下画着水滴的图案,眼神意味不明:“美知在想什么嗯哼~”   她摇着头,想要从他身上下来,手指又被人轻轻地拉住,黑色柔顺长发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凑到她身边,声音毫无起伏:“你醒了,跟我回去结婚。”   玛姬吓得声冷汗,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指,闭着眼睛胡乱地挥着手臂试图将幻觉挥开,下秒又被人捉住手腕,轻轻拉被拽了过去。   “雅人,做什么噩梦了?”   她被虚搂着,青年轻拍着她的背脊,温声安慰:“哥哥在这呢,没人能伤害你。”   哥哥——   她睁开眼去看,指尖点在青年的下巴上,她看着那张脸又变幻成张沉稳的脸庞,随后又转变成戴着护目镜的憨厚少年,他笑着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美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她应该是认得的,玛姬对于这些出现的人感觉到熟悉,股热流从心脏处流出,呼吸变得艰难,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她想要喊出什么却个音节都没吐出,眼尾滚烫,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她应该叫玛姬才对。   她有路易斯和威廉两个哥哥,她不应该认识他们才是对的。   “快醒醒吧……”   眼前的脸不断地变幻着,他们站在她的周围,遍又遍地说:“快醒来啊,美知。”   玛姬挣扎着,从虚幻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被烟雾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呛得嗓子眼发痒。玛姬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捂住口鼻看向周围,窗户外已经燃起了大火,但是没有个人醒来。   路易斯睡得很沉,威廉也没有动静……玛姬焦急地推着他们的身体:“哥哥!快醒醒!!”   但他们还是无动于衷,就好像早已死去了样。   玛姬慌乱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冷静下来,她光着脚跑了出去,推开了门看到已经沿着墙壁燃烧起来的大火,那是她不能够靠她个小孩子灭掉的程度。   她从地上拿了个盆   接水跑回到房间,将水泼在了威廉他们的床上,井水冰凉,原本睡沉过去的少年被激醒了过来。   门外有人看到火光,招呼邻舍进来救火,玛姬看到涌进来的人群松了口气。她看着威廉和路易斯快速从床上下来接水救火,其他少年也因为泼水逐渐清醒过来,她终于可以坐在旁休息会,紧张之后的疲惫下子涌了上来。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个什么梦,刚闭着眼想小憩下,有人的笔挺裤腿擦过她的手臂,她掀起眼皮看了眼,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好像在哪看过。   但很快她就没时间思考了,块带着香气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在这混乱的场景下,她独自个人坐在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即使想要求救,根本句话都说不出来。   成人和孩子之间的力气相差太多了,她只吸了口,眼皮就沉重地耷拉了下来,抓住男人外套的手也慢慢垂落了下来,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福利院的火被扑灭的那刻,所有人都在这漆黑的夜里精疲力竭地随意坐在地上,松口气地有句没句地交谈着。就连威廉都累得闭上眼靠在墙壁上喘气休息。   福利院的院长在清点人数,威廉听着少年们个个地应声,轮到他被念到名字的时候高声回了句,路易斯坐在他旁边,颇为庆幸地说了句:“还好玛姬发现了……”   威廉弯起嘴角附和了声,而这时他们还没发现异常。   “玛姬,玛姬在吗?”   女声重复了两遍也没有得到回应,威廉睁开眼巡视四周,他没有发现玛姬的踪迹。察觉到这点,威廉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玛姬?”   路易斯看到兄长的脸色不对,也跟着站起来,他看向之前玛姬曾经窝着的地方,什么也没看到。   “明明……”路易斯失声,“她之前坐在那里的。”   威廉抿紧嘴唇开始小跑起来,他围着整个福利院绕了两圈,什么地方都找过了都没看到她。   这让周围的孩子感觉到了威廉身上的低气压。   他们开始自发找起玛姬,有声音尖锐的,也有懵懂的,福利院的人都在喊着玛姬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   她就像是突然消失了样,令人恐慌。   有人提出猜想:“会不会是她跑出去了?”   “不会,”威廉肯定的回答,他清楚玛姬不会声不吭就跑出去的,“她不会的。”   福利院被烧得没剩几块好地方了,建筑摇摇欲坠,房屋里的被子湿潮又夹杂着呛人的烟味,群孩子又困又累,院长把被子抱出来让他们勉强先睡在外面的草坪上,威廉让路易斯先休息,他要出去找她。   路易斯想要跟他起去,“两个人找会快点!”   “我要去维托伯爵那,”威廉红瞳冰冷,他丝毫不认为自己会猜错,“只是去查探情况,你没必要跟着,先去休息吧。”   当红瞳少年走到维托伯爵的后门时,他借着在路边捡来的石头垫在脚底,悄无声息地爬上去。   在墙壁上查看了没有人看到他后,威廉在黑暗里像是只动作轻巧地猫跳了下去。   他进入了维托伯爵的别墅里。   守夜人似乎不在,这给威廉个很好的查探机会。当他看到有人路过时,弯腰隐藏在各种可以遮住他身形的地方,冷静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捉摸不透。   他顺着打开的门进入了别墅内部,夜里的走廊上开着点昏暗的灯,照清他脚下铺着地毯的路。   右手边的房间里传出男人的低语,那门打开了条微不可查的缝隙,犹如地狱吞噬的大口吸引着猎物的到来。 第126章   威廉透过那一点门缝看到房间里靠在软皮沙发上的人。   “最近警察……盯上……”   在这样的深夜,维托伯爵披着睡袍正在和弯下腰的瘦高管家说着什么,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拉长的人影绰绰,落在门口,好像恶鬼趴在门缝边窥探。   脚边有什么东西擦过去,毛茸茸的触感在这深夜里让人心里发毛,威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低下头去看,是一只猫。   他看着那只猫舔了舔嘴唇,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凝视着威廉喵了一声。   房间内的交谈瞬间停止了,管家抬头看向门口:“伯爵,这应该是卢卡斯在叫。”   卢卡斯是梅雷迪斯养的一只虎斑猫,夜间觅食,但平时并不爱叫。   伯爵狭起眼眸,声音转冷:“出去看看。”   管家悄无声息地推门走了出去,在墙壁上放着的手杖被他握在手里当做武器般举在身前。他偏过头眼神锐利,只看到虎斑猫正靠在墙边伸直了后腿在兢兢业业地舔毛。   他走出去四下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依旧无功而返。   他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威廉来不及爬墙出去,反而走进了别墅里,藏匿在某一处放着废弃钢琴的房间里,门半掩着,一眼似乎能看到房间里所有的构造,当管家路过时并没有怀疑这个可能出现的小贼会往里跑。   伯爵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放下手里的雪茄,不再和无功而返的管家再聊下去了。   威廉听着房间外的动静缓缓归于平静,又过了好一会才有行动。纤瘦的身形从房间里闪出,因为那只猫增加了他们的警惕心,出于安全考虑他其实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赶快离开这里,以免被发现。   虽然理智是这样选择,但威廉一想到生死未卜的玛姬就无法再挪动离开的步伐了。   如果他走了,玛姬该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折磨,一个人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玛姬无法向他们寻求帮助,任人宰割   时哭泣的脸庞……他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他的知识不能够让他解决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困境,即使再聪慧的孤狼也会因为天气的变化而失去判断的能力,他慢慢退回了房间,突然生出待在这里直到他找到玛姬的疯狂想法。   他迟早会被发现的,理智让他离开,但身为一位兄长却无法做出最理智的事情。   他和路易斯,如果没有她的陪伴,他不能想象他们没有玛姬的生活该如何过下去。   明面上是他们在保护着天真的小妹妹,谁又能知晓,玛姬对他们的影响该有多大……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让他们保持着最后的一份干净之地。   那只虎斑猫却好像很是喜欢他,威廉刚坐在地上那只猫就走过来了,喵呜叫着蹭着他的裤腿,这让威廉顿感不妙。   他刚猫着腰钻了出去藏匿在别墅大厅的某一处角落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他刚刚待过的房间走去,是管家。   如果他还待在这里,或许不出十分钟就会被抓住,那和他的初衷完全相悖。   可能玛姬还没找到,他就会被捉住。要么丢出去要么也被关着也不一定,到时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更为渺茫。   虽然不甘心,威廉最终还是先离开了维托伯爵的家,路易斯一直在等他,威廉一无所获地回来,两兄弟一个不问,一个也没说,窝在还未烧掉的草地上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疲惫地爬起来,望着不能再住的福利院对未来都有些茫然。   威廉在少年中展现出格外不同的冷静,他收拾好他们剩下的一点东西,带着路易斯去找了伯莎的家人,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这一次玛姬的失踪肯定和伯爵家有联系。   伯莎的父亲是码头的帮工,收入不高,全靠力气吃饭,凌晨出门晚上才能回家。而现在女儿没了,妻子被刺激到神经失常,状态时好时坏,他根本不可能安心去工作。   没能找到凶手,警察局给他们发了一笔慰问金作为了补偿,这才让他们支撑到今天。   “请问,”威   廉微笑着问他,“维托伯爵家是否有给与贵重的礼物给伯莎呢?”   男人一愣,因为早出晚归他其实不太清楚这件事,而一旁的红发女人却激动了起来,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双手抓住威廉的手臂,情绪不稳地点头:“你怎么知道?是送了……送了一个绿戒指!”   绿戒指……   伯莎拥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遗传自伯莎母亲,而让他们惊异的是,当伯莎被发现的时候,眼睛却被挖掉了。   就好像一种等价交换,一场被选中的沉默交易。   他们刚问了没多久,伯莎的家里又迎来了一位客人——是福利院的院长。她似乎找了他们很久,因为福利院被烧毁她现在看起来格外的憔悴,看得出来发型是被匆匆打理过的,她手里抓着一只鞋子,神色焦急地望向兄弟俩。   “这是玛姬的鞋子吗?有人在码头发现了一只……”   听到这句话,路易斯瞳孔紧缩地死死盯着那只鞋子,他只看到一小截,但那双鞋的样式和新旧程度……和玛姬穿的一模一样。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在他被玛姬泼水惊醒之后,是他给光着脚的玛姬穿上的鞋子,之后他们就专心扑火去了。   威廉嘴角的笑容全部都收敛了起来,他的拉平嘴角,当他不笑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样子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威廉伸手接过了鞋子,那只鞋小小一只,还没他手掌长。   院长望着沉默着的两兄弟,这样的反应其实已经算是回答了。她不忍心再追问下去,放轻了声音安慰他们:“人还没找到,鞋子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威廉却突然想到,伯莎当初就是在海里发现的。   他抓住鞋子的力度越来越紧。   ……   玛姬被关在一间地下室里,周围没有窗户,简单的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再加上挂在墙壁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组成了她现在的生活环境。   桌子上有够她一天的食物和水,角落里还有一个供她排泄的桶,玛姬没有害怕地哭喊,她四周检查了一番,用着威廉平日里的教导试图找出   一丝逃跑的机会。   哭闹是最没用的方法,威廉曾对她说。   那扇铁门关得很紧,外面的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来。她试图推动,拍打,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当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时,只能听到外面一点轻微的动静。   从周围的情况看来,对方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孩子而放松警惕。   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扇铁门,玛姬只尝试了一点食物和水,担心会下药,但不吃又绝对不行。这些是威廉教她的,相比于其他知识,这是玛姬唯一能够听懂的东西了。   吃完之后并没有身体不适的状况,等了几个小时,玛姬藏了一半的食物放在床底下,其他的都到她肚子里了。   她晚上都不敢睡熟,虽然已经很困了,但是强撑着让自己清醒着来对付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刻。她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她被关了多久,看不到太阳和月亮的轮换时间好像只过去几个小时,又好像过了几天。   直到她听到铁门外有开锁的声音。   玛姬从床上爬起来藏了起来,她贴着墙壁看着那个人端着食物走下来,笔挺的裤腿里露出男人纤瘦的脚腕,玛姬抬头望去,即使看不清脸,也从他的身形判断出那是维托伯爵的管家。   是那位对他们很好的管家,虽然平时不爱笑,但在奖励方面总是会多给他们一些,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但现在,玛姬却不这么想了。   管家在她眼里已经成了坏人的存在,她记得当时她在福利院门口休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裤腿,简直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管家绑架了她,而现在,他将她圈养在这里,就像是一只小宠物,给她提供食物和水,但是不知道原因。   她看了一眼没有关严实的门,刚起了个念头,管家就好像感应到了一样突然侧过脸,垂眸看着她藏匿的方向:“玛姬,你跑不过我的。”   小姑娘瞪着眼睛看他,虽然不说话,但满眼的排斥。   他放下食物,拿起昨天剩下的盘子,在离开之前好   像深深看了她一眼。   “玛姬,好好待在这里……就没事的。”   那为什么她要待在这里呢,还是以这种方式?   她爬山台阶朝着管家跑过去,但他腿长力气又大,还没等她爬到一半,那扇铁门就从外合上了,随后又传出上锁的声音。   不管玛姬怎么大喊救命,怎么拍打都没有用,等到她拍累了,力气耗尽了又慢慢爬下去,窝在床上闭上眼休息。   她要留好精力,绝对……绝对要跑出去。   管家从花园后绕出来,正好撞见了下楼的梅雷迪斯。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朝他行礼的管家,从他的方向正好看到管家手里握着还未放回口袋的钥匙。   梅雷迪斯眼神冷淡:“你最近在忙什么,一直看不到人?”   管家依旧弯腰垂眸,他突然庆幸自己遇到女仆将盘子给了她而不是自己拿回去,他动作稳重,声音也没有任何变化:“梅雷迪斯少爷,最近天热,花园里的花需要细心打理,花费了不少时间……”   “您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吗?”   梅雷迪斯注视了他好一会,轻笑一声:“没事。”   “那我先去做事了,少爷。”   梅雷迪斯看着他朝着后厨走去,玩味地往花园的方向投去了好奇的视线。   他没有往花园的方向去,而是上了楼,藏在门后的管家注视着他上了楼才收回了视线。   如果他要是知道梅雷迪斯是上楼拿工具的话,那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了。   玛姬在掰手指头,趴在床上试图假装威廉在自己身旁而自言自语来缓解情绪,她其实很慌乱,突然遇到没有原因的绑架,对于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猜想着威廉和路易斯肯定很焦急地在找她,偏偏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个地方。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她捧着自己的脸小声安慰着自己:“哥哥说过,哭是最没用的方法……不能哭。”   但一想起和哥哥们分开这么久,思念涌了上来,她捂住自己的眼睛,难过地用袖子擦掉渗出的泪   水,眼眶泛红,像是一只努力压住情绪的红眼兔子。   周围很安静,玛姬累得一动不动,突然一声敲击声传递到她耳边。   有人来了?!   是哥哥吗!   她飞快地下床,刚刚那点疲惫好像不复存在,她提着裙摆防止被绊倒,快速地爬上台阶,随后又听到一声用力地敲击声,就好像有人在用力地敲那把锁发出的撞击脆响。   玛姬好像得救了一般回应门那头的敲击,她拍打着铁门,大声喊着哥哥。   而另一头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屏住呼吸再辨别,当玛姬又用力拍打门时,另一头终于确定了是她,手里握着的铁锤举到头顶,然后用力砸下——   那道声音尖锐又沉闷,玛姬捂住了耳朵。   而那道锁终于不堪重负,被砸得裂开了,少年伸出手抓住锁一拽,丢在了一旁。   他也不说话,玛姬听到拉门的声音,她眼睛突然受到白光的刺激一时间睁不开,只听到头顶上方的少年像是终于找到猎物一样轻笑着,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出来。   “原来你在这啊。”   玛姬有些晕眩,梅雷迪斯将她抱了起来,丢下锤子,大步离开。 第127章   “梅雷迪斯少爷,您准备带她?去哪?”   是管家。   玛姬还记得他把自己关在地下室,没有给她?任何理由,而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她?以为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善意都是假装的。   睁不开眼?睛的玛姬紧紧贴在梅雷迪斯的怀里,她?抓着少年的衬衫用力到衣服上形成了褶皱,那副依赖的样子逗得少年轻哼着,似乎是高兴,语气?里的傲慢丝毫不掩饰:“我需要和你禀告我的行踪?”   玛姬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当然不是,”管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过了一会才?让开了路,“如果?需要我的帮助的话,可以让我来。”   梅雷迪斯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玛姬放松了力道,想?要说这个人把自己关起来的事情,但因为身份的尴尬让她?并没有开口,紧闭着嘴,她?能感受到梅雷迪斯抱着她?走进了凉快的大厅,有女仆向他行礼,整整齐齐地喊着“梅雷迪斯少爷”,得到的不过是少年敷衍地哼声。   倒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得救,梅雷迪斯带她?回了房间,将她?安置在有软垫的椅子上后?,锁上了门。   房间里暗了很多,她?试图睁开眼?睛,虽然还有点刺痛,但是比刚刚在外面好多了。   他房间里的装潢还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样子,不过她?挨着桌子,正好看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着的那张曾经放在玻璃柜里的油画。   是一个绿眼?金发?的小姑娘。   梅雷迪斯将手伸在桌子上,将那副油画拿了起来,玛姬仰着脸看过去,忍住了没问?那是谁,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谢谢。   她?没问?,梅雷迪斯却主动给她?介绍起那副油画来。   “这是我的妹妹,”油画上的人看着和玛姬差不多大,苹果?一样的小脸上扬着天真地笑容,和梅雷迪斯长得有些相似,玛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礼貌地夸奖了一句,“她?长得很漂亮。”   “我也这么觉得。”他满意地回了一句,将那副油画宝贝似的放回了玻璃柜中。   玛姬从椅子上下来,她?刚被解放了自由,心早已飞到威廉和路易斯那里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朝他鞠躬道谢:“我哥哥没看到我肯定很担心,我先回去一趟,一会再过来答谢您……”   对方一直没回答,玛姬莫名?心跳加速,她?抬头看向褐发?少年,他正用着冷淡的眼?神俯瞰着自己,“你要回去?”   玛姬吞咽着口水,手指触摸着身后?的椅子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们?还在等着我……”   梅雷迪斯朝她?走了过来,虽然走得缓慢,但却极具压迫性地逼近,他的声线透着不悦:“你为什么要回去?是这里不好吗?”   玛姬被他的话吓到不敢说话了。   他好像没有看到玛姬眼?里的恐惧,抬手抚摸着她?的金发?,颇为怜惜地凑过去闻了闻,他轻声贴在玛姬的耳边:“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先洗个澡。”   玛姬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他房间里有单独的浴室,只是比他的房间要小一点点。玛姬站在放好的热水旁半天没有动。   梅雷迪斯站在一旁替她?试水温,他撸起袖子,看起并不强壮的手臂在拉着玛姬的手轻轻一扯时,力气?却格外大。   “要我帮你脱?”   玛姬这才?慢吞吞地脱身上沾着汗水的衣裙,她?在扑火的时候就沾上了不少灰尘和烟味,梅雷迪斯起身走出去,门没有关,玛姬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快速回头看他到底有没有走,因为浴室里有一扇小窗户,此时正紧紧关闭着,她?快步走过去试图推开,但推了好一会都纹丝不动。   身后?又传来他走回来的脚步声,玛姬立刻走回刚刚她?站着的位置,将解开扣子的裙子一把拉了下去,小孩子的身体很嫩,她?强行脱下裙子在背上留下一道红痕,梅雷迪斯将保存许久的衣裙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望着她?乖顺地清洗着身体,最后?泡在了浴缸里缩成一团。   梅雷迪斯慢慢走过去,玛姬的肩膀都害怕地耸了起来。   她?将自己完全泡在水里,白色的泡泡掩盖住了她?脖子以下的身体,只露出被热水打湿的婴儿肥脸颊,濡湿的睫毛耷拉着,遮住漂亮的瞳孔,热气?熏得她?的脸颊通红,梅雷迪斯狭着眼?睛欣赏着她?的金发?。   曾经在钢琴键上弹奏乐曲的修长手指此刻搭在玛姬的湿发?上,他也不说话,手掌搓出洗发?露的泡沫,涂抹在她?的头发?上,用着轻柔地动作将她?的头发?一点点洗干净,她?比伯莎要乖很多,不会挣扎不会哭喊,也不会将他的手臂抓得都是血痕。   很好,梅雷迪斯很是满意。   他用杯子舀来干净的热水替她?清洗头发?,非常的细致,连玛姬的耳廓都被轻柔地磨搓过,玛姬压制住自己想?要躲的欲望,为了不激怒他,尽可能地配合着他。   最让梅雷迪斯满意的是,蜜妮安的衣服穿在玛姬的身上很合身。   甚至那一头耀眼?的金发?都和蜜妮安的相差无几?,就好像第二个蜜妮安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玛姬从镜子里看到绿眼?少年沉迷地捧着她?的头发?打量,她?想?起自己看到油画上那位小姐的金发?,进行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梅雷迪斯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发?卡,小心翼翼地别在了玛姬的头发?上。   “之前让管家给你的发?卡怎么没戴?”他自顾自的说着,将刚刚洗澡时从她?头发?上摘下来的蜻蜓发?卡丢弃在垃圾桶里,眼?神颇为嫌弃,“这种货色丢在街上都没有人捡。”   玛姬一言不发?地跑到垃圾桶里去翻,梅雷迪斯不悦地蹙起眉头,弯腰去拉她?,但玛姬却格外固执地抱着垃圾桶翻了一会,根本扯不动。   见她?不听?话,梅雷迪斯发?怒地松开她?的手,冷眼?盯着她?翻出发?卡,走到浴室里清洗干净重新戴在了头发?上。   她?无声地反抗让梅雷迪斯发?了一次善心,退了一步。   他的本意也并非是让玛姬和伯莎一样彻底反抗,有了前车之鉴,他选择大度地原谅和蜜妮安有着相同发?色的玛姬,然后?将她?锁在了自己换了锁的房间里。   管家如一棵经历过风雨的老树站在楼下,他听?到脚步声逼近,直到少年那双被擦得格外亮的皮鞋尖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你骗了我,道格拉斯。”梅雷迪斯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让你把她?给我带回来,结果?怎么样?”   “你和我说她?失踪了,结果?被你关在地下室!”   管家保持着聆听?的弯腰姿势没有变化,等到梅雷迪斯说完,他才?毫无异常地回道:“少爷,我没有骗你。”   梅雷迪斯踹了他一脚,“到现在还想?骗我!”   道格拉斯很平静:“她?不是我锁的,少爷。”   褐发?少年又踢了他一脚,或许是不解气?,他连续踹了他三脚才?舒服地吐了口气?。   “别妨碍我,道格拉斯。”他最后?警告道,“就算是父亲,也不能阻止我,你是知道的!”   “伯爵很关心您,少爷。”   “关心我……”他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他要是关心我,就不会在我苦苦哀求下,当着我的面给蜜妮安喂毒药!”   “她?不过是得了病,得了一个不能医治的病而已……”   在大厅里的女仆突然听?到维托家的秘辛,恨不得自己的是个聋子,当场捂着耳朵跑开了。   管家抬眸望了一眼?女仆离开的方向,他摘下自己的白手套,语气?略显严肃了起来:“少爷,你不应该在这里胡说的,蜜妮安小姐是因病逝世,这有关于维托家族的荣誉,您不能污蔑委托伯爵。”   “随便?你怎么说,”梅雷迪斯嗤笑一声,似乎不在乎维托家的脸面了,“蜜妮安的生日?快到了,你们?最好不要妨碍我。”   管家没有说话,他等着少年离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走上楼打算去开锁,但无论是哪把钥匙都开不了,梅雷迪斯已经偷偷地把他的房门钥匙给换了,而且……窗户只能推开一点点缝隙,根本逃不出去。   他下楼,走到后?厨找到刚刚听?到他们?谈话的女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女仆闭上了嘴。   #……   威廉将买来的药下在了饭盒里,他和街上的平民?都很熟,或者说他的知识换来了不少人缘,至少他们?对威廉都表现出足够的信任,所以才?让威廉轻易得手。   他不相信玛姬会掉到水里去,毕竟码头离福利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如果?是那个人将她?丢下去的,也不会故意留下鞋子这么明显的痕迹。   那就还有一个猜想?,她?还在维托伯爵家里。   已经过去快两天了,威廉打探到在维托伯爵家的帮佣有哪些,最终定了一个在马厩里干活的少年,和他差不多年纪,也不怎么被主人家熟悉。   他出于好心给那位吃了他下药少年提议自己去维托伯爵家帮忙,当然并没有被怀疑,蹲在厕所的少年非常感激地告诉他伯爵家里的注意事项,还有工作内容,最后?还将一天的薪资给威廉,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他不需要钱,他只要找到玛姬。   路易斯留在少年家照顾他,因为他的父母都出去工作了,姐妹也不在家,正好盯着他。   威廉穿上了少年的衣服,为了不被发?现,他还戴上了不打眼?的黑帽子遮住了他的头发?,瞳色无法遮掩,他就避免和别人有所接触。   当他来到马厩时,正听?到厨娘和女仆们?说着话。   “蜜妮安小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也就少爷还在替她?过生日?。”   “伯爵不让我们?提小姐的,外面也不知道她?是个傻子……” 第128章   玛姬的一切都由梅雷迪斯亲手操作,例如吃饭擦脸,他还会在她的鼻尖上点上一颗小痣,本就秀挺的鼻子因为那颗痣变得更为可爱了,他不愿意看到玛姬的红眼睛——因为那和蜜妮安完全不一样,而这一点明显的区别他需要掩盖掉,才能专心投入将她当做蜜妮安一起相处。   他用丝巾将她的眼睛蒙住,这样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蜜妮安并不会像玛姬一样如此乖巧地听他的话,蜜妮安……他的蜜妮安永远停留在她的天真世界里,她不会自己穿衣吃饭,这些在维托殷实的家庭里并不是问题,她会突然大喊大叫,会没有预兆地因为他的靠近突然给他一巴掌,然后天真地笑话起她的兄长。   这些,梅雷迪斯也能忍受。   如果不是他的表兄拜访的时候,趁他不注意脱掉蜜妮安的衣服戏弄她,导致她衣衫不整地被吓得到处乱跑,甚至跑到了街道上,让那群平民看到了这样荒唐的一幕……或许他的那位好父亲不会因为顾及表亲和自己的脸面将蜜妮安毒死。   他亲自去花园给蜜妮安摘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她的笑容和这向日葵一样永远都向着阳光,没有一点阴霾,在前,他被父亲压制着学习那些必须学习的知识时,只要和蜜妮安相处一会就能消散身上和心里的疲惫。   她是母亲逝世后,留给他的礼物,属于梅雷迪斯唯一的礼物。   梅雷迪斯不在的时候,玛姬会将蒙在眼睛上的丝巾摘下来,她从床和模板间的缝隙里找出一把油画铲,她试图将浴室里的那扇像是被封死的窗户撬开,忽略她的力气,还需要不被梅雷迪斯发现,这委实有些困难。   但总比什么也不干得好。   她虽然不清楚梅雷迪斯到底要干什么,但一直将她关在这里总不能是当宠物一样养着,他看着玛姬的眼神从刚开始的满意到现在的焦躁,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窗户被钉死了,只能露出一条小缝,玛姬试着推是推不动的,勉强只能伸出几根手指,这完全不够。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将那个小铲子放在枕头底下,谁也不知道梅雷迪斯会不会伤害她,虽然不可能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总归是比赤手空拳有用。   她掀开厚实的落地窗帘,拉开一点缝隙看到梅雷迪斯正蹲在花园里剪花,玛姬听到他说过明天就是他妹妹的生日,所以现在他忙着做准备,对她也没有看得这么严了。   她刚放下窗帘,戴着帽子的威廉走在花园里的走廊上,他避开一心剪花的梅雷迪斯,仰着脸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都拉上了窗帘,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这对于威廉而言,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他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好在周围的人对在马厩里干活的脏小子并不熟悉,即使威廉和她们碰面,也没有引起多少怀疑。   威廉看着那扇雕花厚实的大门,脚步刚迈出一步,余光瞥到了管家走出的身影。他动作很快地贴在墙壁上,道格拉斯敏锐地朝着他的方向扫视了过来,走廊是弧形的,他无声地走近打量着周围,并没有看到人。   威廉就离他不远了,他抬起的脚步还没落下,身后就传出女仆的喊声:“道格拉斯,道格拉斯管家!伯爵喊你过去!”   叫喊声引起了梅雷迪斯的注意,他回头望道格拉斯的方向望去,管家秉着礼仪朝他行礼,随后转身走回了大厅内。   维托伯爵靠在沙发上,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抽烟,烟雾缭绕间,隐约能看到男人绿眼里透露出的冷意。   道格拉斯识趣地将门阖上,转身低头:“伯爵……”   “我不是让你把她处理掉吗,”他好像在谈论怎么处理掉一只兔子一样简单和随意,将烟蒂重重碾压在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口白烟,“维托家族的继承人绝对不能沾染上不该沾染的东西,你是清楚的,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变成了一句:“是我的错,伯爵大人。”   “上一个没处理干净你知道我在警局花了多少钱吗?”他盯着道格拉斯一字一句地警示着,“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平民的死活和我没什么干系,但绝对不能和维托家族沾上关系……”   “还有一群警察最近盯维托家盯得紧,你一定要跟紧他。”   “绝对不能被发现……”   “那可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了。”   道格拉斯动了动手指,眼睛盯着脚下的暗红地毯回了一个是。   威廉在第一天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不死心地蹲在马厩的草堆里,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对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马厩里的那堆干草多投入一点目光。   不离得远远地就不错了。   玛姬穿着睡裙窝在床上安静地听他讲故事,她比平时这个点更为犯困,眼皮都要睁不开了,身体软趴趴地,在梅雷迪斯的声音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梅雷迪斯念到一半,看到她终于睡过去,抚摸她头发的手收了回来。   今天的故事比昨天他给玛姬念得要短,蜜妮安的生日快要来了,梅雷迪斯心里坠着一块石头,迟迟不能落下。他站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当他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管家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吓了他一跳。   梅雷迪斯毫无顾忌地发泄怒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管家的余光往房间里瞥了一眼,声音透着年长者的稳重:“梅雷迪斯少爷,我是过来帮忙的。”   发现了他的目光,并不信任他的梅雷迪斯将门猛地关上,截掉他的探视:“我不需要。”   “一些力气活我还是能够能做的,还可以架马车。”   “马夫也可以,”梅雷迪斯并不吃他这一套,因为上次管家违背他的嘱咐将玛姬单独关了起来这件事在梅雷迪斯的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而现在,他明显不再信任他了,“你再不走,我就踹你下去了。”   道格拉斯顿了顿,主动走下了楼。   蜜妮安被维托伯爵抛弃在离这座小镇还要更远的地方,梅雷迪斯准备在今天夜晚十二点整给蜜妮安过生日,那他就必须乘坐马车过去了。   当马厩里的马匹被牵了出去,藏在干草中的威廉察觉到后拨开了一道小口看了过去。   他不敢轻举妄动。   梅雷迪斯将花和蛋糕抱上了马车,威廉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看到金发的小姑娘被抱上了马车,她被蒙住了眼睛,手脚无力地耷拉着,看似睡着,实际上,在这么大的动静下还没有反应的……可能是被下药了。   或许是担心她会逃跑吧。   威廉脸色不变,抵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马夫爬上马车拉起了缰绳,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威廉慢慢从干草里走出来,他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马车的速度不快,但他在后面也追得气喘吁吁,还需要躲避马夫随时往后看的眼神。   威廉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去追上这辆马车的行踪,但那就耗费太多时间了,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还他能冷静地想一个对他最为稳妥安全的办法,但那是玛姬,他不能放松一刻。   他的妹妹还在那辆马车里生死不知,也许他一个不注意玛姬就会身陷危险中,那他所做的事情将毫无意义。   因为时间还不算太晚,街道上还有不少人游荡,威廉避开衣着暴露的女子试图抚摸他脸颊的手,听着女人玩笑意味的低笑没有回头。   还有醉醺醺的男人走路大摇大摆,差点撞上威廉,但他很灵活地躲避了一场可能爆发的争执,抓住一旁农民驾驶着的牛车借了一段路,等到路途不一样时他便跳下车,继续跟上去。   在头顶月亮已经移动位置后,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小高楼建筑,就像是伫立在深海的高塔一样尖尖耸立着,威廉吹着夜晚还带着热气的风,但比白天的要舒服多了。房子旁边就有一条河,那是泰晤士河,此刻传来哗啦的水声,时而温柔时而急速地拍打着岸边发出一阵阵声响,正好遮掩住威廉靠近推门进去的声响。   他看到顶楼的灯一直亮着,手里抓着早已揣在腰上的一把防身的匕首,对于他来说,这算是能够快速攻击对方的利器了。   他仰着脑袋看向环绕形的石梯,这里的装潢比伯爵家里要简陋许多,墙壁缝隙里甚至长出了杂草,绿油油的,就像是在贵族统治下的平民挣扎时的模样。   他放轻了脚步,房子外的水声很好地掩盖了他所有的动静,即使管家这样警惕的性格也并没有发现威廉的存在。   梅雷迪斯站在中央,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穿着崭新的白衬衫背带裤,挽起袖子弯下腰看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小女孩,那是一个很大的玻璃缸,微黄的液体在头顶那盏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浑浊,梅雷迪斯的手指抚摸紧闭双眼的金发女孩苍白的皮肤,他好像闻不到那些刺鼻的味道,亲昵又满意地看着蜜妮安,小声地祝贺她生日快乐。   女孩并没有回应他,倒是梅雷迪斯触碰她的头发时很容易就拉扯下来一小撮,他抿紧嘴唇温声安慰她:“哥哥给你带来了新的头发,我的蜜妮安会一直漂漂亮亮的……”   蛋糕被摆放在一旁,点燃了蜡烛,还有他白天摘下来的向日葵也摆放在玻璃缸外,面无表情地管家站在一旁,手里抱着闭上双眼的玛姬,隐蔽地掐了她两下。   威廉唱完生日歌后,吹灭了蜡烛。他站起身来终于将目光放在了玛姬身上。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剃刀,手腕一甩,锋利的刀尖在灯光下闪着光。   道格拉斯退后一步,就像是做最后的挣扎。   他的余光正好瞥见了楼下一晃而过的身影,道格拉斯定了定神并没有将威廉供出来。   当梅雷迪斯危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中年男子低声说:“让我来吧少爷,我能将她的头发剃得更适合小姐使用。”   梅雷迪斯狐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地将剃刀递给了他。   他将玛姬放在凳子上,那个位置正好对着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蜜妮安,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却还要遭受这样的苦难,道格拉斯想起刚开始蜜妮安小姐死掉后,梅雷迪斯发现她眼睛腐烂后做出的事情就不寒而栗,他终究下不了手。   而此时,他犹豫的动作自然落在了梅雷迪斯手里,当他不耐地想要抢过他手里的剃刀时,压着身体藏匿在仅隔几个阶梯的威廉突然暴起冲了上来,他想将玛姬拽过来,梅雷迪斯却反应迅速地将剃刀从管家手里夺过来,往威廉手背一划——   红发少年仅仅是皱了下眉头,伸出去的手并未退缩。   玛姬逐渐从梦境里清醒过来,她眼神迷蒙,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往后退着,两腿发软导致她后退的动作有些踉跄,她似乎看到了威廉,张了张口,微弱的声音呼喊着他:“威廉哥哥!”   并未占到有利地位的威廉朝她温柔一笑,他伸出手臂安抚着她:“不怕,哥哥在这里。”   玛姬就侧过头,梅雷迪斯将剃刀横在了她的大动脉上,因为在蜜妮安这件事情上让他变得更为暴躁冲动,梅雷迪斯靠着打开的窗户,那是一个矮小的窗户,就算是玛姬也不过到她腰际的位置,此时,褐发少年死死盯着威廉大吼:“把匕首丢掉!”   威廉毫不犹豫地丢掉了匕首,但他的表情并不像一个被威胁的人,他表情镇定,目光很快从玻璃缸里的蜜妮安身上划过,而这样的眼神让梅雷迪斯感到不安,他的刀更加贴近玛姬,就好像抓住了最后的砝码,崩溃又暴躁地低吼:“我只是要她的头发,蜜妮安只要她的头发!”   死去的伯莎也只要眼睛,那为什么还是会死去呢?   只有维托伯爵家的四个人知道答案,管家就是其中一个。   他一闭眼就能回忆起伯莎被迫做了取眼手术后,想要逃跑而摔下阶梯的样子,就是在这个地方,一个天真的孩子就这样逝去了。   他于心不忍,最后将伯莎的尸体以最虔诚的方式送入了水中,这样她就可以上天堂了。维托伯爵是他终身侍奉的对象,不管是上一任还是下一任,他永远都是维托家的管家,他是世袭的第三代管家了,这是从小刻在他骨子里的信仰,维托这个名号永远能指挥他做任何事情。   他很矛盾,或者说她处于自身怀疑和对维托效忠的矛盾漩涡中,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帮哪一边,灯塔一样高的窗户外是川流不息的泰晤士河,而他斜视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赶来的警车往这边赶来。   虽然知道最近警长盯着他们,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梅雷迪斯的脑袋很痛,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蜜妮安的笑声,当他低头去看时,一头金发的小姑娘似乎变成了蜜妮安的脸,正朝着他露出自己的小白牙,嘴里发出无意识地“哒哒哒”声音。   她长得真漂亮啊。   和母亲一样。   玛姬发觉梅雷迪斯慢慢松开了她,最后还将手里的剃刀丢在一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喊着蜜妮安,威廉收敛了笑容一步步逼近,他知道面前的少年应该是离疯不远了,威廉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他也快疯了。   当他慢慢靠近的时候,玛姬从梅雷迪斯的怀里挣脱出来,朝他伸出了自己白嫩的小指头。   那样的动作几乎是在向他求救,少年修长的手指几乎都要拉住他妹妹的手指了,而就差那么一点,梅雷迪斯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对自己认错人的事情暴怒不已,既是在生自己的气,也将一部分的责任怪在玛姬身上,他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蜜妮安,好像自己背叛了她一样,慌不择路地用力推了玛姬一把就朝着蜜妮安跑过去。   就差一点了……   他就要差一点抓住玛姬了。   威廉几乎是扑过去想要抓住玛姬的手,她被梅雷迪斯推着往窗户外倒,上半个身体已经仰着掉出去了,威廉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他抓住了一块布料,心还没完全落下来,那块布料却脆弱到不能承受玛姬的重量,伴随着撕拉声,威廉伸出半个身体快速去抓她身上的其他布料,最后却捞了个空。   玛姬吓得哭着喊哥哥,威廉手指颤抖地大口呼吸着,眼神放空地看着她掉入水中没了身影,他几乎没有多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管家一把抓住了他,就好像找到了最后的一点良心,声音沙哑地将他拉上来:“你会死的……”   威廉被他强行拽了上来,他生气的样子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红色的瞳孔似乎在滴血,他握紧发颤的拳头靠近趴在玻璃缸旁毫无反应的梅雷迪斯,突然伸出手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抱了起来,手臂上传来药水和皮肤接触的刺痛感,但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当着梅雷迪斯的面将尸体丢下了窗户。   不顾少年在高楼里如何嘶吼,威廉大步跑下楼,他记得玛姬落水的地点,大口呼吸着踏入河中找她,衣服全被打湿,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旁,他嘴唇毫无血色,不停地呼喊着玛姬的名字,他期待她会回应他,但只有河水在用单调的击打声给予他一点反应。   威廉找了很多天,最后他绝望地发现——   他的玛姬,被水偷走了。 第129章   从各色男人中走出的金发女子烫着小卷发,很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当她转过脸时,无人不为之惊艳,眼下的泪痣更是令她风情万种,混着眉宇间的温婉,致使她可以在众多贵族中脱颖而出,成为歌剧院女演员首席。   她身上还留有酒味,混合着她身上的玫瑰气息令她走过的路都留下了一阵迷人的香气。   路上时不时有人看着她而忘记自己脚下的路,甚至有马车上的贵族青年会让马夫停下,两眼放光地主动要求送她回家。   当然这都被艾琳拒绝了,她手里还拎着在聚餐时特意打包了一份蛋糕,在这样温度适中的秋天,她散去了身上的酒气和烟味,才靠在门边上屈起食指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她听到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回来,也没离大门有多远。   咔哒一声,女孩从内打开了门,先是仰着脸在她身上嗅了嗅,那动作像小狗一样可爱,惹得艾琳弯起嘴角,张开手臂让她闻:“答应你不会喝酒,你闻闻?”   金发女孩头发已经落在腰际了,即使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味她也只是微鼓着脸,拉着艾琳的手臂将她拖进来。当艾琳走进去了之后才发现她光着脚就跑过来了,纤细的脚踝在她的动作下时不时从睡裙里露出一小截,那是她一手握住还有空余的细度,踮起脚尖时还能看到她脚后跟泛着健康的粉。   自从她在河里捞到玛姬之后,身为演员的艾琳无时不刻不在感叹,玛姬的容貌比她接触过的贵族小姐们要漂亮许多,她并不像艾琳那样张扬,更像是森林里的一湾湖泊,清澈见底,触手生温,毫无攻击性但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即使是艾琳,也不得不夸赞一句,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玛姬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能将她身上的优点展现出来,这种无意识的动作和显露出来的美丽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蛋糕哦,”艾琳将蛋糕递给她,站在衣架前解开长衣外套的扣子,玛姬切好蛋糕先给她端了有水果的那一半,她凑过去,被长外套包裹着的曼妙身材显露出来,她艾琳弯下腰时正好露出完美的曲线,玛姬有些害羞地撇过视线,细声细气的:“艾琳,你先吃。”   艾琳没有立刻接过来,趁着玛姬没看她,食指沾了一点奶油,等到玛姬转过脸时沾着奶油的手指已经凑到她脸颊旁,抹在她脸颊上,正大光明地展现身为演员的完美演技。   “别动,脸上有东西,”玛姬一向很乖,她仰着脸庞保持不动,等了好一会才问道,“好了吗?”   艾琳收回了手,看着脸上被作画的玛姬眉眼带笑:“好了。”   玛姬顶着脸颊上两团奶油直到睡觉才发现。   她第二天早上起来鼓着脸没有和作弄她的艾琳说话,将早饭做好在桌上,又在她的床边放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背着自己的小包去了图书馆。   这个习惯她应该是幼时就有的,艾琳将她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脑袋磕了一个大包,本来就年幼,被这么一砸,再过了几年除了依稀记得曾经有两个哥哥,其他的基本上都忘事了。   只是她很害怕高楼,她有时候做梦就会梦见自己从高楼坠下的,抬头往上看那些高耸的建筑时都会害怕地手抖,好在她要去的图书馆只有两层,因为童年时被灌输的知识让她对知识的求知欲格外强烈,但她明显没有威廉那样的头脑,她抱着书籍在一点点啃着书本上的知识。   艾琳给她带来女性并非只有相夫教子那一套,她可以像艾琳一样,即使出生平民,依靠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找到自己的路,她可以独自一人解决未来的人生,婚姻并非是必须的,可以是选择,但不是人生的终点。   或许是见证了伦敦贵族和平民之间的落差,也因为艾琳将自己的钱让那群平民孩子去实现他们的梦想,让他们去学习拉琴,跳舞,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玛姬也立下当一名家庭教师的梦想,这是一个非常小而且普通的目标,当她说给艾琳听之后,艾琳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将她的忐忑全部打碎了。   “玛姬的梦想很伟大啊,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你还有我呢。”   这样的话一说出口,玛姬几乎就安心了下来,她回抱着艾琳,声音闷闷的:“谢谢你,艾琳。”   妩媚的金发美人抚摸着女孩柔顺的金发,突然有了不想将她还给她的亲人的想法,但很快,她不再纠结于这件事了。   毕竟,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忙。   玛姬并不知道艾琳早已在歌剧院主动请退,她在高阶贵族和王族之间游走,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真实的住址,一是在合适的时候成功退身,二是不干扰到玛姬的生活。   她希望玛姬能拥有一个最为安静的环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是被她供养的那些孩子一样,在贵族统治的世界里绽放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玛姬在书店看出看得入迷,她在二楼靠着墙壁站在角落处,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突然走近一个人,从他站在身边时的压迫感可以察觉出这个人个子很高,玛姬从书本里抽离出一点精力抬头去看,男人白衬衫黑裤,外套很是休闲,半长发落在肩头披散着,下颌线很明显,眉眼修长,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虽然嘴角挂着笑,但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玛姬将书本挡在身前,尽量避开和他的触碰,还没问他话,青年却将手指比在嘴边,朝她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姿势。   他原本是看着她体型纤细才将她定位目标的,但他也清楚一般的女孩子根本不会听他的话,毕竟在他看来,一个陌生男子突然靠近而且不让你说话,这看起来匪夷所思到让人觉得脑子有病。   但他大概没意识到这个女孩面孔是如此的打眼,红宝石一样的双眸注视着他时,他一时间都感觉到心跳快了一拍,身上的血液也因此快速流动着促使体温升高,这些小细节玛姬并没有发现,她只是疑惑地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助的。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突然被噎了回去,夏洛克福尔摩斯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上面的字迹还没完全干,他撕了下来塞在玛姬的手里,似乎不知道避嫌一般以一种很亲密的距离靠近她耳语。   “图书馆里有炸弹,大门已经被锁住了。”   玛姬睁大了眼睛,但并没有出声,而是惊诧地望着他,满眼睛里都是震惊。   夏洛克拉着她藏匿在书架后看一楼蹲在角落里抱头的那群人,有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手里正拿着枪指在某个人的脑袋上,而一旁的瘦削男人似乎正准备上楼。   看到情况已经越发严重,夏洛克蹙了一下眉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旁边的女孩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外套,看着一楼的情况有些怔楞。给她看了情况,夏洛克指了指角落里那扇并不大的窗户,玛姬跟着看过去,那扇窗户坐落的位置很偏僻,或者说玛姬看书的地方偏僻,周围都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待在这里,这也是夏洛克可以开口和她说话的缘故。   发现自己还抓着陌生男子的衣服,玛姬很快收回了手。   “我用绳子拉住你,”夏洛克语速很快,他的眼睛看向了身后书架缝隙,这样他就可以看到有没有靠近这里,这里算是图书馆的一个偏僻角落,还有一堆被绳子绑住的书在一旁堆积着,他蹲下身很快解下三根,凑到窗户边往下看着高度,随后又抽出两根,绑上死结,随后回头看向玛姬,“你可以做到的吧?小姐?”   玛姬一直远远地站在一旁,都没有靠近过窗户那,夏洛克看出她眼里的惧怕,还以为只是女孩子对于这种危险动作的害怕,他的声音很有磁性,特别是故意压低安抚她情绪的时候:“不用怕小姐,我会紧紧拉住你的。”   玛姬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了过去。   夏洛克将绳子丢下去,他回头看着忐忑不安的少女也难免会有一点心软:“你是图书馆唯一的希望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吧?”   玛姬抬起眼眸,她咬着下唇,却是反问了一句:“我可以做到的,对吗?”   夏洛克给与了她足够的信心:“当然了,美丽的小姐。”   这扇窗户并不是大门的方向,玛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显得笨拙极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学游泳的鸭子在水里不停地翻滚着,她死死抓着那根绳子,仰着头时可以看到夏洛克额前蹦出的青筋,玛姬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细腰,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   夏洛克看着女孩拎着裙子拼命奔跑,她看着羸弱,刚刚拉住绳子的时候还能察觉到她的手再不停地颤抖,但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却并非是束缚于礼教和阶层之间的畏缩,或许比她漂亮的外表,他更欣赏这样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希望和坚定的眼睛,如蓝天一般的动人心魄。   夏洛克将窗户关上,绳索解开塞在了书柜里,在那个嫌犯来之前,他还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随后被拉着到了一楼和那群人一起蹲在了那。   如果小姑娘走错了路,那他可能要动他的第二个计划了。 第130章   伦敦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繁华的街道上马车穿行。   金发青年托腮看向车窗外。   他的对面坐着和他长相相似的眼镜青年,右侧的刘海几乎遮盖住他半张脸,在马车上稍微颠簸的时候,依稀能看到被头发遮住的右侧脸颊上留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他的眉眼更为柔和一些,发现兄长看窗外风景出神的样子,也跟着望了出去。   街上有穿着长外套的路人,有的身形纤细,外套的腰带一系,更显得风姿绰约,吸引着不少人回头看。   当然,路易斯知道威廉并不是看这个,他的目光落在街道拐角处另一个站着的女孩子身上,她身上裹着的外套对于她而言,又大又长,看着料子也和刚刚路过的女子笔挺的外套全然不同,那是一件男士风衣,旧的像是在垃圾堆里捡的,衣摆都卷翘得不成样子了。   女孩子个子不高,路易斯凑近去看,但她将脸埋在了大衣里来躲避降温带来的寒冷,只能看到那一头扎眼的金发,只不过那金发并没有被好好打理过,有些毛躁,散发着没什么营养的哑光。   “威廉哥哥……”路易斯用眼神示意,马车继续往前走,路易斯的声音又快了一些,“我们下去看看吧。”   路易斯不用明说,威廉也清楚他的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找不到玛姬的尸体,也没有她的任何行踪,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因为维托家族而坠落到河里的乖巧孩子,如此羸弱,很大几率是已经上了天堂;毕竟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兄弟俩呢?   他们可是一直待在这里没走的。   一个孩子的失踪只会给这片区域的人们带来几天的唏嘘,在伦敦,每天失踪的孩子有很多,更何况他们只是旁观者,除了喜欢和玛姬一起玩耍的卷发男孩坚持不懈地找她,基本上没有别人关心了。   相比于一个孩子的失踪,维托家族的落败才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维托家的小少爷跳到河里找他妹妹的尸体再也不见踪影,维托家族的秘辛像是被丢在太阳底下,照了个干干净净。   贵族们纷纷和维托家族断绝联系,仆人也走光了,那幢曾经充斥着孩子笑声的庄园沉寂地像是一处荒地,隔天伯爵上吊自杀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只剩一个不爱笑的管家独守在那座庄园里,有不知事的孩子曾经趴在门边往里看时,被里头干瘦的管家正好看了个正着。   他的脸凹了进去,就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他坚守着这座房子,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   孩子听多了街道里的鬼故事,尖叫着跑开:“有吸血鬼啦!房子里有吃人的鬼呀——!”   威廉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深邃的眉眼让他看起来带了点忧郁的气息,但当他露出儒雅的笑容时,那点忧郁便转换成一种迷人的魅力。   “玛姬应该有这么高了……”威廉突然笑了笑,“那就去看看吧,路易斯。”   他的话对于路易斯来说不亚于神的旨意,他们兄弟俩从平民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莫里亚蒂家族的成员,这都是拜和他们一样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莫里亚蒂长子所赐,当然也有威廉的手段在里面。   标有莫里亚蒂家族标志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俊秀的金发兄弟目标明确地朝着角落里因为寒冷而跺脚的女孩子走去。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寻找玛姬了,相比于之前,他们现在已经不再那样患得患失,每一次遇到和玛姬差不多的金发女孩,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和落空,这是比绝望更令人难受的事情。   或许是察觉到他们走近的目的就是她,黑色大衣女孩警惕地靠着墙壁,对于这些贵族装扮的青年,即使他们看起来温文儒雅,但她知道,这些衣着华丽的贵族骨子里到底有恶劣。   威廉敏锐地察觉出她的排斥和厌恶,他的脚步停在离她还有一米半的地方,摘下帽子抵在身前,他的声音成了安抚女孩最好的药剂:“请不要害怕,我们只是路过。”   路易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兄长,没有说话。   威廉带着路易斯绕过了她,朝着不远处的书店走去。   女孩子还在朝他们投来目光,似乎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又或者是被威廉身上的温和抚慰到了,不由得多看两眼。   等到他们快要靠近书店的时候,威廉终于开口了。   “玛姬是双眼皮,路易斯。”   跟在身后的路易斯身体一震,算上来,他都快忘记玛姬的样子了,也不能说忘记,在玛姬刚失踪的那几年,他们频繁地到处寻找金发女孩,只要差不多年龄都会去看一眼,那些金发红瞳的面孔并不少,而他那个时候刚做手术不久,身体和心里的疲惫让他差点病情复发。   在这之后,那些金发女孩的面孔堆积在他的脑子里,一时间都分不清哪些才是玛姬的脸。   再加上他们没有玛姬的照片,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易斯对玛姬的脸更加模糊了。   “抱歉哥哥,”路易斯垂下脸庞,眼底的自责被眼镜遮掩住,“我没能第一眼认出来。”   “这不能怪你。”   威廉的视线落在关上门的小书店,他平时不经过这里,也没有来过。   “好像没开门。”威廉站在那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本来也只是想借个理由圆刚刚的谎言,但他看到坐在大门口强壮的男子四处张望的警惕眼神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刚刚还以为那人是在等书店开门,威廉垂眸,男人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其焦躁的情绪。   有人路过书店门口看了一眼时,被男人狠狠瞪了一眼。   “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呢。”威廉侧脸朝着路易斯笑着说道,莫里亚蒂的马车还停留在不远处,马夫似乎在等他们指示。   路易斯听闻朝书店的窗户那看去。   彩色的玻璃擦得很干净,应该是清晨的时候就被擦过一回,但现在路易斯什么也看不到,窗户里的厚重窗帘遮住了他的视线,在大白天关的这么严实的确很可疑。   如果是市中心的图书馆,有这样的动静肯定早就被人围观了。   但这是一家小书店,书籍种类涉及得并不广泛,专业书并不多,贵族并不会光顾这种地方,书籍并不新,可能还有小孩子在上面图画的痕迹。   这也是即使有人朝书店这样异常的情况投来目光,但住在这里的平民正忙于工作,根本无暇去检查书店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口袋里有木仓,”威廉出声,男人此时已经注意到他们了,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颇为轻蔑和厌恶,威廉继续和路易斯说话,“他还不太喜欢贵族。”   “那是个危险的人物,还是不要靠近得好,哥哥。”路易斯并不想威廉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即使他清楚威廉有多聪慧,但这并不是他不会担心的理由。   “没事的,”他安抚着路易斯,“我们绕到后面去看看。”   路易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威廉,他们正大光明地路过书店大门口,在男人警觉地视线里说笑着路过,随后转身拐弯。   男人狐疑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放心地跑过去看了一眼,后门那锁好了,而且那两个人并没有在这里。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想起老大的脾气,他立刻跑回到门口去了。   威廉慢慢走出来,他拿着手杖端详了一眼图书馆的构造,后门这个方向的一楼并没有窗户,唯一一扇后门也在里面锁死了。   他仰起头看向了二楼的那扇小窗户,那里有被绳索蹭过的一点痕迹。   而且在红灰色的墙壁上,他发现了一枚……小巧的新鲜鞋印,不太明显。   看来,已经有人溜出来了。   或许,警局那群人一会就会赶来。   莫里亚蒂一语成谶。   他在这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路易斯,我们回去吧。”   路易斯愣了一瞬,他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但并没有看出什么,但他没有问什么,跟着威廉走到路边,朝着马车走去。   果然,等到他们坐上马车时眺望窗外的时候,门口那个男人已经被警察制服在地,捂住了嘴敲晕了过去。   “这一次警察来得挺快,”路易斯说,“是谁去报警了吧。”   威廉想起那枚脚印,弯起嘴角:“应该是一位身形娇小的小姐,那扇窗户可容不下成年人。”   路易斯才知道刚刚威廉看到了什么。   他继续往外看去,只见一位金发女孩离图书馆站得远远地,解开了身上的外套散热,似乎跑了步,脸蛋红彤彤的,正张着嘴喘气休息。   他只能看到一点侧脸和秀挺的鼻子,即使只从这个角度,也能感觉到那是一个美人坯子。   路易斯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但刚刚经历过一次失望,他将想要下去看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玛姬的话又咽了下去。   只说:“应该是那个金发女孩吧。”   威廉听到他的话也看了过去,但玛姬已经背过了身体低头捡起了什么,他连头发颜色都没看着,玛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了。   他曾几何时也抱有无限的希望,但现在,他并不相信真的有这么巧合出现,那不亚于神迹。他从不信神。   虽然这样想,但他的手搭在了车门上。   过了好一会也没看到她的身影,威廉想她应该已经走了,他收回了视线,将手也收了回来,他对着马夫说:“走吧。”   路易斯依旧望着那个方向,或许是看着图书馆那里的情况,又或者是还想等待那个金发女孩出现,马车匀速前进时轻微地晃动着,他远远地看到图书馆里的人都出来了,而那个金发女孩终究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第131章   玛姬隐约感觉有人在看她,但她回头看到是一辆行驶中的贵族马车后,想起艾琳的话,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体藏匿在墙壁旁。   对于路易斯来说,她刚好躲在了死角的位置,是完全看不到的位置。   而马车已经开始行驶,威廉闭目养神,路易斯没能看清那个女孩子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观望了。   或许没有那么巧的事情,他这样缓解自己的遗憾。   而另一头——   里面的危险分子被警察全部控制住了,这是一群亡命之徒,因为听闻有一位身家不菲的贵族老爷喜欢在这家小书店里看书,蹲了半天之后看到那位老爷衣着低调走进书店才动手。   而那枚所谓的炸弹被夏洛克做了手脚,谁知道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等到匪徒想要丢出炸弹借此来逃脱时,却怎么也拉不开环,只有一位倒霉的年轻人被伤了胳膊,已经被护送到医院去了。   而那群警察之所以如此快速接受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夏洛克给玛姬的那张纸,因为警察局里有他认识的人,这才减少了人员的伤亡。   夏洛克没时间和警察寒暄了,那些惯例的询问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事情上面,他指着一旁还没从刚刚被威胁的状态下缓解过来的男人:“你问他吧,我还有事。”   “唉?你去哪!”   披着风衣的年轻男人已经走了出去,他在人群里环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算是一起合作过的那位小姐了。   她弯下腰掀起了一点裙摆,夏洛克很不绅士地跟随着她纤细的手指去看,甚至没发现自己这样大大咧咧的目光有什么不对。   她穿了一双小矮跟的牛皮短靴,虽然不是新的但看的出来她打理得很好,以至于只有鞋尖有一些磨损,鞋皮上打了一层薄薄的蜡,看起来很有光泽。   但吸引夏洛克去看的,并不是她的鞋子,而是靴子以上被棉质长袜包裹住的纤细脚腕,她轻轻地碰了碰,脸上露出因疼痛而难受的表情。   夏洛克计算着警察到达这里的时间来推断她所需要奔跑的速度,她身量不高,是个年岁小的纤细身材小姑娘,穿着这样的鞋子在街道上跑,速度还不慢,伤到脚的几率还不小。   脑后扎起他的半长发,他走过去的时候女孩已经落下裙摆,下意识地拨弄额前可能乱掉的刘海,朝他抿嘴笑了一下。   “他们都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小姐。”夏洛克不同于威廉那样温润精致,他的目光锋锐且直率,玛姬被夸得直摆手,在夏洛克听来,面前这位长相不俗的小姐害羞起来的样子就像天边的朝霞,连音调也是软的,“我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您才是救了我们的人。”   这些来往的寒暄并不适合夏洛克,他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地和面前的女孩子多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自报家门:“我叫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   玛姬屈膝回礼,“我叫玛姬艾德勒。”   夏洛克此时又很有绅士风度地询问她家在哪,似乎是想送她回家。   玛姬连忙说不用,她住得不远,慢慢走就回去了。   “你的脚受伤了吧,”夏洛克肯定的说,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身后还有几个警察在做最后的工作,他没有勉强,将自己刚刚不知道从哪拿来当趁手工具的手杖递给了她,“建议去找医生治疗比较好。”   玛姬接过手杖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她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夏洛克是个生面孔,靠得近了,能看出他身上的布料并不是普通的料子。对于夏洛克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伤,她有些震惊。   她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将手杖接了过来撑在一侧,缓解右脚的承受力:“谢谢您,我会的。”   他看着玛姬蹒跚着离开,走进了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巷子里,背影越来越模糊。   玛姬去附近的一家小诊所看了脚,她脱下袜子能看到已经肿起来的脚腕,看着有点吓人。   “还好不严重,”女医师给她用布缠上脚踝,用冷水打湿的毛巾裹上,“这些天不要运动了,回去自己冷敷。”   那根手杖帮了大忙,玛姬拿着药撑着手杖慢慢跳回去,她还没到家就看到了艾琳。   她永远是如此光芒万丈,玛姬几乎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艾琳,她的气质与众不同,当她穿着淑女的大裙摆的时候摆出最为温柔的一面,只有玛姬知道,她在家里的时候,换上男装酷的要命。   她朝着艾琳挥了挥手,挽着男人手臂的艾琳嘴角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她的余光注意到了街对面单着腿走路的玛姬,她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偏偏自己暂时又走不开。   艾琳回头时,玛姬依稀能看到她蹙起了眉头,似乎对于她的状况有些忧心。   她想要从男人腰间抽出手臂,他已经察觉到了玛姬的存在。   这位年轻的贵族是艾琳最近刚接触的,仅凭视线接触就能察觉出他的脾性,这是一位久经情场的老手,身家不菲,出手也阔绰。   他并不像艾琳之前接触的那一部分好糊弄的年轻人,艾琳盯着克罗弗特的神色,试图找出他看到玛姬后是否有别的想法。   还好,他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过去,随后低头凑到艾琳耳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垂上:“你认识?”   “是呢,”艾琳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望着面前的银发男子催促着,“克罗弗特先生,我们的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再不去就要迟了。”   他只是笑着,随后跟随艾琳离开了。   艾琳有事,玛姬只好继续跳着往回走,这家诊所和家的方向相反,她得重新路过书店。   按道理,夏洛克应该不会待在一个地方太久,偏偏那位匪徒的目标——也就是那位老贵族知晓是他对炸弹做了手脚之后,一直拉着他说话,年纪大的老人家面容温善,夏洛克想要甩手离开都不能。   他好不容易脱身,一个扭头,就和撑着手杖的玛姬打了个照面。   夏洛克盯着她的脚看了一会,没说话。   玛姬也低下了脑袋,不是看脚,只是因为能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搞笑而羞愤地垂下了头。   老贵族看到了什么走近了过来,盯着玛姬手里的手杖看了一会,确定自己没看错才出声:“这,好像是我的手杖……”   玛姬:……   始作俑者的夏洛克轻咳两声,玛姬已经将手杖递给了老人家,脸颊通红:“非常抱歉……”   “是我拿给她的,”夏洛克递过去手臂让玛姬扶着,但玛姬不好意思,手掌贴在墙壁上支撑着身体,夏洛克略显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向老人解释,“我还以为是没人要的。”   听到夏洛克说是玛姬去报得警,老贵族看到玛姬的情况立马把手杖给她,玛姬自然不肯接受,她点着脚慢慢挪动,像是一只小蜗牛。   走了一会脚钻心的疼,玛姬停下来休息一会,而在这时,身旁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臂,夏洛克站在一旁:“玛姬小姐,我想医生已经和你说过不能过度运动了吧?”   玛姬仰起脸庞望着他,点了点头。   他抬了抬手臂示意她把手放上来:“这是我的错,请把我当手杖使用就行了。”   当她将手搭在他深色的外套上时,她的手好像雪一样白。   这是玛姬第一次和男人有过如此近的接触,两个人都没说话,夏洛克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蜗牛一样行走,但他这次很有耐心,观察路灯、地上的鹅卵石,还有仗着身高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俯视着她的头顶。   她的金发是柔顺到想要伸手去触摸的程度,夏洛克让自己不要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女孩子看,试图找出一个不怎么尴尬又符合女孩子能答上来的话题,当他视线又挪到她头发一侧时的蜻蜓发卡时,才缓缓开口:“你的发卡样式很少见呢。”   玛姬本来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时夏洛克主动抛出了话题,玛姬也被他的话吸引去的注意力,她下意识想去碰发卡,手刚离开夏洛克的手臂,身体就有倒的趋势,她急忙抓住了夏洛克的袖子这才稳住了身体。   青年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只手快速松开他的袖子,慢慢地轻轻地搭在他手臂上,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她似乎将抱歉两个字挂在了嘴边,她这种性格的人夏洛克第一次遇见,和哈德森太太全然不同让他感到新奇。   “发卡吗?”玛姬又立即回答他问的那个问题,“这个发卡从我五岁的时候就一直戴着,我不太记得在哪里买的了,只是觉得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夏洛克从她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或许还有一段往事,不过他没继续追问下去,发卡被她保养得很好,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受到侵蚀。   当他将玛姬送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几乎走了半个小时。   如果没有他的话,玛姬大概一个人可能要走更久,夏洛克接受了她的道谢,在她犹豫着要提出邀请他进去坐一坐之前先告辞了。   她或许会出于客气邀请他进去喝杯茶,但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况且她家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他有这样的自我意识。   玛姬伤了腿,艾琳两天都在家陪着她,当然缺少不了一点唠叨。   她把玛姬当成了妹妹一样打扮着,保护着,在家养伤的那两天,艾琳给她带来了两本新书打发时间,不让她从床上下来,床头柜上还放着洗好的水果和面包。   玛姬小声嘟囔:“只是不让剧烈运动,不是不让动。”   艾琳在她房间里补妆,今天她有一场不能缺席的舞会,听到玛姬的话时她头也不回:“昨天在客厅不还差点摔一跤?”   玛姬被堵得无话可说,抱着苹果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家乖乖的,”艾琳站起身来打量是否哪里还不完美,她靠近镜子抿了抿红艳的唇,“我今天晚点回来,我会带钥匙的。”   玛姬靠在床头唔了一声:“少喝点酒哦。”   艾琳这才回头看她,看着她鼓着脸颊的样子,踩着细高跟走过去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知道啦。”   脸上肯定有口红印了,玛姬已经习惯艾琳这样的举动了,艾琳拿起包摆摆手:“明天见,宝贝。”   她听着关门的声响,房屋里空荡荡的,安静得有些可怕。   玛姬吃饱了就困了,她觉得自己会胖的,但又忍不住躺了下去,刚闭上眼没一会,她就听到了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第132章   艾琳不是说她带了钥匙吗?   虽然这么想着,玛姬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正好也不想躺着,身体躺久了骨头都发痒。   敲门声停了一会,又继续敲了两下,玛姬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她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艾琳?”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看样子并不是艾琳。玛姬停下了脚步,手里还杵着一根艾琳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拐杖,她提高了一点警惕问:“请问是谁在外面?”   “艾琳已经走了吗?”男音如红酒般淳厚温雅,玛姬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有人能将英文说得如此悦耳,门外的人继续说,“我是来接她去舞会的,上次我们见过一次,我叫克罗弗特·加尔。”   玛姬对他没有印象,但对方很有礼貌地告知了原因,她也不好意思做出闭门交谈这样没礼貌的事情。   既然是艾琳认识的人,玛姬慢慢挪到门边,打开了大半扇门,礼貌地问候:“您好,克罗弗特先生……艾琳刚刚已经出门了。”   “噢,是吗?”银发男子站在只有一盏路灯下的地方,身上量身定制的西装将他的身材完美展现,头发上打了一层蜡,玛姬没靠近都能闻到他身上和那些贵族在身上喷洒的香水味,但又有些不同。   他的脸有一半融入了黑暗之中,光影打在他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上,带来的凌厉感被他的笑容冲淡了不少。   他的目光扫视着玛姬漂亮的脸蛋,试探性地问:“那就不凑巧了,你是……艾琳的妹妹吗?”   他的视线落在玛姬的头发上,她们都是相同颜色的金发,只不过艾琳天生蓝瞳,而面前的女孩子却是一双漂亮的红瞳。   玛姬并未察觉对方已经靠近了一点,即使不用靠近,也能让一个浸淫情场多年的浪子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天真气息:“我叫玛姬·艾德勒。”   “玛姬……很好听的名字,”男人笑了起来,他弯起嘴角的弧度正好将他最迷人的一面展现出来,这是他在这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面前屡试不爽的法子了,当然他就没想到过玛姬不上钩,“从来没听艾琳说起你,原来是被藏起来了。”   “不过如果我有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妹妹……”他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我也会藏起来。”   玛姬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接话,她愣了半晌,拉住门的手往里缩了缩,对于他这样让她不太习惯的说话方式第一时间更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她扯出一抹笑:“听艾琳说舞会就要开始了,克罗弗特先生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玛姬觉得自己说得这么明显了,应该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她不知道明白是一回事,有的人只会越挫越勇。   “还真是呢,”银发青年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马夫,那匹棕红色的壮硕马匹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催促着,他神色颇为遗憾,“玛姬小姐想去舞会上欣赏艾琳的舞姿吗?我的马车足够容纳两个人的。”   玛姬把门打开了一点,也仅仅是一点,露出自己受伤的脚,耸肩朝他表示遗憾:“谢谢您的好意。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的。”   还以为万无一失的克罗弗特神色冷淡了一些,似乎也没想到是自己这场算好的相遇会前功尽弃。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没再纠缠,退后一步朝她绅士地行礼:“那可真是不巧,希望下次能有幸和玛姬小姐共舞。”   玛姬扶着门略显笨拙地回了个礼。   车轮在地上留下几圈痕迹,玛姬看着那辆马车远去才合上了门。   这场舞会来的人很多,克罗弗特端着酒杯在人群里都聊上两句,他长相俊美,在贵族小姐堆里算是受欢迎的,但大家都知根知底,知晓他的性子,也并不会多亲近的举动。   倒是另一头低调的莫里亚蒂兄弟仨时不时有人搭讪,像他们这样温润性格的单身贵族子弟,又没什么不好的风评,更受青睐。   鲜少和莫里亚蒂家族有过交道的艾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认识机会,贵族之间或多或少有些联系,结交并没有什么坏处。   当她端着杯子走过去时,注意到两兄弟的金发红瞳时有片刻的怔楞,这并不应该出现在艾琳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身上,她即使面对王子大臣也不会有这样明显的停顿。   而她这点动作自然没逃过威廉的眼睛。   他转过身正对着她,颔首朝她微笑:“你好。”   艾琳很快将那点失态藏了起来,她面对着和玛姬一样的金发红瞳——虽然之前并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但她的第六感却令她不由得将视线在威廉和路易斯身上打量。   玛姬说过,她有两位兄长。   这一点能对上。   虽然她捡到玛姬的时候她穿着的衣服也是贵族才能买得起的布料,但在后来的接触中,能清晰感受到玛姬的生活并不像贵族出身,她勤快节俭,对于和贵族相差许多的衣服也并没有半点不习惯,而且她也说了……   “我应该是住在福利院的。”   而面前的这两个人,穿着贵族的礼服,举止优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出来的,很明显这就是贵族出身。   那和玛姬所说的完全相悖。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艾琳并不是很想和威廉聊下去了,他这个人看似温和,实际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在给她下套,但也只是在表面上夺取她身上的讯息,似乎并没有深入下去的意思。   面前的人物和她所接触的高阶贵族和王族全然不同。   而在这样她想脱身的时候,克罗弗特出现了。   艾琳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银发青年的掌心之中,离开了被莫里亚蒂占据的那一片区域后,站在舞池里朝他欣然一笑,保养得体的手搭在克罗弗特的肩膀上,随着歌曲跳起舞来。   原本对玛姬心痒的克罗弗特不由得被艾琳身上散发的魅力吸引住,他低下头想去吻她,被艾琳吃笑着躲开,她松开一只手旋转着离开他身边,被附近的一位男士拉住了手轻轻一扯就过去了。   这又是一位认识的贵族,艾琳的裙子是掐腰设计,基本上舞会上的女性都是穿着同款的细腰大摆裙,只不过她更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不知道贵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逗得她小声笑起来。   威廉一直注视着艾琳的方向,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在刚刚见面的时候就露出了端倪,只不过他尚且猜不出是什么,也许是对莫里亚蒂有所图谋,但刚刚并没有想要和他多谈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   看来,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艾琳并没有接受任何一位贵族深夜的邀请,即使她知道他们在图谋什么,但她早已习惯,脸上挂着最得体的笑容离开了。   是克罗弗特送她回去的,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今天夜里敲门碰到玛姬的事情,他那副坦然的模样反倒让人不会怀疑他的目的,但艾琳不同,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即使表面最为温煦礼貌的贵族,在没有人的地方也会露出残忍的一面,那才是他们真正的面目。   而坐在她身旁这位还算年轻的贵族青年还远不够艾琳十几年的察言观色,她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眼睛弯弯,扇子下的嘴角却是拉平的状态,只不过是习惯性地敷衍罢了,但男人不知道这位看起好欺负的美丽女性,用着和脸上展现出来的明艳温驯完全相反的残酷准备抛弃他了。   艾琳回到家的时候先是轻轻拧开她的房门看到她沉睡下去,才脱掉沾上各种气味的衣裙去泡了个澡。   她穿着睡裙,衣领解开几颗扣子,在她的走动时隐约能看见白皙皮肤和精致的锁骨,艾琳擦水着头发,路过玛姬房间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喊声。   她站在原地又仔细听了一遍,确定是玛姬传出的声音才开门走了进去,她还以为玛姬是撞到了伤口,打开了灯走过去一瞧,玛姬紧紧闭着眼睛,受伤的那只脚也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玛姬许久不做梦了。   她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眼前的景色看不太清,即使她努力地揉着眼睛,也看不清拉住她的人是谁。   但玛姬能看到脚下波涛汹涌的海。   被月色笼罩着的大海一望无际,表面上凝着墨蓝色的可怕的光,就像是深渊巨口,她摇摇晃晃地从窗户下掉了下去,还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风都能将她的身体刮得左右摇摆,玛姬哭得不像话,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丢脸,但她真的害怕极了,她都能感受到掉入水中无法呼吸的痛苦,一张开嘴巴就会被灌入脏水,她会无法喊出声,没办法告诉哥哥她在哪。   哥哥……   玛姬突然想起什么,她努力仰着头睁大眼睛去看抓住她胳膊的那个人,他有一头金发,但怎么也看不清脸,他声线发颤地喊着:“玛姬!”   但他抓不住自己的,玛姬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她努力地想要抓住一切,想要爬上去,想要活着,但太难了。   她最终还是掉入了海水之中。   但那种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她睁着眼睛望着窗户那的金发少年,一直朝她招手。   玛姬在海水里努力朝他挥手,她说不出话,嘴巴里直冒泡泡,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133章   玛姬是被艾琳拍醒的。   额头上都是汗,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能想起一点梦里的事情,当艾琳问她伤口痛不痛的时候,那点记忆就像是手里紧紧握住的沙子,一点点消失了。   玛姬迷蒙地看着艾琳,反应了好一会才摇头:“今天舞会这么早就散场了吗?”   艾琳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汗,她打开了床头柜的小灯,橘黄的光芒并不刺眼,她的手挡在玛姬的眼前,“现在已经凌晨了,做噩梦了吗?我听到你在喊。”   玛姬对此毫无记忆,她蹙着眉头回看着艾琳,艾琳的金发洗过之后的香气环绕着她,脸上的水珠也没擦干,她揉了揉鼻子:“我不记得了……我喊了什么?”   艾琳包容地注视着玛姬:“你在喊——哥哥。”   梦境里的画面一闪而过,玛姬想要伸手去抓但什么也抓不到,她很快又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梦。   艾琳看着窝在床上的女孩耷拉着眼睛,看着可怜极了,白皙的手指抓住她的手掌,细声细气地问她:“那我,我有说他的名字吗?”   玛姬把他们名字也给遗忘在泰晤士河里了,她希冀地看着艾琳,只得到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   “很遗憾,玛姬。”艾琳替她拨弄脸颊旁恼人的碎发,望着玛姬失落的脸庞继续说,“你该睡了,脚才会好得快一些。”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玛姬这个乖孩子就会照做,从她捡到玛姬的第一天起,玛姬的乖顺就超乎了她的想象。那些她在其他孩子上看到的叛逆和倔强似乎从不光顾玛姬,她应该是神派遣下来的天使,给她带来了快乐的活。   当它走出玛姬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时,才想起今天舞会上遇到的莫里亚蒂兄弟,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合上门的玛姬房间,还是没有去和她说这件事。   她并不是没有碰到过金发红瞳的男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那两个人是贵族,身份上就对不上……   如果真的是她的哥哥,那倒是一件好事;但这种可能性并不高,她也不想让玛姬燃起希望又失望。   她可以先接近他们,再做调查也来得及。   ……   克罗弗特挑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尖闻了闻气味,他坐在硬皮沙发上,而坐在他对面的银色卷发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金色的瞳孔不含感情地注视着他。   克罗弗特在米尔沃顿面前显得拘束,他犹豫着放下了雪茄,向他这位大企业家的表哥诉苦。   他从来没有在女人面前栽过跟头,但是现在,他居然栽在两姐妹身上,连味儿都没闻到。   米尔沃顿在克罗弗特开口之后就将目光撇了过去,对于这些儿女情长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又因为是看着长大的表弟忍耐了两分,等到他说完,才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如果非要她,”米尔沃顿也只是嘴上劝劝,“砸钱还是威胁,这些还要我教你?”   “我更喜欢她们心甘情愿,强迫有什么意思……”克罗弗特撇着嘴小声说了一句,惹来米尔沃顿一记冷眼。   戴着眼镜的男人站起身来,他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位沉浸于情爱的表弟身上:“如果你只是来和我诉苦的话,我可能没时间再听了。”   “表哥!”克罗弗特站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在米尔沃顿的冰冷注视下才嗫嚅着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用你的车。”   他的父亲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担心被女人骗了钱,干脆克扣了他身上的钱。   克罗弗特想泡女人,哪能没点行头,他很少有求人的时候,好在面前这个人是他亲表哥,幼年相识,现在虽说关系并不是很亲近,但在这些方面倒是任由他去。   米尔沃顿走到办公桌,拉开抽屉拿出一沓钱,和车钥匙一起递给了他。   克罗弗特这才笑了起来:“谢谢表哥!”   米尔沃顿撇过脸不想看见他。   他的精力耗在莫里亚蒂家族上,他调查过,莫里亚蒂的三兄弟个个都不简单,而他们的身份,在他的权力之下也有了新的眉目。   下属将报告放在了他的桌上。   男人拿起报告快速看了一遍,皱紧的眉头松了不少。   “当年莫里亚蒂家族的那场火灾……”他弯起了嘴角,这是他在算计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笑容,“莫里亚蒂的次子威廉却是死在了火中,那现在,这个威廉……只是个顶替身份的平民啊。”   翻页的哗啦声响起。   他看到了第二页,那是调查到威廉兄弟以前的踪迹。   “还有个妹妹吗?”米尔沃顿狭起眼睛,“还在寻找啊……”   他按下桌上的铃铛,办公室外的下属敲门走了进来:“会长。”   “给我查当年发的事情,我要那个女孩全部资料。”   翌日——   威廉也收到了一份关于艾琳艾德勒的资料。   上面的信息很详细,从皇室歌剧院退团的首席女演员开始接触贵族和王族成员,没有任何后台,单枪匹马地在英国混的如鱼得水。   威廉的目光落在那一句“她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妹妹,金发红瞳……”上停顿了一会,翻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到照片,倒是有一张夹在里面的艾琳照片,他不感兴趣地把照片抽了出来,继续看下去。   “名字叫玛姬·艾德勒。”   威廉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资料,指节绷的泛白。   玛姬——   他的妹妹也叫玛姬。   路易斯看着他突然变脸,还以为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怎么了哥哥?”   威廉将被他揉皱的资料递过去,路易斯接过来认真看了一会,“没什么问题啊……等等!”   他睁大眼睛确认上面的名字没有错,比威廉反应还大地在原地转圈,他大口喘着气仰起脸庞看向威廉:“哥哥,她叫玛姬!”   “她叫玛姬!”   威廉对他笑着:“是的,路易斯。”   “会不会,她会不会……”路易斯顿时紧张到结巴了起来,“有这个可能吗,威廉哥哥,她会不会就是玛姬?”   “去看看吧,路易斯,”威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自己这样一个希冀,他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向来稳重的威廉一边穿外套一边迈腿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   路易斯大步跟了上去。   路易斯从未觉得马车行驶的速度是如此的缓慢,他看向窗外分散注意力,手掌握成拳抵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   他想要说说话,心跳的速度很快,他都能听到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跳声,目光在威廉脸上扫视了一圈,看到兄长沉稳的模样,他也尽可能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路易斯。”威廉突然喊住了他,长刘海青年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兄长。   “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路易斯,”威廉清楚路易斯对玛姬的想念并不比自己少,他清楚希望有多高,摔下来就有多疼,“或许她不是我们要找的玛姬,冷静下来。”   路易斯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大口深呼吸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知道的,哥哥。”   他知道这样期盼的结果几率有多小,他们已经找了这么多年了,只不过这一次除了外貌之外还能对上名字,这多少让他燃起了希望。   “不用担心我,威廉哥哥,”路易斯继续看向了窗外,他不想让威廉还在自己这里费心,“我没事的。”   而马车行驶的时间越来越长,当他们注意到路边的那家眼熟的图书馆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他们看到的那个金发女孩,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而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威廉往外看去,马夫很有眼色地掀开帘子:“少爷,面前正吵架呢。”   “不能绕开吗?”路易斯很快问了一句,马夫看了一眼面前堵得死死的路,顿时有些为难。   路易斯已经等不及开门下了马车,威廉没有说话,也跟着走了下去。   他们所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   是贵族的马车和一辆新车相撞了,两家都不是好惹的,都拿着家室在互相压制,看样子半天是不会有结果的。   路易斯下意识看向威廉,年长的青年微笑着嘱咐马夫在这里等,“走吧,路易斯。”   他看着路标:“希望我们不会走错路。”   路易斯脚步轻快了起来,“我记得很清楚的,哥哥,我知道怎么走。”   吵闹并没有影响兄弟俩的情绪,他们手持手杖,不过十几分钟就走到了查到的地点,路易斯显得有些紧张,他望向了威廉,深吸了一口气确定:“是这里吧?”   威廉点头:“敲门吧,路易斯。”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从捡来的罐子里翻食物一样,有时候是令人惊喜的糖果,但更多的时候是被人丢弃的发霉面包。   他抬起手,过了几秒都没敲下去。   侧过脸看向兄长,他才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勇气,屏住呼吸敲了敲门。   随后就站远了一点,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行装,挺直了背等房子里的人回应。   威廉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   没有人回应,路易斯眼睛闪过慌乱,他下意识看向兄长,威廉抬手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路易斯朝他靠近了一些。   依旧没有人回答。   看来没人在家。   威廉透过窗户往房子里看去,屋内没有开灯,安安静静的,应该是没人在家。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但相对来说,这比失望的结果要好一点,至少还有希望。   “来的那里有一间书店,”威廉提议,“我们可以先去那坐一会,或许等会我们再来的时候她们应该在家。”   路易斯自然是同意的。   威廉记得上次那位没见到面的金发女孩是从书店里出来的,或许她会在书店也不一定。   路易斯盯着脚下的鹅卵石眼神有些放空,他在想象如果那真的是玛姬的话,那她为什么不来找他们,或许那个时候年纪还太小,记不住太多东西才忘记了也有可能。   只要能找到玛姬……   他的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威廉提醒他:“看着路。”   时不时有马车经过这并不宽的街道上,周围的高大灌木也被染上了秋日的橙黄,路易斯看着风景的时候,耳朵接受周围的各种声音,车轮滚动哎鹅卵石上的声响,鸟儿的鸣叫,中年男子在墙角处吹嘘的话,还有——   喊着站住的男人声音。   威廉自然也听到了,他抬头望过去,拐角处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奔跑,有人在追赶着,他站定在那里,看着一团身影拐了出来,直接朝着他的方向撞来。   威廉躲避了过去。   路易斯的视线里只有那一头耀眼的金发,他愣在原地,女孩回头看着追赶她的人,将路易斯撞了个满怀。   砸在地上的那一刻,路易斯感觉不到疼痛,即使他的背重重砸在了那些凸起的鹅卵石上,他身体上的疼痛感全部被抽离,因为他看到了扑在他怀里的少女,拥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红瞳,此刻,她从路易斯身上撑起身体,惊讶地望着他。   身后的男人已经追上来了,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孩,似乎是笃定她跑不掉了,舔舐着嘴角,用着一副公鸭嗓警告她:“我说过你跑不掉的。”   女孩从路易斯身上撑起身体,她想要继续跑的时候被路易斯抓住了手臂,而身后的男人也看到了路易斯的动作,咧开嘴角:“谢了兄弟。”   感受到女孩挣扎的力道,路易斯并没有放开她,脚上被用力地踹,依旧没能让他松开自己,女孩张开嘴在路易斯手臂上咬了下去,那眼神就像是一头尚未被驯服的狼崽子,牙齿咬合的力度很大,路易斯甚至感觉要被她咬掉一块肉。   男人走过来想拉她,路易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女孩挡在自己身后,他面对男人的态度很显然冷漠许多:“她抢了你东西?”   男人伸手还想过来拉她,“关你什么事,把这个贼交给我!”   路易斯从口袋里掏出钱:“够不够?”   威廉没有插话,他鲜少看到路易斯这个模样,等到他将目光放在女孩身上时,才发现她脚下的鞋子并不合脚,破旧不堪。   男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路易斯,正准备敲一笔钱时,威廉走过来,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如果还不够的话,可以来莫里亚蒂伯爵府拿钱。”   原本还以为能多拿钱的男人听到这话,就明白他们的身份并不是自己可以勒索的,接过路易斯的钱,他笑得客气多了:“够了够了,人就给你了,那我先走了。”   女孩见状想跑,还没来得及挣脱,威廉就抓住了她另一只手,从她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男人的钱包,很显然应该是刚刚那个男人的东西。   钱包里没多少钱,难怪他刚刚走的时候也没有多留念。   “你再跑,”威廉知道对付她温言细语没什么用,“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   果然,她立刻停了下来,目光警惕地望着威廉:“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可不一定。”威廉回了一句,路易斯俯下身盯着她的脸看,试图找出和玛姬相似的地方,但他不太记得玛姬的脸了,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威廉。   “你知道自己几岁了吗?”威廉笑着问她,目光里却带着审视。   “知道又有什么用,”她舔舐着嘴唇,“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先,你放开我吧,我只是一个乞丐。”   路易斯听到乞丐两个字嘴唇抿紧。   如果玛姬还活着,和她系现在差不多大。   威廉放开了她,女孩转身就跑。   路易斯想要追上去,但他忍住了,只朝着女孩的背影喊了一声:“玛姬!”   而那个女孩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134章   “路易斯,你带她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威廉弯起唇角,他看上去似乎也很高兴,路易斯没注意到兄长的异样,她拉住了那个叫做玛姬的女孩手臂,用力点头:“需要让马夫过来接你吗?”   注意到路易斯眼底的欣喜,威廉的笑不达眼底:“不用了路易斯。”   金发女孩一直盯着他们瞧,但等到威廉看过去的时候她又很快地撇过了眼神,假装看向了别处。   威廉也不拆穿,他凑到路易斯耳边轻声说:“让她暂时住在客房。”   他们早早的给玛姬准备好了房间,即使他们不知道什么用得上,但随时准备着,女仆也每天都会打扫一遍,确保能随时入住。   这句话无疑给路易斯浇了一盆冷水下去,他头脑清醒了一些,和威廉对视了一眼,嘴角的笑容落了下去。   “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说。”威廉站直了身体,他侧过脸的笑颜依旧温润。   路易斯松开了抓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带着女孩坐上了马车,他们并没有并排坐着,而是坐在对面沉默着。   她似乎流浪久了,在马车里拘束了一会就开始晃腿,她伸手想触碰马车上的挂饰,当她下意识看向马车里的另一个人时,他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光芒。   被这样注视着,她难掩自卑和被发现的恐惧缩回了手,垂下眼眸,想起昨天那个银发男人说的话。   “想要过上贵族那样的日子吗,那就听我的。”   “记住,你现在叫玛姬,到死也只能叫玛姬。”   不想再流浪,不想再被欺负,她要吃饱饭睡饱觉,要将那些欺负她的人踩在脚底下。   威廉沿着刚刚刚刚那个男人追来的那条路不急不缓地走着,有披着半旧披肩的老妇人在卖她的布,威廉驻足,弯腰挑了一种淡色的棉布,那是适合女孩子的布料,老妇人笑眯眯地给他装好,威廉放下比布料多一倍的钱,温声问:“请问您看到有个戴着黑帽的风衣男吗?”   “大概比我矮一个头,刚刚追着人经过这里,”威廉看着老人被他问起一时茫然的模样,他接过装着布的袋子,“如果没看到也没关系。”   “是褐色风衣吧,”老妇人突然想起来,如果不是他追着一个乞丐一样的女孩子跑,估计也不太记得,“他是这里有名的酒鬼,前面那条街有家酒吧您可以去找找……”   “谢谢。”   巴克趴在桌子上喊着酒保给他倒酒,他擦了一把沾到胡须上的酒液,不同于往日的萎靡畏缩,威廉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发亮,就像是夜里蚕食狮子尸体的秃鹫,身上发散着难闻的气味,粗着大嗓门拍桌:“快点儿,伙计!”   酒保弯腰拎起了一桶麦芽酒给他满上,出于从前赖账的印象,他无奈地提醒:“巴克,你这是第四杯了,今天汉拉鲁可在店里,他可不是好招惹的。”   威廉跟随着巴克的目光看向角落里坐在那抱着粗壮手臂的强壮男人,或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汉拉鲁朝着巴克挥了挥拳头,示意他小心点。   巴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口袋里揉皱的一张票子拍在桌上:“我今天想喝多少喝多少,他还能打我不成?!”   酒吧挑挑眉,颇为惊讶地给他推荐起墙壁上其他的酒:“那要不要来一杯白兰地?”   “我就喜欢麦芽酒,”他喝的有点醉了,咧开嘴露出黄牙,朝着酒保猝了一口,“见钱眼开的家伙。”   或许是他的行径过于粗鲁,其他的客人并不和他坐一块儿,大多找了一张矮桌子坐着喝,离他远远地。   巴克喝的正畅快,旁边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他扭头看去,是一位穿戴整洁的金发青年,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酒气,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一杯白兰地,谢谢。”威廉的衣着看上去就是贵族打扮,酒保手脚麻利地擦拭干净杯子,又重新用干净的水涮了一遍才给他倒了一杯,动作有些拘谨地给他端坐在了桌上。   这里的酒吧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平民,对于贵族而言,这里逼仄阴暗,就如同讨厌的老鼠窝一样,弥漫着令人反胃的汗味和低劣的香水味,这是他们从不光顾的地方,现在来了一位温和的绅士,这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投来视线。   巴克不感兴趣地撇过了脸,他端正了一点坐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口灌了。   威廉并没有喝,巴克的余光瞥见青年修长的手指将酒推到他手边,他的手指就应该去弹钢琴,巴克有时候路过贝克街的时候,偶尔能看到有人在钢琴店里弹奏,他虽然听不懂,但耳朵却能辨别那首曲子是好听的。   他不懂这个人的意思,也不伸手接,而是提高了一点警惕看向了威廉。   青年嘴角上挂着笑,看着温和极了。   然而,下一秒他说出的话却让巴克瞬间汗毛乍起:“他们让你演戏追人给了多少钱?”   屁股下的椅子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巴克提高音量转过了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威廉从口袋里掏出了烟,他想要叼在嘴边,最后又放了回去,“如果你老实告诉我,还能得到一笔钱,否则——”   威廉将手伸进口袋里,他挨着巴克,高高的吧台遮住了他们之间的动作。   巴克觉得自己要死了,他的腰间顶着一处硬物,圆形的,在其他人碰杯聊天的声响中,他隐约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咔哒声,他瞬间挺直了腰背,酒意一下子都没了。   从酒吧里出来的青年手持手杖,另一只手拎着一点都不符合他气质的袋子,他干脆把袋子抱在怀里,看了下阴沉沉的天空,迈步往回走。   秋天的风在阴沉天气下愈发凉了起来,他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朝着之前他们坐马车赶来的目的地走去,他走过一次就记住了路,地面上被砸着豆大的雨滴,深色的印记越来越多,仅仅戴着帽子的威廉像是察觉不到一样继续走着。   他将袋子塞在了风衣里,即使外套打湿了,往下在滴水,他也没有躲雨的打算。   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走,撑着伞路过的妇人不敢多嘴,贵族有时候会做一些他们觉得疯狂的事情,威廉并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感觉到痒,擦掉了下巴的水滴,随后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了艾琳艾德勒的房子前。   屋内亮起了橘色的光,在灰暗冷寂的街上看过去,就显得格外温暖。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抬起的手停顿两秒才轻轻地扣响了门。   不同于路易斯在的时候那般平静,他的指尖或许是因为寒冷颤了一下,在等待的时候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透露出他很少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   屋内传出靠近的脚步声,但有些奇怪。就好像是借助了什么东西在跳动一样。   威廉往后挪了一步,或许是为了让雨滴清洗自己的眼睛,让他能够看得更加清楚,浓密的睫毛被打湿,鼻尖上悬着一滴雨摇摇欲坠。   他没心思去擦了,那扇门从内打开,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耀眼的金色,以及女孩清澈双眸里嵌着的红宝石眼睛。   他听到自己在说:“你是玛姬吗?”   面前的女孩愣了一下,她手杵着拐杖歪着头看他,雨声将她的声音掩盖了很多,但他还是清晰地听到她对自己说:“我是。”   玛姬望着他很是面善,他在淋雨,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被淋雨时应该有的神态,他弯起嘴角,有雨滴顺着他的眼尾落了下来,他说:“我是威廉,玛姬。”   威廉。   她跟着说了一遍,眉头蹙起,又打量着威廉的容貌,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威廉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   玛姬没认出自己,威廉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的,他的视线停在她头发上的蜻蜓发卡上,又有雨滴顺着他的眼睛流下,玛姬让他站进来一些:“外面在下雨,威廉先生,您这样会感冒的。”   他听话地走近了一步,认真盯着她的发卡看,过了一会笑了起来。   “玛姬,”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小姑娘仰着脸看他,和上次来的那个银发青年不同,玛姬觉得和他很是亲近,她嗓音甜糯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小声地问,“您这样真的没事吗?全身都湿透了……”   威廉从怀里拿出袋子递给她,袋子外面还是被沾湿了一块,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就好像一企鹅突然凑过来和她分享美味的大鱼,他将袋子放在了她的怀里,“这是礼物。”   他其实很想拥住她说着想念的话,他想问她这些年是不是会像他一样想念自己,他想触碰她的头发说哥哥来了,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就像从前一样,他也想让自己的妹妹成为一头拥有无数宝石的小龙,只需要快乐地生活就可以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对她说:“玛姬,这世上你想要的东西,哥哥都可以给你拿来。”   可是,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她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家。   在缺少他的这些年,他不知道玛姬过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但现在他看到了,女孩面颊红润,她和小时候漂亮乖顺,望着他的时候好像满眼都是自己,她的生活应该还算不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反应,但他可以慢慢来。   只要找到了人,他可以慢慢来的。   威廉深呼吸一口气,艰难地退后一步重新站在雨中,他对她笑:“下次再见,玛姬。”   现在,有人盯上了他们,找了一个假货故意送到了他们的身边,现在还不是时候。   玛姬喊住了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亲切,从门口拿了把伞递过去:“威廉先生,雨越来越大了。”   威廉没有拒绝,他接过了伞抱在了怀里。   艾琳凑了过来,她刚刚洗澡去了也不知道玛姬在和谁说话,玛姬指着威廉的背影给她看:“那是威廉先生。”   艾琳看着那个抱着伞不撑的家伙皱起了眉:“他为什么不撑伞?”   “可能,”玛姬也被问住了,“可能他更喜欢淋雨?”   艾琳啧了一声:“以后碰到陌生人不要随便开门,谁知道是不是坏人?”   玛姬没有反驳,她看了威廉好一会才突然发现一件事:“艾琳,他的发色和瞳色和我一样哎!”   艾琳脚步一顿,她端起水喝了一口:“你之前不也见到过几个和你一样的人吗?这有什么惊讶的?”   “也是……”玛姬撑着拐杖挪到桌边,脑子里都是威廉,“你说,他会不会是我哥哥啊?”   艾琳这一次没有回答,她盯着杯子里的水沉默了下去。   回到家中的威廉摘下帽子,管家试图接过他手里的伞被他拒绝了,地板上都是他身上落下来的雨水,路易斯一直等在门口,当他看到威廉之后起身走近:“威廉哥哥……”   “她呢?”   威廉脱下了外套,管家接了过去。   “二楼的客房里,”路易斯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急促,“她真的不是玛姬吗?”   威廉按住了路易斯的后颈,单手将他抱住了,威廉很少和他有这种亲近的动作,他轻声开口:“我刚刚找到玛姬了,路易斯。”   在管家看不到的地方,路易斯瞳孔骤缩,几乎失声。   找到了,玛姬。   路易斯抓住了威廉湿漉漉的手臂,“她,她在哪!?”   威廉将目光投向了二楼走廊上朝他们看过来的女孩,她现在被打扮得露出了略显消瘦的面孔,衣裙也掩盖不住她的苍白皮肤,以及隐藏在骨子里的胆怯。   他看着女孩,食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路易斯安静了下来,威廉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带你去见她。”   他穿着一身湿衣,白衬衫贴在他的身上,隐约能看到一点肉色,以及坚实漂亮的身躯。   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那把枪,金发在往下滴着水,手指插在发间将头发梳在脑后,露出白净的额头,他的神色变得锋利了起来,修长的腿迈上了阶梯,在女孩的注视下一步又一步地走上楼。   而很快察觉到异样的女孩像一只老鼠般窜动着跑到了房间,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抵在了门上,从内锁上了门。   威廉很快就走到了她的房门前,他没有用力地推开,而是保持绅士的态度敲了两下门。   女孩捂住耳朵后退。   “希望你能在我发怒之前开门,或许我还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她很是迟疑,看了一眼窗户想从那逃跑,但很快,门外的青年温和地笑着,在倒数。   “3——”   “2——”   房门很快就打开了,女孩惊恐地看着他,双手抱头靠在墙边,和他开始讲起了条件:“你真的能给我想要的吗?”   她语速很快,一边看着他的表情判断自己的话是否会激怒他。   “只要你给我一笔和那位大人一样的钱,我就告诉您所有的事情!”   威廉没有说话,他只是把门合上,怕她逃跑一样上了锁。   假冒玛姬的女孩一下子有些慌神,她靠着墙慢慢后退:“对不起我错了!您不用给我任何东西,我什么都说!!”   威廉依旧没有说话,他将枪抵在了女孩的太阳穴上,依旧温和的态度和她说着话:“我可以给你钱,你替我做件事吧。”   女孩连连点头,胆怯地看着他:“可以的,您说。”   “去米尔沃顿的卧室,把他的文件全部烧掉。” 第135章   玛姬去药店买药的时候,女医生给她重新检查了脚踝,现在的情况比之前的红肿好上许多,玛姬好奇医生为什么眉头紧锁,看她的眼神似乎截肢起步。   “很严重吗……希拉医生?”   女医生放下她的脚,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她的椅子上,然后在桌上写了张纸递给玛姬。   “玛姬小姐,”她嘴角都没有一点笑容,看上去格外严肃,“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建议您去惠灵顿医院检查一遍。上面是地址和医生的名字,那是我认识的人,您直接过去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她最后又加了一句:“最好今天就去。”   玛姬道了谢,穿好鞋子走出去后盯着自己的右脚看了一会,她试着扭了扭,没之前那样钻心的疼痛感了,但是希拉医生这样严肃的模样,很难让她不怀疑脚是否还有别的问题。   艾琳不在家,她在这附近的朋友并不多,有时候遇到街坊的妇人,看到她的目光格外异样,她不是不知道原因——有一次她听到爱德森太太对她女儿耳提面命:“少和艾德勒家有来往,有艾琳那样的姐姐,玛姬迟早也会步入风尘。”   这个世道对女性要求严格许多,玛姬一向尊重艾琳,她活的肆意,像玫瑰一样盛放,她的香气这引来几只蝴蝶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可以朝三暮四,那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挑选伴侣呢?   她独自撑着拐杖搭上了一辆马车,按照希拉医生给她的地址去了惠灵顿医院。   下车的时候门口停着几辆引人注目的汽车,附近的人都在打量,玛姬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家医院人不是很多,玛姬走到前台询问了希拉认识的那位医生,当护士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回了句“玛姬艾德勒”,那女护士的眼神就变了。   她从前台走出,一手托住了玛姬的手臂,笑着带她去找医生:“玛姬小姐,请随我来。”   玛姬还当是这里的护士格外热情,鼻尖里充斥着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的瓷砖地板被擦拭得格外干净,玛姬注意到这医院里来往的家属并不像住在小巷里的人,每个人身上的衣裙靓丽,西装笔挺。   她没多问护士,走了一会护士将她送到了医生诊室,里面坐着的医生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长相斯文,褐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看到她之后扬起温和的笑容:“请坐。”   护士给她拉开了椅子,玛姬有些受宠若惊地道了谢。   塔克斯医生走过来,示意她将腿抬起检查情况,之前希拉医生是同性还能大方展示,面前的男医生虽然温和,但毕竟陌生,她脸色微红地脱下靴子和袜子,将脚搭在了方形矮凳上给他检查。   看着医生俯身替她检查的认真模样,玛姬觉得自己过于大题小做了起来。   等到他检查完,玛姬小声问:“我的腿,断了吗?”   医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位置,那里被白帘子遮住的检查室,但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玛姬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白帘子遮住了视线,她什么也看不到。   “并没有,玛姬小姐。”   塔克斯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纸张看了看,随后向她询问:“冒昧问一句,您的头部是否受过伤?”   她受伤的脚和头又有关系吗?玛姬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还是乖巧地回答:“以前好像,被撞击过……我忘记了不少事情,不过这和我的脚……”   塔克斯安抚地笑了笑:“有时候是会有影响的,接下来有一场全身检查,希望您能配合一下,毕竟身体最重要,您说是吗?”   玛姬愣了两秒,随后点头,她摸着自己的口袋,原本只是去药店买药没带多少钱,现在更是没剩下多少了,她收回脚穿好鞋站起身:“我想请问一下全身检查的费用是多少,我出门比较匆忙,可能没带够……”   塔克斯还以为她有什么问题,他有些失笑,余光瞥向她身后的白帘子,心想你两个哥哥都在这里坐着,还担心会没有钱付医药费的事情吗?   当然,他对此守口如瓶,只说:“是您可以完全负担得起的价格,请不用担心,我们先去做检查吧。”   塔克斯医生出去后关上了门,诊室恢复了安静,威廉扭过头看向一旁的路易斯,向来安静的弟弟低头看着瓷砖,拳头紧握,他轻轻地说:“她还和以前一样。”   威廉应了一声,想起刚刚她说的那一句腿断了的话忍俊不禁:“傻乎乎的。”   路易斯也跟着笑了起来。   全身检查得很快,玛姬走出来的时候走廊上的钟表只过了一刻,医生安排去隔壁的休息室先坐一会等结果,玛姬有些担心自己身体是否有其他问题,等她扶着门坐到医院休息室的椅子上时,旁边有人认出了她,声音里带着欣喜:“玛姬小姐?”   这声音不太熟悉,玛姬侧头看过去,再触及他头顶上的银发时才慢慢反应了过来他是谁。   玛姬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记忆里的名字,干脆忽略了名字直接回答:“您好?”   但这却给克罗弗特自以为是的搭讪讯号,他将椅子朝她挪动着靠近了一些,悬着的脚被打了石膏,但他有心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保发型没乱,这显得有些搞笑。   “这应该就是缘分,玛姬小姐,”他虽然长相英俊,但此刻玛姬并不想和他多聊下去,她起身离远一些,“我还有事情……”   眼看着小姑娘都要走了,他的脚受伤走不了多远,伸手就想去拉住她。   他手臂长,力气大,玛姬察觉到手臂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道将她往会扯,克罗弗特看到她没站稳顿时有些懊恼,想松手又怕她摔倒,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玛姬的拐杖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她想要扶住周围能拉住的东西,一只手从门外伸入,他精准且安稳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当她被拉扯着站好时,克罗弗特已经松开了手。   玛姬还有些惊魂未定,她下意识扶着威廉的手臂,他比玛姬高很多,以至于当他们靠得近时需要玛姬仰着脸庞才能看清是谁。   相比于克罗弗特,威廉的名字她记得很清楚,“威廉先生——”   “没受伤吧,”威廉蹙着眉上下打量了她身上一番,替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拐杖,他抿着嘴看起来不太高兴,玛姬接过拐杖,不太计较地摆摆手:“没事的。”   威廉让开了身体,在玛姬看不见的地方,他目光冷冷,看向了还伸着胳膊的克罗弗特。   对比于站在门外尽显绅士风度的威廉,克罗弗特感觉自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他不太记得不经常出入舞会的威廉,但在那双红瞳下顿时有些语塞。   “对于您的帮助,我感激不尽。”   玛姬朝着威廉感激地笑了笑,眉眼弯弯,刚刚还冷着脸的威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温润的笑容,他轻声细语地询问她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玛姬喜欢和他待在一起,那是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但她还是很自觉地摇头拒绝,不给别人添麻烦。   威廉看着她一个人撑着拐杖环顾四周寻找出去的路,单薄的唇瓣抿了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玛姬拿着单子去交钱,但等到她走过去递过单子,有些担心钱不够小声询问多少钱时,护士笑着说并不需要缴费:“您这次检查是免费的,小姐。”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希拉医生的关系?   她不想回休息室等结果,就靠在医院外道的走廊上吹风。草地上有不少穿着病服的人在那晒太阳,风吹来的时候还有些冷,玛姬裹紧了外套坐在那想事。   她刚刚其实很想问威廉,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但那太尴尬了,周围都是看戏的人,如果被否定的话,那她这些莫须有的感觉就显得很是愚蠢了。   她回头望休息室的方向看去,本来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医生会通知她结果,却不料正好和站在不远处的威廉对视上了。   玛姬飞快地扭过了脑袋,她羞赧极了,脸颊也有些滚烫,她刚刚就好像被抓包了一样,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起来。   重新拿起拐杖,至少要换个地方坐着,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威廉温和的微笑下,那包容的目光。   太奇怪了。   介于艾琳对她的教导,她一直对贵族这类的人物保持一定的警惕心,那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大概不会在威廉这样的贵族面前直接问:请问你有过一个丢失的妹妹吗?这样的话。   那有些荒唐,但这个念头越是压制,她就越是心痒,因为威廉给她的感觉很是不同。   在她胡乱思考时,玛姬换上另一条走廊坐在长椅上,她感觉有人走过去,随后坐在了她身旁的长椅另一端。   玛姬立刻挺直了背,余光瞥到了锃亮的男士皮鞋上。   她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就好像将自己包裹在茧里的小虫虫,将自己的半张脸缩在了外套里,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   “今天的天气不错,”威廉起了一个很标准的开场话题,他看到玛姬动了动手指,发现是他的声音后身体僵了一下,咳了两声才应他的话,“是啊……”   最后又觉得有些敷衍,作为刚刚被帮助的人,玛姬有些紧张地咬着下唇:“威廉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弟弟过来复查。”威廉刚说起这个名字,路易斯已经大步走到玛姬的面前,他扯了一抹笑,久久地盯着玛姬看,这让玛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   “路易斯。”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收敛了视线,声线有些哑:“抱歉,玛姬小姐长得很面善,所以多看了两眼。”   玛姬闻言,扬起脸看向了路易斯,她捂着嘴笑了一下:“您也长得很面善,路易斯先生。”   她刚说出口,面前的青年喉间酸涩,一时间没接上话。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的对话就容易了许多。   路易斯坐在玛姬的对面,他不怎么接话,只听到威廉和玛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的头上还别着半旧的蜻蜓发卡,笑起来的样子天真迷人,那是他的妹妹。   威廉和她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例如那家被火烧的孤儿院,玛姬听了之后脑子里闪现着被烧得乌漆嘛黑的墙壁,还有孤儿院紧紧挨着的床的画面,但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飞走了。   原来他们并不是贵族出身吗?   玛姬看着威廉的面庞有些失神。   她动了动手指,嘴里即将吐出“请问你们有丢过妹妹吗”这句话时,护士突然喊住了她的名字:“玛姬小姐,您的报告出来了。”   “好的。”玛姬被打断了思绪,站起身撑着拐杖进去拿报告。 第136章   克罗弗特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被人扶着进来,他把米尔沃顿的车给撞坏了,不得不瘸着腿过来道歉。   有这一层表亲关系在,米尔沃顿除了骂他几句,也不会真的对自己的表弟怎么样。   只是因为上次他计划安排的那个乞丐居然反水,将他威胁他人的文件烧了大半,最后人又没抓到,明知道是莫里亚蒂的吩咐,他却没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报复回去。   米尔沃顿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吞,没有能够帮忙的人也就算了,还多了个不争气的弟弟。   克罗弗特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受伤的腿,倒豆子一样把在医院里的事情忍不住说了一遍,米尔沃顿本没有心思去听他啰嗦的话,在听到居然有莫里亚蒂的参与时,抬眸看了他一眼。   银发青年的眼瞳如冰冷的蛇类盯着自己的猎物,克罗弗特打了个寒颤:“表,表哥?”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克罗弗特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重述了一遍,米尔沃顿弯起眼睛,脸上虽然露出笑容,眼神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玛姬小姐?”   他调整了坐姿,双臂抱住靠在椅背上,米尔沃顿露出雪白的牙齿,就像是捕猎者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一样闪烁着贪婪算计的目光:“金发红瞳吗?”   克罗弗特身体前倾,难掩好奇地问道:“表哥,你怎么知道的?”   米尔沃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克罗弗特自觉尴尬,轻咳两声没继续问了。   银发男人手指交叉在身前,他看着别墅外波涛汹涌的河眯起了眼,原来是找到人了啊……   莫里亚蒂庄园里——   自从查到和玛姬搭讪的克罗弗特和米尔沃顿是表亲后,威廉的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接她回来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在他们的家里至少还能在眼皮子底下保护着,不说百分之百安全,但至少比她住在那样毫无抵抗能力的房子要强。   他发了一份电报到希拉医生和塔克斯医生那,得知约好今天上午九点半在医院复诊,从衣架上拿下外套行色匆匆地坐上马车离开。   这一次驾车的并不是之前的那位马夫,如今驾驶着马车的皮肤呈现古铜色的年轻男人名叫莫兰,他使得一手好枪,是一名优秀的狙击能手。   “弗雷德昨天已经守在她身旁了,威廉。”莫兰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威廉,他的袖子已经挽到肘弯处显露着紧实的肌肉,黑皮手套紧紧抓住缰绳,等了半天他没等到威廉的回复,等他回头看时,向来平静温和的威廉,作为他们一向运筹帷幄的指引者,如今面色微冷,这是莫兰第一次看到威廉这样的样子。   说是愠怒,莫兰却从他抵在膝盖上握紧的拳头,看出了并不属于这位天才数学教授的害怕。   这完全超乎了莫兰的想象,更让他察觉到另一个事实——那位叫做玛姬的女孩对威廉到底有何等的份量。   他更卖力地驾驶着马车,在街道上尽可能的急速追去。   惠灵顿医院离莫里亚蒂庄园有一段距离,等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威廉几乎是冲下马车,他那些年所维持在表面上的平静全然被打破,他害怕极了,害怕玛姬再一次离他而去。   莫兰追上去拉住了他,护士一脸诧异地看着失去风度的威廉,让开了身体露出前往医院大门的路。   威廉细细喘息着,他并不是因为奔跑,阳光照在他脸上,晃得刺眼,他垂下脑袋望着面前被医院影子遮住的没有任何光芒的路,抬腿的动作慢了下来。   “威廉!”莫兰松开了手,他清楚威廉的自控力有多强,声音放缓,“进去吧。”   塔克斯医生迎来了脸色并不好的威廉,原本希拉和他联合起来让那位玛姬小姐来医院做检查就是被莫里亚蒂家族要求的,他虽不能说经验有多丰富,但也不至于会产生很大的错误。   他起身:“莫里亚蒂阁下……”   “她来了吗?”威廉四处观望。   “玛姬小姐吗?”塔克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他指着门外的检查室,“她头部撞击造成失忆,昨天的检查还需要再做一遍……”   威廉转身大步离开。   莫兰朝医生点头示意:“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塔克斯医生也不问发生什么事,他们只需要看病就行了,贵族之间的秘辛有时候能够少听一点就少听,否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莫兰跟随着威廉的身影往外走去,检查室关上了门,威廉站在门口等待了一会,有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威廉的视线里房间里只有那台检查机器发散着的红色光芒,他想要进去,护士拉住了他:“先生,家属不能进去的。”   “里面检查的是一位金发姑娘吗?”威廉收回了手,目光如炬。   护士被看得发憷,她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病历单:“是的先生,是玛姬艾德勒小姐。”   “好,谢谢。”威廉合上了门,在瞬间,他的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谦逊,等到护士走后,莫兰开始寻找弗雷德的行踪。   威廉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他从未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旁边坐着的金发蓝眼的女人笑着和威廉打招呼:“莫里亚蒂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威廉这才发觉,艾琳艾德勒也在这里。   “艾德勒小姐,”威廉颔首,他身上展现出来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儒雅温润,艾琳娇笑一声,“原来阁下还记得我……”   她的眼神带着审视,“还是说,您对我的妹妹,过于关注了呢?”   她动了动穿着细高跟的脚,“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到底是哪位好心人给我妹妹在贵族的私人医院免费做全身检查……现在看来,是您没错了。”   威廉凝视着艾琳,他的目光不像其他贵族男人一样充斥着狎昵,当他如此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那远比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更为可怕。   “你是聪明人,艾德勒小姐。”威廉轻笑着,藏蓝外套靠在长椅上,“我从前丢了妹妹,她叫玛姬。”   艾琳也收敛起了笑容,她不甘示弱地打量着自己刚做的红指甲,恰到好处地软媚音调缠绕在威廉耳边:“您有证据吗?”   楼下传来尖叫声,长椅上的两人神色一凛,起身走到窗边观望。   年纪和玛姬差不多大的少年被攻击地直往后退,那真是莫兰口中的弗雷德,他没精力去看自己伙伴在那,脸上带着金属面具的强壮男人几乎用蛮力朝着弗雷德步步逼近。   威廉想也没想,冲向了检查室。   里面被反锁着,敲着门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咬紧了牙关,嘴里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抬脚猛地踹开检查室的门,原本关好的窗户大开着,米色窗帘被外面的风吹得四处飘荡,检查室里的医师被人敲晕了过去,玛姬也消失不见。   艾琳在检查室里到处翻找:“怎么会……”   “玛姬!”   威廉从检查台上拿起了那封被蜡烛封住的信,上面赫然写着——致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我相信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明日十点我在布莱顿的沿海别墅等您,为了表示您的诚意,请务必独自前来。”   信封的正面还黏附着一簇被剪下的金发。   海边天空灰暗   海浪拍打着岩壁发出撞击的震响,玛姬坐在房间都角落里一言不发。   说是房间,更像是一间办公室,银发男人托着下颌无聊地盯着她瞧,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和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威廉全然不同。   她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弱小两个字,现在腿还有些不方便,就像是米尔沃顿养在笼子里被他割掉脚筋的兔子,明明那么弱,却还想着逃跑,那总要受一点惩罚的。   米尔沃顿不和她说话,玛姬也不主动问,她保持着沉默,像个布偶一样坐在那里想着该如何离开这里。   她不管怎么想,都无法想通她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面前的男人很是面生,除了他的头发能让她想起被她拒绝的克罗弗特,但那也并不值得他将自己带来这里。   她们不应该会惹上这样的人物才对。   玛姬想不明白,直到米尔沃顿在她的脚上绑了一根她上锁的链子,她看到链子的另一端连着一块大石头,正搁在窗台上。   他表现出来的温和就像是屠宰场替鱼洗干净外表的屠户,玛姬试图挣开他的动作,米尔沃顿掐住她受伤的脚腕,他的手很凉,就好像被蛇爬过一样:“你不想感受断腿的滋味吧?”   他的手用了点力度,玛姬就已经疼地掉冷汗了。   米尔沃顿对于玛姬的听话很是满意,“要怪就怪你的哥哥吧,玛姬小姐。”   玛姬猛地抬头看着他:“我哥哥!?”   “明天你就会见到的。”米尔沃顿笑起来的样子玛姬很不喜欢,和匍匐在树叶里捕食的蛇一样,吐露着猩红信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上猎物的大动脉,狠狠地注入毒液一击毙命。   她一夜没睡,房间里没有任何利器,但是艾琳有让她随身带着武器的习惯,米尔沃顿不在的时候,她就从腰间摸出藏着的小刀,好在她平时时不时拿出来磨一磨,还算锋利。   她花费了一个晚上将那条链子磨得差不多了,只要用力一挣就能挣断的程度。好在只绑了一只脚,玛姬瞌睡连连,等到太阳升起她将刀又藏了回去,垂下眉眼,羸弱地靠在墙壁上小憩。   米尔沃顿没有让她继续睡觉的打算,她被拉着靠在窗户边上,玛姬打心里恐惧这样的窗户,特别是一眼看过去,下面波涛汹涌的海水仿佛试图爬上岩壁拉她下去。   “你的哥哥要来了,”米尔沃顿将窗户推开,他就是故意的,感受手下发抖抗拒的身体,那双金瞳兴奋地张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份量。”   房门从外打开,玛姬看到了金发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威廉先生,”米尔沃顿客气地喊着他的名字,手下却并不客气地将那根连着石头的链子给威廉看,“上次烧我文件的事情,您说我该怎么找您算一算呢?”   “米尔沃顿先生,您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就好。”   “哦?”他抓住玛姬将她坐在窗台上,看到威廉神色一变才心情舒畅了一些,“首先跪下来和我道歉吧,要知道那些文件我找得很不容易……”   玛姬手指发颤,她张大双眸呆呆看着威廉垂下了头颅,盯着地板看,似乎下一秒他就要跪下去了。   不可以。   米尔沃顿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威廉身上,他并不认为玛姬能给他带来威胁,以至于没怎么防备,自然也没注意到坐在窗台上的玛姬从腰间拿出了小刀,再也没犹豫地扎进了他的后背。   男人毫无防备地痛喊出声,他几乎下意识地将人推开,随后去够身后扎入心脏位置的小刀,大口呼吸着缓解疼痛,气得怒喝:“你居然敢!!”   玛姬感受到脚上链子被拽下的力道有多大,她抓住窗台,想要用力挣开腿上的链子,但她太高估现在她的力气了,只有手指在慢慢往下落。   手指害怕地发抖,玛姬咬紧下唇,她并不后悔扎米尔沃顿一刀,手指上渗出了汗,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在掉落的那一刻,玛姬好像回到了那天的梦里,她终于想起了威廉的名字,眼泪充斥在眼眶里打转,她害怕极了,声音被浪声掩盖住了:“——哥哥!”   金发青年探出了脑袋,他这一次抓住了玛姬,威廉仿佛回到了当年,他笑得像是哭一样,眼眶泛着红,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幼年时玛姬哭喊着的声音。   “我抓住你了,玛姬……” 第137章   玛姬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甚至看不清抓住她的威廉现在怎么样的表,只能根据他在抓住自己手腕时,嘶哑着喊她名字来判断他的绪变,在她下滑一点点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威廉的手指在发颤。   他似乎也有些抓不住自己了。   绑在脚腕上的石头像狱里的恶鬼抓住她的脚腕在往下拖,玛姬空出的那只手擦拭了眼泪,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脚腕上被链子拽出一条红痕。   她努力动了动脚,石头的拽动下让链子似乎有所松动了,玛姬感觉自己的脚又麻又痛,她死死咬着嘴唇不喊出声,只仰起脸庞凝视着威廉的脸,好像这样就能够缓解疼痛似的。   威廉又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他扯出一抹笑想要抚慰玛姬的害怕,眼眶里滚烫的液体掉落在玛姬的脸颊上,可他明明也很害怕:“我不会,不会放手的……”   玛姬呜咽一声,她拼命抓住威廉的衣袖,使劲将脚往湿漉漉的墙壁上砸去,链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几乎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了,抓住威廉的力气一松,威廉的体跟着往下坠了一些,但他毫不退缩。这一次他绝不放开玛姬,威廉从未像现在这般,向他从未相信过的神祈祷——   只要能救下玛姬,他愿意成为最虔诚的信奉者,赌上一。   或许他的祈祷真的起了??用,手下的重量突然一轻,玛姬脚上的链子终于断了,那石头坠落在墨蓝的海里发出一声闷响,激起的色海浪舔舐着玛姬的脚底,凉意让她了个冷战,威廉抓稳她的手臂拉了上来。   两个人近乎虚脱,玛姬的裙子也被海水湿了,鼻尖嗅到淡淡的海腥味。   玛姬完全不注意这些了,威廉紧紧抱住了她,将她的手和脑袋团在了自己的怀里,冰冷的唇吻在她的脸颊上,头发上,额头上,他更像一个找到回家的路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冒着青烟的熟悉烟囱。   房间里静悄悄的,玛姬担心那个叫做米尔沃顿的男人会他们做些什么,她努力从威廉怀里钻出脑袋,高出他的肩膀看向后,银发男人闭上眼睛躺在朱色的瓷砖上不知死活。   她还想仔细看看他的况,威廉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手掌上都他出的汗,玛姬的眼睛湿乎乎的,她听缩在威廉怀里:“我不看,哥哥。”   哥哥二字就像什么魔咒,在玛姬看不到的方,威廉紧闭双眼,用着要将她融入骨血一样的力气将她拥在怀中。   他低沉回应她:“哥哥在这里,玛姬。”   路易斯开着私人的船仰望着那扇被开的窗户,威廉朝他挥手,窝在威廉怀里的玛姬看了过来,这让路易斯神色一紧,他还记得玛姬失忆的事,没有报什么希望的时候,玛姬出乎意料朝着他挥手,在海浪声中,他看见玛姬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听到她喊自己哥哥。   莫里亚蒂庄园——   玛姬的脚腕被托起,虽然她另一只受伤的脚没事,但另一只脚如今被包裹成了粽子似的,威廉根本不让她下,如果不保持理智的阿尔伯特拦住了威廉,他甚至想给她换衣服洗澡。   相比于威廉更多几分严肃的阿尔伯特此有些头疼,他站在威廉面前提醒:“玛姬十五岁了,威廉,她不那个五岁还需要你给她洗澡的玛姬了。”   路易斯站在一旁和威廉被训,他轻咳两声掩饰兄的尴尬:“阿尔伯特哥哥,他只没反应过来。”   “你自己听着像吗,威廉?”   才数学教授低下了他的脑袋,很真诚回答:“我糊涂了。”   阿尔伯特摇摇头,没说。   深夜,玛姬早早陷入了沉睡,她隐约听到有一道机械声在和她说,眼前的光亮到她需要遮住眼睛的程度,而那道机械声也越来越近。   “恭喜宿主,完成最后一个世界——”   玛姬愣在那,那些记忆慢慢恢复到她的脑海中,有鬼蜘蛛邪气的笑容,两面宿傩目中人戏弄,夏油杰骑车带她去学校时说的玩笑……   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那些记忆就像朝她涌来的海水将她湮没,玛姬努力接受着那些记忆,承受着数不清的喜怒哀乐,那些信息量太大了,她的脑袋快要炸掉了——!   在自己房间里努力平复心的威廉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尽管在进入米尔沃顿给他的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他还玛姬掉下去的时候受了伤,只不过怕玛姬担心,他的衬衫遮掩住被绷带绑住的手臂,换药的时候都会避开她,不让她发现。   在墙壁上的时钟敲响十二下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玛姬的叫喊声,威廉丢下咖啡起大步走去,散发着热气的咖啡在瓷的杯底上荡出了几滴,显示着威廉难得的失态。   走廊上的木板被大力踩下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威廉走到挂上玛姬名字的门前,那早就为玛姬准备好的房间,里面的装潢一不显示着他们的郑重和关心,在精心布置的房间里,躺在大床上的女孩蜷缩成一团,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叫着,尽管闭上双眼,脸上却满泪水,她不停呜咽着,泪水已浸湿了半个枕头了。   威廉忘记开灯,他冲到床头俯检查玛姬的况,他以为玛姬只在做噩梦,毕竟在历了这样的事之后,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来说,的确很可怕的事。   “玛姬,玛姬……”他轻轻拍着玛姬的脸庞,手掌沾上了她的泪水,青年蹙着眉,看着怎么也醒不过来的玛姬,他的手掌托住了玛姬的脸颊将她抱起,威廉坐在床边,将玛姬搂在了怀中,他将唇贴在玛姬渗出冷汗的额头上,“玛姬不怕,我在这里。”   或许听到了他的声音,玛姬松开抱住脑袋的手,她拼尽全力搂住威廉的腰,尽管威廉不停替她擦拭着眼泪,但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怎么也擦不完。   他不停在玛姬耳边说着,路易斯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玛姬整个缩在了威廉怀里,她哭着喊哥哥,虽然不知道在喊谁,但在场的兄弟俩都难以控制喉咙酸涩。   威廉让路易斯回去睡觉:“不睡好你明怎么有精神陪她,去睡吧路易斯。”   路易斯踌躇了两秒,最后还回房间了。   半个小时后,玛姬才停止了梦魇般安静下来,眼皮很沉重,但感受到有人在抱着自己,玛姬努力睁开了眼睛,睫毛濡湿得难受,她揉了揉眼睛,仰着脑袋看到了威廉。   她那小心翼翼眼神让威廉受不了,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他搂住了玛姬的手臂,感受到手掌下温热柔软的体才确保这不一个梦。   过了好一会,威廉给她换了枕头,将她重新塞在被子里。玛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不说,威廉将房间里的椅子搬到床边,他笑着坐下,替她整理了脸颊上的碎发:“睡吧玛姬,我在这呢。”   “我没事了,哥哥。”玛姬的嗓子喊哑了,她看到威廉听到她的声音后皱起了眉,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推了推他的手,“你回去睡觉吧。”   威廉笑:“我不困。”   这张床很大,玛姬扭了扭体让出了一半,她不说,拍了拍另一半床:“那一起睡。”   威廉温和看着她,他似乎不会拒绝她这样的好意,脱了外套睡在了她旁边。   玛姬将自己上的被子往他上盖,她和系统要了几的时间,现在她格外珍惜和威廉在一起的日子。   有一点月光偷跑了进来,躺在板上滚。   威廉能看到玛姬睁着眼睛盯着他看,即使着呵欠也不愿意闭上眼睛。这副样子让威廉根本没办抵抗,他只好学着从前在孤儿院一样,隔着被子拍着玛姬的背,低声哄她:“该睡觉了。”   玛姬蛄蛹着体,抱住他的另一只手臂,深呼吸一口气才睡了过去。   翌日,玛姬在门口迎接艾琳的到来。   她坐在威廉给她准备的轮椅上,尽管这于她来说有些过于夸张了,但玛姬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威廉的好意,只不过艾琳看到她的况后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了。   她还以为玛姬的下半辈子需要靠轮椅度日了。   艾琳和威廉在书房里单独谈,玛姬拉着路易斯在走廊上徘徊,她很清楚艾琳的脾气,如果威廉和艾琳真的吵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不用担心玛姬,”路易斯蹲下和她说,“哥哥会和她解释清楚的。”   为了缓解玛姬的绪,路易斯喂了她一块小蛋糕,看她吃得脸颊鼓鼓,路易斯感到一丝满足。   威廉和艾琳出来的时候,心都不错。   这倒让玛姬多虑了,她推着轮椅迎过去,艾琳量着周围的房间,看到靠在栏杆上的莫兰和弗雷德,大方和他们了声招呼。   艾琳发现威廉和她有着一样改变这个国家的目标,又或许有玛姬的原因在,她也在这里住了下来,不过她剪掉了她的发,穿上了男人的西装,还改名为邦德。   玛姬虽然不太懂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她可以从系统那里知道他们到底准备做什么。   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制度,威廉他们已行动很久了。   玛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还有就要离开这里,她本来也不够聪明,翻看系统给的奖励看看否有解决的办。   等待使用奖励:   1【回到原本世界后,拥有一具健康的体。】   2【制造梦境三次。】   【人物名称:】   【梦境内容:】   玛姬停留在制造梦境上,询问系统否有什么解决的办。   系统沉默了一会,还给她开了个后门。   【宿主可以试试给英国女皇制造梦境,促成改革。】   玛姬眼睛一亮,真实意夸了系统两句,按照系统提示填好名字,跑到英国女王的梦里给她捏了一场梦。   隔,英国女皇想起昨梦里平民因不满被贵族欺辱,最终引发一场以贵族失败为结果的战争,不仅如此,她也被拉下王位不辉煌。   第一,她只当个梦,直到第二,第三,她依旧做了同样的梦她才开始慌了。   如果只一次可以当做偶然,但连续三,她不得不开始相信梦里的事会在不久后发。   第三傍晚,女皇下令改革,平民的位开始有所上升,贵族不像之前那样嚣张,威廉扶持着正直的议员登台,贵族不拥有所有掌控权,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玛姬在离开的前一个晚上抱着枕头来到了威廉的房间里,他不像之前那样忙碌了,他在填补玛姬整个十年里没有得到的宠爱,衣柜里挤满了漂亮的裙子,抽屉里塞满了宝石首饰,就像威廉之前想象的那样,他要给那头叫做玛姬的小龙一整座山的宝石,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都能给她买回来。   玛姬窝进了威廉的怀里,她抱紧了青年紧实的腰,声音闷闷的:“我现在很开心,哥哥。”   威廉揉着她的后脑勺,轻笑着回抱住她,就像拥着自己的宝物:“我也很开心,玛姬。”   过了一会,玛姬才轻声说:“那就我就放心了。”   威廉奇怪低头看她一眼,但也没多问,只给玛姬一个晚安吻:“早点睡,明我带你去旅行。”   玛姬用脸颊蹭着他的胸膛:“好。”   这一睡,玛姬醒来的时候,花板的颜色已变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指甲透着健康的颜色,握了握手掌,也很有力气。   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眼睛,门外响起了管家的敲门声:“知小姐,您该起床上学了。”   知走进学校里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她按照记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蓝发少年和她招呼,她看着他校服上的校牌,礼貌回了一句:“黑子君,早上好。”   这一下来,知感受到了本属于她的正常活,放学后,女孩子门挽着手臂去篮球场看黑子哲也他们比赛,知独自走出校门,她想多出去走走,就到了附近的一家神社,上面刻着日暮两个字,司机在外面等,知好奇进去查看,神社并没有多吸引她,反倒那一口井,让她转移视线。   知走了过去,她扶着井边探头,结果一不小心将手机掉了下去。   好在井里放着一架梯子,也不知道早准备好的还意放在这里的,知扶着梯子慢慢走下去,井里黑漆漆的,她蹲下摸索着手机,刚摸到一块硬物,眼前光一闪,她还来不及出声就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应该算是正文完结啦!!!!(大吼)   接下来就是哥哥大混合番外!!!!!   前一百个评论发红包!!!应该会有一百个吧(突然担心)   完结之后再开个奖!!!因为在长沙,应该是茶颜悦色之类的东西!!给宝贝们飞吻!! 第138章 番外·战国   美知差点以为要被带入外太空了,但等待那一阵眩晕感过去之后,她的手掌下的触感依旧是坚实的泥土,周围的环境依旧是昏暗的井底,井壁上生出的蕨草一簇簇的,她撑着地面,握着手机站了起来。   梯子不见了,美知还没想到自己会穿越的事情,打开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拉她上去。   但她打开手机连信号都没有,美知举起手机,努力踮起脚尖恢复信号,但不管她跳起来也好,大声呼唤司机的名字也好,都没有任何回应。   美知靠在墙壁上休息了一会,喊了这么久口干舌燥的,顿时有些泄气。   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只能希望司机能够发现她这么久没回来,会过来找她。美知刚这么想着,她就听到井外有人踩在草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靠近这里就代表她有被救上去的希望了。   “您好!可以帮帮我吗?!”   井外的脚步声在停顿半秒后,突然加快了速度,美知松了口气,仰着脸庞看过去时,发现对方头上一对奇怪的角后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当他伸出手臂时,身上暗色的盔甲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美知靠着墙壁往阴影处缩了缩,他很明显感受到了美知的瑟缩,但似乎不计较她的躲藏,反倒是眉眼一挑:“女人?”   能穿这样的衣服,有这样的一对角,还说着奇怪话的男人,根本不太像正常人啊。她不是回到现代世界了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还没来得及深想,男人屈膝一纵,本来还算大的井底瞬间被他占据大半,刚刚仰着头看还觉得很是魁梧了,直到他们面对着面,美知才发现自己不过到他腰际,他的手臂比自己的腿还粗壮。   他不过简单地一揽,美知就被他扛在了肩头,好似战利品一样带回了老巢,他每走一步,美知的身体就跟着晃动,她不敢挣扎,抬起头看向周围的环境,才确定自己不在那座神社的世界了。   这里又是哪里!?   系统可没告诉她还有这样的风险啊!   美知根本挣扎不动,他路过的时候还遇到一伙盗贼,在男人的眼神恐吓下,他们并未靠近,而是站在那观望着对于他们衣着奇怪的美知,而当他们对视上时,其中为首的盗贼神色奇怪地走近多看了两眼。   美知努力扬起脸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如果说背着她的男人不算正常的话,那面前的这些人衣着熟悉,美知努力刨出自己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她觉得熟悉的原因了。   那个时候鬼蜘蛛一行人的穿着就像他们现在一样,宽大的灯笼裤和挎在腰间的长刀,美知被自己的猜想震惊到了,自她被奈落融合到身体里死亡后,就不知道后续如何了,她使劲儿掐了男人盔甲外的肉,不痛不痒的惹来一阵嘲笑。   如果鬼蜘蛛还在的话……   被颠得想吐的美知心想,他就可以替自己揍这个男人一顿了。   那群盗贼看着人离去,为首的盗贼拉过一个人问起:“你不觉得刚刚那女人像谁?”   小弟一脸迷茫地啊了一声,反问:“像谁啊?昨天玩得那些女人我也不记得长啥样了……”   头目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语气狠狠:“脑子里女人女人,你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小弟捂着脑袋一脸不服:“那还有什么女人啊,老大!”   头目拉住他的衣襟,眯起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忘记城主大人房间里的画像了吗?那张脸……”   那张脸,他应该不可能认错的。   “回去,立刻向城主大人禀报!”   就算是弄错了人,那长得这么像的女人,城主大人应该也会奖赏他东西的吧。   这样想着,为首的盗贼得意地笑着,加快了脚步。   他的城主大人拥有一大片土地,坐在在正中央的城主府足够上百人居住,但奇怪的是,明明是正常的男人,却不娶妻,只是在房间里挂着一幅女人的画像。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他是城主大人招揽来的,当他求见城主的时候,很快就被准许了。   庭院里种满了绣球花,盗贼一眼就看到躺在走廊上单手托着下颌的男人正在喝酒,他没什么讲究,尽管身上披着华服,但他的行为透着和那些贵族截然不同的懒散,此时他斜着长眼望向脸上留有胡须的盗贼,薄唇一碰:“有什么事?”   盗贼立刻跪坐了下来,他恭敬地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禀报城主,我今天看到有只妖怪掳走了一个女人。”   鬼蜘蛛眼神毫无变化:“然后呢?”   盗贼偷偷瞄了他一眼,声音轻缓了少许:“那个女人……”   鬼蜘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盗贼立刻加快了语速,担心他没听清声音也大了起来:“那个女人,和您挂在墙上的画像……有些相似。”   手里的酒瓶被捏碎,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直接逼近了盗贼,揪住他领口将人提了起来。   在夜晚,城主的脸色很是苍白,眼神恐怖地让盗贼小腿肚打颤:“你再说一遍?”   夜黑风高——   美知被带入了悬崖边上的洞穴里,里面还堆放着零星的碎布,上头沾着干涸的血迹,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   而在最里头,还有被压下痕迹的一大堆干草,说得好听点,那应该叫做窝。   美知就被叼到了窝里,男人给她野林里摘下来的丑果子填肚子,也不等美知反应,就直接抱着她睡在了干草堆里,身上的盔甲也不脱,硌得美知背疼。   她小口地啃着果子,虽然酸涩,但至少能填饱肚子,男人在她后颈嗅了嗅,不知道是闻她臭不臭还是别的,美知心惊胆战地吃完果子,男人托着下颌,好整以暇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发情?”   美知一脸惊悚,她第一次被人问这种话,后颈都羞红了。   “我不会……”美知低头看向周围是否有称手的武器,一边安静地回答他,“我不会发情的,你应该找其他同类。”   男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转过身:“可是我的母亲就是人类,那说明你也可以生孩子,还是说……你不愿意给我生?”   他语气里含着冷意,美知并不怀疑如果她继续拒绝很有可能像角落里那一堆沾血的衣服一样,成为他人的口食。   美知斟酌用词:“可能,我还没到发情期,你需要再等一等。”   能感受到背后男人怀疑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美知又继续说:“生孩子这种事急不得的,要有足够的耐心。”   不知道男人信不信,夜幕降临时,他只是抱着她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做。   美知心惊胆战地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身后传来盔甲的响动,他起身走出了干草堆,似乎是准备去猎食了。   他并不担心美知会逃跑,悬崖峭壁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洞穴里的衣服就能够证明这一点,但他还是“好心”警告了她一回:“如果敢跑,我就吃掉你!”   美知虽然点着头,但等他爬上悬崖时就从干草堆里爬了出来。   她刚站在悬崖边上眺望周围是否有逃出去的路时,头顶上就掉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将她掳来的男人被人踢了下来,还好美知脑袋缩得快,她还当是妖怪之间的打架,之前那个她都打不过,现在来个更厉害的……   她动作迅速地将自己埋在干草堆里,只祈求现在这个未知生物对她没什么兴趣,最好不会发现这个山洞,那她还有逃掉的机会。   很明显,在听到有人走进山洞时,她的希望就落空了。   那个人目标很明确地朝着她掩藏地地方走了过来,美知捂住自己的嘴保持安静,然后,来人就掀开了干草堆,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美知:危   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向对方的脚,居然是正常人类的衣服,而且料子看起来和那群盗贼不太一样,腿型修长,但如果是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打倒那个妖怪?   有诈!美知不敢再看,像个鹌鹑一样撅起小腚继续将自己埋在手臂里。   她闻着自己都臭,应该不会落为食物吧。   对方并不打算放过她,而且脾气还不太好,没什么耐心等待她自己主动出来了。   但一想到被奈落吞噬掉的美知,鬼蜘蛛强压住怒气,依旧难脱痞气地啧了一声,吩咐道:“抬起头来。”   美知慢吞吞地松开手,她仅仅是露出半边侧脸,站在一旁的男人就等不及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从干草堆上扯了下来。 第139章 番外·城主   对于美知来说,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快速扫过他属于人类的黑色头发,里面并没有藏着属于动物的耳朵又或者是角,而当她的视线被鬼蜘蛛发现之后,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垂,下一秒伸手拽住了美知的手腕,在她的踉跄步伐中,单手将人搂在了怀里。   虽然他身上是衣服宽大,靠近了之后才发现,他的身体很是强健紧实,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过来的滚烫热度。   “果然……”鬼蜘蛛说了一句对于美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随后不容拒绝地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胸膛处传来笑声地震动,似乎是已经形成了习惯,他说话很是轻佻,“女人,你从哪里来?”   美知盯着他看了一会,如果不是他的长相很是陌生,她都要以为面前这个人是鬼蜘蛛了。   见她不答,呆呆看着他思索的模样,鬼蜘蛛倒没有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样坏脾气,或许是因为她这张脸的缘故,他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却更加抱紧了美知。   鬼蜘蛛的话还没问完,那只被他踢下去的妖怪又爬了上来,他扶着石壁喘着气,眼睛变为妖异的红色,此刻死死盯着鬼蜘蛛的背影冲过来,手指成爪,锋利的指尖抓向他背后心脏的位置,愤怒大吼:“卑鄙的家伙,受死吧!”   美知都能感觉到那股逼近的杀气。   她看着鬼蜘蛛身后的黑发飘起,有什么东西钻破了衣服发出奇怪的响声,那只妖怪已经离他很近了,但鬼蜘蛛气定神闲地没有回头,美知只看到他身后突然多了八只像是蜘蛛脚一样的东西,尖锐的顶端扎入妖怪身体里,血液飞溅,还将他提到了半空,蜘蛛脚再度深入,将她掳来的那只妖怪全身痉挛着,眼珠暴突,嘴里不断吐出鲜血后再也不动了。   美知几乎是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鬼蜘蛛有些烦躁地将妖怪甩了出去,使用着可以当做武器的八只脚趴在悬崖上,将美知带了上去。   那八只脚带来的恐惧远比之前那个男人头上露出的角更具冲击力,美知紧紧闭上了嘴。   当天清晨,仆人亲眼看到城主第一次抱着女人回来,并不是那些手下强盗将女人当做货物一样扛在肩头,而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拥在怀里,仆人没看到脸,只看到她露出小腿,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   鬼蜘蛛带她回到房间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换掉这身衣服,他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美知”了。   他猛地拉开衣柜,美知依稀看到柜子里都是女人的衣裙,琳琅满目的,她都被晃花了眼。   鬼蜘蛛打量着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套十二单衣,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下耷着,又把衣柜给合上了,那是他给美知准备的东西,其他人不能染指。   侍女按照吩咐从外面拿来了一套,在退出去的时候很有眼色地合上门,鬼蜘蛛半蹲下身拽住了她校服上的领带,轻轻一扯,破风的声音让美知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她看着束起头发的青年将领带随意一丢,下一秒就要拉扯她身上的衬衫了。   这可不行。   手掌撑地往后退缩了两步,鬼蜘蛛不悦地看着她,这一次没有任由她躲过,他向来霸道惯了,伸手揪住她的衣领:“躲什么?”   美知被迫上身前倾,鬼蜘蛛这回没有使用蛮力,有些生疏地替她解扣子,自从美知死后,他从未抱有她还能活着那样可笑的希望,他解第二颗的时候,突然眼神注意到美知校服上的铭牌。   ——八贺美知   那个名字像是刺痛了他的眼睛,鬼蜘蛛立刻缩回了手,明明美知才是被他带回来的那个,现在他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他脸上的懒散消失了,随即代替的不敢置信。   他将自己的外衫快速脱下,对着美知兜头盖上,别说个刚刚光着的腿了,现在连脸也一起遮住了。   美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听到鬼蜘蛛有些气急败坏,不知道是生谁的气在房间里喊起来:“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真的是美知?”随后他又一个人在那小声重复,“不可能的……现在什么人都可以叫美知了吗!这些家伙!”   等到美知从他的外衫钻出脑袋来,鬼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她,半蹲在她身旁,眯着眼再次仔细打量她。   似乎有些不情愿,“你叫美知?”   被弄乱发型的美知朝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男人和鬼蜘蛛的样子有瞬间的重合,她眨了眨眼,试探地问:“你是鬼蜘蛛吗?”   如果刚刚只是震惊,现在他已经完全僵在原地。   美知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回答,眼睛像屋外是日光一样明亮了起来,她坐起身又问了一遍:“你是我哥哥吗?”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一个充斥男性气息的炽热拥抱。   他抱得很紧,美知扒拉了两下才呼吸了上来,但她也高兴,手臂回抱住他,美知笑着喊他哥哥,“想我了吗?”   鬼蜘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哑着:“我想你干什么,我一个人活得很好。”   美知继续笑着,不相信他这些话,只放软了语气对他说:“可是我很想你,哥哥。”   鬼蜘蛛受不了她这样直白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狡猾的美知。”   那扇被鬼蜘蛛合上的衣柜门再次被打开,里面摆放的衣裙最后还是穿在了美知的身上,鬼蜘蛛大摇大摆地带着她观赏城主府里的布置,绣球花开了一季又一季,鬼蜘蛛很有耐心地陪她赏花坐秋千。等她觉得累了,在下属面前,也毫无架子地背着美知走出了城主府,四处游逛。   他们就像是正常的兄妹一样,穿着当年鬼蜘蛛希望的那样华丽的衣服,不必为生计忧愁,过着想要的生活。   美知已经在这里过了快两天了,她有些担心原来世界自己消失带来的后果,但看到鬼蜘蛛高兴的面孔,又说不出离开的话。   她想要去看看那口井到底离这里多远,鬼蜘蛛也不拘着她,让几个下属跟着她去那口井看看,走了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她心里安稳了点,回去的时候是傍晚,她还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提出回去的话,转身就撞上了一个小跑过来捡球的小男孩。   她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小男孩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跟在后面的下属凶神恶煞的,就要过来拎走他,美知抬手制止,弯下腰将脚边的球捡起,看着男孩自己爬起来,才将球递给他。   “谢谢。”男孩仰着脸向她道谢,美知朝他笑了笑,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就看到男孩身后跟来一位稳重的和服青年。   “阴刀,我说过不要乱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和直起身的美知打了个照面,脚下顿时就是一个踉跄,人见承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大步走近才发现面前的少女和美知长得一模一样。   当年他亲眼看到美知被奈落吞了进去,他呼吸乱了,人见阴刀拉住了他的手:“父亲我没有乱跑,球自己滚都这里来的。”   人见承平根本没听到自己儿子说的话,他看着美知有些愣神,他已经不再年轻,而面前的人依旧是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夫人时的模样……   美知这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她看着承平难掩感叹:“他长得很像你。”   人见承平这才灵魂归位般,低头看了一眼儿子,他好像在这时变成了依偎在夫人身旁的小少年,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述说着自己的思念,年龄成为了无法宣泄情感的怪物,他扬起笑容,并未点破身份,只是喉间发涩地回了一句:“是啊……”   夫人。 第140章 番外·现代   美知刚沐浴完坐在走廊上擦拭头发,庭院里有风,裹挟着草木的香气,抬头一看就能瞥见占据一半天空的彩霞,绚烂夺目。   鬼蜘蛛听到下属禀报今天的经过,说起遇到的人见承平,他顿时就拉下了脸,过来找美知以兄长的身份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在属下面前没有丝毫的伪装,凶煞可怕,下属不敢与之对视,在他路过身旁时都瑟瑟发抖。即使他举止难掩粗鲁,但那张脸和他的身形比那些贵族更为出众,随意扎起的长发垂在脑后,他走路时发尾也跟着一荡一荡,等到在走廊尽头看到美知仰起脸庞看着晚霞的美好模样,身上的戾气在他不知情下尽数收敛,垮着脸用力踩着地板朝她靠近。   美知在他的料想中回了头,没有害怕,没有陌生,她们好像只是分隔了一天似的,他美丽柔弱的妹妹朝他粲然一笑,鬼蜘蛛的那些坏脾气就好像被堵住了出口,无法再发泄了。   鬼蜘蛛并不喜欢被人掣肘的感觉,但如果是美知,他好像也可以接受。   看到她用袖口笨拙地擦拭一旁的地板,尽管鬼蜘蛛并不在乎地板是否脏不脏,但毫无疑问,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对待下保持平静,鬼蜘蛛败下阵来,他没有坐在美知身旁,而是半蹲着从她手里夺过干净的布巾,生疏地替她擦拭披散下来的湿发。   他不懂得控制力道,自己的头发也不过胡乱擦一擦,美知将脸颊贴在他的膝盖上,她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重话的魔力,鬼蜘蛛忍了忍,还是问出来了:“你见那个家伙了?”   相比于他的试探,美知很快猜出他说的是谁,她很是平静地嗯了一声:“见到了。”   鬼蜘蛛挪了挪腿,美知不得不抬起头来,她看向鬼蜘蛛:“怎么啦?”   鬼蜘蛛对那父子的态度很是厌恶,他连名字都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只是很明显地哼了一声,将布巾盖在美知的头上随意揉搓两下,弄乱她的头发。   “只是偶然碰见的,”美知察觉到鬼蜘蛛的不悦,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挪了挪身体好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了进去,“那个叫做阴刀的孩子长得真像他。”   鬼蜘蛛敷衍地将手搭在她身上,将她抱了起来。   “是过去很多年了,”他冷笑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怀里的美知颠了颠,“他爹都成老头子了,我们怎么能不去看望一下呢?”   美知没意识到鬼蜘蛛的恶趣味,她很是惊讶:“他还没死吗?”   鬼蜘蛛听到这话才心情好了一些,他畅快地大笑:“当然活着,我怎么会让他这么容易死。”   他要让人见伊春看看,他们兄妹俩因为他死去,而现在却活得远比他要滋润。   他把美知带到了寺庙里,大殿中央端坐着念经的和尚,虽然看不到脸,但从他的身形看依稀能判断出这个和尚年轻时应当也是风姿挺秀,鬼蜘蛛推着美知上前,自己靠在门边,挽着手臂在一旁看好戏。   听到身后犹疑的脚步声,他念经的速度并没有变化,美知走到他一旁,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试图看清他的脸,脸上的细纹并没有掩盖他俊秀的样貌,反倒因为他如今垂下眼睑,浑身散发着平静气息而显得慈眉善目起来。   那张脸虽然已经老去,但美知还是认出来了。   承平继承了他的样貌,但他们身上的气质全然不同,美知懂了鬼蜘蛛的意思,她回头看向报复心很重的哥哥,站在那沉默了一会还是没说话。   他和自己认识的人见伊春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美知走到鬼蜘蛛的身旁,拉扯着他的袖子撒娇:“我们回去吧。”   鬼蜘蛛似乎不为所动,他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受不住美知乞求的眼神,拉着美知的手腕往外走,话里带恼:“你这样的性格怎么会是我的妹妹?”   美知嬉笑着抱住他的胳膊,没有反驳。   原本念经的和尚突然停住,他还以为自己和梦里一样听到了美知的笑声,人见伊春握紧手里的佛珠猛地转头,青年拥住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他有些看不太清了,愣在那看了许久,直到手里佛珠一颗颗坠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才回过神来。   他一颗颗打磨的佛珠上还刻着美知的名字,在他手里转动了十几年,祈福了这么多年,最后散落一地。   他弯下腰一颗又一颗捡起来,当捡起最后一颗时,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靴子,人见伊春捡起佛珠支起身子,面前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并没有称呼他为父亲,他和自己以前一样,冷情着一张脸,开口就说道:“你知道吗,美知她回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喊她为夫人了。   手里刚捡的佛珠从他掌心滚落了下去,一直滚到了阴暗的角落里才停下。   人见承平喃喃:“她还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时间唯独放过了她,不过这也是她应得的……你说呢,父亲?”   人见伊春没有回话,他没有去捡地上那些曾经在他心里分量很重的佛珠,而是错身而过,朝着门口跑去。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他如此长时间的奔跑了,人见伊春气喘吁吁地追出去,他依稀看到台阶下方的那一对兄妹的身影,但怎么也追不上,他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喘息着,想要呼喊曾经在梦里喊过千百回的名字,或许是愧疚作怪,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两人在不断远去,这一次机会再不抓住,或许这一次就是永别。   人见伊春慢慢平复了呼吸,刚刚的冲动好像随风一下子就散了,美知却好像感应到了他一样,停住了脚步回过了头。   他们隔着很长的距离对视着,她应该是在对自己笑的,他的心不再像这座空旷庙宇孤寂,有什么东西充斥在他的胸膛,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跟在美知身侧的鬼蜘蛛挥袖甩出一袭大风,逼迫人见伊春不得不往后退,风沙迷眼,他用袖子遮挡住眼睛,等到周围平静下来,面前宽阔的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鬼蜘蛛生气起来不好哄,美知不得不将自己回去的日程又往后推了一步,实在是没办法再拖下去了,美知才试探地让他送自己回去。   能让鬼蜘蛛放行是不可能的,美知没办法,只能试着将鬼蜘蛛一起带回去看能不能行。   当美知被鬼蜘蛛抱着跳下那口井之后,并没有发生之前那样的眩晕,美知想起上次的举动,或许手机是媒介也不一定,当她从鬼蜘蛛身上跳下来,手指刚接触井底,周围就散发一阵刺眼的白光,鬼蜘蛛反应很快抓住了美知的手。   这一次适应了许多,美知醒得很快。但她睁开眼时,入目的是医院里的天花板。   她这是……?   管家坐在一旁削苹果,她从床上撑起上半身时,管家替她放好的枕头,细心询问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记得自己是回到鬼蜘蛛那个世界……   美知掀开被子走下去,四处张望着,管家站起身去扶着她:“小姐是在找那位长头发的先生吗?”   长头发的先生?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外就被人推开,鬼蜘蛛耷拉着眼尾,或许是哪里又让他不满意了,眼里弥漫着不耐烦,如果不是美知抱住了他,高兴地喊他哥哥的话,或许他真的控制不住发脾气。   鬼蜘蛛能够跟着她来这个世界,美知自然是开心的。   她带着他去买现代的长衣长裤,虽然鬼蜘蛛扎起一头黑亮的长发,但他长相俊秀,又一脸的痞气,穿上现代服装说不出的帅气。   这里不是他的地界,不能随意拿商场里的东西,不能享受他人的供奉,刚开始虽然不习惯,碍于美知一直陪在他身边,倒也能忍受。   美知在上学之前给他平板和手机,他学得很快,新奇的东西能让鬼蜘蛛不再烦躁,美知这才放心去上学。   黑子哲也很关心她这几天的情况,将自己抄写的笔记借她复习,还邀请她去看这一次和洛山高校的篮球比赛。   美知在接受他的好意之后,自然不可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她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看到一头熟悉的红发,那是洛山高校的学生,美知回想了一会他的名字,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美知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她砸过来,她缩起肩膀朝着头顶望去,那颗球已经处于她头顶上方就要砸下了,无法躲避。   红发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他弹跳时球服往上挑起露出紧实雪白的腹肌,在女生的尖叫声中,手掌勾住了半空里的篮球往球场里砸去,脚掌落地时,他脸上的汗水滴落在地面上,漂亮的瞳色直勾勾地盯着美知的脸庞,什么也没说,在欢呼声中,他又好像陌生人一样走向了场地。   之前因为黑子哲也的存在感太弱,导致美知并没有想起来这个人在之前的世界里出现过。   直到她看到赤司征十郎。   她的原世界,原来也有他们的存在吗?   她没有看完整场比赛,率先离场了。坐专车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卖棉花糖的小店,美知下车准备买两个,自己吃一个,另一个留着给鬼蜘蛛尝尝味道。   这家店的生意不错,有几个学生都在这里排队买,美知等待的时候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她顺着声源处看去,一只奇怪的生物朝着他们方向跑来,而它身后紧跟着一个扎起马尾的黑发青年,细长的眉眼旁还有一缕垂落的长发,身上的袈裟很是眼熟。 第141章 番外·英国   那只怪物的速度非常快,但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发现它的出现,说说笑笑的,只有美知侧着脸看着纵身一跃朝她扑来的咒灵,它的利爪能轻易将她撕碎。   周围都是人,美知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那只咒灵突然僵在半空,黑漆漆的后颈上搭着几根修长的指尖,似乎只是轻轻一捏就将那只咒灵团在手里成为了一颗球,袈裟飘起,却抵挡不住他居高临下朝着美知投过去的眼神。   周围的人发现了夏油杰的异样,他们都仰着脑袋看过去,这个身披袈裟的男人无声地落下,很受女孩子的脸庞紧绷着,他无视其他人的视线,突然走近美知弯下了腰来。   他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不管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是小巧的嘴巴,无一不再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就是美知。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和自己的额头相碰,这样的靠近没有被拒绝,夏油杰呼吸有些急促,他似乎担心这又是一个梦,非常轻地喊她的名字来确定她的存在:“美知?”   眼前的人是夏油杰没错,美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原本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一时间没回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她是要求系统放置了一个替身代替她的。   所以现在……   没等她回答,夏油杰按着她的脑袋压在他的怀里,他的袈裟上弥漫着她熟悉的气味——那是她之前喜欢用的一款沐浴露味道,她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搂着美知的力道加大了少许,他不明白为什么美知会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他面前的美知又变成了十几岁的模样,但他考虑不了太多了。   周围人都在盯着他们看,美知推了推夏油杰走出了排队的队伍,一旁的司机已经走下车,面色沉重地手握武器准备将夏油杰赶走,好在美知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司机才一脸警惕地停在附近,似乎只要夏油杰有任何异动他就会冲上来给他一棒子。   “你去哪了,美知……”夏油杰的声音非常低沉,他失去了安全感一样不肯放手,明明刚刚那么帅地干掉了一只咒灵,但在美知面前,在曾经失去过的妹妹面前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摆了出来,“你怎么不说话?”   美知拍拍他的背,夏油杰紧绷的背脊才放松了一些,他听到美知熟悉的喊他哥哥,感受到手臂圈住的女孩传来的热量,才吐出心中一口郁气。   “下次离开,要和我说啊美知。”   美知口中的话顿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她的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熟悉的机械声,这一次轮到美知浑身僵硬了起来。   【主机遭到破坏……呲……系统出现了故障,时空……空混乱,宿主已连接成功。】   等待了好一会,美知才接收到系统给予她这段时间奇怪事情的缘由,虽然很无奈,但是能够再次和他们见面,这种感觉说实话很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攻略的世界将会和正常世界连接,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系统无法回答,请宿主做好维护正常世界的准备,确保不会对正常世界造成影响,请知悉。】   美知:???还有其他人会来?!要死了……   【系统将发派给宿主将其他世界人物送回的工具——】   美知的口袋里多了一个重物,她拉开一点缝隙去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拍立得和一张相纸。   美知:你不要告诉我……   【宿主将其他世界的人物拍下,即可将其送回,任务传达完毕。】   【因是主机故障,任务完成之后会送给宿主一个奖励,请选择:接受/拒绝。】   她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道理她都懂,可是……   为什么只有一张相纸啊!!   系统开始装死了,系统开始将不要脸贯彻到底了。   美知叹了口气,拉着夏油杰上了车,司机透过后视镜像盯着贼一样盯着夏油杰,毫不掩饰自己的防备。   夏油杰:妹妹你看!你司机在瞪我!   他搂住美知朝司机挑衅地抬下巴,眯着眼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狐狸。   司机:我恨!   美知站在家门口,想起里面还坐着一个鬼蜘蛛,顿时头皮发麻。   怎么办,我的两个脾气不太好的哥哥要碰面了,她是现在跑路还是立刻跑路,在线等挺急的。   没等她犹豫太久,鬼蜘蛛发现了她在门口的踌躇,手里拿着游戏机不爽地走了出来,然后盯着美知脚下被鞋跟撅起的一块草皮。   鬼蜘蛛看到夏油杰:盯   夏油杰笑:盯   “你是谁?”   “你好。”   两人同时发声,站在中间的美知稍微挪了挪脚,让出了一块战场。   “我是她哥哥。”   这一次,是异口同声。   鬼蜘蛛&夏油杰同时扭头盯着美知。   美知:危!   “怎么回事?!”又是异口同声。   “他是谁!?”鬼蜘蛛和夏油杰同时指着对方,美知接收到背叛的眼神+2,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她背着手开始用脚画圈圈,声如蚊呐:“你们都是我哥哥,只不过年代不同嘛……”   夏油杰和鬼蜘蛛开始大眼瞪小眼,鬼蜘蛛撸起袖子,夏油杰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咒灵,似乎准备好好干一架。   美知看着管家打理好的庭院,想起他年纪大逐渐稀少的头发,在良心的谴责下张开手臂拦住了两人:“谁敢动手我就不认他了!”   战争还没开始就被熄了火,两人对视的火花发出噼里啪啦响,美知脑袋疼地直骂系统,被系统发了黄牌警告后强行拉着两个人进去坐在客厅里等管家端饭。   美知坐在两人中间,浑身不舒服。   好在贴心的管家很快就端来了三份食物,都是美知爱吃的,夏油杰笑着把肉夹到美知碗里,声音温柔如水:“我记得你爱吃这个,美知多吃点。”   美知还没来得及说话,鬼蜘蛛就将自己碗里的都扫到美知的盘子里:“哥哥的都是你的,如果还不够我去给你抢,要什么有什么!”   夏油杰咧开嘴吐出两个字:“粗俗。”   鬼蜘蛛用自己新学的词冷笑反驳:“装逼。”   美知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盘子,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地互怼,食欲全无。   好不容易熬到夜晚,给美知擦头发又成了抢夺的对象,美知这一次没惯着他们,掏出了吹风机独自站在阳台把头发吹干,一回头就对上趴在玻璃门上的两张脸,吓得连退两步。   如果不是只有一张相纸,美知现在就会把他们送回去。   约法三章,美知不让他们打架,不让他们吵架,不让他们攀比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三个人坐在阳台上看月亮,美知两只小手被一人拉一个,任由他们揉捏。   鬼蜘蛛斜眼瞪着夏油杰,没忍住问她:“你最喜欢我吧,美知,我可以给你最繁华的城!”   “不能说都喜欢!”鬼蜘蛛又补充了一句。   夏油杰还没开口,美知就及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为了中止这种话题引发的连锁效应,美知望着弯弯的月亮,傲娇地回答:“我最喜欢威廉了。”   鬼蜘蛛&夏油杰齐刷刷地盯着她:“威廉又是谁?!”   美知压力山大,她所说的话永远都能引起下一个话题,就比如现在,她不能说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否则他们又要开始打起来了。   说起威廉,美知望着天上那一轮月亮,有一个黑影似乎从上方掉了下来,美知眯着眼看了好一会,那团黑影越来越大,从一颗芝麻大小逐渐变成成年男性的大小,就像一片树叶落在了她的阳台上,那是一个温润精致的金发男人,他似乎也没搞清楚状况就到了这里,当他抬起头看向美知时,坐在软椅上的美知突然蹦了起来:“威廉!” 第142章 番外·搬家   虽然美知的模样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但在威廉眼里,她所做的小动作都和玛姬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玛姬和美知的身影就在他面前完全重合了。   这是玛姬消失的第二年,美知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多少有些心虚,她掰着手指头不敢和他对视,夏油杰似笑非笑,鬼蜘蛛面露煞气,他们此刻都盯着面前被美知称呼为威廉的青年:“美知,不介绍一下?”   美知咳嗽两声,开始给另外两个人介绍他:“那个,他是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威廉绅士地朝着另外两个人温和一笑,继续将视线对准面前不愿意面对他的美知,流利地用日语问美知:“玛姬,他们是谁?”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曾经的玛姬换了一副躯壳,他能察觉到另外两个人的敌意,当他问出这句代表极其熟稔的话时,另外两个人的气势更浓烈了。   想起威廉的战斗力,美知已经挡在他面前:“你们听我解释……”   最后四人坐在客厅里暂时停止了属于哥哥们的战斗,夏油杰暂且还不会表现得过于明显,但是鬼蜘蛛一脸不爽地咬牙盯着威廉,毕竟刚刚美知说她最喜欢威廉,这句话在他心里深深扎了根。   威廉了解情况之后,极具包容地望着美知:“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他很懂得美知的软肋在那里,美知听完更是羞愧不已,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美知现在住的地方够大,虽然她的父母让她独自住在这里,但好在钱财上并不会苛责她,最近听了管家的话,听说美知身体好了起来之后,也动了来这里看望她的意思。   美知分配了房间,出于威廉对比于另外两个人武力值较低的考虑,她让威廉睡在她隔壁的房间,只要有一点异动,她就能听见。   安排虽然是安排好了,等到她打哈欠准备睡觉的时候,三位兄长穿着美知给他们临时买来的睡衣站在了她的房门口,一个似笑非笑,一个温润谦逊,还有一个不服输地撑着门框,满脸不高兴。   夏油杰笑:“美知以前都害怕一个人睡,喜欢和哥哥睡一张床的。”   威廉温和:“玛姬以前要听我的睡前故事才睡得香,你睡着了我就走。”   鬼蜘蛛:“喂——!那是我妹妹啊!你们这群家伙!想死吗!?”   美知根本阻拦不了,最后三个人各自抱着枕头和被子睡在了美知房间的地板上,谁也不让谁,期间鬼蜘蛛偷偷摸摸地想拉住美知垂在床沿的手,被夏油杰拖走。   既然大家都不爽,那就都别动。   威廉独自挑选了可以看到美知的方向躺下,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等到美知第二天起来,三个人围在床边,弯着腰的样子似乎站了很久了。   美知一转身就对准一张脸:……这是看动物园的猴子吗?   夏油杰笑着想揉她的脑袋,鬼蜘蛛报昨天晚上的仇,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得逞。   威廉习惯给个早安吻,但在昨天的观察之后察觉到自己和他们的武力差距,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控制住自己,温和地和她道早。   管家在房门外敲了敲门,门口站着的夫妻一身光鲜,美知的母亲等待不了拧开门走进去,“美知——”   她的话因为视线里三个同时朝她转过脸的男人停止了,男人不明所以,当他迈进一只脚时,和他妻子一样愣在了原地。   美知支起脑袋朝他们看过去,看了许久才认出那是很久没来看过她的父母,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对于女儿房间里突然出现三个陌生男人这件事,绫子接受不能地尖叫了一声,倒是她的丈夫捂住了她的嘴,目光责怪地看向了美知。   美知和绫子有五分相似,但相比于美知的温顺,她的母亲脸上多了几分女强人的凌厉,穿着睡衣的三个人很快就懂了面前的人是谁,毕竟是父母,而且现在他们的身份很是尴尬,有理都说不清。   绫子扯掉男人捂住她嘴的手,指着美知大喊:“你给我出来!”   美知其实也不太记得她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了,隔了这么多年才来看她一次……如果她真的病死了,或许她也不会掉眼泪吧。   鬼蜘蛛脾气差,身后的衣服被蜘蛛腿戳破,美知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出面。   “我没事的。”美知让他们放心,她已经被他们保护很多次了,但现在,她需要自己面对。   当她挺直了背走到客厅的时候,绫子才发现面前的女儿似乎和几年前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不太一样了,她的眼里充满着生机勃勃,望着她的时候不卑不亢,不会像从前一样像只小猫一样喊她母亲,拉着她的手指说不要走。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他们被抛弃,留在别墅里自生自灭的小可怜了。   “母亲,父亲,”她坐在沙发上,“最近身体还康健吗?”   夫妻俩被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一时的不自在,他们的女儿身体不好被丢在这里,他们都还没问她的身体如何,现在反倒被如此疏离地问起这种问题了。   “挺好的,”绫子端起管家沏的茶喝了一口,“你长大了,管家不能教你的东西今天就跟着我们回去,礼仪老师已经请到家里了,到时候你要好好学学,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胡闹!”   美知没有回话。   她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毕竟没有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爱,但他们现在听到她身体好了就要将她接回去……   父亲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过两个月赤司家有一场生日宴,在去之前,你要好好学习礼仪,听说赤司家的少爷和你认识……”   绫子不耐烦地插嘴:“其他家的公子也要主动去搭话,八贺家不是白养你的。”   美知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站起身,朝两人深深鞠躬:“还请……你们当我死了吧。”   两人被她的话震惊在原地,脸上的暴怒还未发泄出来,一根有生命的藤蔓重重扎入他们中间的沙发上,疾风刮起绫子的发尾,他们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美知直起身体,面色平静:“我会将你们在我身上投入的资金还清,如果不够,可以往上加……”   一只咒灵被释放了出来,黑乎乎的身体直接冲向了沙发上的那两个人,他们哪还顾忌得了什么钱,碰到这种非正常的现象恨不得立刻逃出这栋房子,威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大门口,将门阖上了,他笑得温和:“看来要好好谈谈呢。”   他们怎么可能看着美知被欺负还不动手的,鬼蜘蛛变成藤蔓的手时不时地扫过他们的脚,咒灵趴在他们的身后时不时垂涎地嗷呜两声,威廉极具绅士风度地掏出了纸和笔,顺便将手机录像打开,一点点地将美知应有的东西算出来,随后让他们签字。   面对这样的三个人,夫妻二人除了妥协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开始恐惧现在的美知,签了字确保信息了之后立刻离开了房子,头也不回。   作为“谈判专家”的威廉,从他们手里硬生生抠出了美知的抚养费,这还是看在美知父母的面子上没将钱财全部拿过来。虽然这幢房子他们不要了,但美知不愿意再这里再待下去了。   她从此不再和八贺有关系,管家看着自己长大的孩子即将离去,他摘下手套辞去了工作,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找到了还算不错的一幢小房子,打了折让美知买下了。   当天,三位兄长很是团结地没有斗嘴,夏油杰发挥自己的做饭技能,鬼蜘蛛偷偷摸摸地让美知和他回去住城主府,威廉从身后出现捂住了美知的耳朵。   鬼蜘蛛:咬牙切齿jpg   夏油杰做的饭非常合胃口,房子还没收拾好,四个人将买来的毯子铺在地上,这一次四个人一起打地铺。   美知能感受到他们小心翼翼的关心,在睡觉之前每个人额头上都亲了一口,鬼蜘蛛虽然嘟囔着自己不是第一个被亲的,睡觉的时候捂着脸蛋得意了好一会。   美知在学校走廊上看到了和黑子说话的赤司征十郎,她愣了一下,红发少年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和她单独说过话。   美知上课的时候,发现原本应该在家里的三个人趴在她教室的窗户上看着她上课,那三个好奇的脑袋让美知紧张地不敢往外瞥,倒是黑子发现了她的异常,朝着窗外看去的时候又没发现人。   下了课,美知冲出去的时候,那三个人就站在教室后面的围墙上和她招手,然后——   “你们三个哪个班的?给我下来!”   是教导主任。   美知捂着脸假装和他们不认识路过,那三个人溜得很快,美知也放心回到教室里。   学校里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黑子是很好的同桌,只不过忙于篮球部,还时常因为存在感低被老师忽视,惹出不少笑话。   美知回家的时候想起系统的话,三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充当护送小分队,路上的人没有敢搭讪的,美知觉得这生活充实的不行,她扭过头问起两面宿傩的事情,夏油杰挠了挠脸颊,似乎也不是很清楚:“他啊——”   一声坠响,好像马路都被砸出一个洞似的,美知慢慢回过头,红发青年慢慢直起身,懒散地眼神落在美知身上颇为玩味:“哟——”   “这不是,”他咧开嘴嘶哑地笑起来,“我的妹妹吗?”   美知:……家里没地方睡了 第143章 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坐在客厅沙发里的美知努力将自己窝进去,像只兔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抱着枕头瞥向坐在四个位置上的男人。   鬼蜘蛛:已经麻木了,谢谢。   西索抱住紧实肌肉的双臂,细长的眉眼里,那双冰冷的金眸打量着另外三个人,当他看向美知的时候,她居然胆子很大地朝他眨眼示好,嘴里吐出不明意味的笑容,手指穿插在里,忍耐住血液里的暴力因子:“小美知还好好活着呐,害我还自责了很久呢~☆”   美知艰难地吞咽口水,小小声地认错。   再抬眸,美知和西索不含感情的眼睛对视上时,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搓都搓不下去。   果然还是该怪系统!   本来相安无事,完成任务就好了!现在五个人坐在这里,她真怕西索晚上掐她脖子!   好在……夏油杰和威廉坐在了她的身旁,替她挡住了那道泄露杀意的视线,鬼蜘蛛朝着西索挑眉:“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鬼蜘蛛还想去拽他的领口,西索桀桀地笑起来,猩红舌尖舔舐着嘴唇,那副变态的样子让鬼蜘蛛看了都表情僵硬起来,他嫌弃地离西索远一点:“美知怎么能忍受你这样的……”   西索不怒反笑,他靠在沙发上将手臂垂落在沙发后面,声线慵懒:“美知说很喜欢我呢~”   鬼蜘蛛&夏油杰&威廉:她也这样对我说过。   承受四道视线的美知用抱枕遮住了脸,试图避开让她落下海王之名的问题。   鬼蜘蛛冷着脸把她抱枕抢走了,夏油杰和威廉一人拉住她一只手,不让她有躲避的可能。   “你最喜欢谁?”   美知谁也不看,盯着天花板替自己辩解:“我都喜欢……”   西索用修长的手指捂住下颌猜测:“所以,你还有几个哥哥,嗯哼~”   鬼蜘蛛大吼:“你还有其他的?!”   美知虽然心虚,但还是开始掰着手指算:“两面宿傩……”   “森鸥外……”   “宇智波带土、宇智波斑……”   越说,身旁的人脸齐齐变黑,就连威廉也收敛起了笑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鬼蜘蛛咬牙切齿地捏住了她的脸:“还有呢!”   美知被捏住脸蛋说话都含含糊糊的,她也觉得有些委屈:“没……没有了。”   刚说完,庭院里传来了异响,想起之前威廉和西索来这里之前她说的话,美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伴随着庭院地板碎裂的声响,一股灰尘溅起,她扭过头看过去,隐约看到灰尘里站着四道身影。   美知趁着鬼蜘蛛失神之际,从他手里溜走,刚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西索却很懂她的性格,早早地伸出手臂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手掌托住了她的下巴,指尖轻轻刮过她下巴上的软肉,拉长了音调问她:“美知想跑到哪里去呢,嗯哼~”   美知:老泪纵横   像只被蟒蛇捆住身体的小仓鼠,美知缩着手手摇头否认自己逃跑的事实:“尿,尿急……”   夏油杰捏着鼻梁显得有些无奈:“那个难缠的家伙,来了。”   话音刚落,灰尘里的粉发青年已经嗅到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气味,他满脸张狂地像火箭一样冲了过来,脸上的四只眼睛兴奋地扩张着,“瞧我闻到了什么?”   西索抱着美知躲避,手里的扑克牌朝着两面宿傩丢去,但都被他一手挥开了,西索的视线落在野兽般将视线投过来的两面宿傩,眼里闪过兴味:“四只胳膊,四只眼睛?”   他的好战因子被激发,美知从他怀里钻出来也没有收到阻拦,夏油杰无法坐视不顾,他上前将美知拽走,避开了两面宿傩的战场。   但两面宿傩并不想和面前这个魔术师装扮的男人打架,他的目标很是明确,脚尖一转,朝着夏油杰追来。   还没搞清状况的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土看着黑发男人扛着美知往外跑,身后紧紧跟着四只手的男人,深陷于月读世界的两人肃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也知道美知现在似乎不太安全,于是一个屋里除了没什么武力的威廉,其他人都跟了过去。   威廉叹了口气,看着美知刚买下来的小房子,解开袖扣,上楼开始铺床。   七个人的混战让美知根本看不清谁在打架,只是时不时看到咒灵钻出来,还有飞舞的扑克,她时不时被丢到一个人的怀里,有人在笑,也有人喊着“接着”这样的话,美知连话都不敢说,在半空里被泡来抛去,直到一双血红的双眼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催眠大师·宇智波终于获得了美知的拥抱权,美知支支吾吾地对抱住她的宇智波斑喊了声大哥,又扭过头看着带土喊了声哥哥,顺便给他摘掉了头发上的叶子。   美知也不知道这些来自不同世界的人该怎么在这个普通的世界里行使他们的能力,混战让附近的小公园一片狼藉,森鸥外收起了自己的手术刀,望着美知笑了笑。   美知从宇智波斑身上下来,她看着混战的始作俑者——两面宿傩。   踮起脚尖,两手抱住他的脸一挤!   嘟嘟嘴·两面宿傩霸道不再,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向她,身上的禁锢慢慢解开,他忍耐住美知身上令他食欲大开的气味,捉住她的两只手拎起来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   美知:!!!   周围的兄长:!!!他犯规啊啊啊啊啊!   顶着一排牙印的美知身后跟着泱泱大军般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管家过来看看她还缺点什么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他停住了脚步,看着身后奇奇怪怪的男人们担忧不已:“小姐?”   美知清了清嗓子,“管家叔叔,他们都是好人。”   管家忧虑更深,那群人里哪一个看着都不太像好人呐,小姐。   威廉并不知道美知用一排牙印换来了难得的和平,她看着自己的小房子,又想起身后这群人的胃口,手指伸进口袋摸向了系统给的相机。   算了,再等等吧。   卡里还有钱,应该。   美知带着他们出去吃自助餐,老板哭着送他们出去,决定闭店半个月。   房子还好能够容纳这么多人,他们最后睡在了客厅里,但最后谁也没睡,都盯着美知看,不知道是谁开了闸突然说起美知的事情,随后就变成了他们的炫耀场,美知为他们做出来的事情都被夸大其词地说出来,最后还有几个人感觉到不爽暗搓搓地跑出去打架,又担心吵醒她静悄悄地跑回来。   美知自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她拉着一群人去给他们商场购物,因为长得都很俊俏,被拍下来发网上去,有人质疑也有人羡慕,论谁被这样一群俊男围着都会开心吧。   家里的人凑齐了两桌麻将,而为了让身后这群人保持应有的安静,美知毅然决然地带他们来到了附近的游乐场,她掏钱买了票,看着人迹寥寥的过山车,手臂一挥!   “我想玩这个!”   下一秒,八个男人已经很自觉地坐了上去,美知不理会他们身边留出来的位置,独自坐在最后排,给自己绑好安全带,雄赳赳气昂昂地暴言:“谁叫了谁是胆小鬼!”   随后——   美知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游乐场。   但没有人嘲笑她,美知自觉没脸,又去玩了几个项目,最后累趴在椅子上,左手一团棉花糖,右手一杯果茶,美滋滋地接受其他人好奇的视线。   毕竟,没有人来游乐场玩的时候会带八个如此让人移不开眼的男人。   玛丽苏本苏·美知畅快地玩了一下午,她曾经梦想的事情终于得到了满足,热情退却过后,就像天边逐渐坠落的太阳,故事终究需要落幕了。   她掏出了相机提议要一起照相,虽然大部分都别别扭扭的不屑一顾,但最终还是败在了美知像小狗一样的明亮眼眸之下。   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挨个抱着在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个吻让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但谁也没问出口,只是有的回了吻,有的说着要吃掉她才好,有的说要带她走,还有的紧紧抱着她不说话。   美知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她不敢看他们的脸,只是哽咽着说:“有你们真好呀。”   给他们拍照的是果茶店的老板,穿着小白裙的女孩眼睛里包着泪,鼻头通红地站在正中央咧开嘴笑,身旁站着模样各异的青年,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视线都落在美知身上。   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了这一幕。   美知拿回了相机,她看着慢慢显现的人影给身后的人看,当她一扭头哪里还有人?身后不再叽叽喳喳,安静地过分。   她吸了吸鼻子盯着相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当她发现他们都盯着自己看时,还是没忍住,抱着相片大哭了一场。   系统收回了她的照片,顺便将奖励塞到了她的包里,美知没有去看,她的生活似乎变得正常了起来,黑子发现同桌比以往都安静了很多,她变得沉默,有时候下了课就一个人盯着窗外发呆。   他邀请她去看自己比赛,不过这一次被婉拒了,美知回到了家,无意间从包里掏出来了系统给她的礼物。   那是一套卡卡牌,她打开来倒出一看。   上面每一张卡牌都有名字,还有他们各自的图像。   鬼蜘蛛、两面宿傩、夏油杰、森鸥外、西索、宇智波带土、宇智波斑、威廉·詹姆士·莫里亚蒂……   她按照上面的提示拿起一张卡牌,念出了上面的名字:“两面宿傩”,周围白光一闪,美知紧闭着双眼避开刺眼的光芒,察觉到周围暗了下来,她才睁开了眼睛。   粉发青年一头湿发,紫色的指甲搭在了她的下颌处,他难掩兴奋地念了着她的名字:“美知。”   美知:她原谅系统了。   原来如此嘛……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牌,再度扬起笑容,扑到了两面宿傩的怀里。   看来,她还可以有很多场快乐的旅行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终于写完啦!!!(给大家鞠躬)   感谢宝贝们这四个月的追文,阿槡第一次写这么长,后面没能日更非常抱歉,最后抽个奖哦!!订阅有百分之九十就可以参加,啵啵啵啵!希望宝贝们可以给我打个星星,当然五星最好嘿嘿嘿(伸出小胖腿画圈圈)。   最后,祝大家心想事成,身体健康,我们下一本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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