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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放，沈还 ┃ 配角：《入殓师在无限游戏被疯狂团宠》求收藏 ┃ 其它：所有预收文求收藏，爱你们 　　一句话简介：心机钓系受VS冰山纯情攻 　　立意：每个人都值得真诚相待 第1章 穿书 　　纪放眨了眨眼，横亘许久的黑暗不知不觉间褪去，眼神中渐渐有了焦距。 　　“纪放，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给钱你办事，希望你说到做到。” 　　面前响起一个女声，精美的绣花桌布上，两根秀美的手指推过来一张个人支票。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沿着那只手缓缓向上。 　　与他对坐的女士面容姣好、仪态端庄，穿戴气度无一不讲究，一看便知道是个有身份地位的豪门阔太。只是，她此刻却蹙着眉，正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纪放微微挑眉，这是……有人和我开玩笑？ 　　最后的记忆，是暴雨中的片场和他摔下山崖时人们的惊呼声。 　　意识飘忽了太久，他根本没有与这位阔太认识的记忆。 　　他又看了眼那张支票。 　　就算是玩笑，送上门来的钱却没有推开的道理。只是这金额…… 　　他用修长的手指拈起支票一角，脸上恰到好处地现出惊讶和质疑：“一百万？瞧不起谁呢！” 　　面前的阔太一愣，随即抬高了声线：“那你想怎样？这个数目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拿到这笔钱后保证让你弟弟离开我儿子，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纪放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惊诧在眸中一闪而过。 　　弟弟？ 　　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微微垂眸，半阖的眼睫下眸光一厉，原本只打算配合着打个哈哈的纪放，陡然认真了起来。 　　再抬眸时，他的眼角眉梢笼上了一层氤氲的笑意：“确实如此，但是，这位太太……” 　　他含笑的眸子在她的手腕处扫了扫，目光掠过那条红宝石手链，再对上那阔太惊疑不定的双眼。 　　“您手上这条链子都不止一百万了，难不成，您觉得您儿子的爱情，还值不起一条手链？” 　　本就是精致俊俏的好相貌，此刻一双笑眼含情，如春阳融雪一般，让人不自觉地信任与依赖。 　　果然，对面的阔太眼中神色动摇，她咬了咬唇：“那你要多少？” 　　纪放白皙的指尖在支票上点了点，一双微翘的猫眼映着咖啡馆里的点点灯光，忽地朝她眨了眨：“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您觉得……一个亿怎么样？” 　　看着对方沉默了下来，似乎真的在思考给一个亿的可能性，他趁热打铁地补上一句：“毕竟，贵公子和我弟弟是真心相爱，非要强行让他们分开，本就不是件易事，这点想必您能理解吧？” 　　果然，阔太脸上的挣扎更甚，过了好半晌，她才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猛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神色忌惮地望着这个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蛊惑住她的漂亮青年，咬牙道：“你当是抢银行呢？一个亿你爱找谁要找谁要去！老娘不奉陪了！” 　　啧，终于醒过来了。 　　纪放看着她气冲冲地伸手越过桌面，就要一把将支票扯过去，唇边的笑容反而更加和煦了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更是氲着一片流光：“您别生气，一亿不行的话，一千万如何？” 　　“在我看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您觉得一亿不值，但一千万，令郎和我弟弟的这份‘爱情’想必是当得起的吧？” 　　阔太止住动作，有些惊疑地重复道：“……一千万？” 　　青年眼中笑意更甚，朝阔太点了点头：“对，一千万，保证我弟弟和贵公子断得干干净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看你怎么接招了。 　　“一千万……”阔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脸上流露出意动的神色。 　　幸好，这份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从小包里掏出支票本，刷刷刷又签下一张九百万的支票。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先递出支票，而是将之前准备好的纸笔推到纪放面前，扬起下巴朝他点了点：“一千万可以，先给我写份保证书，写了之后，钱就是你的了。” 　　“哦？”纪放从善如流地接过纸笔，睫毛轻轻扇动一下，话语轻柔，“您要我写什么？” 　　“咳，”阔太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面前这一双含情眼，“我说你写——” 　　“我纪放，保证弟弟纪宁和沈寰从此不再往来……” 　　纪放的笔尖闻言忽地一抖。 　　纪宁？ 　　这个名字一经出现，心脏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重击了下，痛得让他心跳骤然一停，撕裂般的痛。 　　记忆如浪潮般不自禁地翻涌而至。 　　“棵棵，棵棵！” 　　“笨！是哥哥，不是棵棵。” 　　“哥哥，这是哪里，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吗？” 　　“傻小宁，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 　　“哥哥，我今天有好好吃饭，你也要好好拍戏，我会乖乖等你回来哦！” 　　“哥，拍戏辛苦，你不用担心我，我都挺好的。” 　　“怎么不写了？” 　　耳畔的女声让纪放终于回过神来。 　　他朝对面歉然一笑，淡定得无人能看出此刻他心中的澎湃：“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令郎的名字是哪个huan。” 　　“就……”阔太眉心微蹙，“算了，你先签字，名字我来写！” 　　纪放敛起笑容，垂头签了名，将保证书递给了她。 　　阔太很快写好了名字。她低头审视一番，冲着纪放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记得你该做的！” 　　注视着阔太快步离开后，纪放才移开了视线，他幽幽地凝视着桌上的两张支票许久，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如果这是谁对他“开玩笑”的话，他一定会让这个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但或许，这并不是个玩笑？ 　　咖啡馆的卫生间里，纪放撑着大理石台面，怔怔地看向眼前的镜面。 　　镜中的青年面孔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明显比他要年轻了许多，身形修长清瘦，有种干净的少年感。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微翘的猫眼灵动，笑起来的时候如春风拂面，亲和力十足；垂下眸的时候，则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纪放抬起下颚，手指缓缓抚过喉结旁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胎记鲜红，如一枚暧昧的吻痕，给少年般的身躯平添了微妙的欲感。 　　纪放的眼神渐渐沉静。 　　半晌后，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漫过指尖，因为听到“纪宁”而一时失态的脑子重又运转了起来。 　　纪宁、纪放、沈huan……这三个名字的组合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 　　他依稀记得，这好像是——某个狗血虐恋剧的主配角名。 　　当时那个剧还曾经邀请他出演，只是被他婉拒了。 　　不过这个剧倒是小爆了一番，播出期间还因为其剧情太过狗血而上了几次热搜，让人哈哈哈了好久。 　　纪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他记得，热搜名好像是： 　　#最穷的分手支票，最贵的保证书# 　　#分手吗，只给一百万那种# 　　回想起刚才那位女士提出的一百万和那可笑的保证书，纪放心下默然半晌。 　　他恐怕是来到了那部剧的世界。 　　不过……原来剧中的纪放好像只拿到了一百万吧？ 　　灵动的猫眼里升起一丝狡黠。 　　比原主多挣上九百万……刚来就有如此励志的成就，看样子，在这个世界生存并不难。 　　兜里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纪放走出咖啡馆，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 　　是一个留学中介发来的提醒消息。 　　【亲爱的学生家长，今年最后一批留学申请的截止日期马上就要到了，你的孩子纪宁在我公司办理的留学申请事宜尚未完成，请督促孩子尽快完成线上申请表格，如有疑问，请拨打……】 　　再一次看到纪宁的名字，纪放心中微微一动。 　　留学……吗？ 　　他依稀记得，这部剧里曾有个引起争议的剧情，主角受为了和攻在一起主动放弃了极好的留学机会，但却依然没能挽回渣攻，之后两人纠纠缠缠、分分合合无数次。 　　纪宁……怎么可能？ 　　纪放靠上椅背，退出了对话框，正准备按熄手机，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屏幕上方，置顶联系人头像上的那个男孩样貌让他莫名有些眼熟。 　　心跳不知在什么时候快了起来。 　　纪放皱眉点了进去，放大头像细细看去——那张曾在他无数梦魇中辗转的面孔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纪放猛地站了起来。 　　如果他真的穿入了剧本的世界，那么纪宁会不会…… 　　四月中的S市，日光已慢慢变得强烈，街旁的梧桐树投下点点绿荫，光影斑驳。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不知哪位司机正在鸣笛，传到纪放耳边，却瞬间变为呼吸机刺耳的报警声。 　　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小宁，因为渐冻症，没能撑过十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大家久等了！这次是漂亮布偶猫和霸气大狗狗的故事（bushi），更新时间大致会固定在早上9点，其他时间的更新大多数是在捉虫或修文（不影响阅读，加更会在标题里提示）祝大家看文愉快！ 　　放上下本《入殓师在无线游戏被疯狂团宠》的文案，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啾咪~~ 　　------------------- 　　陈瑜是个入殓师，给死者洗漱，整理妆发，还给人缝制漂亮的衣服，让人体面离开人世。 　　因为这职业，亲人远离还没朋友，他也无所谓。 　　- 　　因为意外，他进入了恐怖游戏中—— 　　医院里，忽然出现流血泪的女鬼，跑着跳着说要找自己的眼睛； 　　陈瑜慢悠悠把地上血水冲掉，拉着女鬼温柔说：“别急，我帮你找找缝起来。” 　　- 　　转角遇到穿着残破裙子的女孩，阴森森对玩家说：“哥哥，要抱抱”； 　　他一把抱起小女孩，怜爱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裙子，拿碎布缝了条新的，还给绣了个米奇， 　　摸摸小女孩头发，问她：“喜欢吗？” 　　- 　　深夜床下探出只有四个手指的手，抓着把刀，尖叫着喊着手好疼，抓住玩家就想砍…… 　　他坚定有力的握住那只残缺的手，帮人家找回断指，还贴心做了个美甲，叮嘱：“下次不要再被人砍掉了哦。” 　　- 　　不久，陈瑜发现自己总是收到一些奇特的小礼物：湿淋淋的头发，红色的高跟鞋，生锈还沾着不明液体的钥匙…… 　　直播间观众看着放下关键道具红着脸跑掉的鬼怪：我是在看恐怖直播还是在看恋综？？？ 　　- 　　终于有一天，游戏的终极大boss出现在陈瑜面前 　　陈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BOSS指着左胸的位置：这里，少了一个人。 第2章 弟弟 　　还未到下班高峰，面前的马路依旧车水马龙。 　　纪放从手机外卖软件里找到了原主的地址，伸手拦车。 　　就在出租车靠近的那一刻，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出现在对面街角，很快停在对面的大厦旁。 　　日头已开始偏西，太阳在大厦的边缘露了个脸，一缕阳光正好照在车旁。 　　如同舞台上的一束追光，照亮了下车的英俊男人。 　　不同于纪放的精致柔和，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高定黑色西装衬出绝佳的身材比例，下车后他为车内的人扶着车门，动作优雅矜贵。 　　纪放的目光掠过男人前胸，在他系到最上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顿了一顿，这才继续向上。 　　不知是不是上帝的偏爱，外形如此出色的男人还有一张风流隽秀的脸，眉目漂亮到近乎凌厉，但紧抿的唇线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即便此刻心神都在纪宁的事情上，如此出色的身形容貌依然让纪放心中一叹。 　　上辈子在娱乐圈浸淫多年，此刻却想不起来有哪位明星能和对面的男人相提并论，要是让他的经纪人看见…… 　　纪放忍不住轻笑一声。 　　出租车停在身前，纪放的手指搭上车门。 　　似乎察觉到了纪放的视线，对面的男人突然抬眸，撞上纪放正准备撤回的目光。 　　与那副天生的好相貌截然不同，他的目光漠然，带着久居上位的倨傲与冷冽，在自己和世界之间，筑起一堵支棱着冰刺的高墙。 　　纪放坦然与他对视了两秒，稍一点头，坐进车里。 　　到家的时候已是黄昏，家里空旷安静。纪放搁下钥匙，很快来到一间卧室的门前。 　　他抬起手，却在敲门的瞬间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纪宁呢？ 　　瞬间迟疑之后，纪放忍不住自嘲，不过是个简单的求证而已，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他抬手敲门，却没有察觉，自己那声低喊里掺杂了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希冀： 　　“纪宁？” 　　房间里有声音传来，半晌门才打开，露出男孩年轻的面庞。 　　浅淡的双眉，是小纪宁常常抱怨的对象；印象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双眼，此刻却微微下至，让整张脸有了十足的乖巧味道。眼角下多了粒小小的红痣，带来几分瑰丽。 　　男孩表情中无意流露出的天真与依赖，倒是和小纪宁如出一辙。 　　纪放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起，无声苦笑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纪宁。 　　他忍住了内心的失望，面上仍维持着淡淡的笑容。 　　其实并不难，眼前虽然并不是真正的纪宁，但那相似的眉眼却依然让他的心柔软了几分。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纪宁似乎有点惊讶，拖着鼻音小小叫了他一声。但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慌里慌张地冲出了卧室。 　　“我忘记做饭了。” 　　虽然纪宁一直在掩饰，但纪放却将他苍白的面容和红肿的眼睛看了个真切，显然，在他回来之前，这孩子已经哭了很久。 　　“要帮忙么？”纪放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低头乒乒乓乓准备菜肴的纪宁。 　　“不，不用，”纪宁没有抬头，“很快就好了。” 　　纪放没有进去，只是在客厅听着厨房的声音，看样子，这顿饭有点悬。 　　他转向客厅的墙壁，那里有个老式的相框，年轻几岁的纪放正勾着纪宁的脖子，冲着相框外微笑，而明显还是个孩子的小纪宁，抬头看着哥哥的脸，满眼都是信任与依赖。 　　纪放垂眸。 　　既然已经成为了这位纪宁的“哥哥”，不如就帮帮他，从这份糟糕的爱情中走出来。 　　两菜一汤做了快一个小时，纪放尝过一口便放下了筷子，而对面的纪宁一脸魂不守舍，连吃了两大口齁咸的白菜叶子都还毫无所觉。 　　纪放拦住了纪宁再次伸向白菜的筷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小宁。” 　　“啊，”纪宁茫然回神，“哥……” 　　“我今天收到了留学中介的短信，说你表格没填完，是忘了吗？” 　　纪宁手腕一抖，险些将杯子里的水洒出去，他不敢看纪放，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回答。 　　纪放一手搭着纪宁的椅背，低头看着纪宁渐渐收紧的手指，轻声问：“不准备去留学了？” 　　“哥——”纪宁抬眼张了张口，却又颓然低下头去。 　　房间里一片安静，连窗外小巷的喧闹一时间都静了下来。 　　突然，纪放指节屈起，不轻不重地敲在木质的餐桌上，发出“笃”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纪宁身子猛然一抖。 　　头顶上，哥哥的声音传来：“给我个理由。” 　　纪宁瑟缩一下，忍不住抬头窥了眼，今天的纪放似乎格外威严，让他有点犯怵。可是这理由…… 　　他摇了摇头，仍旧不愿开口。 　　纪放坐了下来，看着只敢拿发顶对着他的弟弟：“你申请的这所学校是全球TOP50，建筑设计专业更是世界排名前五，我记得，申请的导师也是你一直以来膜拜的偶像，按理说，你不该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说，问题应该出在——” 　　纪放的视线静静对着纪宁，嘴里吐出的字句却让纪宁不自觉地一抖。 　　“——你的那个男朋友？” 　　“说吧，”纪放体贴地把视线从纪宁越垂越低的头顶上移开，“我想听听你的理由，或者说，借口。” 　　纪宁慌乱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揪着外套肘弯的布料。袖口被他扯得缩起，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布料。 　　纪放眼神一凝，一把擒住纪宁的胳膊，扯起袖子。 　　纪宁苍白的手腕上，缠着几圈纱布，隐隐透出血色。 　　纪放的原本轻松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由惊讶变为愤怒：“你竟然自残？” 　　小纪宁临终时遗憾的眼神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插向脑海。 　　纪宁被他的语气吓到，嗫嚅着刚叫了声“哥”，就被纪放骤然加重的力道痛得惊呼起来。 　　纪放眼中冷光一闪：“疼吗？” 　　纪宁委屈地轻哼了一声。 　　下一刻，纪放却轻笑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顿时又重了三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纪宁吃痛地仰起头，想说什么，却一眼瞧见，哥哥双目通红，眼中的失望与担忧让他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纪宁慌乱极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哥，哥你怎么哭了，我——” 　　“纪宁，”纪放的声音颤抖，眼神带着痛意，“刀子割下去的时候，你想过哥哥么？” 　　“在这个世界上，哥哥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话语里带着明显的鼻音，“你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已经不在乎我这个哥哥了？” 　　“哥——”纪宁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纪放怀里，大哭了起来。 　　“我不是，不是，哥，呜呜，我不会再这样了。” 　　“真的不会？” 　　“不会了，哥，”纪宁在纪放怀里连连摇头，拼命保证着，“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呜——” 　　纪放搂着纪宁，轻轻用手掌顺着他的后背，脸上划过一丝满意的表情。 　　等到纪宁终于平静了些，他抬起弟弟的脸，把桌上的纸巾盒塞进他怀里，轻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纪宁擦了擦眼睛。 　　“之前我们的确是闹了点矛盾，寰哥给我发信息说要分手我不肯，想要和他见面。可一连半个月，我都联系不上他，所以我……”纪宁面色屈辱，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我就照着寰哥以前给的地址找去了他家。” 　　那是他第一次跨入那座豪宅，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男朋友，竟是S市地产大亨沈氏的子弟。 　　面无表情的管家让他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才傲慢地告诉他，少爷现在正和朋友打游戏，没时间招待闲人。 　　就在他恳求管家让他进去见沈寰一面时，宅子里却突然走出来一个女孩。 　　女孩衣饰华贵，看人的眼神却轻蔑冷漠。 　　见他和管家纠缠，女孩哼了一声：“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往屋里带，赶紧赶出去。” 　　这还不算，两天后，那个女孩来到了他的学校，把他叫到教室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曾经送给沈寰的东西，一件一件丢在地上。 　　“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 　　“我堂哥是天之骄子，你又是什么东西，还一天到晚缠着他，不就是爱他的钱？” 　　“拿着你的这些垃圾滚蛋，我哥不想再见到你！” 　　纪宁说到这里，头又低了下来：“我，我就是太伤心了，一时想不开才——” 　　纪放眼中厉光一闪，这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小宁现在，都这样了还不肯分手…… 　　他沉吟一瞬，开口道：“小宁，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之间真正的问题在哪里？” 　　“嗯？”纪宁迷糊地抬头。 　　纪放伸手抹了抹他的脸颊：“傻孩子，你们分手以后一直都没有见面，你那个男朋友，也许是被他的家人控制住了。” 　　纪宁一愣。 　　纪放趁热打铁：“跟你见面的是那个所谓的堂妹，有没有可能，你说的这些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纪放的话让纪宁精神一振，一双眼睛立刻有了活气，他拉着纪放连连问：“哥，真的吗？真的吗？” 　　纪放心里冷笑，当然是假的。原剧里那个渣男，这时候可不知在和哪一任情人鬼混呢。 　　他面上却不显，语气极其笃定的说：“当然啊。你不是说你们是真心相爱，难道你还不相信他？” 　　“信的，我相信！”纪宁眼中迸发出光彩，重重点了几下头。 　　“那你就去留学。” 　　“啊？”纪宁愣了一瞬，脸色渐渐黯淡下来，“哥，说到底，你还是想让我和他分手吧。” 　　纪放揽上纪宁的肩：“傻孩子，谁让你们分手了。照你说的，你男朋友多情潇洒又多金，对你还一心一意，这样的大鱼怎么能轻易放走？” 　　纪宁迷惑地抬起头：“可你……不是让我离开？” 　　纪放叹了口气：“现在明显就是他家里不同意你们来往，你现在这么僵持着，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连累他一直被控制。他和家人的关系恶化，对你们的感情又有什么好处？” 　　“可是，哥——” 　　不等纪宁说完，纪放径直道：“纪宁，人不能靠恋爱脑活一辈子。照你说所，你男朋友家是豪门，必然人人趋之若鹜。你拿什么和别人争？” 　　看着又一次垂下头的弟弟，他语重心长：“你听我说，他家是做地产起家，你男朋友将来必然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那么你的专业，就是你最大的竞争力。明白吗？当然了——” 　　他话题一转：“让你去留学也不只是因为这些。” 　　他怜爱地拍拍纪宁的手：“你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各种建筑，喜欢这个学科这么多年，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临门一脚的时候选择放弃，你真的不会后悔？” 　　纪宁迟疑了。 　　纪放接着道：“研究生学业不过两年，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就那么没信心？再说了，还有哥哥在国内帮你盯着。如果他真的被家人逼着相亲什么的，我马上通知你。从E国飞回来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能耽误得了什么？” 　　纪宁渐渐安静下来，垂着头静静地思考。 　　纪放也不催他，收拾了桌上的剩菜便回了自己房间。 　　夜里十点多的时候，手机轻响，又是那家中介发来的信息。 　　【亲爱的家长，您的孩子纪宁已成功完成了网上申请，目标学校通常会在2-4周后给予答复，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会实时关注录取情况，请按照以下清单准备……】 　　纪放终于露出穿越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这样就好。 　　纪宁本身的条件并不差，只是因为剧本的设计囿于一隅，这次出去与那个渣男断了往来，会开阔眼界，也会接触到无数优秀的人才。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何必吊死在这一棵烂树上？ 　　作者有话要说： 　　忽悠弟弟一把好手 　　--------------- 第3章 机场 　　不知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忙，虽然卡在最后一批入学申请的截止日前提交了申请，纪宁却幸运地获得了学校秒给offer的殊荣。 　　纪放毫不犹豫地交了押金，在他的督促下，不过是四月底，纪宁已经办理好了所有的签证和准备，会跟随中介公司组织的团队前往学校面试。 　　这天一早，纪放把弟弟送到了S市国际机场。 　　中介公司约定的集合时间是11点，已经到了10点50，纪宁却还在安检口磨磨蹭蹭，不肯进去。 　　纪放哪里不明白他的心理，故意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笑道：“还磨蹭什么，这是舍不得哥哥？” 　　这几天纪放一直在家陪着纪宁办理各项手续，兄弟俩之间变得比之前更加亲密。 　　纪宁拉着纪放的衣角，红着脸小声道：“哥，我昨天给寰哥发了消息，你说……他有可能看到吗？” 　　纪放沉默一瞬。 　　这傻孩子，就算看到了又能怎样呢？即使此时对着你依依不舍你侬我侬，那渣男最后还不是脚踏N只船，和别人同样爱得死去活来不亦乐乎？ 　　纪放心中叹气，口里却开着玩笑：“有我送你还不行？唉，看样子是我这个哥哥分量不够。” 　　“哥——不是的。”纪宁的脸更红了，“我就是……唉，不跟你说了。”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咱们先过去。”纪放推着纪宁往安检口走。 　　他扫了眼等待安检的队伍，和在一旁等待的中介老师打了个招呼，故作轻松道：“你先排队安检，哥帮你看着。要是人来了就带过来见你，好不好？” 　　纪宁终于站进了队伍里，却仍不放心地扭头道：“哥，你知道寰哥长什么样吧？” 　　纪放冲他安抚地一笑：“放心，哥不会认错的。” 　　他回头走了两步，掏出手机来操作一番，点进“沈氏集团”的百度词条。 　　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旁，一个男人的身影牢牢黏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张国际金融峰会的照片，端正肃穆的会议桌后，男人垂眸审视手中的文件，严肃的神情几乎与会场融为一体，身前的姓名牌上镌刻着他的名字——沈还。 　　凝视着那张面无表情却显得气势卓然的俊脸，纪放忍不住皱眉。 　　怎么会是他？ 　　他自信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原剧中的渣攻明明风流放荡，那日在街边见到的、今天图片上的沈还却如此严肃禁欲——这真的是那个渣男？ 　　不过上天没让他思索太久，几声近乎同时响起的抽气声传入耳中。 　　他下意识地循声抬头，刚刚还在手机页面上的男人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高大的身材和矜贵优雅的气质，让这个男人鹤立鸡群一般，将身周涌动的人群自动变为虚化的背景。 　　身旁的女孩不由自主地兴奋道“好帅啊！” 　　接着惊呼：“啊，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 　　没等纪放有所动作，那个男人偏头和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便朝着纪宁所在的安检口走来。 　　纪放眸子微眯，看这样子，他还真是来找纪宁的。 　　只是，他可不会让着渣男有机会和纪宁碰面。 　　纪放回头看了眼淹没在安检队伍里的纪宁，朝沈还的方向迎了过去。 　　沈还有五名专职助理，李铭便是其中一个。 　　今天凌晨三点，他刚刚陪同沈还结束了一场艰苦的谈判，又接到了集团的电话，马不停蹄地从两千公里以外飞回A市。 　　谁知落地还没几分钟，沈家老爷子便一个电话过来，说是家里的大公子想要偷跑，让沈总去抓人回老宅。 　　李铭跟着沈还走向其中一个安检口时，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一直是这样，集团里最难的订单交给沈总，老宅里最讨厌的琐事也交给沈总。 　　真不知道这是信任他还是把他当做了解决麻烦的机器人。 　　只是稍一走神，一大波旅客涌入大厅，把他和沈还隔开了好几米的距离，前路越发艰难。 　　沈还顺着人流走向安检口，突然有人一声“哎呀”，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急急地踉跄两步，却依然无法保持平衡，直直朝他倒了过来。 　　沈还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了一把，稳住他的身形。 　　由于是前扑的姿势，沈还只能看到那人柔软的发顶，但紧接着，青年抬起脸来，对上了他的眼。 　　清亮的双眼里满是惊惶，像是要溢出来一般。不知怎的，沈还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布偶猫，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模样。 　　沈还罕见地有些迟疑，他……没事吧？ 　　“你没事吧！”几乎与他的想法同时，青年已开口问道。 　　眼中惊惶褪去，涌上愧疚，他急急地解释着：“真是抱歉，我走路太急了，又不知被谁撞了一下……” 　　手心忽然一沉，是那青年借力站直了身子，沈还朝他略一摇头，收回手臂。 　　可那青年仍不放心似的，目光在他胸前扫视一瞬，又落到他的两边袖口，随即一凝。 　　“啊，对不起！” 　　沈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整洁的衬衣袖口，染上了一大片咖啡色的污迹。 　　青年手里捏着干瘪的咖啡纸杯，眼中的内疚简直浓得有如实质，让沈还忍不住开口“你——” 　　可他还没说完，青年便一声惊呼：“你手背好红！” 　　紧接着，一片温热覆上他的手腕，青年小心翼翼地拉着他：“我去帮你处理一下。” 　　其实咖啡并不算烫，被撞到时他不过感觉手背一热，因为忙着扶人并没在意，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袖口被弄脏。 　　但腕间敏感的肌肤触碰到对方柔软的手心，浅浅的热度传来，似乎还带着对方蓬勃的脉动，沈还的目光有一瞬失焦。 　　除了在外应酬时冰冷官方的握手，上一次感受到旁人温暖的体温，似乎还是在孩童时代…… 　　心中突如其来的无措，让沈还不由自主被青年带进了通道旁的一家便利店。 　　直到一阵冷气扑面而来，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俩已站在便利店的冰柜前，青年一手拉着他的手腕，一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水。 　　手腕上的温暖骤然离开，却又立刻覆上他的手指。青年拿着那瓶冰水，轻轻按上他的手背。 　　轻柔的声音就在耳边，说话间甚至能感觉到空气微微的扰动，“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青年被冻得通红的指尖在瓶身上慢慢推动，给手背带来一片冰凉，而被握在他另一只手里的指尖却炽热发烫。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沈还喉头滚动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紧接着，那人竟又将他的手抬高了些，身体前倾凑上自己的嘴唇。 　　沈还：…… 　　他的心重重一跳，猛地收回手：“你干什么！” 　　抽回的手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清风抚过，他这是…… 　　青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接着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家里老人总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曲解了对方的好意，沈还脸有点僵，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轻动一下，手背上似乎还停留着青年的呼吸，微微发麻。 　　他不自在地低声道：“没必要，我已经没事了。” 　　身前的人闻言立刻扬起脸，漂亮的眼睛带着笑，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真吓死我了。” 　　他掏出手机：“今天实在是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赔给你。我们加个好友？” 　　说着他已调出二维码，凑到纪放面前。 　　沈还迟疑一瞬：“不用……。” 　　纪放诧异：“那怎么行？至少……也要让我出个干洗的钱。” 　　听出了对方口中的恳求意味，沈还的目光终于挪向纪放。 　　青年漂亮的双眼里满是愧疚，似乎沈还的拒绝给了他莫大的委屈。 　　沈还：…… 　　鬼使神差的，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李铭踏入便利店的时候，就见一个纤细漂亮的青年与他擦身而过，又笑盈盈地回头，朝里面摇了摇手机。 　　他顺着青年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自家老板正站在冰柜前，手里拿着手机，袖口还沾着一大块明显的污渍。 　　李铭：…… 　　他好奇地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位青年却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未再多纠结，他径直走到沈还面前，低声道：“各个登机口都检查过了，没见到大少，您看，是不是——” 　　“回公司。”沈还带着惯常的冰冷打断了他。 　　他率先走出一步，却不知为何一顿，鬼使神差地，伸手带上了柜台上的那瓶冰水。 　　值机大厅依旧人头涌涌，两人没走几步，沈还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一声。 　　李铭好奇地瞥向老板的手机屏幕，是个好友通过的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微微上挑的眼角与刚才那位青年如出一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铭似乎看到，沈还在看向屏幕的瞬间，常年冰冻的嘴角居然微微一提。 　　李铭：！！！ 　　老板这是笑了吗？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万年的冰山机器人笑起来？？ 　　刚才擦肩而过的小男生瞬间浮入李铭的脑海，难道……是因为他？ 　　勉力维持着自己的专业素质，李铭强作镇定，跟着沈还走出了值机大厅。 　　而在他们身后，刚才不见踪影的纪放施施然从某个角落走了出来。 　　沈还没来得及找到纪宁而就这么离开，他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 　　信步走出值机大厅，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纪放心情不错，直接点了接听。 　　刚一接通，一个大嗓门便从手机的听筒中猛冲而出： 　　“纪放，我去你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忽悠老公，也是一把好手。 　　--------------- 第4章 酒局 　　“纪放我去你妈的，你居然敢拉黑我—— 　　纪放表情一冷，当即挂了电话。 　　没过两秒，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小兔崽子你居然还挂我电话，老子——” 　　“嘟嘟嘟嘟嘟——” 　　“我操，信不信你再挂一次我就——” 　　“嘟——” 　　在手机再次响起之前，纪放微微蹙着眉，直接将这人电话拉黑。 　　随即，他打开了手机的黑名单。 　　除了刚刚被他拉黑的这个，黑名单里只躺着一个号码，备注是——蒋王八。 　　纪放思忖片刻，将原身与“蒋王八”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表情不由冷了几分。 　　原身“纪放”，和他一样是个演员，而那个满口喷粪的家伙就是他的经纪人——蒋业。 　　说起来是经纪人，这人却更像个拉皮条的混蛋。给原身的正经通告没几个，各类酒局饭局的应酬倒多得很。还时不时地会“劝”原身几句，什么“出名要趁早更要走对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蒋业想尽了各种办法威逼利诱让他下海傍富商，这位原身虽然贪财，却一次也没答应过。但他这一次次的拒绝显然大大得罪了蒋业，导致他虽然签约了好几年，却一直没红过。 　　鼎流娱乐的小接待室里，蒋业一连四五个电话过去都没能接通，终于明白他又被拉黑了。 　　他恨恨地“操”了一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听见动静，外面工位上一个一头红毛的年轻人立刻凑了过来，见蒋业这幅气到不行的样子，忙上前讨好道：“蒋哥，快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哪个兔崽子这么不上道？” 　　蒋业狠狠瞪了手机一眼：“还不是那个纪放！” 　　“纪放？”红毛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就是陈少指定的那位？” 　　蒋业闻言脸上怒容一顿，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连喘了两口气。 　　红毛伸手给他顺气：“别气别气，他哪儿是您的对手？以您的手段，拿捏他还不是轻轻松松？” 　　蒋业深深吸了一口气：“行，我就再忍他一回。”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向红毛伸手道：“把你手机给我。” 　　调出拨号界面，蒋业眼中凶光毕露，一边狠狠戳着屏幕一边冷笑：“等他被陈少他们玩腻了，你看我怎么搞死他！” 　　出乎他的意料，这次电话接通得很快。 　　蒋业狰狞的表情来不及收回，只得硬生生地将声音掐揉了几分，看着十分滑稽。 　　“放啊，别挂电话，哥给你找了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纪放把手机拿远了些，漫不经心地应道：“哦？” 　　见他没有直接挂电话，蒋业大喜过望，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兴奋：“是这样，今晚有个高端酒会，S市的几个娱乐圈资本都要来……” 　　纪放不感兴趣地“嗯”了一声。 　　蒋业连忙接着说：“这不是有风声说那个大IP《独行》要开拍了么？这会儿正在选角，男一男二咱们蹭不上，男三四五这不都还空着吗？” 　　纪放挑了挑眉，原身的微信里，倒是真的提到过这部剧，由一部非常出圈的文学作品改编，总编剧是圈内大咖，导演获奖无数，定下来的男一更是影帝级别。 　　但是…… 　　纪放哑然失笑。这种量级的IP选角居然能靠参加酒会加塞进去，这经纪人是想糊弄谁呢！ 　　那边蒋业还在继续诱惑：“今天不光是资本，《独行》的投资方出品人、导演和编剧都会来。我可是花了老大代价，走了不知道多少关系才搞到今晚的入场资格，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不要？” 　　电话里一片安静。 　　蒋业见对方没有反应，咬咬牙，再加一把火：“还有已经定下来的男主陈一鸣，你不是一直说很崇拜他，希望能和他演对手戏？据说也会到场哦！” 　　纪放握着手机，无声冷笑。 　　这个世界的娱乐圈与他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像《独行》这种出圈的作品，如果真是蒋业说的这样，出品人、主角、导演、编剧齐聚一堂的情况，要么是开机发布会，要么就只能是杀青后的首映了，蒋业这是给他画的什么饼？大得都没边了。 　　能让蒋业这样放下身段，一而再再而三地诱惑他，看样子，对方是给出了蒋业无法拒绝的大价码。倒是不知道，他被卖了个什么价？ 　　纪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这个经纪人……看来还是早点换掉的好。 　　他垂眸再次按向挂机键，却不知那头的蒋业是怎么福至心灵，突然找补了一句：“云都沈氏的公子也要来的哦。” 　　纪放的手指一顿。 　　“沈氏？” 　　“对！对对！”大概是在酒桌上训练出来的察言观色，蒋业十分机敏地抓住了眼前的机会，“沈家的大公子，继承人！说是沈公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也是因为今天酒会的分量够重，才能请得到他。” 　　车渐渐下了高速，城中高楼渐显。 　　纪放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原本轻松勾起的嘴角渐渐变得平直。 　　刚才还故作深情地跑到机场去送行，转头就约了一群帅哥美女鬼混，想起纪宁向他哭诉时通红的双眼和胳膊上那一道道划痕，纪放心中冷笑。 　　沈！还！可真有你的！ 　　电话那头还在絮絮叨叨，不过就是在不断强调，今晚去的都是有钱人，随便谁手里的资源漏出来一点都够纪放吃一年。他一个十八线能被陈少看中有多么幸运吧啦吧啦…… 　　纪放懒得听他再啰嗦下去，冷声道：“我去。” 　　蒋业一时刹不住车，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喜道：“你答应了？” 　　“嗯。”纪放淡淡应声，“妆发造型什么的，就不用我操心了吧？” 　　电话那头一噎，半晌才道：“行！我发定位给你，你到公司合作的造型工作室来。” 　　- 　　造型工作室地处闹市，就在鼎流娱乐不远处，门店干净明亮，设计得颇有创意。 　　蒋业挺着累赘的啤酒肚，抱着个巨大的服装袋等在门口，见纪放来了，忙招手让他一起进去。 　　前台的美女大概早已和蒋业交涉过一轮，一看见是他，立刻就皱眉摇头。 　　“哎你怎么这样？”蒋业急得跳脚，“你们不是和公司签了合同了嘛，小心我投诉你们！” 　　大概是争论太大声了，隔壁造型室里一位身穿粉色西装的男造型师探出头来，高傲地看了蒋业一眼。 　　他声音轻蔑：“对不起，还有好几个大明星都有重要活动要参加，你的艺人只能往后排了，要是着急，你还是去找其他工作室吧。” 　　“你——” 　　蒋业涨红了脸，状似要发作，那造型师却丝毫不怂，扭身便要回去。 　　哪知他这一抬眼，便看见了刚才一直被蒋业挡住的纪放。 　　惊喜如同烟花，瞬间在造型师眼中闪烁起来。 　　“哎呀妈呀，这位帅哥~”造型师的声音陡然温柔了一百倍，嫩得快要能掐出水来，“今天是来找哪位造型师的呀？” 　　纪放洒然一笑：“我第一次来。” 　　“这样啊……”造型师立刻上前两步，双眼在他精致的眉眼上细细描摹，口中娇嗔道：“金姐我是这里的造型总监，手艺可好了，今天正好有空，就在姐这儿做造型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型？” 　　说完他冲着纪放眨了眨眼，一脸娇羞：“姐都会哦。” 　　纪放淡定点头：“那谢谢金姐照顾了。” 　　见他这么上道，金姐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自家人，客气什么！”他上前两步，翘着兰花指拉上纪放的袖口，“走，到姐的专用造型室去。” 　　蒋业一口气噎住，指着旁若无人说着话的两人：“你——你们——” 　　金姐在这一行里时间不短，什么情况没见过，见蒋业这个样子，回眸朝纪放一挑眉：“你跟着他来的？” 　　纪放失笑：“嗯。” 　　“知道啦。”他妩媚一笑，“别怕，他来姐不理他，你来就没问题。” 　　说着也不再理会蒋业，径直把纪放拉进造型室，砰地关上门。 　　按着纪放坐在化妆镜前，金姐扶在他肩上，细细看过他的脸，深深叹了口气：“唉，皮肤这么好，近看也一个毛孔都没有，你是怎么保养的？” 　　纪放透过镜子看了眼造型师眼下淡淡的青黑，真诚建议：“多睡觉？” 　　金姐：“……哎呀你好坏！” 　　不过一进入工作状态，这位“姐”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下手干净利落，精益求精，专业气质尽显。 　　“好啦！”金姐细心做完最后一点调整，直起身子，“你这长相，化妆都怕给你画丑了，做个SPA就够有光彩了，咱们的重点还是在发型上。诶对了，你衣服带来了吗？” 　　纪放眼神一转，金姐便明白过来，开门问道：“那谁，咱帅哥的礼服呢？” 　　早就无聊到打呼噜的蒋业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拎着自己带来的巨大服饰袋，忙不迭地进了造型室。 　　他一眼看见纪放坐在镜子前玩手机，忙从服饰袋里挑出几件衬衫展开来，颇有些自得地说：“放啊，来，挑挑。” 　　纪放抬头，透过面前的化妆镜看过去，那几件衬衫颜色倒还素净，可自锁骨以下，都是大片大片的镂空蕾丝，一件比一件暴露，将蒋业的私心展露无遗。 　　他还没表态，金姐已经翻起了白眼。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金姐嫌弃地一摆手，将蒋业推到一边，“小艺！” 　　女助理应声而入：“金姐？” 　　“去服装室，我那个小间，第一排，全都拿来看看。” 　　女助理很快回来，直接推进来一个服装展示架，上面一溜各式男装。 　　金姐招呼纪放：“来，宝贝，姐这里的虽然不是国际大牌，但也算小众里的精品，过来挑挑。” 　　纪放起身，站在展示架边沉吟片刻，拿下一件衬衫，又绕着展示架走了两步，拿出一套海军蓝的西服套装。 　　金姐眼中现出惊喜：“好眼光，果然和姐的品味一致。”他喜滋滋地把纪放推到一旁的更衣室前，“快换上给姐瞧瞧。” 　　蒋业抱着他那一堆衣服，不甘心地咕哝着：“好什么啊，那么素净，连个花样都没有，还能被你穿出花来？” 　　女助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片刻后，纪放从更衣室里出来。 　　“哎呀……哎呀呀……”金姐如在梦中，几乎说不出话来。 　　青年色泽柔和的深栗色短发被吹得蓬松，颇有心机地在刘海处烫出了微微的弧度。 　　他抬手轻捋鬓边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西装外套微微敞开，简约的白衬衫在腰间收束，腰身纤细，更凸显出挺翘的臀线和一双笔直的长腿。 　　女助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放，心中在咆哮：“这还是那套衣服吗？怎么感觉几千块的小众西装被他穿出了几十万高定的感觉！” 　　蒋业目瞪口呆半晌，回神一阵狂喜。纪放这一身太绝了，他只恨自己没能早点说动纪放，否则…… 　　他想了想今晚的酒会，再想想将来自己能拿到的好处，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行了，你们再搞搞细节，我得先过去了，等会儿晚高峰，我叫人送你过去！” 　　两个小时后，纪放到达了举行酒会的私人会所——逸园。 　　因是私人聚会，没有媒体和红毯，会所大堂里静悄悄的，辉煌灯火映照着白净的墙壁和深色大理石地面，透出低调的奢华。 　　门厅里的两位迎宾小姐姐正低着头在说些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立刻红了脸。 　　“先，先生您好，您有预约吗？” 　　纪放淡然一笑：“帝豪苑。” 　　“噢，”其中一个小姐姐笑容骤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迎宾小姐姐回到位置上，轻轻叹了口气。 　　“姐，你叹什么气啊，”同伴倒是十分兴奋，“刚刚带那个帅哥进去，有没有要到他的电话？” 　　小姐姐失笑：“他帅成那样我哪敢啊，再说了，他去的是帝豪苑。” 　　“帝豪苑怎么了？” 　　小姐姐做了个口型：“陈少。” 　　同伴一愣，半晌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老公要去，我去查个岗好了。 　　--------------- 第5章 应酬 　　逸园虽然地处市中心的繁华地区，占地面积却不小，其中又以帝豪苑最为豪华。 　　从门厅进去穿过一处曲折的走廊，便是帝豪苑宴会厅的所在。 　　蒋业正殷勤地在其中应酬。 　　这位经纪人肥胖的身体勒在一套大码西装里，品牌不知道比纪放的高出多少个档次，但他一直点头哈腰的模样，硬是把国际大牌穿成了某宝几百的山寨货。 　　他此刻正巴结着的，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陈少。 　　陈少人高且瘦，颧骨高耸，眼光精明。此刻正懒懒地靠在餐台边，打量着蒋业带来的一众小花小草。 　　“怎么来来回回都是这些熟面孔？”他有些不屑地评论着，“也就是罗潇和方盈盈还勉强能看，上次你给我看过照片的那个纪放，今天又没来？” 　　“来！今天一定来！”蒋业禁不住又哈了一下腰，陪笑道：“下午我亲自盯着他去做了造型，这会儿估计堵车，唉，我还专门叮嘱过……” 　　他兀自解释着，却没发现陈少突然直了直身子，目光投向宴会厅的大门，脸上难掩惊艳之色。 　　眼前的青年身形修长，身上的西服套装虽普通，却如同量身定制一般，格外妥帖，尤其是收紧的腰线，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比例绝佳。 　　进门后，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厅，那一刻，交相辉映的灯光都尽数落入他的眸子，而青年笔挺的身姿，富有韵律的步态，更是透露出自信的光彩。 　　陈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身影，好半天才勉强拔开目光，一把捉住蒋业，兴奋道：“看见他了吗？是不是你的人？” 　　蒋业闻言抬头，立马笑逐颜开。 　　他眨眼看看纪放，又扭头看看陈少脸上势在必得的表情，心下狂喜，这把稳了！ 　　蒋业满脸堆笑，在陈少耳边谄媚道：“这就是您指定要来的纪放呀。” 　　“纪放……”陈少脸上惊喜愈盛，“你带他过来，不，等等，直接去VIP厅，等会儿就安排在我旁边。” 　　不仅是陈少，大厅里无数惊艳的目光也在同一时刻投向纪放，几个衣饰华贵的女孩已经跃跃欲试，红着脸羞涩地和他打招呼，他微笑着一一回应，提步向休闲沙发旁的一众艺人走去。 　　所行之处，嗡嗡的话声四起，都是人们在悄悄打听： 　　“那是谁？” 　　“近期有哪家的小公子回国么？” 　　“这么好看，应该是哪家娱乐公司的明星吧？” 　　鼎流娱乐的几个小花早就在盯着他瞧，见他走过来，还红着脸小声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感觉比前几天获奖的影帝还帅啊！” 　　只有方盈盈，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半天，终于迟疑地开口： “纪师兄？” 　　她又不确定地顿了一下，“你是纪师兄吧……” 　　纪放失笑，在她边坐下：“怎么，不认识我了？” 　　“啊，真的是你！”方盈盈目光在他微勾的唇角和深邃双眼间扫视数遍，心中止不住地疑惑，明明还是那张脸，可这通身的气质…… 　　她红着脸小声道：“这才一个多月不见，师兄你变了好多啊。” 　　“是啊——”身旁的另一个女孩也凑过来，“师兄你——唉怎么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帅，搞得我们都不敢认了！” 　　女孩们一阵哄笑。 　　“变帅了？真的假的？”一个男声突然插了进来，“纪放，一个多月没见，你该不会是整容去了吧？” 　　小花们闻言回头，说话的正是刚才陈少提到的罗潇。 　　纪放跟着她们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的男孩，长相不错，妆容服饰也精致，只是眼中的嫉妒和阴鸷，让他那张原本好看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纪放笑眯眯地开口：“多谢你关心啊，只可惜，我这张脸天生丽质，医生都建议不要瞎折腾，不过师弟你……” 　　他又看了罗潇一眼，那神情分明就是：我倒是建议你可以试试。 　　“你！”罗潇被他气得发抖，脸也涨得通红，正想要发作，蒋业却走了过来。 　　“放啊，来，跟哥出来。”他招呼着纪放起身，这便要走。 　　“蒋哥——”罗潇忙叫了起来，上前拉住蒋业的胳膊晃了晃，“只带他一个人怎么够，你不管我们啦？” 　　蒋业停下脚步，回头扫视在场的小花小草：“那——罗潇、盈盈，你们也一起来。” 　　罗潇立刻得意起来，挑眉仰首，挑衅地向纪放看过去。 　　纪放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侧身让方盈盈走在前面，心下思忖着，到这时还没看见沈还，也不知道他到底来没来，总不能到处逛着去找他吧？ 　　思索间，三人已走出宴会厅，穿过一条竹林掩映的小道，站在了另一道门前。 　　这是帝豪苑单设的VIP包厢，比起宴会厅，装饰更加奢华。 　　他们进去的时候，二十人的大圆桌，已经坐满了大半。 　　罗潇显然是经常参加这样的场合，一进门看见陈少，脸上立刻露出练习了多次的笑容，张口要打招呼，陈少却已经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招手：“纪放，来，坐这儿。” 　　罗潇的招呼卡在喉咙口，噎得不行，蒋业已经用力推了纪放一把，压着声音叮嘱着：“陈少很看重你，好好表现。” 　　纪放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派自然，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看了陈少一眼，这才走过去坐下。 　　陈少此刻已是心神俱醉，刚才不过远远看去都已经惊艳不已，这会儿距离拉近，细看纪放那精致的眉眼，目光更是炽热。 　　他彬彬有礼地微笑，殷勤地拿起桌上的红酒，在纪放的高脚杯里浅浅倒了一底，柔声道：“这酒不错，尝尝看。” 　　纪放礼节性地点点头，修长手指握住杯脚，轻轻转动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杯上的浅浅挂壁，待酒液香味散出，他这才举杯小尝一口。 　　一套动作自然优雅，看得陈少心痒。他见纪放眼中微微一亮，忙问道：“怎么样？” 　　纪放偏头微笑，浓密的睫毛轻扇：“即将凋谢的玫瑰香气，这是……90年份的Romanee Conti？”【1】 　　此话一出，席间立刻有人笑道：“哎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准确地猜出年份来，陈少，你这是哪里找来的宝贝？” 　　陈少回眸瞪他：“说什么胡话！纪先生可是我的好朋友。” 　　桌上人谁不知道他的德行，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少又转回来，声音更加轻柔：“别管他们，你吃点菜。” 　　…… 　　十来分钟后，陈少正细细地给纪放讲着自己在国外的趣事，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陈少皱眉起身，对席上众人说道：“沈少来了，我去接一下。”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纪放一眼，低声叮嘱：“你稍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心里惦记着席上的美人，陈少心不在焉地走上竹林边的小道。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眼前的情形，他还是脚下一顿，惊讶道：“什么情况？” 　　竹林掩映处，沈家的长孙沈浩瀛，这会儿正被两个黑衣人抓着胳膊，一脸畏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弱弱叫了声：“小叔。” 　　他口中的小叔一身合体的高定西装，黑发深眸，面无表情。 　　听到脚步声，他朝陈少的方向看了一眼，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立刻将陈少立钉在原地，不自觉地心跳腿软起来。 　　见陈少过来，沈还招手让保镖带着着沈浩瀛出去，朝他点点头：“处理点家事，打扰了。” 　　陈少苦笑，说什么打扰，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管你啊！ 　　眼看着沈还带着人就要离开，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诶，这不是小沈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沈还脚下一顿。 　　迎面而来的是S市上一辈的商界大佬方运成，早年靠金融投资起家，后来逐步发展到实业，生意做得很大，可以说举手投足都影响着S市的经济命脉。 　　方老早年也算风流倜傥，仗着身家玩得挺花，不过他一向不让人吃亏，愿意跟他的人，给钱给资源十分大方，在圈子里名声不错。 　　今日的酒会，便是为了招待他和沈浩瀛。 　　“方叔，”沈还停步，向方运成微微颔首，“我来找浩瀛，这就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方运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上次见你还是半年前吧，这么久没见，陪叔叔喝一杯？” 　　沈还有些犹豫，方运成却直接拉了他就走：“怎么，叫了我这么多年叔叔，这么点面子也不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还也不便再推脱，转身跟上方运成：“我听方叔的。” 　　事情峰回路转，陈少脑子还懵懵地，跟着两人往包厢里走。 　　待到了门口，他心里突然一紧，糟了，纪放那美人还在里面呢！ 　　这会儿又是方老又是沈还，我他妈抢得过他们吗我？ 　　他还在这纠结抢不抢，席上有人见他迟迟不回，已经按捺不住了。 　　陈少出去后，纪放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动上一筷子。席上有人说了笑话，他也一派兴致盎然地听着，时不时露出个笑容来。 　　单是坐在那里，便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只不过明眼人一看陈少的模样，就知道他的心思。 　　碍于陈少的面子，众人都只在谈笑间隐晦地瞄上纪放几眼，便自觉转开了眼神。 　　酒桌上有个叫王建辉的，是个近两年才发家的暴发户，今日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档次的酒会。 　　他原本战战兢兢四处陪着笑脸，可自打见到纪放进来，眼珠子便跟黏在了他身上一般，再顾不得旁人。 　　这会儿看见陈少出去，也没人和纪放说话，王建辉色心顿起，拿起自己的酒杯，故作亲热地过去打招呼。 　　“你叫纪放，对吧？” 　　王建辉色眯眯的眼神几乎压不住，凑得极近，举着酒杯道：“陈少估计没那么快回来，不如咱俩喝一杯？” 　　纪放笑容微敛，淡淡看他一眼，拿手掩了一下自己的杯口，轻轻摇头。 　　若是知点眼色，这会儿已经知难而退。 　　谁知这个王建辉在外面嚣张惯了，见纪放不理他，不由得怒从心起。 　　他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酒瓶，倒了满满一大杯红酒，凑到纪放唇边，低声恨恨道“不过一个戏子装什么清高，快把这酒喝了，别给脸不要脸！” 　　纪放眼底愈发冰冷。 　　他今晚来这里，是想看看那个沈还到底是个多没良心的人，最好还能在席上给他些难堪。可到了现在，沈还没来，到碰上了这么个让人反胃的东西。 　　他眉头蹙起，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就要起身离开，屋外却传来动静，有人大笑着：“来来来，今天一定要陪叔叔喝一杯。” 　　脚步声伴着笑声越来越近，几秒钟后，贵宾厅门大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率先走了进来，但他没有继续向前，而是驻足侧身，招呼着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 　　纪放目光微亮。 　　来人身材高大修长，眉目风流隽秀却依然严肃禁欲到没有表情，正是他今晚的目标——沈还。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来了，真慢！ 　　【1】酒名及描述来自百度 　　------------------- 第6章 吻痕 　　终于来了。 　　纪放心中一振。 　　原本清冷的眼神褪去，眸子里浮上些许慌乱，他身子浅浅后仰，就势咽下两口红酒，表情却是十足地抗拒，指尖轻推杯沿，装作一副刚听到动静的样子，略略偏头向门口看去。 　　目光落在沈还脸上，他露出个吃惊的表情，紧接着，喜悦在眼中瞬间而起，却又在对上沈还目光的那一刻，迅速黯淡下去。 　　他垂眸回头再不看他，一旁的王建辉却不知眼色地又倾了一下杯口，一口红酒猛然入喉，让纪放忍不住咳呛起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去。 　　纪放伸手掩着口，压住咳嗽的声音，脸颊却因为憋气而泛上红晕，眼中泪光点点，连眼尾都泛起了一抹动人的红，看得在场众人心神一荡。 　　一进门便看见如此美人，方运成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这是——” 　　陈少一颗心早就悬在纪放身上，这会儿见他这么难受，心疼的得要命，满眼怒气地盯着罪魁祸首，毫不客气道：“喝醉了吗就在这里发酒疯？这人是谁带来的，赶紧带走！” 　　自觉帅气地给美人出了口气，陈少立刻向纪放看去，不知他这么卖力，美人会不会对他有所表示？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后方走出，大步来到纪放身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他面前。 　　陈少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沈还这座万年冰山居然也会被吸引？还这么主动！ 　　他两眼紧紧盯着纪放，心中已不自觉地开始祈祷，别接，别接！ 　　但就在他紧张的眼神下，纪放捂着嘴仰起头，对上沈还的目光。 　　倒映着璀璨灯光的眸子，黯淡渐褪，缓缓浮上的喜悦虽淡，却渐渐将灯光的亮度都比了下去。 　　浓密的睫毛轻闪两下，纪放带着点羞怯低下头来，伸手接过手帕。 　　方运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见他俩这情形，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沈还收回目光，语调平直：“一面之缘。” 　　这他娘的是一面之缘？ 　　陈少嘴角抽搐，目光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这一见面就眼神胶着，一个心疼一个害羞的模样，你跟我说是一面之缘？ 　　方运成却不置可否，径直在纪放身边坐下，又招呼着沈还：“既然认识，那正好，过来一起喝酒。” 　　沈还却没有落座，叫人拿来干净的酒杯，倒了半杯红酒，敬向方运成：“今天家里确实有事，下次一定专门向您赔罪。” 　　待方运成举杯，沈还一口喝净，又倒了半杯，看向桌上众人：“不好意思，扰了大家的兴致，今天大家在这儿的所有消费都算我的。” 　　放下酒杯，沈还朝方运成颔首：“方叔，我先走了。” 　　陈少大喜过望，他一向都怵沈还的那张冷脸，有他在，谁还能放开玩乐？ 　　而且正好，沈还走了，他还可以和美人培养培养感情。 　　他看了眼安静坐着的纪放。 　　他此刻已擦净了唇边的酒渍，神情也回复正常，不过脸色却还略略苍白，对比刚才呛酒那模样，更有一种脆弱的风情。 　　陈少心中怜爱顿起，默默念叨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安抚安抚。 　　他殷勤地侧身让出空间，打算送沈还出去，那人却一动不动。 　　陈少心里感觉不妙。 　　果然，沈还朝着纪放的方向叫了声：“纪放？” 　　这是要把人带走？ 　　而那头的纪放猛然扭过头来，面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他轻快地站起身来，几步便跨到沈还身旁。 　　沈还低声道：“走了。” 　　在一屋子人的目瞪口呆中，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大大方方地出了包房。 　　方老哈哈大笑，陈少在心中哀嚎：“不是一面之缘吗？不是冷面冰山吗，你走就走，把我的美人也带走是怎么回事？没了美人，我这酒会还有什么意思？” 　　而一直被人遗忘的蒋业此刻却暗暗激动起来。 　　他双眼盯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几乎控制不住心里的兴奋。 　　这个纪放，果然攀上了沈家！ 　　想起今天电话里，纪放听说沈家要来人就改了主意，再看他俩那暗通款曲的模样，说什么一面之缘谁信啊？ 　　不过……好啊！ 　　沈家是什么概念，比起陈家那些，可是高了不知几个档次！ 　　蒋业双眼放着光，似乎已经看到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 　　逸园外，李铭正靠在车旁等候。 　　刚点上一支烟，就瞧见老板从会所出来，连忙掐灭了烟，摆手散散身上的烟味，去开车门。 　　待他再看过去，老板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 　　青年高挑灵秀，面相十分眼熟。 　　李铭仔细去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今早在机场碰见的那位？ 　　这也太巧了吧，居然能在这儿碰上？ 　　两人很快来到车边，纪放微微仰头看向沈还，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感激，十分真诚地说：“沈总，今天真是谢谢了。我……” 　　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露出一丝苦笑。 　　沈还没说什么，目光却一直落在纪放身上。 　　纪放垂下头，指尖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衣角，半晌后嗓音微哑：“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才好。” 　　沈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没让沉默在两人间延续多久，纪放又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弯了弯眼角：“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我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迈步，却被一声“纪放”叫住。 　　纪放疑惑转身，沈还已经扶住了后座的车门，简单道：“上车。” 　　见纪放不语，他又加上一句：“我送你。” 　　那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就该如此。 　　纪放不由得笑了出来。 　　路灯明亮，映照在他的眸子里，像是落入星辰。 　　沈还突然觉得，刚才因纪放那一声苦笑而莫名发闷的胸腔，此刻又恢复了正常。 　　两人在车后落座，却一路无话，寂静在车厢里蔓延。 　　纪放掌心托着下颌，看着车外掠过的风景。 　　窗玻璃上隐隐反射出身边男人的身影。 　　他似乎有些疲惫，上车后便微阖着眼养神。 　　窗外变幻的光线洒入车厢，半照在他脸上，更显得他线条硬朗分明。 　　修长锐利的眉微微蹙着，却因为闭着眼睛，没有了白日所见的凌厉，现出几分柔和。 　　纪放有些出神，明明是这么端正的模样，为什么就是个渣男呢？ 　　大概是刚才咳呛时打湿了前襟，不一会儿，纪放便觉得身前被风吹得冰凉，忍不住瑟缩一下。 　　身旁闭着眼的沈还却似有所觉，一秒钟后，车窗已牢牢关好。 　　车停在了白花巷口的路灯下。 　　纪放下了车，又转过来微微俯身，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沈还抬眼，橘黄路灯下，青年一对微翘的双眼含着笑意，仿佛今晚夜色里的所有亮色都汇聚在了这里，灿烂夺目。 　　“谢了。”他语气轻快，“早上和刚才，都多亏你了。” 　　沈还正准备开口，却突然目光一凝。 　　那一瞬间，他赫然发现，灯光映照下，纪放柔顺白皙的颈脖上，竟落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一枚吻痕。 　　即将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沈还柔和的眼神陡然一冷，快速沉了下去。 　　车窗外的纪放还笑盈盈地看着他，沈还却再没了回应的兴致。 　　他冲着窗外僵硬地点了点头，车窗快速升起，将那人从视线中隔绝。 　　在纪放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黑色的迈巴赫迅速滑入夜色中，很快不见踪影。 　　“沈总，回老宅么？”助理在前方小心问道。 　　沈还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开口：“回公司。” 　　他吐出一口气，靠向椅背，试图像往常一样闭眼休息。 　　可直到他坐在办公室里，埋首于下一个收购策划案时，那份心浮气躁依旧未能褪去。 　　他干脆起身，看向落地玻璃窗外老城区星星点点的灯光。 　　刚才，在其中的一盏灯下，青年笑意盈盈弯下腰来，凑近窗边。 　　白皙柔软的颈脖上，那枚红色的吻痕随着喉结的微滚而颤动。 　　那样的位置，那样暧昧的痕迹…… 　　能够在他身上留下这样印记的，应该是他的恋人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知道为什么，沈还的心情更差了。 　　那天晚上，看着迈巴赫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中，纪放疑惑地耸了耸肩。 　　上一秒还神情柔和，下一秒就冷冷地走人，这人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晚上十点，纪宁发来信息，他已经平安到达学校所在的城市，入住了酒店，和一起去面试的同学相处融洽。 　　开心地和纪宁聊了一会儿后，纪放切进沈还的对话框。 　　告别时明显的情绪变化，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在意。 　　完整回顾了一遍今晚的经历，纪放自认没有做错什么。 　　他沉吟一会儿，发了条消息过去。 　　信息发出，文字前面却多出了个红色的感叹号。 　　纪放凝固两秒，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感叹号依旧。 　　他淡然的眸子里终于现出一丝裂缝。 　　他，纪放，居然被沈还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敢拉黑老婆，胆子不小啊！ 　　-------------------- 第7章 通告 　　“嗡——”手机不知第几次震动出声，纪放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随即放下，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自那天酒会以后，蒋业时不时便打电话发信息来嘘寒问暖，口吻之热情，与之前张口便骂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纪放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看，随手回个“谢谢”，或者直接用“在忙”、“有事”敷衍。 　　一连晾了他好几天后，蒋业终于耐不住了。从早上起床到吃完早餐，电话打了好几个，信息更是发了十几条。 　　纪放看着再次亮起的屏幕，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悠然吃完早餐出门。 　　出租车在鼎流娱乐的大楼前停下，纪放刚一出车门，便看见不少粉丝聚集在公司门口，不知在蹲哪位明星。 　　上辈子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纪放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迈步走向公司大门。 　　粉丝虽多倒也还安静守礼，纪放颔首在人群中穿行，快到门口时，低声对正站在他去路上的女孩说了声“劳烦，借过。” 　　女孩下意识地偏过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才“啊”地一声跳了起来，伸手扯过身旁闺蜜的胳膊疯狂摇起来。 　　“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小哥哥！” 　　“你你你看到没有？！” 　　“好帅啊！”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那宽肩窄腰大长腿，那气质步态，就连嗓音也格外有种慵懒随意的感觉！ 　　小姑娘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对着一头雾水的闺蜜笃定道：“我敢打赌，那一定是个大帅哥！” 　　这个时间不是上班高峰，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愧是娱乐公司，电梯里挂着好几幅巨幅海报，都是自家艺人的宣传。 　　纪放漫不经心地从一张张海报上扫过，目光忽地一顿，在其中一张海报上停了下来。 　　海报上的男艺人微笑着望向镜头，一双桃花眼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璀璨多情——只是这双含情眼，乍一看上去，竟然和沈还的眼睛有些相似的感觉。 　　只不过，沈还的眼型轮廓更加锋锐凌厉，眸光也总是冷冷的。 　　虽然冷，但在他看来，却远比这海报上男艺人那透着股工业糖精味儿的眼神要看着舒服。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门外的两人显然没想到电梯里有人，原本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迅速分开。 　　“纪，纪放？”其中一人惊叫一声。 　　纪放抬眼看过去，站在电梯前的，正是海报上的歌手秦海，以及——他的老熟人——罗潇。 　　听到罗潇的这一声叫，秦海也立刻探究地看了过来。 　　目光在纪放精致的五官间反复流连，秦海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异芒。 　　他大步走进电梯，站在纪放身边柔声道：“原来你就是纪放？” 　　他的声音很特别，尾音轻轻，似乎每句话说出来都有种缱绻缠绵的味道。 　　纪放微微颔首：“秦师兄。” 　　秦海弯起眼角，露出和海报上如出一辙的笑容：“见了真人才知道你原来这么漂亮，证件照和你本人也差得太多了。难怪——” 　　他忽地住了嘴，转而向纪放伸出手：“希望咱们今后能合作愉快。”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纪放疑惑一瞬，伸手与他松松相握。 　　手指一触即分，他却忽然压了下眉。 　　两手分开之际，他隐隐觉得，秦海的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摩挲了一下。 　　抬眸再看那人，却还是目光专注笑容亲和。 　　难道是错觉？ 　　正疑惑间，罗潇却突然跟没了骨头一样靠向秦海身侧，亲密地挽住秦海的胳膊。 　　他给了纪放一个得意的眼神，抬头对秦海撒娇道：“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秦——师兄，你们——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没什么，”被罗潇这一搅，秦海不得不把移开视线，他侧脸望向罗潇，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原本温柔的眼神变得冰冷，满是警告的意味。 　　他迅速拨开罗潇缠上来的手，话音宠溺却带着丝寒气：“潇潇，别闹了，你这样，让别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怎么办？” 　　罗潇僵在原地。原以为，他和秦海之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关系了，却没想到…… 　　想起刚才秦海主动找纪放攀谈的眼神，他的心不由得重重一沉。 　　他太清楚太明白秦海的那些举动意味着什么了。 　　纪放…… 　　又是纪放！ 　　“潇潇？”秦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我知道了师兄。”罗潇用力攥紧了拳头，低头掩去眼底的怨毒。 　　出了电梯沿走廊到头，便是经纪人办公区。 　　纪放刚到门口，立马有人迎了上来，热情地叫道：“纪哥！” 　　纪放挑眉。 　　这几天他闲来无事，将原主的聊天记录都梳理了一遍，公司里的这些人聊天时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名字，甚至用“那谁”来代替。 　　看样子蒋业还真是下了些功夫，就这么两天，居然都管他叫哥了。 　　叫声刚歇，一个肥硕的身影已经蓦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蒋业满脸堆笑，跟见了亲人似的，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大嗓门响遍办公区：“放啊，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几天了！快快快，咱们进去说。” 　　看着蒋业热情到夸张的表情，一个小助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悄悄去问身边的商务：“姐，咋回事啊这是？蒋业又发什么神经？” 　　商务小姐姐用眼角余光看着蒋业把纪放领进接待室又关上门，这才拿下巴朝他们的方向点了点，低声应道：“还能有啥，里面那位攀上高枝了呗。” 　　接待室里，蒋业把纪放按在沙发上坐好，自己跟只穿花蝴蝶似的，乐颠颠地给他泡了杯雨前龙井，又在食品柜里倒腾半天，装了一盘干果零食过来，再挠挠头，去把接待室的窗子关了半扇，忙得不亦乐乎。 　　纪放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叮叮当当一通乱忙，待声音终于消停下来，这才慢条斯理地捧起茶杯，问道：“蒋哥不是说有好消息吗？究竟是什么非要我走这一趟？” 　　蒋业拿袖口擦了擦忙出来的汗珠，喘了口气坐在纪放身边的单人沙发上，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咱们公司的秦海，你知道吧？他下个月要出新专辑了，公司花大价钱给他请了著名导演周耿林来拍主题曲的MV。” 　　“你哥我为了你，可是把能用的人情都用上了，好说歹说，终于替你争取到这个MV的男二。” 　　蒋业摊摊手，一脸邀功的模样，“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机会？你就说哥哥我对你怎么样吧？” 　　经纪人突然转了性，纪放也乐得敷衍他一下，放下茶杯甜甜一笑：“那可真要谢谢蒋哥了。” 　　蒋业开心地一咧嘴，故作豪爽道：“谢就不必了，这都是我这个经纪人应该做的。就是……” 　　他表情扭捏了下，谄笑着靠近纪放，“放啊，咱也不求什么，有机会的话你能帮我在沈总面前美言几句就好了。” 　　提到沈还，蒋业不由得又朝纪放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说起来，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和沈总……嗯？” 　　他看了眼纪放，做出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纪放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 　　蒋业心里哗地一声笑开了。天呐，这是好运道终于要来了吗？他激动得直搓手。 　　纪放却一脸正色地抬头：“蒋哥你别瞎想，我和他就是朋友关系，咱们合约上可是规定了不许谈恋爱的。” 　　蒋业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纪放心中冷笑，你懂什么了？我可是实话实说，至于你要怎么想，我还真是无法控制。 　　蒋业兴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正事，又露出谄媚的笑容来：“放啊，以前通告不多，都是公司临时给你找助理，今后你这天天跑通告，没个专门的人照顾可不行。不过你放心，哥一定派最好的助理给你。” 　　说着他打开门，朝着外面一招手，早就等在外面的红毛立刻一溜烟跑了过来。 　　“来来来，放啊，这是小王。”蒋业搭着红毛的肩膀，“别看这小子瘦，其实机灵得很，在公司也有两年了，到处都熟悉，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保证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 　　小王立刻恭恭敬敬地朝着纪放鞠了一躬，亲热叫着：“纪哥，以后请您多担待了。” 　　纪放看了那小王一眼，心下一片清明，眼中却闪过明显的欣喜，朝他笑道：“以后辛苦你了。” 　　说完，他继续看向蒋业：“蒋哥，那个MV，我能看看剧本吗？” 　　蒋业一愣，随即堆笑道：“当然可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来。” 　　小王立刻应了一声：“哥，我去。”说完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飞奔回来。 　　MV剧情不长，纪放很快就翻完了薄薄的几页纸，陷入沉思。 　　上辈子他是童星出道，选剧本的权利一直牢牢掌握在经纪人手里，荧幕形象大都比较正面。 　　蒋业给他争取的角色，是男主的患难兄弟，又是一个帅气的“好人”。 　　好人他已经演了太多，重活一世，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任性点，挑战一下，演演自己喜欢的角色。 　　片刻后，他抬起头：“蒋哥，我想换个角色。” 　　“换一个？”蒋业奇怪道，“换哪个？” 　　纪放一指剧本：“我想演男四。” 　　“那怎么行？”蒋业吓了一跳，“这个戏里，男二的戏份比男四高多了，谁会傻到给自己减戏啊？” 　　纪放却朝蒋业眨了眨眼：“蒋哥，萝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给我找了戏份最多的男二，但是你想啊，主角是秦师兄，我在他身边杵着，也就是个陪衬，多没意思。” 　　他指着剧本里男四的角色说明：“你看，男四是反派，戏份不多但存在感高啊！以后说起这个MV，谁会记得男二是谁，可是说起唯一的大反派，大家都会印象深刻嘛。” 　　“是……是吗？”蒋业听得迷迷糊糊，可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抬眼对上纪放，看着他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气质和越发隽秀的眉眼，蒋业眼珠一转。 　　得，也行。你要男四就男四，我还能拿男二去做个人情，不算亏。 　　“哎，好好好，”蒋业举起两只胖手表示让步，“哥去给你协调，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好不好。后天试镜，你……” 　　纪放拿着剧本站了起来，冲着蒋业一笑：“放心吧蒋哥，我一定把这个角色拿下。” 　　待纪放出门，小王立刻凑到蒋业身边：“蒋哥，那我以后就专职跟着纪哥了？” 　　“那当然了，”蒋业一脸的意味深长，“以后就好好跟着他，有什么动静都给我盯紧了，明白吗？” 　　小王眼珠一转，随即朝着蒋业挤了挤眼：“放心吧蒋哥，我会好好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还是老公最好看。 　　崽要去演戏了，欧耶！ 　　------------- 第8章 试镜 　　被整理为小剧场的会议室里，周耿林正在发愁。 　　“我都来三天了还找不到合适的人？”他冲着副导演一摊手，“我看我还是回去算了。” 　　副导演拎了个开水瓶，给周导的大茶缸里小心地续了杯水，劝道：“不过是个MV，差不多得了。” 　　周导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英明神武都得栽在这个MV上，闻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秦海的声音响起：“周导，我师弟来了。” 　　周导的脸立刻又垮了三分，抱着茶缸往椅背上一靠。 　　副导演和他搭档久了，知道他就这么个小孩子脾气，过去开了门：“纪放？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的青年走进室内。 　　周导掀开眼皮看了一眼，五官出众，挺漂亮。 　　周耿林微微坐直了些。 　　眼前的青年，不过二十出头，但他极富少年感的相貌中，却隐隐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沉静。 　　这种反差太过突出，以至于即使是和秦海这样外形出色的成名歌手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依然会被他牢牢吸引。 　　只是…… 　　这两天鼎流送来的人里，外貌佳气质好的不是没有，但表演要么僵硬要么浮夸，早已把周耿林折磨得有了PTSD。 　　这一个，该不会也是个花瓶吧。 　　他皱眉啧了一声，捧起茶杯来喝了口水。 　　“男二是吧？”副导演低头翻着资料，“第二场第五镜，你……诶等等。” 　　公司那边早就打了招呼，这个纪放是内定的男二，副导演一直印象深刻，这会儿他翻出今早才送来的资料，忍不住愣了半晌。 　　“你这是……换了男四？”副导演的声音诧异。 　　“是，”纪放微笑，落落大方道，“我对男四这个角色很有兴趣，想试试。” 　　周导眼皮一掀，又看了纪放一眼，目光凝在他精致的眉眼间：“男四？那可是反派。” 　　眼前的青年却很坚定地点点头，露出期待的神情。 　　副导演为难了，转头小声问：“那，试么？” 　　周导这会儿反倒乐了，他挑眼看着纪放，语气里带着点破罐破摔：“第六场第三镜吧！对着我就行。” 　　副导演露出个无奈的笑来，而纪放只是略一点头，迈步走向小剧场的一角，然后转过身来。 　　周耿林突然捏紧了茶杯。 　　秦海的这支主题曲名叫《火光》，风格热血，因此MV的剧本把故事放到了未来。 　　纪放所要求试戏的男四，是一个嗜血疯狂的变种人首领。 　　周耿林敏感地发现，就在纪放站定转身的那一秒里，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变了。 　　青春不复，阴郁尽显。 　　而接下来他转身的动作，那身寒意就如倾泻的雾气，开始在空间中弥漫。 　　周导眼神一动，陡然间目如鹰隼，紧紧盯住纪放。 　　纪放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缓缓迈步，傲慢的步伐、轻蔑的眼神，漫不经心拔刀的动作，让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是被人类放弃的一员，也曾有过无数的挣扎，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嫌恶与厌弃背后，选择了走向黑暗。 　　周导对上对方的眼神，只觉得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炸开了，那道目光，带着毁灭一切的欲望，像一张密密织就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无处躲藏。 　　他感觉自己被那张大网密密捆缚，而对方如困住了猎物的毒蛛，不疾不徐而来。 　　脚步声声，如时钟滴答，开启命运的倒计时。 　　靠近猎物了，他将如何美味？ 　　纪放的眼中竟升起了一丝期待，似乎在想象猎物血光四溅的时刻，亲手撕碎对方血肉的快感。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寂静在会议室里蔓延。 　　又过了几秒，周导才喃喃道：“cut。” 　　纪放立刻放下手中用剧本卷成的“短剑”，露出笑容来。 　　恶魔刹那间变为天使，依然是那个单纯精致，少年感十足的青年。 　　周耿林又愣了一秒，随即眼中升起狂喜。 　　“太棒了！”他咚地一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抓着副导演的肩膀就摇，“这就是我想象中的男四，太好了！” 　　副导演被他摇得头晕，心知这个角色就算是定了，点点头对着纪放说：“你先回去等通知。” 　　“等会儿等会儿！”周耿林放开副导演，顾不得自己一脑门子的汗，起身冲到会议室一角拿起自己的包，埋头一边翻一边叫着：“纪放你等等。” 　　纪放和副导演一齐看了过来。 　　就见周耿林乐滋滋地从包里翻出个小型手持摄像机来。 　　副导演一见他这样，立刻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 　　“周导，这不好吧！” 　　周耿林抬头瞪他：“有什么不好的！” 　　说着他转向纪放：“别担心，刚才的试镜不错，我这儿还有个剧本片段，跟MV无关，算是给你出道附加题。” 　　纪放不由得失笑。 　　不过试镜时导演随心所欲加戏也算正常，他还挺好奇，让周导这么兴奋的片段到底是什么。 　　副导演叹气。 　　他和周耿林搭班子时间不短，他一向都这样，管他什么拍摄，遇到演技不错的，就会让人来试这段戏，这会儿他兴趣已经完全上来了，估计说什么都不会听。 　　他无奈地转过头，指了指“舞台”上的一把椅子，对纪放道：“你坐这儿，我给你讲讲。” 　　片段其实很简单，是一段罪犯的自述。 　　试镜的演员只需要坐在一把椅子上，出演一个杀死别人一家五口的杀人犯，向面前不存在的警察自述犯罪过程。 　　没有剧本，台词全靠演员自己编。 　　但这段镜头又不是完全自由发挥，副导演会在一旁随机说几个代表“罪犯”情绪的词语，演员要即时根据提示转换情绪，还要表演连贯，难度极大。 　　讲明了规则，副导演摊着脸接过周导手里的手持摄像机对准纪放，纪放面前是空空如也的会议室。 　　“第一个提示词：不在乎。” 　　随着副导演的声音，座位上的青年立刻变了一个人似的，双腿略收，手腕模拟出被手铐拘束的样子。 　　黑白分明的眸子被半垂的眼睑遮挡，面色冰冷，目光中却透露出一丝冷傲。 　　“嚣张。”副导演再次开口。 　　那张脸立刻扬了起来，眼中的挑衅意味倾泻而出，纪放的一边嘴角扯出轻蔑的笑容：“你们都抓住我了，还要我说什么？杀人经过？你们不是神探吗，就那么想听我讲故事？” 　　他一边说着，一条腿轻轻抖着，连带着身体也跟着前后颤动，嚣张至极。 　　“冷漠。”提示语一变。 　　纪放慢慢坐直了身子，双眼微眯似在回忆，眼中浮起无所谓的神情：“还能怎么杀人？拿刀砍呗。先用湿抹布塞住嘴 ，不能让他叫出来的嘛，他一叫，我不就被发现了？只要他不叫出来，砍脖子砍手，从哪儿开始都行。” 　　“兴奋。”副导演的声音有点颤抖。 　　“挣扎啊，怎么不挣扎！”纪放一倾身子，眼睛直直看向面前不存在的“审讯者”，眼中爆出扭曲的光芒，“你不知道，我砍那小妞的时候，她真是拼了命地踢我啊，我肚子上到现在都还青着呢！” 　　副导演不说话了，剧本到了这里，便是演员自由发挥的时间，以前不少试镜者就是卡在这里，情绪无以为继。 　　但纪放并没有停下来，眼中疯狂愈盛，脸色却变得缓和，甚至于带着一丝满足：“可是挣扎有什么用？我把她拖出去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没阖上，还一直看着我。” 　　他又朝前倾了倾身子，脸上现出个天真的笑容来，声音轻柔：“她那是想记住我呢，这么爱我的人，我怎么能辜负她呢？所以……” 　　他扭头朝着镜头的方向，双眼直直看过去，缓缓竖起手指，轻轻贴在嘴唇中间：“嘘，我留了她一根手指头做纪念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从他口中爆出，副导演浑身都战栗起来，可又被镜头中癫狂的眼神牢牢按在当场。 　　“绝了！”周导一声断喝，“cut！” 　　“好！太好了！”周耿林简直止不住心头的兴奋，他用力一拍副导演的肩膀，对方却猛然一颤，摄像机差点脱手。 　　“哎哟天呐，”周耿林觉得自己从没如此眼疾手快过，一把抓住了副导演的手，却发现这人正在微微颤抖，连停止键都忘了按。 　　他赶紧停了摄像，把摄像机揣进怀里，这才又拍了副导演一下：“行了，人家演员都出戏了，你怎么还懵着。赶紧安排一下，后面的人不用再试，就定下纪放！下午把妆造做一下拍照，明天开拍！” 　　纪放走出小会议室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刚才那段自述，没有给他任何酝酿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动大量情绪来完成表演，还要维持那份疯狂，对他目前这具身体来说，实在是消耗有点大。 　　秦海居然还等在外面，见了他立刻便迎了上来：“发挥得怎么样？是不是——” 　　见他这副样子，秦海立刻“明白”过来，上前柔声劝着：“你放心，不管演得怎么样，这个角色都是你的，我的MV，这点权力还是有的。还有……” 　　他有些自得地看着纪放：“演技方面，有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话音未落，周耿林突然冲了出来，笑容满面地一把拉住纪放：“走走走，我们去做妆造！” 　　秦海：…… 　　直到坐上了去摄影基地的车，秦海依然陷在深深的怀疑中。 　　要知道，这几天他可没少见周导发脾气，昨天过来试镜的师弟都被他骂哭了，可现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保姆车后座，那个慈眉善目乐呵呵拉着纪放聊天的，真的是周导？ 　　周耿林作为全国知名大导，自然有几套自己的御用班底。这次来S市拍MV，自然也联系了自己熟悉的团队。 　　来到拍摄基地，他一下车就抓住了纪放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一头扎进化妆室大声叫着：“陈芸，陈芸来了吗？ 　　“干嘛呢？吵吵嚷嚷的。”成熟中带着点低哑的御姐声从化妆间的服饰室里传出，不一会儿，一个短发高挑的美女从服饰架后转了出来，“怎么，人定了？” 　　“定了定了！”周导还拖着纪放的手，把人拉到身前，“赶紧的，MV里男四的反派造型，给他画上！你亲自画！” 　　“男四？”陈芸一愣。 　　她在行业内也算数一数二，与国内很多大导演都有长期的合作关系，要她亲自下场，怎么也得是影帝影后级别，再次也是剧组的男一男二，眼前这个青年…… 　　她还没想明白，周导已经乐滋滋地把小摄像机凑到她眼前，放了一小段纪放的自述。 　　御姐眼睛一亮：“是你那个本子……” 　　周导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地翘得老高。 　　陈芸失笑，一改刚才的迟疑，推着纪放来到化妆镜前：“来，姐亲自给你扮上！” 　　纪放这才有机会，恭敬地叫了声“陈姐。” 　　“啊，别客气，快坐。”陈芸拎起化妆箱，拿出自己专用的一套工具，回头瞪了周导一眼：“出去出去！别在这儿转来转去碍手碍脚的，画不坏你的宝贝儿！” 　　被轰出来的周导却一点也没生气，他又看了一遍小摄像机里纪放的“自述”，开心得原地转了两圈，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掏出手机来拨出一个电话。 　　一接通，著名导演周耿林就得意洋洋地嚷嚷起来：“告诉你，我今天找到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的演技毋庸置疑 　　------------- 第9章 MV 　　另一间造型室里，两个造型师刚给秦海做完造型，后退两步恭敬地问：“哥，您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秦海却一反平日的吹毛求疵，只随意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立刻转身往摄影棚的方向走，留下造型师面面相觑。 　　摄影棚内，几个工作人员正抬眼看向同一个方向，一个身影正大步向摄影区走来。 　　来人一身飘逸的黑色长袍，束起的腰身线条纤细优美，长腿迈动间袍角翻飞，气势十足。 　　而他的脸上，闪耀着金属光芒的半脸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深邃的双眼和优雅的薄唇。 　　不露全貌，却比全部露出更让人遐想。 　　刚进棚的秦海愣了半晌，这才认出人来，立马迎了上去。 　　“你这个妆化的真好！”他不吝赞美，目光却在纪放的唇边流连，“很适合你。” 　　纪放早察觉到他眼中的肆无忌惮，心中微怒却未显在面上，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师兄”。 　　他刚转身要走，却被秦海抓住了手腕。 　　“你应该是第一次拍定妆照吧，”秦海声音低沉，“别紧张，这还有点时间，师兄指导指导你。” 　　纪放默然。 　　前世他六七岁时就已是摄影棚的常客，但原身这个十八线，好像真的从没有过这种经验。 　　正当他思忖之际，而秦海已经凑了过来，摆出一副熟稔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腕摆出姿势，柔声道：“来，手放这里。” 　　刚想避开，秦海的手已经得寸进尺抚上了他的肩，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单是这种味道就够让人窒息了，而眼角视线里，秦海另一只手也蠢蠢欲动，似要摸向他的腰际。 　　纪放在心中皱眉。目光一转，已看见在一旁等着拍照的几个群演。 　　大概都是秦海的粉丝，见秦海正“指导”拍照，那群人早就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两人，目光中不乏羡慕。 　　纪放勾唇一笑。 　　他伸手牵住秦海的手腕，先朝他甜甜一笑，似有羞涩道：“师兄，这怎么好意思，我……” 　　秦海心中一荡，正要再说什么，纪放已偏头朝那几个群演说：“秦师兄太好了，你们也来学一学吧，大家等会一起要拍的那张，让师兄给我们都指导一下。” 　　群演眼中现出惊喜，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秦师兄，您真是好人！” 　　“师兄，我们等会儿怎么站？” 　　“我能站在您身后吗？” 　　…… 　　看着“一不小心”被人群挤出去的纪放，秦海的眼中掠过不甘，却立刻又被人群淹没。 　　正闹着，身后突然传来周导的声音：“都准备好了啊，那就开始吧。” 　　众人忙和他打招呼，却见他一回身，拿起了摄影包里的相机。 　　“周导您这是？”秦海不禁脱口而出，“是要给我们拍照？” 　　周耿林一点头：“怎么，怕我拍得不好？” 　　谁敢说这个话？一群人连忙摇头。 　　却有一个声音说道：“当然不是，能让PX3年度摄影师亲自为我们拍照，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周导一脸淡定，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 　　纪放轻笑了声：“您当年入选的照片那么震撼人心，微博里前几天还又翻出来说吊打今年的冠军作品，想要忘记都难呢。” 　　看着周耿林笑得灿烂，周围的一群工作人员都暗自交换着眼神：都长成这样了，说话还这么厉害，这位小哥哥以后应该会是这里的常客了。 　　周耿林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拉着纪放到身边道：“你拍照经验少，先在我这儿学着，看看别人都是怎么照的。” 　　虽说以前也常出入摄影棚，但像周耿林这种专业人士确实难得。他拍照时言简意赅，但每每都直指关键，纪放结合自己的经验对照去听，感觉受益匪浅。 　　十几分钟后，旁人的照片拍完，周耿林一回头：“会了么？上去试试？” 　　纪放略一点头，站到了拍摄的位置。 　　他天生镜头感就很强，拍照时动作收放自如，再加上下功夫钻研了剧本，对这位反派的理解入木三分，随便一个动作和眼神出来，都十分契合。直拍得周导入了迷，快门声咔嚓咔嚓不停。 　　一旁围观的小群演快要流口水了，他拿胳膊肘碰碰身边的师兄：“你说刚才周导都教了纪师兄什么啊，怎么突然就跟开窍了似的，拍得那么好？这以后要是不当演员，去当个模特什么的，感觉也能火啊！” 　　秦海则一脸迷醉地看着纪放半转身时现出的细腰长腿，颇有些遗憾地动了动手指，刚才那一下如果搂上去，啧！ 　　“来来来，最后一组双人照，”周导招呼着摄影助理换道具，“纪放和秦海过来。” 　　秦海早就盼着这个时刻，忙走进场地。 　　这一组照片从两人对峙开始，后续是激烈的打斗。 　　对峙时两人靠得有点近，秦海的目光落在纪放鼻尖，又微微往下挪了挪。 　　金属面具挡住了纪放的半张脸，却将线条优美的下颌暴露在外。优雅的薄唇上薄薄一层浅色唇釉，微微泛着水光。 　　秦海顿时有些呼吸不稳，更是在两人交错时，在纪放耳边故意加重了喘息。 　　为了后期效果，他俩腰部以下都是扯起的布幔，秦海有恃无恐，一边保持着姿态，一边慢慢在布幔下伸出右手。 　　一阵咔嚓声后，纪放突然微微一颤，他清晰地感觉到，秦海的右手居然绕到了他身后，轻轻揽住他的后腰。 　　幸而这组照片已经拍得差不多了，纪放一扭身侧移一步，避开了那只手，拿起摄影助理递来的短剑。 　　动作戏开始，秦海更是兴奋，简直像上了瘾一样，每个动作都企图在纪放身上挨挨擦擦一番。 　　最后一个镜头，本是秦海追击而上，持剑刺向纪放，两人再次对峙。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想趁着最后冲刺的惯性再上手在纪放腰上摸一把。 　　谁知此时，本该“被追”的纪放突然转身反守为攻，手中短剑挥舞，向他劈来。 　　秦海大吃一惊，慌忙拿起手中的长剑抵抗。 　　“锵”地一声，两人双剑相交，寒光四射，纪放短剑架上秦海颈脖。 　　纪放面具下的眼神漠然与秦海对视，睥睨的气势竟让他忍不住心颤起来。 　　“好！很好！”周导兴奋地叫了起来，“张力十足！” 　　他摆弄着相机的液晶屏：“纪放的表情不错！后期加点光效和科技感，拿来做宣传海报都行。” 　　两人此时已经收起了“武器”，纪放得了夸奖，转身看了眼依旧魂不守舍的秦海，偏头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周导过奖了，还是要谢谢秦师兄的指导。” 　　眼见拍摄结束，秦海的助理奔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拉住秦海：“哥你没事吧。” 　　秦海三魂七魄还未归位，只傻傻地望着纪放和周导的方向，助理瞧了眼秦海脖子上的“剑痕”，一脸的义愤填膺：“这个纪放，亏你还对他那么好，怎么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他朝着纪放的方向瞪了一眼：“哥，我一定找机会好好为难为难他，帮你出了这口气。” 　　他在这儿叽里咕噜半天，就听对方“嗯嗯”了两声，秦海这才悠悠收回目光，回神问他：“你刚才说什么？要为难谁？” 　　助理一愣，声音弱了下来：“就……纪放啊。” 　　秦海眉头一皱，一巴掌拍在助理后脑勺上：“谁让你为难他了，我可警告你啊，对纪放客气点，不许乱来听见没？” 　　脑海中又浮现出纪放刚才的眼神，秦海那颗心飘了起来。 　　罗潇那种百依百顺的人，他早就腻味了。 　　带刺的玫瑰才带劲呢！ 　　MV很快进入了正式的拍摄进程。 　　周导不愧是名导，一个小小的MV让他拍出了国际大片的质感。 　　在周导的指导下，连群演的表现都上升了不少档次。 　　片场在影视城一角，这两天天气炎热，周耿林一边看着监视器里上一镜的回放，一边拿着块小毛巾擦他一脑门的汗，瞥眼却看见场地后方撑起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秦海一副海边度假的模样，带着个墨镜，优哉游哉地歪在躺椅上喝果汁。 　　周导翻了个白眼，目光挪到身边，纪放正乖乖坐在小马扎上，认真地看着剧本。 　　周导心里舒服了。 　　他特意等纪放看完这一页，才招呼着：“秦海、纪放过来，给你们讲讲下一场。” 　　周导连比带划地讲着戏，秦海却已经走神走到了外婆家。 　　自那天以后，他时时便会想起纪放与他对峙的模样，这几天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觉特别遗憾。现在终于要拍对手戏，这不是表现自己的最佳时机么？ 　　他暗暗勾唇一笑，等会儿，我一定要用演技震慑全场。想想纪放那双眼里出现崇拜的神情，他的心就更飘了。 　　“第九场第一镜，action！” 　　这一段的剧情是，男主带着一帮兄弟掩护人类转移，却在路上碰到了变种人首领。变种人大开杀戒，一群人力战不敌，在男主的带领下且战且退，寻找机会反击。 　　群众演员首先登场，个个都入了戏，真心实意露出惊恐的表情，溃散奔逃。 　　周导满意得直点头。 　　就在此时，主角秦海入场了，表情十分坚毅。 　　周导一愣，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目前大家的情绪都在线，便没有叫停。 　　纪放饰演的反派缓步而出，漫不经心地使出杀招。黑袍所过之处，人类皆趴伏而死，如同前来收割生命的死神。 　　监视器外，周导抓住了副导演的胳膊，兴奋地扯了好几下。 　　两人相遇，秦海一见到纪放，立刻双目圆瞪，夸张地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纪放扑去。 　　周导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副导演露出牙疼的表情，像是眼睁睁地看着一颗老鼠屎被扔进了锅里。 　　周耿林一口气憋着出不来，半晌才啐了一口，低声骂到：“什么玩意！” 　　叫停了表演，周导招手让秦海来到身旁，问他：“你刚才演这段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秦海自信地看了他一眼：“主角虽然处于弱势，但依然要英勇不屈，面对死神而不惧。” 　　周导听得头疼，真是怀疑在这有限的几天里，他到底能不能把这货给教好。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周导干脆道：“你来看看刚才的表演。” 　　秦海趾高气昂地走向周导，看了眼刚才的回放。 　　那个挥着武器瞪眼的傻逼是谁？不会是……他吧！ 　　妈的，还真是。 　　秦海立在当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脑子里却回想起监视器里的纪放。 　　带着面具的纪放气势十足，一步步逼近的样子犹如恶魔。 　　而反观自己，傻乎乎地瞪着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跟纪放那种冷漠的大佬范同时出现在画面里，竟有一种国际大片VS乡村爱情故事的割裂感。 　　说好了要用演技让他崇拜的呢？ 　　秦海emo了。 　　和他一起看回放的经纪人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对周导赔笑道：“我们秦海已经很努力在提升演技了，还特意请了相关老师来上课。但他毕竟是歌手出身，演技和真正的演员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您看……” 　　周导抹了把脸，唉，谁让他当时头脑一热就接了这一单呢？不认命还能咋地？ 　　他招呼秦海：“来来来，我亲自给你示范一下。” 　　被周导接连指导了五次以后，这一条终于过了。 　　虽说有了长进，副导演却依然对着镜头欲言又止。 　　周导瞟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副导演讷讷地指了指监视器：“那个，秦海虽然比以前好一点，但是……他和纪放一同框，这对比也太大了，完全不能看啊。” 　　周耿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当然不行了，回头从这儿到这儿，”他指着监视器的进度条，“都得剪掉。” 　　“都剪掉？”副导演惊了，“那这一镜里，秦海就没有正面镜头了！” 　　“你以为我想吗？”周导叹了口气，“就他那老鼠见了猫似的表情，能见人吗？回头播出去，他不得形象崩塌粉丝狂掉？” 　　他指了指副导演和自己，语重心长：“咱们拿人家的工资就要给人把事办好，这种毁形象的事情，当然要帮他们避开啊！” 　　副导演恍然大悟：“是哦，毕竟人家给了那么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海王没有好下场，哼！ 　　--------------------- 第10章 反击 　　MV一共拍了三天。 　　最后一天，大家去了海滩，拍摄MV最后一段，男主与反派一段交叉的回忆。 　　副导演过来跟妆，看纪放妆造已经差不多了，便打了个招呼先去了片场。 　　纪放起身的时候一阵头晕，被小王一把扶住。 　　这两天天气变化大，剧组不少人都中了招，纪放不幸，也是其中一个。 　　“哥，你感冒还没好，要不要我去跟周导说一下，让你多休息会儿？” 　　“没事，”纪放摇头，“小感冒而已，扛一扛就好了。” 　　“那……”小王拿过保温杯塞进纪放手里，“哥你多喝点热水吧。” 　　纪放道了谢，才喝了两口，便轮到他的戏份。 　　纪放深深吸了一口，走进海浪之中。 　　海水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伸手向周导示意自己准备好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action！” 　　随着剧务的打板，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水波涌动，哗的一声，有人破水而出。 　　栗色软发因浸湿而微弯，晶莹的水珠从发梢滴落，滑过饱满的额头，顺着笔挺的鼻梁向下滚动，在唇珠上方略略一停，与其他水滴汇集，向下滑落喉结，再没入衣襟。 　　水妖般的青年露出艳丽的眉眼，目光却执着地看着岸上的某处，目光流连，饱含深情。 　　那里只有游客离开后留下的杂乱脚印，但那眼神让人感觉，他钦慕、暗恋多年的人就在他眼前。 　　海浪打上礁石，激起白色的水花，在他身后纷纷扬扬洒下。 　　长镜头下，他的眼神几经变幻，留恋、不甘、委屈、难过一一上演，最后，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 　　如玩偶般，他的眼神变得冷漠、空洞。 　　纪放闭上眼，拿出那张金属面具，轻轻扣在脸上。 　　远远围观的剧务小姐姐揉了揉眼睛，小声跟同伴说：“怎么办，感觉反派好可怜啊。” 　　一旁的统筹姐姐也怅然若失：“唉，虽然他杀了那么多人，但是……我也好心疼。” 　　“cut！”周导大喊出声，朝着纪放比了个大拇指。 　　“反派”的脸上立刻现出笑容。 　　“恭喜杀青呀！”一个配角小哥哥捧着一大束鲜花走了上来，真心诚意地说：“这是我拍得最投入的一部戏，谢谢纪哥这段时间一直不嫌弃我们。” 　　周围的人也从忧郁的气氛中抽离出来，纷纷笑道：“是呀，纪哥演技那么好，我天天哭爹喊娘的，哭戏的演技都提高不少！” 　　“哈哈哈，那是纪哥感染力强！” 　　秦海的经纪人颇有些忌惮地看了眼正披着毯子喝热水的纪放，凑到周耿林跟前说：“周导，我们家秦海准备了杀青宴，请周导务必赏脸。” 　　周耿林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拒绝，上前招呼纪放：“小纪啊，晚上陪我喝几杯？” 　　小王正在给纪放泡感冒冲剂，闻言一顿。纪放也笑了：“别冲了，明天再说吧。” 　　杀青宴定在市区一家网红景观餐厅。 　　餐厅所谓的景观，是门前一个小小的室内植物园，这个季节正是绿植青葱，花香四溢，颇有情调。 　　纪放却无心欣赏，他跟着剧组走了一会儿便艰难地放缓了脚步。 　　上午泡凉水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却头昏脑涨，脚下也像是踩了棉花，走路十分费劲。 　　他自觉不妙，拿手背贴了贴额头，别说额头，连脸颊都烫得吓人。 　　真是……纪放不觉苦笑，他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恍惚间，前方一个人影朝他走来，口中还叫着他的名字。 　　纪放立刻冷了脸色。 　　秦海心事昭昭，这段时间眼神总往他这边递，他本着工作为上，敷衍敷衍也就算了。 　　但如今MV都杀青了，若是还来纠缠，他实在是没那个耐心跟他耗下去。 　　这会儿秦海已走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发烧的眩晕感一直影响着纪放的平衡，这会儿绕也绕不过去，他侧身往身旁的廊柱上一靠，嗓音低哑：“长话短说。” 　　秦海喉头滚动一下，左顾右盼确定了旁边没人，这才低声迟疑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纪放回眸：“哦？” 　　秦海赶紧接着道：“那天拍定妆照，我，我不是故意的，也就是一时情不自禁……” 　　纪放这会儿难受得要命，听他这么鬼扯，忍不住冷笑道：“情不自禁？” 　　他皮肤极白，在紫藤的映衬下，就如雪人一般。 　　可因为发烧，面上泛起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红晕，连眼尾都带了一点微微的粉，竟让他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艳丽与脆弱。 　　一时间，秦海只觉得热血冲上脑门，什么偶像包袱，什么经纪人的警告全都顾不得了，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纪放的肩膀，口中喃喃道：“纪放，我的心意你应该知道——” 　　纪放头疼得厉害，直接打断他：“我不知道。” 　　秦海一震：“啊？” 　　纪放更是不耐：“我从来没想过和你有任何同事以外的关系，也不认为自己曾对你过有什么暧昧的举止。” 　　“更何况，”纪放挣扎道，“你不是罗潇的男朋友吗？” 　　看他要推开自己，秦海急了，立刻将他抱得更紧：“不，纪放，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保证，我立刻、马上就和罗潇分手。你相信我，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 　　纪放简直无语。越来越眩晕的大脑让他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最后问了一句：“你放不放手？” 　　秦海：“不，你是属于我的，遇见你，拥有你，是我这辈子……” 　　纪放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夸张的表情，屏息提气，右膝狠狠向上一撞。 　　秦海话音立止：“嗷~~~~~~~” 　　- 　　于此同时，紫藤花廊的另一侧，两道冷嘶声同时响起。 　　餐厅的老板赵欣转过头，看着和他同时发声的皮埃尔，做了个鬼脸。 　　看着那个因为被攻击到要害部位而痛不欲生的青年，法国人感同身受般的默默夹了夹腿。 　　他面色惊恐地喃喃：“我一直以为你们东方人是含蓄内敛的。” 　　赵欣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还说他们搂在一起是热情奔放吗？” 　　皮埃尔迷惑了，只好回头对另一个人说：“沈，你觉得呢？” 　　奇怪的是，那人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行凶”的青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你……怎么了？”皮埃尔更疑惑了。 　　沈还收回目光，微微摇了摇头，三人继续前行。 　　可他却有些神游天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纪放，更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第一次，他是温暖可爱的青年，不小心撞到他会忙不迭地道歉，也会拉着他的手给他冷敷烫到的手背； 　　第二次，他是酒桌上可怜的牺牲品，被人灌酒却只能用眼神向他求助，会对他说：“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才好。” 　　而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他傲气、激烈的一面。 　　沈还疑惑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亦或三者都是？ 　　他看着纪放颇为艰难地慢慢走进餐厅，心中又起了一丝担忧。 　　他这是……怎么了？ 　　纪放回到剧组包厢的时候，周导已经入了席。 　　见他进来，周耿林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坐我身边。” 　　酒过三巡，周导笑眯眯地嘱咐大家不用再给他敬酒，便一把拉起了坐在他身边的纪放。 　　“跟你说个事，”周导笑呵呵地说，“我的一个朋友也是导演，他最近正在筹拍一部公益短片，我觉得你挺合适的。就是吧……” 　　他还未说完，周围的几个青年已经哄了起来。 　　“周导，您这是给纪哥开后门呢！” 　　“谁让纪哥演技好呢？不给他开，难道给你开？” 　　“哈哈哈，纪哥真的好幸运，有周导提携，这是要飞了吧！” 　　周导哈哈一笑：“你们就知道哄，都跟他这么演，我也给你们介绍角色。” 　　“哦哟，那真是比不上。”几个小年轻倒也坦然，“等我能赶上纪哥了，一定也来找周导！” 　　纪放则笑道：“大家都很棒，以后合作的机会一定不会少。” 　　正在这时，秦海终于进了包厢。 　　立刻有人拉了他坐在边上，小声问道：“秦哥，这纪放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听说他进你的MV也是空降？” 　　没想到提到纪放，秦海竟然眸子一缩，差点打个寒颤，反倒把那人搞懵了。 　　“秦哥你没事吧。” 　　秦海脸色苍白，却又没法说什么，只含糊道：“有点不舒服。” 　　他起身给周导敬了两次酒，便沉默下来。 　　周导却没管这些，迟疑之后对纪放说：“因为是公益片，虽然也有企业投资，但基本都花在拍摄上，演员拿不到什么钱，不知道你……” 　　纪放偏头看他：“公益片要什么片酬？周导您这是挤兑我呢！” 　　接着他弯起眼角：“周导介绍的，我当然要去啊。” 　　周耿林见他这么说放了心，忍不住开玩笑道：“你也不问问导演是谁，剧本怎么样，就这么直接答应了？” 　　纪放笑道：“周导介绍的还有什么不放心，我要是被人骗了的话，我就——” 　　他故意顿了一下，很快就接着道：“我就回来找您，让您赔我一部电影，一个好角色！” 　　“哈哈哈，好小子，”周导大笑，“行，到时候一定赔个最好的角色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揭晓，周导其实是在给公益片的导演打电话，但是……还是和沈还有关。 　　--------------------- 第11章 医院 　　那天晚上，杀青宴一直喝到很晚，副导演看着脾气好，没想到在酒桌上却是一霸，直把所有人都喝得下了桌，他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饭后纪放送周导上了车，周导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我明天就把这两天拍的片段发给陈导，让他跟你联系。” 　　“好，谢谢周导。”纪放微笑着点头。 　　目送车子远去，纪放立刻收了笑容。 　　鼻子塞得厉害，连带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他看着眼前一片模糊的世界，艰难地往里挪了挪。 　　手机震动，是小王来了电话。 　　一散席他就去了停车场，可这会儿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停车场出口处排起了长队，他被堵在里面动弹不得。 　　纪放说了句不急，抬脚打算回酒店的大堂坐坐，整个人却突然一晃。 　　街景像是蒙着一层纱，在眼前轻摇。他站在路边摇摇晃晃，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人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倒去。 　　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居然在想：“平地摔也太尴尬了吧！” 　　想要去维持身体的平衡已经太晚，纪放认命地闭上眼睛。 　　意想中的摔倒和疼痛并未到来，他只觉得腰间一紧，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小心地让他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脸颊靠上了柔软的细羊毛面料，鼻翼间隐约有股幽微低调的冷香，如雪后松林，雅致清新。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那人却收紧了手臂，在他耳边低声道：“纪放？” 　　那声音有些熟悉，纪放迷迷糊糊地抬起眼，扭头去看。 　　漂亮而凌厉的眉、锐利的双眼、高挺的鼻梁…… 　　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沈……沈还？” 　　“嗯。”那人答道。 　　听到这个的回应，纪放心里突然一松，安定下来。 　　沈还垂眸看他，青年已经又闭上了眼睛，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薄薄的唇因为高烧而变得鲜艳，连呼出的空气都格外灼热。 　　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感觉到纪放身体的高热和微微的颤抖。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怀中的人一顿，似乎摇了摇头，只是动作太过微弱，让人觉得那只是额头在肩上的轻轻一蹭。 　　沈还的车已经到了路边，他搂着人向前走了两步。 　　“上车。”他弯腰小心地替他挡着车门框，将人塞进后座里。 　　衣角被牵动，一股轻轻的拉扯力道传来，他垂眸去看，车内昏睡的人仰头靠在后座上，眼睛依然闭着，一只手却拽着他西装的一角，不肯松开。 　　手背白皙，因为用力，能看到淡淡的青筋突起。 　　沈还盯着那只手愣了片刻，低头上车，坐在纪放身旁。 　　“去宁馨。”沈还低声吩咐。 　　迈巴赫滑出车道，平缓向医院开去。 　　大约是发热的缘故，纪放一直都是一副难受的样子。秀气的眉微微蹙着，时不时便要调整一下自己坐姿，好像怎么坐都不舒服。 　　十分钟后，第三次歪向沈还的纪放，垂着脑袋沿着他的手臂下滑，干脆蜷起了身子，躺在了沈还的腿上。 　　沈还的身体蓦地僵硬起来，原本打算去扶住他的手悬在空中，半天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那个引发了尴尬的人却自顾自地翻了个身，鼻尖在他腰腹间蹭了蹭，找了个柔软舒服的位置窝下来，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过了好半晌，沈还才慢慢放松了手臂，垂眸去看腿上的人。 　　街道上的灯影如水般投入车窗，光影在两人身上不断流淌。青年闭着眼睛，刘海软软搭在眼睑上，两颊却因体内的高热而发红。 　　沈还迟疑半晌，伸手轻轻将他盖在眉眼上的发梢抚向一旁，那人却像是察觉了什么，一翻身抓住了他的手，轻拖过去压在脸下，满足地勾起嘴角。 　　变幻的光影里，沈还手臂微僵，被靠上来的那一团高热，烧得耳根通红。 　　宁馨私人疗养院是沈家的产业，医疗资源在满足沈家需要后对外开放。 　　看到沈家太子爷扶着一个隽秀的男人进门，今晚值班的李医生差点打翻桌上的保温杯。 　　简单检查后，李医生安排了护士到急诊室来抽血。 　　衬衫的袖口被卷到手肘以上，纪放细瘦白皙的手臂上能隐约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护士熟练地将扎带捆上纪放的上臂，伸手拍了拍他的臂弯，将刺血针快速扎进血管。 　　尖锐的针头扎破皮肤的一刹那，沈还有点紧张地偏头看了眼靠在他肩上的纪放，那人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唇角抿起，一副忍耐的模样。 　　他悄悄舒了口气，看着深红的血液流进真空管，又接过护士手中的棉签，在拔针后替他按住针眼。 　　血液化验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李医生看了眼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小心建议道：“沈总，要不，让您朋友在观察室睡一下？” 　　沈还拿起按在纪放臂弯的棉签，见针眼已经止了血，便伸手把纪放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略一点头。 　　观察室就在旁边，沈还扶起纪放，小心地将人安置在床上。 　　或许是累了，纪放的手终于离开沈还的衣角，乖乖地塞进被子。 　　沈还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伸手轻轻抚着被纪放捏皱的衣角，心中竟觉得有点空空的。 　　正怔愣间，外间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担架推动时轮子与地面的摩擦，不知哪里的仪器“嘀嘀嘀”地响成一片，闹哄哄地冲进了急诊室。 　　沈还皱了皱眉，床上的人却陡然翻了个身。 　　纪放眼睛并未挣开，脸上却现出痛苦的表情。 　　他似乎陷入梦魇，手脚挥动几下便踢了被子，好像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沈还连忙起身，双手按着纪放的肩，在他耳边轻喊：“纪放，纪放！” 　　可这时的青年却充耳不闻，双臂不断向上抓挠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本就发烧得浑身无力，他却像是使出了所有的力量，想将身前看不见的东西留下。 　　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他的手指抓不住任何实物，脸上现出委屈的神色，眼角也缓缓的渗出泪珠。 　　沈还伸出一只手，轻轻捉住纪放的手，那只手立刻回握过来，委屈变为焦急。 　　沈还看着他着急的模样，不知该怎么帮他。沉吟片刻，他手臂绕过纪放的后颈，稍稍用力，轻轻将他的上半身托起，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纪放已经挣扎出一身冷汗，初时还在推据，在沈还低沉话音的安慰下，终于慢慢放缓了动作，靠在他怀里轻轻喘气。 　　沈还低头，想要去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 　　那双眼并没有焦距，眸子里却有着深刻的哀伤，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他直直地看着。但沈还觉得，纪放根本就没看到什么。他的目光穿越眼前的病房而去，看见的只是他心里的某个人或某样东西。 　　那双眼里水雾渐浓，汇聚成一滴泪缓缓滑下眼角，纪放蹙着眉，喃喃念叨了一句什么，表情可怜兮兮。 　　沈还有些迟疑地换了个姿势，一只手将人往怀里抱紧了些，另一只手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没事了，睡吧”。 　　李医生拿着化验结果回来的时候，沈还还把人紧紧楼在怀里。 　　看到他俩的姿势，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他轻轻咳了一声：“沈总，结果出来了，血象不高，应该是工作疲劳又着了凉，我先给他开点退烧药，再吊上一针，很快就没事了。” 　　沈还略一点头，微微转身，把人放在枕头上。 　　纪放像只受惊的小兽，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开。 　　他便让他抓着，另一只手一直在他背上轻拍。 　　药物注射大约半小时后，纪放终于退了烧，沉沉睡去。 　　李医生松了一口气，看了眼一直坐在床边的沈还，小心开口：“沈总，打上针就没事了，您要不要到隔壁房间去休息一下？” 　　沈还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自己依旧被紧紧抓住的手指，摇头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去忙吧。” 　　手机一直在震动，沈还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是老宅那边的事。 　　他看了眼躺着的纪放，青年已经安静下来，手上挂着点滴眉目乖顺的模样，和早前一膝顶向别人要害的狠辣样子判若两人。 　　第二天一早，纪放醒来的时候，很是迷糊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 　　自杀青宴结束到现在，记忆像是笼上了一层白雾，不甚清晰。 　　恍惚记得，是沈还把他带上了车，好像……还梦见了小宁。 　　他在床头愣了半晌，为什么是沈还？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出现，纪放摆了摆头，伸手拿起床头小柜上的手机。 　　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小王打来的。 　　最后一次联系他应该是在凌晨，小王发消息来说：“纪哥，我才知道你坐沈总的车走了，您记得多喝热水吃点感冒药。你放心，你和沈总的事，我不会告诉蒋业的。” 　　看着这条投名状一样的信息，纪放摇了摇头，一笑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抱抱老婆安慰一下。 　　------------------ 第12章 小姨 　　到了早上查房的时间，纪放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打算回家。 　　宁馨疗养院面积不小，楼下有个漂亮的花园，此刻正绿草葱茏，花朵灿烂。 　　病后还是有点疲惫，离开的时候，他干脆放慢了脚步，悠闲从花园的小路上穿过。 　　他方向感不算好，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很快就成功地在花园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迷失了方向。 　　看着前方围墙上紧锁的小门，纪放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身侧的小树林里却传来了嗡嗡的机械声，一个女声小声叹道：“唉，这是怎么弄的？” 　　女声听起来不算年轻，语音中却带着点特殊的含糊。 　　这种含糊他很熟悉。 　　小纪宁做气管切开术之前，就是这么说话的。 　　纪放迟疑半晌，走进了小树林。 　　这里应该少有人来，林子里落叶层层叠叠。 　　前几天下了雨，落叶与柔软的泥地混合在一起，将一台电动轮椅困在当地。 　　而轮椅上的那个身影，正疑惑地操纵它不断前进后退，试图回到林间的石板路上。 　　只是不管她如何进退，轮椅总是跟没力气般，挪不到一步便趴了窝。 　　“呃……需要帮忙吗？”纪放怕吓着对方，远远便出了声。 　　轮椅上的人转过头来。 　　那是个中年女人，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及肩的卷发间已能看见不少白丝，转头的方式有一点僵硬。 　　但那张脸却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容，见到纪放更是眼前一亮，开心道：“啊，终于有王子来救我了。” 　　纪放微微一愣。 　　女人的眼睛轮廓原本锋锐，带着些冷傲之气。弯起来的时候却又十分温柔，眸间真心实意的惊喜，更是让它变得光彩夺目。而且—— 　　好像和沈还的眼睛很像。 　　纪放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天，他怎么看谁的眼睛都觉得和沈还很像？ 　　他配合着走上前，一边伸手扶住轮椅后的把手往后拉，一边笑道：“为什么在这里也能遇见在逃公主？” 　　女人见他接了梗，笑得更开心了：“逃家嘛，当然要往人少的地方跑，咱们悄悄的，别让别人发现了。” 　　纪放手下用力，把轮椅拉回石板路，又蹲下来检查了一下，从轮子下拽出来两根藤条。 　　他拿着藤条给那位阿姨看：“喏，您得罪的怕是个藤子精。” 　　阿姨笑得前仰后合。纪放丢下藤条，拍了拍手上的泥：“请问公主，需要我送您回城堡吗？” 　　好半天才止住笑，那位阿姨叹道：“唉，好久没碰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你过来的时候，看见紫藤花回廊了吗？” 　　这个倒真是有。 　　刚刚一路走来，他远远便看见一处紫藤花墙，墙边就是岔道。鉴于他这两天的经历，对紫藤花回廊这种东西实在是有些过敏，下意识地便选择了远离花墙的一条路，这才来到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他点点头：“您是要去那里？” 　　“对啊！”阿姨侧过头来看他，指了指轮椅前方的支架：“我刚得了一架新相机，正在到处找素材，你要不要看看我拍的照片？” 　　阿姨很快打开了相机的照片浏览，朝纪放招了招手，两人一起凑近相机的液晶屏。 　　纪放的目光中，她划动屏幕的手指僵硬微曲，已经无法自如地展开，而余光里，女人盖在毯子下的腿也时常有抽动的症状。 　　小纪宁生病时的模样一下子闯入纪放心中。 　　纪放的目光慢慢挪到她的脸上，这位阿姨，难道和小纪宁一样，是位ALS患者？ 　　然而那张脸却并无半点忧伤，见他不看照片反而看人，阿姨露出个骄傲的表情：“是不是觉得我本人比照片好看？” 　　纪放闻言，忍不住弯了嘴角：“嗯，阿姨您最好看了。” 　　“嘴真甜，”阿姨故作娇嗔地横了他一眼，“算了不看了，我要去拍花墙，你一起来？” 　　“好。”纪放搭上轮椅的把手，在阿姨转身的时候，轻轻拭去眼角的水花。 　　紫藤回廊那儿早就聚集了几个坐轮椅的老人，见两人过来全都笑开了，一位爷爷指着纪放：“刚才就看见你在这儿柺错了道，你张阿姨叫了两声你都没听见。我就说了，反正走不通就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你还能夹带个美女回来。” 　　一群老人都笑了起来，那位被提到的张阿姨则看着纪放推着的女人：“宋美女，你又离家出走啊？” 　　宋阿姨一仰头：“昂，就是还没到后门就迷路了。” 　　纪放没想到她说“在逃”是真的离家出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疗养院看着高端，实际上管理这么松散的吗？ 　　“诶你别听他们瞎说，”张大爷见他当了真，忙解释道，“她就是个路痴，每次逛园子都跟离家出走似的回不来。” 　　回廊里又是一阵爆笑。 　　此时距离疗养院不远处，黑色迈巴赫在路上平稳行驶，沈还坐在后座，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老宅那边的事情有点麻烦，沈大公子这次差点闹上热搜，他几乎一夜没睡才堪堪搞定了各方舆论，算是替沈家挽回了颜面。 　　中午还有个会要开，他匆匆换了件衣服便往公司赶。 　　这个点路上有点堵车，沈还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间抚上衣角。 　　蓦地，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浮现在眼前。 　　昨晚他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打上了点滴。 　　只是手上的血管太细，小护士扎了三次才找到合适的血管，也不知道手背青了没有。 　　他睁开眼，盯着前方蠕动的车队几分钟，低声吩咐司机：“去一趟宁馨。” 　　待车终于到了疗养院门前，沈大步走向宁馨的VIP病房。 　　房间里宽敞明亮，阳光照在整洁的床具上，没有任何住过人的痕迹。 　　“啊，沈总！”李医生这会儿正要下班，见他站在病房前，忙上前打招呼。 　　“您来得不巧，纪先生刚走了没多久。”他满眼可惜，“不过人已经没事了，给他开了药，回家休息两天就行。” 　　沈还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垂眸：“没事就好。我小姨……” 　　“啊，宋夫人啊，”李医生露出笑脸，“好好的呢！上次您送来的相机，她特别喜欢，这两天一直忙着在园子里拍照，一早还跟我说要去拍紫藤花墙。估计这会儿她应该还几个叔叔阿姨在那儿聊天呢。” 　　沈还快步走进花园，远远地便能看见那条色彩艳丽的回廊。 　　老人们的欢声笑语传来，小姨略微迟缓的声调特别突出。 　　“我就知道那是个好孩子，你们看，他给我拍的照片多好看？”宋阿姨捧着相机，对着自己的照片爱不释手。 　　张阿姨远远看见了沈还，故意笑着说：“你那个侄子不是也挺好？工作那么忙还总来看你，一次都没落下。” 　　“嗯，好是好，就是艺术细胞太差！”宋阿姨嫌弃地一瞥眼，“你们没看见他给我拍的照片，唉，我就没睁开过眼。” 　　老人们哗地一声哄笑起来，好几个人都冲着宋阿姨眨眼撇嘴。 　　宋阿姨扭头去看。 　　她身体有些僵硬，扭头的时候肩膀总是歪向一边，搭在肩上的小披肩忽地滑落下来。 　　身后伸来一只手，替她把披肩捡起来，轻轻拍了拍，又细心给她披好。 　　宋阿姨一见是他，眼中光彩频闪，又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沈还垂眼沉默，片刻后模糊道：“回了趟老宅，顺路。” 　　“哦~~”小姨点点头，“来来来，看我的照片！” 　　相机液晶屏上，女人背靠花墙笑得灿烂，而拍照的那人选取的角度微妙，平日里掩饰不住的僵硬与病态都被巧妙地隔绝在了画面之外。 　　沈还轻轻点着头，看着小姨微僵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目光突然一顿。 　　屏幕上，纪放半蹲在轮椅旁，搂着小姨的肩，两人一齐朝镜头做着鬼脸。 　　“看，可爱吧？”小姨的手指停在这一张，“这孩子长得漂亮，个子也高，看着就像个大明星似的。” 　　“嗯。”沈还应了一声，继续去翻屏幕。 　　“好了好了别翻了，只有那一张。”小姨按住他的手，眼中藏着揶揄，“你们认识的，对吧？” 　　沈还抬眼。 　　“奇怪什么？”小姨眼角微挑，眉梢眼角的傲气倾泻而出，“这里我的眼线可多了。你昨晚把人送来，今天又巴巴地跑来看，你们……” 　　“不是……”沈还的声音略略低沉，纪放颈脖间的“吻痕”闪过眼前，“我们……只是朋友。” 　　“哟，那可惜了。”小姨眼里全是遗憾，“不过，做个朋友也好，你呀，就应该多交几个朋友多玩玩，别一天到晚把自己埋在那些烦心事里，嗯？” 　　那天沈还走后，张阿姨控制着轮椅来到宋姨身边：“那个小纪，咱们问他的时候，不是说单身嘛？你有他联系方式没有？我想把我家外甥女介绍给他！” 　　宋姨瞪了她一眼：“怎么，跟我抢啊？先到先得哦！” 　　说完她拿出手机戳进对话框里，笑眯眯地打字道：小纪啊，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看宋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只是朋友》 　　------------------ 第13章 生气 　　周导所说的导演朋友姓陈，名修平，个子很高，戴一副无框眼镜，长相风流儒雅。 　　他一进咖啡厅便注意到了坐在卡座上的纪放，饶是见惯了帅哥美女的陈导，也不禁怔愣了一瞬。 　　青年脸型饱满流畅，标准的三庭五眼、骨相完美。而他笑起来气质柔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确是拍摄公益短片需要的亲和力。 　　周耿林眼光不错。 　　陈导在他对面坐下，几句寒暄后便进入正题：“我看了你在周导那儿的试镜视频，冒昧问一下，你是表现派的？” 　　纪放眼神微闪，略略沉吟道：“不全是吧。虽然现在表现派演出很受欢迎，也算是获奖的主流，但我个人更希望能向体验派的方向发展，赋予角色独一无二的灵魂。” 　　陈修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不错，体验派从自我出发，需要很强的自我挖掘能力，也需要你更加充分地去发掘情境对自己的影响。” 　　他现出回忆的神情，“记得我还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看到过斯坦尼大师在排练《伪君子》时的一段讲话，当时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他顿了顿，缓缓说出斯坦尼大师的教导：“您要记住人的生活……” 　　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同时响起了纪放的声音：“……那里有很强烈的力量，有巨大的变化。” 　　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与感慨，从他的脸上，陈导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因为这句话深受触动，从而立志献身于表演艺术的自己。 　　陈修平看着纪放，眼中的光芒愈来愈亮，终于，他大笑出声：“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他带着点好奇，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按照你的理解，《无耻混蛋》里餐厅审问的片段，你会怎么演？” 　　纪放垂眸略一沉吟，待抬起眼来，已经变了一个人。 　　不同于克里斯托弗·瓦尔兹的玩笑与随意，纪放的上校更为亲和，配合着咖啡馆的静谧气氛，他的话音轻柔，骨子里的试探和压迫感却更加强烈。 　　在纪放说出那句著名的“等一下奶油”的时候，陈修平原本去端咖啡杯的手忍不住顿了一下，仿佛他真的是那个被纳粹军官审问的女孩，内心一阵狂跳。 　　看着他侃侃而谈，把一个优雅的混蛋演绎得入木三分，陈导彻底放了心。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太好了！如果我能直接决定，你现在就可以签合同进组了！”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有些郁闷，踌躇了一下才道：“是这样，你的演技有周导作保，我也很满意，但公益片的拍摄涉及到各个方面，比如我们的投资商君懿地产，我把选择你的报告打上去之后，他们却以演员没有合格资历拒绝了。” 　　想起来就可恨！陈修平忿忿地想，那位君懿的现任总裁沈还，还是他的发小！ 　　本以为由发小投资能给他省不少事，没想到那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居然把他的报告给否了！ 　　什么叫“我相信公司投资部的评估”，他这个导演的专业眼光难道就不值得信任了吗？ 　　还说什么“三无演员过家家”，就凭纪放这演技水平，别说拍个公益广告了，就算是正剧男一号的位置他都担得起！ 　　他倒是想看看，那些通过君懿评估的演员们是个什么水准，能不能争得过他推荐的三无演员！ 　　思及此，陈导的脸色更加恳切了。 　　“虽然报告没通过，但下周我会组织一场公开试镜。请你一定来参加，我相信你一定能脱颖而出。” 　　纪放闻言沉默了一瞬，已明白了一切。 　　接着，他原本平静的表情忽地一变，眉梢眼角里都是锐气，整个人如出鞘的剑锋，少年人般热烈逼人的气势油然而出。 　　他轻轻勾起嘴角，眼神里透着自信：“您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试镜当天一早，君懿原本冷冷清清的员工群突然热闹起来。 　　不过一错眼的功夫，立刻有十几条信息刷了上去。 　　放眼细看，满屏齐刷刷的感叹号和尖叫声。 　　【今天怎么回事？刚才上电梯的时候突然被帅哥包围，我激动得差点当场去世。】 　　【英俊潇洒小鲜肉！乖巧可爱小奶狗！还有成熟稳重帅大叔！呜呜呜，都好帅我好喜欢】 　　【这不会是咱们新招的实习生吧？[惊恐]我我我、我跟你们讲我真的会忍不住下手的啊啊啊！】 　　【不是不是，小道消息，据说是有剧组借了c座16F的会议室试镜，不多说了，我现在就去“路过”一下，嘻嘻嘻~】 　　- 　　君、懿、华、都。 　　下了车，纪放微眯着眼，遥遥看着阳光下苍健遒劲的四个大字。 　　他微眯起眼，轻哼一声，朝大厦走去。 　　立刻便有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了用来试镜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试镜的人已经来了一大半，纪放刚一露面，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几个来试镜的演员交头接耳说起了小话： 　　“你看那个，是哪家的新人？外形条件太好了吧！” 　　“艹，一个公益片而已，这种颜值也来，搞得跟大片选角一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公益片而？已？这可是陈导的片子，你还不是巴巴地赶来试镜？” 　　陈修平正被一群经纪人围着寒暄，看见纪放进来，忙在人缝里朝他招了招手。 　　几人都转身看了过来，见是这么一个生面孔，诧异的目光中掺入了几分惊疑，互相交换着眼神，小声询问纪放的来历。 　　纪放朝着陈导笑笑，快步向他走去。 　　陈导一拍纪放肩膀，笑了起来。 　　“刚看了一圈都没找着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你再不来我都要派人去接你了。” 　　四周的低语声陡然一顿。 　　纪放弯着眼角：“刚才路上堵了会儿车。” 　　“没事，反正你也没迟到。”陈导看了眼腕表的时间，“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正常发挥就行。我有点事先出去。” 　　陈修平匆忙走出会议室，纪放便安然坐下，但其他人忌惮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回头去找他的经纪人：“哥，他怎么跟陈导那么熟？搞得我一点信心都没了。” 　　经纪人伸手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长得漂亮又不等于演技好，你专心演你的。” 　　另一个经纪人也插口道：“这倒不必担心，陈导选角从来不看关系，再说了，今天又不是只有陈导一个人评审。” 　　“哦——”那个青年拖着调子扭头回去，又突然转了回来，“诶，你们看，门口那个是不是评委？” 　　他的经纪人还在手机上查着纪放的情况，听他这么一说，抬头向门口看去。 　　“那个……”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那应该是君懿的总裁沈总吧！” 　　门口的那人眉眼锋利漂亮，一身高定西装裁剪简约，却显露出十足的矜贵气质。面容沉静，不怒而威。 　　冰冷的目光扫过会场，带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让在场嗡嗡说小话的演员们当即噤了声。 　　陈修平本想拉沈还进去，这人到了门口却再不肯挪步，只略略向里看了一眼。 　　突然，他视线一顿，停在一个挺拔隽秀的身影之上。 　　陈修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乐了。 　　他拿手肘捅了捅沈还，得意道：“是不是很帅？什么叫鹤立鸡群？一眼就能从人堆里挑出他来是不是？” 　　“告诉你啊，这次我最看好的就是他了。人家长得这么漂亮，演技还好，可惜啊——”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沈还，故意阴阳怪气道，“可惜在某些人眼里，他只是个三无演员，只会过家家……” 　　沈还闻言微微一顿，向陈修平看去：“你说的试镜片段……是他的？” 　　“对啊！”陈导一脸揶揄，“我就知道你没看，你不是相信你们投资部的眼光么？” 　　沈还抿起嘴角，目光却一直在纪放的方向流连。 　　正巧纪放也朝门口看来，两人的目光相遇。 　　纪放立刻冷了脸，偏头向一旁看去。 　　沈还错愕一愣，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 　　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陈修平拉着沈还便走。 　　“快到时间了，赶紧进去，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其他的“评委”早已落座，包括这部片子的总制片、几位副导演和两位来自职能部门的官员。 　　见到沈还进来，几位都赶紧起身，热情地打着招呼。 　　沈还依旧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便在陈修平身旁落座，若有所思的目光却一直定定地落在会议室的那扇门上。 　　纪放……什么时候轮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老婆我错了，我没看名字，就看见他们说资历不够了。 　　纪放：搓衣板还是榴莲，你自己选吧！ 　　- 　　宝们，下周我有三天封闭学习摸不到电脑，存稿放在了周二自动发，周一和周三就不必等了，爱你们！ 　　----------------- 第14章 盲人 　　纪放这边一共十五个人，通过抽签分成了五批，每批表演一个相同的片段。 　　纪放正好排在了第五批的最后一个。 　　第一批的三人进去后，会议室里的气氛便紧张了起来。 　　几个年轻人坐不住，仰着脖子看着会议室的大门，仿佛那样便能快些得到结果一般。 　　试镜的十五分钟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有人出来了，几个人都跑上去问，他们却苍白着脸，一个劲地摇头叹气，还有人干脆红了眼圈。 　　空气中弥漫着焦躁的气氛。 　　等轮到了纪放这一批，和他同组的两个小伙子已经战战兢兢，起身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惨烈。 　　而试镜的会议室里，包括陈导在内，几位专业评委都隐隐显露焦躁。 　　说起来这次来的演员演技也都还不错，表演中规中矩，但就是太过中规中矩，让人总觉得欠点什么。 　　陈导翻了个大白眼，看向沈还：“这就是你们投资部选出来的演员？” 　　沈还沉默不语。 　　饶是他不懂演戏，也能看出这些人的表演千人一面，毫无特色。 　　纪放三人来到室内，一个小伙子上前去抽了签。 　　一看剧本，那两人已经完全傻了眼，所剩无几的信心立刻碎成了渣。 　　沈还看了眼陈导手上的剧本，又抬头去看纪放。 　　不同于他的同伴，纪放自进门便镇定自如，此刻的他，看到了抽签的结果和剧本，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十分感兴趣的笑容。 　　沈还忍不住期待起来。 　　陈修平的公益广告，与视障人士有关。 　　一位因伤致盲的年轻人，生活一直很艰难，即便是最简单的出行，对他而言也困难重重。直到他拥有了一直导盲犬，聪明的狗狗成为了他的眼睛，也给了他生活的信心。 　　可他渐渐发现，我们的社会，对他的“眼睛”尚有诸多歧视，由此，他一直在努力，让人们多一分理解，给视障人士多一份便捷。 　　他们这组抽到的，便是年轻人刚刚失明时，在街上遇到困难的场景。 　　众所周知，演盲人最难。那可不是带个墨镜拿个盲杖就能演得像的。 　　更何况，这次的试镜是无实物表演，要完全用自己的姿态诠释出盲人青年的状态，实在是对演技的巨大考验。 　　前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上眼睛，手持“盲杖”在街上行走 ，偶尔遇到障碍物，只能摸索着绕过。 　　一个年轻人自行增加了些内容，在绕过障碍物的时候，身旁似乎有车驶过，“盲人”吓了一跳，慌乱中差点丢了盲杖，陈导轻轻点了点头。 　　终于轮到纪放上场。 　　他刚一踏入舞台，一位来自残联的官员立刻小声感叹：“真像。” 　　不似前面的演员上来便模拟着使用盲杖摸索道路，纪放站在门口微微侧头，先听了一下现场的动静，然后才慢慢走入表演场之中。 　　而且，他没有闭上眼睛。 　　沈还也在看那双眼睛。 　　自从第一次看到纪放，那双眼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清亮分明的眸子，似乎总有充沛的感情流露，就如不断变幻的万花筒，隐隐牵动他的情绪。 　　然而这一刻，一切都消失了。 　　那双眸子里空无一切，甚至连焦点都无法汇聚，空茫的眼神让沈还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所有人看着他轻点“盲杖”走上“街道”，却遇到了重重障碍。“盲杖”所点之处，似乎摆放着很多杂物，纪放轻轻蹙起了眉，一点一点地摸索通过。 　　突然，他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纪放低呼一声，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 　　双手在身前挥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膝盖重重落地，紧接着右侧肩膀撞向地面，手肘在地上狠狠擦了一下， “盲杖”脱手。 　　那一刻，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纪放，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艰难地缩着长腿，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肘，浑身颤抖，白皙的额头上冒着冷汗，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似是极痛。 　　空茫的眼中依然没有焦距，眼圈却已微红。 　　在场的“观众”无不感同身受，一个女孩捂住了脸，眼眶跟着他红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那位“盲人”眨了眨眼，泪光隐去，嘴角露出自嘲的一点笑。 　　他缓缓坐起身，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四处摸索着，偶尔，还会因为牵动了受伤的右臂而露出隐忍的表情。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盲杖”，慢慢地站起身来。 　　再出发时，他换了左手持“盲杖”，脚步微瘸，走得更慢，也愈发艰难。 　　至此，表演结束，纪放转身面向“观众”，微微鞠了一躬。 　　眼中空茫散去，眸中的光彩回复。 　　而“观众”们却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那两个和他同组的演员也满眼都是惊讶和崇拜。 　　陈修平神采飞扬，得意地看了眼身边坐的两位政府官员，故作矜持道：“怎么样，我感觉这是今天最好的一个。” 　　“太好了！”官员眼中闪着光，“这演技，看得我感同身受。” 　　陈修平继续嘚瑟，又去问制片：“感觉如何？” 　　制片回头：“你小子真是运气不错！” 　　“哈哈哈，”陈导这才斜了沈还一眼，“其实我早就想定下这位，结果……” 　　他故意凑过去问沈还：“怎么样？这水平足够拍咱们这部片子吧？” 　　沈还自纪放进场，便一直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完全沉浸在纪放的表演之中。 　　此刻陈修平过来问话，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试镜结束， “观众”们都退了场，陈导叫着纪放：“走，我们直接去签约！” 　　说着他一拉纪放，就要往外走。 　　“等等！”被沈还猛地一拉，差点趔趄摔倒，陈修平回头一看，这人似乎还瞪了他一眼。 　　陈修平：？？？ 　　“你……没事吧。”沈还走到纪放身边，目光在他“受伤”的身上徘徊。 　　纪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来拉他的手腕，却又生生忍住，只是悬空指了指他的肩膀和手肘。 　　“没事，”纪放的语调依然冷冷的，“都是演的。” 　　“可……”刚才那一下，不是摔得很重吗？ 　　纪放见他一直纠结，蹙了蹙眉，干脆挽起袖子给他看。 　　青年皮肤白皙，手臂的线条修长流畅，动作间也毫无阻滞，确实是没事的样子。 　　沈还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修平却看出不对劲来了，他狐疑地看看两人，问道：“你们认识？” 　　“嗯。” 　　“不熟！” 　　两人同时开口，却是不同的回答。 　　纪放表情淡淡，沈还看向纪放的眼神却陡然一深，垂眸掩下一丝委屈。 　　陈修平哈哈一笑：“认识但不熟是吧，我说呢。” 　　他一拉纪放：“走，赶紧把事儿办了，我还想跟你讨论下剧本的事。” 　　三人一起走向会议室门外，陈修平突然一皱眉，指着纪放的脖子道：“你这儿怎么红了一块，刚才蹭到了吗？” 　　纪放伸手摸了摸脖子：“这里？是个胎记，天生就有。” 　　落后半步的沈还身体微微一震，蓦地偏头看过去。 　　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胎记？ 　　-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投资部送来了公益短片的预算报告。 　　报告中规中矩，按照原定的投资规模做了详细计算，总金额在预算浮动空间内，可以说无可挑剔。 　　李铭等了十来分钟，平日里这个时间，沈总看三份这样的报告都有余，可今天，他盯着报告，一动不动了好久。 　　“沈总，”他小心地开口，“是预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脑海里，纪放那双漂亮的眼睛暂时隐去，沈还回神，“这部片子上面很重视，要保证拍摄效果……预算直接浮动到顶，你跟进一下，务必要保证剧组人员的生活待遇。” 　　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完，眼见着助理带上门出去，他突然觉得，一向能让他专注的工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沈还放下笔，起身看向落地玻璃窗外的城市，怔怔出神。 　　公益片的拍摄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陈修平他们拍得顺利吗？ 　　沈还拿起手机，翻开和陈修平的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上次试镜后，陈修平发来的真香表情包上。 　　沈还闭了闭眼，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纪放那天不冷不热的表情，无奈地苦笑一下。 　　正准备继续看文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大大的“陈修平”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竟让他的心跳突然加了速。 　　心念刚到，手指已像是自己有思维般按下了通话键。 　　陈修平的声音传来：“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还记得么？现在只剩下奶糖的戏份了，你明天叫人把奶糖送过来？” 　　“奶糖”是沈还家的拉布拉多寻回犬，曾经接受过完整且严苛的导盲犬训练，虽然最后没能通过考试，但论起能力，和真正的导盲犬相差无几，足可担任拍摄重任。 　　陈修平接下这个片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奶糖”，早早就跟沈还说好，等到点了就来借狗。 　　沈还“嗯”了一声：“明天我让……” 　　他声音突然一顿，随即改口道：“明天我把奶糖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关于我误会了老婆这件事……算了我已经说累了，明天带乖狗狗去哄人。 　　------------------------ 第15章 魔法 　　第二天一早，纪放来到片场，远远便看见了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寻回犬。 　　小拉毛色干净，带着点浅浅米色，趴在绿色的草地上，就像一颗被剥开的大号奶糖。 　　它察觉到纪放的靠近，立刻抬头起身。 　　宝石般的黑色眸子湿漉漉的，一眨不眨地对上纪放的视线，拉布拉多抬起鼻子轻轻嗅了嗅面前的人，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 　　这萌萌的可爱模样一下子便击中了他的心，纪放眼睛一亮，三步两步走到狗狗身边，蹲下身冲着狗狗笑道：“哟，这就是要和我搭戏的小可爱吗？” 　　“哎……纪哥你小心点，”一旁的剧务小姐姐叫了一声，“小心它咬你！” 　　纪放的手已经搭在了拉布拉多的头顶，轻轻揉了两下，笑着说：“怎么可能呢，一看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手指在狗狗的头颈间摩挲，像是陷入了柔软的天鹅绒，纪放忍不住双手齐上，又使劲撸了几下。 　　拉布拉多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倒眯起眼，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身后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哎呀，对了对了。”纪放一拍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包装的狗狗零食。 　　之前听陈导说会有一只拉布拉多配合演出，他早早就准备好了狗饼干、牛肉粒什么的，揣了这么多天，总算用上了。 　　一见到吃的，奶糖更热情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中的袋子，呼哧呼哧去拱他的手。 　　纪放特意逗它，把零食放得高高的，让它够不着。 　　奶糖急了，大脑袋在他身前乱蹭，前爪搭上了他的膝盖，后腿轻跳，满眼都是急切。 　　纪放忍着笑地拆出一颗牛肉粒，喂进它嘴里。 　　食物到嘴，奶糖立刻一副开心的模样，三下两下便咽下了肚，小眼神又巴巴地看着纪放。 　　纪放再拿起一粒，叫了声：“坐”。 　　奶糖立刻端正坐好，只不过眼睛还差停留在纪放手上，眨也不眨。 　　路过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俩这么和谐的画面，都忍不住笑起来。 　　喂了一会儿奶糖，纪放不再往外拿零食了，向奶糖展示了一下他空空如也的手和刚拆下来的一个小袋，说：“吃完啦，没了哦！” 　　拉布拉多歪了歪脑袋，起身围着他转了几圈，突然“嗷”的一声向他怀里扑来。 　　它大概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一点概念，这一扑冲力十足，立刻把纪放压得躺倒在草坪上。 　　奶糖的大脑袋在纪放身上蹭来蹭去，敏锐的鼻子立刻找到了他装零食的口袋。 　　它用鼻头在自己找来的证据上轻轻拱了一下，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纪放立刻伸手，把口袋捂得紧紧的。拉布拉多一看他这架势，立马扑到了他的面前，亲热地去舔他的脸。 　　面对着狗狗的口水攻击，纪放忙抬手护着脑袋，扭来扭曲试图躲开。 　　正闹得不可开交，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纪放！” 　　喊声平淡，纪放却隐约觉得，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未曾有过的慌乱。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沈还已经快步跑了过来。 　　听到他的动静，一人一狗同时转身看了过来。 　　两双漂亮的眸子同时对上他的，眼中满是笑意。 　　沈还蓦地停步，只觉得心里骤然一松。 　　刚才他看到纪放被奶糖扑倒，一心只担忧他会不会受伤，压根就忘了奶糖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根本不会伤人。 　　而现在…… 　　四道惊讶的目光让他渐渐变得窘迫起来，尤其是纪放眼中的疑惑，更是让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呜~~”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还扒在纪放肩头的奶糖转过身来，热情地向沈还扑了过去。 　　沈还矮下身，任拉布拉多冲进怀里。 　　狗头在他怀里呜呜几声，咬着他的衣角就把他往前拖。 　　沈还不由自主地被他拉过去几步，奶糖松开口，又跑到纪放身边，高兴地摇着尾巴，再转过头来看沈还。 　　纪放：…… 　　这给主人献宝的小表情，是要把我作为新朋友介绍给沈还么？ 　　这个认知让他忍俊不禁，前些日子里对沈还的不满都淡了下去。 　　狗狗这么乖，他倒也乐于给沈还这个狗主人一点面子，仰头笑问道：“沈总，这是你的狗？” 　　听见这声见外的“沈总”，沈还轻轻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回答道：“嗯，它叫奶糖。” 　　纪放心中一乐，转头对狗狗叫道：“奶糖？” 　　“汪！”拉布拉多神气地回应一声，尾巴摇得飞起，惹得纪放忍不住笑了起来。 　　早晨的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纪放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沈还的目光被他牢牢吸引，久久不愿挪开。 　　奶糖已经又钻进纪放怀里。 　　纪放一边给它顺毛，一边笑道：“你家狗狗好乖啊！” 　　沈还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据实回答：“他其实是……装的。” 　　纪放挑眉：“装的？” 　　“嗯，”沈还看着奶糖，“有吃的他就会乖一些，如果没吃的……” 　　他踟蹰了一下，勉强找出一个词来形容：“它会比较……不听话。” 　　“哦？”纪放低头看看一脸乖巧的奶糖，有点不大相信。 　　这么可爱的狗狗能不听话到哪儿去呢？ 　　当天的拍摄一开始，众人就深刻体会到了沈还的这句评价。 　　“卡！”陈修平一脸崩溃地喊停，上前两步，跑到场地中间，对着躺在地上不肯配合的奶糖一顿揉搓。 　　“我的小祖宗，这都三遍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好走路啊！” 　　奶糖呜了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陈修平转向站在一旁的沈还：“它到底要干嘛？” 　　沈还也是一脸无奈，垂眸严肃地看着狗狗：“奶糖，听话。” 　　奶糖见主人生气了，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向纪放，委屈地“嗷”了一嗓子。 　　大家都莫名其妙，纪放倒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看奶糖那表情，分明就是：饿饿，饭饭。 　　可他才刚吃完零食不到十分钟！ 　　纪放垂眸蹲下，摸了摸奶糖的头，转头对陈导说：“让我和它谈谈。” 　　说着他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声奶糖，一人一狗便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 　　全剧组的人都面面相觑，陈导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 　　沈还想了想，轻轻挪动脚步，走向他俩所在的街角。 　　拐角处，奶糖乖乖地蹲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纪放手里的牛肉粒。 　　“先说好，”纪放的声音十分严肃，“你是来上班的，不是来玩，所以你要配合我们。” 　　奶糖呼哧呼哧，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如果你每次好好配合的话，导演喊了‘卡’，我就给你吃牛肉粒。” 　　听到了“吃”这个关键字，奶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升起浓浓的期待。 　　纪放起身，握住盲鞍。 　　奶糖条件反射地带他向前走了两步，到了一处台阶，它在纪放脚前停下，转过头来看他。 　　纪放满意地点头，轻轻说了一声“卡”，然后把零食递给奶糖。 　　拉布拉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后续的拍摄中，奶糖异常配合，所有的镜头都按照指导，一板一眼地好好完成，看得陈导啧啧称奇。 　　告一段落时，他终于忍不住好奇，拉过纪放问：“你是怎么收服奶糖的？” 　　纪放瞥了他一眼，揣在衣兜里的手捏了袋子里的牛肉粒，一脸神秘：“别问，问就是魔法。” 　　陈修平看着跑去一边玩耍的一人一狗，好奇得抓心挠肝，赶忙抓住了正准备回公司的沈还：“你刚才在墙角都看到了什么？” 　　沈还转头，看了眼纪放快乐的笑容，垂眸低笑：“魔法。” 　　作者有话要说： 　　奶糖，一只因为太贪吃而无法通过导盲犬考试的拉布拉多…… 　　---------------------- 第16章 好友 　　从剧组回来，沈还立刻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再没有时间去剧组探班。 　　贴心的陈修平倒是时不时会发些奶糖的视频和拍摄花絮去骚扰他，然后又向纪放抱怨沈还这人没良心，从来不回他的信息。 　　深夜的君懿总裁办公室，沈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放下手里的文件，打开手机。 　　陈修平又发来了十几张照片和两个小视频。 　　他手指微动，静谧的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奶糖撒娇的嗷嗷声。 　　爽朗的笑声响起，有人叫着“傻狗，不要抢我的鸡腿”，接着摄像头被撞得晃动不止，露出青年灿烂的笑容。 　　沈还拖回进度条，看着那张如朝阳般生机勃勃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指，似要轻轻摩挲，却又停下了动作。 　　仔细地将照片和视频保存好，他放下手机，继续埋首于文件之中。 　　几天后，公益短片杀青，沈还和陈修平约好了去片场接奶糖。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奶糖，到达片场的时候，他的脚步竟然有些急切起来。 　　片场里人员来往，奶糖却不见踪影，只有陈修平还在来来回回地看着上一镜的回放。 　　“奶糖呢？”沈还忍不住开口。 　　“估计去哪儿玩了吧。”陈修平从监视器前回过头来，“哟，你还记得奶糖啊，我发给你的视频你都看了没？” 　　“啧啧啧，”他揶揄着好友，“你没发现吗，奶糖在剧组里比在你那儿开心多了，我看啊，纪放简直比你还像奶糖的主人，你干脆把狗送给他得了。” 　　沈还眼中光亮一闪而过，随即垂眸问：“纪放呢？” 　　“带奶糖去玩了吧，”路过的剧务小姐姐插了一句，“刚看见他们往附近小公园去了。” 　　陈修平起身拍了拍沈还肩膀：“走，我带你去找他们。” 　　一路往小公园走，陈修平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这次的拍摄太爽了，简直是十年来拍得最顺利、效果也最好的一次，说是我的巅峰之作都不为过！” 　　“我告诉你啊，公益片虽然不像电影那样制作严格，但最重要的，是要能和观众共情。纪放演得太好了，我有时候都很奇怪，他这演技和浸淫几十年的老戏骨也差不了什么……哪天我得去谢谢周耿林，真是给我介绍了个好宝贝！” 　　沈还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默默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附近的小公园，远远地，便能看到纪放和奶糖的身影。 　　纪放盘腿坐在草地上，把奶糖的大脑袋抱在怀里，正温柔地摸着它的后颈。 　　“嗷呜——”奶糖仰着头，晶亮的眼睛一直定格在纪放脸上，似乎有些委屈。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纪放望着奶糖低语，“那都是拍戏，我没受伤，真的。” 　　奶糖定定地看着他，试探地拿鼻子拱了拱他的胸口，又轻轻嗷呜了一声，好像在说：下次不可以再骗修勾了哦。 　　纪放噗呲一声笑了，抬起一只手来：“我发誓，再不会骗你了，好不好？” 　　奶糖一下子开心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在纪放怀里蹭了又蹭，又呜呜叫着，把后背直往纪放手心里顶。 　　“嗯？要摸摸？”纪放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奶糖“嗷嗷”撒娇，疯狂拿眼神示意：快来，快来。 　　“好好好，”纪放从善如流，“我来给你做个全套马杀鸡。” 　　说着他伸出双手，抚上拉布拉多柔软的皮毛，把奶糖舒服得直哼哼。 　　“哎哟喂，你看他俩，”陈修平指着纪放和奶糖，“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真的能对话似的，哈哈哈。” 　　沈还沉默地看着纪放修长的手指拂过奶糖的后背，而那只傻狗还在不依不饶地撒娇求抱抱，眸色渐深。 　　都是成年犬了，居然这么黏人，他暗自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奶糖竟是这样的狗。 　　要不，送回基地去再训练训练？ 　　那天要带奶糖离开的时候，沈还叫了好几声，奶糖都赖在纪放身边不肯走。 　　看着主人严肃的表情，奶糖呜呜一声，叼住了纪放的衣角，拉着他要他去上沈还的车。 　　纪放笑了：“不可以哦，奶糖是要回家，我又不住在你那儿，对不对？” 　　奶糖眨眨眼，继续叼着纪放的衣角不放，两只前爪也扒上了他的裤腿。 　　看他这么委屈，纪放只好蹲下，摸了摸奶糖的大脑袋：“你先回家，我以后有空了就去看你。” 　　奶糖望着他呜呜两声。 　　纪放举起手：“我保证！保证一定去看奶糖，好不好？” 　　在一旁牵着狗绳的沈还神色微动，过去牵起奶糖，低声道：“走了。” 　　“嗯。”纪放起身，笑着朝奶糖挥手。 　　回到家，看着在别墅前郁郁寡欢的奶糖，沈还掏出手机，将当初删除的人重新加回好友。 　　纪放补完最后一个镜头，在一片“恭喜杀青”声中拿回手机，屏幕上提示有一条好友申请：我是沈还。 　　他看了眼，没作理会。 　　半小时后，提示又响了起来。 　　纪放：…… 　　当初删我的时候，想到今天了吗？ 　　再过半小时，手机继续震动。 　　直到夜里准备关灯的时候，纪放拿出静音的手机看了一眼，锁屏上的好友申请排成了长队，“我是沈还”四个字整整齐齐占满屏幕。 　　正准备放下，手机“嗡”地一声，又吐出一条好友申请来。 　　纪放看了眼屏幕上方23：30的时间提示，十分怀疑这个人开发出了定点加人的小程序。 　　为了自己的睡眠，他点开微信，通过了好友申请。 　　不过两秒钟，对话框里便多了一条信息： 　　【想看奶糖提前通知我。】 　　两秒钟后，手机又震动一下：【我随时欢迎。】 　　别墅书桌前，沈还看着对方发来的【好的，等我有空】，嘴角缓缓绽开笑意。 　　他按熄手机，伸手刚准备关掉台灯，手机却又突然震动一下。 　　待看清屏幕上的来信人提示，沈还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 　　半晌，他才打开消息，看着那行短短的【明天回老宅一趟】半晌，才慢慢回了个【好的】。 　　台灯的光亮消失，沈还却在桌前沉默良久。 　　月光照进窗栏，桌前的人如同一抹灰色的影子，却倔强地不肯融入四周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和下章的内容做了一点点调整，只是把这章的结尾放在了下章开头，让内容更连贯些。 　　-------------------------------- 第17章 老宅 　　沈家规矩森严，晚饭时间，沈老爷子沈宏业端坐桌首，和主母宋茹絮遥遥相对。餐桌的左右两边则是老大、老二各一家人。 　　沈还踏入餐厅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已在桌边就座。 　　见他进门，长子沈世斌立刻阴阳怪气起来：“沈大总裁终于回来啦？这么大一家子人都在等你，还真是有面子啊！” 　　沈还没说话，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你！”沈世斌被他看得发恼，正想发作，桌首的沈老爷子轻咳一声：“好了，都到齐了，上菜吧。” 　　沈世斌又瞪了沈还一眼，悻悻收回眼神。 　　一桌人心思各异，沉默着吃饭。 　　不久，沈老爷子放下碗筷，桌上的人立刻也跟着放了下来。 　　早就等在一旁的佣人熟练地走到桌前，顷刻间，桌面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沈宏业眼神扫过众人，经过小儿子时微微一顿。 　　“沈还，听说老大递交的投资申请被你打回来了？” 　　沈世斌一听这话立刻激动了，他狠狠瞪了沈还一眼，转头对着沈宏业叫了声“爸”，快五十的老脸上露出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这个项目，我真的考察了很久！”他一脸的义正词严，“这样高收益低风险的项目现在多难找，陈家早就投了几千万进去，现在已经回本了。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跟人谈好，偏偏……” 　　他又回头瞪了沈还一眼：“老三一句话不说就给我打回来了！” 　　沈宏业看向沈还：“有这回事吗？” 　　沈还抬眼：“有，但是——” 　　他话未说完，沈宏业已经开了口：“不就是个几千万的小项目吗？犯得着你们兄弟两个吵吵嚷嚷的？你明天直接成立个项目组，拨个几千万来给世斌练练手。” 　　他转向在一旁窃喜的沈世斌：“这可是正式的投资项目，立了项就要好好工作，可不能像之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知道吗？” 　　沈世斌得意地瞥了沈还一眼，嘴里奉承着：“那是当然，我就知道爸对我最好了。” 　　“行，那就这样。”老爷子点了点头，转向二媳妇卫琳。 　　“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卫琳有点紧张地抬头：“都办好了，他家收了钱，保证了不会再纠缠。” 　　老爷子满意地颔首。 　　沈寰左右看看母亲和爷爷，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们做了什么？小宁……你们去找小宁了？是你们逼他离开我？！” 　　看着老妈脸上心虚的表情，他眼眶通红，哐地一声站起身，大叫了出来：“你们太过分了！” 　　“坐下！”沈老爷子怒声呵斥，“对着长辈大吼大叫，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沈寰站在餐桌旁浑身发抖，过了好半晌，才在老爷子愈发严厉的目光下低了头，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小寰，你还是太年轻，太容易被外头的人骗了。”沈老爷子放缓了语气，“你以为他们是喜欢你？他们是喜欢你的钱！你看，不过区区几百万就让他抛下你走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坐在一旁的卫琳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没敢抬头。 　　“咱们这样的世家，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这话你以后会明白的。” 　　沈老爷子停下了话头，用下巴点了点沈还：“你跟我到书房来。” 　　书房里，沈老爷子抿了一口刚沏好的正山小种：“公司现在是什么状况？” 　　虽然知道父亲在公司里眼线众多，不可能不知道公司的各种情况，沈还依旧一板一眼，有问必答。 　　半小时后，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行，公司的事先这样。小寰那边，你也多去劝劝，你俩从小到大关系都不错，他也听你的话。至于他的亲事……” 　　沈宏业放下茶杯：“船运吴家的二小姐一向对小寰感觉不错，前几天她家人找到我，说想让他俩见见，你安排一下。” 　　沈还抬头：“……” 　　他还没开口，老爷子已经一挥手：“不多说了，先这么定下来。” 　　已经无话可说，沈还起身准备告辞，沈宏业却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请柬来：“基建陈家下个月有个宴会，你替我过去一下。” 　　他抬头，看着沈还接过请柬，和颜悦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特意帮你看过，陈家的大小姐单纯善良，性子也温柔，很适合你。到时候你俩见见。” 　　沈还没有说话，拿着帖子退出书房。 　　门外，他母亲宋茹絮正点着一支烟，靠在墙边等他出来。 　　宋茹絮今年刚过五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见儿子出来，立刻朝他扬了扬手机。 　　沈还掏出手机，划开转账界面。 　　“昨天在世贸看上了件鸽血石五件套，也就四百来万的样子。” 　　她看着手机里五百万到账的通知，这才吐了口烟圈：“你爸跟你说什么呢？” 　　不等沈还回答，她一眼看见了儿子手里的请柬：“怎么，要你去相亲？” 　　宋茹絮抽过沈还手里的请柬看了眼，当即沉下脸来：“基建陈家？资产还没有沈家一半大，家里还有个小儿子，这大小姐嫁过来能给多少嫁妆？小门小户的，难不成娶个媳妇还要花钱帮衬她那一家子？” 　　她一弹烟灰，刷地拉开了书房的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宋茹絮的吵闹声。 　　沈还站在门口，垂眸对着那张请柬，表情慢慢变得冷硬。 　　这就是他所谓的亲人…… 　　不过一家子吸血鬼罢了。 　　沈还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大步离开了老宅。 　　出了老宅，沈还找出侄子的电话，拨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绯夜酒吧的2号VIP包房中，沈寰抬起头来，看见他小叔站在门前。 　　他露出个颓然的笑来：“小叔，你别劝我，我不会回去的。” 　　沈还站在门口，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向走廊里打了个招呼。 　　料想中的黑衣人并未出现，沈还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酒和杯子，进入包厢。 　　沈寰眼睁睁看着小叔在他身边坐下，姿态优雅地夹了一粒冰块，又倒入半杯纯麦威士忌。 　　酒杯被碰响后半晌，沈寰这才从“我叔和我喝酒了”的震撼中清醒过来，惊讶道：“你也会喝酒啊？” 　　他叔拿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老爷子让你去相亲，是船王吴家的二小姐。” 　　“啊？”沈寰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叔说了什么，一脸的不可置信，“相亲？” 　　“哐”地一声，沈还猛然起身的动作碰翻了桌上的酒杯，小几上一片狼藉。 　　怒火烧上了眼睛，他低吼着：“爷爷他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小宁，居然叫我去相亲？” 　　沈还没有回答，端着酒杯靠上椅背，默默地看着他。 　　“这真是……可笑，”沈寰艰难道，“爷爷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沈寰眼眶通红：“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几上传来冰块与杯底清脆的碰撞声，沈还的声音幽幽响起：“可能是因为你太没用了吧？” 　　“啊？”沈寰被这话刺得一仰，诧异道，“叔，你怎么都不安慰我一下的。” 　　沈还却挑起眉：“我说的有错？去年挂了三科差点没能毕业，上半年在自家公司实习，还差点搞黄一个大订单……” 　　沈寰：…… 　　他小叔却没放过他：“你除了相亲还有别的价值吗？” 　　沈寰沉默良久：“如果我很优秀，爷爷就会放过我吗？” 　　沈还的手指在西装口袋外摩挲了一下，没有回答。 　　不过沈寰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重新给自己灌了半杯酒，这才艰难地发出声音：“小叔，我不想去相亲……我喜欢的是小宁，只喜欢他一个！” 　　沈还缓缓开口：“他不是收了钱……” 　　“不可能的！”沈寰立刻道，“小宁不会这么对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也许，也许是爷爷逼他……” 　　他眸子里闪着光：“我跟小宁交往的时候，都没告诉过他我的家境。之前送他的礼物，稍微贵一点的他都不肯收，说要我省着花别浪费。出去玩的时候他花的钱比我花得还多，还经常给我带好吃的……” 　　沈还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语调却十分冷酷：“小寰，父亲如果打定了主意让你相亲，你是逃不掉的。” 　　沈寰一噎，脸色立刻灰暗了下去。 　　“但是，”沈还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相亲不代表要结婚，也许……可以是暂时获得自由的手段。” 　　沈寰茫然地抬起头，好不容易理解了他小叔的话，眼前陡然一亮，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叔，”他挪到沈还身边，“您的意思是，如果我答应去相亲，就能骗过老爷子，去找小宁？” 　　沈还微微蹙眉，似是不习惯他的靠近：“你跟那个小宁，现在还有联系？他人在哪里？” 　　沈寰脸上露出苦笑来：“分手那会儿他给我发过信息，说是要去E国读书。叔，只要我能过去，就一定能找到他！” 　　沈还垂眸片刻：“公司有一项和E国合作的新能源项目，近期正在筹备考察组。” 　　“真的？”沈寰兴奋起来，“我明白了，我这就打申请去E国考察。” 　　他激动地抓住沈还的衣袖一直摇：“小叔你会帮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沈还瞥了他一眼，等他讪讪地松了手才道：“第一，考察组名额有限，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就加入，任谁都能想到你这是要从家里逃出去，老爷子随时可以把你抓回来。” 　　沈寰点头：“我明白，加入考察组需要什么条件？我一定努力去达到。” 　　沈还不太信任地看着他：“这个可以容后细说，先要确定的是，这样做很冒险。不论你这次有没有找到他，一旦被父亲发现你的意图，以他老人家的性格，你以后在婚姻上不可能有任何自由。” 　　他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投向侄儿：“你确定，这个‘小宁’，真值得你赌上一辈子？” 　　沈寰兴奋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低头沉思良久。 　　待他再抬起头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小叔，我知道我以前很混，恋爱谈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有定性。人生也没有目标，学业、工作都一塌糊涂，但那是因为我没有碰到小宁……” 　　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沈寰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来，“小宁他太好了，每当我看见他的时候，都会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小叔，只有他能给我奋斗的目标。有了他，这个世界再怎么操蛋，我都愿意和他一起撑下去。” 　　沈还靠在沙发背上，酒杯停在唇边。 　　他的这个侄子比他小不了几岁，在自己的记忆里，还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样强烈真挚的感情。 　　他提到了幸运，沈还冷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有任何幸运而言。 　　突然间，一双漂亮的眼睛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心跳加速的同时，他又有了些犹豫。 　　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得到幸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和下章之间的断章做了一点点调整，不影响阅读哦 　　------------------------- 第18章 热搜 　　第二天一早，难得休息的沈还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刚一接通，赵欣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还记得自己还是个极限摄影师么？你欠我姐的照片什么时候交？我快被她催死了！” 　　沈还沉默两秒：“我跟她说过，近期忙，出不了片子。” 　　“不行！”赵欣在电话里嚷嚷着，“不要告诉我你今天还打算去公司加班，赶紧把我姐的照片赶出来，她说这期她要出专稿，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 　　半个小时后，赵欣拉着穿戴整齐的沈还和一大堆摄影设备到了沈还的车库，挑了辆越野车爬上去。 　　沈还手握方向盘木着一张脸：“连选题都没有，拍什么？” 　　赵欣乐滋滋地拉上安全带，“城郊开了家极限俱乐部，我姐他们杂志社跟俱乐部联动，要做一期专题，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过去，专题的照片就全靠你了。” 　　这家名叫“勇气”的极限挑战俱乐部位于S市东郊，背山面水，不远处便是S市市郊最著名的温泉区，地理环境优良，因此也对接一般公司的团建、年会等工作。 　　赵欣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沈还已经换好了衣服，正低头调试摄影设备。 　　他是绝好的倒三角身材，肩宽腿长，肌肉结实但不夸张，穿西装能撑得饱满，在生意场上气势十足。 　　这会儿穿起运动服，休闲的衣裤掩去了平日的严肃禁欲，却凸显出他绝佳的身材比例，难得地流露一丝随意与活力。 　　赵欣豪气干云地一指俱乐部的项目示意图：“先拍哪个？哥今天给你当模特，保证你拍出今年最帅气的照片。” 　　沈还从相机上抬起头：“时间不多，从跑酷开始吧。” 　　和赵欣一起参与跑酷拍摄的是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名叫章亮，“勇气”的全能教练，也是S市极限运动协会旗下的种子选手，曾获得过国内跑酷极限赛的冠军。 　　他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颇有些怀疑地问赵欣：“哥，你找来的这个摄影师行不行啊，看着那么……呃，稳重，他了解咱们极限运动吗？” 　　赵欣看着这小伙子怀疑的神情，心中暗暗一乐，诚恳地回答他：“这问题我以前也问过。” 　　“是吧，我就觉得，”小伙子一脸纠结：“然后呢，你后来觉得他怎么样？” 　　赵欣瞟了眼向两人走来的沈还，笑得一脸神秘：“告诉你就没意思了，等会儿拍起来，你自己体会。” 　　章亮将信将疑地撸了把头发：“行，等会儿我多配合他。” 　　章亮在跑酷比赛中一向以花样多、变化快著称，以前参加比赛也见过不少摄影师，但比赛摄影为了保证效果，通常会在选手的路线上安排多个摄影师接力拍摄。 　　他看了眼沈还手中沉重的摄影设备，暗暗降低了自己的速度，一边跑一边用余光去观察沈还的拍摄，结果却发现，这人拿着那么多设备，居然还能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速度，有时候两人同步前进，沈还的动作甚至比他的还要干净利落些。 　　章亮心中一沉，动作的速度和花样立马多了起来，直接拿出比赛的精神来跑。可沈还却一点没受影响，依旧紧紧跟着他，时不时还能快他一步越过障碍，找到合适的角度拍他的特写…… 　　这怎么可能？ 　　薅了两把头发以后，章亮把心一横，在一个高强度的金刚跳接冲跳之后，以极高的速度冲向一堵高墙。 　　原本这个动作接的是猫扑，借助手臂的力量定位身体再蹬墙越过，而章亮此时为了炫技，凭借腿部的力量爆发直接弹起，做了一个危险的侧空翻滚。 　　要知道那是一堵两米多高的砖墙，章亮在起跳之后就开始后悔了。高度不够、角度又刁钻，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下落后的位置。 　　翻滚过墙的时候，黑色的铁网在余光中闪过，他这才想起来，砖墙后是一道网式铁门！他这一下，怕是要像掷出的面饼一样，啪地一声贴上铁丝网。 　　可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冲得太快，半空中的动作已来不及调整，章亮只能暗自放松肌肉，以求在等会儿的撞击中不会受太重的伤。 　　然而，就在他越过高墙的那一刻，有什么突然在他的侧腰大力托了一把，托起的力量抵销了他侧翻的势头，他的身体竟奇迹般翻转，正面对上了铁门！ 　　章亮再不敢炫技，老老实实一个猫扑登上铁门，缓了冲力翻滚到下方的沙地里。 　　他回头去看。 　　沈还正拿着摄像机蹲立墙头，正正给了他一个特写。 　　“臭小子你搞什么鬼！”赵欣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上来就在章亮后脑勺上扇了一下，“你他妈不要命了？” 　　章亮满头是汗，双手双腿还打着颤，讪讪地笑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问道：“哥，这个摄影师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啊！就他这水平，参加国际比赛都绰绰有余，我咋觉得他这么脸生呢？” 　　赵欣一愣：“臭小子你不认错还跟我扯别的？” 　　接着他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他没参加过比赛？” 　　他指了指沈还：“他在M国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北美街头极限大赛上拿了亚军。后来还连续三年蝉联世界跑酷锦标赛的冠军。” 　　章亮嘴巴张成了O型：“国，国际冠军啊！” 　　“对，还是地狱级难度的国际锦标赛。”赵欣又扒拉一下他的后脑勺，“说起来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这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你才多大？小学？初中？” 　　“原来是前辈啊！”章亮回头看着正在调试设备的沈还，一脸崇拜。 　　突然，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溜小跑到了沈还面前，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这位摄影师：“谢谢沈哥刚才出手救我！你这么厉害，指导指导我好不好？” 　　沈还把相机装回支架，并未作声，只示意他继续。 　　章亮乐呵呵地点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跑跳。 　　等到所有镜头拍完，章亮已经累成了一条癞皮狗，躺在草地上对着赵欣喘气。 　　“沈哥、沈哥也太严格了，就那个普通的金刚跳定位，他就让我跳了二十五回……以后再做金刚跳，我一定比AI都做得标准。” 　　赵欣笑得没心没肺：“你这种人就该这么整，你不是想让他训练你么？这不就是了？” 　　章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算了算了，要真是这么训练……我还想多活两年。”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跑酷场上的照明灯一盏盏亮起，距离他们不远处，小广场尽头的巨型屏幕也亮了起来。 　　若有若无的歌声响起，有人路过时无意看了那巨屏一眼，突然“哇”了一声。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在屏幕下驻足，仰首观看 　　“哇，那个小哥哥好帅啊！”有女孩拉着闺蜜小声说。 　　“嗯嗯嗯，身材也好，打斗戏好绝！”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沈还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被牢牢钉在了当地，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巨大的屏幕上，一个身影破水而出。 　　水花晶莹如钻石般落下，现出那双熟悉的眼睛。 　　周围响起一片“好美”的赞叹声，沈还却只是盯着那双眼睛。 　　那双眼里，微笑中带着悲伤与绝望，强烈的情感如同实质，在那方寸之地盘旋、翻滚，仿佛从屏幕那头呼啸而来，将人裹挟其中。 　　沈还站在广场边缘，隔着屏幕与那目光对视良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起，久久都无法平静。 　　在他身边，赵欣突然“哎哟”一声，指着大屏幕上最后定格的那张脸：“我就说看起来眼熟，你说这个演反派的，是不是咱们上次在我家餐厅见到的那个？” 　　沈还双眼还定在屏幕上，轻轻“嗯”了一声。 　　“哇，我说呢！”赵欣顿时激动起来，“当时站得远看不真切，现在一看，这小哥哥长得还真不错，怪不得……” 　　他话没说完，便被沈还拉了一下手臂，顿时住了口。 　　“怪不得怎么？”章亮在一旁接口问道。 　　“啊，没什么，”赵欣此刻也反应过来，含糊道，“怪不得我念念不忘呢，哈哈哈！” 　　那天回到家已是夜里，沈还熄了火却没有下车。 　　他犹豫地掏出手机，在搜索框中写下“纪放”。 　　可奇怪的是，竟没有任何与MV相关的信息。 　　回想起刚才大家的评论，他点进微博。 　　果然，词条 #表白MV小哥哥# 明晃晃地挂在第二的位置，后面还跟着个鲜红的“爆”字。 　　沈还一愣，点了进去。 　　他的目光在“秦海新专MV”的字样上一扫而过，立刻被热度第一的视频吸引。 　　那是博主专门从MV里截取的一小段视频。 　　如月的刀光一闪而过，一张面具被剖成两瓣，露出其后一张淡漠而苍白的脸。 　　那张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薄唇紧抿，幽深的眸子漠然清冷。 　　目光似乎能穿透屏幕，带来丝丝寒意。 　　然而在那眸光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静静地燃烧着。 　　镜头渐渐推近，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像是受到了感染，那张脸上的表情也如积雪初融，渐渐柔和起来 　　眼中的火焰蔓延，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仿佛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得偿所愿。 　　密密的弹幕飘过：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是谁心动了我不说！】 　　【谁也别跟我抢，我宣布这就是我的新男友了！】 　　【呜呜呜，老公你不要伤心，让我疼你。】 　　【那男人有什么好，快来投入姐姐的怀抱！】 　　屏幕上，少年的眼神微微变了，因为男主看到他的脸，根本就记不起这到底是谁。 　　刚刚燃起的火光一点一点黯淡，像是感情和生命都跟着沉寂了下来。 　　站在堤岸边的黑衣人向这个世界投下最后一瞥，任由自己向后方翻涌的波涛倒去。 　　狂风突起，吹得他身上的黑袍猎猎作响， 　　如黑蝶振动它破碎的双翅，耳边风声如泣如诉。 　　少年闭上眼，决绝地选择了自己最终的归宿，任由波涛吞噬他的身影。 　　水波淹没他的刹那，他的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嘴角却释然地扬起，带着让人心碎的满足。 　　这个笑容让网友们纷纷破防，弹幕上一片呜呜声： 　　【小哥哥怎么就死了？我不信！】 　　【怎么这样啊，这也太虐了吧。】 　　【话说这小哥哥到底是谁啊，好想关注他哦！】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顺藤摸瓜到了官网和秦海微博，只是让他们郁闷的是，秦海微博里就连化妆师都@感谢了一番，偏偏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这位反派小哥哥。 　　- 　　“不要告诉我你是忘记了@纪放！” 　　秦海的经纪人杨晶板着脸，指尖戳着平板上秦海的微博：“赶紧给我把这条改了，把纪放加进去。到时候就说是手误发漏了！” 　　秦海一翻眼：“发都发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再找补干嘛？” 　　看着他这个样子，杨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纪放依然是那个被蒋业压着，空有张好脸却没有演技的十八线，那也还无所谓。杨晶跟完了整场的MV拍摄，纪放演技有多好，人情世故处理得多到位，周耿林有多喜欢他，她全都看在眼里，秦海这是抽了那根筋，去得罪一个明显要进入上升期，前途还不可限量的演员？ 　　要是她能选，她宁愿跟蒋业换换，拿秦海去把纪放换过来！ 　　更何况，纪放对这张MV的加成有多大，秦海是眼瞎了看不见吗？ 　　杨晶心里清楚，秦海在业内并不算顶尖，新专上线两小时，六位数的销量已经让她觉得满意了。 　　谁知道到了晚上，销量突然开始猛冲，她打开销售记录，被主打单曲七百万的播放量狠狠震了一下。 　　再看销量，主打歌的单曲《火花》销售一骑绝尘，是其他歌曲总和的十倍有余。 　　不少网友在评论区留言： 　　【看了热搜cut过来的，买歌就为了看一遍完整的MV。】 　　【谁不是呢？话说另两首的MV里还有那个反派小哥哥么？】 　　【老公老公老公！为了你我买了全部专辑，但你怎么只出现在那一部MV里？伤心！】 　　纪放的出演对这首歌的销量加成如此恐怖，强行用歌好听不好听来解释，根本毫无意义！ 　　杨晶目光审视着秦海，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 　　他这样强压纪放热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试探着开口：“我听说，你去找过蒋业，说要他把手上的资源都给罗潇？” 　　秦海从手游上抬眼：“你听谁说的？我跟一个演员部的经纪人有那么熟？再说了，他又不是我经纪人，干嘛听我的？” 　　杨晶狐疑地看了他半天才收回眼神：“你最好是这样，别没事惹事。还有……” 　　她一皱眉：“那个罗潇也不是个安分的，你跟他最好低调点，别到时候被狗仔拍到了，还得我去给你们擦屁股。” 　　“嗯嗯嗯，行行行，”秦海敷衍着，“这些不用你操心。” 　　等杨晶走了，他懒洋洋地戳进音乐平台看了眼专辑销量，又切进微博，打算看看评论区里粉丝们又吹了什么彩虹屁。 　　谁知一点进去，被顶到热一的是一张MV里纪放的截图，下方一溜整齐的评论： 　　老公，这个小哥哥是谁？ 　　秦海只觉得脸疼，不由得又回想起那日纪放对他的痛击。 　　纪、放！ 　　他咬牙切齿。本来不过看纪放漂亮，打算跟他玩玩便好聚好散，顺便做做人情也不无不可，没想到，被他拒绝不说，还让人爬到了自己头上。 　　秦海冷笑，跟我玩是吧，我就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那么多人觊觎我老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第19章 想念 　　蒋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烦躁。 　　秦海艾特演职人员唯独漏了纪放这事他是知道的，秦海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卡纪放的资源让他服软。 　　可让他恼火的是，秦海一个二流歌手，刚开始火起来就对他这个经纪人指手画脚的，更别说，秦海这个所谓的“火”还是纪放带起来了，他心里就没有点逼数？ 　　再说了，纪放背后是谁？那可是沈家的当家！他惹得起吗？ 　　蒋业早几天就收到了秦海的信息，说要他把手里的资源全部给罗潇。 　　妈的，秦海不归他管，他可以远着敬着，罗潇可是他手下的艺人，攀上了秦海就想爬到他头上来了，这算什么事？ 　　人家纪放背后是沈还，也还没找他要求什么呢！ 　　蒋业越想越气，干脆把这事压了下来。 　　这倒好，秦海居然还来催他！ 　　蒋业在工作室里转了两圈，打了个电话给小王。 　　“小王啊，你这段时间跟着纪放，感觉怎么样？” 　　小王眼珠一转便知道他在试探什么，拿不准该怎么说，先敷衍了两句：“挺好的，纪哥的演技您又不是不知道，周导、陈导都喜欢得不得了。” 　　蒋业一噎，有些不耐烦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和沈总怎么样了？” 　　小王迟疑了一下，没想明白蒋业这么问是为什么，忙试探着说：“蒋哥，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您情绪不大对啊？” 　　蒋业立刻就跟他吐槽起来。 　　“哎哟喂，这样啊，”小王跟着他嗯嗯啊啊半天，终于有机会接话道，“您也别太生气，他罗潇在您手下一天，可不就是得被您管得死死的？不都是您说了算？” 　　确定了蒋业的目的，他主动提供情报：“您刚才不是问纪哥？他和沈总好着呢！” 　　他压了压自己的声音：“沈总对纪哥，还是很上心的。” 　　“真的？”蒋业不由得兴奋起来，“怎么说？” 　　小王：“就MV杀青那天，我不是把纪哥弄丢了到处找吗？后来我才知道，是沈总把他接走了。” 　　“可一开始我不知道啊，就一个劲儿地给纪哥打电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顿了顿：“后来，是沈总接的电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是纪哥睡着了……” 　　“真的？”蒋业一拍大腿，彻底兴奋起来。 　　纪放这摆明了是沈还的红玫瑰朱砂痣啊，都上心到这份上了，可以啊！ 　　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秦海？去他妈的！ 　　罗潇要资源？一个都不给你！ 　　他忙凑到手机话筒边，殷勤道：“小王啊，你记得跟你纪哥说，周五到公司来一趟哈，一定帮我把话传达到，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纪放说哦。” 　　那周五的下午，纪放去了一趟鼎流。 　　“蒋哥，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纪放放下茶杯，“我还有点事。” 　　“哦，哦好。”蒋业殷勤地笑着，“是这样，有一档高人气综艺马上要开拍下一季了，我一听说，立刻发动了所有人脉，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要来了一个名额。” 　　他邀功地向前凑了凑：“你也知道秦海这几天做了什么混账事，还有罗潇，一听说有了这个，天天在我这儿死缠烂打，就是想把这个资源抢过去。不过你蒋哥我，谁都没给！这资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纪放做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什么节目？” 　　“恋综！主打明星约会配对，之前人气一直很高，好多明星在参加后都火了……” 　　蒋业兀自叨叨着这部恋综的好处，纪放看着他那张讨好邀功的脸沉默了。 　　他现在一个没什么作品也没什么知名度的十八线，第一个高知名度的综艺就是恋综，人设还没立起来就定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位经纪人还真是…… 　　他故意叹了口气：“蒋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现在……” 　　似乎十分为难似的，纪放垂下眼睫，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蒋业，连声音都压低了不少：“蒋哥，我……不太适合上恋综。” 　　“啊？”蒋业一顿，艰难地转动自己生锈的脑瓜子，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人家现在和沈总在一起，总不能让金主看着自己和别人谈恋爱？ 　　蒋业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急忙点头道：“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不要紧，马上还有一批综艺要开拍，我去帮你看看，那种慢生活的、旅行类的，都可以给你争取。” 　　纪放立刻甜甜一笑：“那就辛苦蒋哥了。” 　　他施施然走出办公室，来到电梯门前。 　　电梯门开，迎面却正是罗潇。 　　他这几天一直陪着秦海，自然知道秦海在打压纪放，一想起秦海所承诺的，蒋业这边所有的资源都是他的，便止不住地得意。 　　这会儿一见了纪放，便如孔雀开屏般，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直接拿鼻孔看人。 　　纪放看他那模样便知道他的想法，平静地走进电梯。 　　罗潇斜眼去看他：“不是我说，有些人啊，就是喜欢走捷径，最后怎么样？得罪了人被人打压，连一点点资源都捞不到手。” 　　他故意叹了口气：“只有我这种笨的，只知道做好自己，资源才会找上门来，推都推不掉！你说是不是啊，纪师兄？” 　　“叮”，电梯门开，纪放回眸微笑：“师弟真是优秀，自我认知这么准确，加油。” 　　罗潇：…… 　　待电梯门关，罗潇才反应过来，纪放说的，是他自我评价的那个“笨”！ 　　他一掌拍在电梯门上，气得浑身直抖。 　　纪放说下午有事，不过是敷衍蒋业。 　　待他站在公司楼下，手机却叮的一声，收到一条消息。 　　他打开微信对话框，竟然是沈还发来了一段视频。 　　电视里是纪放在MV末尾定格的脸，奶糖电视机前嗷呜嗷呜叫着，尾巴摇得像是小风扇一般，一会儿冲到屏幕前，一会儿又向摄像头跑过来。 　　“不看了？”画面外想起沈还的声音，随后电视上的画面一变。 　　奶糖立刻冲过来抗议，要抢沈还手中的遥控器，直到画面变回来，它才又安静坐下。 　　可还没到两秒，这位小祖宗又跑了回来，叼着沈还的衣角就往外拖。 　　“去哪儿啊？”沈还问。 　　奶糖可怜巴巴地嗷呜了两声，扭头看向大门。 　　“要去找纪放？” 　　“嗷！”奶糖立刻雀跃起来，直直扑向摄像头。 　　视频下，是一个定位，附带着一条信息：【奶糖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沈还：奶糖想你了。 　　未来的沈还：老婆我想你…… 　　- 　　[汗]这两天可能都比较短小，老规矩，V后一定粗长，我保证！ 　　---------------------- 第20章 奶糖 　　沈还所住的观澜苑是沈氏自家开发的高档住宅小区，绿化很好，纪放一路走来，绿叶掩映花朵幽香，连空气都比外间清新不少。 　　还没到门口，便依稀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趴在别墅的窗前。 　　他试着招招手，白色的拉布拉多瞬间消失，下一刻，奶糖已经忽的穿过宠物专用的小门飞奔而出。 　　不过几秒钟，它已经到了纪放身边，直接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亲热地扒着他的腿，一跳一跳地要抱抱。 　　纪放蹲下身伸开双手，奶糖立刻两爪一伸抱了上来，尾巴摇出了重影，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一人一狗笑闹了好一阵，纪放才终于安抚了奶糖，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默默站在一旁的沈还。 　　难得他今天没有穿西装，休闲服冲淡了原有的锋利气场，让人感到亲近。 　　这人穿休闲服还挺好看的，纪放心想，不像平时那么…… 　　他还在想着合适的形容，不料一眨眼，竟从这人脸上，看到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微笑。 　　沈还的眉目干净清爽，眼睫的颜色也深，在冷白皮肤的衬托下如浓墨重彩，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只是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 　　此刻，目光中的笑意柔和了眼型的锋利，冷冽尽退，眉目间原有的恣意风流便隐藏不住。 　　纪放心中重重一跳。 　　他慌忙扭回头，对上奶糖的大脸，“乖狗狗，带我去看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然后才站起身来，冲着沈还一点头，矜持道：“打扰了。” 　　“嗷嗷！”奶糖开心地跳了两下，朝着沈还别墅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见纪放还在后面，又转头来在他身前扒拉，那架势，生怕他走慢了跟不上自己。 　　沈还的家装风格和纪放料想得差不多，走的是冷淡简约风，却并非他想象中的黑白两色。 　　浅浅的莫兰迪蓝配合着白色的家具，给房间带来了些许温馨。 　　“喝点什么？”沈还走向厨房，回头问了一声。 　　“不用麻烦，白水就好。”纪放正坐在沙发上，奶糖乐呵呵地叼来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小球，塞进他手里。 　　沈还把装着矿泉水的玻璃杯放在纪放身前的茶几上：“谢谢你能来看奶糖，它这段时间一直都很想你。” 　　纪放抬头朝他笑笑，伸手接过小球：“我也挺想它的。回头等我有钱了，也来你们小区买房……” 　　他俯下身去挨挨奶糖的额头：“这样就可以天天见到你啦！” 　　正准备坐下的沈还蓦地一顿，偏头看过去。 　　纪放一脸笑容，正认真揉搓着奶糖的大脸。 　　原来……是说奶糖。 　　他有些失落地慢慢坐下，慢慢平息刚才突然加速的心跳。 　　沈还看着纪放拿着小球逗奶糖，一会儿以后，他轻咳一声：“陈修平最近很忙。” 　　“哦？”纪放刚把小球沿着地板滚出去，回眸道，“还在忙片子的事吗？” 　　“嗯，”沈还回答，“他很重视这部片子，一直在精益求精地做后期。” 　　他看着奶糖窜出去捡球，又道：“不过播放渠道已经谈好了，S市卫视看了样片很满意，有可能会继续往上面送。S市这边，还会配合在各大网站和公共交通的宣传屏上播出。” 　　“陈导真的挺让人敬佩的。”纪放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像陈导这样，拍摄和后期的周期都挺长的，电视广告和交通媒体的受众又有限。他有没有想过拍些简单的系列短片，放在短视频平台上播放呢？相比而言，短视频制作周期短、受众广，传播起来会更容易些啊。” 　　“短视频？”沈还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他又问道，“你说的短视频，有……多短？” 　　纪放惊讶地看着沈还，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就是觉得奇怪，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天，娱乐圈的宣传几乎全部集中在微博和对应的影视、音乐播放平台，似乎并没见过自己世界中的XX书、XX音，就连字母站也还仅限于番剧和引进影视作品的播放。 　　难道这个世界的短视频业务还没发展起来？ 　　“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吧，”他皱眉回忆着，“倒也不局限在专业视频，个人表达的小视频也许可以更多些。” 　　沈还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说，使用短小的，可能只有几分钟的视频来表现一个特定的主题，以碎片化的形式来占领网友的注意力，从而达到宣传的目的？” 　　“嗯，”纪放回答，“个人移动终端是主流，短视频更适合在移动状态和休闲状态下观看，而且短小有趣的内容，加上评论功能互动强、社交黏度高的特点，会极大地吸引年轻人的参与。” 　　沈还的眼中光亮闪现：“对，短小的内容甚至允许即拍即传，实用性非常强！” 　　沉吟片刻，他进一步推测：“而视频平台的可持续发展方面，传统广告和广告植入都能实现。还有你说的社交功能，喜欢这些视频的人们可以给予打赏或赞助，这也可以成为平台收入的一个方面。” 　　这次轮到纪放吃惊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供了“短视频”和“互动”等寥寥几个关键词，他竟然顺藤摸瓜，只用了几分种时间，便推导出了短视频平台的运作模式和发展蓝图。 　　手指被温柔地拱了拱，纪放回过神来，奶糖叼着小球凑上来，把球放到他的手心里，期盼地看着他。 　　纪放一笑，拿高了小球，做出个远掷的动作，奶糖立刻箭一般冲了出去。 　　等发现自己上当了，拉布拉多又猛地扑了回来，脑袋使劲朝纪放怀里拱，非要让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看看。 　　沈还坐在一旁看他俩嬉戏打闹，目光不知不觉又凝固在纪放的笑容上。 　　这样一个人，总能不断地打破自己对他的印象，比如上次面对危机时的干脆利落，比如今日的超前思维。 　　不知道从今往后，他还能看到多少不一样的纪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放崽心动+1，沈总找老婆的理由+1 　　-- 　　宝们，这本快要入V了，为了配合入V时间，我这几天要压一下字数，明天不用等哈！ 　　---------------------------- 第21章 恐高 　　有一便有二，因着奶糖的关系，沈还又邀请纪放去了几次观澜苑，两人一起带着奶糖逛一逛小区的小景点，然后再请人去家里坐坐。 　　他大多数时候会带着工作提前回家，纪放和奶糖在客厅玩，他就开着门在书房办公。 　　文件虽枯燥，但外间不时传来的嬉闹声如清泉般流淌进静谧的书房，给原本波澜不惊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活力。 　　月初的时候，沈还接到了陈修平的电话。 　　这位导演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快一个月，终于剪出了满意的作品，出关第一天便找上他的发小投资商：“累死我了！为了你这个金主我半条命都没了，赶紧请我吃饭！” 　　沈还低头签好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助理：“样片我看到了，确实拍得很好，但感觉……有很多片段没用上？” 　　“你也知道？”陈修平在电话那头嚷嚷，“我就是为这个折腾了大半个月，小纪和奶糖的片段效果都不错，尤其是纪放的，每一帧我都想留着，可短片就那么点时间，纠结死我了！” 　　沈还垂眸思忖片刻：“我有次和纪放聊天，他说可以做成专题小视频，借助专门的平台发表……” 　　“咦，这是个好主意！”陈修平兴奋起来，“纪放还真是个宝啊，具体怎么做？” 　　他顿了一下：“对对对，今晚吃饭，你把他也叫上！呃……算了我来，等会儿约好了我给你发消息！” 　　电话很快被挂断，沈还放下手机，嘴角逸出一抹浅笑。 　　陈导约的地方是国贸大厦顶楼，还是家宠物友好餐厅。 　　纪放先到，立刻被陈修平拉着说个没完。 　　“样片已经拿去送审啦，过段时间播出正好赶上全国公益短片大赛的报名” 陈修平笑眯眯地说，“以你的演技，咱们的竞争力绝对无人能及！” 　　纪放脸上现出些不好意思：“陈导您也太夸张了。” 　　“不不不，我说的是实话。对了，还有那个短视频的事，”陈修平掏出手机直接拨号，“沈还怎么还没来？还要我等他，真是的！” 　　电话拨通，铃声却在近旁响起，沈还带着奶糖已经到了。 　　面对好友抱怨，沈还沉默一瞬：“以前不都是我等你？” 　　陈修平看了眼时间：“行行行，你也没迟到！诶，奶糖——” 　　见到久违的奶糖，陈修平忍不住蹲下身来，把狗狗使劲揉搓一番。 　　奶糖却只是敷衍地让他摸了两下，立刻嗷呜一声，窜到纪放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尾巴欢快地摇起。 　　吃饭自然是宾主尽欢，饭后陈修平有事先走，纪放放下筷子，看了眼餐厅外的露天平台。 　　外间草坪青翠，种植的矮小灌木做成了小小的迷宫，一群狗狗在里面玩得开心。 　　奶糖卧在他脚边眼巴巴地看着，又讨好地回来在他膝盖上蹭蹭。 　　纪放失笑：“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奶糖出去玩玩？” 　　沈还颔首，牵着狗绳先站了起来。 　　露台上只有微弱的地灯灯光，照亮人们脚下的路。 　　纪放看着奶糖钻进一处灌木底，嗷嗷地和另一条路上泰迪打招呼，两只狗狗友好地交流着，互相绕着圈子，最后，奶糖一抬爪，把泰迪搂进了怀里。 　　“哈哈哈，你看他们……”纪放看得莞尔，转头去招呼沈还，谁知一转眼，便撞进男人沉沉的眸子里。 　　沈还的眼神犹如深潭，倒映着平台的点点灯火，不经意间荡出层层涟漪，似要将眼前的人纳入其中。 　　纪放微微一愣，沈还这是……一直在看着他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注视下，他竟莫名地有些心慌。 　　两人对视一瞬，沈还挪开了视线，纪放在砰砰的心跳声中回神，听见灌木另一边有人道：“前面有观景台，听说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光。” 　　他转回头，目光跟随着奶糖，话音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呃，前面有观景台，我们去看看。” 　　观景台是一个向外突出的圆形平台，脚下是互动地板屏，正缓缓变幻着漂亮的图案。四周装饰着星星点点的彩灯，在夜幕的衬托下，流光溢彩。 　　奶糖兴奋地朝前跑着，拉着纪放走到观景台的正中。 　　世贸顶楼的高度，的确可将大半个城市纳入视线。 　　纪放正在眺望远处的灯光，脚下却突然黑了下来。 　　随即，一个巨大的数字“10”出现在平台中央，数字散发的光芒如同一滴清泉落入平静的湖面，闪烁着向四周一层层扩散。 　　观景台上早已挤了不少人，大家脸上都有些兴奋，跟着数字倒数起来。 　　倒数逐渐归零，灯光再一次熄灭，刹那间，整个观景台的地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变得透明。 　　整个城市的点点灯光在脚下闪烁，这座平台上的人们如同悬在空中。 　　有几个胆子小的女孩已经抱紧了身边的男友，男孩子们连忙安慰着，脸上却带着小小得逞的笑容。 　　纪放一愣，脚下的风景已如深渊般在他眼前展开。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突然攻占了他的感官，呼吸也变得急促，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只觉得腿脚一阵发软。 　　眼前的世界似乎开始旋转，刹那间，他的意识回到了前世最后的那一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暴雨的声音，黑暗的片场里手电灯光急剧晃动，人们在呼喊，而他的脚下，砂石松动。他艰难地伸出手，却没有抓到任何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 　　纪放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试图平复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身体在努力地保持平衡，却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倾倒。 　　“纪放，纪放？！” 有人在他耳旁叫着。 　　他睁开眼，看进沈还焦灼的双眼里。 　　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回答，男人握着他的手，另一手紧紧将他搂在自己身边，小心地扶着他离开观景台，向餐厅走去。 　　纪放眼前灯光模糊成片，脚下也无力，几乎全靠腰间那只有力的手臂才能行走，被握着的手心里一片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沈还好像说了句什么，包裹手指的温暖突然离开。 　　纪放茫然地曲了曲手指，视野渐渐恢复清朗。 　　他看看四周，自己正坐在餐厅休闲区的小沙发上，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奶糖则贴着他脚边趴着。 　　见他看过来，奶糖立刻起身凑了过来，小心地将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呜咽两声。 　　“乖，没事了。”纪放伸手摸了摸奶糖的头顶，毛皮间的温暖让他又想起了刚才手心的温度。 　　他抬头去寻找那人，却见他正在不远处，向一名侍应生点点头，从他手中拿了什么，转身向自己这边走来。 　　一杯温热的牛奶被递到手边，纪放胃里还有些翻滚，他皱了皱眉，想要拒绝。 　　那只手的主人却固执地端着杯子，蹲下身来，目光直射进他眼里。 　　被这样严肃的目光盯着，纪放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伸手拿过玻璃杯，老老实实地一口一口灌下去。 　　温热的牛奶滑过食道，安抚了悸动的肠胃。见他脸色好转，沈还的目光也再次变得柔和。 　　“你这是……恐高？”沈还拿过他手里的空杯，目光在他嘴角停留片刻，递过来一张纸巾。 　　“还好，只是一点点而已。”纪放小声解释着。 　　见沈还脸上的怀疑迟迟不消，他认真地看向他：“真的没事了，刚才……大概是太突然了没有心理准备。我是演员，平时也有不少高楼戏，还要吊威亚，每次都来这么严重的恐高反应，那还怎么演戏啊？” 　　这话合情合理，沈还点了点头，面上神色舒缓下来。 　　纪放却在思忖，他是有点轻微的恐高没错，但刚才的反应……怕是因为死前掉下山崖感受太过深刻，加重了恐高的反应，啧，真麻烦。 　　外间露台的变化已经结束，一群游客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笑着走回餐厅，一个身影在经过他们之后突然停了脚步，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那人目光在纪放脸上扫过，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他并没有多停留，很快就走到了餐厅出口，却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沙发边，沈还放下杯子，向纪放伸出一只手：“可以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 　　“我……”纪放直觉想要拒绝，可一抬眼，眼前的男人又换上了那副严肃又不容置疑的神情，拒绝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等到轿车缓缓停下，纪放抬眼，车子不偏不倚，停在了上次送他回来时的百花巷口。 　　他眨了眨眼，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沈还居然还记得他家的地址。 　　纪放下了车，正准备回身道谢，那边沈还已经开了车门下来，又牵出奶糖。 　　“我送你进去。”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巷口响起，说着便拉着奶糖，径直走入了小巷。 　　纪放一句拒绝的话尚未出口，那一人一狗已转过身来，同时看着巷外的他，一副等他跟上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步加入他们。 　　巷子里唯一的一盏路灯早就罢了工，手机电筒的光照亮了路边的水渍和小堆的垃圾，沈还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巷边不知哪一家的居民哗啦一声推开窗，把半盆散发着酸臭气息的液体从楼上泼了出来。 　　纪放赶紧拉了沈还一把，带着他躲过天女散花般的水流袭击，又把吓了一跳的奶糖拉过来摸了两下：“啊，忘了提醒你，这边的居民比较……呃，粗放。” 　　沈还定定看了他一眼：“没有搬走的打算么？” 　　“有啊，”纪放垂眸笑着，“这段时间太忙，再考虑吧。” 　　不远处便是纪放所住的单元楼，沈还顿了顿，说：“上次你说的短视频平台，我已经召集了专门的开发团队，把上次我们讨论的内容进行了分解和深化，但因为是新的概念，我们也遇到了不少问题。” 　　他看向纪放：“我觉得你对短视频的见解相当深，希望你能做这个项目的顾问，点拨他们几句。” 　　纪放挑眉：“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员，只是个设想而已……” 　　“没事的，”沈还接口，“跟他们说说你的想法就好，专业方面，自然由他们来考虑。” 　　两人已来到了纪放单元楼的门口，见纪放还是不回答，沈还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狗绳：“现在项目开发还在保密阶段，项目组设在观澜苑的别墅区，就是……我家旁边那一栋。” 　　看着纪放眼里闪烁的微光，他一鼓作气说下去：“你也知道，那边的绿化和安全方面都比这里要好，别墅里房间很多，隔音效果也不错，你……” 　　他顿了顿：“作为项目的顾问，可以住过去。” 　　夜已经深了，巷子里静谧无声，纪放偏头想了想，笑道：“我考虑考虑。” 　　他拿出钥匙，朝沈还说：“我到了，谢谢沈总送我回来。” 　　接着又伸手撸了把奶糖的后颈，眼角弯弯道：“也谢谢奶糖送我回家。” 　　他笑眯眯地朝他俩挥了挥手，开门走进楼道。 　　铁门关闭的声音让楼道里的声控灯挣扎着亮起，纪放脚步轻快，经过楼梯的拐角时，他突然顿了顿，看向楼下。 　　果然，沈还还牵着奶糖站在单元门前。 　　直到几分钟后，纪放家的大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他才拉了拉奶糖的牵引绳，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沈-计划通-还：以工作为由把老婆拐过去，我真聪明！ 　　---------------------- 第22章 报复 　　“纪放！” 　　难得这天纪放去了公司，蒋业一见他就忙不迭地冲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嘱咐：“你等会儿先别走，等我。”说完就火烧屁股地跑去开会了。 　　纪放办完事在小接待室坐下，小王敲门走了进来。 　　“哥，先喝口水。”他端着一杯新泡的绿茶，又掏出一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零食，摆在纪放面前，故作神秘地说，“我刚打听到，公司对接了一个挺好的慢生活综艺，人设和你很合，今天开会，估计就要定下来。” 　　他一脸憧憬：“听说要去国内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纪放看着他满脸梦幻的表情觉得好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做起公费旅游的梦了？” 　　正说着，蒋业回来了，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进门看见纪放，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之前给你谈了个慢生活的综艺，都已经板上钉钉了，结果，居然被秦海截胡了！” 　　他满脸烦躁地踱了两步：“他因为新专又圈了一波粉，公司重视着呢，一听说他愿意去，忙不迭地就联系了对方节目组，背着我们就把这事儿给定了！” 　　他一屁股在纪放身边坐下，颓然道：“哥这次可是真的下了血本，一连半个月都快住在总监办公室了，软磨硬泡才给你争取来的，公司这说换就换……刚才我去找他们闹来着，总监实在磨不过，给你安排了下期的《勇气之旅》。” 　　他有些心虚地抬眼看了下纪放：“那个……《勇气之旅》也不错，老牌极限挑战节目了，捧红过好几个新人呢。” 　　纪放原本没什么表情，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敏感地挑出了关键词：“极限？都是哪些极限需要挑战？” 　　他忽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突然，门前传来一个声音：“极限嘛，当然是人的生理极限啰。” 　　纪放暗暗皱眉。 　　门口站着的，竟是很久都没在他眼前出现的秦海。 　　秦海看了眼一脸满眼火大的蒋业，轻笑一声：“蒋哥，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让我跟纪放谈谈？” 　　蒋业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谈什么谈？少在我们面前装，这里不欢迎你！” 　　小王也赶忙上前两步，挡在纪放面前。 　　“别呀，”秦海露出刻意的笑，“都是一个公司的师兄弟，还合作过那么好的MV，蒋哥这样么说，可就让人伤心了不是？” 　　蒋业还想嚷嚷，身后却传来纪放清冷的声音：“蒋哥，没事，他想谈就让他说。” 　　蒋业回头看了眼纪放，虽说不放心，但想想外间便是办公区，倒也闹不出多大事来。犹豫半晌才招呼了一下小王，慢慢走出门去。 　　小王在门口回头：“哥，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纪放点点头，也不搭理秦海，径自在沙发上坐下。 　　秦海抱胸靠在门边：“不好意思啊纪师弟，虽然你的经纪人一直在帮你争取，但节目组还是觉得我更适合上这个节目，公司也——” 　　他斜睨着纪放，似乎想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失望或伤心来，可纪放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咬咬牙，继续道：“不过我听说公司给你接了《勇气之旅》？这节目也不错，适合年轻人，什么高空走钢丝啊、蹦极啊、攀岩什么的项目，我相信纪师弟一定都能游刃有余，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双眼紧盯着纪放，极力想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端倪来，可惜，纪放只是轻轻松松地站起身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消息似的，不咸不淡地道：“多谢师兄。如果你就想说这些的话，我先走了。” 　　纪放说着便要越过他出门，秦海着了急，伸手把人拦着。 　　纪放冷笑一声，正准备迈出的右腿做了个抬膝的动作。 　　秦海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恼羞成怒道：“纪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攀上了沈还了不起吗？不过是人家的玩物而已！” 　　纪放微微眯起眼，表情冷肃：“你什么意思？” 　　虽然总是敷衍，但他往日在秦海面前依然是温和的，此刻他一眯眼，压迫感汹涌而出，秦海的气焰立马被压了下去。 　　“什，什么意思？”秦海心里打鼓，“你，你还不知道吧，人家沈总马上就要结婚了，今晚就是订婚宴！我就不相信了，你，你还能得宠多久！” 　　磕磕巴巴把话说完，秦海顶着纪放锐利的目光，着急忙慌地拧开门，跑了出去。 　　小王很快探头进来：“纪哥你没事吧。” 　　纪放冷着脸：“没事，你帮我留意一下《勇气之旅》的最后决定，我先走了。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纪放一手支着下颌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心情愈发烦躁。 　　结婚？他冷笑一声，一天到晚忙工作，连待客都是开着书房办公，他哪里来的时间去谈婚论嫁？ 　　刚到家，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号码，纪放忍不住心中一沉。 　　他快速按下通话键，话筒里却安安静静，只有压抑的轻微呼吸声。 　　等了一会儿，他试探地问道：“小宁？” 　　那头的呼吸顿了一下，纪宁轻轻地叫着：“哥。” 　　纪放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纪宁的声音极力压制着情绪：“我听说，沈寰要结婚了。” 　　尾音里带着轻轻的哭腔，让纪放心中一紧： “你听谁说的？” 　　“是，是一个同学的朋友圈，”纪宁说，“那个女孩以前就很喜欢他，追过他，他说过不会见她的，可是……” 　　秦海那句“人家沈总马上就要结婚了”又在耳边响起，纪放心烦地皱起了眉。 　　纪宁沉默良久，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哥，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我还憧憬着永远和他在一起，结果……这才分开不到两个月，他居然就要结婚了，呵……呵呵，好可笑啊！” 　　纪放心中一痛。 　　他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出这段时间所接触的沈还。 　　咖啡馆外的惊鸿一瞥、机场相遇时的茫然与怔愣、酒桌上的霸气相救，还有带着奶糖时青涩的关心与笑意。 　　尤其是那天，递给他牛奶认真看他喝完的样子…… 　　“哥，”电话那头的纪宁声音清晰了些，“我准备放下了，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个渣男呢？” 　　纪宁的声音里有刻意的轻松：“我以后，就一心扑在学业上，等我毕业了就专心挣钱，和哥哥一起过好日子，你就放心吧。” 　　听着纪宁这样逞强，纪放心里更疼了。他轻声鼓励了弟弟几句，又嘱咐他一定要和自己多联系，这才挂断了电话。 　　他给和纪宁一起出国的同学发了个拜托他多照顾纪宁的消息，转头上网搜索“沈还”。 　　浏览器里蹦出一条条消息，最新的是半小时前的一条微博。 　　原本目光只是一掠而过，纪放却被提示中的“沈氏”“联姻”两个词所吸引。 　　点开微博便看到一张九宫格，张张都是沈还的照片。 　　华丽的酒会上，沈还身边一直伴随着一个女子，身量不高，面容并没有多美却清秀耐看，笑起来的时候甜美温婉，站在沈还身边，颇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图下还配了句“身无彩凤双飞翼”的古诗，几百条评论里全是祝福。 　　纪放的目光在一张两人对视的照片上停留许久，突然，他笑了起来。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释放，他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纪放啊纪放，你自诩阅人无数身负演技，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沈还，你竟然再三看走眼！ 　　早就有弟弟的经历在先，前世的剧本也是铁板钉钉，你居然还觉得他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待到终于再次冷静下来，纪放的目光已经变得锐利而深邃。 　　既然要演，我纪放还没在演技上输过谁，咱们就来看看，你什么时候会露出渣男的真面目！ 　　他拿起手机，找出沈还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下章就入V了，12月4日凌晨万字更新奉上，入V前三天的订阅对作者来说很重要，菁芸在这里先鞠躬致谢，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哦！ 　　----------------------- 　　放一个预收文案，喜欢的宝可以去作者专栏收藏，谢谢啦！ 　　陈瑜是个入殓师，给死者洗漱，整理妆发，还给人缝制漂亮的衣服，让人体面离开人世。 　　因为这职业，亲人远离还没朋友，他也无所谓。 　　- 　　因为意外，他进入了恐怖游戏中—— 　　医院里，忽然出现流血泪的女鬼，跑着跳着说要找自己的眼睛； 　　陈瑜慢悠悠把地上血水冲掉，拉着女鬼温柔说：“别急，我帮你找找缝起来。” 　　- 　　转角遇到穿着残破裙子的女孩，阴森森对玩家说：“哥哥，要抱抱”； 　　他一把抱起小女孩，怜爱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裙子，拿碎布缝了条新的，还给绣了个米奇， 　　摸摸小女孩头发，问她：“喜欢吗？” 　　- 　　深夜床下探出只有四个手指的手，抓着把刀，尖叫着喊着手好疼，抓住玩家就想砍…… 　　他坚定有力的握住那只残缺的手，帮人家找回断指，还贴心做了个美甲，叮嘱：“下次不要再被人砍掉了哦。” 　　- 　　不久，陈瑜发现自己总是收到一些奇特的小礼物：湿淋淋的头发，红色的高跟鞋，生锈还沾着不明液体的钥匙…… 　　直播间观众看着放下关键道具红着脸跑萝白掉的鬼怪：我是在看恐怖直播还是在看恋综？？？ 　　- 　　终于有一天，游戏的终极大boss出现在陈瑜面前 　　陈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BOSS指着左胸的位置：这里，少了一个人。 第23章 搬家（三合一） 　　云逸酒店是S市最大的宴会酒店, 今晚这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宴会厅中，寿星陈嵩临正在接受大家的祝贺。 　　宴会是自助的形式, 陈嵩临身边贺寿的人不断, 几个同行凑在一起聊天： 　　“最近市政打算做老城的翻新改造, 老陈你那块地要升值了吧？” 　　另一人插言：“那也要看开发商是哪一家，毕竟老陈那块地在手里放了那么久, 肯定要找个好东家呀。” 　　陈老笑着应和：“是啊是啊, 我们也在努力找下家。” 　　他嘴上回应着，心中却在犯嘀咕。 　　沈氏的沈老爷子对他那块地很有兴趣, 上次他亲自去沈家送的请柬, 沈老爷子还说会让小儿子过来，这会儿宴会都要开了，沈氏大概不会来人了吧。 　　可惜了, 大女儿千里迢迢从M国赶回来给他贺寿, 他原本还想让她和沈家那个小儿子处一处, 看看能否对上眼。 　　心中正在遗憾, 宴会厅门前突然一阵骚动。 　　他身边的同行惊讶出声：“陈老你好大面子，居然请得动君懿总裁？” 　　陈嵩临抬头一看, 赶忙向门口走去。 　　沈还今晚一身珠灰色高定西装, 暗色翠榴石袖扣显出低调的奢华, 正带着沈寰走进宴会厅。 　　在场的都是S市商业精英, 见到这尊大佛到来, 错愕几秒之后，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陈老！”沈还向寿星微微颔首, 让身边的助理送上寿礼, “寿比南山。” 　　陈嵩临早就心花怒放, 笑道：“沈总客气了，人来了就好，快，里面请！” 　　十多分钟后，终于结束了生意场上的寒暄，陈嵩临带着沈还走向餐台旁穿一个穿浅绿色礼服的女孩，介绍道： 　　“这是我女儿小彤，陈曼彤。大学在M国读的，后来一直留在那边发展，但是近期有回国的打算。小彤，来见见沈总。” 　　陈曼彤今年二十有九，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她性格独立，又长年在M国发展，时间一长，便耽误了下来。 　　她中午刚到，时差还没调回来，此刻略感疲惫，正准备找点吃的提提神，却见她父亲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隽秀，是难得一见的风流相貌。 　　她抬眸对着沈还温婉一笑：“沈总好。” 　　沈还只是略一点头，伸手指了指餐台上的一盘墨西哥酸辣冷盘虾。 　　陈曼彤眼前一亮，接过沈还递来的小餐盘，俯身去取餐。 　　见两人一见面就这么和谐，陈嵩临打了个哈哈，赶紧回避到一边。 　　几个同行又拥了过来：“好你个老陈，什么时候攀上了沈氏？我说呢，你那块地放在手上那么久，原来是栽得梧桐树，等着引沈氏这只凤凰归呢！” 　　也有人小声酸着：“怕是这一番合作下来，老陈还要添个好女婿！” 　　陈嵩临心里止不住地得意，口里却谦逊道：“哪里哪里，八字还没一撇呢。” 　　陈曼彤取了酸辣虾，一口下去精神振奋不少，她瞥了沈还一眼：“不愧是沈师弟，这么多年了都还记得我喜欢这一口。” 　　沈还垂眸：“师姐当年……” 　　陈曼彤忙阻止他说下去：“行了行了，不就是包圆了整个宴会的酸辣虾么，怎么每次都提？” 　　她又吃了一口虾，偏头问他：“你是来相亲的？” 　　“嗯。”沈还应声。 　　“呿，”陈曼彤一脸不屑，“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你家老爷子给你安排了，你就过来敷衍一下，幸亏是我，要是别家的小姐，今晚怕是要水漫金山。” 　　沈还无语，半晌后无奈道：“如果不是师姐，我不会来。” 　　“行行行，我知道。”陈曼彤又吃了口虾，“我就是命苦，在M国辛辛苦苦帮你打理个人产业，回国了见一下合伙人还搞得跟情报人员接头似的。” 　　她横了眼沈还：“我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脱离沈家出来单干？” 　　沈还不语，对上她的目光。 　　“OK，懂了，”陈曼彤认命地叹气，“时机未到，我继续努力。” 　　说完她挽上沈还的胳膊：“走，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一宿没睡，这高跟鞋穿得我累死了。” 　　两人一同穿过宴会厅，路过香槟台的时候，陈曼彤偏头看了一眼：“哟，这不是你那侄儿嘛。你也真是节约时间，今晚一起来相亲？” 　　沈还转头看过去，见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点了下头。 　　两人取了餐点酒水，在窗边的座位坐下，低声聊了聊在M国的生意，陈曼彤突然眉头一皱。 　　她盯着手机半晌，又把手机送到沈还眼下：“这个，要不要找人处理一下？我倒没什么，你这边有没有什么红颜蓝颜知己，看到了怕是要找你发脾气。” 　　说着她头疼起来：“现在媒体怎么这样，这才刚见面就说得跟我们要结婚一样，唉，也说不定是我家这边有心人放出去的消息。” 　　微博配图里，两人氛围和谐姿态亲密，下面的配字和祝福无一不暗示两人好事将近。 　　沈还突然感觉心中重重一跳。 　　没等他分辨出这是为了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纪放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分不清这是种什么情绪，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轻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沈总，”电话那头，纪放的声音似乎有点沙哑，“我考虑了一下，接受你的提议。” 　　沈还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纪放说的是搬家的事，只是这个时间…… 　　他下意识地去看腕表：晚上九点半。 　　沈还皱眉：“纪放，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纪放微微一怔。 　　他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自嘲地笑了笑，他刚才一时激愤拨了这个电话出去，这渣男倒是细心，竟然能看出他的破绽来。 　　纪放轻轻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故作迟疑地顿了一下才说：“没事……就是……” 　　电话那头声音略微迟疑：“需要我过去么？” 　　纪放在心里冷笑一声，真体贴啊，人在宴会上，却搞得像是随时能来照顾人似的，演得这么细心和体贴，怪不得小宁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他不由得心中好胜心起，你说要来？我就偏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来。 　　纪放轻轻叹了口气：“不用了沈总，我收拾收拾，等会儿……哦不，明天自己去观澜苑就好。” 　　“好，你先收拾。”沈还回答。 　　果然…… 　　纪放露出嘲弄的笑，给个台阶就下，不过是嘴上体贴而已。 　　可接下来，就听见沈还补上一句，“我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你那儿。” 　　等挂断了电话，纪放才意识到，沈还大概是真的要连夜过来帮他搬家。 　　未婚妻就在身边，他居然能溜出来，难道是没有感情的豪门联姻？ 　　多让人感动啊，这么重要的人说放弃就放弃，如果是纪宁，分手多少次都能回心转意吧！ 　　纪放环顾着自家的小屋，视线在纪宁的房门上停留良久。 　　我不是纪宁，但我可以陪你好好演一场。 　　酒会上，沈还立刻又拨了个电话出去：“李铭，通知公关部撤微博撤关键字，让司机到酒店门口接我。师姐……” 　　陈曼彤在他接电话的时候便看出了端倪，冲他笑了笑：“行，知道了。” 　　两人一同起身，陈曼彤眼波流转：“到底是谁能让你这么紧张，我好好奇啊！师弟，什么时候带我见见？” 　　沈还此刻却已经大步向陈嵩临走去。 　　待陈曼彤把沈还送到宴会厅门口再转回，陈嵩临忙拉着女儿：“聊得不好吗？他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陈曼彤趴在老爸肩上：“爸，就沈家那一大家子，您真的舍得让女儿嫁过去吃苦？” 　　陈嵩临有点尴尬：“还不是你妈……再说了，沈还本人还是不错的嘛。” 　　陈曼彤笑着给老爸捏了捏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操心这个了，啊？” 　　纪放随意收拾了个中号的行李箱，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拎着箱子下了楼。 　　他懒得在家里制造什么不安全的假象，费时费力还容易留破绽，干脆直接来到百花巷口，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坐在行李箱上等着。 　　老城区的背街小巷里安静寂寥，连路过的人都少。 　　纪放孤零零地坐在街边，低头看向手机。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网络上关于沈还的消息，包括那条微博，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他试着换了个关键词去搜，却依然一无所获，突然耳旁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几个一看就是小混混的青年，不知在哪里喝多了酒，正脚步歪斜地向这边走来。 　　他们很快发现了独自坐着的纪放，一个人停下步子笑道：“哟，这是谁啊，离家出走吗？” 　　纪放没有抬头，依旧划动着手机。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没？”另一个人不客气地吼着。 　　“啧，美人啊！”为首的小混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色眯眯地瞅了过来，“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跟哥哥走，哥带你去喝酒好不好？” 　　纪放慢悠悠地从行李箱上下来，拉起箱子便打算离开。那醉鬼却不依不饶，又拦了上来。 　　本就带着气，纪放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看向醉醺醺的青年：“让开。” 　　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小混混闻言一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就让他有点胆寒呢？ 　　他这一退，身边的人却不依了，立刻起哄道：“杆子哥，上啊，这小美人有什么好怕的？”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那位杆子哥被大家这么一哄，居然一下子支棱起来了，伸手便要去摸纪放的下颌，被他一偏头躲开。 　　杆子哥不由得着了恼，脚步虚浮地上前一步，就要去抱住纪放。 　　纪放眉头一皱。 　　今天心情本就不好，还遇上这么几个胡搅蛮缠的玩意儿。 　　他游鱼般侧移一步，一低头已脱出了小混混手臂的范围，从后侧对着他的腿弯狠狠一踹。 　　“啊——”痛呼声响彻小巷，杆子哥双手撑地，双腿发着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妈的，还是个扎手的。”刚才起哄的一个胖子大叫一声，突破人群，抡起拳头狠狠朝纪放砸过来。 　　下一秒，他硕大的拳头被正面握住，手臂同时被狠狠往下一拉，胖子被拉得向前倾倒，却撞上了纪放上顶的膝盖，正中腹部。 　　骨肉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几个本要冲上来的青年都被镇在了当地。 　　被狠狠顶了一膝盖，胖子连连吸气，可还没等他喘过气来，纪放已经一脚踹在他腰边，胖子肥肉一抖，趴地上连声呛咳，再也爬起不来。 　　纪放咔吧一声捏响手指关节，冲着剩下的人说：“来啊！” 　　周围的人迟疑一瞬，就在这时，雪亮的车灯突然扫过巷口，黑色的迈巴赫迅速驶向几人，刹停在街边。 　　- 　　呿，来得还真是时候。 　　纪放一挑眉：“都这么不经打，来，叫声爷爷今天就放过你们”。 　　果然，人群中有个黄毛被他这话激怒，一边飙着国骂，一边冲了过来。 　　原以为纪放会像对付前面两人一样，直接去挡住他，黄毛铆足了力气挥舞着手臂，谁知道纪放突然露出个吃惊的表情来，连连后退。 　　他这一下招式用老，根本刹不住车，跟着纪放朝前冲了两步，一拳捶在了墙上。 　　卧槽，他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眼下余光一瞟，纪放似乎要提膝，他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挡，长长的指甲不经意间扫过纪放下颌。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纪放却没有反击，反倒身体一软，像是脱了力一般靠在了墙上。 　　黄毛：？？？怎么回事？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直铁钳般的手已经狠狠捏住了他的手腕，身体被猛地拽开。 　　“纪放！” 　　沈还的声音响起，男人在车灯的映照下身影高大，压迫感十足。 　　不知道为什么，纪放的精神陡然松懈了下来，刚才几个小时的烦躁与愤怒突然化为了委屈，他鼻头一酸，已红了眼圈。 　　黑暗里传来了脚步声。 　　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围了过来，黄毛的手还没挥起来，已经被人扭住了双臂。 　　另外几个醉鬼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毛被拿下，正拔腿要逃，却已被黑衣保镖们瓮中捉鳖，止不住地咒骂起来。 　　沈还只一皱眉，黑衣人们立刻呼喝几声，迅速推着这帮人离开巷口，咒骂声渐渐往派出所的方向去了。 　　“你没事吧。”沈还揽着纪放，偏头垂眸去看他。 　　路灯下的青年有些微微出神，平日里猫儿般灵动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眼角却微微发红，似有泪痕。 　　待看清纪放下颌上的两道血痕，沈还的眸子猛地紧缩起来。 　　“你受伤了。”他一拉纪放手臂，“我们去医院。” 　　“不用。”纪放此刻已整理好了情绪，他站直身朝自己的行李箱走去，俯身抽出拉杆的时候，另一只手悄悄拂过眼角。 　　“纪放。”沈还此刻已跟了过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纪放转身背对他，垂眸道：“这么点小伤，没关系的。” 　　那声音微哑，带着和刚才电话中相同的一丝颓意。 　　沈还沉默了一瞬，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向车子的方向略略示意，柔声道：“那走吧，去我家。” 　　坐上迈巴赫的后座，纪放沉默地看向窗外。 　　车窗微弱的反光里，依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刚才看到沈还的那一刻，那一瞬间的感情冲击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也十分惊异。 　　仿佛他在一开始就盼着这个人能从天而降，帮他解决难题。 　　拖泥带水！他在心中狠狠啐了自己一口。 　　似乎有所察觉，玻璃反光中，沈还朝他看了过来。 　　纪放立刻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沈总，”纪放的目光掠过沈还一身的高定和袖口的翠榴石，故意问道，“您今晚有应酬吧，这么早就退席可以吗？” 　　沈还一直盯着他的眼角和伤痕，见他现在情绪转好，略略放了心，答道：“没什么，一个前辈的寿宴，贺礼送到了便可。” 　　纪放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之前我逛微博，他们说你……” 　　沈还面上表情未变，连声音都稳定如常：“寿星的女儿是我大学时的师姐，不过是熟人见面聊了几句。我已经让公关部处理了。” 　　纪放：？？真是这样？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心中重重压着的大石似乎被掀了开来，他压着嘴角附和道：“这样啊，现在的无良媒体太多了。” 　　沈还垂眸：“嗯，你——” 　　你是不是生气了？ 　　纪放却已经再次将注意力转向窗外，没能看见沈还眼中一闪而逝的遗憾。 　　车子不久便到了观澜苑，停在沈还隔壁的别墅前。 　　奶糖听到了车的动静，立刻从宠物专用的小门里奔了出来，见到来人竟然是纪放，更是欢天喜地，忙不迭地往他身上扑。 　　纪放暂时放下思绪，蹲下身搂住奶糖，任它在自己身前撒欢。 　　等奶糖终于平静了一点，沈还已经开了自家的大门，示意他们进去。 　　“不是在隔壁？”纪放看了眼一旁的另一栋别墅，房子黑压压的，没一点人气。 　　“沈总，”他转向沈还，“你不是说那里是项目组的办公地？” 　　他眼中带着疑惑和探究：“其他的人呢？该不会，项目组目前还只有我这么一个顾问？” 　　在纪放看不到的地方，沈还的手指搓动一下，他镇定开口：“项目组已经成立了，但人员从各部门抽调需要时间，他们也要整理资料和行李，很快就会来报到的。今晚你先住我这边。” 　　纪放思忖片刻，垂下睫毛，弱声道：“好。” 　　他在这里已经是熟门熟路，很快，纪放便在客房安顿下来。 　　去洗了个澡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躺在他床脚的拉布拉多，忍不住逗它：“今晚应该带上你的，我们奶糖打架一定很威风。” 　　话音未落，房门被敲响两声，沈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纪放甩了甩半湿的头发，起身开门。 　　沈还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手里拎着个医药箱站在门口，目光凝在纪放的下颌上。 　　原本这点小伤，纪放根本看不上，此刻看这情形，他一低头，眼眶似乎又红了。 　　“你……”沈还上前一步，有些无措地按了一下他的肩，“我给你上药。” 　　纪放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上，微微抬头，仰起下颌。 　　客卧里壁灯昏黄，纪放纤长的睫毛眼下投下阴影，眼尾却微红，有细小的闪光。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沈还几秒，眨了一下眼道：“沈总？” 　　沈还这才从他脸上收回目光，低头打开医药箱，翻出一包棉签和一瓶碘伏。 　　轻轻将蘸满碘伏的棉棒从瓶中拿出，他屏住呼吸，靠近纪放的下颌。 　　沐浴露的松木清香被纪放的体温蒸发，幽幽萦绕在他鼻端。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纪放身上的却似乎格外香一些，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甜。 　　他捏着棉棒轻轻挨上纪放的脸颊，缓缓拂过那两道红痕。 　　“嘶——”纪放轻轻吸了口气，脖颈因突然地紧张现出清晰优美的线条。 　　沈还的手一顿：“对不起。” 　　“没事，”纪放嘴角轻轻抿了一下，轻声道：“你……吹吹就好。” 　　“吹……”沈还依然愣着，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那天在机场，纪放向他手背吹气的情形。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气流却卡在喉间，眼中现出几分无措。 　　或许是他停得时间太久，纪放稍稍挪动了一下，小巧的喉结微微上下起伏。 　　那块吻痕般的胎记便轻轻颤动。 　　沈还猛地偏过头，喘了一口气，这才又深深吸气，一边给纪放再涂了一层碘伏，一边轻轻吹了两下。 　　“好了。”他快速收起棉棒站起身来，“伤口不会留疤的。” 　　他把棉棒捏进手心里，将药水瓶匆忙收进医药箱，低声道：“那群小混混都抓起来了，你别怕，我……” 　　他看了眼趴在一旁满眼好奇的拉布拉多：“今晚让奶糖陪你睡。” 　　没等纪放开口说什么，他已经收拾好了医药箱，起身走到客房门前。 　　匆匆丢下一句“晚安”，沈还关上了房门。 　　纪放：“……” 　　“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搂住奶糖的脖子。拉布拉多立刻轻轻“嗷”了一声，拿大脑袋和他蹭蹭。 　　“哈哈哈，你的主人好可爱。”他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忙把脸埋进它柔软的皮毛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勾着的嘴角慢慢平直。 　　“唉，这样一个人，却是要‘报复’的对象，真是……可惜呢。” 　　纪放叹了口气，拍了拍奶糖的脑瓜：“还是只有你最好。” 　　走出客房的沈还，缓缓走到药柜旁，打开抽屉，把那个小巧的医药箱放了进去。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发呆，已不知在药柜旁站了多久。 　　纪放房间的门缝下，光线早已消失。沈还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仔细关好门，然后拨通了李铭的电话。 　　“A36项目组的人员什么时候能到齐？” 　　李铭那边大概是快睡了，手机里传来穿着拖鞋快步走路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开始汇报：“组长杨超已经交接完毕，打算把今年的年假休掉再过去，六个组员里，有两个已经没什么事了随时可以上岗。” 　　沈还沉吟片刻：“杨超的年假还有几天？” 　　李铭：“他今年还没休过。” 　　沈还：“让杨超和那两个组员明天就到观澜苑来报到，杨超的未休年假，给五倍工资，月末加到绩效奖里。项目进展让他直接跟我对接。” 　　李铭：“……” 　　第二天清晨纪放醒来的时候，盯着简约的天花板线条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搬家了。 　　窗外的阵阵鸟鸣代替了百花巷早间女人骂孩子哭的喧闹，显得异常安宁。 　　纪放赤脚踩在床边柔软的土耳其丝光地毯上，撩开浅淡的素色窗帘，刚好看见沈还带着奶糖晨跑回来。 　　沈还不似往日的规整严肃，穿了一身白色运动衣，左手腕上戴着灰色护腕，拉布拉多的牵引绳扣在他腰间的运动腰带上。 　　奶糖很兴奋，到了别墅附近就兴奋地仰着头，朝着纪放窗子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却被主人拍了脑袋。 　　大门传来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纪放放下窗帘。 　　昨天折腾到半夜，他又有点认床，直到夜里三点多才睡着，这会儿最多睡了三个小时，依旧一身疲惫。 　　他撑着眼皮坚持了几秒，终于还是认命地闭上，盖上薄被，再次去和周公约会了。 　　等彻底从睡梦中醒来，已经快到八点。他洗漱完毕来到楼下，餐厅里已经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桌上摆着早餐，男人刚把香喷喷的煎鸡蛋放进嘴里，一眼瞧见纪放，忙使劲嚼了几下咽下肚去。 　　纪放点头：“您是……项目组的？” 　　“对，我叫杨超，是项目组的组长。”杨超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衬衫，“你就是纪顾问吧。” 　　纪放朝着他微笑：“我叫纪放，杨哥，您叫我名字就好。” 　　杨超抓抓脑袋：“那我叫你小纪吧，你早饭吃了没？” 　　正说着，沈还已从二楼卧室下来了。 　　他换上了一套深灰色西装，一副马上要出门上班的样子。 　　“沈总！”杨超看见沈还，立刻站起身来，嘴角还带着未擦净的草莓果酱。 　　沈还的目光从楼梯口的纪放身上掠过，再扫过桌上被吃了一半的早餐和傻站着的杨超，表情顿了片刻，抬手脱下西服外套搭在沙发背上，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响起燃气灶点火和冰箱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杨超惊讶地看了眼厨房的门，又回头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刷地一下冒出了冷汗。 　　他看了眼迈着轻快步伐走向厨房的纪放，悄悄拿出手机给同事发了个消息： 　　Super Y：我完了。 　　梧桐树：怎么了杨哥？ 　　Super Y：我好像犯了大错，你说，我会不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办公室而被沈总开除？ 　　梧桐树：你干什么了杨哥？ 　　Super Y：别提了，提就是后悔。 　　梧桐树：不说算了，不过你确定你明天会来办公室？你不是已经进项目组了么？ 　　他正着急着，厨房门口的纪放已经笑眯眯地从沈还手中接过新的早餐，轻声问道：“沈总项目组的员工福利这么好啊？我有点后悔了。” 　　沈还抬眼看他。 　　纪放失笑：“能和老板当邻居还有美味早餐，我应该早点搬来才对。” 　　杨超眼看着纪放在他面前放下餐盘，还对他使了个安抚的眼色。 　　而他的冰山老板，也一点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杨超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个顾问真厉害，一下子就把老板被哄好了，不会被开除了，阿弥陀佛！ 　　早饭后，两人去了隔壁的别墅。 　　这栋别墅跟沈还那栋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装修更活泼温馨，内里干干净净，显然常有人打扫。 　　纪放招呼着杨超上二楼，“杨哥，您住主卧吧。” 　　“不不不，”杨超连忙摇头，“我们写代码的，干起活来生活没什么规律，什么时候睡觉都不一定，还上上下下的多麻烦，我住楼下随便哪间就好。” 　　中午是杨超点餐，纪放看了眼包装带上S市著名餐厅的logo，迟疑道：“杨哥，您这也太破费了。” 　　杨超忙正了脸色：“咱们第一次见面，我还是领导，当然要请你吃顿好的。” 　　半个小时后，在办公室里一边吃午饭一边批文件的沈还收到了杨超发来的午餐照。 　　看着在照片中的灿烂笑脸，他嘴角微弯，发了个红包过去。 　　下午的时候，一群工人上门，客厅被改装成了一个大网咖，一张100寸的大屏幕显示器被挂在了电视墙上，客厅中间是好几张电脑桌拼成的巨大台面，靠墙一溜铺着地毯，散放着不少蒲团。杨超招呼着两个新来的组员把带来的设备装配起来。他自己则叫了纪放坐在餐厅。 　　“小纪啊，项目的事情，我们聊聊？” 　　纪放点点头。杨超拿出笔记本，一边和纪放聊短视频的事，一边在电脑里做着笔记。 　　快要结束的时候，杨超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没等点火，又像是突然想起来点什么，问道：“我们因为经常熬夜都会抽烟，你不介意吧？” 　　纪放摇头：“没事，你们不用顾虑我，我都可以。” 　　虽说得到了纪放的首肯，杨超到底还是忍住了烟瘾，一直等到纪放上了楼，才把烟点燃。 　　点烟之前，他打开了厨房的抽油烟机，然后给沈还发了个询问的信息。 　　一个小时后，别墅的楼上楼下，都装上了医用级别的智能新风系统。 　　- 　　后来报到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周桐，一个叫林琦，都是二十多点的小年轻，对纪放十分好奇。 　　都是同龄人，纪放也没有架子，一下午的时间里三人便混熟了些，到了吃晚餐的时候，两人俨然已把他当作了好友。 　　“纪哥，等会吃完晚饭，一起打游戏好么？” 　　纪放慢慢咽下一口汤：“打游戏？我手残，你们带不动。” 　　“没事，我们玩最简单的！” 　　饭后周桐和林琦直接搬出了他们私自夹带的游戏机，连上客厅里100寸的大屏幕。 　　两人禁不住感叹：“好爽！” 　　可真到玩起游戏来，满屋子都是他们的惊叫声： 　　“纪哥，左边左边！啊！” 　　“右边右边！小心！哎呀！” 　　半个小时下来，林琦满眼无奈地看着纪放：“哥，这次我信了，超级玛丽第一关都过不去的，真的没谁了。” 　　周桐却不死心：“没事，咱们可以玩体感游戏！赛车还是跑酷，哥你来选！” 　　听见跑酷，纪放眼前一亮：“有极限游戏吗？” 　　周桐熟练地挑出一堆碟片：“滑雪、走钢丝、冲浪……好几张呢，纪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极限运动啊？” 　　纪放摇头：“不算喜欢吧，就是过段时间要上一个极限综艺，我想先体验体验。” 　　刚玩了一小会儿，突然门铃声响。 　　一直在旁边整理资料的杨超起身过去开门。 　　门一开，奶糖立刻嗷嗷叫着跑了进来，亲热地冲到纪放怀里。 　　接着，沈还的脚步声传来。 　　“沈，沈总！”两个小年轻一脸慌乱，拿着公家的设备打游戏，还被总裁当场抓到，这……会不会被当场开除？ 　　周桐一转身：“我去趟厕所！” 　　林琦愣了一下，小声叫道：“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像是有了闪现技能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等沈还走进客厅，连杨超也不见了踪影。 　　纪放站在大屏幕前露出无奈的神色，刚才和周桐一起滑雪的角色已经滚下了雪山，壮烈牺牲。 　　沈还走到他身边，看了眼大屏幕：“奶糖晚上要出去跑一会儿，你去吗？” 　　纪放挥手退出游戏：“好，正好散个步消消食。”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小区里隐隐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家家户户透出温暖温馨的灯光。 　　奶糖在前面奔跑嬉戏，两人便在绿道上慢慢走着。 　　“你喜欢极限游戏？”沈还问道。 　　“也不算吧，”纪放把手交叉垫在脑后，“马上要接一个极限挑战的综艺，所以想先看看是什么感觉。” 　　沈还偏头看他：“可是你……” 　　“嗯，知道的。”纪放看着在前方奔跑的奶糖，“就是因为那天感觉太糟糕，所以我想先用游戏体验一下，比较安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沿着绿道又回到了别墅前。 　　“你等我一下。”纪放说着，快步进了项目组的别墅。 　　不到一分钟，他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餐盒，清亮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你别怪他们，员工见了老板哪有不怵的？”他把一个小小的餐盒递过来，“今天他们都对我很好，我还有点羡慕沈氏的企业文化呢。” 　　“嗯，我知道。”沈还伸手接过餐盒，“这是……” 　　“下午茶的点心，”纪放指着盒子，“项目组的福利太好了，不请老板吃点东西回馈一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所以……” 　　纪放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我打算拿公司福利来贿赂老板，让他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沈还手指在餐盒边缘轻轻摩挲几下，“谢谢。” 　　似乎再没了话题，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奶糖依旧不知疲倦，在两人脚下绕来绕去，又去扒纪放的腿。 　　纪放弯腰摸了摸奶糖，“我回去啦，你们也早点休息！” 　　沈还“嗯”了一声，默默看着他进了隔壁的别墅，这才打开自家的密码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浅淡的月光，从客厅的窗户里洒进室内。 　　沈还轻轻靠着门，打开了手中的小餐盒。 　　一股甜腻的香味传了过来。 　　他盯着餐盒良久，终于伸手拿起其中一块饼干，咬了一口。 　　蜂蜜和黄油的甜香在口腔中爆炸开来，咽下的却似乎是一股热流。 　　沈还抱着餐盒，细细咀嚼了很久，才走进书房，把那个小小的餐盒放在案头。 　　第二天一早，纪放刚打开微信，就见置顶联系人沈还的旁边，挂着一个红红的1。 　　点开对话框，竟然是个PDF文件。 　　手机屏幕太小，纪放随手点了远程打印，正准备切出对话框，却被发件时间吸引了注意。 　　3：40？怎么这么晚？ 　　原本打算今早和沈还一起去晨跑，可现在看来，估计他是起不了床了。 　　纪放想了想，轻手轻脚下了楼，打算自己把奶糖放出来遛一遛。 　　谁知刚到楼下，隔壁的门就开了，沈还一身运动装，正带着奶糖出门。 　　纪放：“？？？这人不睡觉，要当神仙的吗？” 　　“沈总！”他快步走到沈还面前，就着敞开的房门，把他推进了屋子里。 　　“你才睡了几个小时又去晨跑，心脏受得了吗？” 　　没等沈还回答，他已经把人拽上了二楼，直接推到床上。 　　沈还张了张口。 　　纪放扯过一边的薄被：“不许说话，睡觉！” 　　沈还闭着口，看了眼床边跟着他们上来的奶糖。 　　“狗我去遛，你闭上眼睛！” 　　看到床上的人乖乖听话，他这才一拉奶糖，气冲冲地道：“我们走！” 　　房门发出轻柔的“咔哒”一声，门外是纪放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不知是不是真的太过缺乏睡眠，心脏正扑通扑通，跳得慌张失措。 　　沈还躺在床上，一直到听见大门关上的响动，才勉强阖上眼睛。 　　早饭过后，纪放便在客厅里找了个蒲团，靠坐在房间一角，仔仔细细地将那份报告研读了一遍。 　　周桐昨晚也熬了夜，快中午了才起床，看见纪放坐在角落里用功，忙凑过来：“纪哥，老板罚你了？” 　　“嗯？”纪放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昨晚用公司设备打游戏啊！”周桐十分内疚地看着纪放，“沈总以前规定过，犯错的员工要学习并默写员工守则。这么厚一沓，不是员工守则么？” 　　纪放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突然间门铃响了起来。 　　周桐跟只兔子似的窜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有点吃力地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纪哥，你的快递。” 　　“我的？”纪放眨了眨眼，“我没买东西啊。” 　　他拿过桌上的一把裁纸刀，切开了纸箱的胶条，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都聚了过来。 　　纸箱刚一打开，林琦就大大地“哇”了一声：“最新款的体感游戏机，卧槽，还是上个月才发售的超级豪华限量版……配套兼容的VR设备和游戏板，啊啊啊，简直是梦幻组合！” 　　“还有这些，天啊，几乎是市面上所有的极限游戏……纪哥，这得好几万吧？你……好有钱！” 　　纪放叹气：“真不是我买的。” 　　“噢哟，这里有订单，”周桐捡起箱底的一张清单，纠正道，“不是好几万，是十好几万，买家信息写着……嗯……William Shen，这名字好熟啊！” 　　林琦也点了点头：“是啊，这是谁的英文名来着？”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纪放偏头想了想，从杨超昨天整理的资料里翻出一张打印纸。 　　“是不是这个？”他指向一张申请单影印件上模糊的手写签名。 　　周桐和林琦探头看了一眼，同时石化在了当场。 　　“他们怎么了？”纪放问了几句两人都没有反应，只好求助于坐在一旁的杨超。 　　杨超挠了挠短发，指着那张影印件，弱弱地开口，“这个……是咱们总裁的签名。”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终于把老婆拐来了，需要什么，买买买！ 　　-------------------- 第24章 极限 　　总裁……君懿的总裁, 不就是沈还？ 　　纪放低头看了眼手中那一沓厚厚的资料，里面是S市十几家极限运动馆和训练营的分析报告，每一个场馆都从环境、安全性、心理辅导能力、应急备案措施……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和分析, 甚至, 休息室的色彩和浴室的水压水温都有详细列出。 　　纪放看着眼前的报告和和那一大堆游戏设备, 心中有些微妙。 　　不得不承认，沈还此人, 虽然没什么花言巧语, 却总是在细微之处让人暖心。 　　难怪…… 　　纪宁和他的那些前任都会黏着他不放…… 　　“纪哥，咱们玩这个？” 　　纪放沉思的时间里, 周桐和林琦已经把游戏机调试好了, 挑了张碟片放进去，美其名曰“测试”。 　　纪放失笑：“好啊！” 　　这才刚开始呢，我怎么就露了怯？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第二天一早, 早起晨跑的沈还带着奶糖出门, 照例先看了眼隔壁二楼的小露台, 脚边的奶糖已经兴奋地冲了出去。 　　别墅一侧的绿道边, 纪放正在做热身运动，黑色的运动服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姿, 皮肤却被称得白皙透亮, 在清晨的阳光下几乎闪光。 　　他伸手撸了奶糖两把, 抬眸看向走近的沈还：“沈总, 晨跑吗？” 　　“嗯。”沈还点头, 接过纪放手里的牵引绳，扣在腰间, 耐心地等着纪放做完热身。 　　观澜苑的绿化很好, 小区中部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 这个时节已经荷叶满塘，清晨的风拂过湖面，带来荷叶的清香。 　　小区里不少人都有早上锻炼的习惯，他们一路跑过来，碰到了好几个绕湖晨跑的人。 　　两个帅哥都高大修长，身材比例又好，并肩跑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两个本已经跑完准备要走的女孩，见两人跑过来，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两句，又退回来，重新开始跑圈。 　　“汪！”半个小时后，奶糖看着纪放又一次停下脚步，十分体贴地跟着停了下来，蹲在他脚边，睁着宝石般闪亮的眼睛，看着他薄红的脸颊。 　　“没事，你们先跑，不用等我。”纪放朝着沈还和奶糖挥挥手，扶着膝盖又喘了口气。 　　前几天晚上纪放能力战几个彪形大汉，靠的是强悍的爆发力，可耐力却是是他的弱项，这才绕着湖跑了一圈，他已经气喘吁吁，不想再动了。 　　身边的气息并没远去，反而走近了几步，沈还打开运动水壶的搭扣，将水壶递到纪放手边：“少喝一点。” 　　纪放点点头，接过水壶，仰头不沾杯口地喝了两小口。 　　温凉的水缓缓流过，抚慰了烧得灼热的喉咙，纪放咽下水，把水壶递给沈还，却对上了他略带责备的眼光。 　　纪放：“……” 　　他有些尴尬地开口：“我爆发力好，就是耐力差了点……”想起那次高烧到昏迷的自己，他讪讪地咽下了剩下的话。 　　沈还轻轻拉了拉奶糖的牵引绳，沉吟了半晌才开口：“有很多极限运动都需要强悍的耐力才能坚持，你这样会很辛苦。” 　　纪放眨了眨眼：“我也知道，不过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看了以前的综艺录像，只是体验级别。这个月里我突击一下，应该可以应付？” 　　沈还沉默一瞬，点头道：“如果能坚持每天锻炼，可以试试。” 　　纪放心中一动：“要不……让奶糖每天来提醒我？” 　　沈还似乎顿了一下，却又没说什么，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力气吗，我们走回去？” 　　其实纪放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只是腿上沉沉的，没了跑步的兴致。 　　两人便沿着满塘的翠绿走向别墅的方向。 　　“沈总，”纪放牵着奶糖，偏头看了眼配合着他慢慢走的沈还，“那个游戏机……” 　　“嗯？”沈还垂眸看着地面。 　　“你不会说，那个也是员工福利吧……” 　　“不是。”沈还很快回答，“公司有意愿收购一家游戏公司，需要做一些市场调查和测试，回头我会让杨超布置下去，月底每人交一份测试报告上来。” 　　纪放：“……” 　　他已经听到了周桐和林琦的哀嚎。 　　他突然心中一动：“那我呢？也要交报告吗？” 　　沈还垂眸看了他一眼：“你想写报告吗？” 　　纪放摇头，口中嘟哝着：“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沈还突然停了脚步。 　　纪放已经走出去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去看。 　　微风带着荷叶的清香吹过，他拨了拨被吹乱的额发，正好捕捉到沈还一向冰冻的唇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人的五官长得极好，那一刹那的笑意似乎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在周身竖起的高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一些。 　　只可惜，笑意不过一瞬，沈还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纪放转回头，低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略快的心跳，对着拉布拉多笑道：“奶糖，走，看我们谁先到家！” 　　他身形一动，奶糖立刻兴奋地汪了一声，箭一般冲了出去。 　　一周后，纪放收到了蒋业发给他的签约通知，节目组考虑得很周到，给他们预约了S市一家有名的心理咨询室。 　　“这个心理咨询师很厉害的，”小王一边开车一边介绍道，“据说好多人想约他的号都约不到呢！” 　　纪放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看心理医生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得好像很羡慕一样。” 　　小王嘿嘿笑着，把车停在诊所门前：“哥，我在这儿等你。” 　　纪放信步向诊所走去，却突然眯了眯眼。 　　不远处正一边接电话一边朝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不用多看便能轻易辨认出是谁。 　　他脚步一顿，迎面而来的沈还已经看到了他。 　　“沈总。”纪放做了个口型，算是跟他打招呼。 　　“纪放？”一边的接待小姐姐笑着迎了上来，“进去吧，时间刚刚好。” 　　沈还挂掉电话转过身的时候，纪放已经进了诊室。 　　“你这种情况，是因为本身就有轻微的恐高，再加上曾经从山崖跌下受伤，再次站在自己无法完全保证安全的高处时，产生了应激反应。”心理咨询师看着这个漂亮的青年，“这种情况下，其实我们并不建议您在短时间内参与极限活动，因为无法预计下次应激反应下，您的病情是否会加重。” 　　纪放懒洋洋地半躺在治疗椅上，轻轻皱了皱眉：“我只想知道，你说的这种应激反应是否能消除？它可能会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很多麻烦。” 　　“嘶——”心理咨询师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说道，“如果要快，非冲击疗法莫属，但我还是推荐系统脱敏疗法，你谨慎选择。”【1】 　　纪放挑眉：“算了，不如我自己去试试，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我刚才见到个朋友，能问问他为什么来这儿么？” 　　咨询师一摊手：“不好意思，我们是有职业规范的。” 　　“我明白，”纪放从桌上拿起咨询师的名片，“我看看您的主治范围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咨询师暗暗翻了个白眼，把他送到门口：“体验之后记得回来跟我聊一聊，对你会有帮助。” 　　送走了这个，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屏幕，忙接了起来：“沈总，药有问题吗？” 　　“没有，”沈还回答，“只是，我刚才在诊所门口见到一个朋友……” 　　咨询师一下子乐了：“沈总，病人的隐私我们不能透露，不过，你朋友刚才也问了我同样的话。” 　　“是吗？那……谢谢了。”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让医生一怔，他还从来没听到过沈还如此愉悦的声音。 　　挂了电话，这位医生又思考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对啊，这两人如果能多交流，各自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沈还整理的资料里，给纪放印象最深的，是那家叫做“勇气”的极限俱乐部。 　　它新开不太久，各项设备都十分先进，体验者们给予的评分很高。 　　更重要的是，这家俱乐部的理念先进，对于“纪放”这种有轻微恐高但又希望能克服的体验者，会给予绿色通道，并配备专职的教练，全程指导。 　　于是在去节目组签约之后，纪放便来到了这家俱乐部。 　　分配给纪放的教练是章亮，在见到纪放的那一瞬，他疑惑地抓了抓短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这种情况前世见得太多，纪放只是冲着他微笑一下，并未回答。 　　见对方不愿多聊，章亮倒也识趣，马上开始专业的交流。 　　“纪先生，您的咨询师说您想要体验冲击疗法，但……” 　　他犹豫地看了眼纪放：“直面恐惧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心理冲击，您确定要这样？” 　　纪放轻轻皱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还是先试试吧。” 　　章亮没再说什么，在纪放签完免责条款后，径直把他领到了室内蹦极馆。 　　“根据您的情况，我们会先进行室内的训练，一个是测试一下您对高度的敏感程度，让您心里有个谱；再一个，咱们先练一练动作，等会儿真正上高台蹦极的时候，就不至于太紧张。” 　　室内蹦极馆有好几个高低不同的平台，纪放在章亮的帮助下穿上简易的蹦极设备，先从平地开始做前后的摆荡练习。 　　室内还有两个女教练在角落里训练，大概是为了做出演示效果来，两人在吊绳的牵引下，相互配合着做出各种动作，仿佛舞蹈般交错、旋转，姿态优美。 　　章亮陪着纪放欣赏了一会儿他们的训练，拍拍他的肩头。 　　“就是这样，很轻松是不是？来，刚才他们的那个动作，我们也试一试，”他说着做了个示范，“就这样，咱们向前冲，展开双臂。” 　　他的动作有力，虽没有那两位女士的柔美，但胜在刚劲，倒也赏心悦目。 　　“纪先生，您试试？”章亮停下动作，鼓励纪放，“别紧张，咱们第一次，做不好没关系的。”。 　　纪放朝他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后退将吊绳拉直，然后向前助跑几步，双臂自然舒展，长腿蹬地。 　　他身体本就清瘦，穿戴了紧身的设备之后更是显得腰细腿长。双臂自然伸展在身侧，向前荡起时腰肌用力稳住身体，双腿自然地摆出了一伸一曲的姿态，真便如白鹤亮翅般，在吊绳的帮助下，幽幽飞了出去。 　　“哇，好美！”不知什么时候，那两名女教练已经站在了章亮身后，“这要是穿上一身古装，真是仙气飘飘了。” 　　“嗯嗯嗯，就是古代的仙尊范儿！”另一个十分赞成，连连点头。 　　“这……”章亮有点尴尬地看向她俩，“你们电视剧看多了吧。” 　　“哪有，”女教练白了他一眼，“不过我看他真的很眼熟，诶，是不是……前段时间那个特别有名的MV？” 　　听她这么一说，另一位女生立刻拿着手机搜了起来：“真的真的就是他！哇，第一次抓住活的明星！” 　　章亮这才恍然，原来是那天在大屏幕上看过这位客户的脸。 　　他瞪了两个女孩一眼：“好了，少议论，别吓着顾客。” 　　说完他就赶紧上前去辅导纪放的另一个动作。 　　不过貌似人都逃不过八卦的心理，在半小时后的休息时间里，章亮颇有些兴奋地戳进了赵欣的聊天框： 　　亮子：哥，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你欣哥：谁？ 　　亮子：就是上次咱们拍跑酷时，在大屏幕上看到的那个明星！ 　　你欣哥：明星？反派那个？ 　　你欣哥：在哪儿，你们俱乐部？哇，我也想去看美人！ 　　亮子：…… 　　休息的时间不长，章亮很快放下了手机，开始辅导纪放的低空跳跃。 　　第一次走上三米高的跳台，纪放心里有点紧张。 　　章亮在早前的交流中已经知道了纪放的问题，此时非常耐心，一手抓着他后背的安全绳，一边轻声鼓励他：“您可以不用看脚下，直接跳，我会拉好安全绳，下面也有气垫，很安全的。” 　　纪放慢慢走到平台边缘，向下看了一眼。一人高的橙色气垫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多恐慌，似乎比前世的症状还稍有减轻。 　　难道那只是个意外？ 　　他朝章亮做了个“准备好了”的手势，在平台边缘站定。 　　章亮松开手指，他直直下坠，落入下方柔软的气垫中。 　　“真不错！”章亮鼓起掌来。 　　一连试了几次，室内的三米、五米、十米跳台，纪放都一一轻松通过。 　　章亮松了口气：“要不，咱们去外面的蹦极台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咨询师：你俩凑一对就啥问题都没有了。 　　- 　　【1】冲击疗法：直接使病人处于最恐惧的情境中，对放崽来说就是再从山上掉下来一次并保证安全，破除心理上的恐惧。系统脱敏疗法则是分阶段慢慢适应。 　　------------------------- 第25章 蹦极 　　“勇气”俱乐部的后方便是云峰山, 风景秀美。山下云归河奔流而过，到了“勇气”附近，河面变宽, 水流慢了下来, 正好作为蹦极最后的落点。 　　章亮带着纪放坐上了园内的小通勤车, 和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一对情侣。 　　女生在上车前就一直盯着纪放看, 看到她男朋友脸都要绿了, 这才迟疑问道：“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火光》MV里的小哥哥？” 　　纪放见已经被人认出来了, 干脆拿下墨镜, 大大方方地和女孩打招呼。 　　“啊，真的是你！”女孩一拍旁边脸色不善的男朋友，“就是你室友最喜欢的那个小哥哥啊！快, 给他发个消息炫耀一下！” 　　男生见女朋友这么说, 脸色这才和善了不少, 但依然伸手搂住了身旁的女友, 一直不肯松开。 　　纪放见状，朝两人笑笑, 看向一边的风景。 　　几人很快到了蹦极台下。 　　蹦极台建在半山腰, 看起来不过两层楼高的样子, 几个人沿着楼梯上去的时候都没怎么在意, 直到走在最前面的男生, 踏上了半封闭式的走廊，这才狠狠地“我操”了一声。 　　长长的半封闭式走廊从山中一直延伸到河流上方, 仅仅是朝左右两边看, 已经有了悬空的感觉。 　　到了走廊尽头,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山风穿过走廊上方空空的窗栏，把他们的头发都吹得飞扬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章亮轻声问纪放。 　　纪放扶着走廊的窗栏，朝下看了一眼。 　　蹦极跳台虽然只有50米的高度，但因为建在山间，山岩耸立、流水潺潺，轻易便勾起了当时落下山崖的回忆。 　　他收回目光，闭眼压下脑中的幻觉，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他外表淡定，脸色却一点点苍白下来，章亮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向走廊顶端的两名教练挥挥手，示意让其他人先跳。 　　那对情侣很快穿好了装备，慢慢挪到跳台旁。 　　“你先跳！”小姐姐冲着男朋友道，“我就跟在你后面。” 　　男生抓着跳台的栏杆，脸色煞白：“等……等会儿。” 　　过了几分钟，小姐姐拍了拍男朋友的手：“行了么？” 　　“再……再等会儿。” 　　对话重复了三遍，小姐姐终于不耐烦了：“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胆子这么小？” 　　男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纪放，嘴硬道：“你还说我，那个大明星还不是不敢跳？” 　　“怎么可能？”女孩回头看了纪放一眼，“你没看他拍的MV吗？那么高的悬崖说跳就跳了！” 　　纪放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叫起了苦：“那什么悬崖，都是在绿幕下拍的啊！” 　　怼完了男朋友，女孩又问：“跳不跳？” 　　旁边两个教练都看着他们笑。 　　“你们跳双人的吧！”章亮提议道，“美女你以前跳过吧？” 　　“行啊！”小姐姐潇洒一笑，“来，给我让个位置！” 　　男孩一见可以和女朋友一起跳，立刻就精神起来了。一手还牢牢抓着栏杆，一手已经搂上了女孩的腰。 　　要跳的时候，小姐姐突然叫了一声：“大明星！” 　　纪放抬起头来，就听她笑着说：“你也要加油！” 　　“好！”纪放忍着头晕站起身来，向她挥挥手。 　　女孩抱紧了男朋友，那男生面对着纪放，突然现出一个得意的神色来。在松手的一瞬间，他在那女孩儿额头上轻轻一吻，抱着女孩向后倾倒，跳了下去。 　　章亮在一旁失笑：“噢哟，有女朋友了不起么？” 　　他这么一说，纪放也笑了起来：“就是了不起啊！” 　　开了这么个玩笑，又刻意不再看下方的风景，纪放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挪动几步，坐上了装备椅：“来吧。” 　　“真可以啊？”章亮问他。 　　“其实……不太可以。”纪放冲着他勉强笑了一下，“我以前就是硬撑，撑过几次就会好很多，我试试看这次管用么。” 　　“哎哟小伙子，硬挺啊！”一旁一个教练道，“就凭你这精神，等会儿我快点推你下去。” 　　“哈哈哈，”纪放的心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只好干笑几声。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钢架式的跳台十分窄小，走在上面的时候，光滑的边缘似乎就在脚边，感觉一不小心就会从跳台边滑落。 　　山风大了许多，似乎能把人吹得腾空而起。 　　由于脚踝被绑上了装备还连着绳子，他只能在两个教练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地挪到跳台的终点。 　　平日里两步就能跨越的距离，如今似乎被无限延长。 　　在这被延长的几分钟里，恐惧终于再一次成功地突破了纪放的心理防线，那一夜的暴雨、光亮与呼喊卷土重来。 　　“纪先生，纪先生！”章亮紧紧拉着他的安全扣，把他拖进来一点，在他耳边呼喊。 　　纪放勉强回过神来，就听见章亮说：“你这样不行，强行跳下去症状会加重的，要不，我带你跳？” 　　刚才男孩在女孩额头上的那一吻突然闯入脑海，纪放本能地抗拒，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混乱与幻觉将意识冲撞得七零八落的时刻，他突然想起了生病的那一晚。 　　那一股雪后松林般幽微低调的冷香，曾拂去他所有的痛苦，带给他安全与平静。 　　可现在他在哪里？ 　　像是上天给了他回应，他刚在心里问完，不远处的楼梯上便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长廊的另一端。 　　那人还穿着一身严肃的西装，衬衣的纽扣扣到喉结下，连皮鞋底敲打在钢板走廊上的声音都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是他一直很坚定地朝着纪放的方向奔来，然后站在了他的面前。 　　剧烈地跑动让他有些气喘，额上甚至微微渗出了汗珠，轮廓锋利的眼眸里，有止不住的担心与关切。 　　他偏头压了压呼吸，然后问他：“这里这么高，你愿意带我一起跳吗？” 　　山风似乎停止了呼啸，纪放站在跳台的边缘，被那股松林的微香包裹。 　　他看着沈还，努力勾了勾嘴角：“你怕啊？” 　　“嗯，”男人点头，“所以，你带我好不好？” 　　纪放的眼睛连连眨了几下，抬了抬下巴：“那你快一点，太慢了我不等你哦。” 　　沈还表情一松，示意章亮把纪放的安全扣抓紧，去了一旁的装备椅。 　　纪放略有些僵硬地偏头去看他。 　　男人快速脱下了昂贵的高定西装，直接将装备套在西裤和衬衫上，再在教练的帮助下，给自己套上安全绳扣。 　　最后，他来到纪放身前，俯身用一个金属的安全钩，将两人脚下的绑带牢牢连在一起。 　　纪放愣愣地看着他检查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锁扣，然后握住自己的肩膀。 　　似乎很轻松似的，他被沈还带着转了半圈，变成了他面对外面，而沈还背对山林的姿势。 　　纪放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沈还衬衣的前襟。 　　山风突然又回到了山谷里，还吹得更猛了，纪放紧张地看了眼半个身体悬空的沈还，嘴里嘀咕着：“这么大风能跳么？” 　　也不知道沈还是怎么听见的，对他做了个口型：“没问题。” 　　章亮和另外两个教练已经检查好了所有的安全装置，朝沈还竖了竖大拇指。 　　沈还垂眸看着眼前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青年，目光在他难得显露的脆弱与依赖上停留许久，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准备好了吗？要跳了。” 　　纪放的表情很无措。 　　他的眼睛在自己抓在沈还胸前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茫然地问：“我该做什么？” 　　沈还一手拉着跳台旁的栏杆，腾出一只手，轻轻包裹住纪放的手，示意他松开。 　　可没等他松开一秒，沈还便握着他的手腕，把那只手绕到自己身后去。 　　然后换一只手，再牵过纪放的另一只胳膊。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低沉的声音在纪放耳边响起：“抱紧。” 　　纪放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5，4，3，2，1！ 　　章亮和两个教练一起倒数。 　　就在他们数到1的那一瞬间，纪放余光里看见沈还松开了两只手，然后，像是慢动作一样，自己和眼前的这个人便眼睁睁地一同向外倾倒而去。 　　他还来不及慌乱，两只有力的手掌便揽上了他的腰背与后颈，下一刻，他紧紧地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最开始的两秒里，纪放几乎要尖叫出声，强烈的失重感攫取了他的心脏。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于狂风暴雨之中，他无助地从高处跌下，落入一片空虚与黑暗。 　　但此刻，腰间和颈后的温暖生生将他从黑暗的记忆里拖拽了出来，而对方胸膛里热烈的心跳，一直在反复向他证明今时已不同于往日。 　　紧接着，失重的感觉消失了，风声重新在耳边呼啸，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没事了，想不想看一看？”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 　　蓝与白，绿与黄，色彩在他眼前不断变幻，上下颠倒的世界让他分不清那些到底都是什么。 　　突然，腰间的手紧了紧，脚下的绳索狠狠将他拉了一把。 　　两人在反弹中迅速回复到了正向，他看到自己正在上升，直直地冲向刚才跳下的平台。 　　世界突然有了意义，那些色彩的碎片拼接起来，他看见绿色的山峦、黄色的土地，远方蔚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更远的地方，S市的美景在他脚下徐徐展开。 　　他愣愣地看着远方的一切，在心中赞叹着风景，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美景，那人的目光一直凝视在他的身上，再将看到的美景刻入心里。 　　最终结束震荡的时候，两人是头下脚上的姿势。 　　早已等候在下方的平板小船开了过来，沈还一手还揽着纪放的腰，另一只手熟练拉过船上递过来的绳索，任由下方的人牵引着两人在船上躺下。 　　“难受吗？”他低头看着苍白的青年，见他紧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语气中掺入了一丝担忧。 　　过了好半晌，他怀中的青年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浓密的眼睫轻颤，纪放对上沈还的目光，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眼中迅速泛起薄红，不过一秒，青年便再次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穿衬衫西裤和皮鞋蹦极，按道理说商业机构应该不会允许，这里算是私设吧，谁让沈总厉害呢？ 　　- 　　宝们，这本7号凌晨上夹子（新书千字榜），7号的更新会在白天或者晚上，凌晨不要等哈。 　　8号恢复早上9点的更新，并开始兑现承诺，每天的更新量尽量粗长，或许偶尔还加个更（我在胡说什么？） 　　--------------------- 第26章 沈哥 　　其实纪放不想睁眼。 　　在第二次反弹的时候, 他就已经缓过来了。 　　虽然还有些头晕不适，但心中的恐惧已经消失，他在睁眼看到四周美景的同时, 也发现了自己的尴尬状况——他被沈还紧紧抱在怀里, 自己还死死搂着人家的腰！ 　　不得不说, 这个怀抱真的太过舒适，沈还托着他后颈与腰背的手掌宽大, 给予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而让他紧贴的胸膛又极为温暖，就连男人强壮有力的心跳, 都让他不自觉地想要依赖。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起了搬家那晚陌生的情绪冲击，而刚才在高台之上，沈还出现的那一刹那, 他也产生了同样的委屈。 　　尽管他并不愿意相信, 但这两次较量, 他都略输一筹, 被对方牵引了情绪。 　　但送甜点的那晚和晨跑的早晨，他明明就占据了上风。 　　几秒钟后, 纪放恍然。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只有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就范, 才会有机会露出破绽。 　　思及此, 他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不用猜就知道, 沈还现在一定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心中本就还有些残留的委屈，只需要这一点情绪作为引子, 他便能迅速让泪水充盈眼眶, 当视线模糊成片的时候, 他又将连埋入了对方的胸膛，让泪水沾湿他的前襟。 　　沈还果然慌了，一手将他搂得紧紧的，另一手笨拙地轻轻拍在他的后颈上。 　　纪放在他胸前默默地贴了一会儿，听着男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嘴角轻轻逸出一丝笑容。 　　脚踝突然一松，纪放腿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他轻轻动了动身子，脸颊也跟着在男人胸前蹭了一下。 　　一直轻拍着他后背的手迟迟没有再落下来，在他把脸颊撤离男人胸膛的时候，沈还的另一只手也迅速放开。 　　纪放用手臂在船板上撑了一下，打算坐起来。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 　　他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僵硬，在撑上甲板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纪放肘弯一阵脱力，他惊呼一声，又重新砸了下去。 　　下方的沈还迅速挪动身体，但他脚上的绳结还没解开，根本无法自如地控制角度，只能张开双臂，把砸下来的人往自己怀里带。 　　于是，原本要砸向船板的纪放转了个弯，一头撞进了他的肩窝里。 　　这一个突然变故，把正在给两人解绳结的教练都吓僵了。 　　云归河静水深流，小船此刻似乎与河水融为一体，成为河面一处奇怪的风景。 　　“噗，”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纪放也跟着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已经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干脆再一次把脸埋进了男人的颈窝，笑得浑身颤抖。。 　　青年栗色的软发随着身体的颤动而起伏，轻轻蹭在沈还的下颌上，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布偶猫幼崽。 　　它总是喜欢爬到他的肩头，尾巴轻甩的时候，下颌便酥酥麻麻，肩上却有他贪恋的温度。 　　沈还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哈哈哈哈，”船夫也指着他们笑，“小伙子萝白，幸亏你男朋友接着你，要不然蹦极没摔坐船上摔了，还不让你的朋友们笑掉大牙？” 　　听到这句“男朋友”，两人同时微微一僵。 　　纪放立刻撑着酸软的手臂爬了起来，轻声问：“你没事吧，沈……” 　　他突然停了口，瞟了一眼沈还，小声问：“我老叫你沈总是不是很见外？” 　　沈还的表情顿了一下，眼中似乎升起了些许热切。 　　纪放低着头：“我看章教练都叫你沈哥了，我也叫你沈哥，好不好？” 　　“嗯。”沈还的声音很低。 　　“那你……”纪放眼波流转，“要叫我什么？” 　　身前的男人一僵，一丝可疑的红晕漫上耳尖。 　　纪放瞟了一眼他的耳朵，若无其事地继续：“你可以叫我……纪放、小放、放放？” 　　沈还的耳朵已经充了血，颇有点狼狈地回道：“就……纪放吧。” 　　纪放想了想，点头道：“好的，沈……哥。” 　　他尾音轻轻地上挑，成功将男人刚褪下去的红晕又勾了起来。 　　纪放偏头笑了笑，这人……逗起来还真是可爱。 　　船到岸边的时候，沈还起身先下船，又转身一脚踏在船板上，向纪放伸出手。 　　纪放握着他的手上岸的时候，听见船工在身后嘀咕“感情真是好呢”，他才惊觉，刚才两人似乎都没有去解释这个乌龙。 　　河堤旁有个小小的陡坡，沈还牵着纪放下船后并没有放开手，反而握紧了些，带着他上了坡。 　　沈还的手指修长，掌心温暖，指尖却有点凉沁沁的，在纪放的腕骨上松松握了个圈。 　　纪放被他拉着，抬头去看。 　　沈还一身的衬衫都皱巴巴的，除了被各种安全带捆扎的印子，腰间还有被纪放双臂勒出来的褶皱。 　　想起刚才那一撞，纪放的目光在沈还肩上停留片刻。 　　“肩膀疼么？”纪放问。 　　沈还低头看了一眼，视线却在前襟的那点泪痕上一扫而过：“没事。你……” 　　他话未出口，章亮已经指挥着交通车冲了过来。 　　“沈哥！纪先生！”他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 　　交通车直接停在了两人身边，章亮跳下车：“沈哥你太棒了，原来还是全能选手！” 　　沈还没说什么，他也不在意，转向纪放：“纪先生，感觉怎么样？” 　　纪放回头看了眼让他心有余悸的高塔，沉吟片刻道：“我过两天会再来试试。” 　　“哇，纪先生，”章亮由衷地钦佩道，“您真是我接待过的，最有决心的顾客。您今天还要体验别的项目吗？” 　　沈还的目光立刻向纪放投来。 　　纪放的手脚都还是软的，闻言摇头：“我可能需要调整一下，下次吧。” 　　似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气氛一下子松快下来。 　　纪放这才发现，今天跟着沈还来的，并不是惯常和他在一起的助理，而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 　　见他看向自己，赵欣先咧嘴笑了：“你好，我是赵欣，是沈还的朋友。” 　　“你好，我是纪放。是Sh……”他没怎么注意，只是顺着赵欣的话往下说，可打算去说是“沈还的什么”时突然卡了壳。 　　他和沈还之间的关系太复杂，实在没法定义。若从表面关系来讲，难道要说是员工？ 　　“哦哦，我知道，大明星嘛！”赵欣笑道，“我在MV上看到过你，那天看了MV以后，我把整张专辑都买了。” 　　“对对对，我也买了。”章亮在一旁应和。 　　所有人都上了交通车，纪放在窗边的位置坐下，章亮想坐到纪放身边去，却被赵欣拉到了前排。 　　沈还上车后扫了一眼车上的空座，坐在了纪放身边。 　　“沈哥，”纪放看着窗外翠绿的山坡，“你今天是来办事的么？”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前面的章亮倒是回过头来：“对了沈哥，您和赵哥是来补拍镜头的？” 　　看见纪放惊讶的眼神，他得意地解释着：“纪先生您看过我们俱乐部的系列宣传片没有？最受欢迎的跑酷的那个，就是沈哥给我拍的，他可专业了。” 　　纪放眨了眨眼睛，看向沈还，这人虽然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纪放却觉得，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窘迫。 　　“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纪放轻笑。 　　“那当然，沈哥他——”章亮一句话没说完，被旁边的赵欣拍了把后脑勺，把他的脑袋正了回去，“大人说话小朋友不要乱插嘴！” 　　章亮：“……” 　　他低头不再说话，却掏出了手机。 　　亮子：哥，这咋回事？你们不是来拍照片的？ 　　你欣哥：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来看美人的。 　　亮子：那沈哥呢？他也是来看美人的？ 　　你欣哥：你说呢？你沈哥可比我着急多了。 　　亮子：哦，也是，刚才在蹦极台上，他一路冲上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你欣哥：傻瓜！ 　　回程不远，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沈还和纪放去换衣服，章亮便陪着赵欣在休息区等。 　　墙上的平板电视上正在播放《火光》的MV，赵欣靠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上纪放的脸，出了一会儿神，突然想起了什么，戳进了一个微信群。 　　你欣哥：家人们，你们认识纪放吗？ 　　路人甲：看这称呼，还以为你家餐馆兼并了保健品业务。 　　你欣哥：神他妈保健品，是这个，大明星[图片] 　　路还是桥：哟，这个小哥哥这段时间很红啊，圈里都挺好奇的，怎么，欣哥你喜欢？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你欣哥：一看就知道你也不认识，你说你娱乐圈怎么混的，只玩带资进组吗？ 　　路还是桥：[委屈]欣哥你欺负我。 　　赵欣在群里怼了一圈都没有结果，正要退出对话框，突然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陈：我认识，前段时间刚合作过，很好的演员。 　　赵欣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直接戳进陈修平的私信。 　　你欣哥：那个纪放，沈哥也认识么？ 　　陈：认识啊，我那个公益短片不是沈还投资的嘛，他带奶糖去探过班，他俩好像以前也曾经见过，怎么了？ 　　你欣哥：今天我去找沈哥嘛，结果我一个小弟跟我说，看见大明星要去蹦极，还找他做教练，我看沈哥那会儿正好开完会就跑去炫耀了一下。 　　你欣哥：结果你猜怎么着？沈哥的脸色刷地就变了，直接让他的助理把后面的行程全部改了期，几乎是跑着去了停车场。 　　陈：他去哪儿？ 　　你欣哥：去蹦极的地方啊，那一路上车开的，我差点都跟丢了，到了地方又往蹦极塔上跑，我追都追不上。 　　陈：你不是跑酷冠军吗？ 　　你欣哥：你别打岔啊，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大明星害怕不敢跳，最后，是沈哥主动去问他，然后抱着他跳的！主动！主动！主动！抱着！抱着！抱着！ 　　陈：……你怎么这么激动？ 　　你欣哥：我激动？你跟沈哥一起长大的，你见过他主动跟别人说过话？别说抱着，就连拉别人手这件事，我都不相信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们这边聊着天，那一边的群里却兴奋了起来。 　　路还是桥：陈导你认识啊，什么时间约出来吃个饭吧，我过段时间还要和他合作呢！ 　　路人甲：合作什么？你又有新通告了？ 　　路还是乔：就是那个《勇气之旅》嘛，我经纪人说有他。@欣哥@陈，你们怎么说一半跑了？私聊去了？ 　　赵欣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 　　你欣哥：你要见他，那我等会试试看请他吃饭，要是能约上，你们来么？ 　　群里立刻沸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改个称呼以示亲近。 　　沈还：他叫我哥了好开心！ 　　--------------------------- 第27章 朋友 　　纪放是跟着沈还进的更衣室。 　　温热的水流拍打在肩背上, 让他感到一阵放松。 　　先前因为恐惧而僵直的四肢，终于得到了放松和安抚，倦意也慢慢从脚底漫了上来。 　　他懒洋洋地在水柱下冲了几分钟, 等到身体都放松了, 这才穿好了衣服走出去。 　　他的脚步很轻, 走出淋浴间的时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因此在看到前方的人影时, 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男人也是刚沐浴出来, 下身的西裤已经穿好，赤膊从运动包里又拿出一件衬衫。 　　纪放悄悄后退了两步, 却忍不住又看过去。 　　男人的背部肌肉结实却不夸张, 随着他拿起衣服的动作现出漂亮的线条，宽肩向下逐渐收束，劲瘦的腰部线条没入笔挺的西裤之中, 凸显出一双长腿。 　　白色衬衫轻轻扬起, 遮住了那一身诱惑, 却欲盖弥彰般, 在禁欲之下悄悄散发着魅力。 　　纪放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突然想起了那天和陈修平在咖啡馆的对话。 　　他说过, 他希望能成为演技上的体验派, 而体验派的真谛, 就是从自我出发, 把自己真正放入情境。 　　曾有人说过, 如果你要用体验派的方式去饰演一个恋人，那你必须找到对方身上你真正喜爱的点, 然后把这份喜爱拿出来给角色。 　　他现在发现, 其实这并不难。 　　他顿了半晌, 再探头看出去时，沈还已出了更衣室。 　　沈还一来到休息区，赵欣立刻站了起来：“晚上去我那儿？路乔他们都在，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他一偏头看见纪放出来，忙朝他也招招手：“大明星，晚上一起吃饭？” 　　纪放下意识地看了眼沈还：“你们朋友间聚会，我去不好吧。” 　　“嗨，有什么不好？多交几个朋友嘛。”赵欣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做了决定，“走吧，就去我那家景观餐厅。” 　　纪放是搭车来的，沈还和赵欣都各自开车，纪放走出俱乐部的时候，沈还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站在车边等他。 　　扎扎实实辛苦了一天，还伴随情绪的巨大起伏，纪放坐上车后没多久，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 　　沈还偏头看了眼在副驾驶上频频点头的纪放，伸手关掉了导航的语音提示。 　　大半个小时后，赵欣踏入自家景观餐厅的包厢，立刻受到几位好友的欢迎。 　　“欣哥，纪放呢，没请到？”年龄最小的路乔看看他身后，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赶忙问道。 　　“坐沈哥的车呢，”赵欣坐下先灌了口水，“他开车你们也知道的，在市内时速从来不超过50。啊不……” 　　今天可不就是破例了一回？ 　　路乔猴急：“那也应该快了，你问问？” 　　赵欣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却被对方拒接。 　　连续三次后，他老老实实地发消息问：哥，你人呢？ 　　沈还：快到了。 　　你欣哥：您那是在爬呢，不，爬也该爬到了。 　　他发完信息盯着屏幕半天对方再也没回，只好冲着路乔一摊手，一脸无可奈何。 　　天已经黑了，迈巴赫依旧在路上慢慢行驶，好不容易才挪到了酒店的停车场。 　　沈还停车熄火，看向副驾的方向。 　　纪放系着安全带，靠着椅背睡得正香。 　　浅淡的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正落在纪放安静的睡颜上。 　　沈还的目光掠过青年光洁的额头，沿着挺直的鼻梁一直向下，在鼻端之下停留一瞬，又慢慢转回他的双眼。 　　大概是觉得被安全带绑着不舒服，青年歪了歪身子，尼龙带的粗糙的边缘在他白皙的颈脖处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沈还轻轻按下卡扣，缓缓将安全带送入车门边的卡槽中，俯身去看纪放脖子上的痕迹。 　　月光下，红痕浅淡无碍，纪放放了心。 　　刚要去叫他，目光却倏地一凝。 　　红痕之上，纪放小巧的喉结旁，那枚吻痕般的胎记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沈还的目光倏地避开了那枚胎记，他垂眸正襟危坐了片刻，这才伸出手，轻轻去摇纪放的肩膀。 　　“唔——”纪放眼睫轻眨，睁开了眼睛。 　　“到了么？”他轻轻伸了伸手臂，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辛苦沈总了。”他弯唇一笑。 　　他说完便推门下车。 　　“纪放，”驾驶座上的人突然叫住他。 　　纪放闻言，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边。 　　沈还半垂着眸，目光落在方向盘上：“你刚才，又叫我沈总……” 　　纪放挑眉，在心里过了一遍刚才自己说的话，哑然失笑，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他弯腰趴在车窗边，凑近沈还：“哥，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顺口。再说，你也是我老板没错呀。” 　　沈还转过头来，眼中似乎带着无奈。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纪放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下车了，沈……哥。” 　　他故意一字一顿咬得清晰，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去看他。 　　在浅淡的月光下，他依稀能看见，那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眼中透着欣喜。 　　很好。 　　纪放回头看向植物园，脚步中都增加了几分雀跃。 　　赵欣安排的，是这所餐厅里的特供VIP包房。 　　门口是中式的庭院，竹林掩映，小桥流水。 　　房间内模仿了古时“流水席”的模样，一道人造山泉自房间一侧流入，弯弯曲曲穿过房间，在另一侧汇集成小小的水潭。 　　墙角跪坐着一位乐师，垂眸敛目，手中的琵琶幽幽倾泻出古朴的乐曲，与“山泉”的流水叮咚相映成趣。 　　只可惜这么好的环境，这一群人却毫不在意，蔫蔫地坐在水边聊天。 　　路乔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戳了戳赵欣：“来了没有？” 　　赵欣口里敷衍着，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诶，来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门外的小巧拱桥上，首先出现的是高大的沈还，紧接着，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踏上桥面，脚步从容。 　　不知怎的，他那悠然的脚步，竟和身周的琵琶声一一应和。 　　在他站定在桥心的那一刻，房间里雅雀无声，似乎连墙角的琵琶声都断了一瞬。 　　路乔戳了戳赵欣：“我怎么觉得，你这院子，是专门为他造的？” 　　说来也奇怪，这帮人刚到这里的时候还开着玩笑，说该搞个换装环节，要不然他们这一身现代装，出现在这么古雅的庭院和房间里，简直白瞎了这么好的气氛。 　　可这会儿纪放同样是简单的白T牛仔裤，看起来却和这里的氛围无比和谐。 　　陈修平却双目晶亮，闻言拍了路乔一把：“你才知道自己混娱乐圈多么失败？好的演员是可以自动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演出环境融为一体的。喏，这就是典范。” 　　路乔平白被嘲，嘟囔一声：“人家是歌手又不是演员。”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门口，一行人忙站起来迎接。 　　沈还给纪放一一介绍。 　　赵欣和陈修平都已经算是熟人，方嘉林是金融业的二代，路英和路乔则是兄弟，家族生意在消费品领域。 　　“等等，我和他不一样”路乔不满沈还的介绍，自己挤到前面来，冲着纪放咧嘴一笑。 　　他在一群人里个子最小，年龄看起来也不大，眼中一派天真，上来就拉住了纪放的手。 　　“我是路乔，歌手，下个月会和你一起上‘勇气之旅’！” 　　纪放被他握了手，只觉得触手温暖，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沈还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一瞬，伸手轻轻在纪放肩上揽了一下：“入席吧！” 　　“等等，我要和纪哥坐一起！”路乔立刻抛弃了亲哥，挤在了纪放的旁边。 　　房间里乐声又起，菜肴也顺着流水慢慢流入房间，再由服务员处理上菜。 　　“来，欢迎咱们的新朋友！”赵欣率先举杯。 　　“对，新朋友。”方嘉林笑道，“你不知道，沈哥带一个朋友来有多难。从小都是我们黏着他，他都不理我们。” 　　众朋友一阵哈哈哈：“今天你一定要多喝两杯。” 　　纪放端着酒杯和大家遥遥一碰：“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说完一抬头，将杯中之酒尽数吞下。 　　“好！”方嘉林笑道，“终于来了个爽快的。” 　　他亲自提了青花瓷的细柄酒壶，隔着沈还便要纪放再满上，却被按了回来。 　　方嘉林横了沈还一眼：“你要开车不喝酒，怎么也不准别人喝？” 　　他和坐在对面的赵欣视线对上一瞬，悄声靠上去问：“怎么，舍不得？” 　　沈还神色一怔，推开他道：“别乱说。” 　　赵欣见沈还好像有点冷脸，忙上来打圆场：“没事的，今天喝的是低度米酒，跟甜水似的，今天纪放不是体验了蹦极？那这个压惊再合适不过。” 　　“哇，纪哥，你今天蹦极了啊！你不怕吗？”路乔一脸惊讶。 　　纪放回头看他：“怕啊，但想着到时候上综艺，总不能太难看，所以先去练练。” 　　他看着路乔一脸的恐惧，笑问：“下次一起去？” 　　路乔忙摇头：“不不不，我是自然派。” 　　“自然派？”纪放不解。 　　“嗯嗯嗯。”路乔一脸认真，“‘勇气之旅’不就是要反应出艺人真实的状态么？我要向他们展现真实的我——如果太吓人了我就弃权！” 　　看着他这一脸“英勇”，他哥路英嗤笑一声：“那你估计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路乔微笑：“没事，有纪哥这种敬业的做红花，我绿给你们看就好。” 　　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帮人虽然都是各界的精英和二代，但都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饭桌上学不来老一辈那种明争暗斗的劲儿，聊来聊去便说起了往事。 　　“你不知道吧，”路英笑着对纪放说，“以前读书的时候，老方和老沈就是死对头。” 　　赵欣也跟着起哄：“这个我还不知道呢！” 　　他接着和纪放解释：“我和沈哥是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们是真发小，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 　　纪放睫毛忽闪一下：“那为什么是死对头？” 　　“哈哈哈，”陈修平笑道，“沈还是几岁？我记得他比我们小一岁，十岁多一点吧，到我们六年级来插班。结果就那么半年，居然抢走了老方蝉联几年的校草称号。” 　　路英也跟着哈哈笑：“他就来了一个月，那年情人节老方的情书和巧克力就少收了一半，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变心，气得老方跟他打了好几架！” 　　纪放听得有趣，轻轻拿手肘碰了碰沈还的胳膊：“那你打赢了吗？” 　　方嘉林连忙起身：“都是黑历史，不说了不说了。” 　　大家又一阵哄笑。 　　赵家的高级餐厅请的都是各大菜系的名师，色香味俱全。酒桌上热闹，单是方嘉林和赵欣两人便能撑起气氛。 　　纪放就静静坐在座位上，手里端着半杯米酒，一边慢慢抿着，一边听他们讲小时候的趣事。 　　有沈还在一旁守着，从开席到现在，他也就才喝了不到两杯。 　　席间沈还接到一个电话，大概是海外公司打来的，事情有点急不得不接，他捂着话筒站起来，警告地看了眼方嘉林和路英：“不要灌他酒。” 　　路英笑眯眯点头：“放心放心。” 　　沈还一出包厢，方嘉林立刻挪了个位置，端着酒杯来到纪放身边：“有没有特别想知道的？今晚买一送一。” 　　纪放偏头一笑：“没有。” 　　“怎么可能！”方嘉林一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的表情看着纪放，“过这个村你可就找不到我们了。” 　　纪放握着酒杯，眼波流转：“你们不是死对头么？” 　　“呿，那是以前，后来沈还被他收买了。”路英笑着说。 　　纪放挑眉，难以想象，沈还这样一板一眼冷冰冰的，居然会有人想收买他。 　　他都不用说话，目光中便清晰地表达出“我不信。” 　　“嘿，你不知道。”方嘉林说，“后来上了初中，我发现，沈还有个绝活——模仿家长签字特别像，我那时成绩不好，回回考试就靠他了。” 　　这简直就是调皮捣蛋的学生梦寐以求的能力，怎么能不和他搞好关系？ 　　纪放眨了眨眼：“他不是学霸么？还需要冒充家长签字？” 　　方嘉林一愣，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看了眼陈修平：“老陈，为什么？” 　　陈修平喝了口酒：“他那会儿没人管啊，沈家只要求他成绩好，但又从来不管他，所以就靠自己了呗。” 　　几人之间对此似乎有所顾虑，对视一眼，都停下了话题。 　　纪放皱了皱眉，难道沈还家里还有什么秘密？ 　　纪放笑着和陈修平喝了一杯，岔开话题：“沈哥这么帅，上学的时候追求者一定很多，他一直都是这么冷冰冰的么？” 　　说到这个，大家都有话说了，什么“冷着脸把递情书的学妹吓哭了”啊，什么“学姐连续两年打卡问候都没能把这块冰捂化啊”，还有“学弟跟踪被他暴揍”啊……例子举了一大堆。 　　“暴揍？他真的那么凶？”纪放一脸兴趣。 　　“喏，我就说有你感兴趣的吧，”方嘉林举杯，“喝一个？” 　　纪放把杯里的米酒一饮而尽。 　　“其实都怪那个学弟，一开始还算是正常追求，后来就有点变态了，据说还偷过沈还的内衣，又在公共场合公开求爱。” 　　“我记得当时沈哥不堪其扰，他还带了人去校外堵沈哥，结果就被沈哥给揍了，据说以一敌五，从此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敢骚扰他。” 　　纪放皱眉：“他这都招的什么烂桃花？后来呢？” 　　“后来？”路英想了想，“反正沈家没来人，但当时的监控录像被人送到了学校，那个学弟就转了学，没消息了。” 　　沈还回来的时候，这一趴已经过去了，纪放手里还是半杯米酒，正和路乔说着综艺的事。 　　沈还坐下，看了眼纪放手里的酒杯。 　　刚才说得热闹，和纪放频频碰杯的众人都低头吃菜，不提喝酒的话题。 　　赵欣说的没错，那米酒的确甜甜的，但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喝完以后后劲儿却很大。 　　等吃晚饭聊完天，纪放上沈还车的时候，脚步竟然有些虚浮。 　　沈还看着他软软靠在副驾上，倾身过去，帮他把安全带拉下来。 　　那一下动作里两人离得很近，沈还甚至能感觉到纪放温热的呼吸和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他顿了一下，扯下安全带，插进卡扣里。 　　“怎么还是喝酒了？”他沉沉地问。 　　“没喝多少，”纪放放松地弯了弯嘴角，“你的朋友们都很好。我很羡慕呢。” 　　沈还的动作顿了一下：“只要你想，他们就也是你的朋友。” 　　纪放轻轻地笑了：“嗯，沈哥，我们也是朋友。” 　　米酒的酒劲不小，等沈还把车开到别墅前，纪放已经在副驾睡着不说，连叫都叫不醒了。 　　沈还看了眼隔壁别墅依然亮着的客厅，那帮宅男还在日夜颠倒地写代码，怕是没法照顾人。 　　他略一沉吟，帮纪放解了安全带，托着他的后背与腿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白天蹦极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单薄得厉害，这会儿把人抱起来，竟觉得毫不费力。 　　轻轻把人放在客房的床上，帮忙脱了外套鞋袜让他舒服些，沈还轻轻叹了口气。 　　或者醉话不可信，但纪放最后那句“也是朋友”却让他无端在意。 　　奶糖一直跟着他们，这会儿见纪放睡着，立刻自觉地爬上床，拿鼻头轻轻拱了拱纪放的脸。 　　感觉到了奶糖的存在，纪放习惯性地一翻身，已经搂住了奶糖的脖子，脸颊在狗狗柔软的皮毛里蹭了好几下，他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沈还拉过薄被给纪放盖好，望着一人一狗的和谐画面，目光深沉。 　　他竟然，有点羡慕奶糖。 　　第二天早上，纪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看着熟悉的客房和身旁的大狗，他揉揉眼睛，略做洗漱，回了隔壁别墅。 　　隔壁的“大网吧”里，杨超三人正在埋头工作，厨房里却传出声响。 　　纪放刚走到楼梯旁，那边便转出个中年阿姨来。 　　“是纪先生吗？”阿姨手上还拿着块抹布，“早饭还没吃吧，我煮了粥，给你盛一碗？” 　　宿醉的纪放心中一阵感激，这会儿有一碗美味的粥实在是太好了。 　　那头杨超已经看了过来：“这是孙阿姨，一直照顾沈总饮食的，以后也会来给我们做饭。” 　　纪放笑着说了声好，洗了手在餐厅坐下，阿姨已经端了粥上来。 　　香米已熬得绵软、粘稠，粥中翻滚着浅色的肉糜、翠绿的青菜末，再滴上几滴香油，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入口爽滑，暖暖的一口下肚，昨晚被酒精□□的肠胃被悄然安抚，连精神都振作了几分。 　　周桐和林琦被香味引诱得受不了，猴儿似的窜了过来，还拉上一个杨超。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在桌边坐下，一人盛了一碗粥，陪着纪放一起喝。 　　“味道怎么样？”阿姨看他们吃粥的样子像是看着自家的晚辈，“我熬了一个多小时呢！” 　　“真好喝！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粥。”纪放由衷地赞美。 　　周桐心急，被烫了舌头，也跟着含糊夸赞：“好喝，好喝！” 　　阿姨乐得合不拢嘴：“不是我自夸，我熬的粥，就连沈总都说好吃呢。” 　　纪放心中一动，掏出手机来给餐桌拍了张照，发给了沈还。 　　纪放：员工福利？ 　　对话框顶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几回，纪放粥都快喝完了，这才收到一个“嗯”和一张图片。 　　沈还偌大的餐桌上，放着一罐粥、一个碗、一把汤勺，奶糖的大脑袋枕着桌沿，双眼闪闪地看着镜头，拿着手机的人影被灯光投射在餐桌上。 　　似乎……有一点，孤独。 　　纪放看着那张图良久，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回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羡慕奶糖，可以抱着老婆睡。 　　纪放：沈哥，我们是朋友。 　　----------------------- 第28章 反叛 　　从那天起, 沈还直接让奶糖住在了隔壁的别墅，每当纪放偶尔有睡过头的时候，便会接到集团总裁的特殊员工福利——电话三声和在他身边嗷嗷叫着拖他起床的奶糖一枚, 搞得他再也睡不下去, 只得赶紧爬起来下楼。 　　S市很快进入了盛夏, 一天夜里下起了雨，纪放在雷声中醒来, 风夹带着雨丝从敞开的小露台飘了进来, 把窗帘吹得扬起。 　　奶糖嗷呜一声又接着扒下，纪放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关玻璃门。 　　等他回到床上躺下, 眼前突然一阵光亮闪过, 有雪亮的光柱透过雨幕，从露台的天花板上扫过。 　　似乎有低低的交谈声、车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在暴雨声中变得模糊。 　　第二天一早, 雷雨停歇, 纪放带着奶糖来到楼下。 　　平时这个时候, 沈还早就一边做着热身一边等着他们到来。 　　可今天, 别墅前的绿道上空空如也。 　　“这是睡过头了？”纪放疑惑地给沈还打了个电话，传来的却是关机的提示, 发了消息也没回。 　　他换好运动服, 带着奶糖去了湖边。 　　可他刚跑了半圈, 便渐渐放慢了脚步。 　　天气很好, 空气尤其新鲜, 湖中荷花摇曳。 　　早已习惯了跟在那个高大身影之侧，看着他舒展的姿态, 听着他时不时的指点, 如今身边空无一人, 他居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伸手撸了奶糖一把，他干脆停了下来。 　　再打一次电话，依然是关机的提示。 　　再也没了跑步的兴趣，他干脆带着奶糖，从湖中的九曲桥上走了回去。 　　别墅里的一帮宅男昨晚熬了夜，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在补眠。 　　纪放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回了房间。 　　等到一个电话将他惊醒，纪放这才发现，他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小露台上，盯着隔壁的别墅门发呆到了九点。 　　“不好意思啊纪哥，”手机里传来路乔的声音，他们原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勇气’，“看样子是老天都不想让我去冒险，我今天临时有个通告，不能去了。” 　　纪放笑了一下：“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故意让经纪人给你安排的。” 　　“哪儿能呢！”路乔有点不好意思，“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没事。”纪放回答，“我以前不也是一个人去的么？” 　　“那不一样，”路乔呵呵笑着，“上次不是有沈哥陪你嘛，要不你叫上他？” 　　他停了一秒，又突然道：“哎呀我忘记了，沈哥去F国了。不好意思啊纪哥，你真的只能一个人去了。” 　　路乔那边估计赶着时间，很快挂断了电话。 　　纪放放下手机，又有点发呆。 　　去F国了……为什么都不跟他说一声呢？ 　　纪放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连路乔这个同学的弟弟都知道，却连给我留个信息的想法都没有，我这一早上，又矫情了个什么劲儿？” 　　纪放冷着脸站起身来，换好衣服去了“勇气”。 　　这一次没再急着去蹦极，而是把其他的项目都一一做了体验，最终选择了攀岩和高空滑索。 　　依旧是章亮全程辅导，他笑呵呵地把纪放领到了俱乐部的岩馆。 　　面对覆盖着密密麻麻不同颜色岩点的攀岩墙，章亮并没有对第一次攀岩的纪放做任何要求。 　　“你先别管别的，爬一爬试试看。” 　　穿上专业的装备，纪放轻轻拉了拉身上的安全绳，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这位是你的新客户？”一个来玩的女孩站在章亮身边轻声问。 　　“嗯，今天第一次攀岩，你看怎么样？” 　　“爬得很好啊，比我第一次强！”女孩的目光落在纪放身上，“体重轻、身材也好，身体的协调性……哇，好棒！” 　　墙上的纪放此刻正爬到一半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岩点突然断了线，只剩下岩壁的凹陷和两个离得极近的小凸起。若想向上爬，必须快速换脚以减轻上臂的压力。 　　对于毫无经验的攀岩者，这已经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纪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犹豫了几次之后，他选择了在踏上岩点的同时摆荡身体，试图用手指勾住上方的突起之处。 　　左脚脚尖在岩点上使劲发力，他双臂伸展，如舞蹈般在半空中做了个半身的旋转，右脚在一个弧度极小的凸起上一蹭，身体立刻拔高了好几厘米，举过头顶的右手指尖已经扣住了上方的着力处。 　　“啊！”章亮在心里叫了一下，立刻准备好冲上前去。 　　这个动作若是攀岩老手来做，也只有大概一半的成功率，纪放竟然第一次就做到了。只可惜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后继无力，在单手单脚坚持几秒后，还是从岩壁上掉了下来。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看着纪放在安全带和保护器的作用下，以并不算快的速度落下，女孩有些奇怪，随即她恍然大悟，“他恐高？” 　　章亮已经冲到了下落的纪放身边，着急问道：“你怎么样？” 　　纪放失笑：“你怕什么？我上次从十米跳台上下来，也没事的呀。” 　　章亮松了一口气：“那可是在你蹦极实地跳之前。后来经过了那么大的心理冲击，很多人的恐惧边界都会后退的。” 　　章亮仔细观察了下纪放的脸色，发现他真的没事，这才放了心：“好，你喝口水休息一下，我来教你怎么规划路线。” 　　纪放一转身，那位小姐姐已经递上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纪放冲她微微一笑，举了举自己的运动水壶。 　　那美女倒也不在意，潇洒一笑，掏出手机来：“我没别的意思，这里攀岩的人不多，咱们交个朋友。” 　　纪放弯着眼角，看了眼章亮：“我不方便拿手机，回头让章亮推给我吧。” 　　面对着纪放变相的婉拒，女孩哈哈一笑，跑到章亮身边小声说了点什么，径自去玩自己的了。 　　纪放喝了口水，悠悠看着远处一个正在攀抱石的小伙子，一个手滑，从四米多高的墙上摔下，跌进下方的软垫里。 　　心理冲击……吗？ 　　其实这几天，他时不时便会想起那天的蹦极经历。 　　鼻端是清幽的雪后松林，身前是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身后还有灼热的掌心将他紧紧搂住。 　　除了最初的两秒心悸，他只感觉到让人依恋的安全感，即便在那两秒里，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人密密地护着，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今天…… 　　纪放在心里冷哼一声，先给个甜头再玩失踪，PUA的新套路吗？ 　　他闭眼一瞬又睁开，拒绝再想起那个渣男。 　　“勇气之旅”的攀岩项目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体力，毕竟这不是个专业的节目，大家也不想看到明星们一个接一个从岩壁上掉下来的场景，以前在这个项目中，节目组通常会安排一些很有迷惑性的路线，让攀爬者陷入无处可走只能放弃的尴尬境地。 　　因此，纪放这次主要学习和体验的，是攀岩者所说的“读线”能力。 　　章亮再次对他的学习能力惊讶到目瞪口呆。 　　在纪放迅速判断出十几种正常的攀岩路线，并指出一条捷径时，章亮挠了挠短发：“你以前真的没想过来尝试一下攀岩吗？就你那点轻微的恐高，不至于啊。” 　　纪放垂眸轻笑。 　　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小演员，每日奔波在各处片场，别说攀岩，他连学习和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而后来……玩乐对他而言，只会增加负罪感而已。 　　这一辈子，或许会不同吧。 　　纪放在攀岩馆练了近三个小时，在章亮的坚决阻止下才停了下来。 　　而下午的高空滑索，相对于早上的强度，简直就是休息了。 　　高空滑索就在离蹦极塔不远的山中，几条钢索连接了山头和云归河对岸的塔台。 　　穿好特制的安全装备，纪放回头向章亮竖了竖大拇指，迅速向河面滑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却不似坠落那一晚的哀嚎。 　　纪放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那天之后，纪放几乎是每天都会去一趟“勇气”，很快跨越了从初学到5.8难度的阶段。 　　三天后，在连续三次轻松完成三条线路的5.9级难度后，开始向业余爱好者的最高等级5.10进发。 　　而他每日的晨跑也在奶糖的督促下坚持了下来。 　　某日清晨，纪放带着奶糖，终于完成了晨跑绕湖三圈的壮举。 　　他扶着膝盖喘气，汗水从额头上流下，顺着鼻尖滴入草地。 　　奶糖在身旁快乐地绕着圈子，欢快地摇着尾巴。 　　观澜苑的早上很静，日出很美，风带来荷叶的清香，粉红的荷花花苞迎风摇曳。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所有的进展都很顺利， 　　当他带着奶糖从草地上起身，把牵引绳的挂钩扣在自己的运动腰带上时， 　　纪放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沈还了。 　　- 　　沈还其实不是故意不给纪放留消息。 　　那天夜里，F国分公司紧急报告，原本与君懿签订了独占合约的F国某知名化妆品经销商，突然入驻其他平台，理由是销售不达预期因而不得不拓展业务。 　　别看皮埃尔平日里和沈还称兄道弟，到了牵涉利益的时刻却完全不念旧情，态度强硬。 　　本就是F国公司率先撕毁协议，他们却找到了当初协议中的一个小漏洞，有恃无恐。 　　李铭在车前座向沈还汇报：“这项合作当时是您大哥亲自牵的头，也是他主持和F国人签的协议，那会儿，您正在做A市市中心商业城开发的案子，协议签完几个月后才从A市回来。” 　　沈还在后座翻看着合同文件，低低“嗯”了一声。 　　李铭对他的冷淡早就习以为常，只是…… 　　回头看了眼老板手里的一大堆资料，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这种老是替别人擦屁股的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还因此飞去了F国，路上飞行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已经把当初所有的合同和这几年的销售情况全部梳理清楚，到了F国便直接上了谈判桌。 　　那天的谈判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连饭都是在谈判桌上吃的。 　　等沈还终于有时间喘口气想要给纪放发消息时，已经是国内第三天的深夜。 　　那天他走得匆忙，又是半夜，怕扰了纪放的睡眠，可就这么一念之差，已经过了两三天，再专门去说又似乎太过刻意，沈还怀着纠结的情绪陷入了几十个小时以来的第一次睡眠。 　　好在又谈了两天，沈还终于安抚住了F方，并将协议修改到无懈可击。 　　沈还立刻让助理定了最近的航班，匆匆回了国。 　　李铭匆匆跟着沈还走出机场大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老板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好多。 　　一上车，沈还便交代：“观澜苑。” 　　可他刚拿出手机，电话便响了起来。 　　平日里沈还接电话很快，几乎是不到三秒钟，要么接起要么挂断。 　　可李明在副驾上听见铃声响到了十秒，却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老板正深深地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 　　李铭：……还从来没见过老板露出如此嫌恶的表情。 　　沈还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去一趟D城，”电话里传来沈老爷子威严的声音，“浩瀛和小寰在那边有点麻烦，你去处理一下。” 　　话音的背景里，传出沈世斌的叫声：“老三，一定要把浩瀛救出来，你快去……” 　　沈还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司机说：“把李铭送到巴士站，我们去一趟D城。” 　　去往D城的途中，沈还的电话又响了。 　　这次却是陈曼彤。 　　一接通电话，就听这位师姐说：“听说你要去D城，需不需要帮忙？” 　　沈还闭了闭眼睛：“你怎么知道？” 　　陈曼彤嗤笑一声：“沈家呢，多少人盯着，大概也就是你家老爷子觉得自己做得挺隐秘吧。你这趟去F国，等会儿还要去D城捞人，问问路家、赵家、方家，谁会不知道。” 　　沈还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抵触：“你不会就是来嘲笑我的吧。” 　　“不是不是，”陈曼彤笑道，“我是来刺激你的，顺便告诉你，你那两个侄儿是昨天去了D城飙车，大概是玩兴奋了又去了一家会所喝酒，晚上D城公安部门接到举报，说有人聚众吸DU，于是突击检查。你那两个侄儿便在其中。” 　　沈还皱眉：“陈大小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曼彤：“当然啊，我家本来就是D城人，那边亲戚一大堆，你别忘了，你师姐我是学法的，D城系统内这点人脉关系还是有的。” 　　沈家的司机吴叔隔着后视镜向后瞟了一眼。 　　沈还皱眉：“能打听到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陈曼彤估计是有电话进来，说了声“你别挂，等我一会儿，电话里便没了声音。” 　　沈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吴叔，你平时接送他们多，浩瀛和小寰，他们曾经接触过毒品吗？” 　　吴叔有点心虚地垂下眼：“应该没有吧……” 　　沈还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陈曼彤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那边说了，小寰尿检没问题，但沈浩瀛阳性。不过你放心，惩罚应该不重，也就是交罚款再拘留十到十五天，拘留没法免除但可以商量按照最低标准执行，我也可以给他找个好一点的看守所。” 　　沈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的检验部门弄错了，我们沈家的子弟怎么可能吸DU？” 　　陈曼彤：“嗯？？？” 　　沈还：“我们兄弟三个和那两个小辈，从小就听父亲反复强调不可以沾毒，而且沈家知法守法规规矩矩，等会儿我亲自去问他们领导，我相信法律一定会还浩瀛清白！” 　　吴叔：“……” 　　陈曼彤：“行，我明白了。” 　　D城距离A市不远，车程大概3个多小时，陈曼彤发来了具体的地址，迈巴赫很快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派出所里闹哄哄的，这帮富二代都喝了酒，平时又都嚣张惯了，被抓进来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在折腾。 　　这帮人被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在门口民警的监督下，一人一支笔一张纸，蹲在那儿填表格。 　　沈寰就是其中一个。 　　见沈还来了，他立刻起身，却被一旁的民警喝道：“谁让你起来的？” 　　沈寰指指门口：“我叔来了。” 　　民警看了眼门口，回头揶揄道：“你爸来了都没用！你以为你还不满18岁需要大人来接？赶紧自己把表格填好了，写完了才能走！” 　　沈寰低了头，赶紧把表格填完了，那民警接过来看了半天，才朝他挥了挥手。 　　沈寰赶紧起身，三步两步跑到他叔旁边。 　　“沈浩瀛呢？”沈还问。 　　门口的民警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眼手边的资料：“沈浩瀛是吧，尿检阳性，需要拘留十到十五天，你是他亲戚？先过去把罚款交了。” 　　沈还和侄儿对视一眼：“罚款没问题，就是这拘留……” 　　民警挥挥手：“这个我管不了，你们有意见跟我们队长说。” 　　接待室那边早已排成了长队，两人走过去站到队尾，接待室里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很抱歉，您的儿子已经满了十八岁，是一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所以拘留的处罚必须他自己承担……” 　　“拘留是行政处罚，不能用罚款冲抵，您先去把该交的罚款交了，给他准备几天的生活用品吧……” 　　“您的心情我理解，但这里是公安机关，我们依法执法，法律规定怎么肯能随意更改？” 　　沈还冷着脸看了眼侄子，沈寰立刻凑上前小声说道：“沈……呃，浩瀛哥说他新添了台跑车，要和几个哥们过来赛一赛，我一时好奇……” 　　沈还：“说重点！” 　　沈寰：“噢，飙完车我们一起去了一家KTV，再后来，有人带来了一点那啥，然后，我们就被抓了。我没沾那些……” 　　接待室的门开了，沈还深深地看了侄子一眼，迈进接待室内。 　　沈家老宅，书房里，沈世斌早就到了，这会儿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老爷子面前，哀哀控诉着：“老三这是想弄死浩瀛啊，怎么就把人关起来了呢？他还专门跑去一趟就是这个结果？明明就是故意针对我们！” 　　“爸，爸！老三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这次您一定要好好管管，替我们做主啊！” 　　沈宏业皱着眉，在书桌前跺了两步，抬头问秘书：“律师来了吗？” 　　秘书微微点头。 　　沈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行了，你先起来，坐到里间去，让外人看了不成样子。” 　　不一会儿，沈氏律师团队的刘律师急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一份报告。 　　沈宏业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浩瀛怎么会被D城拘留？你们不能把人弄出来吗？” 　　“沈董，”刘律师额上冒出细汗，“我们调查过了，大公子本是和几个朋友到D城的废弃机场路飙车，然后去了一家KTV放松，但因为有人举报，在……吸DU现场被抓，当时就做了医学检查，结果呈阳性。” 　　“这小子！”沈老爷子一把摔了报告，“我说过多少遍要少跟那帮乱七八糟的朋友来往！说不得就是别人做好了笼子害他！然后呢？” 　　“当时二公子也在场，但估计没碰那些个东西，做完检查后就放出来了。” 　　“小寰没事？” 　　“是。沈总去了之后，先接出了二公子，然后找了负责人谈处罚的事，最后把拘留天数谈到了最底线，而且打算以生病为理由变更强制措施，但是……” 　　律师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据说都快谈成了，鉴定人员却发现大少的检测结果有问题。” 　　“混账！”沈老爷子头上青筋爆出，“又是什么问题？” 　　“鉴，鉴定人员推测，大公子应该有吸DU史，而且不久前才吸过。”刘律师再不敢有所保留，把所有的判断全部说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能面临吸DU再加上吸DU后开车扰乱社会治安的处罚，很有可能会要求强制戒断。” 　　说到这里，老爷子反而平静了下来：“最差的后果是什么？” 　　刘律师又抹了把汗：“注销驾驶证，三年内不得再次申领，拘留十至十五日并处罚款，最麻烦的是，可能会面临强制戒毒，强制戒毒期间，不得出境。”【1】 　　沈宏业坐了下来，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这个你们去努力，先把人捞出来，沈还那边……” 　　刘律师松了一口气：“沈总找我们对接过，据说已经带着二公子往回赶了。” 　　待律师走后，沈老爷子看向秘书：“今天是哪个司机去接沈还的，有没有汇报？” 　　秘书恭敬道：“有的，老吴发了消息过来，沈总路上接了个电话，说是陈大小姐。” 　　沈宏业皱眉：“哪个陈小姐？” 　　秘书翻了翻资料：“应该是基建陈家，他家本就是D城人，在那边有不少人脉关系。沈总和陈小姐是在不久前陈老的寿宴上认识的。” 　　“嗯，这事我知道。”沈老爷子点点头，“陈家怎么说？” 　　“大致的内容和刘律师说的一致，陈小姐说了两位少爷的情况，沈总说不相信大少会吸DU，他会去找负责人谈。” 　　沈老爷子叹了口气：“那就应该是那样了，等沈还和二少回来以后，你让他们过来一趟。” 　　回程的路上，沈还升起了车前后座间的隔板，在后座微微阖眼，闭目养神。 　　“小叔，谢谢你来接我。”沈寰小声嗫嚅。 　　沈还嘴角逸出一声冷笑：“你费尽心思做了这么个局，我怎么能不好好配合？” 　　“叔，您别挖苦我了，我当时只是想报复他一下，谁让他抢了我去E国考察的名额，没想到，您这么厉害，借力打力还让沈浩瀛直接限制出镜，我又可以去E国了。” 　　他说着开心起来：“马上就能见到我的小宁了，真高兴啊！”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小宁，沈还眼前突然闪过几天前纪放微红的眼角和自己胸前的泪痕。 　　原本就归心似箭，此时更是觉得难耐。 　　沈还叔侄俩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正紧张。 　　沈老爷子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见他们进来，立刻质问道：“到底怎么搞的，随便一碰就能碰到D城严打？沈还你到底怎么跟人家谈的，现在居然又要从重处理！” 　　沈世斌早就发了半天疯：“我就说老三肯定居心不良，还有，还有沈寰，是不是你害了浩瀛？” 　　卫琳忙起身护住孩子：“大伯您别着急，让小寰慢慢说。” 　　“妈，什么慢慢说！”沈寰忍不住跳了起来，“本来就是浩瀛哥叫着去飙车，我说我不去他还非要我去，那山路多危险你们知道吗？前两天刚下了雷雨还有山体滑坡，我说我不开车，他就非要我坐副驾驶，那车开的，几次都差点滑下山坡去，我命都快没了你们竟然还吼我！” 　　“还有，还有那什么会所，都他妈什么玩意儿！”沈寰情绪上来了口不择言，“卖白/粉的直截了当就进了房间，还跟浩瀛哥称兄道弟，我说我不吸，他们又是引诱又是强迫，要不是警察冲进来，我他妈也得染上毒瘾！” 　　“大伯，你老说你儿子好，你儿子好在哪里啊？是飙车还是吸DU，还是想害死我这个弟弟？” 　　“小寰！”卫琳一把将沈寰拉到了身后，“不要再说了，给我到一边去！” 　　沈寰忿忿地住了口，就听见他叔开口道：“小寰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先走了。” 　　“站住！”沈老爷子厉声道，“你到哪儿去？” 　　沈还转过头来：“回家休息。毕竟……” 　　他讥讽地一笑：“我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吗？” 　　他说着转身，在所有人惊讶地目光中大步离开，再没有回头。 　　沈宏业叫了几声都无济于事，看着小儿子决绝地离开，这位沈家背后的掌权者第一次有了事情即将失控的感觉。 　　- 　　那天沈世斌又闹了一场，直搞得沈宏业都烦了，吼了他两句。 　　沈寰逃过一劫，等爷爷进了书房，赶紧拉着他妈跑路。 　　经过前厅的时候，几个家里的佣人正聚在一起低声说话，只言片语飘进他的耳中。 　　“刚才沈总出去的时候，一脑门的冷汗，眼神也好可怕。” 　　“这样啊，别是又犯病了？” 　　“犯病？什么病啊？ 　　“嘘嘘嘘，别瞎说，明天不想来了？” 　　沈寰挽着他妈小声问，“他们说小叔犯病，是怎么回事啊？” 　　卫琳看了看左右，没敢多说，一直到上了自家的车，升起前后座间的隔板，这才对儿子说：“你小叔是十岁才到我们家的嘛，听说那之前虽然一直跟着我那个便宜婆婆，但那女人对他并不好。小时候还弄丢过一次，在街上流浪了很长时间才找回来。谁知道呢，几岁的孩子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就落了个病根……据说每年都会发个一次两次，吓死人了。” 　　说着她警告沈寰：“我也是听家里老佣人说的，你可别出去瞎说。你小叔对你有恩，老爷子再不待见，咱们也不能恩将仇报。” 　　沈寰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我们沈家都是遵纪守法的！ 　　师姐：哦知道了我告诉他们他是惯犯。 　　- 　　【1】法律后果来自百度 // 今天居然快8000，算加更？ 　　------------------------- 第29章 焦虑症 　　沈还回到别墅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 　　他刚一下车，便听见一阵嗷嗷的叫声，奶糖从绿道那边冲了过来, 兴奋地直往他身上跳。 　　他心中一动, 抬头看向绿道的方向。 　　纪放正站在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下, 静静看着自己。 　　沈还朝着他的方向略一点头，拉着奶糖, 大步走向自家的大门。 　　进入门内, 他立刻松了手里的牵引绳，靠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 　　胸膛里好像出现了一个空洞, 冷风呼呼地吹进来, 让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紧缩。 　　心脏却在偌大的空间里无规则地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直到胸闷的感觉像潮水一般漫上胸膛, 将心脏也淹没其中。 　　额头上冷汗凝结成珠, 顺着脸颊流淌, 沈还不由自主抱紧了身子，慢慢坐倒在门口的软垫上。 　　纪放开门进了别墅。 　　这段时间, 小组的成员都已经到齐了, 杨超、六名组员加上他这一个顾问一共八个人, 每天都热闹非凡。 　　那帮宅男们昼夜颠倒, 这两天刚攻克一个难题, 这会儿全在休息。 　　别墅里静悄悄的。 　　纪放锁上门，任自己向后倾倒, 睁着眼躺在床上。 　　刚才, 他带着奶糖散步回来, 狗狗不知为何突然躁动起来，拉着牵引绳就往回跑。 　　纪放似有所感，抬头向车道看去，黑色的迈巴赫已驶进小区。 　　那一刻，止不住的喜悦如潮水般从心底里漫上来，他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奶糖，一路小跑到了别墅前。 　　可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沈还的表情。 　　像是那时在街角的第一次见面，漠然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那堵人造的冰墙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将自己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妈的，这人怎么这样！ 　　消失这么久才回来，还变得冷冰冰的，是不是找到了下一个目标，所以就像当初对待纪宁一样，就这么把我冷落了？ 　　纪放咬了咬牙，别以为我会像纪宁一样认你摆布！ 　　他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却听见小露台下一阵狗叫声。 　　不想理，他这会儿烦了沈还，连奶糖也跟着一块儿烦上了。 　　可楼下奶糖的叫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响，不知是谁听见了，打开了楼下的大门。 　　奶糖立刻冲上楼，奔进了纪放的房间。 　　不同于往日一进来就撒娇，奶糖十分焦急地冲着纪放嗷嗷叫了两声，试图去叼他的手。 　　“怎么了？”纪放问它。 　　奶糖的眼中似乎闪着急切，它朝门口冲了两步，到了走廊上又回头去看纪放，见他没有动静，便又冲回来叼住他的衣角。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纪放跟着奶糖，很快来到了沈还的别墅门口。 　　“嗷嗷！”奶糖冲着纪放叫了两声，一扭身，钻进了宠物专用的小门。 　　纪放：……这是要干什么？ 　　那一刻他几乎要相信，这其实是沈还派来了奶糖，引着他来到自己家，想要跟他解释什么。下一秒，沈还就会拉开门对他说：“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解释我就要听么？ 　　纪放转身就走。 　　“嗷！”奶糖又从小门里钻了出来，冲上前去叼住了纪放的裤脚。 　　纪放差点被他绊个趔趄，回头再去看奶糖。 　　奶糖的眸子里满是焦急，而他们动静这么大，沈还的门却一直都没有开。 　　难道是…… 　　纪放疾走两步去按门铃。 　　铃声在空荡的别墅中回响，却没有一丁点其他的动静。 　　他掏出手机，打给沈还。 　　手机的震动声在不远的地方响起，纪放一愣，蹲下身去推开宠物用的活板门。 　　别墅的玄关处阴暗，但能看到，不远处的地板上，有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闪动。男人似乎靠坐在门背后，只能看见半截长腿和一只脚。 　　“沈还！”纪放叫了起来，“沈还是你吗？” 　　门板的另一边，他好像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低，根本无法辨认。 　　纪放嚯地站了起来。 　　幸亏为了方便遛狗，他曾经在沈还家录过指纹，纪放按上手指，门开了。 　　他啪地一声打开了玄关的灯，转身跪在门口的软垫上，却不太敢伸手触碰沈还。 　　昏暗的灯光下，沈还就靠坐在门边，呼吸很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 　　或是听见了纪放的叫声，他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艰难地看向蹲在他身边的青年。 　　心慌的感觉依然强烈，濒死感让他的肌肉紧缩无法动弹。 　　模糊的视线中，是青年漂亮的脸，那双总是灵动的眼中满是焦急。 　　还是……吓到他了啊…… 　　沈还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个笑容来，他控制着麻木的嘴唇，做了个“我没事”的口型。 　　“你他妈这叫没事？”纪放忍不住爆粗，“有没有医生？电话呢？” 　　他捡起沈还的手机，对着沈还的脸做了解锁。手机正是通讯录界面，屏幕上写着“心理医生-张君明”，纪放立刻拨了过去。 　　“沈总，”对方的接得很快，“今天感觉还好吗？” 　　这声音听着熟悉，纪放管不了那么多，急促道：“他不好，这会儿似乎控制不了自己，怎么办？” 　　医生的声音蓦地紧张起来：“他现在什么状况？你们在哪里，附近有医院吗？” 　　纪放看了沈还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坐在门口不能动，出冷汗，身体在颤抖。我们在他家，送哪家医院比较好？” 　　医生忙道：“在家就先不用，你给他吃药，看到他家玄关前面的白色小柜子吗？找阿普唑仑，先给他吃一片，我马上过去。”【1】 　　纪放放下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白色的小柜，在那里！他立刻冲了过去。 　　小柜里都是药品，纪放匆匆看过上层的外用药和常规家庭用药，在第二层单独的小格子里，翻出阿普唑仑，又跑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递到沈还身边。 　　沈还还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忙进忙出的纪放，直到他把药片塞进自己的唇缝。 　　清水缓缓流过咽喉，带着慢慢发挥效力的药片。 　　纪放在他身边跪了下来，握住他的手。 　　又一阵紧张感席卷全身，沈还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纪放的手。 　　冰凉的手心遇到了温暖，热流缓缓渗入，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一波又一波的大浪冲击下，那一点温暖如明灯般始终引领着他，让他能够挣扎着，在深海上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沈还浑身的颤抖慢慢缓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嗓音嘶哑：“我没事了。” 　　奶糖跑了过来，把脑袋轻轻放在他膝盖上。 　　他想去摸摸奶糖的后背，入目的却是纪放带着红痕的手背。 　　是他刚才不由自主地肌肉收紧，手指在纪放手背上掐出来的痕迹。 　　沈还颤抖着手抚上纪放的手背，难过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你……好些了？”纪放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伸手摸了摸沈还额头上的冷汗，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纪放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他跪得太久，两腿都酸麻得难受。 　　拖着脚步来到洗手间，他取出一条新毛巾，打开洗脸池的热水。 　　水温由凉变热，慢慢浸没手指。 　　纪放双手死死抓着毛巾，眼眶却通红。 　　没事了，吃了药就没事了。 　　他不是小宁，不是小宁，不是小宁……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刚才还在门口跌坐的男人，此刻竟然起了身，试图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来。 　　走动中似乎撞到了什么，发出“砰”的一响。 　　纪放惊醒过来，慌忙放下毛巾，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撑住他：“你起来做什么？” 　　沈还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纪放皮肤白，手背上，几个手印清晰可见，红痕已经隐隐转为青紫，颜色可怖。 　　沈还闭了闭眼，在纪放的搀扶下躺在了沙发上，淡淡道：“你回去吧。” 　　纪放一怔，怎么感觉，这人身周的冰墙又厚了一些？ 　　奶糖跑了过来，拿前爪扒拉了一下沈还的肩膀，突然又窜到沙发边的小开柜旁，拖着条毯子跑了过来。 　　“医生一会儿就到了，”沈还从奶糖嘴里接过毯子一角，却半垂着眼，不肯对上纪放的目光，“我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这样，通常吃了药，躺一躺也就好了。” 　　“每年？”看着奶糖那熟练的模样，纪放挑眉，“你就宁愿让一只狗照顾你，也不肯让我帮忙？” 　　沈还把脸偏向沙发的靠背，不再说话。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吧。 　　大门前门铃响起，纪放起身去开门，却陡然一愣。 　　“诶，怎么是你啊纪先生？”来人正是“勇气”项目组请的那位医生。 　　“对了，你们说过是朋友来着。” 　　他抬头看了眼客厅：“沈总在沙发上？” 　　纪放点点头，指了指大门背后：“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坐在这里。” 　　“唔，看样子他应该早就有发作迹象，只是一直忍到回家才发作出来。” 　　张医生摇了摇头：“啧，越是这样越难治，还不如你——” 　　他看了眼纪放：“像你那样直面恐惧，对他而言，可能会是更好的办法。” 　　说着他已经快速进屋，给沈还迅速做了个检查。 　　“嗯？沈总？”张医生突然低了低头，耳朵贴近沈还的嘴唇。 　　“这……”他为难地看了眼远远站着的纪放，叹了口气。 　　“纪先生，沈总没事了，”他起身低声说，“我一会儿给他打一针，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张医生从自己带来的医药箱里找出对应的药品，回头对纪放说：“你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等纪放走出别墅，他拿着针药走到沙发边。 　　“沈总，你这又是何必，纪先生那么关心你。” 　　沈还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怕自己失控会伤到他，也不想……拖累他，但你这样处理，只会让自己也让他更加难受啊……” 　　纪放回了隔壁。 　　可到了房间他又后悔了。 　　说让我走我就走，我那么听话干嘛？ 　　沈还家又不是没客房，我又不是没在客房住过？凭什么你说让我走我就真的要走？ 　　心里憋闷，他拽过枕头，把它当做沈还，狠狠捶了一顿。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直到凌晨他才终于睡去，却梦到了亲弟弟纪宁。 　　十三岁的小纪宁，即将接受气管切开术，这个手术一做，他就再也无法说话，只能用文字与他人交流。 　　手术前夜，他千里迢迢飞到纪宁所在的医院，脚步却刹停在病房门前。 　　小纪宁瘦了很多，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像是陷入了雪白的被褥里，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看到哥哥来了，他的眼中突然便发出喜悦的光来，那光亮近乎真实，把他孩子气的眉眼照亮。 　　纪放借着关门的动作抹去眼角泪痕，笑眯眯地走到床前。 　　纪宁的发音已经很难，说话的速度很慢，却还是嗔怪道：“你来干嘛，只是个小手术，我好好的。” 　　可那一晚他真的很开心，几乎一夜未睡，一直拖着调子，慢慢给纪放讲自己这段时间在医院的所见所闻。 　　到了要做术前准备的时候，纪宁用仅有能动的两根手指碰碰他的手，轻声说：“对不起哥哥，你今后……一定要开心点。” 　　纪放起身，伸手去摸床上那人的脸，却摸到一手冷汗，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手指轻抚下，那张脸却慢慢变了。 　　这次是沈还躺在病床上，神情冷漠，对他说：“你走吧！” 　　接着，不知哪里传来了仪器的报警声，一群医生护士冲进病房，将他远远地隔在后方。 　　纪放在混乱中醒来，外间天色已亮。 　　他在床头发了会儿呆，起身洗漱。 　　所有的动作都浑浑噩噩的，待他稍稍清醒过来，已是一身的晨跑装束。 　　这都几点了，他看了眼高升的太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隔壁的别墅门前。 　　正怔愣着，一辆轿车突然驶来，正正停在隔壁别墅门口。 　　门开，下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纪放微微眯了眯眼。 　　女人身形高挑，笑容温婉，可不就是那天在微博上看到的“准未婚妻”？ 　　门铃轻响，有人开了门，遥遥便听见女人笑着：“哟师弟，精神还不错嘛！” 　　纪放心里一下子毛了起来。 　　昨天忙东忙西去救你你爱答不理，今天看见那所谓的“师姐”这么开心？ 　　他烦躁地扯起枕头，又狠狠捶了一顿。 　　半晌，他冷静下来。 　　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弃，否则，谈何给纪宁报仇？谈何惩罚渣男？ 　　我纪放这辈子，除非自己不想，谁曾强迫我放弃过？ 　　这个点其实是孙阿姨往来两个别墅做清洁的时间，大门开开关关并不惹人注目。 　　他看着自己一身的晨跑装束，直接下楼，用指纹打开了隔壁家的大门。 　　“呜呜~~”奶糖似乎被关在了玄关旁它自己的小房间里，房间门上传来抓挠的声音。 　　纪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打开奶糖的房门。 　　拉布拉多一下子冲了出来，亲热地抱上了他的腿。 　　“嘘！”纪放冲着狗狗嘘了一声，转头去拿遛狗的牵引绳。 　　路过客厅门口，他悄悄朝里看去。 　　沙发上，沈还已经换了一身衬衫西裤，正襟危坐。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那位“师姐”正笑眯眯地看着沈还的电脑，不知在说些什么。 　　“嗷嗷？”奶糖跑了过来，扒着纪放大声叫了两声。 　　客厅里的两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纪放…… 　　“不好意思，我来带奶糖出去。” 　　他快速解释了一句，赶紧拉上奶糖跑出了门。 　　陈曼彤刚一转头，就见一个隽秀的青年站在门口，尴尬地拉起狗狗就走。 　　她挑了挑眉，视线转回沈还，却见这人的目光一直都黏在那青年的背影上，不由得现出个揶揄的笑。 　　“怪不得我上次说，搬到你隔壁来应付一下我妈催婚你不肯，原来你早就金屋藏娇了啊！” 　　沈还的目光自门口挪回，对着陈曼彤正色道：“不要乱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心下却陡然一紧，昨天那样对他，他还当我是朋友吗？ 　　看到他眼中的纠结，陈曼彤体贴地没有再多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续之前的话题：“你的短视频项目很有前景，你是打算借助沈氏旧有的网络，还是自己单干？” 　　沈还眼前闪过纪放的身影，这应该是他的项目。 　　“这个项目，我不希望沈氏插手，”沈还沉声道，“而且，之前我们布置的收购计划，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开始了。” 　　“哦，真的？”陈曼彤挑了挑眉，“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她站起身来：“那行，我去布置，就不打扰你了，但今天你也别去上班了，都已经打算反击的人了，还装什么勤勉？” 　　“走了！”高跟鞋发出噔噔的响声，“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走出沈还的家门，陈曼彤让司机把车开出小区，自己却没有离开，反而缓缓走上了通向湖边的绿道。 　　她认识沈还已经快十年的时间，从学生时代到之后的创业打拼，她深深知道这个学弟的不易。 　　家族里不被待见的孩子，却因为其他子弟烂泥扶不上墙而被迫成为庞大生意的管理者，背后还有个冷血的父亲一直操控。 　　虽然一直在布置想要脱离，却一直迟迟下不了决心。 　　上次见面还说时机未到，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沈还竟然提前开始了收购计划…… 　　陈曼彤轻笑一声，是什么促使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微风拂过，带来荷叶的清香，前方草坪上，那个隽秀青年带着奶糖玩耍的背影映入她的视线。 　　应该是为了他吧。 　　虽然沈还一力澄清，可他俩见面时那眼神…… 　　一个担心还含着嫉妒，另一个则片刻不愿挪开视线，还说是什么普通朋友！当她眼瞎吗？ 　　陈曼彤暗自摇了摇头，走近纪放，轻声打招呼：“你好，你是纪放吧。” 　　纪放回头，那位“师姐”正站在他身后。 　　“我是陈曼彤，”女人温婉地笑着，“我看过你的MV，表演很精彩。” 　　纪放转身，是不输她的彬彬有礼：“你好，谢谢夸奖。”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两人同时看相荷叶飘香的小湖。 　　过了一会儿，纪放看着一朵娇嫩的荷花，开口道：“陈大小姐来找我，有何贵干？” 　　陈曼彤转过脸来：“你觉得呢？” 　　纪放偏头看她，女人气势卓然，倒是和沈还很有相似之处。 　　难道是来宣誓主权？ 　　陈曼彤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起来：“你不要担心，我和沈还不是恋人关系，以后也不会成为恋人。” 　　纪放轻皱了一下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就当是我多心吧，”陈曼彤又恢复了温婉，“反正澄清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对不对？” 　　奶糖跑了回来，好奇地绕着陈曼彤转了一圈，又贴回纪放腿边。 　　“回去吗？”陈曼彤转身，细细的鞋跟却在草地里一陷。 　　“小心。”纪放反射性地扶了她一把。 　　“唉，男孩子啊……”陈曼彤摇头，“明明关心着别人，却偏偏要装出个酷脸。” 　　沉默几秒，纪放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师姐说的是，受教了。” 　　陈曼彤失笑：“看，你都知道我是师姐，沈还一定解释过，却偏要我再来说一遍。” 　　紧绷的气氛荡然无存，纪放牵着奶糖，两人并肩往回走去。 　　“昨天吓到了吧？”陈曼彤轻声问。 　　“嗯，”纪放低着头，踢开脚边的落叶，“陈小姐也知道？” 　　“是啊，我认识他十年，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犯那么一两回，但从来没有哪一回他能恢复得这么快。” 　　陈曼彤看着纪放：“我总觉得他以前没什么求生意志，但是这一回，他大概是真的想好起来了。” 　　纪放脚步一顿。 　　“师弟的病情，由他亲自给你解释比较好，我就不多嘴了。就是他家里……” 　　陈曼彤突然一顿，停住了脚步，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嫌恶。 　　纪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别墅门口停下一辆豪车，一个女人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下了车，径直按响了沈还的门铃。 　　“啧，妈和大哥一起来施压，是打算让他再发一次病么？” 　　“沈还妈妈？”纪放疑惑地又眯眼看了看，“不像啊！” 　　刚穿越时的记忆有些模糊，而且因为提到纪宁，心神震动之下，他并未对那阔太留下多深的印象。只是感觉上，当时在咖啡馆给他支票的女人要年轻一些。 　　“怎么，你见过？”陈曼彤看了他一眼“他家的人该不会还来找过你吧？” 　　纪放顿了一下，陈曼彤已经明白过来：“又是给钱让人离开的那一套？他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总觉得高人一等，别人看上的都是他家的钱。沈还的母亲因为某些……原因，并不常抛头露面，说不定当时就是随便派了个人来找你，你也别太在意了。” 　　想想当时阔太那极易动摇的眼神，还有纪宁“被分手”时沈家堂妹“代言”的前科，纪放嘴角逸出一丝冷笑。 　　看着纪放眼中缓缓腾起的怒火，陈曼彤有点促狭地笑了笑：“被威胁过还能住在这儿，想必你们已经撕破了脸，既然如此，去整整他们给师弟出口气也好。” 　　她颇有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可惜，陈家和沈家还有合作，我不能直接出面，不过在幕后帮忙什么的没有问题，你有计划吗？” 　　他们此刻已走到别墅边。 　　半开的窗子里隐隐传出男人的呼喝和女人尖细的声音。 　　纪放静静听了几秒，轻轻拉了拉奶糖的牵引绳：“奶糖，有人欺负你主人怎么办？” 　　奶糖：“嗷？” 　　纪放：“对，我们去赶跑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看，我安抚好了你的娇娇 　　沈还：他差点就知道渣男不是我，竟然被你圆回来了。 　　师姐：你看文案，等他知道不是你，他会跑的！！！ 　　沈还：……我真的会谢 　　- 　　【1】病症和医疗相关内容来自百度。 　　---------------------------------- 第30章 直播 　　纪放先回了趟隔壁, 向陈曼彤说明了自己的计划，随后去了沈还的别墅。 　　一开门，内里的声浪立刻扑面而来。 　　沈世斌大声咆哮着：“这个时候你还搞什么工作, 你快去把浩瀛给我弄回来！” 　　尖细的女声则劝着：“儿子, 听你大哥的。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浩瀛也是你侄子, 都是沈家的人，你捞出了小寰, 也不能放弃浩瀛啊, 是不是？” 　　“对，你妈说得对。你赶紧的, 给那个陈家的女儿打电话, 用他们的人脉，把浩瀛捞出来！” 　　“是啊儿子，我看那女孩子挺喜欢你的, 你催催她, 赶紧把事情办好了, 啊？” 　　客厅里话音不断, 两个人一唱一和，像是一群嗡嗡叫的苍蝇, 让人心烦。 　　纪放拿出手机, 调出合适的界面, 抽出自拍杆, 大步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 宋茹絮和沈世斌还在絮絮叨叨。 　　沈还则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脸上却有掩饰不去的疲惫。 　　“沈总！”清朗的声音穿透恼人的声浪, 像是一把利剑, 将眼前的混沌劈了开来。 　　沈还猛地抬头。 　　纪放一身得体的蓝色西装, 手里拿着自拍杆，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诶，您有客人啊，”纪放粲然一笑，“这位是沈总的大哥吧！那位就是沈总妈妈了，哎呀，妈妈看起来真年轻，说是姐姐都没人会怀疑呢！” 　　听他这么是说，宋茹絮立刻笑了起来，赶忙在沙发上坐正，笑道：“这小伙子嘴真甜，你这是做什么呀？” 　　沈世斌也回头瞪着他：“你是谁？干什么来的？” 　　“阿姨，我是来做直播的。”沈还理也不理沈世斌，直接从他身边挤过去，亲热地往宋茹絮身边一坐。 　　“沈总没告诉您啊，我们这个直播节目，叫‘看看你老板的一天’，就是直播商界大佬一天的生活，网友们可喜欢了呢。” 　　说着，他转头朝沈还看了一眼。 　　沈还垂着的眼睑抬起一瞬，目光中尚有混乱和焦灼。 　　纪放心中一悸，忙把头扭了回去。 　　“您看啊，”他把手机放到宋茹絮眼前，“这是我们直播间的人数，都超过二十万了呢！” 　　“二十万……什么？”宋茹絮问。 　　“二十万观众啊！”纪放开心地说，“现在，全球有二十万人都在网络上看到您了，哟，他们说了‘沈总妈妈真好看’，正在夸您呢！” 　　手机小小的屏幕上，陈曼彤发出的好几条弹幕滑过，纪放一一指给宋茹絮看了，又把手机高高举了起来：“来，大哥也露个脸，跟网友们打声招呼！” 　　沈世斌立马背过身去。 　　“哎呀，大哥害羞了，”他起身把镜头对着沈还，“沈总的家人都好可爱啊！” 　　沈世斌：…… 　　纪放退后两步，试图把三人都圈进镜头里：“我刚才进来，打扰你们说话了吧，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沈总，你们之前在说什么话题来着？” 　　沈还抬起眼来：“在说大哥的儿子……” 　　原本就是来逼宫，说的还是儿子吸毒的事情，这样的谈话怎么可能在全国网民面前上演？ 　　沈世斌立刻打断他，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些家常话罢了。”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腕表：“哎呀这么晚了，别耽误了三弟的工作，我们回去吧！” 　　宋茹絮却有点依依不舍，又看了眼纪放手里的镜头，这才转向沈还。 　　这一次，倒是轻言细语：“儿子啊，妈妈先回去了，你工作不要太累，记得好好吃饭哦。” 　　纪放立刻加上一句：“哎呀，妈妈好有爱啊！” 　　宋茹絮在沈世斌一连声的催促下，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外间车声掠过，纪放立刻快步走到沈还身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垂眸问他：“你还好吗？” 　　沈还慢慢仰起头。 　　搭在肩头的手带着安抚的力道，青年双眼含着担忧，却似乎将清晨的阳光都盛在那双眼里，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心中疯狂翻搅的焦虑慢慢平静下来。 　　他看了眼纪放的手机：“那是什么？” 　　纪放一笑：“隔壁开发组的最新成果，直播模拟器，界面还挺好看的。” 　　他把手机从自拍杆上拆下来，送到沈还面前。 　　“嗯，是挺好看的。”沈还低声回答，手指却突然颤抖一下，手机从指缝间滑落下来。 　　“你没事吧？”纪放赶忙扶住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沈还不敢再抓纪放的手，只好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目光却在他身上恋恋不舍：“没事，我躺一下就好。” 　　纪放扶着他躺倒在沙发上，拉了昨天奶糖叼来的毯子给他盖上。 　　“对不起……”沈还的声音很低，“我昨天……” 　　“好了先别说了，”纪放捂住他的嘴，“跟一个病人吵架我会觉得没有成就感，等你好了，咱们再好好battle一下。” 　　“嗯。”沈还低低嗯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手心里，纪放轻轻一颤，把手挪开。 　　“你睡一下，我给医生打个电话。” 　　“等一会儿，”沈还不肯闭眼，“你来了我很高兴，等一下再叫医生好不好？” 　　纪放叹了口气：“不行，医生必须马上来。但你不要担心，今天我不会走的，医生来了也不走。” 　　沈还眨了眨眼，似乎在慢慢消化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掏出自己的手机，交给纪放。 　　医生来的时候，沈还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迅速做了一番检查后，张医生叹了口气： 　　“虽然急性发作已经过去，但病人还是受不得刺激。据你所说，刚才那场景，他应该又经历了一次心悸的过程，怕是一直死死压着，才没有当场发作。这会儿精神撑不住了，自然得休息。”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的密码被按响，李铭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在看到纪放和医生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跟着沈还三年，看到最多也抱怨最多的，就是这位老板总是如同机器人一般，眼中只有工作，作为助理跟在他身边，气氛总是紧绷。 　　可如今，看着沈还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即便是闭着眼睡觉，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疲倦，甚至，让他看到了一点从未见过的脆弱。 　　纪放起身，在李铭身侧低语：“他今天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吗？” 　　李铭回忆了一下沈还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闭了闭眼：“没有，都可以挪动或取消。” 　　“嗯，”纪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看着高挑的青年向着老板走去，李铭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这个人，或许真能把老板从机器变成个人吧！” 　　李铭走后，张医生叹了口气：“唉，他不找麻烦，麻烦却总是来找他。” 　　纪放皱了皱眉：“感觉这里对他的康复不算个好地方，他现在的状况，换个地方是不是会好些。” 　　“当然好啊，”张医生说，“最好找个大自然的环境，让他安安静静松快一段时间，对病情会很有帮助。” 　　纪放看着沈还睡梦中还皱着的眉，突然心中一动：“交给我吧。” 　　沈还在下午醒来的时候，纪放正在打电话。 　　他刚拨号出去，那边几乎是秒接，话筒里隐隐传出虽然年迈却活力十足的声音：“好小子，你总算来应战了，还不快点过来！” 　　纪放轻笑：“我什么时候怕过您？不过我今天要带个人一起去。” 　　对方不依：“还兴找外援的吗？” 　　纪放挑衅道：“你也可以找外援啊，正好比比，咱俩的外援谁更强！” 　　沈还缓缓坐起身来。 　　一觉醒来，他的精神好了不少，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纪放。 　　那人在和人争辩的时候，平日的沉静似乎都掩了去，满身皆是活力十足的少年气。 　　不一会儿纪放挂了电话，笑吟吟地向他走来。 　　“沈总，今天项目组有考察活动，您去指导一下工作吧。”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刚才跟人辩解找外援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不知不觉间，心中的烦躁略减，温情像是慢慢涨潮的海水，轻轻扑了一点在沙滩上，湿润了干涸已久的地面。 　　沈还瞟了眼他的手机：“不是要直播？” 　　纪放立刻道：“当然啊，老板的一天呢，24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全程跟播。”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假装，沈还只觉得心中的潮水又上涨了一点。 　　他配合地看了看左右：“摄像头在哪里？” 　　纪放哈哈一笑，突然凑近过去，指着自己的眼睛道：“看，在这里呢！” 　　微翘的猫眼忽闪，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窗外的阳光和树影，而在这美景之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从未有过的，似乎与美景融为一体的身影。 　　纪放这一凑，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几乎是鼻尖相对，呼吸相闻。 　　他垂眸，目光在纪放鼻尖以下的位置一掠而过，轻声答道：“嗯，看到了。” 　　纪放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所以呢，今天要听我指挥，不然，直播观众们会给你打负分哦！” 　　沈还点头：“嗯。” 　　“好啦别老是嗯，”纪放轻轻拍了他一把，“去换套休闲的衣服，咱们出门去。” 　　几分钟后，两人一同出了门。 　　“对了沈哥，你有……嗯，别的车么？”纪放看着他那辆迈巴赫有点发愁。 　　沈还不明所以，干脆打开了车库的大门。 　　纪放进去转了一圈，头疼地回头问：“沈总，咱们就没有辆正常点的车？唉算了。” 　　他跑出车库，冲着隔壁别墅客厅的窗子叫了一声：“杨哥！” 　　杨超正偷偷摸摸在窗边抽烟，闻言探出半个头来：“怎么了小纪。” 　　“你今天不出门吧？车借我用用！” 　　杨超伸手拿出车钥匙，从窗子里丢给纪放：“小心点开啊，刮了蹭了可都算你的。” 　　纪放哈哈大笑：“没事，出了问题拿老板的迈巴赫抵。” 　　杨超这才发现纪放身后一身休闲服的老板，吓得手一抖，烟灰直直掉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烫得他直甩手。 　　纪放在大笑声中拉开副驾的车门，对沈还做了个“请”的动作。 　　等到车已驶出视线，杨超还愣愣地看着窗外，他捅了捅过来看热闹但同样一脸梦幻的周桐：“老板穿休闲服了。” 　　周桐：“嗯。” 　　杨超：“刚才还笑了。” 　　周桐：“嗯。” 　　杨超：“我们在做梦？” 　　周桐：“嗯。” 　　杨超：“……” 　　开车驶出小区，纪放拨着方向盘，将车驶入快车道，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沈还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对劲。 　　纪放心中一动，问他：“沈哥，你今天吃药了吗？” 　　沈还像是被惊醒似的，慢慢答道：“嗯，刚才出门前，吃了一片丁螺环酮。” 　　“哦，”纪放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好瞎猜，“你想不想睡觉？” 　　“不想。”沈还回答，目光依然凝固在纪放脸上。 　　“想听音乐吗？” 　　“不想。” 　　“那你想做什么？” 　　“直播。” 　　还真演上瘾了么？ 　　纪放心里好笑，男人的那点不知名的好胜心突然冒出头来。 　　行，你要演我就配合呗。 　　他笑了笑，回头看了沈还一眼：“现在不行哦，要直播交通路况。” 　　“噢，”身边的人回答，“那我等你一下。” 　　纪放皱了皱眉，这宛如幼儿园小朋友般的问答让他觉得更加怪异了。 　　他抽空瞟了眼副驾，沈还依旧一副气势卓然的模样，系着安全带正襟危坐，微微偏头看着他，形象和刚才说出来的话完全南辕北辙。 　　算了，看就看吧，就当真的是在直播，多了个人形镜头而已。 　　等拐过几个弯，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沈还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只是依然倔强地偏着头，朝向纪放的方向。 　　趁着前方红灯，纪放掏出蓝牙耳机带上，给张医生拨了个电话。 　　“纪先生，”张医生的声音有点紧张，“是沈总又不舒服了？” 　　“倒也没有……”纪放回答，“我们现在出门，他说吃了一片丁螺……” 　　“哦，丁螺环酮，是常规抗焦虑药。”张医生说，“挺好的，早上那会儿我没给他用药，他大概是怕复发，现在吃一片也行。这个药不像昨晚你给他吃的那种，没那么强的镇定作用。” 　　纪放无语一秒：“可他在我车上睡着了。” 　　“哦，呵呵，那也是好事。”张医生的声音变得开心起来，“沈总平时太忙，也绷得太紧，昨晚到今天虽然一直在睡，但精神上不一定得到了放松，现在能够放松地睡过去，才是真正开始恢复了。” 　　“但是他……”纪放有点犹豫，毕竟他也不是很明白。 　　“怎么？”张医生倒是不肯放过一点迹象，声音里又紧张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 　　交通灯已经变绿，纪放松了刹车踩下油门，在车速终于提到正常速度的时候，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他似乎有点孩子气。” 　　若是平时，这个词和沈还简直毫无关系，可张医生却沉默了。 　　“鉴于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多说什么，”他沉吟片刻后说，“但是希望你能理解他。这么说吧，你大概可以把这看作是一种创伤后的补偿。如果……你能顺着他一点，相信对他的病情是非常有好处的。” 　　纪放听了个云里雾里，但已经明白了大致的意思，他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那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脑袋随着车子的晃动而轻点，不知道怎么的，让人感觉有点……可爱。 　　纪放被这个词吓了一跳，沈还和“可爱”似乎是白天和黑夜两个极端，只在这极少的时间里有了那么一点微妙的交融。 　　但是——他慢慢把车拐上去海边的路，默默地想——“可爱”的沈还似乎防备更加薄弱，或许，更能显露出破绽？ 　　纪放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遥遥能看见海港的时候，他在一家烟酒专卖店门口停下。 　　沈还还在睡，他想了想，没有叫醒他，留了半扇车窗，自己一个人快步进了店。 　　他惦记着沈还还在车里怕不安全，熟门熟路地直奔酒柜，拿了两瓶最好的XX蓝，转身去扫码。 　　就在他输支付密码的当口，店门口突然响了一声“欢迎光临”，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扶着玻璃门的边缘朝门里看。 　　当目光扫到纪放的身影，他明显放松了下来，走进店站在他身旁。 　　他这么人高马大地往收银台前一站，面目严肃也不说话，把店老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里来巡查的领导，连忙反思自己的小店各方面规定是否遵守到位。 　　小店里空调凉风吹拂，老板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细汗。 　　只有纪放知道，这位虽然看着吓人，芯子里却不知道是多大年龄，说不定开口就会露馅。 　　他赶紧把钱付了，拉着沈还又回到车里。 　　把手里的酒放到后座，纪放系上安全带：“你怎么醒了？” 　　或许是睡觉的时间里消解了不少药力，沈还说起话来正常了不少，只是目光依然黏在纪放身上，一刻不曾远离。 　　车在小路上拐了几个弯，停在了一片空旷处。 　　“到了。”纪放熄火停车，对上沈还专注的目光。 　　沈还这才如梦方醒，朝四周看了看，惊讶道：“海边？” 　　“对，我们去海钓。”纪放转身拿上那两瓶酒，指了指前方的海港。 　　日光已经西斜，天上有不薄不厚的一层云，映着远方金色的阳光，把海港照得明亮。 　　海风轻轻吹拂，深蓝的海湾里，整整齐齐停泊着一艘艘渔船，随着海浪轻轻起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纪放熟门熟路地来到一艘深蓝色的十米渔船旁，叫了一声“孙校长”。 　　一个声音从船舱里传来： “好小子，你总算来了。” 　　紧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见到纪放，他立刻大笑起来：“你再不来，我都要自己开船出去了。” 　　他伸手拍拍纪放的肩膀，这才看见他身后的沈还。 　　接着，他露出了和杨超他们几乎一样的表情：“这不是……沈还嘛！”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你好点没有？ 　　还还：哥哥抱抱！ 　　放放：什么鬼？ 　　还还：呜呜呜，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放放：不要抢我台词啊小鬼！ 　　------------------------------ 第31章 海钓 　　“你们认识？”纪放挑了挑眉。这两人中间隔着一两辈不说, 工作也是南辕北辙，似乎不存在交集。 　　孙校长哈哈笑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但是我记得他。” 　　纪放挑眉, 沈还已经上前一步, 毕恭毕敬地向孙校长鞠了一躬：“校长好。” 　　“喏, 你看！”孙校长得意地笑起来，上前拍了怕沈还的肩, “当年你们那一届入校, 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他转头向纪放解释：“后来我就去了教育部门, 再后来从政, 多少年都没回学校了。” 　　他开心地一拍手：“对了，我还记得，你当时还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哈哈哈！” 　　这一下, 两人之间的关系立刻亲近起来。 　　孙校长招呼着两人：“快上来吧, 先自己玩会儿。” 　　纪放上前去拉校长的衣角：“孙老师我饿了。” 　　校长一顿：“饿了怎么不自己找点东西吃？” 　　纪放一听就笑了起来：“有您的鱼片粥在这儿等着, 我怎么敢吃别的东西。” 　　“这都什么点了，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留？”孙校长白了他一眼, 神色却雀跃。 　　纪放立刻把手里的酒往后藏了藏：“哎呀, 那我就只好回去算了。” 　　看着对方现出一言难尽的样子, 他又上前去拉拉老人的衣角：“不过呢, 我知道, 孙校长最疼我了，是不是？” 　　一句话把老人哄得笑逐颜开, 又看向沈还：“那沈还……？” 　　纪放直接把人一拉：“他也饿了, 蹭饭嘛当然要一起蹭！” 　　不多会儿, 热腾腾的鱼片粥出锅，浓香四溢。 　　孙校长带着防烫手套，把砂锅往桌上一放：“晚饭吃你们自己抓的鱼，这个先吃着垫一垫。” 　　纪放从小柜里拿出碗筷，给沈还盛了一碗粥：“我中午还随便吃了点东西，你今天是不是什么都没吃？快尝尝，这可是孙校长的一绝。” 　　沈还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疑惑道：“你……常来吗？” 　　“嗯。”纪放从碗边刮了一口粥送入口中。 　　鱼片粥鲜香可口，雪白的米粥中翻滚着细嫩的鱼片，入口即化，鲜得让人险些吞掉舌头。 　　他又吃了一口，悄声说：“孙校长是个海钓迷，做鱼更是一绝。他退休后买下了这艘渔船，大部分时间就住在船上。” 　　透过舱前的玻璃，他看了看正在忙碌的老人：“我和他偶然认识，知道他的儿女都在国外，一年难得回来一趟，挺寂寞的。所以我不忙的时候，会过来陪他聊聊天。” 　　说着话，他一碗已经吃完。纪放看了眼沈还手上的半碗粥，把自己手里的空碗放进水槽：“你先吃着，我去帮孙校长准备一下。” 　　来到前甲板，老人已经把海钓要准备的鱼竿鱼饵一大堆东西都搬了出来。 　　长短不一、材质各异的钓竿若干支，大大小小、各种规格的渔网若干条，更不用说各种饵料，简直琳琅满目。 　　纪放笑眯眯地上前，帮着他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刚把几根长竿摆在一旁，纪放一回头，沈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正靠着驾驶舱的前壁静静地看着他。 　　想起他刚才幼儿般的言行，纪放一边整理着渔具，一边悄悄地挪了个位置，让一旁的一只大桶挡住自己的身形。 　　沈还立刻向前走了几步，绕过大桶，站在了能看见纪放的位置上。 　　刚才是小朋友，现在是黏人精？ 　　这种反差让纪放心情大好，他朝着沈还招了招手：“你来！” 　　男人立刻走到了他身边。 　　“你来给我帮忙，我说你摆好不好？” 　　“来，这个放这里！” 　　“还有，那个拿过来，放在我旁边！” 　　纪放如同收了个小弟，指东打西好不得意。 　　沈还则一直任劳任怨，忙个不停。 　　指挥着沈还摆好了最后一桶用作钓饵的活虾，纪放伸手去抹了抹沈还额头上的细汗，男人的眼睛已经恢复清明。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对不起，”沈还低声道，“我一吃药就会……嗯有点反应，没吓着你吧。” 　　“没事。” 　　口里虽然这么说，纪放却一脸遗憾的样子。 　　把沈大总裁当做小弟弟玩，这种机会还真是难得呢。 　　“唉，可惜了。”他轻轻地嘟哝了一句。 　　“什么？”沈还没听清，朝他看来。 　　“没事，我说……夕阳可真美！”纪放向渔船最前端的甲板走去。 　　少年般单薄的身形随着船头上下起伏，海风扬起了他T恤宽大的下摆，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肢，白皙的皮肤被西斜的日光照得莹亮。 　　他扶着最前端的栏杆，略略探身向下看。 　　下一秒，脚步声响起，有人来到了他身旁。 　　纪放转过头，沈还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目光依然落在他脸上。 　　熟悉的松林清香迅速包裹上来，让本还有些眩晕的大脑变得清醒。 　　似乎，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笑着指了指渔船最前端的小平台。 　　沈还扭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迈步，一扬手，将手里提着的一件红色救生衣披在他肩上。 　　“啊，丑死了，不要。”纪放动了动肩膀，拒绝把胳膊穿进去。 　　沈还眼里露出一丝委屈。 　　纪放：…… 　　纪放：“你帮我拿着就好。” 　　他嫌弃地把救生衣塞进沈还怀里，一步踏上了平台前的台阶，沈还立刻大步跟了上来。 　　渔船渐渐驶出海湾，微风吹拂，带来海水的清凉。 　　眼前是要坠不坠的红日，远远悬在天边。 　　纪放靠着船头的立柱，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脸色也被霞光照得泛红：“我后来又去了几次‘勇气’，玩了攀岩和速降，过两天打算自己跳一次试试。唉，说实话，极限运动是不是会让人上瘾？” 　　沈还愣了愣：“怎么了吗？” 　　纪放自己失笑：“你不知道，练攀岩的那几天，我只要看到墙上有个点就想要蹬上去，昨天经过你家门口的时候，突然觉得，你家别墅外面那堵墙上花纹那么多，好像也很好爬。” 　　沈还的目光立刻在纪放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纪放看着他好笑：“傻瓜，我没爬，又不是罗密欧爬朱丽叶的阳台……” 　　他突然顿了一下：“还好你让我录了指纹，不然我昨晚真的要爬进你家了。” 　　沈还朝他靠近了半步：“昨天……谢谢你。” 　　纪放抬起头来：“谢什么，昨天那种情况，是谁都会这么做。” 　　突然想起今早来访的那一男一女，纪放微微一噎。 　　邻居会来帮忙，母亲和大哥却毫无顾忌。 　　心尖上像是被谁掐了一把，突然泛起些许酸涩，他偏头看向沈还：“昨天有我帮你，那以前呢？陈小姐说你每年都会病上一两回，而且很吓人。” 　　沈还露出无奈的神情：“师姐她太夸张了。其实……熬过了发作，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纪放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句“傻瓜”。 　　海上起了风，船身微微颠簸，沈还伸手握住立柱，撑在纪放背后，似乎是怕他不小心摔倒。 　　纪放也没再说话，背靠着立柱，随着船身起伏，悠然地看向远方的海面。 　　夜幕降临的时候，船到了预订的地点。 　　“好了，”孙校长兴奋地走出驾驶舱，指着甲板上琳琅满目的装备道，“老规矩，固定时间，你和沈还，我和老李。” 　　孙校长说完，向右舷一扬下巴，自己拉着船工老李去了左舷。 　　这会儿海上风平浪静，纪放跳下了船头的小平台，在装备处挑出一根长竿，塞进沈还手里。 　　“你等一下，我教你挂饵。” 　　纪放麻利地从桶里拎出一只沙蚕递给沈还。 　　“喏，挂到鱼钩上就好。” 　　他悬着手，眼睛还盯着桶里的沙蚕，准备给自己挑一只大的。 　　可手在空中悬了半天，都没见沈还接过去，他扭头一看。 　　沈大总裁幽幽地看着他，身体微微地向远方倾斜。 　　纪放：…… 　　他拎起那条沙蚕看了一眼：“算了，它好像很怕你，看，都吓得变长了。换一个。” 　　他把沙蚕扔回桶里，从另一只桶里捞了一只海虾，直接拿起沈还的鱼钩，轻轻勾住海虾背上的甲壳。 　　“行了，去吧！” 　　他自己也挂上鱼饵，扬手甩竿。 　　鱼漂在海面轻柔起伏，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下一紧，有鱼咬钩了！ 　　鱼竿绷成了漂亮的弧形，他懒得和鱼儿纠缠，直接用力抬竿，一条手掌大小的马鲛鱼被拖出了海面。 　　“哟嚯，不错啊！”孙校长的声音传来，“不过比不上我的！” 　　他果然是过来炫耀的，孙校长拎着自己的渔获在纪放眼前晃了一圈，得意道：“加油哦！” 　　说着他又跑去沈还那边，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水桶，忍不住道：“哎呀，你这外援怎么当的，快让你男朋友指导一下！” 　　沈还闻声一愣，眼睫垂了下去。 　　孙校长看着他好笑：“好啦，你这么大了还怕我管你们谈恋爱？”说着便把沈还往纪放的方向推了一把。 　　纪放换了鱼饵再次扬竿，眼角余光里，沈还却已站到了他身旁。 　　两支鱼竿并肩伸向海面，鱼漂一同在水中起舞。 　　“孙校长以前是不是做过政教处主任？”纪放悄悄问他。 　　“嗯，”沈还也悄悄回答，“谈虎色变孙昊明。” 　　“噗”，纪放忍不住笑了出来，斜眼去看他，“你应该是孙主任的重点防备对象吧？上次方嘉林他们都说了，又是学姐又是学妹还有学弟……” 　　“他们……”黑夜里，看不出沈还的脸红，话音里却带着窘迫，“你别听他们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纪放拿手肘拐了他一下，“家境好又长得帅，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 　　沈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怎么了？承认啦？”纪放还想调侃两句，余光里，沈还的手突然向下一沉，缠着鱼线的滑轮疯狂地旋转起来。 　　“啊，上钩了！”纪放一眼看过去，沈还竟然懵住了，没有一点要收线的意思。 　　他立刻扔下自己的鱼竿，一把抓住沈还的滑轮。 　　鱼竿被压得极度弯曲，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掉，纪放双手齐上，紧紧握着沈还的手，帮他稳住鱼竿。 　　他比沈还矮一些，从他身侧伸手过去，姿势十分别扭，而此刻，水下咬钩的生物突然安静了一瞬，趁着这个机会，纪放一矮身，从沈还的左手臂下钻了过去，终于站到了正对着鱼竿的位置上。 　　他仰头拿额头顶了顶沈还的下巴：“先放松，这鱼太大了容易挣断鱼线，估计得和它多玩会儿，耗尽它的力气才行！” 　　他满脑子都是海中的那条大鱼，丝毫没有察觉，他现在已经整个人都窝在了沈还怀里。 　　鼻端是青年发间的清香，身前是他温暖的身躯，沈还轻轻“嗯”了一声，悄悄地收紧双臂，将充满活力的青年牢牢圈在怀里。 　　果然，片刻之后，鱼线的另一端传来了清晰的扯动。 　　鱼线被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因受不了而断裂，纪放握着沈还的手，小心度量着鱼线的长度，和水中的力量斗智斗勇。 　　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乏力，纪放手臂一紧。 　　身后的沈还立刻配合，两人齐心协力向上猛拉鱼竿，一只巨大的石斑鱼随着两人的动作跃出水面，啪嗒一声摔在甲板上。 　　“哇，好大！”纪放激动地转身，双手绕过沈还的脖子，抱着人使劲在他背后拍了两下。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沈还愣了一瞬，却很快收紧了手臂，将人密密拥在怀里。 　　“哦哟哟！”孙校长闻讯赶来，看见两人的姿态，哗地一声笑开了，“果然，男朋友指导的就是强！” 　　纪放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正挂在沈还身上，忙一松手又站开两步，脸上微微发烫。 　　孙校长的目光依然揶揄，纪放干咳一声，模仿着刚才他的语气，指着那条依然在甲板上蹦跶的石斑鱼：“现在是我的更棒，轮到校长你加油了才对！” 　　船工老李已经过来，把鱼收进了大水桶，孙昊明一指纪放：“你等着！” 　　纪放这会儿已恢复了表情，得意地微微仰头，看了眼嘴角含笑的沈还，一拉他手臂：“走，我们继续，今天一定会打赢他们！” 　　两个多小时后，纪放坐在驾驶舱中，揉着自己酸涩的手臂。 　　刚才那条石斑一上钩，两人便如同开挂一般，渔获一条接着一条，到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俩的两只大桶都装得满满的，让孙校长输得心服口服。 　　沈还这会儿则一直跟在孙昊明身边，帮他把所有的器具再收拾回船舱中。 　　时不时地，他还是会抬头看纪放一眼，目光中始终含着笑意。 　　晚餐就是今天新鲜出炉的渔获，孙校长大显身手，各类海鲜做了满满一桌，香气四溢。 　　他和两个船工都好酒，纪放直接开了一瓶他买来的XX蓝，给三人各满上一杯。 　　“你们怎么不喝？”孙校长看向两人，不由分说给沈还倒了一杯，“来，陪校长喝一杯。” 　　纪放看向沈还，倾身在他耳边说：“你吃了药，不能喝酒吧。” 　　沈还有些为难，心里默默计算着下午那颗药的代谢周期。 　　未等他说话，孙校长一顿酒瓶：“不准作弊啊，他每天那么多应酬，说不喝白酒你信么？” 　　“没事。”沈还在纪放耳边低声道。 　　纪放偏头去看他：“又想着扛一扛就过去？” 　　沈还一愣，被说中心思的尴尬自眼中一闪而过。 　　“我说校长啊，”纪放笑眯眯地看向桌对面，突然伸手，把沈还的酒杯拿到了自己面前，“这算什么作弊？我还要代考呢！” 　　他端起酒杯就跟孙校长碰了一个：“沈哥这两天感冒吃了药，但是有我在。” 　　“孙校长，”他似笑非笑地挑衅着，“敢不敢再比一轮？” 　　沈还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已一杯下了肚。 　　船舱里热闹起来。 　　鱼汤的浓香配合和白酒的醇，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纪放和孙校长唇枪舌剑，一杯酒一串话，两个人闹出了十几个人的动静，船舱里热闹非凡。 　　沈还喝下一口鲜香的鱼汤，悄悄拿走纪放面前的空碗，又给他盛了一碗鱼汤，再把自己剔干净鱼刺的鱼肉夹进小盘中，默默放到他的面前。 　　孙校长虽然好酒却不贪，和纪放闹了一阵便停了杯，一边吃菜一边和沈还聊了起来。 　　等他们聊完一抬头，纪放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这孩子，又到哪儿玩去了。”孙校长笑着摇头，对沈还说，“行了，别陪我这老头子说话了，你去找找他。” 　　沈还走出船舱，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也没看见纪放，他顿了顿，来到驾驶舱外的角落。 　　今天钓鱼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里似乎可以上到驾驶舱顶上去。 　　他顺着小梯爬上了舱顶，果然，纪放在舱顶上铺了条毯子，正摊手摊脚地躺在上面。 　　他听见动静侧头过来，见是沈还，轻轻用手拍了拍身侧：“来。” 　　沈还慢慢走到他身边，在毯子上坐下：“累了吗？怎么躺在这里？” 　　纪放一拉沈还的衣裳，自己向一边挪了挪：“你也躺下。” 　　毯子宽大，沈还依言躺在他身边。 　　“看到了什么？”纪放看着天空，轻轻地问。 　　沈还犹豫一瞬：“咱们的帐篷被偷了？” 　　“哈哈哈讨厌！”纪放笑得颤抖，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福尔摩斯先生，看星空！” 　　大海之中，没有了城市的光污染，星空壮丽。 　　辉煌的银河横过头顶，无数星星洒下亘古的光芒。 　　头顶是浩瀚无边的灿烂星河，身侧是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某人，沈还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渴望，想要贴近这个人，感受他无处不在的温暖。 　　纪放正出神地看着星空，轻声细数星座的名字，他的手就在自己身侧，皮肤白皙，纤细修长。 　　两只手靠得很近，沈还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散发出来的微微热度。 　　他的手指轻颤一下，像是想要握过去，却最终没有动弹。 　　这样就很好了，他想。 　　“诶，流星！”一道光芒闪过天际，纪放开心地推了推沈还，“快许愿！” 　　沈还侧头向他看去，纪放已经转了过去，双手握在胸前。 　　漂亮的猫眼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嘴里还喃喃有声。 　　下一刻，青年偏头向他看来，满天的星辰都落入他的眼睛。 　　“你许的什么愿？” 　　沈还看着他眼里的星辰：“我希望，每年都能来这里看星星。” 　　纪放笑了：“这么简单？不用流星，我都可以帮你实现。明年夏天，我们还来这里看星星。” 　　沈还看着他的笑颜，认认真真地点头：“好。” 　　那天他们看星星看到凌晨，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船舱。 　　第二天一早，渔船返回海港，小王已经等在了海港旁的停车场。 　　“有个临时通告，说是去拍杂志封面，”纪放把车钥匙丢给沈还，又朝孙校长挥了挥手，“我先走啦！” 　　待纪放离去，孙校长叫住沈还，拿出两个大大的保鲜袋。 　　“这是你们昨天钓的那只大石斑，都是最鲜嫩的位置，我都已经切好腌好，拿冰块镇着，回去想清蒸还是红烧，直接下锅就行。” 　　他把其中一袋递给沈还：“这袋你和纪放回家吃，还有一袋，帮我带给你小姨。” 　　沈还有点吃惊：“您怎么认识我小姨？” 　　“为什么不认识？”孙校长瞪他，“当年你打架那事，不就是你小姨到学校来摆平的？” 　　“想当年那学弟家里闹得那么厉害，说不开除你就来学校静坐，不就是你小姨，一把将你们打架的监控录像拍在了桌上，才镇住了那几个家长？” 　　孙校长至今依然记得，当年的宋清莲，一双秀目里冷意凛冽，指着那帮叫嚣的家长道：“你们冤枉，那我侄儿的冤枉怎么算？别以为你们找不到证据就可以乱叫，监控录像就在这儿，谁是谁非一看就知道，你们要是再叫一声，咱们直接法庭见！” 　　回忆到这儿，孙校长笑道：“那天我去宁馨看朋友，没想到就碰到了你小姨，虽然坐着轮椅，但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对了，我就是在那儿认识小纪的。” 　　告别了孙校长以后，沈还拎着两个袋子，慢慢向停车场走去。 　　他真的没有想到，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纪放竟然真的和小姨成为了朋友，连带着和这些老人的关系都那么好。 　　他抬头看了眼刚刚升起的太阳，给李铭发了个消息，径直开车去了宁馨。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我要每年都和老婆看星星。 　　纪放：赶紧完成任务了我要走人。 　　流星：我容易吗？到底听谁的，你俩商量好再许愿！ 　　- 　　帐篷被偷的梗来自网络 　　--------------------- 第32章 后援会 　　宋清莲今天起得特别早, 却一直有点心神不宁。 　　每年的这个时候，沈还的焦虑症总是会犯个一次两次，却从来都不肯告诉她。 　　往年她身体不错, 会时常往沈还家跑跑, 哪怕帮不上忙, 事后去给他做点好吃的，也算是个安慰。 　　可自从她去年被诊断出渐冻症, 便住进了这家疗养院, 想要出个门手续实在繁琐，自己也行动不便。想给沈还打电话吧, 又怕更加促使他紧张焦虑, 纠结了几个来回，把她愁得不行。 　　“诶，宋美女, 今天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大好啊？”张大爷奇怪地问了一声, “昨晚没睡好？” 　　“没有。”宋清莲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是想小纪了吧？”张阿姨调侃道, “那孩子还真是招人喜欢, 这半个月没来，我都有点想他了。” 　　宋清莲灵光一闪。 　　她立刻掏出手机, 打开和纪放的对话框, 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小纪啊, 你怎么都不来看宋姨了？” 　　纪放那边几乎是秒回：宋姨不好意思, 本来我今天就想去您那儿的, 可临时接了个通告要去拍杂志，等我回来, 就去给您过生日好不好？ 　　宋清莲：“难得你还记得我生日, 不急啊, 姨又不会跑掉。最近玩得开心吗？” 　　纪放：嗯嗯，我昨天去找孙校长海钓了，抓了好大的石斑鱼，孙校长肯定又要给您送鱼去了。我发照片给您看哦。 　　宋清莲笑眯眯地点开纪放发来的图片。照片上，纪放拎着那条沉重的石斑鱼，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她把那张照片放大来看了又看，正要再回个消息夸一夸纪放，却突然被入镜的一只手吸引了注意。 　　纪放这张照片显然是和另一个人的合照，他却只截取了自己的半边发了过来。 　　笑着的青年背后便是渔船冰冷的金属栏杆，那只手的主人显然是怕他靠在栏杆上不舒服，一直将手臂垫在他身后。 　　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有个小小的新月状瘢痕。 　　单凭那熟悉的瘢痕，她便能辨认出那是沈还的手，更别说腕上那支本年度仅有一支的定制钻表。 　　原来昨天这两人是一起去海钓的啊！ 　　宋清莲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她笑呵呵地又和纪放聊了两句，那边似乎是要开始工作了，这才放下了了手机。 　　“看，我就说小纪有魔力，”张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这才和他聊了几句，看起来心情就好多了。” 　　“对啊，”宋清莲笑了起来，“就是个神奇的孩子。” 　　说着她拿出轮椅旁小兜里的一只淡色口红，递给张阿姨：“来，你帮我涂一下。” 　　张阿姨奇怪道：“怎么，心情好了还要打扮打扮庆祝一下？” 　　“不是，”宋清莲笑道，“感觉我侄子今天要来，涂个口红看起来气色好。” 　　张阿姨不以为意，细心帮她涂好口红，一抬头，沈还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诶，神了啊，”张阿姨拿着口红惊讶道，“你侄子真的来了。” 　　宋清莲惊喜转身，沈还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保鲜袋。 　　“喏，我再神一次啊，”宋清莲朝着身边的老人笑道，“今天中午，咱们有新鲜的石斑鱼吃。” 　　老人们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宋清莲跟着大家一起笑了一会儿，招呼沈还：“吃的交给你张叔叔，我们去逛逛园子。” 　　夏日的宁馨花园很美，高大的梧桐挡住了炙热的阳光，林荫道上光影斑驳，空气新鲜，鸟鸣婉转。 　　沈还一直沉默地推着宋清莲，走过半条林荫道。 　　“到前面坐一下吧。”宋清莲扬了扬头，“是不是有话要对小姨说？” 　　“嗯。”沈还低低应了一声，在长椅上坐下。 　　看着侄儿略有疲惫的面容，宋清莲握住了他的手：“听说你紧急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还遇到老宅的事情？你的病……” 　　“嗯，”沈还点头，“前天发作过了。” 　　宋清莲有点紧张地打量着侄儿：“怎么样？现在还难受么？” 　　“小姨，”沈还反握住小姨的手指，“我本来打算避开的，可前段时间有点累，我……控制不了。” 　　“傻孩子，”宋清莲心疼地拍了他一下，“发病时那么难受，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你……要避开什么？” 　　沈还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纪放……知道了。” 　　“吓到他了？” 　　“我不知道……”沈还轻轻搓着宋清莲的手指，“发病的时候，奶糖去找了他，还是他照顾我吃的药。” 　　“那挺好啊，”宋清莲松了一口气，“你们昨天还一起去钓鱼了，对不对？” 　　“可是……”沈还迟疑着，“下一次怎么办？我怎么可能奢望，一个人能够忍受我一次又一次这样呢。” 　　宋清莲叹了口气：“小还，你先告诉小姨，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喜不喜欢？沈还也扪心叩问自己。 　　昨晚对着流星许愿的纪放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这些话曾在心里徘徊过多少时日，他突然觉得不吐不快： 　　“我不知道，其实我喜不喜欢并不那么重要，”他低声道，“人间那么多感情，都是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1】 　　“妈妈当年那样决绝，和家里决裂生下我，却依然会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之后，把我抛弃。” 　　“小姨，我……”他低下头，在恐惧与渴望间微微颤抖，“我有点不敢喜欢他，可……我又很想喜欢他。” 　　宋清莲的眼中有泪珠，却和眼前的侄儿一样，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来。 　　“傻孩子，”她叹息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会和你的母亲相同？你怎么知道，他不能爱你爱到接受你所有的不幸？” 　　“我的那个姐姐，天生就柔弱，这才会忍受不了孤苦贫穷的日子，这才会抛下你。但是沈还，你还记得当年我找到你的那一天，对你说过的话吗？” 　　沈还抬起眼，看向宋清莲：“您那天对我说，要相信自己，为自己而活。” 　　“我知道现在要求你这个是强人所难，”宋清莲仰头看他，“但你要把这个放在心里，没事了多想一想，试一试，感觉一下为自己而活的滋味。” 　　- 　　纪放给宋姨回消息的时候正要开始拍摄。 　　爱悦时尚是国内一家有名的时尚杂志，主编看到纪放在MV里表现不错，网上的话题度挺高，趁着这波热度，打算在刊内新开发的“新鲜话题”栏目里给他做一份专访。 　　这个栏目专门用于杂志引流，请来的大都是近期的话题人物，拍一组时尚照片再配合一篇专访，杂志和艺人之间相互成就，一直是这本杂志的标志性栏目之一。 　　排期在九月，配合着今秋的流行时尚，纪放换上了一袭暗紫色风衣，站在聚光灯下。 　　摄影师兴奋地连按快门，连声夸赞：“好，很好……眼神过来一点，太棒了！” 　　正巧这会儿主编逛了过来，看到摄影棚里一片热闹，进来一看，新人专栏的编辑也在，两人便一边看拍摄一边聊起了天。 　　“专栏准备得怎么样？这个纪放……”主编眯了眯眼，“穿这身很好看啊，表现力也很不错。” 　　“是，”专栏编辑点头，“那套风衣，上次来拍内页的那个爱豆想穿，结果一上身，脸上打了几层粉都hold不住。” 　　“嗯，这衣服挑人，”站在一旁的服装师插了一句嘴，“就算是皮肤白身材好，这个年龄的人很难压得住那种华贵感，会显得轻浮。” 　　“但他不一样，”他看着台上的纪放连连点头，“虽然长得稚嫩，但眼神很稳，这套风衣反而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效果。应该说……效果更好了。” 　　说到沉静，专栏编辑兴奋了起来：“刚他化妆的时候我顺便做了采访，这个纪放，不是那种只有脸蛋漂亮不会说话的，说实话，他说的都还挺有深度。” 　　编辑翻了一下手里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总感觉他还有很多想法，只是咱们这种引流栏目话题有限不够他发挥，要是放在‘封面人物’或者‘大咖专访’倒是感觉不错。” 　　两人正说着，主编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走出摄影棚去接电话，不一会儿再进来时，脸色铁青。 　　“怎么了？”专栏编辑关心地问。 　　“妈的，”主编暗暗啐了一口，“上面打电话过来，要换人。” 　　“换人？”编辑心里咯噔一下，他回头看了眼正在摄影师指导下认真拍摄的纪放，“换成谁？” 　　“还有谁？秦海呗。”主编瞪了手里的手机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找了上面的谁，总部直接电话过来，说什么秦海是MV主角，话题流量当然要以他为主。” 　　“这……”专栏编辑一想起秦海就头疼，十分可惜地看着自己的专访笔记，“要是他来，我这专访估计得加一通宵的班。这纪放，是得罪了秦海？” 　　主编一脸可惜：“这一行就是这样，即使有才华，被打压就是没办法，只能期待这个纪放还有后招，能自己争取一点其他的支持。哪怕只有一点点……” 　　主编用两根手指捏出头发丝大小的缝隙：“只要有一点点助力，他就能脱颖而出，一飞冲天。” 　　主编摇着头，背着手便准备出去，专栏编辑一把拉住他：“那纪放怎么办？这会儿停下不拍了？” 　　主编一瞪眼：“干嘛不拍？好好拍，你那稿子也别丢了，谁知道呢？说不定到了那时，咱们还得和别家杂志抢人呢！” 　　那天的拍摄一直持续到夜里，纪放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小王开着车，过了市中心的道口便往北拐向老城区，却被纪放叫了停。 　　“去观澜苑。”纪放在后座翻着手机，“我现在住那边。” 　　小王顿了顿，趁着红灯调整了导航目的地，调头向西。 　　“哥，您这是找到房子了？我也一直觉得，您之前住的那里太不安全，前几天还报道说有抢劫事件呢。” 　　“嗯，”纪放摆了大半天的pose，这会儿有些困倦，随口应付了两句。 　　小王体贴地没再说话，心里却一直犯嘀咕，怎么总觉得观澜苑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 　　等他看到观澜苑上“君懿地产”几个大字，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君懿的沈总，不就住在观澜苑？ 　　等纪放打算下车时，他突然叫了一声：“纪哥！” 　　“怎么？”纪放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有事？” 　　小王又看了一眼小区门前的大字，深吸一口气道：“哥，蒋业派我来给您当助理，是让我来监视您的。” 　　他说完便屏住了呼吸，一副等着挨打的样子。 　　纪放的手依然放在把手上：“我知道，怎么了？” 　　“您……您知道啊！”小王结结巴巴，“那您还……” 　　“嗯？” 　　小王的头低了下来，眼睛却悄悄瞟着纪放：“那您还让我一直跟着您。” 　　纪放终于放开了门把手：“你跟着我这段时间，不说兢兢业业，也算是认真负责，接送从不迟到早退，在片场也照顾周到，我为什么不让你跟着？” 　　这话一出，小王先是傻了眼，接着，眼中慢慢升起希望来：“哥，那您不会开除我的，对不对？” 　　纪放轻笑一声：“那得看你表现。” 　　“当然当然，”小王连连应着，“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嗯，”纪放的目光投向他，“所以，你要说什么？” 　　“啊，是这样，”小王立刻正色道，“您这次被安排到‘勇气之旅’，秦海故意放出话来，说您恐高，这次一定要看您的笑话。但其实他私底下找到了网上几个著名的黑粉头子，正在商量方案要黑您一把。” 　　“是吗？”纪放挑眉，“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嘿，那啥，”小王摸了摸自己的一头红毛，“我进公司前，做过职业黑粉，也管理过粉丝后援会，后来是因为蒸主塌房才没干这行。诶哥你别笑啊，人总得生活是不是？” 　　纪放停了笑：“说起来我早就想问了，我这个十八线，公司给我注册了后援会没有？” 　　“没……还没呢。”小王迟疑着说，“蒋业手下没有出过太红的明星，就是罗潇，上次网剧小爆之后圈了一波粉，到现在也只有一两个粉丝自己的小站子，因为压根没有官方后援会，所以拿不到资历，早就已经有点撑不下去了。” 　　“嗯……那这样，”纪放沉吟片刻，“那我就把这事儿交给你了。” 　　当天晚上，小王回家以后，立刻联系了他以前的一个站姐朋友。 　　【王王王：姐，你以前的站子现在还管着么？】 　　【可可茜：没啊，那小妞塌房之前我就退了，唉，最近粉了个小哥哥，可惜太冷门了，到现在官方后援会都没有一个。】 　　【王王王：我现在就是要给我家艺人搞个官方后援会，只是公司这块估计不会直接组织，所以想借姐的关系摸一摸现在网上的粉丝团体，联系他们先做个架子出来。】 　　【可可茜：等等，我记得你说过现在在鼎流做助理，是哪个艺人要做后援会？】 　　【王王王：纪放，就是上次和秦海一起拍MV的纪放。】 　　【可可茜：…………姐想打死你信不信？】 　　手机一闪，小王已经被拉入了一个名叫“置放我心”的□□群。 　　【可可茜：小王回来了，这小子不是进了鼎流吗，居然正好是纪放的助理，有什么大刑你们赶紧伺候上吧。】 　　紧接着，一连串的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小王傻了半晌，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群里，全是当年和他一起管理粉丝后援会和大站的太太们。 　　当初他们粉的艺人退圈后，这群姐姐们也各自在三次元发展，或爬墙或成为散粉，不过是偶尔在这个群里聊聊天，回忆一下当年的青春岁月。 　　直到……秦海的MV上市，让她们知道了纪放。 　　【小王啊，你怎么运气这么好，就成了纪放的助理，他本人和MV里像不像？】 　　【好运boy了这是，赶紧的，私照放上来，别耽误姐舔颜。】 　　【不要告诉我你这是要给纪放建站，姐还有20万活粉正在找墙头，跟上面姐一样，赶紧的，拿私照来换！】 　　信息潮水一般涌上来，把小王冲了个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插进一句话： 　　【各位姐，大家等等，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喜欢的纪放正面临不知名的威胁，私照什么的我日后一定发，但咱们先把粉丝情况摸清楚，把后援会建起来好不好？】 　　【操，这是谁想害我家崽？是不是秦海？早觉得他居心不良。】 　　【小王，姐支持你，要怎么样你说！】 　　【对的对的，规范管理很重要，不能给对家可乘之机，当年我们的血泪教训，这次一定要做好！】 　　【放崽值得，姐跟着你冲了！】 　　【谢谢各位姐，可可姐你要是有时间，先暂代副会长好不好，官方认证的事情我来办。】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要参加的就先领一份工，粉群、贴吧、控场、超话、反黑……大家都是熟手，以前做什么岗位现在还是照做。只是小王啊，目前崽的粉丝估计真的不多，作品也没多少，这站子物料少，估计热闹不起来啊！】 　　【不不不，咱们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主要还是反黑。明天我就把MV的物料整理出来。纪哥马上要上“勇气之旅”，在那之前秦海肯定会下场，到时候咱们看准实际时机出手就行，狠狠圈他一波粉。】 　　【哈哈哈，不亏是黑粉出身，人家的粉丝都是从爱出发为爱发电，咱家的一开始就打自卫反击战，真是独一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准备反击了！ 　　- 　　我今天发烧38.6，幸亏有存稿。这段时间大家都保重身体啊！ 　　【1】来自张爱玲 　　-------------------------- 第33章 黑粉 　　“勇气之旅”定在九月开拍, 提前两三个星期，节目组官微就放出了公告： 　　#勇气之旅#集结号吹响，快来看看这一季都有谁。 　　下方是四位挑战者和两位观察员的剪影。 　　各位艺人的粉丝其实早有风声, 纷纷在官微留言。 　　【芳草到达现场, 我家@芳芳最美！】 　　【@路乔崽崽不怕, 妈妈们来给你加油了！】 　　【归来仍是影帝，@温明成我们爱你！】 　　【第三位的小哥哥, 看剪影怎么感觉有点像之前大热MV的那位？】 　　【这次的观察员应该还是@汪婷婷和@赵一帆吧！】 　　“勇气之旅”虽然知名度高, 但对挑战者的人选，从来不请特别出名的明星。 　　大家都明白, 各大明星都有各自的人设, 出名之后偶像包袱沉重，在这种直面危机的节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本性, 容易给自己招黑； 　　而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小花小草们, 大众都还不那么熟悉, 万一爆出什么性格缺陷都可以推说年龄小不成熟, 以后还有弥补的机会。 　　而这种挑战危机形式的综艺，观众和一人们一起体验生死之旅, 时时惊心动魄, 情感连接紧密, 对于圈粉实在是大有好处。因此一直是初出茅庐的小花小草的首选。 　　当然, 参加的人胆子必须得大。 　　官微每天的宣传不断, 很快放出了几位艺人的近期的物料。 　　纪放这边，因为作品少, 节目组在联系蒋业时, 蒋业直接把上次拍杂志时的几张路透发了过去。 　　原本几个艺人之间都不太熟悉, 在官微的组织下互动也算良好，各自的粉丝给自己的偶像打call，井水不犯河水，可到了开播那天中午，微博上的风向突然变了。 　　最先出问题的是一个名叫“空穴之风”的博主，放出了一组对比照。 　　一方是纪放在爱悦时尚杂志社拍照的路透，而另一方则是从秦海微博扒来的，秦海和肖芳芳在爱悦时尚官网的封面照预告。 　　图片配字：好奇我家放崽拍的是哪一期，但看背景似乎是一样的主题，难道是三个人的电影？ 　　很快有人扒出来，纪放的拍摄在前，而秦海和肖芳芳的拍摄在纪放一周之后。 　　后拍的都上了官宣，前面的却毫无动静，网友们忍不住打了个问号。 　　紧接着，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知情人士”爆料，杂志社原本是请了纪放拍摄并做专访，但后来无故被换。 　　网上立刻炸开了锅，众多“纪放的粉丝”纷纷到肖芳芳的微博下留言，指责她抢资源。 　　【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就算秦海要拍杂志也是和纪放这个合作者和师弟拍，为什么要带上你？】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搭上秦海的，搞得跟第三者插足一样。】 　　【爱滚哪儿滚哪儿去，自己的资源不好就抢别人的，你咋不直接去抢银行呢？】 　　肖芳芳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小姑娘们拉起键盘来就开始反击，组织起来骂回去。 　　可不知怎么的，网上 “纪放粉丝”突然就多了起来，而且战斗力极为强悍，一波又一波地组团来展开骂战，直接冲了肖芳芳的超话广场，硬生生将话题带上了热搜。 　　肖芳芳出道时间不长，平时又是御姐风，粉丝们随主，一向不参与网上的乱七八糟，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很快被骂到自闭，后援会的管理人差点疯掉。 　　网友们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吃瓜，但“纪放粉丝”的各种言论很快激起公愤，就连忍不住说几句公道话的路人也被恶毒咒骂，“勇气之旅”的其他嘉宾也被牵连，网上顿时一片乌烟瘴气。 　　可可茜在群里发飙：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姐今天就要气死了。】 　　【咱们自己的粉丝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咱们自己群里的粉丝，先头懵了一阵子，都争着想出头，被我拦下来了。外面的野生粉根本不成气候，也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去。】 　　【说实话，崽现在的粉丝真的太少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是人少才好说事，闹腾的那些可不都是假的。粉丝们先按着，咱们几个走一波。】 　　随着可可茜一声令下，网络上开始有纪放的粉丝发言： 　　【我家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粉丝了？该不是对家的黑粉来故意闹事吧？】 　　虽然她们只是在波涛激荡中丢一句话就跑，但这群姐姐都是粉丝几十上百万的博主，而且几乎所有的骂战场合她们都有参与，慢慢在激流之下铺开了一层网，不少本来要参战骂纪放的路人放下了敲打键盘的手，暂时观望起来。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几位嘉宾刚刚到达“勇气之旅”的集结地——霁云山。 　　霁云山是道教名山，山体秀丽高耸如云，以险峻著称。 　　山路蜿蜒，节目组接机后，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半山腰的酒店。 　　这座酒店就建在山边，门前有一条长达500米的陡坡，挑战者需要步行上到陡坡顶端，才能到达酒店。 　　而从他们下车的那一刻起，直播就已经开始了。 　　直播间里，网友们一边等着挑战者们入镜，一边闲聊。 　　【芳草到达现场，防火防盗防纪放】 　　【嘿，仇恨的火都烧到直播间来了，这里没人黑你家姐姐，不用那么紧张】 　　【谁知道呢，纪放的粉丝简直就是疯子，逮谁都骂还无孔不入】 　　【粉随蒸煮呗，他在MV里不就是个疯子，正常正常】 　　直播间里正一阵乌烟瘴气，第一辆车已到达陡坡底端。 　　车门打开，首先进入镜头的是一双美腿。 　　【吹爆我芳这腿，投保三百万一点不嫌多，再加几个零都担得起。】 　　【芳姐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刚才她家站子放出来的路透上，美女好像精神不太好。】 　　【该不会是被纪家的粉丝气的？】 　　肖芳芳个子高，一向走的是御姐风，酷劲十足。只是今日的确是有些不舒服，脸色发白，纤细的身段露出几分脆弱来。 　　她带着一个中号的行李箱，下车后看了一眼半山坡上的酒店，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就开始往上爬。 　　纪放第二个到，他只带了个小巧的登机箱，上坡上得轻松。 　　走了还没多大会儿，他便听见身后传来呼喊：“纪哥，纪哥等等我！” 　　他转头去看，身后不远的地方，路乔正拖着他巨大的行李箱，一路小跑而来。 　　不过几步路，他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行李箱喘道：“我天，这坡也太陡了。哎哟——” 　　不知是不是手滑，他手里的行李箱突然脱离了控制，哗哗就往坡底滚过去。 　　路乔一脸沮丧：“这箱子我能不要了么？” 　　直播间里立刻热闹起来： 　　【乔崽委屈的样子好可爱】 　　【心疼，本来就不比行李箱高多少，还要拖着箱子上这么陡的坡，崽崽加油！】 　　【妈妈在上面等你，崽你慢慢走不要着急哦】 　　箱子不一会儿就滑倒了坡底，脏兮兮孤零零地躺在满地的灰尘里。 　　路乔无奈地走下坡来，看着行李箱叹了口气：“你这么大，怎么就不会自己爬山呢？” 　　“你这么大，还不是不想自己爬山？”路乔回头，纪放已经拖着自己的箱子走到了他身边。 　　他走到路乔身边却没有停步，只是把自己手里箱子的拉杆递到了路乔手边。 　　路乔愣愣地接过他的行李箱，就见纪放又走前两步，俯身拉起了他的箱子，对着半山腰的酒店一扬下巴：“走吧！” 　　待纪放拉着那个大箱子走过了他身旁，路乔这才反应过来，开心地笑道：“谢谢纪放哥。” 　　交换了行李箱，路乔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两人很快赶上了肖芳芳。 　　纪放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问道：“你还好吧？” 　　肖芳芳满脸汗珠，沉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是在山里，但八月的日光仍然热烈非凡，这一条路上又没有树荫，人在太眼下晒着简直要被烧着。 　　路乔伸出手：“要不你把行李给我萝白们，空着手会轻松很多。” 　　肖芳芳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把行李箱递给了路乔。 　　路乔回身道：“纪哥，咱们……” 　　他话说了一半就没了音，在他身后，哪里还有纪放的影子？ 　　直播间里弹幕立刻爆炸开来： 　　【卧槽，真是个自私的，刚看他帮路乔拉行李还觉得这人还可以，怎么现在再加一件行李就能累死？】 　　【本来还不相信网上的言论，现在看来，纪放真的是恨肖芳芳抢了他的杂志专访，搁这儿报复呢！】 　　【还是个男人吗？真恶心！】 　　看到这样的弹幕一条条刷出来，可可茜群里一位姐发飙了： 　　【小王你给我滚出来！放崽都被误解成这样了，你这主意到底行不行啊？】 　　小王心里也有点打鼓，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打字道： 　　【我相信纪哥，咱们再等等。】 　　直播画面里，路乔艰难地拉着两个行李箱，跟在肖芳芳身旁，小身板差点被两个箱子带下坡去，肖芳芳则依然一脸坚持，闷着头向上迈步。 　　可没过几分钟，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人抬头一看，纪放又从坡顶下来了。 　　他来到肖芳芳面前，伸手递给她一个水杯，低声说了句什么。 　　肖芳芳一愣，嘴唇翕动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水杯。 　　“来，”纪放来到路乔身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两个拉杆箱，“我先上去一趟，你陪着芳姐休息一下再走。” 　　说完，拉着两个箱子转身，又走上了上坡的路。 　　【咦，刚才说人家不是男人的，出来再说几句。】 　　【演技啊，纪放粉丝不是一直都说他家哥哥演技好么？】 　　【我家哥哥就是演技好你们有意见？MV里演得那么好你们看不出来？】 　　直播画面里，肖芳芳打开杯盖喝了几口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不过停下休息了一会儿以后，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这会儿，最后一个到达的温明成拖着行李箱来了，看到脸色疲惫的两人，温明成擦了把汗，把手里的行李箱拉杆往路乔手里一塞，对肖芳芳关切道：“不舒服？我背你上去！” 　　路乔：“……” 　　弹幕哗地一下多了起来。 　　【看看看，这才是好男人的担当，吹爆我前影帝】 　　【真男人！】 　　【拿行李算什么，把姐姐背上去才是真正解决问题！】 　　【就是，哈哈哈，乔崽今天是躲不过拖行李的酷刑了？？】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肖芳芳却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对路乔点了点头：“走吧。” 　　温明成一番好意被拒，有点不太高兴，但依然按捺着，微笑道：“你真是好坚强。” 　　路乔在一边噗呲笑了一声，把行李往温明成手上一送，快步跟上肖芳芳。 　　【乔崽真可爱，应该是不用拖行李了所以在开心吧。】 　　【说实话，如果芳芳真让温明成给背上去了，我反而不喜欢她了。】 　　【是啊，刚才我就紧张来着，要是芳芳改走娇软路线我会哭死。】 　　三人不久后便上到了坡顶，纪放正站在酒店大堂门口等他们，见三人进来依然淡淡的，向第一次见的温明成点了点头。 　　演播厅里，两位观察员也到位了，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汪婷婷：“说实话我没想到温明成回来参加这个节目，毕竟他曾经也是金X奖影帝，只是后来出国学习了一段时间，现在大概是要全面复工了。” 　　赵一帆：“对，而且温明成当年得奖后便一直在寻求转型，但之前的暖男人设实在是深入人心，不过这次我们能看到，他外表的变化很大，至少现在看来，已经是很标准的硬汉形象了。” 　　汪婷婷：“对对，很期待他明天的表现。今天咱们芳芳表现不错，虽然不舒服但还是坚持自己来到了酒店，还是一贯的坚强啊。” 　　赵一帆：“纪放和路乔也可圈可点。” 　　汪婷婷：“啊，乔崽今天特别可爱，说实话，明天的挑战里我最期待的就是路乔。” 　　赵一帆：“我估计他听到了会想打你哈哈哈” 　　酒店大堂里的四人也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因为四个挑战者里有一位女性，另外的三个男士也不好分配房间，所以这期索性一人一间大床房，比之前的几期待遇好了不少。 　　路乔带的东西不少，刚爬完陡坡，光是把行李整理出来就要了他半条命，他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还有营业任务，拖过手机来看。 　　紧接着，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因为坐在了床边，差点滚下地去。 　　之前他在飞机上，一直都没开机，等到了酒店又开始爬坡，直到这会儿才发现网上闹得那么凶，居然连自己也被卷了进去。 　　【路乔是怎么回事，一样都是来参加节目，就你金贵些？为什么要让我们纪哥给你拖箱子，名气大一点了不起吗？】 　　【体力不好还来参加这个节目，你的经纪人是傻的吗？】 　　路乔眨了眨眼，赶紧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琴姐，你看见我微博下的那些留言了吗？” 　　琴姐一手拿着平板看着自家崽的直播，一手捂着手机的通话口叹气：“唉，反应这么慢也是没谁了。” 　　接着她放开通话口安慰道：“没事没事，早上吵起来的时候我们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绝对不趟这摊浑水，你别再看微博了，安心休息，都交给我。” 　　“哦。”路乔应了一声，果真乖乖地退出微博，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这边好安抚，肖芳芳那头可就安静不下来了。 　　她出道时间不长，在公司还属于新人期，经纪人则是个软弱性格，只知道扮可怜找公司要资源，好些个人情往来反而是她自己打理。 　　现在她的粉丝在网上受了委屈，纷纷来她微博私信下喊冤，好在看了直播知道她今天不舒服，矛头全都指向了公司和经纪人。 　　她心烦地看了会儿手机，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纪放今天给她的保温杯上。 　　她拿起杯子去洗手间仔细洗干净，径直去了隔壁敲门。 　　他们这四个房间挨在一起，肖芳芳隔壁是纪放，对面就是温明成。 　　温明成显然也看到了网上的动静，肖芳芳一出门，他便关切地走到了房间门口。 　　肖芳芳按了一会儿门铃，门内却没有动静，心想莫不是睡了。 　　温明成却在一旁笑了一声：“该不是怕了吧？” 　　肖芳芳回眸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怕什么？我总不可能把他从山上推下去。” 　　两人正说着，远处电梯“叮”地一响，一个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哟嚯，修罗场啊，这要怎么解释？】 　　【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有点不敢往下看。】 　　【有什么好尴尬的，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呗，大不了和他的粉丝一样发疯，谁还疯得过他？】 　　纪放走到门边，手里拎了个塑料袋，估计是从酒店下面的小超市上来，见了肖芳芳和温明成略一点头：“找我有事。” 　　他刷开门插上电，偏了偏头说：“进来谈。” 　　这话只对着肖芳芳，温明成就是再八卦也没脸跟进去，只好向肖芳芳点了下头表示支持，回了房间。 　　只是一锁门，他立刻掏出了手机，登上节目组的直播间。 　　肖芳芳微博下早就炸了： 　　【芳姐威武，直接找上门去算账了。】 　　【妈呀好感动，谁给个直播间网址我要去围观。】 　　【对，老婆别怕，我们来支持你。】 　　几分钟之内，肖芳芳的直播间人数迅速升至十万人，还在不停地上涨。 　　肖芳芳进了纪放的房间倒是一点不怵，直截了当把手机往纪放面前一杵：“你解释一下。” 　　纪放放了手中的袋子，看了眼肖芳芳手机上骂得恶毒的所谓“粉丝微博”，露出个苦笑来：“芳姐，我说这不是我粉丝你信么？” 　　直播间里弹幕炸了起来： 　　【不会吧，就这样死不承认？】 　　【这事儿是能随便躲过去的么？】 　　镜头下，肖芳芳却点了一下头：“证据？” 　　纪放给肖芳芳倒了杯温水：“你也知道，我虽然入行两年但一直没什么作品，也就是凭着前段时间师兄的MV才露了一把脸。” 　　他示意肖芳芳在小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就那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还没有芳姐一个广告的时间长，你说我能吸引多少粉丝？我没那么大的脸，觉得自己演了个MV就红遍天下，让大家都喜欢。” 　　“还有你说的这个，”他指了指肖芳芳的手机屏幕，“那人自称是我后援会的站长，可不怕你笑话，我因为没有什么成型的粉丝团体，连官方的后援会都是一个星期前才成立的，还因为粉丝一时凑不齐500个，耽误了两天才拿到认证。” 　　直播间里弹幕停了下来，仿佛被清空了一样，半天没有动静。 　　接着一条弹幕飘出： 　　【不会吧，那条骂芳芳的微博明明就有好几万的转赞。】 　　【我去扒了一下纪放的官方后援会，还真是一周前才拿到认证，到现在关注的人也没超过两千。】 　　【咦，他真的有后援会？我去关注一波。】 　　【纪放后援会中午的时候就挂起了置顶，辟谣说那个攻击芳草的所谓“粉丝”不是他家的，但是好像毛用没有。】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吃瓜的时候的确有人辩解过那人不是纪放粉丝，但声音很弱很快就被吞了。】 　　而此刻，一直没有大动静的纪放官方后援会终于发声。 　　首先放出的是一组聊天记录截图，是一周前建会时和鼎流公司的邮件往来，后援会因为粉丝数量不足被拒，两天后才拿到认证。 　　然后是一个不足一千人的群里，纪放粉丝替纪放辩解时的聊天记录截图，有个妹子连放了三张，感叹道：“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还骂我，委屈死了。” 　　接下来，是后援会关注数量的截图，可以看到，在直播之前，后援会的关注人数还只有寥寥不到一千人，到了截图发出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万的粉丝。 　　最后是一则道歉声明： 　　【非常抱歉，之前因为粉丝人数不多，抢注纪放后援会后，原会长并未认真加以管理，导致今日的对骂事件发生后，纪放后援会没有及时澄清事实真相。现经过民主选举，推选了新一任的管理团队，相信他们很快会做出行动，还大家一个事实真相。】 　　直播间里，纪放和肖芳芳都看到了这条道歉，纪放诚恳道：“芳姐，之前虽然是黑粉捣乱，但我还是向你道歉，毕竟这事儿因我而起，而且我的团队没做好也是事实。” 　　芳芳则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下午给我喝的什么水？” 　　纪放一愣，眼中竟有了几分心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砂糖冰糖，我就用了自己带的荞麦蜜……” 　　直播间里弹幕一阵哈哈哈： 　　【哎呀，怪不得芳芳喝的时候皱眉，荞麦蜜的那个味道的确……】 　　【是哦，我第一次喝的时候还以为蜂蜜坏掉了哈哈哈】 　　【纪放当真不是针对芳姐吗？哈哈哈哈哈】 　　肖芳芳站了起来：“今天的蜂蜜水，我很感谢，但下次还是不要了。” 　　纪放也忍不住失笑：“好，后援会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来得很快，可可茜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证据，宣布接管后援会一小时后，就贴出了黑粉造谣的证据。 　　【卧槽，这几个叫得最凶的粉丝有意思，早半个月还在黑纪放，这会儿又成了真爱粉了，情感转变不要太快。】 　　【不是，我怎么记得，这个号以前也黑过XXX？他不会是职业黑粉吧。】 　　【楼上的真相了，可不就是职业黑粉，纪放后援会连他当年收黑钱的证据都找到了，这会儿刚挂上微博呢！】 　　【我就纳闷了，纪放一个没啥作品的小明星，怎么就这么招黑呢？对方图啥？】 　　【说的也是，现在防爆是不是太早，难道是个人恩怨？】 　　【哈哈哈，说个人恩怨我想起来，之前MV播放的时候不是还有个错漏事件？】 　　【你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但估计有些人今晚会睡不着了。】 　　【不用今晚，我刚才去看了，秦海的MV销量已经停了，还有好多人还闹着要退货呢！】 　　【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关心，我今天已经好多了 　　---------------- 第34章 勇气 　　不管今晚是否有人睡不着, 纪放和肖芳芳的粉丝倒是扬眉吐气了一把，睡得挺好。 　　第二天是周末，粉丝们养足了精神来到直播间, 四位挑战者已经聚在了餐厅里。 　　“咱们今天挑战什么？”路乔喝了一口牛奶问。 　　“都到山里了, 大概就是攀岩？或者蹦极？”温明成拿着刀叉, “往期的‘勇气之旅’，一开始也是这些高空项目。” 　　“纪哥, 我后悔了。”路乔哭丧着脸, “我那会儿应该至少挤出一天时间，跟你去练练的。” 　　纪放正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一眼看见肖芳芳来了, 示意她坐这桌，自己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前：“那怎么办？要不待会儿我先给你特训一下？” 　　“哎哟那算了，”路乔连连摇头, “都已经在这里了, 怎么训都是一样的, 反正是惊吓, 干脆一次吓完，免得多受折磨。” 　　坐在他身边的肖芳芳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个乐天派。” 　　“嗯嗯, ”路乔连连点头, “我也就这么点优点了。” 　　演播室里汪婷婷和赵一帆哈哈大笑： 　　汪婷婷：“路乔还是那么可爱, 但是今天这话貌似会打脸。” 　　赵一帆：“唉, 我也希望他这个优点能够保持到最后。” 　　四人吃过早餐很快出发, 从酒店出发，沿着石梯向上攀登大约500米, 一行人来到了这座山峰的顶端。 　　“那是什么？玻璃桥吗？”路乔指着前方叫了起来。 　　四人极目远眺, 前方的山路尽头, 一座漂亮的玻璃吊桥跨越两处山峰，高悬于山谷之上。 　　大概是景区新开发的景点，吊桥上的玻璃没有一点磨痕，映射着清晨明亮的日光，透视出下方六七百米深的山谷。 　　山谷中，一条大河奔腾而过。 　　“噢哟怪吓人的。”路乔拍拍胸脯，看了眼桥下方的山谷，“还好玻璃桥我见得多，不算怕。” 　　温明成率先走到玻璃桥边，直接踏上桥面，走了几步后回头露出个微笑来：“挺安全的。” 　　后面的三人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纪放慢慢走到吊桥旁，看了眼脚下的山谷。 　　或许当时的幻觉真的只是应激，而在和沈还一起的那一跳过后，已经被他克服。 　　后面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现在站在这样的高处，他连当初的那一点恐高也一并克服了去，只心跳略略加快，早已没了其他的不适。 　　山风吹过的时候，带来草木的清香，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雅致的雪后松林气息。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从那日海钓一别，他就很少见到沈还。 　　这人之前大概是积攒了太多的工作，连早上的晨跑都压缩了时间，而前段时间S市暴雨连连，两人连早上一起锻炼的那点时间都无法保证。 　　三天前，他俩难得见了一面，却是沈还要出差，特意带了奶糖来和他告别。 　　“要参加个国际峰会，我本来想把时间调开的，却不得不去。”他把奶糖的牵引绳放进纪放手里，“没法送你去上综艺了。” 　　纪放故作嗔怪：“你又不可能跟我一起上节目，今天送还是那天送有什么分别？” 　　大概是峰会的日程紧，沈还后来便再无消息。 　　纪放还是照常把工作情况发在了朋友圈，每天倒是能收获章亮、路乔和赵欣他们的点赞，沈还从来不点赞也不留言，也不知道他每天有没有时间看朋友圈。 　　纪放又叹了口气，现在他几乎是养成了习惯，一到高空的地方就会想起这人来，这算什么条件反射？ 　　一行四人慢悠悠地走过玻璃桥，路乔开心道：“啊，太好了，一下子就过了一关。” 　　话音刚落，一架无人机飞了过来，跟放风筝似的，无人机下挂着一个信封，正随着山风轻轻飘荡。 　　四人脚步一顿。 　　路乔的笑脸还来不及收起来，立刻有点垮：“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播间里充满了欢乐。 　　【哈哈哈，这还用预感么？“勇气”的节目组什么时候做过人？】 　　【想起来上期的鬼屋挑战，一开始也是平淡，后来啧啧啧……】 　　【怎么感觉纪放和芳芳关系还是不太好的样子，昨晚不是已经澄清了么？】 　　【本来就不熟，不过两人的颜值倒是挺搭……】 　　【哈哈哈，这不是挑战节目吗？至于颜值，等会他们被吓到的时候再看吧！】 　　【恐惧是考验颜值的重要标准哈哈哈】 　　无人机直直朝他们飞来，路乔原本首当其冲，他却不敢去接信封，一矮身躲过了无人机，站到一旁。 　　纪放和肖芳芳没有说话，温明成上前一步，把信封从无人机上解了下来。 　　三个人都围了上来。 　　温明成念出内容：“欢迎来到‘勇气之旅’，你们的挑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看了眼玻璃桥：“原来这个只能算热身啊。” 　　无人机的高清镜头下，每个嘉宾的眼里都露出无奈。 　　“前方是霁云山景区新开发的游乐项目，请大家积极体验。” 　　“前方？”纪放转头向吊桥侧边看去，那里是一道高耸的悬崖，而两处悬崖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山风中轻轻摇晃。 　　“我天，那是吊桥吗？”演播室里，汪婷婷惊呼出声，“他们今天的挑战任务是走吊桥？” 　　“好像还不光是走吊桥，”赵一帆接道，“你看，吊桥的起点在峭壁上的那间小棚子，他们还要想办法到悬崖中间去才行。” 　　玻璃桥上的四个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刚才走在桥上都还小心翼翼，这会儿心神已经完全被远处的景象占据了，四个人缓缓走到了桥的一侧边缘，不约而同地趴在了桥栏上。 　　路乔哭丧着脸：“那个吊桥好高。” 　　纪放一脸凝重：“木板间是空的。” 　　温明成：“扶手好像就是两根钢丝。” 　　肖芳芳：“要过去吗？” 　　四人目光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路乔：“我想回家。” 　　直播间里，弹幕跟着他们的对话停了几秒，马上又热闹了起来： 　　【哈哈哈，这个节目的乐趣可不就自这儿吗？】 　　【值了值了，连我芳芳女神的表情都变了。】 　　【四个人的脸都白了，虽然不厚道，但对不起，我还是哈哈哈哈哈。】 　　已经做过两期观察员的汪婷婷和赵一帆也忍俊不禁。 　　赵一帆：“这期真的很绝，第一场就是高难度，节目组也不想想，万一把他么吓回去了，下期怎么办。” 　　汪婷婷：“不会不会，上期的高空滑索还记得吗，一开始嘉宾们也是这表情。” 　　赵一帆：“啊我记得，但是那个比较简单，他们后来还玩得很开心。今天这个就难了，不知道这几位嘉宾会感觉如何。” 　　直播屏幕里，四个人又趴回了桥栏。 　　纪放：“去么？” 　　路乔装死。 　　温明成：“走吧，咱们也不能在这儿耗上一整天啊。” 　　四个人拖拖拉拉地走下了玻璃桥，来到悬崖边的一个小平台前。 　　直播无人机绕着他们飞了一圈，来到半空中，给了一个远景镜头。 　　霁云山秀丽挺拔，峭壁耸立，山形却很有特色，如同在远古之时，被一把大刀从上到下直直劈开，露出内里灰白的山岩。 　　就在这两堵山岩之间，一座细细的吊桥随风轻摆，而要到达吊桥起点的崖壁小屋，则要从他们所在的小平台，沿着峭壁徒手攀爬近300米。 　　在攀爬的过程中，唯一能手握脚踏的，是被钉在山崖上的几处钢环。 　　路乔：…… 　　妈妈我要回家。 　　节目组的编导早已等在了小平台上，见他们过来，立刻笑了起来：“哎呀，都不愧是演员，这个害怕演得好像。” 　　路乔喃喃：“我是歌手。” 　　三个演员：…… 　　感觉你演技最好。 　　“好啦，”编导笑眯眯地如同一尊弥勒佛，“节目组知道大家都很害怕，所以……”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把四个人的注意里都吸引了过去：“所以给各位配备了两名教练，等会儿将和你们一起走上山道，一前一后保护大家。” 　　直播摄像头晃动了一下，悬崖边，一高一矮两个青年朝着大家挥了挥手。 　　嘉宾们现在哪儿有打招呼的心情，只是略一点头，又继续沉默。 　　纪放却在一瞥之后突然又抬头看了一眼，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还真是条件反射，到了高处看谁都像沈还。 　　直播间的网友们倒是有心情，一边欣赏着四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一边笑呵呵地插科打诨。 　　【哎哟，惊鸿一瞥感觉那个高个的小哥哥身材好好。】 　　【对对对，肩宽腿长，八成是个帅哥！】 　　【哈哈哈，不是带着面罩吗？话说为什么要蒙着脸？】 　　【虽然有面罩挡着，但下半张脸很漂亮啊，怕抢了嘉宾的风头吧！】 　　编导从兜里掏出四根小竹签，递到四人面前：“来，抽个签，按照签子上的顺序出发哦。” 　　女士优先，肖芳芳白着脸抽了一根，2号。 　　“啊哈哈哈，我这运气，还真是太好了点！”路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怜兮兮地跑到纪放身边来求安慰。 　　纪放看了眼自己，4号，最后一个，而身旁的温明成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侧过脸向路乔笑道：“什么好运气，给我瞧瞧？” 　　路乔苦兮兮地递上自己的竹签。 　　两根竹签在纪放手里绕了几下，他又塞回给了路乔。 　　路乔拿回竹签瞟了一眼，立刻愣住：“纪哥？” 　　纪放回头一笑：“挺好，上上签。” 　　直播间里，网友们纳闷了：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暗通款曲？】 　　【哈哈哈，前面的什么用词？不过我也怀疑纪放换了乔崽的签子。】 　　【那是从什么换成什么？】 　　【等会儿他们上山崖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直播画面里，编导一挥手：“好了，去穿设备吧。” 　　崖边已经放好了穿戴式安全索，两个安全教练等在一旁。 　　“他们为什么戴面罩？”没抽到第一个，温明成此刻的心情平缓了不少，开起了玩笑，“怕我们记住他们以后来报复吗？” 　　“还报个什么复，”路乔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以后听见霁云山都要躲得远远的。” 　　只有纪放，像是看到了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一个人慢慢地向装备处走去。 　　那个高个的教练拿起了一套安全索，静静站在崖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山风自他背后吹来，把他的头发吹得微乱，面罩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庞，但那对眼中却含着清淡的笑意。 　　纪放的猫眼微微睁大，突然加快了步伐。 　　风中熟悉的松林气息，渐渐将他包裹。 　　他在他身前站定。 　　喜悦犹如实质，在纪放眼中绽放开来。 　　面部肌肉像是不受控制般，他嘴角微微颤抖，不知是该向上还是向下，最后只好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为什么戴面罩？”他低声调侃，“搞得跟抢劫似的。” 　　没等沈还开口，他又低声道：“嗯，也是，不然沈大总裁逃了金融峰会跑到山里来当教练，不仅要上娱乐新闻，还得上社会新闻。” 　　对面的人自然说不过他，只是低笑了一声，问他：“怕吗？” 　　纪放看了眼身侧的悬崖：“怕。” 　　他低头拉了拉沈身前垂下来的装备带，小小声地问：“沈哥哥，怎么办？” 　　眼前的男人呼吸一滞，他语调有点不稳：“那我带你回去？” 　　纪放轻笑：“那就真的要上热搜了，演员综艺途中私……” 　　他玩笑开了一半，却突然住了口，那个“奔”字在唇边绕了绕，又咽了下去。 　　面前的人这会儿连呼吸声都没了，半晌才轻吐了口气。 　　纪放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头了，伸手戳了一下沈还的肩膀：“说着玩呢，这个要怎么穿？” 　　沈还手上的装备带一抖，环扣发出碰撞的叮当声，反射的阳光从纪放眼前一闪而过。 　　他轻轻蹲下身去。 　　纪放低头，看见他把穿戴式安全带撑开，放在他脚尖的位置，又抬头看他。 　　他没敢对上他的眼神，只是心头一阵狂跳。 　　轻抬脚尖，他站进那两个框里，沈还慢慢起身，安全带轻轻拂过纪放线条流畅的小腿，滑过青年美好的曲线，又在纤细的腰间轻轻束紧。 　　沈还的手轻轻绕过他的肩背，帮他把背带穿好，松林的清冽始终将他包裹，男人的身体散发着暖意，纪放忍不住向前倾了倾，那股暖意让他觉得无比安全。 　　“哎哟太紧了！”身侧一阵叫唤，纪放猛地惊醒，偏头去看。 　　两三步外的地方，路乔也在穿装备，大概是那小个子的教练手有点重，把他勒了一下。 　　纪放回神：“你等会儿要下去吗？” 　　沈还正在检查他身上的安全扣：“嗯，我在最前面。” 　　最前面…… 　　纪放突然笑了。 　　沈还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怎么？” 　　纪放咬了咬下唇：“大家说好人有好报，是真的。” 　　不一会儿，四人的装备全部穿好，排着队站在距离悬崖两三米处的栏杆边。 　　小个子教练开始给他们讲解：“看，你们腰带上的这个安全扣，要扣在崖壁边的钢索上，每走一段距离，会遇到固定钢索的桩子……” 　　教练举起手里的安全扣：“你们要自己把安全扣卸开一点，绕过固定桩再扣上去……” 　　正准备把安全扣扣上钢索的温明成动作一顿：“我们自己扣？” 　　教练：“对啊！” 　　温明成的脸更白了：“那我要是没扣上，是不是就掉下去了？” 　　“嗯？”路乔一惊，回头看了眼他身旁的肖芳芳，女孩的脸也变得煞白。 　　教练还在一旁解释着：“没事没事，手上用点力就好了。真爬起来没那么吓人。你们也别多犹豫，越想越怕！喏，看我们教练都没感觉。” 　　打头阵的沈还这会儿已经扣好了自己的安全绳，在悬崖边矮身下探，抓着绳索一转身，踩上了悬崖上的钢圈。 　　在他的头顶从众人眼中消失的那一瞬间，纪放啪嗒一声把自己的安全扣扣在了钢丝上，第一个向山崖边走去。 　　【卧槽，纪放真的是跟路乔换了啊，他之前不是抽的4号？】 　　【这玩意还真是要点勇气。】 　　【真的很高吗？让他们看看下面！】 　　【不管他的粉丝怎么混蛋，纪放的这份勇气我还是佩服的。】 　　四个人的头盔上都有摄像头，此刻被一一打开，四人的第一视角画面立刻呈现在直播间里。 　　纪放已经走到了突出悬崖的边边上，探头向下看了一眼。 　　灰白的山崖垂直向下延伸，直至山下的深谷，一颗小石头在被纪放的脚尖触到，在大石上滚动两下，从石头边缘掉了下去。 　　演播室里，汪婷婷看着那块小石头消失在镜头里，带着颤音说了一句：“好高啊，我很庆幸我是观察员而不是挑战者，太吓人了。” 　　赵一帆却道：“这个东西吧，我曾经体验过一次，不过没这么高。” 　　汪婷婷：“感觉怎么样？” 　　赵一帆：“当时感觉还好，一咬牙就上了，事后嘛……你懂的。” 　　画面里，纪放已经拉着安全绳矮下了身，下方沈还已横移两步站在了崖间的钢圈上，抬头向他招了招手。 　　纪放松了口气，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伸手一掏口袋，抓出几颗大白兔，递给身旁的肖芳芳。 　　肖芳芳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自己的低血糖问题，还专门带了糖果。 　　她有点怔愣地接过那几颗大白兔，低低说了声“谢谢”。 　　纪放展颜一笑，反身抓住绳索，踏出了攀崖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沈哥哥…… 　　沈还：……（已经激动到无法思考） 　　- 　　综艺场景参考《我家那小子》，无任何真人影射，切勿对号入座 　　----------------------- 第35章 教练 　　【卧槽, 这个山，它是故意这么长的么？】 　　【是啊，山壁直上直下的, 就只有几个人工钉上去的铁环, 脚底都是悬空的。】 　　【看着我已经腿软了, 纪放这是怎么下去的。】 　　其实纪放的腿也是软的。 　　他因为担心沈还冲到了崖边，待看清他没事放了心, 这才考虑到自己的处境。 　　手中紧紧握着悬挂安全绳的那条粗钢索, 他小心地向下探出一步。 　　几经探索，他的脚尖终于触到一根突出的钢环, 将重心换到这条腿上, 他侧身拿起自己的安全扣，小心地绕过身边安全钢索的固定柱，再扣紧在后面的钢索上。 　　脚下的钢环只有两个脚掌宽, 换脚的时候便只能靠着手的力量支撑, 纪放小心翼翼地挪动两步, 终于走到了沈还身边。 　　“还好么？”沈还低声问。 　　“嗯, 还行。”纪放也低声回答。 　　这会儿肖芳芳已经开始往下走，无人机飞到了她的身后, 纪放悄悄关了麦, 偏着头去看沈还。 　　“你不是在开会, 怎么能跑到这里来？” 　　山风拂过, 把他的刘海吹乱, 几根发丝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纪放撅起唇吹了两下都没有吹开。 　　“站稳, ”沈还伸出一只手, 轻柔地帮他把黏住的刘海拨向后方, “会议地点里这里不远，今天没什么议程，可以请假出来。” 　　“那你不是还要回去？”纪放伸手，拉住了他悬在自己脸侧的手腕。 　　指尖冰凉，贪婪地吸取着手腕上的热度。 　　“嗯，”沈还任由他拉着，“放心，可以陪你到挑战结束。” 　　“噢。”纪放稍稍放了心。 　　不远处肖芳芳已经下到了和他们平行的地方，正小心地向纪放的方向挪过来。 　　纪放有点依依不舍地看了沈还一眼，打开了自己胸前的麦克风。 　　“过来的时候慢一点，”纪放对肖芳芳喊话，“中间的那个支撑柱很宽，安全扣不好换。” 　　肖芳芳此刻已经走到了要换扣的地方，她颤抖着手，把安全扣从前一段钢索上解出，准备扣到下一段钢索上。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的温明成突然发出了一声喊。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他心里有些害怕，喊一喊发泄一下恐惧。 　　上头的路乔还在笑他，可肖芳芳在高度紧张之下被吓了一跳，当地一声，安全扣碰在钢索的支撑柱上，瞬间脱手。 　　“啊！”她发出一声惊呼，立刻就不敢动了。 　　“怎么了？”纪放从右方探头过来。 　　这会儿肖芳芳已经吓白了脸，全身都在发抖。 　　纪放心中叫糟，连忙安慰着：“别怕，手抓紧，我来救你。” 　　他还没迈出步子，沈还已沉声道：“我来。” 　　紧接着头顶天光突然一暗，沈还一只脚已经踏上了他脚下的钢环，整个人将他包裹了起来。 　　纪放二话不说，立刻将身体紧紧贴向山崖，给沈还留出足够的腾挪空间。 　　两人的身影瞬间在山崖上交错。 　　时间紧迫，来不及去交换两人面前的安全扣，在沈还踏出下一步的同时，纪放矮身绕过沈还的安全绳，也跟着他往回走了一步，任由两人的绳索缠绕，一同挪移。 　　沈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纪放已迅速道：“先救人，我跟着你，放心。” 　　两人的交流没有耽误任何时间，沈还一刻不停地迈出了下一步。 　　就这样沈还迅速退回，纪放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两人很快就来到肖芳芳身旁。 　　沈还腾出一只手，抓住了肖芳芳颤抖的手臂，纪放则在一边安抚道，“我们来了，别怕。” 　　“没……没事。”肖芳芳咬着牙，“我抓得住。” 　　“好。”沈还应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伸手去捞她的安全绳。 　　“美女，”纪放在一旁笑着，“我刚给你的糖吃了吗？” 　　“没……”明知道他在转移注意力，肖芳芳还是配合道，“我给路乔了，他看起来更需要那些。” 　　“哎呀呀，”纪放有点夸张地笑道，“不行，大白兔对他来说太甜了，应该给他荞麦蜜。” 　　想起昨日喝的怪味蜂蜜，肖芳芳的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咔哒”，就在纪放打岔的这点时间里，沈还已经捞起了肖芳芳的安全扣，紧紧扣在了安全钢索上。 　　“呼——搞定了！”纪放笑道，“美女，还能走吗？” 　　肖芳芳其实胆子不小，刚才只是因为一时失手头脑一片空白，这会儿安全索扣上，心里压力小了不少，点头道：“没事。” 　　纪放笑了一下，偏头去看沈还：“哥，要不我走前面，你在中间照看着？” 　　沈还看一眼两人依然纠缠在一起的安全绳，轻轻点了点头。 　　演播室里，汪婷婷早就已经惊呼数声，而直播间里，弹幕随着那一声脆响，快速地覆盖了画面： 　　【哎哟吓死人了！】 　　【看着我就腿软，教练小哥哥辛苦了，这活可不好干。】 　　【只有我发现，纪放和小哥哥之间的配合很默契吗？】 　　【是啊好默契，往回走的时候跟一个人似的，一点没耽误！】 　　【还有那声哥，叫得好甜！】 　　【对对对，刚才两人错身的那一刹那，像是拥在怀里一样，好甜！】 　　【好甜！】 　　【好甜！】 　　不一会儿，满屏刷满了“好甜”二字，看得汪婷婷都笑了起来：“咱们这届网友真的有意思！” 　　直播间里弹幕回她：【别装了，你还不是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后面的路就顺利了起来，即便前面还有一个绕过山崖的九十度转弯，肖芳芳也不过是感叹了一声“啊，这个地方后倾好厉害，”纪放则在前面温声道“对，你手抓紧一点，慢慢过来就好。” 　　两人距离中点处的小木屋越来越近，直播镜头又飞回了温明成和路乔那边。 　　温明成刚才大喊两声后，踏上了悬崖上的钢圈，此刻还没走多远，而路乔…… 　　他一直挂在下崖的第一步那里，不敢动弹。 　　导播蹲在悬崖上问他：“你还挑战么？” 　　路乔仰着头：“我要是不走，我经纪人会打死我。” 　　导播失笑：“那你别挂着了。” 　　路乔依然仰着头：“你能给我哥打个电话么？” 　　直播间里一阵心疼： 　　【崽崽别怕，不敢走咱们不走了，犯不着找哥哥交代什么。】 　　【呸呸呸，乔崽才不是要那啥，就是想找哥哥鼓励一下吧。】 　　电话接通，路英的声音传了出来：“干嘛呢？我这儿在开会。” 　　“哥——”路乔冲着话筒撒娇，“我这会儿在悬崖上吊着呢，你鼓励我两句。” 　　路英那边顿了一下，接着柔声道：“乖，没事，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路乔：……气死我了。 　　【哈哈哈哈，鉴定完毕，亲哥无疑。】 　　【果然知弟莫若哥，乔崽立刻精神了。】 　　【哈哈哈，真的精神了，这是打算挑战给哥哥看了吧！】 　　【诡计多端的哥……】 　　那头两人终于跟上了进度，镜头转到小屋这边。 　　屋子就搭在峭壁中段，连接着小屋和对面山崖的，有两条路。 　　一条便是他们在远处看到的七彩吊桥，铺着木板，两侧是钢丝的栏杆。 　　另一条路，则是更加惊险的四根钢丝——一根供行走，两侧半人高的地方，是可供支撑的两根扶手，剩下一条是安全绳，悬在三条钢丝上方。 　　山谷间微风拂过，吊桥和钢丝都在风中轻荡。 　　“那是什么？”纪放眯眼看着钢丝对面。 　　正对着他们的山崖上，长着一颗巨大的迎客松，而那棵树的枝丫上，系满了红色的飘带，上面似乎还有字迹。 　　树旁钉着个鸟舍似的小箱子，大概是装着备用的飘带和笔。 　　“那是祈福用的么？”纪放好奇地趴在小屋的栏杆上，“都求什么？” 　　“求姻缘吧，跟黄山的情人锁差不多？”肖芳芳靠着山崖接道。 　　这会儿后面的两人总算到了小屋，路乔的脚一踏上实地，立刻一把抱住纪放：“纪哥，我怕。” 　　纪放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这才一半呢，早点适应啊！” 　　路乔：…… 　　小个子教练跟着他们来到小屋，前来宣布规则：“大家也看到了，现在有两条路，走吊桥可直接到达前方的蹦极点，走钢丝的话，则可以去祈福树下祈福。” 　　路乔摸了摸脑袋：“我能写个骂人纸条挂上去么？” 　　教练：“……” 　　教练：“我们这棵树很灵的，骂人还是算了，求姻缘是可以的哦。” 　　路乔在蹦极和祈福之间权衡片刻，苦着脸道：“蹦极也就一下下，钢丝却要走半天，长痛不如短痛，我走吊桥吧。” 　　温明成点头：“吊桥看起来安全很多，我也走吊桥。” 　　肖芳芳没说话，但已经站在了吊桥那边的栏杆旁。 　　只剩下纪放，还眯着眼看着那棵树。 　　他记得，那时小纪宁已经被人收养，三年级的时候曾经给他寄来一封信，信里是不知从什么杂志上剪下来的旧图片，便是这样的一棵生长在悬崖上的祈福树。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又稚嫩：“哥哥，你见过这样的祈福树吗？听说只要能到达树下，把愿望写在纸上然后挂到树上去，那棵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哥哥，我也想找到这样的一棵树，然后向它许愿，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那时的纪放正是中二的年纪，去信把弟弟狠狠嘲笑了一顿。 　　可到了后来，纪宁病重的时候，他也曾趁着拍戏的机会，拜遍全国各大名寺，却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树。 　　早年的记忆早已模糊，纪放看着那迎风飘舞的绸带，心中在不断怀疑，这便是当年纪宁看到的树么？ 　　“纪哥，你不走么？”路乔回头叫了一声。 　　他这会儿勇敢了，打算第一个上那吊桥，换取最后一个蹦极的机会。 　　纪放有点迟疑，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 　　“想去祈福？”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问。 　　他一抬头，对着沈还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想去就去，我陪你。”那人又发了话。 　　纪放停住了步子。 　　直播间里，弹幕先是刷了满屏的问号，然后有人说： 　　【为什么我觉得，好宠……】 　　画面里，纪放原本垂下的眼眸慢慢亮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自己的安全扣，交到沈还手中。 　　沈还便牵着他，来到钢丝起点的栏杆旁，却是把自己的安全扣先扣了上去，又塞给他一只小小的可对讲蓝牙耳麦。 　　“我先过去，在那边等你。” 　　编导在做这期节目的时候，本想让嘉宾们都走钢丝，但后来想想或许效果会太过惨烈，所以没有强制要求，只是让他们选择。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选这个困难模式，导演心中大喜，忙指导着无人机飞了过去。 　　画面里，沈还率先踏上钢丝。 　　【卧槽，真走啊！】 　　【啊啊啊，教练小哥哥先上去了，第一次看到真的舍命陪君子。】 　　【呜呜呜，好甜……】 　　【只有我看到这位小哥哥的身材很好吗，呲溜。】 　　【嗯嗯嗯，刚才他和纪放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了，好配好配。】 　　“我看弹幕上说舍命陪君子，但是我觉得这钢丝看起来没有刚才走岩壁吓人啊。”汪婷婷在演播间里看着直播弹幕说。 　　赵一帆冲着她摇头：“钢丝看起来好像比刚才的岩壁要安全，其实上去以后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为什么呢？”汪婷婷代表大家提问，“你看，走钢丝又不需要换安全扣，两边的手还能扶着，没什么后顾之忧嘛！” 　　赵一帆笑了：“这些都是景区项目，哪儿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安全型都是经过反复验证的，但是心理感觉完全不一样。走岩壁的时候，累了疲了可以抱着岩壁休息，吊桥上的木板也会给人脚踏实地的感觉，有支撑，但钢丝却完全悬空，你看……” 　　他指着画面后中已经走到中段的沈还：“现在起风了，钢丝中段的摇摆幅度是很大的。” 　　正如赵一帆所说，钢丝桥此刻正在山风中震颤，沈还已经放慢了步伐，不时还会停下来，等待大幅度的晃动过去。 　　而现在站在崖边的纪放，则是一脸担忧。 　　早在沈还踏上钢丝不久，他就已经后悔了。 　　刚才在山崖上，攀援凭借的是自身的力量，沈还不论是爆发力还是耐力都更胜他一筹，因此他丝毫不必担心，而现在…… 　　脚下是颤颤巍巍的一根钢丝，每一步踏出都必须找准着力点，而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山风刮过，钢丝立刻晃荡起来，如果不能保持平衡，那就…… 　　纪放啊纪放，不就是记忆中的一幅画么，还他妈是上辈子的事情，你怎么就…… 　　纪放的眼睛紧紧盯着钢丝上的沈还，全然不知自己已屏住了呼吸。 　　灰白的山谷里，山风肆虐，钢丝一晃，他的心也跟着一晃。 　　好不容易，沈还终于到了对面，站上一个小小的平台，转过身来。 　　纪放松了一口气，竟有了一种自己也走过一遭的感觉。 　　不过这一遭还是得走，他扶上两旁的钢丝扶手。 　　在一旁看着的时候只觉得紧张，等真正亲身经历，才知道其中的辛苦。 　　脚下的深渊仿佛有吸力一般，手边的钢丝绳也不停震颤，纪放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钢丝的晃动已经让他步履维艰。 　　他抬头看向对面。 　　带着面罩的男人正站在那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为难，耳机里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那是一只渔夫小调，上次去海钓的时候，两人躺在满天星斗下，便听见下层甲板上船工老李半醉的歌声。 　　“月光下星星灿烂成河，你在海的那一边等我，妹妹你快快看过来啊，哥哥这里好多渔获……” 　　那天纪放喝了酒心情很好，听老李唱了两遍已经记住了曲调，便躺在星空下学了起来。唱过一遍后他戳了戳身边的沈还：“你怎么不唱？” 　　沈还难得不理他，看着星空不说话。 　　他就不依了，一定要沈还也跟着他唱两句。 　　最后沈大总裁被他缠得没办法，跟着哼哼了几下，他还评价：“沈总你嗓子挺好的，适合午夜电台，不知多少小姑娘会被你迷倒。” 　　如今，迷倒小姑娘的嗓音响在耳边，只不过不在暧昧的午夜，唱歌的人唱到“妹妹”两个字的时候还难为情地顿了一顿。 　　纪放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撑着手臂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脚步都停了下来。 　　沈还在那头惊呼：“你小心一点。” 　　他却笑得有点停不下来，艰难地抱怨：“那你唱好一点啊！” 　　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 　　【怎么回事，纪放怎么笑那么开心？】 　　【唱好一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没有听到唱歌？】 　　【或许大概可能，只有嘉宾有麦？】 　　【咦，那是教练哥哥给纪放唱歌了？怎么这么甜？】 　　【强烈谴责节目组，为什么不给教练哥哥装上麦？我们要听歌！】 　　【我们要听歌！】 　　画面里纪放终于停了笑，咳了两声站好了，伸手关了胸前的麦。 　　他顺着那歌词问：“沈哥哥，我要过去了，你拿什么奖励我？” 　　耳机里，沈还似乎有些窘迫：“什么……都行。” 　　“真的？”纪放偏了一下头，“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可以吗？” 　　那边没了声音，似乎真的在思考摘星的可能性。 　　纪放的目光投向那棵祈福树。 　　山风里，满树红色的飘带随风而舞。 　　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向一棵在山崖上艰难求生的大树，去寻求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那棵丝带飘扬的大树，还有树旁，那个一直被他视作目标的男人。 　　求人不如求己。 　　他将恐惧抛在脑后，抬首向那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我要星星！ 　　沈还：给！ 　　纪放：我要月亮！ 　　沈还：给！ 　　纪放：要老公唱歌！ 　　沈还：…… 　　--------------------------- 第36章 祈福 　　山风依然烈烈, 纪放的脚步却越来越快。 　　走到山谷正中的时候，钢丝的晃动幅度不小，他却只是松松搭着两旁的钢丝, 没再依靠双臂去保持平衡, 加快脚上的速度, 直直冲向崖边的小平台。 　　可等到了最后一步，他笑眯眯地刹停了脚步, 站在钢丝上一晃一晃, 看着站在崖边的沈还。 　　仗着自己一步就能跨上平台没什么可怕的，他松了一只手向沈还伸去, 像是要去讨他的奖励, 却突然被他捉住了手腕，狠狠地拉上了平台。 　　清冽的松木气息将纪放笼罩其中，环着他的手臂收得极紧, 沈还带着他转了个身, 近乎粗鲁地把他塞进了安全的岩缝里。 　　男人的呼吸就在耳边, 却急促得近乎慌乱。 　　他本想再叫着“沈哥哥”打趣两句, 却见无人机已跟到了他眼前。 　　纪放轻轻拍了拍沈还的背以作安抚，在他耳边轻声提醒：“沈哥, 咱们这可是全国直播呢。”接着大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就一时顽皮, 吓到你了。” 　　沈还在他的提醒下终于放松了力度, 眼底却有些发红, 看着他不肯说话。 　　纪放知道自己玩得有点过火，是真的把沈还吓到了, 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低头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不起啦, 教练哥哥，你不要生气了。” 　　直播间里弹幕一片哗然： 　　【我听到了什么，纪放这是撒娇么？】 　　【啊啊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纪放！】 　　【这么撒娇谁特么顶得住？】 　　【教练哥哥是真男人，纪放那对猫眼，撒起娇来勾死人了。】 　　【生气，教练哥哥快生气，不听话就应该狠狠惩罚！】 　　【他俩站在一起好般配，KSWL，KSWL!】 　　直播画面里，纪放有点尴尬地转身，朝那棵祈福树看了一眼，小声请求：“我去去就回。” 　　沈还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他伸手挂好了安全锁，这才放开自己一直握着的细瘦手腕。 　　尽头的小平台离那棵迎客松还有一小段路，直接以钢丝相连。 　　纪放刚才这一路过来已经走熟了，摸着钢丝绳就走了过去，等到了才发现，真要想在飘带上写字，双手都得腾出来，那他怎么站得住？ 　　再不敢冒险惹沈还生气，他牢牢抓住安全绳，准备回头求助。 　　刚一转身，沈还已到了他近前。 　　纪放忙抓着他：“你帮我稳一下。” 　　沈还没有应声，却伸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腰。 　　他从小木箱的开口里取出纸笔，回头问沈还：“求什么？我写‘教练哥哥不要生气’好么？” 　　沈还不语，他就真的趴在那个小箱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不管我做什么，教练哥哥都不生气。” 　　写完便郑重其事地系上丝带，又伸手把丝带系在一根高高的枝条上。 　　再回头去看沈还，纪放终于在他唇边看到了一丝笑意。 　　“果然，”他低低地笑着，“这棵树好灵哦！” 　　等两人来到蹦极的跳台旁，路乔立刻像箭一样冲了过来。 　　他倒是机灵，这会儿温明成陪着肖芳芳去看蹦极设备，拍摄组都在那边，他一过来便关了自己和纪放的麦，像只无尾熊一样，一把抱住了纪放。 　　“沈哥、纪哥，救命！” 　　纪放伸手揉了他头发一把：“哟，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路乔哭笑不得地看了纪放一眼：“我在小屋那边就看出来了，之前是太紧张了没注意，不过真的不敢相信，啊啊啊，早知道沈哥要来我就不和纪哥换了。” 　　路乔朝着沈还那头看了一眼。 　　沈还轻咳了一声：“站好说话。” 　　路乔立刻纪放身上蹦了下来。 　　“沈哥，是我哥拜托你来的是不是？”路乔依旧喋喋不休，“我就知道，我哥怎么那么放心我呢，还说在开会，他平时哪有那个耐心开会，不过是帮沈哥开峰会那就说得过去了哈哈哈。” 　　“哥，你救救我，刚才编导说可以选择和教练的双人跳，哥你带我跳好不好？” 　　纪放又看了沈还一眼，柔声对他说：“好，你沈哥过来，可不就是要带你蹦极的？” 　　路乔感动坏了：“呜呜呜，我错了，我哥真是爱我的。” 　　纪放失笑：“嗯嗯嗯，我上次就感觉路英是个好哥哥了。” 　　路乔被哄得心花路放，跟着大家一起跑去看场地了，纪放这才笑盈盈地看向沈还。 　　“纪放，”沈还的目光里有一丝着急，“我是来陪你……” 　　纪放微笑：“没关系啊，我练了那么久，不久是为了今天这一跳？就算路乔不在，我也会选单人跳的。” 　　他笑得灿烂，语气也单纯，终于让沈还放了心。 　　“沈教练，你来一下！” 　　前方编导终于看见了后方的他们，招呼着沈还过去。 　　“去吧，”纪放指了指不远处的助理，“我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看着男人大步走向蹦极台，纪放的嘴角缓缓放下。 　　安排得这么周密，即便被人发现了，受兄弟委托，来帮发小的可爱弟弟也无可厚非。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思如此缜密，真不亏是商界大佬。 　　这个人，还真是让人觉得挑战性十足。 　　蹦极的顺序很快确定，温明成一路走来还没有表现硬汉特质的机会，自然是抢了第一。 　　肖芳芳在反复犹豫之后，选择了和一位女性教练一起跳。 　　接下来便是路乔和沈还的双人跳。 　　纪放排在了最后。 　　霁云山的蹦极台高80米，是除了澳门塔外，国内最高的蹦极跳台。【1】 　　沈还作为教练，此刻正和其他教练一起忙碌着，路乔就坐到了纪放身边。 　　“纪哥……”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怕么？” 　　纪放有点好笑：“刚才600米的悬崖你都敢上，这会儿只有80米，怎么就怕成这样？” 　　“那，那不一样。”路乔依旧发着抖，“那个我可以不看下面直盯着岩壁，这个，这个……” 　　“这个也可以不看，闭着眼睛把教练抱紧就行。” 　　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一次和沈还双人跳的情形，温暖的双手、有力的心跳，还有那个提醒他“没事了”的声音。 　　可今天，这一切都是路乔的了…… 　　纪放突然扭头，认真地看了看路乔。 　　小巧的个子，可爱乖巧的脸…… 　　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他的目光微黯，却又陡然清醒过来。 　　不不不，这只是他发小的弟弟而已。 　　“路乔，来穿装备了！” 　　“来……来了。”路乔想要起身，手指却抓着纪放的袖子不敢松开。 　　纪放回神，看见路乔脸上的的慌乱，以及目光中弟弟对兄长的信任与依赖 　　他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自在，起身拉起路乔：“别怕，我陪你去。” 　　装备很快穿好，纪放看着脸都吓白了的路乔，轻声安慰他：“放心吧，他会像保护我那样保护你的。” 　　“不一样。”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快速掠过，轻得连收音话筒都没有惊动，却因为手腕上的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握，倏地钻进了他心里。 　　沈还深深看了他一眼，冷着脸把路乔拎到了跳台边缘。 　　路乔可怜兮兮扭过头来，向纪放挥了挥手。 　　5、4、3、啊~~~~~~~~ 　　倒数还没结束，沈还已经抓着他的肩膀，直接把人带了下去。 　　山谷里立刻回荡起骇人的叫声。 　　【啊哈哈哈，乔崽被教练坑了……】 　　【听崽那杀猪般的叫声，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了教练哥哥的怨念。】 　　【是因为不能和纪美人一起跳吗哈哈哈】 　　塔上的工作人员都笑翻了，纪放扶着栏杆看下去，反弹起来的路乔正手舞足蹈，沈还两手抓着他的肩膀，却嫌弃地把头偏向一边。 　　不得不承认，这画面，真的找不出分毫旖旎。 　　心中的酸涩被冲淡了不少，他忍不住也跟着大家勾起了嘴角。 　　最后一跳自然是完美，纪放站在跳台边缘伸展双臂，没有任何犹豫地一跃而起。 　　身姿如燕，面上却含着享受的笑容。 　　【卧槽，纪哥这个表情，看得我都想去跳了。】 　　【还有那好身材，飞在空中感觉仙气十足。】 　　【已经预订了下周霁云山的套票，休个年假去玩。】 　　【啊啊啊，我也要去，我们去偶遇！】 　　蹦极结束，今天的直播也就结束了，四位嘉宾都松了一口气。 　　“晚上一起去喝点酒放松放松？”温明成露出笑脸，“我请客。” 　　纪放就站在他身边，闻言开着玩笑：“那你可要破费了。” 　　“好啊好啊，我确实需要酒精压压惊！”路乔依然是一脸的惊魂未定，“芳芳姐，你也来吧？” 　　肖芳芳不着痕迹地看了纪放一眼，点了点头。 　　“诶，李教练，你们那位沈教练去哪儿了？”导演乐呵呵地走了过来，“节目组晚上聚餐，一起去吃个饭吧。” 　　小个子李教练挠了挠头：“啊，那个是我们的特聘教练，专程从外地赶过来的，他说还有事，说不准已经走了。” 　　“哟，那太可惜了。”导演遗憾道，“那么棒的小伙子，我还想看看他取下面罩的样子呢！” 　　工作人员拿来了四人的手机，大家都有一大堆的信息要处理。温明成和路乔更是凑到一堆，开始寻找附近的美食。 　　纪放点开微信，无视了蒋业的N条信息，急急点击了置顶的联系人。 　　【你要赶回去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嗯。】 　　【晚上有个重要的会谈，我已经出发了。】 　　纪放撇了撇唇：【可我还没跟你告别呢。】 　　对话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了几闪，两分钟后，纪放这才收到对方的消息：【不必。】 　　纪放看着那简短的两个字，笑了一下，回头加入了路乔他们的队伍。 　　最终聚餐的地点选在了霁云附近县城的一家农家乐。据说十分有名，附近好几个大城的人都慕名前来，预约经常会排到一个月后。 　　“勇气之旅”的广告效应巨大，农家乐也乐得做个免费的宣传，自然十分殷勤，腾出最好的一个小院来招待他们。 　　温明成和路乔都是喜欢美食的人，到了新地方品尝新菜，两人自是兴高采烈乐此不疲，一到小院便开始拍照，在朋友圈各种炫耀美食。 　　纪放今晚却有些心不在焉，偶尔回应一下路乔的絮叨，时不时地便会看看手机。 　　喝了几杯酒后，他起身去上洗手间。 　　洗手间在院落一角，回来的时候，门房里电视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以看看新闻频道么？”他倚在门边问看门的老人。 　　老人拿起遥控器拨弄了几下，国际峰会的镜头出现在小小的电视机里。 　　沈还一身合体的西装，带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翻看文件的样子严肃又禁欲。 　　恍然是几个月前，纪放在机场翻看百度百科时看到的样子。 　　但是，又有不同。 　　眼镜细细的边框下，有旁人察觉不到的，被面罩勒出来的浅浅痕迹。 　　纪放不禁轻轻笑了一下，四个小时，掐着点从霁云山飞去G市，一日之内奔波千里，却能两头成全，这个男人的时间管理还真是…… 　　身后脚步声响，纪放回头，肖芳芳款步而来，在不远的地方向他招了招手。 　　纪放还回遥控器，向老人道了声谢，出门随她来到花圃前的回廊上。 　　昨日还是闹上热搜的对家，今日却又一起经历“生死”，两人相对的时候，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纪放倒是悠然自得，趴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不远处一株灿烂的沙漠玫瑰。 　　“虽然是假粉闹事，但你那份杂志的专访，的确是我抢去的。”肖芳芳开门见山。 　　纪放收回目光，对上这姑娘酷酷的表情：“在秦海的要求下？” 　　“对。”肖芳芳甩了甩马尾，“原本我的排期在你之后，在秦海的要求下提前了。” 　　爱悦时尚是国内大社，能说动高层施压让S市的主编换专栏，本就不是秦海一己之力能够做到的。 　　圈内早就有肖芳芳其实出身权势之家的传言，看样子她只是不愿多用家族势力，想要靠自己打拼。但这次居然使用家族力量为秦海抢资源…… 　　“你和他——”纪放轻轻皱眉。 　　“算是前男友吧，只当我是最后一次帮他。”肖芳芳扭头看向那株沙漠玫瑰，“你是他师弟，对他的感官如何？” 　　秦海虽然恶劣，但杨晶一直把他的形象打理得很好，平日里沾上的那些莺莺燕燕都被说成了照顾后辈，连他的粉丝都已经习惯，还总调侃他是绯闻粉碎机。 　　纪放略一沉吟，只说了一句：“他是公司一哥，我只是个初出道的十八线。” 　　不必说得太明，聪明人自然会懂。 　　纪放在如此地位悬殊的情况下被针对，只可能是私人问题。 　　肖芳芳果然脸色一沉：“和我想的也差不离。但是说实话，如果你自己的作品多一些，人再红些，就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被我挤掉，至少可以捞个副刊，或者前后期的专栏。” 　　“嗯。”纪放点点头，“但是芳姐，你对一个刚刚开工不到半年的人说这个，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芳芳嘴角勾了一下：“不是高估，是还不够，就你今天的表现，我很庆幸自己的及时出手。” 　　不得不说，肖芳芳的直觉极其准确，因为就在她说过这句话之后不到一小时，纪放又上了热搜。 　　这一次却是因为陈修平的公益短片。 　　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多大风波，前一天的网络骂战结束后，黑粉们灰溜溜地闭嘴删博，卡卡茜的姐妹团大获全胜，终于可以开始招新。 　　到了第二天“勇气”直播播出，后援会的关注数便如坐了火箭一样快速增长，事先建好的几个群也快速满员。 　　刚一碰面当然是各种狂欢，粉丝们纷纷在群里分享自己收藏的纪放图片和视频cut，可渐渐地大家也发现，舔颜舔来舔去也不过那么几张MV的剧照宣传照，实在是没法过瘾，于是都吵着要后援会发图发视频。 　　卡卡茜被逼得急了，抓着小王夺命连环call，小王只好又翻出了几张公益广告的路透照出来。 　　卡卡茜拿着那几张照片发愁。 　　公益广告的审批手续复杂，万一拍了不播，这会儿把照片放出来，日后就是自己打脸，还不如不放。 　　正犹豫着，家里上小学的侄女过来玩，看了一眼她电脑上的照片，叫道：“哇，这个哥哥好帅！” 　　卡卡茜正心烦，却被侄女拉了手：“小姨，你陪我看个公益短片，老师让我们写作文。” 　　卡卡茜：“乖，小姨现在有事呢。” 　　“不行不行，就十几分钟的片子，马上开始了，你陪我看嘛，好不好？好不好？” 　　十来岁的小姑娘最是缠人，饶是卡卡茜这会儿头上冒火，也不得不把积灰已久的机顶盒从电视柜里翻了出来，根据小姑娘家校群的信息调到了S市卫视的教育频道。 　　短片开始，她还在试图和小王联系，可这会儿小王也不知在忙什么，半天都没回话。 　　“小姨小姨！” 　　“嗯？” 　　“这不是你电脑上的帅哥哥吗？” 　　卡卡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盯着电视上的公益短片两秒，突然清醒了。 　　这不是我家放崽吗？？？ 　　放崽这是在演盲人？啊啊啊，怎么可以演得这么像？！！！ 　　她一边感叹一边到群里去找人，没想到群消息已经炸了： 　　【卡卡姐你在不在，赶紧求证一下，这个公益短片是咱们放崽拍的吗？[图片] [图片]】 　　【怎么不是，放崽好帅！】 　　【这是什么，快给个链接，我也要看！】 　　她赶紧把那几张照片发到了群里，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修图妹子的私信： 　　【姐，图片修出来需要时间，你要不要试试去要一下原片？咱们可以把cut放在后援会和超话广场。】 　　【晕，我现在联系不上小王，要不……】 　　卡卡茜一咬牙：【要不我给陈导发私信试试。】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陈修平工作室的微博私信，不太抱希望地留了言，没想到还没喘过一口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我是陈修平导演的助理，希望和您商量一下公益广告联动的事情……” 　　卡卡茜：“啊？好……好的。” 　　十分钟后，纪放粉丝后援会放出了公益短片的高清版路透剧照。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微博下已经有了大量的留言。 　　【呜呜呜，终于有新照片了，老公真帅！】 　　【最喜欢最后那张抱着狗狗的，好有爱。】 　　【可是为什么老公的眼神总是很迷茫？这是什么剧照吗？】 　　还没等后援回答，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已经自己破了案，S市卫视和教育频道的直播网页一时间几近瘫痪。 　　电视首播一结束，公益短片的片段已登上了纪放的超话广场。 　　微博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如同岩浆井喷一般，大量的评论涌了出来： 　　【啊啊啊，老公的演技好棒，我都看哭了。】 　　【呜呜呜，盲人的生活真的不容易。】 　　【老公演技好好，要不是今天在《勇气之旅》看见他的直播，我都担心他是真的看不见。】 　　【狗狗好可爱，但真的很多人怕狗，对导盲犬也不了解。】 　　【是啊，前几天还有新闻爆出来，说有导盲犬和盲人被拒绝上公交车和去餐厅用餐，他们都好可怜。】 　　【导盲犬是工作犬，不应该和宠物相提并论，这个社会真的需要对它们多些理解。】 　　【老公功德无量，真心希望那些盲人和导盲犬能好好生活。】 　　卡卡茜忙了个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给自己点了杯奶茶准备犒赏一下自己，群里突然又炸开了： 　　【姐，咱们的微博视频被央视文艺点赞转发了！】 　　卡卡茜瘫倒一秒，崽真是出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公抓回来的时候： 　　纪放：你说过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生气的！ 　　沈还：我没生气。 　　纪放：呜呜呜，让你轻一点你都不听，还说不气？ 　　沈还：气的话不是应该更重些？那我还是气吧！ 　　纪放：…… 　　【1】蹦极台数据我编的 　　--------------------------------- 第37章 生日 　　那晚的聚会还没结束, 纪放的公益短片便上了热搜。 　　肖芳芳打趣道：“完了，我后悔抢你杂志了，估计马上要被你挤下去。” 　　纪放一笑：“那怎么可能？芳姐的面子还是要看的。” 　　果然, 没多久小王就接到爱悦的通知, 希望纪放能过去补拍几张照片, 配合十月的杂志内容，而这次, 专栏直接由“新鲜话题”升级到了“封面专访”。 　　“哥, 咱们这算是因祸得福？”小王来接纪放的时候兴奋不已。 　　“算是吧。”纪放在后座给陈修平回消息，“这次陈导帮了大忙, 你们后援会也做得很好。” 　　“那是, ”小王嘚瑟，“我那帮姐姐可是专业的。” 　　补拍杂志的事情耽搁了两天，等纪放回到观澜苑, 沈还已经开会回来又出了趟差, 这次跑的是南边的项目, 一直都不见人影。 　　陈修平当初片子一剪完就报名了国内顶尖的广播影视大奖, 这会儿也传来了入围的消息，自是皆大欢喜, 拉着纪放出来聚会了两次。 　　而纪放因为公益片的大爆, 终于打响了些名声, 来找他的通告渐渐多了起来。 　　但他一向宁缺毋滥, 仔细权衡利弊后, 挑选了国内一家著名国货品牌的广告拍摄。 　　这天广告拍完，小王拿着纪放的行程单看了会儿, 突然说：“哥, 你上个星期就让我把明天下午的行程空出来了, 是有什么事么？” 　　纪放刚卸完妆，拿起手机来看了看日期：“嗯，我有点私事。” 　　第二天下午，纪放依然是借了杨超的车子，去了宁馨疗养院。 　　还没到门口，远远便看见疗养院里突然出来一群人，不知在吵嚷着些什么。 　　一群爷爷奶奶把门口的数个保安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大片白发当中，一个黑发的身影特别明显，尤其是她还坐在一架电动轮椅上。 　　“为啥不能让小宋出去？”一个白发奶奶冲着保安道，“我们这群六七十岁的都能出门，她比我们年轻多了，怎么就不能保证安全？” 　　“对啊，她可是今天的寿星，没了她，我们这活动就没法开展了啊！” 　　“又不是幼儿园，签什么单子？我们就能保证她的安全。” 　　“真不是我们不想让她出去。”新上任的保安队长被这群剽悍的老人围攻，脸上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俯下身，一脸恳求地小声说：“宋姨，我不是为难您，但沈总的交代您也是知道的。之前几次都是有他陪着，我们当然放行，可今天，您就是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派个人来陪您也行啊。” 　　宋清莲皱着眉头：“不行，我侄子这两天有事儿，不能去打扰。” 　　“唉！”保安队长一声长叹，“没有沈总的批准，我真不能让您出去。” 　　叔叔阿姨们又是一顿围攻。 　　纪放已经下了车，快步走到人群边叫道：“宋姨！” 　　宋清莲眼睛一亮，忙招呼着：“小纪！” 　　纪放来到宋清莲身边，宋清莲朝他使了个眼色，抬头对那保安队长说：“小纪你见过的，是我家的家属，有他陪着我就可以了吧。” 　　保安队长犹豫着：“您这是……什么性质的家属啊？” 　　纪放一挑眉，这家属还要论性质？正准备胡诌一个侄儿外甥之类的称呼，旁边的宋姨已经发话了：“这是我家侄儿的男朋友，这性质够不够？” 　　说完她看着纪放，目光轻跳两下。 　　纪放一听差点失笑，宋姨说起谎来理直气壮，倒是真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她这侄儿到底是谁啊，名头怎么这么好使？ 　　他心里虽然疑惑，面上却十分配合，认定了这保安队长来了没多久，必然不可能把人都认全了。 　　纪放大着胆子配合道：“是啊，上次我们一起来看宋姨的，你忘了吗？” 　　“这样啊，”保安队长挠了挠头，“我去拿亲友登记表，麻烦您把证件准备一下，我核对好了立刻放行！” 　　纪放无语，这个新队长竟然是个认死理的，还核对证件，他连宋姨的侄儿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看着奔向保安室额的队长，纪放开始认真考虑，直接推着宋姨的轮椅跑掉会不会被抓回来。 　　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进了人群：“小姨。” 　　“诶？”宋姨一抬头，“你怎么来了？” 　　纪放也回头去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分开众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纪放：？？？ 　　来人依然西装革履，像是刚从那个会场下来，眉间含着些许疲惫，眼神却十分明亮。 　　他看看沈还，又回头看看宋姨，忍不住心里“操”了一声。 　　第一次看见宋姨便觉得两人长得像，两人竟然真的是亲戚！ 　　想起来自己刚才理直气壮地假扮家属，纪放的脸上有点热，只希望刚才沈还刚来，什么也没听见。 　　“哎呀哎呀，你来了就好。”宋姨松了一口气，回头对保安队长说，“好了，我侄子现在也来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保安队长连忙把外出登记本递给沈还：“麻烦沈总签个字，您就可以带着宋女士出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不多会儿沈还签完了字，纪放低着头，握上轮椅的扶手便要迈步。 　　“哎这位先生！”保安队长突然叫住他，“沈总，您男朋友作为家属，在我们这儿登个记吧，下次他来看宋女士，如果要短暂出门，系统会自动放行。” 　　像是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纪放脚下一顿，这保安怎么就认了死理？ 　　事到如今他倒是放开了，直接伸出一只手去挽沈还的手臂，打算暗示他先出了门再说。 　　谁知他才刚一动，沈还的手臂已经揽上了他的肩。 　　“嗯，登记一下吧，”他听见男人沉声说，“我平时忙，他来得多些。” 　　纪放偏头看了他一眼，却未能捕捉到沈还的视线，只看见男人微红的耳根。 　　他转头冲着保安微笑点头。 　　保安立刻忙前忙后，又是登记信息又是录指纹刷脸，好半天都没完。 　　倒是宋清莲坐在一旁，看看沈还，再看看纪放，眼底里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纪放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大门口终于放了行，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回头去看，沈还这会儿却被医院的不知哪位领导给绊住了，听声音好像在说预算还是什么。 　　他本来打算等他一会儿，可一抬眼，刚才哪位保安队长一脸愧疚：“不好意思啊纪先生，我真没想到您是沈总家属，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您以前和沈总一起来过的事情我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 　　纪放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他怀疑，他再多呆一会儿，这位保安队长该去里面检查一下自己是否又老年痴呆了。 　　“不不不，您这种坚守岗位的精神才是让我感动。”纪放瞟了一眼还在和医院领导纠缠的沈还，“沈总把小姨交给您，就是希望您能保证她的安全。他今天来，看到您这么尽忠职守，一定非常高兴。” 　　一句话安抚了对方，纪放推起宋姨的轮椅，在保安队长敬佩又兴奋的目光中，走出了福利院的大门。 　　宋姨生日宴预订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特色餐厅，由一艘老渡轮改造，主体是餐厅，二楼的顶层甲板做成了露天舞厅，不用跑路，吃饭娱乐一条龙，所以很受老年团体的欢迎，生意火爆。 　　沈还找到纪放的时候，他正趴在顶层的栏杆上看着岸边渐渐亮起的灯光。 　　“你早就知道我认识你小姨，对不对？” 　　“嗯。” 　　“那你不告诉我，还害我去冒充家属。”纪放转过头背对他，一脸嗔怪。 　　沈还没有应答，纪放也没有回头，身后是老人家们开心的谈话和笑声，宋清莲略带迟缓的声音混在其间，却让人听得特别真切。 　　“沈哥，”纪放回过头来：“宋姨那是……ALS？” 　　“嗯，去年发现的，还在早期。”沈还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我知道了。” 　　纪放撑了一把栏杆，转头看向舱内。 　　老人们已经围桌而坐，今天过生日的小姨被请到了上位，正朝着他们两人招手。 　　“宋姨！”纪放露出微笑，径直走了过去。 　　“怎么，生气啦？”宋清莲拉着纪放的手，悄悄地问，“他怎么得罪你了？” 　　“没有，我才不生气呢。” 　　纪放从兜里掏出一只精致的丝绒小盒，还没打开，宋姨一把按住他的手：“这个可不兴转送的哦！” 　　刚走进门的沈还也是一愣，站定不动。 　　“你想哪儿去了宋姨，”纪放无视了宋清莲探究的目光，打开小盒，拿出一只精美的和田白玉佛像挂链，放到宋姨手中，“这是这次去霁云山专门求的，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哎呀，真是个好孩子！”宋清莲乐得合不拢嘴，忙让纪放给他戴上，还顺便揶揄自己的侄儿，“你看沈还，保准不记得给我带礼物。” 　　纪放便挑着眉去看他：“你的礼物呢？” 　　沈还倒还真的犹豫了一瞬。 　　似乎有点为难地，他把手伸进了衣兜。 　　“诶，这个好像……是一样的啊！” 　　坐得近的张阿姨惊呼一声，大家定睛看去，沈还掏出来的，竟是一个和刚才纪放拿来的一模一样的丝绒小盒。 　　打开盒盖，也是一只小巧的玉佛，和纪放那只放在一起，看那玉质水头，竟像是从同一块玉上凿下的两片。 　　“哈哈哈，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爷爷奶奶们都笑了起来。 　　只有宋清莲，看着两只玉佛的目光一闪，却没多说什么，笑呵呵地把礼物收下，对纪放说：“来，这个也替你宋姨戴上”。 　　晚餐后老人们各自在甲板上活动，纪放去了洗手间，宋清莲忙拉起沈还：“你不是在出差？提前回来了？” 　　“嗯。”沈还轻轻按摩着宋清莲的手指，“小姨生日，我当然要赶回来。” 　　“嗯，还是你孝顺。就是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些。” 　　她仰头看着侄子，沈还的眉间依然有疲惫，但精神上却未见平时的紧绷。 　　“但是……”宋清莲的眼中带着狡黠，从领口拉出那两块玉佛，“小纪说他的玉佛是在霁云山请的，那你的呢？” 　　沈还耳根微红：“也是霁云山的。” 　　宋清莲眼中的笑容越来越盛：“一起出去玩了？” 　　“不是……” 　　沈还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宋清莲已经笑了出来：“嗯，不是一起去玩，就是担心人家上节目的时候害怕，所以巴巴地赶了去，一定要看到人家平安了才肯走，是不是？” 　　见侄儿红着脸不说话，她反握住沈还的手，轻轻捏了捏：“挺好的。你的性子就是太过严肃，不管以前如何，你能走出这一步，我很开心。” 　　她仰头看着沈还的眼睛：“我一直都担心，哪天我不在了，你身边总得有个人，提醒你好好生活，陪着你，有自己的家……” 　　提到“家”这个字，沈还脸露出一晃而过的嫌恶。 　　宋清莲无奈，看了眼垂眸不语的侄子，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行了，小姨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如何，想一想，试一试，有这个心思就好。” 　　她看了看左右：“纪放都离开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回来，你去找找他，陪他逛逛。放心，我在这儿没问题的。” 　　夜幕已经降临，渡船渐渐离开河岸，开始了夜间的巡游。 　　满舱都是欢乐的笑声，沈还在二楼的船尾找到了纪放。 　　原本是座椅的二楼外舱被改造成了巨大的舞厅，这会儿天已经擦黑，围绕着船舷一圈的彩灯已经亮了起来，空中飘荡起音乐声。 　　老板倒是十分懂得老人们的心理，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个八九十年代的迪斯科球，挂在正中的柱子上，被两盏彩灯照着，缓缓反射出细碎的光，在每个人身上流淌而过。 　　那个漂亮的青年就站在这流光溢彩之中，脸上带着笑，和附近的老人们聊着天。 　　张大爷扯着大嗓门：“小纪啊，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叔叔都替你高兴呢！” 　　纪放露出个惊喜的表情：“张叔你好时尚啊，娱乐圈的事情你也懂？” 　　“那可不？别小看你张叔，年轻时还当过群演呢！”一旁的老人笑道。 　　“啊，前辈！”纪放夸张地笑着，“以后我有不懂的就来找您讨教了。” 　　“讨教个啥哦，”张大爷拉着他的手，“你够厉害了，但是你那个圈子是非多，万一受了委屈，就到张叔这儿来，张叔给你做好吃的。” 　　“好。”纪放笑得灿烂无比。 　　见沈还上来，几位老人都知趣地散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纪放笑眯眯看着他，自我打趣道：“看，我已经是中老年朋友的偶像了。” 　　沈还低笑：“那是你人缘好。” 　　舞场里响起了音乐，丝丝缕缕的小提琴声在空中飘荡。 　　纪放伸出手，像接雪花似的，让光斑落在手上又滑落，随即轻轻笑了一下。 　　“宋姨的这些朋友都很开朗，她在这里一定很开心。” 　　“嗯。”沈还也转身看向舞场。 　　宋清莲这会儿也操控着电动轮椅上了顶层，笑眯眯地和张阿姨他们聊天，不时还向他们方向看过来一眼。 　　“去年确诊的时候难过了一阵，我怕她一个人在家会钻牛角尖，所以送到了宁馨。” 　　纪放低了头。 　　当年小纪宁确诊的时候，他并不知情。 　　面对着“当代绝症”的小纪宁，选择了隐瞒病情，不给哥哥增加负担。 　　那时他正值巅峰，正在向大满贯的最后一个影帝宝座冲击，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弟弟的病情便在他无知的忙碌和纪宁刻意的隐瞒中，一天天变重，直到无法挽回。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却没能在生命最后的几年里相守。 　　如果那时能多去看看他，也许小纪宁，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纪放……”耳边响起男人关切的嗓音，纪放抬起头，又看了眼宋姨的笑脸。 　　“别担心，”沈还在他耳边低语，“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小姨的。” 　　纪放轻轻地笑了。 　　“嗯，霍金从诊断到离开有几十年的时间呢，现在靶向药物都快研制成功了，咱们宋姨那么美，又有你在，一定会没事的。” 　　沈还看向他的眼睛，自责的泪光此刻已经隐去，但在纪放的目光里，他只看到了关切与安慰。 　　舞场的音乐声大了起来，是90年代最流行的慢四舞曲。 　　不少老人都进了舞池，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小纪、小沈，你们也来呀！”有老人招呼他们。 　　纪放一偏头，问沈还：“跳舞么？” 　　沈还：…… 　　夜风轻柔，随着舞动的人们摇摆，沈还揽着纪放轻声问：“刚才张大爷说到了打仗，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放抬眼看他：“没事，都是娱乐圈的乱七八糟，已经解决了。” 　　“嗯。”沈还颔首，没有再问。 　　那晚回家的时候，纪放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还一直哼着一首舞曲，哼着哼着，突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身边的沈大总裁早已察觉了他的异状，难得地没有看他，反而一直沉默。 　　纪放在沉默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怨气，忙坐正了身子，朝沈还凑近了一点：“其实你的舞跳得挺好的。” 　　沈还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纪放忍不住又咧了一下嘴角：“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跳霹雳舞啊！” 　　想想当时的场面，一群活泼的老头老太太，非围着两人要他们学霹雳舞，纪放还好点，沈还一脸“我再也不想见到明天太阳”的表情，却依然在他的拉拉扯扯下做出笨拙的动作，纪放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他就着车窗透进的光线去看沈还，那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开车的动作也一板一眼，纪放却在一晃而过的光柱之中，看到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那堵人造的冰墙，被融掉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沈总跳霹雳舞 　　----------------- 第38章 粉丝 　　纪放那天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别墅里却气氛高涨，开发小组终于突破了技术难关，一群宅男欢呼半晌后, 开始犒劳自己。 　　不一会儿, 满别墅都飘起了红烧牛肉面的香味。 　　纪放扬了扬手：“刚才在外面吃饭, 觉得他家的甜点不错，给你们打包了些。” 　　“哇, 谢谢纪哥！”周桐赶紧接了过去, “哎哟老婆饼！” 　　“嗯？”林琦从泡面蒸汽里抬起头来，“买饼送老婆么？” 　　“送送送！今天吃老婆饼, 明天再搞点娃娃菜, 你的人生就圆满了。” 　　“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闹腾中，纪放回了二楼的卧室。 　　隔壁别墅安安静静，似乎只开了书房的台灯, 在静谧夜风中坚守着。 　　直到他洗漱完毕, 掀被上床的时候, 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纪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 这人还真是勤勉，从千里之外飞回来给小姨过生日, 夜里还要挑灯工作, 豪门维持倒也不易。 　　沈还的确是在挑灯夜战, 但却并不是在工作。 　　此刻在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显示的是一个娱乐评论号的微博。 　　这位博主一般不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发声, 反而乐于收集资料，在尘埃落定后总结分析, 被网友们亲切地称为“课代表”。 　　沈还正在研究的, 正是“课代表”对纪放前几天黑粉事件的总结。 　　【从上面梳理的过程可以看出, 这次纪放遭遇的，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抹黑。大家都知道，现在都要求艺人约束粉丝，粉丝行为非常容易影响艺人的形象。而纪放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八线，刚刚在观众心中积累了一点好感，这个时候的形象非常脆弱，对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如果得逞，“稍有名气就自大”的帽子便会牢牢地盖在纪放头上，很长时间都不得翻身。前车之鉴便是XX公司的陈XX，到现在，我奶奶在电视上看到他，都还会“呸”一声，说他耍大牌[摊手][无奈]】 　　【而此次纪放的反击却十分漂亮，当然运气好也是一方面，刚好在闹得最凶的时候，被芳芳美女质问，纪放的反应相当快了，立刻在直播里就说出了疑点，这才引发了后续的@纪放粉丝后援会换人事件。】 　　【应该说算是因祸得福吧，后来上任的后援会长十分给力，现在的运转也十分优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直播之后，和陈修平导演的这番互动实属锦上添花。大家刚刚经历了黑粉事件，正好对这个人产生好奇，接下来纪放在综艺里的表现可圈可点，甚至还制造出了和教练帅哥的磕点，这个时候公益广告一出，同时赢得央视点明表扬，即便有人还在怀疑黑粉事件，纪放个人的形象也不再有任何问题。】 　　“课代表”感叹：【不得不说，纪放此人，颜值、实力、运气全部在线，让人羡慕。当然了，娱乐圈并不单纯，他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们还是先送上祝福吧。】 　　沈还拿起手机，在陈修平的对话框里发了句【谢谢】。 　　对方立刻回了个【那是应该的】，过了几秒，接着又问【啥事啊？】 　　沈还却没有再回复。 　　他轻点鼠标，链接跳到纪放粉丝后援会的界面，入眼便是纪放的几张高清路透，以及他最近广告的工作照。 　　沈还把后援会成立至今所有的微博全部翻了一遍，又顺藤摸瓜去了纪放的超话，熟练把自己没有的图一一存好，最后，鼠标停在后援会招募粉丝的企鹅群号上。 　　上一次使用这种软件，似乎还是初中时期，为了应付老师网上检查作业注册的号码。 　　沈还试了试，以前的号码早已无法登录，大概早就被企鹅公司回收了去，他只得又注册了一个新号，申请了加群。 　　夜已经深了，沈还关了电脑，回到卧室的洗手间冲了个澡，待他擦着头发出来，手机新装的小企鹅上已经出现了个鲜红的168。 　　他点开软件，打开唯一的群，消息立刻刷了出来。 　　N条消息整整齐齐：【欢迎新人，来来来，自我介绍+爆照一条龙。】 　　沈还皱眉：【我是沈。爆照？】 　　【对对对，照片发上来，大家审查审查。】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照片】【照片】 　　沈还沉吟片刻，在手机里找了一张自己在峰会上的照片发了过去。 　　【哇，好帅！城市精英啊！】 　　【不对吧，这不是前两天的国际峰会吗？】 　　【哈哈哈，这是君懿的总裁呀？小哥哥你不能因为跟人家一个姓就直接给人家代言了啊！】 　　【哈哈哈哈，果然是狡猾的新人，我还以为上当了，没想到段位这么高。】 　　沈还：…… 　　这天卡卡茜正好在这个群里，瞧了一眼起哄的人，立刻抓住： 　　【@修修，你今天图修好了吗就在这儿欺负新人？】 　　【@沈，别怕啊，她们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修图的妹子一看会长来了，立刻撒娇： 　　【茜姐，不是我偷懒，今天放崽下午是私人行程，没有物料呢！】 　　立刻有人应声： 　　【姐姐，我今天偶遇了放崽，我崽好帅[图片][图片][图片]】 　　【啊，是不是在云归河边？我也看到啦，好像是什么联谊活动哦！[视频]】 　　【渡船上你们也能搞到照片，太厉害了，老公舞姿好优美！】 　　【啊，老公抱着的那个一定是我！】 　　群里那个小姑娘贴出来的，正是晚间他们在独轮上的照片和视频。视频虽然模糊，但也能依稀看见纪放垂眸笑着，舞姿优美。 　　沈还看着满屏的“老公”皱了皱眉。 　　【诶诶诶，和崽崽跳舞的是谁啊，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嗯？我看了好几遍了，他俩这跳舞的姿势，怎么感觉和霁云山教练小哥的抱抱有点相似？】 　　【CP党别发散了，霁云山的事放崽自己都说了，是因为当时太紧张，才情不自禁抱了小哥哥，还闹了个大红脸呢！】 　　【嗷嗷，不多说，我们自己磕呵呵呵。】 　　群里又叽叽喳喳了一阵，沈还没再多看，却点开了那个磕CP妹子的号码。 　　他犹豫半晌，对照着群里几个发言的语气，给妹子发了个消息： 　　【你好，能把放崽和教练小哥哥的照片发给我吗？我也喜欢他们。】 　　【啊啊啊，你也是CP粉啊，来来来，我拉你进群。】 　　不一会儿，沈还便被拉进了一个几百人的小群，只是他没想到，卡卡茜居然也在群里。 　　【哟，新人也过来了，学习能力很强啊。行了你们别让人爆照了，他刚才发过。】 　　【哈哈哈哈，现在还真有乖乖爆照的小朋友啊，在哪个群，我去围观。】 　　【[图片]看，我给你转过来了，舔吧！】 　　【哈哈哈哈，偷图偷得有水平！】 　　【不过说实话，君懿的总裁是真的帅，我感觉和我家放崽也很配！】 　　【邪/教，叉出去！】 　　【邪/教！】 　　沈还愣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又翻出那条“很配”的发言。 　　他暗暗记下了发言者的ID，顺便把发言也截了个屏，存进了相册里。 　　第二天，助理李铭惊讶地发现，沈总今天似乎有所“懈怠”。 　　其实所有的工作依然高效，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解决起来甚至比平时更加干净利落，但往常做完了今天的任务，工作狂沈总常常会把第二天的部分事情提前到今天，利用休息时的零碎时间完成。 　　所以对于李铭来说，用来计算的工作量的其实是时间，而不是事情的多少。 　　而今天，不止一个人发现，他们的沈总竟然把零碎时间都用在了手机上，就连中午在办公室内用餐，也难得地没有看文件，而是看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到了下班的点，通常都会加班的老板，居！然！到点就走了！ 　　看着总裁办公室阖上的大门，女秘书抬了抬眼镜：“沈总这是……谈恋爱了？” 　　几个助理面面相觑。 　　李铭拍了拍胸脯，向剩下的四个助理做了个手势，赶紧跟着溜了。 　　不管是谁让老板产生了这样的变化，都希望他一切顺利，长长久久，阿弥陀佛。 　　《勇气之旅》采用了直播和录播结合的方式，在第一期的直播之后，为了保证大家档期的配合，四人聚在一起，会连着录三期室内或短途冒险。 　　正巧马上要到国际盲人日，又有纪放公益短片的大爆打底，节目组策划了一期“假如我真的失明一天”的挑战节目。 　　这期的节目也带有一定的慈善性质，并与几天后的某大型慈善晚会相关联。 　　说起来，S市的慈善晚会并不像其他的慈善活动那么无聊，而是另辟蹊径，将慈善与偶像明星的号召力结合起来。 　　每年的慈善晚会都会有拍卖环节和投票环节，把拍品和明星的节目捆绑起来，人气高的明星，在后援会的组织下能拉到很大规模的社会捐款，再加上场内商业大佬们的投拍，S市年内大部分的慈善捐赠都从这台晚会而来。 　　这台晚会办下来，企业做了慈善，明星们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做宣传，以极其正面的形象狠狠圈一波粉。 　　尤其是最后拔得头筹者，会被授予S市慈善大使称号，在各大品牌代言的竞争中，是十足重要的加分项。 　　因此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各大后援会最忙的时候。 　　节目主题刚定下来，四位艺人的粉丝后援会就得到了消息，纷纷开始写文案，在微博呼吁大家为残疾人捐款。 　　卡卡茜忙得头大，在群里吼了一嗓子：【谁有《慈善捐赠意向书》的样本，丢一个给我，来不及百度挑选了。】 　　过了没多久，群里有人给她私发了S市最新版的《慈善捐赠意向书》，不仅如此，还有相关的各项计算表格和各类相关的法律文书。 　　卡卡茜忙把文件接收过来，再一看给他传文件的ID，正是前段时间刚进群的那位帅哥。 　　【哎哟圈宝你可帮了大忙了！】 　　因为沈还在群里的昵称一个“沈”字叫起来不顺口，群友们干脆就开玩笑地根据照片管他叫沈还。还经常有人打错字变成了“环”。 　　“还”“环”两个字同音，一来二去不知怎么改的，最后沈还就被叫成了“圈宝”，还越叫越顺。 　　在群里被熏陶了大半个月，沈还和他们聊天的语气已经相当自然： 　　【我正好有现成的，茜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诶你不知道吗？放崽这期拍摄要给世界盲人日做宣传，我们也要组织粉丝捐款，当然了，最好是中途不过我们的手，直接把物资交给目标慈善组织。宝，你这边文件这么齐全，是不是做过这方面工作，能不能帮姐分担一点啊！】 　　沈还勾了勾唇角，君懿每年的社会捐款都不下二十亿，自然是过程规范手续齐全。 　　但沈氏内部，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老爷子的监视下，倒是不太合适做这些工作。 　　卡卡茜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这次的捐款关系着放崽能不能跻身几天后的慈善晚宴，虽然有点难度，但我们还是要努力一把是不是？】 　　沈还签文件的手一顿，想了想，回复卡卡茜：【好的姐，你把资料发过来，我来办。】 　　接着他抬头问李铭：“这个月有慈善晚宴？” 　　李铭原本抱着文件站在他身边，见他一看见手机来了消息就停了笔，好奇得要命，眼睛直往老板的手机上瞟，听他这么说忙回答道：“有的，10月份的慈善捐助占集团全年公益预算的10%左右，往年的慈善晚宴都是副总参加，您需要他过来做个汇报吗？” 　　沈还的指节在桌上轻敲两下：“不用了，今年的慈善晚宴我亲自参加，需要准备什么你让副总写个简单的报告给我。” 　　“哦哦，好。”李铭忙拿出手机编辑备忘录，心里却在嘀咕，“这种级别的活动，老板一向是不屑于去的，难道这次是有什么变化？” 　　李铭出去后，沈还给陈曼彤打了个电话。 　　陈曼彤正坐在客厅里，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地讲女人一定要嫁人的道理，突然接到沈还的电话，忙向母亲做了个“嘘”的动作，笑眯眯地接起电话。 　　沈还：“师姐，非盈利组织慈善捐助的对接这块你熟吗？” 　　陈曼彤：“啊，是沈总，有时间的呀。” 　　沈还：“我给你个电话，辛苦你跟她们对接一下。” 　　陈曼彤：“那怎么好意思呢，你这才刚回来就请我吃饭。” 　　沈还：“……伯母在旁边？” 　　陈曼彤：“好，你那么忙，就在你公司附近就好。” 　　沈还：“……” 　　陈曼彤：“好呢，我一会儿就出发。” 　　嘟—— 　　不到一个小时，陈曼彤已经成功和卡卡茜对接，以极快的速度办妥了所有事宜，顺便给后援会送上了第一笔物资捐助。 　　卡卡茜在陈曼彤的提醒下签了一堆文件，已经头昏眼花，再一看陈曼彤发过来的物资清单，扒拉着手指数了半天，这才突然惊醒过来，连忙给沈还发消息： 　　【圈宝，你姐是不是弄错了，你捐出来的物资是二十万不是两万啊！】 　　过了好一会儿，沈还那边才回复道： 　　【没错的，就是二十万。】 　　【不不不，圈宝，这次的物资捐赠只是个引子，给放崽凑个入场券，姐姐们的捐款就够了，咱们好钢用在刃上，等慈善晚宴的时候再加油往前冲，你不要一开始就这么猛哈。】 　　沈还看着信息，垂眸笑了一下：【没事的姐，等到了慈善晚宴，我还有余力的。】 　　卡卡茜犹豫了半天，再回想今天陈曼彤的气质和说话用词，感觉这个孩子大概真的是家里挺富裕：【好的，你自己把握，我知道你喜欢纪放，但是放崽说了，粉丝们精神上支持他就好，不必在他身上多花钱哦！】 　　沈还看着卡卡茜的回复，伸手在屏幕上的几个字上轻轻点了点，正准备按熄手机，微信却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纪放：沈哥，过几天我能带奶糖上一期节目吗？ 　　指尖正好落在青年的头像上，布偶猫的眼中透着狡黠。 　　沈还：好，它现在在你那儿吗？ 　　纪放：[照片][照片] 　　照片里，奶糖把脑袋深深地埋在食盆里，吃得正香。 　　沈还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晚饭吃了吗？ 　　纪放：还没，我等会还有个应酬要出门。 　　沈还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他这几天总是按时下班回家，但纪放的通告多了起来，又总是在下午和晚上，两人见面的时间反而比以前更少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复：好的，晚上注意安全。 　　《勇气之旅》的特别策划十分成功，用路乔的话来说，就是——给观众们展示了一个倒霉蛋真实的一天。 　　那天的节目组请来了特效化妆师，用一块人造皮肤直接把他们的眼睛盖起来，真真正正地一丝光线都不留。 　　路乔虽然争取到了和奶糖搭档，但生活和出行依然困难重重。 　　【说实话，虽然看着乔崽的各种乌龙很欢乐，但也能体会盲人生活的困难。】 　　【纪放好辛苦，在盲人按摩馆硬是劳动了一整天，连饭都是在时间夹缝里匆匆吃两口，最后瘫倒在墙角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芳姐和温哥也不容易，出个门咱们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两个小时，幸亏有好心人帮忙，要不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我为什么盯着直播间看了一整天的盲人日常？唉，哪里能捐款，真的想要帮帮他们。】 　　【是啊，虽然没多少钱，能帮一点是一点，就怕善款物资不到位。】 　　【去纪放后援会吧，他们那边很正规，我早上捐的物资，下午就真的已经交到了需要的人呢手上。】 　　粉丝们说得没错，有了陈曼彤的专业支持，纪放粉丝后援会很快搞定了物资捐赠的渠道问题，粉丝们的捐赠都能及时落实到位，运转极为流畅。 　　而在纪放的授意下，卡卡茜也不藏私，凡是联系她的后援会组织都无偿提供援手，即便是有竞争关系的艺人旗下，也一样倾力相助。 　　一时间S市的慈善捐赠事业欣欣向荣，而纪放当然也一马当先，率先进入了慈善晚宴的邀请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上网日常：存老婆照片，存老婆视频，给自己的CP粉点赞，把那些叫老公的都举报！ 　　--------------------------- 第39章 晚宴 　　这天夜里, 云逸酒店宴会厅众星云集，门前灯火辉煌，红毯鲜艳, 摄影师们早就展开了架势, 在红毯两侧严阵以待。 　　其实晚宴的主要来宾还是S市的商界大佬们, 他们才是捐赠的主力，娱乐圈里来了两位影后一位影帝, 纪放这个级别的小明星们则带着演出任务。 　　只不过哪里有明星哪里就有粉丝和媒体, 酒店前的红毯秀依然热热闹闹。 　　纪放到的时候刚好碰到肖芳芳下车，两人便一同上了红毯。 　　肖芳芳一向是御姐形象, 今日一袭黑色高开叉礼服大秀美腿, 惹得记者们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纪放在她身边微笑：“感觉今天沾了芳姐的光，平白多了不少镜头。” 　　肖芳芳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说是我沾光？这次的慈善募捐，你一个人便占了半壁江山, 等会儿的慈善拍卖估计还会有好业绩, 明天怕是又要上热搜。” 　　纪放失笑：“什么时候我们成了这种互相吹捧的关系？” 　　一句话惹得肖芳芳也笑了起来。 　　待到了签字的时候, 她才收了笑, 小声道：“别的我不关心，但你今晚一定要加油, 把秦海压下去。” 　　纪放签字的手一顿：“芳姐, 你……” 　　肖芳芳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算是彻底认清他了,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个挺好的本子没谈下来？” 　　纪放一愣。 　　拜《勇气之旅》和公益短片的所赐, 这段时间他积攒了一定的热度, 各方面的发展也可圈可点，渐渐有些电影、电视剧的本子找上门来。 　　几经筛选, 纪放看中了一步叫做《双面天使》的网剧, 希望能够争取剧中男二的角色。 　　为了这个角色, 他甚至跟着蒋业去了几次晚间的应酬，原本已经差不多谈妥，可是今天一早却被通知还有待商榷。 　　他早猜到这里面有秦海作梗，肖芳芳这么一说，看样子是板上钉钉了。 　　纪放说了声多谢，放了笔往后台走去。还没走多远，便见一个人杵在宴会厅通往后台的走廊边，正是秦海。 　　这会儿宴会厅里还没有坐满，人们在厅内随意走动，各自寒暄，因而秦海杵在这里倒也不算显眼。 　　纪放依然是冷着脸，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自他面前走过。 　　“纪放，我们一起过去。”大庭广众之下，又有媒体在场，秦海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对着纪放就是一副同门师兄的关切模样。 　　纪放转过脸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秦海来拉他手腕的手，微微一笑：“多谢师兄指路了。” 　　两人一起走向后台，纪放在化妆间门口停了下来：“师兄有什么事？要说就在这里说吧。” 　　秦海抱臂往墙上一靠，露出个笑容来：“师弟，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纪放抬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听说，《双面天使》的那个本子原本有意向选你做男二，最近吹了，所以来关心关心。” 　　纪放突然笑了：“师兄，你这关心的样子太特别了，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秦海撑了一下墙，倾向纪放，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你都听不出来？要是真的听不懂，你以后别说这种本子，就连一个小广告都别想接到。” 　　纪放挑了挑眉：“你觉得怎么才是听懂？” 　　秦海笑了：“今晚就是例子，这个慈善大使我势在必得，你自己看着办吧。” 　　纪放微微仰头，对上秦海的目光，冷冷看着秦海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隐去。 　　对峙之下，似乎有噼啪的火星迸溅。 　　身后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化妆间的门突然开了，路乔突然探出头来：“咦，纪哥你来了啊！快来快来，要赶紧换衣服做造型了。” 　　秦海警告地盯了纪放和路乔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化妆间。 　　“呸！”路乔拉起纪放，“他以为他是谁啊？这么拽！” 　　纪放冷笑一声：“鼎流一哥呢！” 　　他安抚地拍拍路乔的肩：“我没事，该干嘛干嘛，就当是刚才被狗咬了。” 　　路乔一瞪眼：“你怎么能这么侮辱狗，我代表奶糖抗议哦！” 　　两人都笑了起来，进房进了房间换装做造型，路乔却依然十分忧心，想了想，给他哥发了个信息： 　　路还是桥：哥，我觉得纪放好可怜。 　　路人甲：我觉得你比较可怜。 　　路还是桥：不是，我以前觉得你让我签表叔家的公司就是想控制我，现在才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 　　路人甲：吃错药了？被盗号了？ 　　路还是桥：哎我说正经的。刚才我听见纪放和他师兄说话，感觉他们公司好复杂…… 　　路还是桥：[录音文件] 　　文件发过去，过了好一会儿路英都没有回复，路乔感叹完也没再太在意，忙着做造型去了。 　　云逸酒店因为常年接办各式酒会和演出，宴会厅堪比电视台的专业演播厅，不仅有丰富的舞台效果，台下的空间也十分宽敞。 　　这次慈善晚宴，台下位置最好的VIP坐席留给了各位商业大佬，后方的广阔空间则分给了十几位演出嘉宾的粉丝。 　　各位艺人都有粉丝到场，台下灯牌亮成一片。 　　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VIP还是粉丝席已经几乎坐满。 　　路英因为弟弟今天要走红毯，来的比较早，已经在视野最好的VIP坐席上就座。 　　他看了眼身边“君懿集团”的位置，从弟弟的聊天界面换到好友群，随手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路人甲：无聊的慈善晚宴，你们还有谁来了吗？】 　　【陈修平：我本来要去，但晚上突然要开个会，可能去不了。】 　　【你欣哥：约会，勿扰。】 　　【嘉林：我在，不过刚看见个小美女，这会儿在后台。】 　　路英翻了个白眼，人家都是来做慈善的，这位哥是来泡妞的。 　　至于沈还…… 　　不用说，今年君懿还是会派那位无聊的地中海副总吧，想想方嘉林这会儿大概搂着美女，自己却要和一个半秃中年男坐在一起，路英就更加觉得不爽了。 　　他正在腹诽，后方的粉丝坐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小小的惊叫声频起，惹得VIP席上的人也停止了小声交谈，扭头去看。 　　大门口，晚宴负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一群人站在那里，从VIP通道迎进来一个人。 　　来人高大隽秀，眉目锋利，一身西装笔挺，身材优越。 　　后方的小姑娘们已经疯了，一边小声尖叫着，一边拿着手机在偷偷拍照。 　　路英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今晚君懿的公关部长可有的忙了。 　　不一会儿，沈还在他身边坐下，路英倾了倾身子，凑到他身边，笑眯眯道：“你不是从来不来参会的么？今天是吹了什么风？” 　　沈还照旧不理人，只是拿起座位上的拍卖目录仔细研究。 　　“别看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路英小声说，“捐赠嘛，拍品什么的不就是找个由头？” 　　沈还翻着目录的手突然停下，画面上是一对白玉雕刻的鸳鸯。 　　“哟，你这什么审美，”路英揶揄了一句，“打算买给谁？” 　　沈还镇定地往前翻了一页，目光掠过画作上方“推荐艺人——鼎流娱乐”的一行小字。 　　卡卡茜在群里说过，慈善总会那边已经通知，今晚纪放要推荐的，就是这幅画。 　　“嗯，这个还可以，怎么说也是新锐画家的获奖作品。”路英摸着下巴评价着，“我记得当时他获奖的时候，你就说想买来着。” 　　他眼尖，也一眼瞟见上方的那行小字，倏地抬眼看了下沈还，意味深长地笑道：“鼎流娱乐啊，是谁今晚来推荐这个？要是熟人的话可要捧个场，要不你让给我？” 　　沈还没说话，只是从眼角瞟了他一眼。 　　“啧啧啧，看你那护食的样，我不跟你争……” 　　“不，”沈还低低开口，“你争不赢我。” 　　“呿！”路英翻了个白眼，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刚才弟弟发过来的录音。 　　那个秦海……很嚣张嘛！ 　　如果他知道今天沈还在场，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 　　路英眼珠一转，突然对今天的拍卖充满了期待。 　　晚会很快开始。 　　不得不说，S市的这场晚会还真是有特色。 　　一场歌舞一场拍卖，全场气氛搞得热热闹闹。 　　每位艺人上台时，先有一个感恩环节，说白了就是拉票，而所得的捐赠额，会显示在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 　　三块大屏幕，显示捐赠额度排名前三的艺术品照片和拍卖金额。 　　而拍卖金额则由场内大佬的最终拍卖定价加上场外观众的助拍总额构成。 　　往往在艺人上台的那一瞬间，场外就已经开始了助力，助拍额不断上涨。 　　而等歌舞开始，场内的拍卖会也同时开始。 　　随着艺人歌舞的推进，VIP坐席上的各位商业大佬开始频频举牌。 　　大概人的情绪真的会随着歌舞波动，到了舞蹈激烈的部分，台下的人加价也会越来越凶，所以大多数参加的都会选择快歌热舞，以烘托场内的气氛，求得更高的报价。 　　台上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 　　“下面的展品是我市著名青年艺术家陈三连的画作，就是这幅《青鸟》，在今年的巴黎艺术沙龙奖上斩获第一，获得了无数好评。下面，有请这幅画的推荐人——鼎流娱乐的著名歌手——秦海！” 　　秦海的名字一出，台下突然一阵安静。 　　这幅画作的推荐人在晚会开始前便定了纪放，后援会通知的也是纪放。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此刻却突然换了人。 　　纪放粉丝的欢呼惊讶地含在口里，秦海的粉丝则突然被cue，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此时，秦海还没上场，后方展板上的助拍额，已经在画作展出的瞬间已经突破了一千万。 　　不过很快，秦海的粉丝反应了过来，台下传来欢呼声。 　　他们才不管那一千万到底是谁给的，反正是支持自己的偶像，怎么都可以。 　　秦海演出的曲目就是那首《火花》，配合一群型男热舞，惹得台下尖叫连连。 　　作为今年最出圈的歌手，秦海的粉丝增加了不少，开始歌舞后，《青鸟》的助捐额又开始疯涨。 　　场内的拍卖气氛也很好，大佬们纷纷举牌。 　　VIP坐席里，路英稍稍倾向身旁端坐的沈还：“看见纪放了么？他不也是MV的一员，怎么没见出来？这画你还买吗？” 　　沈还却低头看着手机。 　　卡卡茜快要气疯了，却不得不按捺着脾气，在群里一遍又一遍地解释： 　　【大家不要着急，已经助捐《青鸟》的粉丝也别折腾，放崽刚才说了，不管捐给谁，都是做好事，没必要认他一个。大家也不必再超出预算重复捐款，以自己的能力为限，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转头她就在管理小群里发脾气： 　　【气死老娘了，老娘管理站子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艺人。临时换展品，咱们放崽粉丝一开始冲进去的一千万就成了他的了，他咋那么大脸呢？】 　　【我他奶奶的还得去安抚粉丝，自己都快气炸了好吗？】 　　【放崽太善良了呜呜呜，这么大的金额也不要了，还担心粉丝为他破财会造成生活困难，呜呜呜，我要把刚才和放崽的聊天记录放到超话里去。】 　　拍卖的气氛其实很激烈，沈还却始终没有抬头，倒是坐在他们后方的翟氏代表频频举牌，最后以一千万的价格成交，再加上粉丝们助捐的一千五百万，最后的报价是两千五百万。 　　秦海微笑着向拍得展品的翟氏代表鞠躬，又感谢了一番粉丝的助力，在一片欢呼声中，洋洋得意地走下了舞台。 　　路乔和纪放正在候场，秦海笑眯眯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纪放此时还在微博上安抚粉丝，没有抬头，路乔则在秦海经过时狠狠啐了一口。 　　很快轮到路乔，在哥哥和粉丝的帮助下，获得了一千万的捐助成绩。 　　他的下一个，便是纪放。 　　“好的，下一个展品，是S市郊著名的民间艺术家——赵四老人雕刻的白玉鸳鸯一对，他的推荐人是——鼎流娱乐，纪……” 　　纪放的名字还未完全吐出，舞台上的灯光突然轰地一声灭了。 　　在场的粉丝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舞台效果，立刻举起灯牌欢呼起来。 　　主持人匆匆下台，把手麦交到纪放手里，低声道：“不知道音响还能不能用，你先上台用手麦拖一下时间，音响好了我给你信号。” 　　一旁的灯光师小声叫着：“追光！追光！那个是独立系统，快点测试一下！” 　　漆黑的舞台上，一道追光亮起，照亮了独自走上舞台的青年。 　　青年的润白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几近透明，眉眼却因投下的光线而更显深邃。自上而下的灯光突出了他的双肩，也强烈地对比出他纤细的腰肢。 　　纪放拿着手麦站在舞台的中心，举止自然，落落大方，仿佛这舞台就是为了配合他而存在。 　　“今天我要推荐的展品是一对白玉鸳鸯，”他对着台下微笑，“我其实去市郊拜访过这位赵四老人，放心这不是他的传家宝……” 　　台下的粉丝都笑了起来。 　　沈还坐在黑暗的VIP厅，看着台上光彩熠熠的青年。 　　即使是在这样的窘境下，他依然笑意盈盈，侃侃而谈。 　　介绍完展品之后，纪放回头看了眼主持人。 　　满头大汗的音响师和灯光师还在着急地检修，主持人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纪放朝后台的路乔做了个手势，再次转向观众。 　　“这次的捐款，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纪放低头轻笑，“我的后援会长告诉我，我的粉丝里有个叫做‘圈宝’的粉丝……” 　　沈还微微睁大了眼睛，是他的错觉吗？台上的纪放似乎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这位圈宝，给了我的后援会极大的帮助，还说动做律师的姐姐来帮我们解决捐助流程的各项问题，”纪放的眼中闪着光，“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粉丝，有这样的热心人，我们才能更加有效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在这里，厚着脸皮，代表这次所有的受益者谢谢你们。” 　　说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向后台招了招手。 　　路乔和他的助理忙送上来一把椅子和一把木吉他。 　　纪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抱起吉他。 　　“今天要给大家演唱的歌曲，名叫《free loop》，就用这首歌的歌名，向圈宝这样的热心人致敬。”【1】 　　他放下手麦，轻轻拨动琴弦。 　　歌声随着和旋缓缓流出： 　　Cause it's hard for me to lose in my life I've found 　　Only time will tell and I will figure out 　　That we can baby， we can do the one night stand 　　And it's hard for me to lose in my life I've found 　　Outside your skin right near the fire 　　That we can baby， we can change and feel alright 　　…… 　　歌声如同流水，从台上倾泻而出，台下一片安静，粉丝们举着灯牌，跟随者纪放轻柔的节奏慢慢摇摆。 　　舒缓的节奏安慰了无数浮躁的心灵，粉丝中甚至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 　　时间仿佛放满了脚步，沈还静静看着台上的青年， 　　在这个物欲横行的世界里，在这个需要激情来刺激金钱交易的舞台上，他选择了用一首慢歌来表达心情，来洗涤灵魂。 　　当他弹奏吉他的手指最后一次拨响琴弦，台下的观众们才骤然回过神来，粉丝们的欢呼四起，又赶紧拿出手机调出捐款通道。 　　VIP区的大佬们则开始了急促的加价和举牌。 　　主持人连忙跑上舞台，充当了拍卖师的角色。 　　二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三百万…… 　　叫价不断提高，主持人额头上渗出汗珠。 　　这一对白玉鸳鸯，不一会儿，竟已达到八百万的高价。 　　“八百万一次，八百万两次……啊，还有一位先生举牌，一千万？” 　　路英笑着点了一下头，回头朝沈还一笑。 　　这人却还在气定神闲地看着手机。 　　“一千万，还有先生或女士加价吗？”主持人问道。 　　沈还终于放下了手机。 　　现场依然黑暗，只有纪放粉丝高举的灯牌发出莹莹的光芒。 　　在一片闪亮的“放崽我爱你”的灯光中，沈还举起了手牌：“两千万。” 　　满场惊呼。 　　似乎就是为了这样的爆炸效果，酒店的灯光就在这一刻突然恢复了。 　　明亮的灯光让人们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纪放眨了眨眼睛，看向台下，沈还双眼中含着微笑，也带着一丝志在必得，正一瞬不瞬地迎接他的目光。 　　目光相接，如丝如缕，缠绕不休，纪放几乎能在那双眼里看见自己被追光照亮的身影，看见那暗藏在平静目光下的一片暗火。 　　身后的大屏幕突然点亮，全场寂静无声，又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纪放粉丝里，那位叫做“圈宝”的粉丝，以三千万的个人捐款一骑绝尘，将纪放稳稳推上了冠军的宝座。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放心，还有余力。 　　- 　　【1】loop有圈圈的意思，歌词来自网络 　　--------------------- 第40章 后台 　　后续的节目, 沈还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了。 　　他神情有点放空地看着舞台的方向，心里却一直反复回想着纪放刚才的话。 　　“感谢这位名叫圈宝的粉丝，这份礼实在太重了。”他拿着话筒慢慢地说, “有了这笔钱, 很多人的人生都会被改变。感谢圈宝, 也感谢所有今天参与捐赠的粉丝，不论是一分一厘, 都是你们的心意。我也将更加努力, 来回报你们的爱，谢谢！” 　　他深深鞠躬, 起身时, 已红了眼眶。 　　沈还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目光一直追随者，看着他走下舞台。 　　正怔愣间, 左肩突然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 方嘉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此刻正在举牌。 　　台上的小美女正在高唱，曼妙身姿舞动, 朝着他们的方向抛下一个飞吻。 　　方嘉林立刻把价格翻了一倍。 　　这场拍卖结束, 方嘉林把手牌一放, 倾身在沈还身边道：“去不去后台？” 　　沈还的眼睛亮了。 　　慈善晚宴的后台其实不好进, 但架不住方嘉林这种惯犯, 早就搞到了一张工作证，再加上沈还一身冷冽气质, 拦在后台门口的工作人员只草草看了眼, 便放了行。 　　后台忙乱, 剧务、灯光师、编导在台边忙碌，准备上场的歌者舞者挤在走廊里，还有核对人数的工作人员在大声叫人。 　　化妆间里人们出出进进，全都兴奋不已，不少人已经得知了纪放的捐款额，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 　　方嘉林带着沈还到了化妆间门口，化妆间里一群女孩正在换衣服，两人不好贸贸然闯进去，方嘉林视线左右骚动，一眼便看见了刚才下台的小美女，眉目一挑打了个招呼。 　　小美女的捐赠成绩不错，这会儿心情正好，从人流中挤了过来。 　　人声嘈杂，方嘉林提高了嗓门：“看见纪放没有？我朋友找他。” 　　小美女一打眼看见沈还，愣了一愣，答道：“没呢，刚才我在候场，大概是人多错过了，我去帮你们找找。” 　　小美女进了化妆间，转了一圈出来，摇了摇头。 　　“他经纪人呢？”方嘉林问。 　　“噢，对了，”小美女指了指走廊前面，“刚看见他带着另外一个艺人在那边。” 　　两人顺着美女指的方向过去，就见蒋业挺着啤酒肚，正在给那个小艺人训话：“平时让你胆子大点你不敢，今天倒好了，马上要上台了你给我搞消失，能耐了是吧？” 　　小艺人满脸通红：“哥，我就是肚子不舒服。” 　　蒋业一巴掌呼上他脑门：“装什么装，之前和秦海眉来眼去的时候怎么不说肚子疼？幸亏你纪师兄这个节目自己撑下来了，要是刚才灯光没出问题，你们这舞缺个人，这不要我命吗？” 　　小艺人愣了愣：“纪师兄这么厉害啊！” 　　蒋业更不耐烦了，又一巴掌呼上去：“当然了，你能不能盼着点人家好？” 　　方嘉林冷笑一声，偏头看了眼沈还，低声道：“回头我找人去问。” 　　沈还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嗯，需要什么只管说。” 　　方嘉林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边蒋业转身过来，已经发现了他俩的存在。 　　他愣了一愣，立刻小跑着过来，殷勤问候着：“沈总、方总，你们怎么到后台来了呀，看这乱的，没法招待啊！” 　　方嘉林一挑眉：“我们找纪放，他人呢？” 　　蒋业一脸懵逼：“啊……” 　　沈还已经皱眉转身。 　　“哎哎，沈总，”蒋业忙跟了上去，“纪放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好多干涉他，不过是给他打个辅助，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沈还脚下一顿，冷声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蒋业满头的冷汗立刻下来了，忙一推那小艺人：“快，叫上你们一起的那几个，去吧你纪师兄找过来。” 　　后台吵得像菜场一样，蒋业派出去的人找了一圈，却依然不见他人影。 　　“会不会自己回家去了？”蒋业摸着脑袋冒出一句。 　　沈还目光如刀，已经剜了过来。 　　方嘉林也叹气：“你这经纪人怎么当的？纪放五千万的捐赠额，今晚肯定要拿“慈善大使”称号，等会儿还有授奖仪式，他回个什么家？” 　　又一波演出者从台上下来，两人面前一阵香风掠过，有人突然“咦”了一声，转过头来。 　　“你们……找纪放？”美女迟疑着问。 　　“诶，这不是芳芳女神吗？”方嘉林一眼认了出来，沈还抬头，正是那天他还帮过一把的肖芳芳。 　　“你……”肖芳芳眼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指着后台另一边，“刚才我上台的时候，他还在台边给我应援。后来有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叫了他，往展品保管室那边走了。” 　　“谢谢！”沈还看了眼方嘉林，顺着肖芳芳所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通向保管室的铁门前挂着禁止入内的标志，守门的保安却不知去向，沈还推了推门，门没锁，两人立刻闪身进入门内。 　　外间是喧闹的舞台，音乐声、欢呼声隔着墙壁传入走廊，一阵又一阵，空气也跟着震响。 　　长长的走廊里灯光昏暗，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响动，两人回头，蒋业挺着个大肚子也挤了进来。 　　“沈，沈总。”他急促地喘着气，跟在两人身后。 　　“哐！”前方不知哪里传来碰撞的声音，接着有人一声痛呼，夹在外间如山的欢呼声中，格外突兀。 　　接下来便是乱七八糟一阵脚步和打斗的声音。 　　“卧槽，这是打起来了？”蒋业小声惊呼一声，身前的沈还已经小跑了起来。 　　三人跑到走廊尽头，前方又没了动静，下一秒，说话的声音传来： 　　“纪放，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今天的慈善大使我势在必得？” 　　“说过又怎么样？” 　　再次听到纪放的声音，沈还猛地舒出一口气。 　　三人平复了一下呼吸，来到一个小厅门口。 　　正对门的地方，秦海正扣着纪放的手把人按在墙上，他们脚边，两个人正抱着肚子呻/吟，看起来像是肖芳芳所说的工作人员和保安。 　　秦海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死死扣着纪放的手：“纪放，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这么贪的话，不会有好下场。” 　　“下场？”纪放右脚在地上轻轻摩擦两下，“你也配谈下场？” 　　原本心急如焚的沈还突然间有点想笑。 　　眼前的青年虽然被制却没有丝毫慌乱，这会儿重心左移，右腿膝盖已跃跃欲试。 　　沈还的脑海里已经模拟出了他全力一击后秦海的惨状。 　　如果我是他，他想，必想要亲自把对方整个痛快吧。 　　他在门前刹停了脚步，还伸手把门稍拦了一下，身子往门框上一靠，准备看戏了。 　　方嘉林看他突然停步拦人，不明就里地跟着停了下来。 　　他俩是停了，可架不住还有个莽撞的。 　　蒋业本身就笨重，跑得慢了些，这会儿才到小厅门前，一眼看见纪放被抵在墙上，忙大叫了一声便往里冲，拦都拦不住。 　　纪放一膝盖没能顶起来，错眼便看见了门口的沈还和方嘉林，立刻眼神一变。 　　明明前一秒还跃跃欲试，这会儿就成了委屈和不甘。 　　蒋业还在往里冲，跑得地板震动。 　　方嘉林突然往沈还身边凑了凑：“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 　　他眼神一转：“你不在的时候强势，等你来了就示弱；既能保护自己，还能给足你面子，啧啧啧，这股劲要是用在床上，进退之间，嘶——” 　　他眼里竟然起了些向往。 　　身旁的沈还突然站正了身子，投过来浅浅一瞥。 　　目光如冰刃一般，在空中散发着寒气。 　　方嘉林被冻得一颤，忙举手道：“我就是想想。” 　　就见那人大步向里走去，只丢下一句：“不许想。” 　　前头蒋业已经奔到了秦海身边，却不敢上手拉，只敢在一旁跳脚：“秦海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放开！” 　　他又一回头，招呼着门口的人：“沈总，方总！” 　　“呿，”方嘉林啐了一口，“仗势欺人的劲儿！” 　　没想到会有人来，秦海陡然呆了一呆，手下松了劲，立刻被纪放挣脱开来。 　　沈还已经走到最前，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见是沈还，秦海心里慌了起来，还强自镇定道：“纪放，仗势欺人有什么意思？” 　　不等纪放说话，他又快速说道：“你等着，下次，我一定会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狠话放完，他忙不迭地跑了。 　　方嘉林在后面咂舌：“他这样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再转头，便见沈还一脸关切，目光在纪放身上来回打转：“有没有伤到哪里？” 　　纪放满身柔弱，连声音都颤着：“我没事。” 　　过来帮忙还被塞了一嘴狗粮，方嘉林看不下去了，把两人往门口一推：“行了，没受伤就好。纪放你是不是要去换身衣裳，等会还有颁奖礼。那个谁，”他指着蒋业，“你去叫酒店的人过来，报不报警随你。” 　　沈还带着纪放走出小厅，在走廊里停步。 　　“纪放，”他依旧揽着他的肩，“那个秦海……” 　　“没事，”纪放就任由他揽着，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靠着他低头，伸手捏住沈还的衣角揉了揉，“娱乐圈就这么个生态，我这段时间蹿红快，招人嫉恨也正常。” 　　“可……”沈还看着自己的衣角在纪放修长的手指下微微进退，突然便想起了方嘉林刚才的话来。 　　没来由地静了一会儿，这才吸了口气，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因为运动而乱了的头发：“你记得护好自己。” 　　怀里的人抬头看他：“我知道的。” 　　铁门那边又传来脚步声，酒店负责人终于带着一帮人姗姗来迟。 　　纪放挺了挺身子，从沈还怀里站了出来，两人便是平常对话的模样。 　　酒店负责人一打眼看见了纪放，忙上前来：“哎哟急死我了，你怎么就不见了，快快，你们编导说，让你去专用化妆间重新做下造型，一会儿有授奖还有答谢仪式。” 　　纪放朝着沈还一点头：“多谢沈总，那我过去了。” 　　酒店的负责人忙看向沈还，先心虚地愣了一下，这才小心道：“沈总，要不，您到VIP厅去坐坐？” 　　沈还迟疑地抬头看了一眼纪放过去的方向。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误，让纪先生受委屈了。我马上找两个保安，寸步不离跟着纪先生，一定保证他的安全。” 　　外人面前，倒也不好多显露关心，沈还点了点头：“给我安排个安静的房间吧。” 　　酒店的负责人是个精明的，看见两人这态势，就算不是情人也是交好的朋友，哪敢乱安排。直接开了宴会厅上方的一间VIP包厢，能直接从落地单向玻璃里看见舞台的情形。 　　沈还道了声谢，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陈曼彤带着电脑赶来了酒店。 　　“唉，真是不受重用啊……”陈曼彤进门就感叹，“这么星光熠熠的场合，沈总也没说带我过来见识见识，反而是要工作的时候想起我来了。” 　　沈还一向拿她没办法，无奈道：“你们陈家不也在邀请之列？” 　　“唉，别说了，人家在家里地位低，哪儿能代表公司上这么高级的地方？”陈曼彤说着风凉话，走到玻璃前看了眼下方的舞台，眼神一跳：“哟，一对白玉鸳鸯五千万，这玉是从外星采来的吧，哪个冤大头这么有钱？” 　　有钱的冤大头不理她。 　　陈曼彤倒是熟练，直接拿手机看了眼热搜，清秀的眉眼弯的如同新月。 　　“行了，不说多的，找我是谈什么案子？”陈曼彤开够了玩笑，坐下开始谈正事。 　　“想跟师姐商量一下，如果我想收购一家经纪公司，现在的财力是否可行。” 　　“经纪公司？哪家？”陈曼彤挑眉，故意一个一个数着，“星光、畅兴、火萤、文星……哦~~应该是鼎流吧。” 　　她抬眼揶揄地一笑：“怎么，舍不得相思苦，想亲自安排你那娇娇的行程。” 　　沈还被她说得一麻：“什么娇……” 　　“就是你那金屋藏的娇嘛，是吧圈宝？” 　　沈还已经没脾气了，径直从电脑里翻出报表来看。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陈曼彤止住笑，“鼎流在经纪公司里只算二流，而且公司的股权相对分散，所以才会有管理混乱的问题。艺人之间的恶意竞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公司股权关系复杂，几个大股东谁也不服谁，只要说动两个股东出售，立刻便能控股。” 　　她顿了顿：“你现在的个人资产，买个十家八家鼎流没啥问题，问题是，买到之后你打算怎么经营？是盘过来自己干，还是只控股，保住你的娇娇就行。” 　　说话间邮件送达声响，沈还点开邮件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陈曼彤绕过桌子来到沈还身旁，电脑屏幕上是李铭刚发来的调查报告。 　　“恶意抢资源、无故封杀雪藏、陪酒、陪/睡要角色……我的天啊，这公司怎么乱成这样？” 　　陈曼彤皱起秀气的眉：“怪不得连你都动了气，你这娇娇的生存环境还真是差到离谱，如果不是见过本人，我都要怀疑他今天的成就是靠潜规则得来的。” 　　沈还走到单向玻璃前，看了眼正挺着啤酒肚流窜在VIP席位后端，正对着几个富二代谄笑的蒋业，沉声道：“他的这个经纪人，还有那个秦海，都需要好好调查。” 　　陈曼彤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纪放那天果然不负众望，获得“慈善大使”的称号，待他上台领奖、致辞、后台采访一系列事情完成，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三个小时。 　　从下午5点开始走红毯、准备节目、表演到最后的采访，整整六个小时，更别说中途他还“活动”了一番手脚，到了这个点，真的是累得不想动弹。 　　他正在化妆间里卸妆，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倒也没有在意，一边仰着脸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在他脸上擦拭，一边示意小王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清淡的花香便飘了进来。 　　小王轻轻叫了声：“沈总。” 　　纪放闭着眼睛笑了：“真没想到，这个季节还有茉莉，怪好闻的。” 　　他伸手去接花，却被人轻轻握住了手。 　　“受伤了？”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响起，纪放这才想起，刚才打人的时候，似乎在那人牙齿上磕了一下，划破了指背。 　　他还闭着眼，咧嘴笑了一下：“对方伤得更厉害，不亏。” 　　接着脑袋上就被轻轻拍了一下：“这也叫不亏？” 　　化妆师终于卸完了妆，忍着笑给他脸上拍了层乳液，赶忙收拾东西溜了。 　　小王则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医药箱，往沈还手里一塞，跑去了门口站岗。 　　纪放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沈还两个人。 　　沈还却只是盯着他受伤的指节，垂头不语。 　　“沈哥，怎么了？”纪放动了动手指，在沈还眼前一晃。 　　接着指尖便被抓住，碘伏棉球轻轻按了上来，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疼吗？” 　　“你怎么了？”纪放拿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沈还的额头，“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真的。你看，喏——” 　　他攒了攒受伤的手指，却真的牵动了伤口，小小“嘶”了一声，忙又乖乖地把手指又递到男人面前。 　　沈还却一直沉默着，仔细给他清理了伤口，又抹上上一层防感染的药膏。 　　末了，他放下药膏，轻轻托起那只手，放在唇下，轻轻吹了吹。 　　微风轻轻拂过皮肤，带来一阵清凉，混着茉莉花的香气。 　　男人轻声说：“走，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真下真是我老板了。 　　沈还：换个称呼。 　　---------------------------- 第41章 老婆饼 　　纪放顺从地站了起来, 却微微一顿，一手捂着肚子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沈还立刻紧张起来，把纪放又按回沙发, 撩开他衬衫的下摆。 　　白色衬衫下的腰肢细瘦, 白皙皮肤下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轮廓若隐若现。 　　沈还匆匆扫视一番，却未见青紫。他不放心地在纪放腹部轻轻按了按, 又缓缓摩挲试探到腰际, 急切地问：“哪儿疼吗？” 　　没有等到回答，沈还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却见青年低着头, 猫眼忽闪着，洁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 　　化妆间的空调冷气很足，沈还的手指略略粗糙, 带着微微的凉意, 在皮肤上滑过时带起一点点的酥麻痒意。 　　纪放只觉得那点麻痒像水波般层层扩散开来, 皮肤却如同被他游走的手指点燃, 血色蔓延。 　　他伸手按住沈还不自觉作乱的手，语音里带着点慌乱, “我没事, 真的, 都没让他们近身。” 　　手心里传来轻微的震动, 沈还这才惊觉手下的温热与滑腻, 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缩起，指尖却又不小心在纪放的腰上刮了一下。 　　纪放身体一颤。 　　他抓着沈还的手, 把卫衣又向下拉了拉, 嗓音微哑：“我就是……饿了。” 　　“噢, 饿了……”沈还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不太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对方皮肤的温热沿着指间直直冲了上来。 　　他的手无措地弹开，不自觉地将手指向自己的嘴唇伸去，又陡然停止了动作。 　　手臂拐了个弯，他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这才哑声问他，“想吃什么？” 　　纪放脸上热意未消，低头道：“算了，这么晚了，回家泡面就行。” 　　“你等一下。”沈还说着起身，到化妆间的门口，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转过身来，“鱼片粥？吃一点垫垫肚子。” 　　酒店的效率很高，纪放不过换了身衣服的功夫，热粥已经端进了化妆间。 　　纪放拿起汤勺舀了口粥入口。 　　温热粘稠的鱼片粥安抚了空空如也的肠胃，纪放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沈还在一旁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嗯，挺好吃的。”纪放点了点头，又送了一勺入口，“这酒店也太贴心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粥，而且温度……” 　　他说了一半，慢慢停了下来：“沈哥，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不是。”沈还又帮他盛了些粥在碗里，示意他快吃，“是你的粉丝送来的。” 　　今天倒是的确有粉丝送吃的来，可小王哪敢拿给他吃？倒是沈还从后台出来，酒店的负责人看他还要等着，特意请厨房熬了粥过来，他便叫人一直温着。 　　只是这会儿如果刻意提起，倒像是邀功似的，他只好假借粉丝之名。 　　“嗯，那些粉丝真的太好了。”纪放又吃了一大口，“尤其那个圈宝，明天一定让后援会的姐姐去问问，我要亲自感谢他才好。” 　　沈还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愣，有点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又拿别的话题掩饰过去。 　　不一会儿纪放喝完了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轻轻舔了舔上唇，似乎有那么点意犹未尽。 　　但他没说什么，起身招呼沈还：“走吧，回去了。” 　　晚会早就散了场，云逸的宴会厅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整理。 　　小王正站在门外打呵欠，见他俩出来忙说道：“纪哥，我去开车。” 　　“不用了，”沈还道，“我送他回去就行。” 　　想起上次送纪放去观澜苑时的猜测，小王立刻会过意来，敢情这两人真是住在一起啊。 　　他连忙点头：“好的沈总，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生怕纪放挽留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走吧。”沈还带着纪放走出酒店，司机已将他的迈巴赫泊在了门口。 　　沈还替纪放拉开车门，又有点犹豫地偏头过来：“刚才……你原本是想吃什么？” 　　纪放一愣。刚才沈还说喝粥时，他不过迟疑一瞬，没想到竟被沈还看了出来。 　　他轻笑了下：“那会儿突然想起来小姨生日那天吃的老婆饼，可惜，家里没库存了。” 　　他的目光越过迈巴赫，指了指酒店不远处的云归河：“说起来疗养院就在河的正对面，从这儿都能看到渡轮餐厅的灯光。” 　　他说着看了看左右：“可惜这个地方太寸，不管是走大桥还是隧道，都要绕一大圈，等去了人家早休息了，算了吧。” 　　“除非从这里飞过去或者游过去，哈哈。”纪放开了句玩笑便要上车。 　　沈还伸手拦了他一下，弯腰对车里司机说：“你先下班回去吧，车就停在酒店，等会儿我自己回。” 　　纪放看着他眨了眨眼，有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不会是……真的想要游过去？” 　　可下一秒，沈还把钥匙丢还给门童，打量了一下纪放身上的卫衣和牛仔裤，轻轻点了点头，指着酒店正对面的江面：“我们从这里过去。” 　　S市的市政改造很有特点，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在大力开发现代城市建设的同时，也在尽力保留城市的历史特色。 　　比如云逸酒店所在的位置。 　　酒店望江而立，身后是繁华的现代都市，而对面临江的一片，却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特色老区。 　　当然，危旧房屋已经经过了改造，住在这里的渔民们，年轻一代也成为了忙碌的上班族，留下的老人们除了捕鱼贩卖，还兼做附近的旅游服务生意。 　　此时入夜已久，很多老人都已经熄灯休息，街巷里只有昏黄的路灯。 　　街巷曲折复杂，沈还却十分熟悉，面对着复杂岔道的选择，每次都毫不犹豫。 　　不知是不是想要快点买到吃的，他走得有点快，以至于纪放一个走神，居然就跟丢了。 　　“这……”纪放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了眼四周的小巷。 　　好吧，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他在原地等了两分钟，却不见沈还转来，只好拿出手机打开导航。 　　屏幕上的地图如同蛛网，下方的评论则特色至极： 　　【从来没在这里找到过正确的路。】 　　【+1，嫁到这里快一年了，去远一点的大菜场买个菜就找不到家了。】 　　【不怪你妹子，我嫁过来五年都还走错过。】 　　纪放叹了口气，又仔细看了眼导航，发现自己的定位居然在巷外的大街上。 　　纪放：“……” 　　一整天的体力透支让他的两腿都发酸发麻，他懒得去试探找路，干脆在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月光升上半天，透过屋檐，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块地面。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父母刚刚去世，他和小纪宁被社区的工作人员送往孤儿院。 　　那个小小的院子，也是在这样复杂的小巷。 　　初到孤儿院的时候还好，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弟弟就被针对了，时不时地，总会有些大孩子来欺负他们。 　　那时纪宁还小，三四岁的娃娃根本分不清谁好谁坏，一颗糖、一小块面包就能把他抱走，然后被丢在复杂街巷里，哭着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时的纪放，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去找纪宁。 　　但他也不熟悉那些横七竖八的小巷，常常是找到了弟弟自己却也迷了路，在巷子里无头苍蝇般乱撞。 　　隐约记得院里有个小哥哥，一直对他们比较温和，帮他找过弟弟，也曾在小巷里找到迷路的兄弟俩，把他们一起领回孤儿院。 　　那时他被已选中参加孤儿院的公益宣传，第一天去拍戏的时候，他在片场呆了整整一天，回到孤儿院时已经夜幕低垂。 　　没有看到小团子跑来迎接他，他忧心地在院里找了一圈，发现小纪宁又不见了。 　　顾不得吃东西，他急急忙忙去找弟弟。 　　之前熟悉的几个位置都没有见到纪宁，他心里着实慌了，闷头跑进了更加复杂的街巷，无望地在其中来回奔忙。 　　就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那群坏孩子围了上来。 　　“看不出来啊小孩，你这张脸居然能挣钱，以后赚了钱，都要拿来孝敬哥哥们，知道吗？” 　　“乖乖的每个月交钱过来，要不然，我们就弄死你弟弟！” 　　被掐得一脸红印的纪宁被推搡了过来，丢进他怀里。 　　那天他抱着哭泣的小纪宁，在这样的月光里，坐到了半夜。 　　纪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要坐到半夜？ 　　大概还盼望着那个哥哥能来找到他，领他回去吧。 　　只可惜，直到月牙西沉，他也没能等来任何人，只能背着哭累了的小纪宁，一点一点地摸着路，回到了孤儿院。 　　夜深人静，不知哪家的窗子没关好，在夜晚的风里被吹得合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纪放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我还是靠自己吧，他想着，又拿出了手机，打算再看看地图。 　　突然，前方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高大的身影从一条小巷的巷口出现，影子落在他面前的月光里。 　　沈还胸口起伏，眼里还有残存的焦虑，在看到青年的那一瞬间，猛地舒出一口气。 　　“对不起，”沈还在他面前站定，向他伸出手，“我有点太心急了。” 　　纪放却有些发愣，那一瞬间，沈还与记忆中盼望的身影有一瞬间的重合。 　　他很快反应回来，粲然一笑，伸手搭上他的手指，借力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卖了。”他开着玩笑，“正在考虑我数钱慢怎么办。” 　　他笑着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动。 　　沈还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半晌无语。 　　纪放挑眉看他。 　　或是被他盯得不自在了，沈还转身牵着他走了两步，依旧低着头说：“我带着你，别再丢了。” 　　纪放的目光从沈还的手臂缓缓上移，银白月光下，男人的耳尖红成一片。 　　他低头笑了笑，跟上了他的步伐。 　　又转过好几个弯，沈还依旧熟门熟路，纪放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 　　他好奇地左右看看：“我光看着这几个路口就要晕了。” 　　沈还的目光扫过前方街角：“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哦——”纪放应着声，心里却在迅速盘算着，路英他们说过，沈还是十岁才和他们认识，那之前的日子里，沈家住在这里？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能相信，一向传说是S市富豪世家的沈家，怎么会住在这种贫苦之地？ 　　没等他想明白，沈还已经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房间里还亮着灯，沈还轻轻叩了叩门，一个老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佝偻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见到沈还愣了一愣，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是仔仔啊……今个怎么有空到爷爷这儿来？快进来！” 　　“仔仔？”纪放忍不住偏头。 　　虽然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孩子都可能被叫做仔仔，可叫沈还“仔仔”……总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轻笑，沈还拉着纪放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他没有进门，只朝那老人道：“周爷爷，我有点事要过河，借您的船用用。” 　　老人已一眼看见了沈还身后的纪放，笑眯眯道：“哦，送朋友啊，我说呢，前些日子刚来过，怎么今天又想起我这糟老头子了。” 　　沈还有点窘，却也不知如何辩驳，老人家已呵呵笑着，又盯着纪放看了几眼：“哎呀，真是个漂亮娃娃。” 　　纪放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有点哭笑不得，忙上前打招呼：“周爷爷好。” 　　周爷爷笑眯眯的：“娃娃，你这个点过江干什么呀？” 　　纪放噎了一下，抬头去看沈还。 　　“怎么，自己要干嘛也不知道？”周爷爷打趣，“仔仔啊，该不是你想把人拐了去做什么坏事？” 　　沈还眼中满是无奈，只得开口：“去对面，找张家的渡船餐厅买老婆饼。” 　　说完，他悄悄看了纪放一眼。 　　纪放一双微挑的猫眼瞪得溜圆，还眨了好几下。 　　那神情仿佛在埋怨：你这么说不会被打吗？ 　　沈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周老头却连连点头：“哟，那是得快点，张家的游船也就开到十二点，晚了就打烊了。” 　　他快步走进房间里，不一会儿拿出一把钥匙来。 　　“今天有点忙，船上还没收拾，你们将就用着。”老人把钥匙交给沈还，“要是回来晚了，钥匙丢在老地方就行。” 　　沈还接过钥匙道了谢，又拉着纪放往河边走。 　　到了河边上了船，纪放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周老头说让他们将就着用。 　　那是一艘小小的观光木船，平日里用来载人去江心小岛上拍照、游玩。 　　只是今天不知被哪家借了去举办婚礼，小船的棚子四周挂着红花红绸，四个角上还有四串大红灯笼，甚是喜庆。 　　“这是……”纪放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去接新娘子的喜船吧！” 　　沈还这会儿已经上了船，在微微的晃动不知在哪里拨弄了一下，船篷前的灯笼亮了起来。 　　灯光照亮了身后灿烂的红绸，男人一身西服革履站在船头，竟真的有点迎亲新郎的味道。 　　纪放抱臂欣赏了一下眼前的美色，却见那人伸出手来。 　　他偏了一下头，突然起了玩心，又唱起那首渔夫小调。 　　“月光下星星灿烂成河，你在海的那一边等我，妹妹你快快看过来啊，哥哥这里好多渔获……” 　　他轻轻地哼着歌，伸手搭上他手心却不上船，偏头笑着：“沈哥哥，你的渔获呢？” 　　男人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窘迫，却猛然合拢了手指，把他拉上了船。 　　船身摇动，他脚下不稳，踉跄着一头撞上棚子下方系着的红绸花。 　　那花本就是松松别着，被他这么一撞，整个散了开来，纪放只觉得视野里一片艳丽的红色，已经被那快绸子当头罩住。 　　他身子还在踉跄，很快便被有力的臂膀圈住，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气。 　　只是这一下冲劲太大，沈还搂着他退了两步，后背撞上船篷的廊柱，这才站稳了脚步。 　　纪放抬头，隔着红绸看着灯笼光亮前男人的剪影，嘴里还不忘调笑着：“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哥哥！” 　　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男人似是被他打趣得放开了，破罐破摔地问了一句：“那你嫁不嫁？” 　　纪放顶着那红绸子抬起脸，想去看看男人现在的表情。 　　隔着薄薄的织物，两人几乎是鼻尖相触呼吸相闻，男人的气息有点乱，却努力压制着。 　　一阵凉风拂过，红绸如流水般从两人鼻尖之间滑落，露出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锋利的眉眼里有压抑的浪潮，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 　　气息交缠，两人的呼吸频率都有点快，纪放腰间的手臂略略收紧。 　　纪放的嘴角轻抿一下，微微向右偏头，避开了沈还的目光。 　　他伸手在沈还胸前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嫁什么嫁，等会儿我的饼卖完了怎么办？” 　　男人的气息轻轻扑在脸颊上，最终还是没有靠近。 　　沈还低笑了一声，把他扶到船舱里坐好，俯身捡起那块红绸，自己去了船尾。 　　马达的低吼声响起，小船在水中轻巧地转了个弯，向着河心驶去。 　　纪放靠在柱子上，看着操作小船的男人。 　　风吹起了他的额发，露出英俊的眉眼。 　　纪放心中忽地闪过刚才沈还情动又克制的眼神，不由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这人，应该已经上钩了吧。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也那么快？ 　　他眯着眼睛又看了看沈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体验派演员共情原则。 　　只是，呵，后劲儿还真大啊！ 　　小船很快就到了江心，正赶上张婶儿的最后一班游船准备回航。 　　见有小船靠上来，十分熟练地趴在船舷上笑问：“宵夜么？没什么菜了啊！” 　　二楼的露天舞厅里的音乐恰好在这一刻停歇，十来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结束了舞蹈，也探出头来看热闹。 　　“哟，这船好漂亮！跟结婚的轿子似的。” 　　“可不就跟轿子差不多？这可是喜船，接新娘子的。” 　　“诶，小伙子，你这接亲接一半过来买吃的啊，是不是新娘子饿了？” 　　老人们一阵哄笑，沈还却看了眼船舱地上落着的那块红绸，目光往纪放脸上飘了飘。 　　这分明是想起了刚才的玩笑。 　　纪放本打算出来和张婶儿交涉，被他这么一瞧，莫名地红了脸，干脆又往后缩了缩，躲进了廊柱边红绸的阴影里。 　　就留下沈还跟那些爷爷奶奶们对峙好了。 　　沈还无奈地看着他缩了回去，只好仰头对张婶儿说：“我来买老婆饼。” 　　话出口他突然愣了一下，船上的老人们已经笑开了。 　　“哎呀呀，你都接回新娘子了，还来买什么老婆饼？” 　　“哈哈哈是呀，回家让老婆做就好啦！” 　　眼看着沈还脸上露出窘迫来，张婶儿也不敢把玩笑开得太过，柔声道：“年轻人，别被那些爷爷奶奶吓着了，他们平日里和年轻人交流少，这是喜欢你呢。” 　　说完她叹了口气：“可惜你来得不巧，老婆饼已经都卖完了。” 　　沈还的眼神立刻又飘向纪放。 　　纪放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耸了耸肩，对沈还坐了个口型道：“算了，走吧。” 　　他伸手揉了揉肚子，反正已经吃了粥，点心以后再买也行。 　　沈还轻轻控制着马达，小船缓缓转向。 　　可就在船尾靠近渡轮餐厅的那一刻，他把船停了下来。 　　“船上的爷爷奶奶，”他仰首看着渡轮二楼，“哪位今天买了老婆饼，我用五倍的价格，转卖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船戏啦啦啦！ 　　---------------------- 第42章 决心 　　二楼的老人们哗地一声笑开了。 　　一个爷爷还真的拎出来一盒, 冲着沈还笑道：“不用你的五倍价格，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这盒饼送给你。” 　　沈还看着点心的眼睛一亮。 　　船上的老人又笑了起来, 那位爷爷轻咳一声, 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们, 这饼你是要买给你的谁？” 　　这问题就很尴尬。 　　要是问买给谁，说个名字或者称呼也就行了, 可他偏要问是买给“你的谁”。 　　纪放偏了一下头, 我是沈还的谁呢？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 　　沈还那头果然也卡了壳, 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又无法开口。 　　纪放垂头低笑了声，从红绸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冲着渡轮笑道：“肖爷爷, 你又在欺负人啊！” 　　那老人一愣, 就见一个精致青年走出了船舱, 站在明亮的月光里冲着他笑。 　　“哎呀, 小纪啊，你怎么也在？” 　　纪放走到沈还身边, 伸手把他一挽：“是我饿了要吃饼, 哥哥带我来买, 你做什么为难他？我要像张阿姨告状的哦。” 　　他微微踮起脚, 在沈还耳边轻声说：“这是福利院旁边小超市的肖爷爷, 喜欢小姨的那个闺蜜张阿姨。” 　　他声音小小的，唇珠与身边的人只隔一线, 气息轻柔地打在沈还耳廓上。 　　沈还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低低应了一声。 　　听纪放这么一说, 那位爷爷果然慌了神，却强自镇定道：“告状就告状，我怕你这个娃娃么？就是你来，也要拿东西来换。” 　　纪放笑着往沈还身边靠了靠：“好，下次来，我陪您下五盘象棋，每盘让您悔棋三次。” 　　“哈哈哈哈哈！”一群老人都笑了起来，谁都知道，这位肖爷爷是个臭棋篓子，偏偏又菜瘾又大，还总喜欢悔棋。 　　一旁的白发奶奶笑着：“老肖啊，让你总是喜欢欺负人，这下子遇到对手了吧？” 　　“好小子。”肖爷爷假意吹胡子瞪眼，“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给了。” 　　纪放立刻换了笑脸：“不要啊，好爷爷，我刚才参加演出可累了，还跑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您就忍心让我饿着肚子回去么？”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虚弱地往沈还身上一靠。 　　明知道他是装的，沈还还是赶紧伸手把他揽住，却低头弯了弯嘴角。 　　听他这么说，老板娘突然一拍船舷：“诶，刚才电视上那个什么慈善大使，是不是就是你啊？” 　　纪放冲她灿烂一笑。 　　“哎哟，那还真是辛苦了，”一个白发奶奶感叹着，“我们都在电视上看到啦，你做了很多好事啊，来来来——” 　　她说着拿出了自己买的一盒点心：“我这盒给你吧！” 　　听他这么一说，肖爷爷不乐意了：“去去去，你们凑什么热闹，先来后到，我可是在你们前面！” 　　说着他一扬手，将那盒老婆饼轻轻抛下渡船。 　　沈还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仰首说了声：“谢谢。” 　　肖爷爷倒是开心了，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手：“去吧去吧，这么晚了，早点回家休息啦！” 　　纪放笑眯眯地朝着大家挥手，沈还打开了马达，小船在渡船前划出一道弧线，向对岸驶去。 　　拎着点心回到云逸酒店，两人上了车，劳累一天的纪放立刻睡了个天昏地暗，连下车回家都是迷迷糊糊的。 　　待到脑袋碰上枕头，更是刹那间便失去了意识。 　　S市的这个慈善大使倒也不是虚衔，又是一年的最后一个季度，他没休息两天，便安排了不少慈善方面的活动，纪放的日程一下子满了起来。 　　这天是一场半慈善性质的珠宝拍卖会，举办方是新入驻S市的珠宝商家，生怕自己号召力不够，在对S市名媛圈子做了一番调查之后，敲定了让纪放这个慈善大使来做拍卖辅助。 　　不出商家所料，那晚的拍卖人数远远超出预期，不仅是年轻一代的名媛，连上一辈的阔太们都来了不少。 　　主办方乐呵呵地把纪放请进贵宾室，笑道：“纪先生真是有号召力，光是您的这些女友粉、妈妈粉们，都能撑起S市慈善业的半壁江山。” 　　纪放微笑：“您过奖了，我不过是做好自己的工作，您这边的拍品够档次才是吸引人的主要原因。捐赠那边，就全靠您多费心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拍卖行老板连连点头，“说好的捐赠，一分钱都不会少，你放心吧。” 　　拍卖会的VIP坐席上，宋茹絮有点蔫蔫的。 　　她身边一个阔太倾过身来，讨好地笑着：“沈太今天怎么兴致不高？没有看上眼的？” 　　宋茹絮浅浅抬了下眼皮，叹道：“是啊，前些日子刚收了一套鸽血红，这会儿对其他的宝石不怎么感兴趣。” 　　“哎，那有什么，今天咱们不都是带着任务来的么？看上的看不上的多少买一点。上次慈善晚宴上那对白玉鸳鸯，您儿子直接就两千万买下来，不也是一回事？” 　　“两千万？”宋茹絮皱了皱眉，刚到手的那套鸽血石顿时失去了吸引力，“我前些日子病了，什么好东西值得两千万？” 　　那阔太看她神情是真不知道，倒是不敢瞎说了，讪讪地解释着：“也没啥，慈善晚宴嘛，各家都带着任务去的，哪件都不值那个价，小沈总也就是完成个业绩而已。” 　　眼看着宋茹絮沉了脸，她又赶紧找补道：“不过那晚选出来的慈善大使倒真是个帅哥，今晚这拍卖会就请了他，一会儿上台了我指给您看。” 　　不多会儿拍卖会开始，纪放一出现，立刻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宋茹絮正兴趣缺缺地看着拍品目录，被突然而起的欢呼声吓了一跳。 　　她身边的阔太一阵激动：“看看看，放崽出来了！” 　　宋茹絮被她摇了两下只觉得头晕，勉为其难抬头看了一眼，却立刻睁大了眼睛。 　　阔太一看他这反应立刻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帅？哎呀，你不知道，现在S市的大姑娘小嫂子，说起纪放来都是两眼放光。我看那，也就是您家小沈总能跟他在颜值上能跟他拼一拼。” 　　接着她也顾不得再多说，抓起手牌就频频举起。 　　第一件展品便开启了拉锯战，平日里表面上维持着塑料情的名媛们，这会儿都铆足了劲儿举牌，仅仅一副蓝宝石镶钻耳环被拍出了七百万的高价。 　　纪放亲自将成交确认书送到前排一掷千金的女孩手中，再次引发了一阵尖叫。 　　宋茹絮终于把人看了个清楚，她朝一旁的阔太靠了靠，小声问：“他是不是那个什么直播节目的主持人？” 　　“直播？”阔太一愣，“哦，前段时间的确是有个直播的综艺，哎哟你不知道，当时我家囡囡磕他和一个教练小哥哥的CP都磕疯了，嗨我不行，看着那高空钢丝就腿软……” 　　那天宋茹絮没有在拍卖会上待多久，随便找了两件看得上眼的珠宝报了个高价，完成任务便回了家。 　　一到家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各大平台把纪放的节目搜了个遍，却根本没看到那部所谓的“总裁的一天”的综艺。 　　再搜综艺节目，倒是有个类似的，只不过三年前就已停播。 　　宋茹絮把遥控器狠狠摔在了地毯上。 　　亏她那天回来后紧张了好长时间，连购物都没了兴趣，生怕自己在网络节目上出了镜被老公责骂，没想到……没想到这都是纪放扯的假话！ 　　还直播！还二十万观众！ 　　气死了！ 　　她兀自生着气，楼下一辆低调的小车开到了别墅门口，车上下来的，正是久未回家的沈浩瀛。 　　沈世斌简直老泪纵横，带着老婆跑出门来，小心地把沈浩瀛接了进去。 　　那日律师团队到D城去捞人，却正好撞在D城严查的枪口上，沈浩瀛的拘留一天都没有少，蹲满看守所又被押送至戒毒所强制戒毒。 　　好在他毒瘾并不深，在戒毒所度过一段时间后，沈家的律师团队想办法给他从戒毒所转到了社区，这才辗转回了家。 　　沈家大嫂一见到儿子就哭了起来，沈世斌也叹了好几口气，反倒是沈浩瀛精神颇好，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要去查那天到底是谁告了密，一定要把那小子揪出来。 　　三人在客厅里热闹着，宋茹絮从楼上下来了。 　　她在沈家其实地位比较尴尬，虽说是沈宏业正妻，却因为年龄和两个儿媳大不了几岁，以至于都不太好称呼。 　　这会儿她已出现，大房一家立刻愣了一下，但谁也没吱声。 　　宋茹絮倒是一脸笑容地向他们走过来：“是浩瀛回来了啊，这些天受苦了。我去让厨房做点好吃的，今天有上好的人参鸡汤，待会儿热热地喝一碗，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她又转向沈世斌的老婆：“兰兰也别难过了，儿子都回来了还哭什么。赶明儿你空了，咱们一起上一趟云峰山，到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她这一番话，把沈浩瀛说了个目瞪口呆，待她忙不迭地去了厨房，沈浩瀛才看向她妈道：“她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看不起咱们的吗？” 　　“我怎么知道，”沈家大嫂一翻眼，“那天你出事，你父亲去找她儿子，她也巴巴地跟着去了，不知道你爹拿什么把她给收买了。” 　　“呿，收买什么？”沈世斌轻蔑地啐了一口，“这个女人，你们别看她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主意，其实，咱们这个家里，最精明的就是她！” 　　他朝厨房看了一眼，招呼老婆孩子说：“这里不方便说话，走走走，咱们回自己房去。” 　　到了自家的小客厅，沈世斌喝了一口茶，压着嗓子说道：“说起宋茹絮，当初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儿遇到的老爷子，看上就不放手了。那会儿我妈还在，但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她就心甘情愿地给老头子当小三，拼着和自己家里决裂，也要给老爷子生个儿子，所以才有了老三。” 　　他老婆盛兰奇道：“那她可真有眼光，后来婆婆撑了十年才走，她就硬生生等了十年？那也真够痴情的。” 　　“屁！”沈世斌道，“你以为她真的这么守身如玉？她一开始还能老实呆着，不过就是她宋家的老太太特别喜欢这个孙女，总是时不时地接济她，日子过得不算差。可到了老三五岁那年，宋家老太太没了，宋家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再没了以前的好日子，连宋茹絮的那个妹子，宋家的二小姐都出来做工了。” 　　沈浩瀛听得起了兴趣：“那后来呢？” 　　“后来？”沈世斌轻蔑地眯了眯眼，“那会儿我妈的病情突然好了些，人也精神了，有段时间还有精力去出席一些活动，老爷子对宋茹絮失了兴趣，有快一年都没去找她，你猜她怎么着？” 　　“怎么了？”盛兰问。 　　“哼！”沈世斌冷哼一声，“据说是盯上了当时的哪个有钱人，天天地过去献殷勤，不着家，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孩子给弄丢了。” 　　“丢了？”这下连沈浩瀛都吃了一惊，“那小叔——” 　　“得了，没那么狗血，老三确实是老爷子的种！找回来的时候做了亲子鉴定的。不过宋茹絮说的是孩子乱跑，在游乐场走丢了。哼，老三不是有那个毛病吗？每年夏天都会发一发，就是那时留下的病根！” 　　“卧槽，她这是瞒着爷爷吧？”沈浩瀛问。 　　“是啊，但老爷子不见得就不知道。你们也知道，老三为什么被认回来？是因为二房的小寰。那会儿小寰病得快要死了，老爷子刚经历了丧妻之痛没几年，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实在想不通，竟然去信了迷信，说是要找个什么什么条件的血亲，改个一样的名字放在身边来挡灾。偏巧老三这么个私生子就符合条件，所以才会发散了沈家的人力去找人啊！” 　　沈世斌说得口干，抱着茶杯又喝了两口。 　　“哎老爸，你别吊人胃口啊！”沈浩瀛着急，“那宋茹絮现在怎么就巴结我们来了？” 　　沈世斌冷笑一声：“宋茹絮都这样了，老爷子想要老三，直接接老三回来就好，为什么还要带上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她是沈还亲妈。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老爷子就把老三牢牢按在了沈家，他沈还，就是我们沈家的一条狗！” 　　“但是这几年，老爷子慢慢地开始警惕了，毕竟他太能干，说不定就有什么谋夺家产的阴谋。你看不出来？上次说投资的时候，我就在不断地试探老爷子对他的态度，老爷子是怎么安排的？” 　　“哦~~”盛兰点了点头，“现在，公公其实还是想把家业交给你打理，所以宋茹絮看着风向不对，就来巴结我们家了？” 　　“对！”沈世斌冲着老婆一翘大拇指，“就是这么个理！” 　　沈浩瀛也哈哈笑了起来：“太好了，什么时候把他从家里赶出去，就没人管我了，妈的，这次老子蹲号子，肯定也是他从中捣了鬼！” 　　说起沈浩瀛的遭遇，盛兰又差点垂下泪来：“儿子，你受苦了啊——” 　　因为沈浩瀛今天回家，沈老爷子召集了家庭晚宴。 　　沈世斌一家本就住在老宅，老二沈世安从小身体就不好，很少来回折腾，但因沈寰去了E国，今晚便陪着卫琳去了，还带上了五岁的小儿子。 　　这一家人一进门，盛兰便阴阳怪气了起来：“哟，妹妹今天怎么把天天带来了？哦对，小寰去E国了。还是你有福气，生了个好儿子，这刚毕业每两年就担任重任，让人羡慕啊！” 　　沈世安皱了皱眉，他不善言辞，也很少参与老宅的这些争斗，此刻虽觉得不自在却也不会反驳。 　　卫琳倒是毫不在意地一笑：“你说我那傻小子啊！哎哟算了，就他那德行还重任呢，不给人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嫂子您没看见？他走了这几天我都年轻好几岁了，不知道少操多少心呢！” 　　说到去E国，沈浩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记恨着那天在派出所，沈还只带走了沈寰一个人而丢下了他，忍不住也讽刺道：“我看小寰是跟小叔学得好，将来想在集团里一展宏图！” 　　恰巧这时沈还到了，沈浩瀛故意大声说：“我看小叔是想把小寰培养成接班人，所以处处照顾着吧！” 　　沈还走近客厅，轻轻瞟了他一眼，卫琳已经把小儿子一把塞给了沈还：“照顾他有什么用，要找接班人，还是我们天天比较合适！” 　　被抱得高高的，小宝宝开心地笑了起来，倒是冲淡了不少剑拔弩张的气氛。 　　晚餐十分丰盛，因着沈浩瀛终于回了家，沈老爷子兴致很高，和沈世斌、沈浩瀛频频碰杯，吃完饭收拾了餐桌，他还乐呵呵地拿了一幅画出来。 　　“浩瀛回来了是好事，正好，今天翟家送了幅画来，说是拍卖会上得的。我记得之前浩瀛不是说过想要？就送给你吧。” 　　说着佣人们展开了那幅画，正是前几天在慈善晚宴上秦海推荐的那幅。 　　“哟，是这个啊！”沈浩瀛眼珠一转，摸了摸下巴，“翟家现在厉害了啊，居然能比过咱们沈家。” 　　沈宏业一听就皱了眉。盛兰忙拍了儿子一把：“小孩子别瞎说话！” 　　“我可没瞎说！”沈浩瀛看着他爷爷道，“那天的拍卖会，我听说小叔也去了嘛。小叔，我记得这幅画早前我就想买，您也答应了一有消息就买给我的，怎么有了拍卖，你反而争不赢别人，让一个小小的翟家给抢先了？” 　　沈世斌趁机也添了把火：“我记得往年都是副总去，老三今年是怎么回事，想起来要出风头了？你拍的那是什么？两千万买一对白玉鸳鸯？啧啧啧，可惜啊，审美这么差，被人笑话了还不知道吧？” 　　沈宏业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还扫了一眼这对父子，面向沈宏业道：“父亲，慈善晚会不过是个噱头，哪件展品真的就值那个价？我只是去完成今年的预算，拍哪件都无所谓。而且，今年翟家大少对这幅画势在必得，早前就打了招呼，他们有孝敬您的心，我又何苦去跟他们争？” 　　这一席话有理有据，倒是堵得大房一家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后沈宏业回到书房，让秘书找来了慈善晚宴的网络回放，把两件展品的拍卖过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皱起了眉头：“小沈总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秘书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其他都正常，就是前段时间国际金融峰会，说是不舒服请了一天假，不过会上有路家大少撑着，倒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沈老爷子眼中厉光一闪：“请假？” 　　他冷笑一声：“让沈还进来。” 　　沈还走进书房的时候，沈宏业的电脑上正在播放《勇气之旅》中纪放走钢丝的镜头，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沈宏业面前，垂眸道：“父亲。” 　　照例是一番对公司经营的问答，只是这一次，身旁的电脑上一直在播放《勇气之旅》和慈善晚会的片段。 　　对答终于告一段落，沈宏业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电脑屏幕：“两千万买玉鸳鸯，翘了国际峰会去当教练，都是因为他吧！” 　　电脑屏幕上，正是纪放接受慈善大使称号的场面，精致的青年笑意盈盈，定格在屏幕之上。 　　“我对于你们恋爱是个什么态度，你应该很清楚。”沈宏业逼视着自己的小儿子，“小寰那件事的处理你也都看到了。”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纪放：“一个戏子而已，玩玩也就算了，要是当了真，下场如何你是知道的。” 　　屏幕上的青年在对着他微笑，纤细柔顺的颈脖却被老人烟草熏黄的指甲死死掐住，沈还的眼眸紧缩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 　　“生气了？”沈宏业冷笑道，“你该不会也和小寰一样，为了个穷小子要死要活？” 　　沈还抬眼，看向老人的眼睛。 　　在那双昏黄苍老的眼里，他看见了无尽的贪婪与控制。 　　他轻轻抬手，搭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把电脑合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向都是个看得清局势的人。”似是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沈宏业露出一抹笑来，“我年纪大了，集团迟早要交到你手上，找一个能帮你的人才是正理。” 　　就像刚才的一番对话从没发生过似的，沈宏业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土地收购合约：“陈家在老城区的那块地，细节方面还需要再商榷，陈家近期似乎有让陈小姐练手做生意的迹象。” 　　他抬头看着沈还：“之前让你和陈小姐见见，你感觉如何？” 　　沈还垂眸：“挺好的。” 　　沈宏业的手指搭上沈还肩头：“我建议你约陈小姐出来约个会，让她在尽孝心的时候多和他父亲沟通沟通。” 　　老人的手指干枯，皮肤松弛如同蛇蜕，与青年健硕有力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打电话，”沈宏业的手指在沈还肩上轻点，“爸爸不喜欢说第二次。” 　　沈还沉默片刻，拿出手机，当着沈宏业的面拨给了陈曼彤。 　　“喂——”电话里传来陈曼彤温婉的声音。 　　“沈小姐，”沈还沉声道，“今晚有空吗？” 　　那头似乎顿了一下，话筒里传来轻笑：“不是才见过，怎么了？” 　　似是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这么好，沈宏业抬头看了沈还一眼。 　　沈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回答：“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出来见一见。” 　　“好啊，”陈曼彤语音里含着笑，“我和几个姐妹在国贸，你过来接我？” 　　沈宏业终于露出微笑，朝着沈还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打电话。 　　沈还关掉免提，把手机拿到耳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走出了老宅。 　　“师姐……” 　　一听这称呼，电话那头松了口气：“我说师弟啊，你这家里管得也太严了，我怎么感觉跟高中生早恋似的，接个电话还要用暗语？” 　　沈还却没有理会她的吐槽，低声道：“我想加快进度。” 　　“加快？”陈曼彤沉吟片刻，“前段时间你谈的那些基本上已经都落实了，要加快也没多大问题，但接下来要接触的都是沈氏早年的核心人物，该找谁谈、怎么谈我就帮不上忙了，你确定要现在开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你有信心，但你父亲早年能白手起家建立商业帝国，他的能力和人脉也不可忽视。以你现在的个人资产用来对抗沈氏依然是有些吃力的，一旦被你父亲发现遭到反扑，你可能什么都不能剩下，你真的想好了？” 　　再不能拖了，沈还心想。 　　他曾经觉得，沈家如同一个庞然大物，重重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即便是计划好了要颠覆这一切，也总是犹豫着没有真正动手，似乎总是缺少了什么，没有动力。 　　而现在，他突然后悔起来，在看到老人的指甲划上屏幕里青年的颈脖时他就在想，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开始？ 　　“嗯，”沈还低声应道：“我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把老宅那帮人安排明白了，从明天就开始谈恋爱吧！ 　　------------------------- 第43章 糖果 　　“行吧,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陈曼彤轻快道。 　　电话那头似乎有女孩的声音在催，陈曼彤应了一声：“诶我真的在国贸，今晚步行街有万圣节的化妆游行, 你不来玩玩吗？” 　　沈还坐在车里, 回头看了眼老宅, 自嘲地哼了一声：“刚从鬼屋出来，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陈曼彤声音一顿, 突然笑了起来：“哎哟师弟,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挺会讲笑话的。哎不多说了, 你……你等等！” 　　电话那头的嘈杂一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响起陈曼彤迟疑的声音：“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的小娇娇了。” 　　“什么小……”沈还皱了眉，这才反应过来陈曼彤说的是纪放, 眉眼立刻柔了三分, “他在那儿有工作？” 　　“不像是工作, 吃饭来着。”陈曼彤有点犹豫, “我看看，6楼的‘渝记’, 对面坐的好像是……周家的大少。就前段时间才到S市来, 做珠宝的周家。” 　　沈还垂眸, 眼前浮现出周家大少的身影。 　　沈家是S市最大的商业地产商, 周家进入S市, 少不了在沈家的商圈里开店做生意，他记得当初谈合同时见过一面, 年龄跟他差不多, 似乎也是个挺好看的青年。 　　手机连着车内蓝牙, 这会儿还没有挂断，陈曼彤那边有个女孩笑嘻嘻地说：“周少也挺帅的啊，我看跟沈家的沈还也有的一比，昨天小雅还说要找个机会去跟他偶遇来着，只可惜今天不凑巧，曼彤姐，下次我们一起？” 　　那头陈曼彤又说了些什么，这才对沈还说：“兴许是谈工作的事情吧，跟朋友出来吃个饭也正常。行了不多说了，收购的事情过几天咱们再碰个头。” 　　电话挂断了许久，沈还才回过神来，车已经开上了去城区的路。 　　直到站在了国贸大厦的门口，他才突然意识到，纪放虽然住在他隔壁，似乎每日早晚都能见到，但作为一个娱乐圈的明星，他的交际范围并不亚于自己。 　　甚至于，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一个乌烟瘴气的酒局上。 　　他会有无数的工作伙伴、朋友，甚至……追求者。 　　思及此，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6楼的“渝记”。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耀眼的青年。 　　穿着休闲服，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却能透过火锅氤氲的白色雾气，看到他因愉悦而翘起的嘴角。 　　他的位置在餐厅最角落的地方，在他身前，高大的周家大少替他隔绝了无数目光，那人殷勤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肥牛，不知说了什么，纪放立刻笑了起来。 　　那样的轻松与愉悦，他似乎很少看到。 　　纪放今天下午很辛苦。 　　拍卖会持续了很久，拍卖交易的所有手续办完后，他又被一群粉丝围着，又是签名又是合照，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傍晚七点。 　　正想着要不要给杨超他们打电话给他留点晚饭，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站在他身边的拍卖行老板忙介绍道：“这是周氏珠宝的周总，今天的珠宝藏品就是他们提供的。” 　　周少身材高大，眉目干净清爽，笑容爽朗，握手时手心温暖干燥，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今天真是辛苦纪先生了，”周文卿微笑着，“我都不知道，自家的这批货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差点就要后悔没把全部家当都拿来拍卖了。说到底还是纪先生的号召力强。” 　　纪放温温一笑：“过奖了，还是贵公司的货好，买家做慈善的心善。” 　　本以为对方只是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周少却道：“今天大家辛苦，晚上一起吃个饭？火锅可以吗？” 　　工作人员们自然开心，纪放犹豫了一下，周少便道：“纪先生不必担心，国贸那家‘渝记’是我家亲戚的店，我已经跟他们交代了，吃饭的时候，不会让粉丝来骚扰您。” 　　看对方如此上心，倒也不好多推脱，纪放点头答应。 　　“其实做什么都不容易，”周文卿给纪放夹了一筷子肥牛，“虽说不像小生意那么容易受到影响，但一大家子人哪儿有全都和你齐心的，多多少少有些掣肘。” 　　他抬头去看纪放：“这次的拍卖会，我是和家里长辈下了军令状的，若是效果不好，就得乖乖地收拾铺盖回家乡去。” 　　温文尔雅的眼中放出光来：“纪先生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纪放见他说得有趣，立刻笑了起来：“周少说笑了，我不过是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已。” 　　他口里应酬着，心里却盘算起周文卿刚才的那番话来，说起来还真是这样，看沈还那一家子，哪一个是乖乖听话的？但看他那个妈和大哥一家就够呛了，也不知道他天天是不是也在烦这个。 　　这顿饭其实吃得很开心，周文卿是个十分细心的人，不仅做好了全部的安保工作，涮肉下菜也全都是他动手，纪放几乎只需要坐在那儿动筷子便够了。 　　他不由得笑道：“周先生实在是太客气周到了。” 　　“客气？”周文卿涮肉的手一顿，立刻明白过来，“纪先生真会说话，我家有几个弟弟妹妹，照顾他们习惯了，不过他们都只会嫌我啰嗦。” 　　饭后周文卿要送纪放回家被他婉拒，还颇有些依依不舍道：“要不纪先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到家后给我报个平安？” 　　和国贸一样，观澜苑也搞起了万圣节前夜的活动。 　　小朋友们穿着奇装异服，一会儿挎着小篮子在各楼栋间跑来跑去，玩着“不给糖就捣蛋”的游戏，一会儿又聚集在一起比一比谁拿到的糖果点心多，好不热闹。 　　纪放回到观澜苑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下车没多久便接到了周文卿的电话，他有些失笑地接了起来，可还没说两句，对方突然“诶”了一声，不说话了。 　　纪放疑惑地抬头，便见周文卿正站在前方的灯光里，耳边还贴着手机。 　　“早知道你住这里，我就坚持送你回来了。”那人重又对着手机说道。 　　“我也没想到。”纪放坦然说，“以前怎么没在小区里看见过周总？” 　　“我也是刚搬来，暂住在朋友家。” 　　纪放点点头，两人顺着林荫道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AB两区交界的地方。 　　“好啦，我要拐弯了。”周文卿伸出手来，“今天和纪先生的合作很愉快，希望以后还能有更多的合作。” 　　纪放伸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多谢周总了。” 　　就在这时，黑暗里突然窜出来几辆滑板车，小朋友们比着速度蹬地蹬得飞快。 　　周文卿原本要放开的手突然又紧了紧，把纪放往自己身边拉过来，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一个熊孩子从纪放身后呼啸而过。 　　纪放踉跄了一步，身周笼罩起清爽的柑橘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瞬间他想的居然是：还是松木味道好闻些。 　　肩膀上的手一触即分，周文卿十分守礼地退了半步，说了声“小心”，这才真正告别走了。 　　纪放还没转过身来，那一群孩子又哗啦哗啦地飞驰回来，从他背后经过。 　　就在这一片喧闹声中，他好像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纪放”。 　　他有些不确定，毕竟这个小区里他认识的人并不多。 　　纪放缓缓转身。 　　今天晚上下过一点小雨，淅淅沥沥了一两个小时后便停了，这会儿地面还有点湿，沾了水珠的绿叶在灯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着光。 　　沈还就站在一棵香樟树旁，依旧是一身规整的正装，头发却是润湿的。 　　纪放在变幻的光亮中看着他，那人眼里似乎翻滚着什么，似乎隐隐带着点怒意。 　　纪放突然有点心虚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脱口问道。 　　我为什么在这里？ 　　沈还自己也想知道。 　　明明在世贸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回到小区后却不愿回家，就在进小区的这个必经的路口停了下来，从小雨淅沥坐到了满园喧哗。 　　在黑暗里他想了很多。 　　他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要和沈家挣个鱼死网破并不容易，也许会牵连纪放。 　　他想过周少其实不错，合作之前他做过背景调查，的确是个温柔细心的人，也许让他去照顾纪放才是对的。 　　他想过像纪放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上，比花更艳比太阳还要明亮，不必牵涉到沈家那些黑暗、腐朽的事情中去…… 　　他甚至都想好了，让陈曼彤拿着自己的资产去支持纪放，自己再跟沈家耗上十年二十年，总有把这个庞然大物掀翻的一天。 　　但是在看到纪放的那一刻，看到灯火迷离下有人轻轻拥着他的那一刻，他突然后悔了。 　　凭什么要他放弃这一切，把眼前的美好推给别人？ 　　从未有过的酸意将他淹没，在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情绪时，他已经开口唤了人。 　　纪放似乎有些吃惊，却立刻笑了笑，向他走来。 　　看着灯光中的精致青年，沈还心中的情绪翻腾更甚，心跳声甚至盖过了孩子们的喧闹。 　　他模糊听见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迷迷糊糊地答：“见你没回来，我就在这儿等一等。” 　　纪放噗呲一声笑了，走近了他，伸手去拉他的衣角：“我今晚要是不回来呢？” 　　自从那日在船上看到沈还的眼神，他和沈还相处时便多添了些小动作，沈还的衣服料子大都比较挺括，衣角揉起来特别有成就感，他便经常伸手去拉。 　　沈还低头看见那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他衣角上折腾，闷闷道：“你昨天答应了的。” 　　纪放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昨天早上两人去晨跑时，他问过沈还小时候玩没玩过“不给糖就捣蛋”的游戏，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搞得纪放噎了半天，准备好的玩笑都没法开，最后只好讪讪地说了一句：“那明天我给你带糖回来。” 　　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 　　更让人心虚的是，他根本就忘了这件事，现在口袋里空空如也，连餐厅吃饭送的薄荷糖都没有一块。 　　纪放在心里做了个鬼脸：“这游戏得回家玩，我们先回去。” 　　他打算回到别墅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回趟房间，随便在哪里搜两颗糖出来应付了事，可一到了别墅门口，两人便听到一阵各具特色的嗷叫声。 　　沈还和纪放都不在的时候，奶糖的宠物专用小门是锁着的，这会儿早过了奶糖的散步时间，狗狗没人玩便趴在了窗边痴痴望着，正在别墅前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发现了它的存在，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各自拿着点心糖果，隔着玻璃就各种逗。 　　奶糖早馋得发慌，这会儿好吃的一大堆，只能看不能吃，悲伤得对天长啸。 　　这种野狼似的对月嗷叫极具感染力，不一会儿，半个小区的小朋友都化身小狼人，对着刚刚露出点星光的天空叫了起来。 　　奶糖连叫声都盖不住这些娃们，更委屈了。 　　沈还刚一开门它就扑了出来，在纪放面前嗷嗷叫了两声，竖起身子就要抱抱。 　　旁边一个胆子大的孩子看见纪放手下奶糖听话的样子，小心走到他跟前问：“哥哥，我能摸摸狗狗吗？” 　　纪放一偏头，从后面捉住了奶糖的两只前爪，半立起来小声道：“不给糖就捣蛋。” 　　小孩哈哈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来：“我有糖！” 　　“行，两颗一模，小蛋糕一个就行。”纪放直接开了价。 　　那孩子立刻在纪放手心里放了两颗糖，怯生生地伸手出去，在奶糖脖子上摸了一下。 　　“嗷？”奶糖冲着他叫了一声。 　　“它说什么？”那孩子问纪放。 　　纪放忍着笑翻译：“它说他喜欢你，可以多摸几下。” 　　奶糖因为颜色好看，长得也乖巧，每次跟着沈还、纪放出去晨跑都会有人回头去看，孩子们平日里早就心痒不已，又有点害怕。 　　这会儿看见那孩子给了糖，伸手在奶糖身上使劲搓了几下，狗狗都不咬人，个个胆子都大了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小孩子们便围了上来，吵着要摸奶糖。 　　沈还站在房间的窗前，看着外面这一片奇景。 　　也不知纪放说了什么，那帮熊孩子突然都跑到了他面前，排成了整整齐齐一条长队，一个一个地给糖摸狗，纪放干脆坐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坐收渔利，不时还指导那些孩子，摸摸这里，揉揉那里。 　　等外面终于消停了，纪放捧着一大把糖果点心进了门，往沈还身上一放：“喏，给你带的糖果。” 　　明明就是出卖奶糖换来的，却像是他特意给人带的一般。 　　隔壁的宅男们今天放假，一起去了国贸凑热闹，A2别墅里静悄悄的。 　　纪放懒得回去，就留在沈还这里陪奶糖玩。 　　沈还依旧进了书房，调出M国生意方面的文件来看。 　　只是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沈宏业今天的话。 　　纪放这边，首先要加强安保，经纪公司的收购也要加紧，早点肃清他身边的环境，也会消灭不少安全隐患。 　　还有和沈家的对抗，老一辈人里，从谁下手效率会比较高…… 　　正出着神，眼前突然有什么晃动两下，就对上了纪放笑吟吟的脸。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入神？”纪放看着他，“而且还皱着眉头，生意上有困难？” 　　“嗯。”沈还应了一声，心想如果说是沈氏，那困难可大了，而且会越来越多。 　　纪放晚上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情绪不高，刚才在门口一通操作，一是顺势而为，二也是想让沈还开心一点。 　　但这才过了多大会儿，这人眉头又皱了起来，纪放想了想，又去扯他衣角。 　　“沈哥哥，你明天上不上班？” 　　沈还抬头，他一向没什么周末的概念，这会儿说起来，倒是真的不知道第二天是周几。 　　纪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们明天出去玩好不好？” 　　极富少年感的脸庞上一片真诚，眼睛里的神情却分明是：“快答应我，要不然我就走了。” 　　沈还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仿佛突然间，那些难以抉择的事情都可以抛在脑后，有什么能比让这个青年高兴更值得做的事情呢？ 　　他低头想了想，修长手指轻轻敲着书桌的桌面：“他们说今晚国贸有万圣节游行，要去吗？” 　　纪放一听就乐了：“沈哥，你以前万圣节前夜出去过吗？” 　　沈还有点懵：“没有，怎么？” 　　纪放拿出手机，调出城市地图，一条条红色的道路触目惊心。 　　“如果咱们这会儿出发，”纪放凑过来，指着观澜苑门口鲜红的道路，“估计等到了国贸，游行都已经结束了，然后我们可以和那些参加了活动的人一起回来，大概天亮了能到家。” 　　为了让沈还看清手机屏幕，纪放直接趴在了他的椅背上。两人几乎是头挨着头，发梢都纠缠在一起。 　　青年的脸上散发着微微的热气，一缕调皮的发丝从后方落到前面，蹭在他颊边，带来一丝痒意。 　　沈还偏过头，抬手帮他把那缕头发向后拨了拨，轻声道：“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看放崽空手套白狼，还能安抚老公，欧耶！ 　　- 　　大家平安夜快乐，平平安安哦！ 　　---------------------- 第44章 烟火 　　他直接关了电脑, 起身走向书房的门，又回头问：“来不来？” 　　纪放还趴在椅背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刹那的激动过后, 沈还有点后悔, 也许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来啊！干嘛不来？” 　　下一秒, 纪放就从椅背上弹了起来，“走走走, 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沈还被他推着向前走着, 嘴角终于逸出一丝笑容。 　　等到了车库，纪放更加好奇：“沈哥, 不要告诉我你跟蝙蝠侠一样, 拥有一台可以飞的蝙蝠车。” 　　沈还没有答话，他走到车库的角落，将平日都蒙着的一大块防尘布扯了下来。 　　“这是……”纪放突然激动了起来, “MV Agusta F4？” 　　纪放的手指虔诚地抚过摩托鲜红的车身：“这可是摩托里的艺术品。” 　　他上上下下反复看了好几遍, 突然皱眉道：“不对啊, 我记得F4的座椅很小只能坐一个人……” 　　沈还似乎噎了一下, 半晌才道：“这是定制版，是我大学时的一个前辈, 为了能……嗯, 带女朋友兜风特别设计的。” 　　“嗯？”纪放敏感地抬头, “那你……” 　　年幼无知的小沈总, 当年最后悔的决定, 就是和前辈一起定制了这样一款车。 　　但到了现在，似乎又成了命运中冥冥的安排。 　　沈还的手指搭上车把, 长腿跨上车座, 轻轻拨弄了一下油门, 钢铁猛兽发出轰然怒吼。 　　他回头问：“走么？” 　　纪放偏头看他，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接着摇头道：“不去！” 　　猛兽停止了嘶吼，连锃亮的烈焰外壳都黯淡了下来。 　　看着男人眼中的光亮渐暗，纪放勾唇一笑，像引火的细绳，把那光亮又拨弄了出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纪放匆匆回了趟隔壁，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大大的盒子。 　　沈还连忙接过，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两人一同走进客厅，把盒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一晃眼，纪放又从背后拎出个小小的化妆包，沈还顿时觉得情况不妙。 　　果然，下一秒，纪放便掀了盒盖，从里面拿出件黑色的衣服来：“快，你穿上。” 　　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后退了半步：“这是什么？” 　　纪放已兴致勃勃地把衣服抖了开来：“上次和路乔去影城做任务，影城送了我们两套限量蝙蝠侠套装，说是蝙蝠侠与罗宾，今天正好扮上。万圣节嘛，总要装扮一下，才对得起你那么好的车啊！ 　　他一件一件把蝙蝠侠的装备拿了出来，头盔、紧身衣、肩甲、胸甲、腰带……每拿出一件，沈还的脸便黑上三分。 　　纪放笑得倒在沙发上，看那架势，若不是位置不够，他恐怕还想滚上一滚。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他看了眼满脸抗拒的沈还，抖出放在下面的罗宾套装。 　　“你看，我也要扮上啊，总不能我穿战斗衣，你却穿休闲服，是不——”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愣住了，双手拎起那件长长的黑衣。 　　原本该是和蝙蝠侠一样的几件套男装，斗开来却只是一件纤细的皮质连体服。 　　纪放：？？？ 　　再拿起“罗宾”的面具看了半晌，他伸手打开沈还客厅的电视，把电影调了出来。 　　英姿飒爽的猫女骑着蝙蝠车，从屏幕前一掠而过。 　　纪放：…… 　　看着屏幕上安妮海瑟薇的纤细腰肢和浑圆的曲线，纪放轻咳一声：“其实……” 　　谁知身侧的男人却突然上前一步。 　　沈还就站在他身后，两臂环过他的肩膀，把那件连体衣平平举起。 　　仿佛在欣赏那连体衣的式样，沈还还轻轻将皮衣向两侧抻了抻，缓缓收回手，在他胸前比划了一下：“我觉得大小刚好，你说呢？” 　　他说话的声音本就低，此刻贴着他耳边小声讲出来，招得他耳廓一阵发痒，而微微相贴的肩背却又一阵阵发烫。 　　纪放暗暗叹了口气。 　　他就这两人相贴的姿势向后靠了靠，把肩背在沈还怀里贴牢了，这才缓缓扭过头，挑衅地看了沈还一眼。 　　“你要是穿上全套的蝙蝠战衣，我就穿这套猫女的，怎么样？” 　　这其实是个很亲密的姿势，纪放的鼻尖就在沈还下颌边上，能看见男人微微滚动的喉结和耳根上渐渐蔓延的血色。 　　肩头也能感受到沈还一声急过一声的心跳。 　　沈还垂眸看着他，眼睫快速地眨动两下，将那件猫女战衣缓缓塞进纪放怀里：“一言为定。” 　　沈还将那套蝙蝠战衣拿回卧室里，摆在床上一一审视。 　　紧身的皮衣皮裤，还有做工精细的树脂盔甲，微微反射着卧室的灯光。 　　他在读书时，同寝室便有一位十分热心的COSER，记得当时流行的是霓虹国的《假面骑士》，一米八的大男生整天拿着个塑料腰带，喊一声“变声”再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每每将他看得寒意战战，又碍于室友情分还得夸耀两句，无法逃避。 　　此刻他拿起那件皮衣，犹豫半晌，只能凭着记忆心里的印象叫了声“变身”，算是借了那哥们一缕中二之魂。 　　缓缓将皮衣皮裤套上，他拿起肩甲来研究了半天，发现固定用的搭扣正在自己后背的位置，手臂怎么绕也不方便。 　　沈还有点气馁地看着满床的肩甲、胸甲、腰带，闷闷地想，或许蝙蝠侠不打架的时候就不用穿盔甲？ 　　他犹豫了一会儿，干脆抱着那一堆甲，去了楼下的客卧。 　　猫女的服装就那么一件，最多再加个腰带和面具，想来纪放已经穿好，沈还在客卧门上轻轻敲了一下便推开了门。 　　房间里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空气中满是沐浴露的清香，浅淡的朦胧中，纪放正背对着他在穿那件连体衣。 　　光滑的皮革裹在他一双长腿上，流畅的曲线将反射的灯光拉成了一条细丝，随着小腿一路向上，在饱满浑圆的最高点化作闪亮的光晕。 　　纪放的左手手指轻轻按在拉链的顶端，白皙的手指浅浅陷入柔软的衣料之中，在黑色皮裤的映衬下显得轻闪格外修长。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捏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拉链头，试图将背后的拉链拉起。 　　沈还的目光在轻雾中轻闪两下，似是要挪开，却又被那丝丝雾气勾着，无法动弹。 　　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他踏前一步，反手缓缓将客房的门关上。 　　门锁发出轻轻地咔哒一声，纪放半扭过头，挑眉看了过来。 　　“啊，你来得正好，”他露出笑容来，“这拉链好涩，我拉了两下就卡住，你帮我看看。” 　　沈还上前两步，将手上那一堆护甲放下，低眉去查看纪放的拉链。 　　那条链子，竟然是从大腿根部一路向上，直至后背领口。 　　而小巧的拉链头，便卡在浑圆收缩的高点，连体衣上方的两襟向外翻卷，露出纤细的肩胛骨和两个若隐若现的小腰窝。 　　下方的的皮衣绷得很紧，沈还伸手将皮料轻轻向中间拉拢，用一只手固定住，另一只手拈住小巧的拉链头。 　　“哎。”纪放被他拉得往后一仰，拈着拉链头的指尖蓦然脱了手，蹭上青年温热光滑的后腰。 　　指尖微凉，轻滑之下勾勒出腰肌的轮廓，在那浅浅的腰窝处堪堪停留。 　　两人的呼吸皆是一紧，沈还的手指蓦地僵住，不敢动弹。 　　直到腰间的温度将指尖都熏烫了，纪放才轻声说了句：“好冷。” 　　沈还醒过神来，轻轻推了他一把扶着他站稳，指尖重新找到那小巧的拉链头，顺着身体的曲线一点一点把拉链拉上去，却发现纪放的肩背也红了一片。 　　直到拉链快到顶端，他又把人轻轻转过来，垂眸整理了一下前方的高领。 　　小巧的喉结旁，那枚吻痕般的胎记鲜艳异常，沈还捏着猫女的领口，小心将那抹鲜红盖住。 　　“好了。”他放开手，声音却哑得一塌糊涂。 　　丝丝缕缕的雾气未散，反而给房间增加了热度。 　　纪放低头了好一会儿，瞧见他带来的那一堆护甲，伸手指了指：“怎么了？” 　　沈还拿起肩甲，把卡扣的位置指给他。 　　“嗯，我来。”纪放拿起肩甲，替他戴上，又转到他身后，把所有的卡扣扣好。 　　接下来是护臂、胸甲，腰带的搭扣在小腹处，有点复杂，纪放扣了两次都没扣上，干脆蹲下了身，眯着眼睛去看那个小小的金属钩。 　　沈还垂眸，青年栗色的软发就在身前，他已经带上了猫女的头箍，不知是不是戴的时候匆忙，一缕头发半压不压，在脑侧任性地翻翘着。 　　他伸手将那缕发从头箍中解救出来，却对上了纪放仰起的脸。 　　微微上挑的猫眼在从上往下看时美得惊心动魄，艳艳红唇就停留在他身前，而他的手正攥着对方的一缕发。 　　沈还突然后退了一步，哑声道：“我自己来。” 　　说完也顾不得纪放答应不答应，急匆匆地便冲出了客房。 　　纪放看着他几乎是跌撞着跑出门去，暗暗回想了下刚才的举动，眼眸变得幽深，嘴角勾出一抹笑来。 　　这么一来又耽误了十来分钟时间，等两人出门，已经是夜里九点半。 　　“十点化妆游行就开始了，来得及吗？”纪放站在摩托边，有点担心地问。 　　“放心，观澜苑距离国贸其实只有十公里，道路通畅的情况下，十几分钟就到了。” 　　沈还说着拿出头盔，在纪放头上比了一下，伸手指了指他的猫女头箍：“你戴着这个，头盔就不好戴了。” 　　纪放一伸手把头箍摘了下来，塞进沈还手里，轻轻眨了眨眼：“那等会儿沈哥再帮我戴上？” 　　脑海里蓦然想起刚才在客房的那一幕，沈还立刻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地接过头箍，却不知要放到哪里。 　　纪放轻笑一声，从背后拿出一个系绳的小背包来。 　　看外表花纹，竟也是猫女的一套。 　　把两人的面具头箍一股脑放进背包里，纪放跨上的摩托后座。 　　钢铁巨兽嘶吼片刻，驶出了观澜苑，汇入晚间拥挤的车流。 　　到达国贸的时候，十点还差十分钟，这还是因为有个路段出了追尾事故，害两人多等了好几个红灯。 　　纪放双手搭在沈还肩头，起身张望了一下：“国贸地下车库好像还有位置，咱们停了车再出来玩？” 　　沈还自然没有意见，顺手拐了个弯就往国贸地下车库的门口去。 　　还没到车闸边，突然一个身影从侧边冲了出来，着急地对两人叫着：“哎哟怎么才来，就等你们了！” 　　纪放听着声音有点熟悉，可惜对方把自己化妆成了僵尸新娘。 　　一张大白脸，烟熏妆下的眼睛流着血泪，连嘴唇都画上了缝合线，完全面目全非，听声音却是个男生。 　　他看着对方的血盆大口摆了摆手：“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那人一弯腰，从僵尸新娘的吊带袜里掏一张纸来，手指在上面划动片刻：“蝙蝠侠和猫女，520和521号，没错。” 　　他一挥手：“宝，别跟姐开玩笑，从这儿过去在J1出口集合，游行队伍都等着你们呢！” 　　这一声“姐”倒让纪放认了出来。 　　他一把薅下头盔，笑道：“金姐，是我。” 　　僵尸新娘瞪了瞪眼睛，眼周用凝胶做出的逼真血泪差点真的滴下来，接着就激动地握住了纪放的手：“哎呀是你啊，好久不见，怎么都不来看金姐了？” 　　接着又看向沈还：“这位是……？” 　　纪放拍拍沈还的肩甲：“我朋友。金姐我们先下去停车，一会儿上来找你聊啊。” 　　金姐估计也有事，面上一片焦急，回了一句“我今晚参加花车游行，你们一会儿来看啊！” 　　纪放朝他挥了挥手，两人疾驰而去。 　　在地下一层停好摩托，沈还摘了头盔放在一旁，一边让纪放给他戴上蝙蝠侠的头套，一边疑惑道：“金姐？” 　　“是啊，”纪放给他把头罩调整好，又把猫女的面具戴上，“我们公司的特约化妆师，那次我去帝豪苑，就是他做的造型。” 　　听到帝豪苑，沈还垂下目光，在纪放脖子上轻轻扫过，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那一晚。 　　“话说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拉黑我？”纪放疑惑地问，“我早就想问你了，那天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么？” 　　“没……没有。”沈还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就是……”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远处的通道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呼喊声也接踵而至：“纪放，纪放呀——” 　　听声音，还是金姐。 　　“我在这儿，怎么了？”纪放应声，朝外走了两步。 　　他身后的沈还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哎哟这高跟鞋……”金姐几乎是蹦到了他们面前，手里还拿着那张纸条。 　　“不好意思啊小纪，”他身子一歪差点又崴了脚，“原本的蝙蝠侠刚才在路上被一辆小车追尾了，这会儿送去了医院，别担心，没什么大伤，今晚这车速出不了多大事，就是……” 　　他满怀期待地看了沈还和纪放一眼：“小纪，你跟你朋友，帮忙顶个班好不好？” 　　生怕两人直接拒绝，他挥着手里的纸条：“没什么多的事，就是骑着摩托在队伍里走走，你们反正也是来看巡游的，蝙蝠侠和猫女本身就是可以前后活动的机动人员，你们可以在队伍里随便活动，喜欢哪个花车可以直接上去，想看什么都能看个够！怎么样？” 　　见纪放还是有点兴趣缺缺，他只好使出杀手锏：“这次的开场乐队是‘烈风’，会有一个小时的公路演唱会哦！” 　　纪放闻言回过头来。 　　他上辈子就喜欢这个乐队，就算是后来在娱乐圈里成了大佬，也是演唱会场场不落地追。 　　金姐算是有心了，他不过是上次做造型的时候偶尔提了两句，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得。 　　就算是为了金姐的这份在意，纪放都觉得应该帮他一把，更何况还能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 　　他偏头瞧了沈还一眼，看那人一如既往地沉默，心中又想：算了，沈总可不好抛头露面。 　　正想着如何拒绝金姐才好，身后的摩托突然轰鸣起来。 　　蝙蝠侠骑着摩托来到他身边，目不斜视，却把后座的位置留给了他。 　　金姐瞪圆了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对纪放做了个口型：“你有情况哦！” 　　纪放斜了他一眼，长腿一跨，坐上了后座。 　　“诶，你们等等我啊！”看着两人一骑绝尘，金姐叹了口气，认命地拐着高跟鞋走出了停车场。 　　外间的游行已经开始，步行街一直到云归河大桥好几公里长的街道边人满为患。 　　孩子们骑在父亲脖子上，男孩子带着女朋友，半座城市陷入欢乐的海洋。 　　高亢的贝斯声突然炸响，最前方原本罩得严严实实的大花车如同魔术一般，三面围栏突然消失，耀眼的烟火自车板边缘喷涌而出，四周围观人群猛地发出欢呼。 　　待到烟火落尽，烈风乐队的主场和三名乐手已站上花车，开始了演唱。 　　人群中欢呼一阵接着一阵，灯牌闪过长街，到了后半场，更是变成了万人合唱。 　　纪放坐在沈还身后，自出现在夜游队伍中，就收到了无数人的欢迎。 　　孩子们兴奋地叫着“蝙蝠侠！蝙蝠侠！”年轻人则目光不移地看向纪放，欣赏那一身皮衣显露出的优美线条。 　　前方的乐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邀请一位观众走上花车，或互动或合唱，不知不觉，已到了邀请最后一位嘉宾的时候。 　　先前纪放一直忠于职守，老老实实坐在沈还身后，时不时和路边的小朋友互动一下，也下过几次车和年轻人们拍照。 　　这会儿他们离着乐队还有半条街不远处，音乐听见主唱说“再邀请最后一位观众上台”，纪放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朝那边张望了一下。 　　“想去吗？”沈还略略回头问道。 　　“算啦，”纪放懒懒地趴在他肩头，说话拖着音，“刚才不是已经近距离地听了一首歌？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了，隔着半条街呢，哪儿那么容易过去？” 　　沈还沉吟片刻：“如果可以呢？” 　　纪放在他耳边轻轻地笑：“沈哥哥，你是要创造奇迹吗？” 　　他听见沈还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脚跟轻轻一磕，低声道：“坐好。” 　　纪放的手指刚刚抓住他的蝙蝠衣，MV Agusta 立刻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如同钢铁巨兽的怒吼，前方的游行队伍不由自主地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纪放紧紧抱住了沈还的腰。 　　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的一片温暖，蝙蝠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风驰电掣般向着前方的乐队疾驰而去，半条街的距离转瞬即逝。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摩托距离花车只剩下几个车身，沈还低吼一声“扶好”，微微起身双臂上提，摩托车速度不减，却前轮离地，猛然站立起来。 　　纪放在他身后哈哈一笑，一手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伸向身后背包，竟拿出了一枚冷烟火。 　　毫不犹豫地按下点火按钮，呼啸而过的摩托拖曳出绚烂的光芒。 　　顷刻之间，在巨大的引擎声中，摩托已绕着乐队花车驶过一周，绚烂的烟花将花车环绕。 　　观众们全都沸腾了起来，高呼着“蝙蝠侠”“猫女”，欢呼如同海浪，一声高过一声。 　　在烟花燃尽的时刻，摩托以同样的车速与乐队并行。 　　纪放径直跳上了花车。 　　“烈风”主唱哈哈大笑：“原来猫女也是我们的歌迷，真的是很荣幸。” 　　纪放胸口还在起伏，向主唱致意后回头看了眼沈还。 　　蝙蝠侠驾着他的蝙蝠车，缓缓配合着花车的速度，在一旁保驾护航。 　　音乐响起，歌声唱响。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万众瞩目之下，站在知名乐队的舞台上，纪放不仅不露怯，唱功、节奏样样在线，而他天生偏中性的嗓音更是与主唱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主唱唱得嗨了，一把夺过同伴手中的贝斯，嘶吼着来了一段疯狂的炫技。 　　纪放哈哈大笑，和空了手的同伴一起，一人两个烟花筒，把现场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花车停在云归河边的广场中央，原有的曲目已结束，可音乐却并没有止歇，身后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鼓手如同战场上的指挥官，把演唱会带入了更加激烈的疯狂。 　　贝斯奏出绚丽的和旋，音乐的节奏突然加快，广场上千万人加入了合唱，处处是激烈的鼓点，连空气都充满了爆裂的能量。 　　热烈的歌声中，现场编导向纪放指了指花车前方：“猫女，去拍一下上面的按钮！” 　　纪放眯眼去看，那是一座小小的高台，十来级台阶蜿蜒而上，正中是象征这座城市的巨大鹰隼图腾，而编导所说的按钮，便是那猛禽的眼睛。 　　好久没玩得这么痛快，纪放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他想也不想，立刻跃下花车，几步便上了高台，在乐声最为爆裂的时刻，按下了那枚按钮。 　　“轰！啪！”巨大的烟花炸响，闪耀的光芒笼盖了整个广场，纪放周围，金色的火花冲天而起，小小的高台瞬间被烟火围绕。 　　世界与他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光的高墙，纪放倚在钢铁图腾上，胸口不断起伏。 　　突然间，烟火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高大的身影撕碎了高墙一角，坚定地向他走来。 　　烟火烈烈，他的眼中闪着火光，在见到纪放的那一刻，转为温柔的笑意。 　　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总是第一时间来确认他的安全。 　　广场上的欢呼声嘶力竭，音乐的声浪混合着烟火的巨响，心中满满的酸胀亟待释放。 　　纪放猛地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在头顶绚烂光芒落下的时刻，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终于亲上了，亲妈松了一口气。 　　算是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吧！ 　　---------------------- 第45章 混乱 　　这其实只是一个极为浅淡的吻, 纪放的嘴唇碰上了沈还的，尚未有多少接触便已撤开。 　　四周的烟火在刹那间熄灭，烟尘四起。 　　紧接烟花的余烬从天而降, 丝丝缕缕的微光飘散在空中, 微风拂过的时候, 小小一缕灰尘被卷到纪放额头，被他满脸的细汗粘住。 　　他伸手抹了一把, 却被附近的青烟呛了喉咙, 咳嗽了起来。 　　沈还像是才从怔愣中醒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猫女瞬间变身小脏猫, 忙伸手去抹他额前的灰尘。 　　“哎呀, 对不起！”一个声音从台下响起，胖墩墩的编导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我忘了告诉你, 这图腾后面有条小路可以下去, 咳咳, 不然该呛着, 咳咳，呛着了。” 　　他自己呛了个半死, 更是感觉愧疚, 赶紧一人一只手, 把沈还和纪放拉了下来。 　　“兄弟你真是太棒了！”乐队主唱孟晓苳也是一头的汗, 嘴角却快要咧到耳边, “考不考虑加入我们乐队？” 　　纪放失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就我这半吊子, 可别影响了你们。” 　　他身后的经纪人一听这话松了口气, 一副对付不了熊孩子的样子对纪放说：“您别听他瞎说, 这人总是这样有一出没一出的。” 　　乐队的人都哈哈大笑，孟晓东挠了挠他那一头个性的短发：“那我送你几张演唱会的VIP票兑换券吧，到时候带朋友来看。” 　　花车巡游结束，街道上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还在步行街上四处闲逛。 　　沈还推起了摩托，回头看看和孟晓苳交换联系方式的纪放，手指不由得抚上了自己的唇。 　　刚才那一瞬，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得不知所措，以至于到了现在，被亲上的感觉到底如何都有些回忆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的心，跳得比烟火爆开时还要响。 　　不，无需记得，一直到现在，那颗心都还在急速地跳动。 　　纪放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张纸巾，在脸上一抹便是一道灰：“沈哥你看，我都变成小灰猫了。” 　　“嗯。”沈还接过纸巾，替他把脸上的细汗都擦干净，又从猫女的背包里拿出一直没有用的斗篷，“出了一身汗，回去的时候裹上。” 　　回程的路上，纪放再没说话，双臂搂住沈还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的后背很宽，肌肉结实而有韧性，侧着头靠上去的时候温暖又舒服。 　　只是那一声声急促的心跳声，透过身体传到耳边，又和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快谁漫。 　　等到了A2别墅门口，却接连听见了几句“卧槽！” 　　那帮凑热闹的程序员大概刚到家，挤在门口等杨超开门，听见摩托引擎的轰鸣声，纷纷转过头来。 　　在夜游里出了一晚上风头的猫女出现在他们眼前，几个人都呆住了，周桐喃喃道：“这他妈不是幻觉吧，我是不是还在国贸没回来呢！” 　　纪放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伸手对着周桐的脑袋轻轻拍了一巴掌：“说得对，你其实正在床上睡觉，这一切都是你的梦境。” 　　“哦，”周桐摸摸头，“纪哥，那个是你朋友？” 　　“对对对，是我在乐队的朋友，负责特辑表演的。”他跟赶鸭子似的把一群宅男都塞进了门里，这才回过头来。 　　沈还骑在摩托上长腿支地，路灯的光洒在蝙蝠侠的头盔上，看不清表情。 　　但直觉就觉得，那双眼睛是紧紧盯着自己的。 　　纪放冲他挥了挥手，关上了大门。 　　走进客厅，那一群人已经开始找存粮吃宵夜了，林琦招呼了一声：“纪哥，吃不吃泡面？” 　　纪放摇头：“蹦蹦跳跳了一晚上累死了，我先去睡了。” 　　杨超倒是很有超前思维：“小纪你真是做明星的料，对了，今年的年会你来参加吧，反正你也算是公司的一员，咱们项目组就你代表了。” 　　“呿！”纪放斜了他一眼，“我开演唱会可是要卖票的，要不你去写个收费小程序，咱们先把演唱会的出场费收回来？” 　　一路和这帮人开着玩笑，纪放回了二楼的卧室。 　　一进卧室，纪放立刻反手关了房门，靠在门上叹了口气。 　　那会儿怎么就那么激动，直接就亲上去了呢？ 　　说好了要诱惑沈还爱上他，然后再甩人的，在他的计划里，亲吻似乎还在很后面的样子，现在就亲，会不会顺序不对？ 　　上辈子他是“国民儿子”，接戏大都单纯，后来纪宁病逝，他的戏路更是偏向现实类作品，少有恋爱情节。 　　但即便是有，拍起戏来跟着场景转，哪管什么恋爱的前后顺序？ 　　或者……这就算成了，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这个想法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失落，这么简单的吗？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心里面的念头有些乱，纪放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脖子，伸手去开背后的拉链。 　　出了一晚上汗，皮肤在皮质的紧身衣里闷得难受。 　　他背着手把拉链拉下去，，经过腰窝的时候，脑海里蓦然浮现出沈还宽厚的手掌按上裸背时的感觉。 　　微凉，摩挲间带着些细微的痒。 　　只是回忆起当时的感觉，那一点痒意就唤起了急速的心跳。 　　纪放叹了口气，给自己洗了个凉水脸，这才半拉半拽地脱下了那件猫女的紧身皮衣，站在了淋浴的热水下。 　　等他全身舒爽地躺进了被窝，明明身体已经疲累至极，大脑却依旧兴奋着。 　　别想了，管他顺序对不对呢，亲了就亲了。 　　两分钟后，纪放认命地支起胳膊，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开始在浏览器里搜索：接吻代表什么？ 　　首先蹦出来的词条是所谓的百科，给出了极为严肃的定义，纪放看着“行为学名词”几个大字和配图里接吻女孩如金鸡独立一般的站姿，深深体会了那些生病的人，在百度病情时所经历的痛苦。 　　他按熄了手机，扔在一旁，把被子盖过脑袋。 　　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当时的情形。 　　喧闹嘈杂的广场、绚烂的烟花，逆行而来的男人、高大而有安全感的身影，还有让人几乎失去理智的肾上腺素…… 　　还有碰在一起的，柔软的唇…… 　　迷迷糊糊间，纪放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沈还为什么没有回应？ 　　作为一个和别人滚床单无数的渣男，吻技应该没话说才是，纪放轻轻抿了抿嘴唇。 　　即便是从他有限的恋爱剧经验来看，被喜欢的人亲，对方不是应该吻回来吗？ 　　虽然由于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当时的情形在脑海里完全出于扭曲状态，但他能肯定，沈还当时没有任何回应的动作，反而……有点愣。 　　难道…… 　　之前的情动全都是演出来的，而他本人，其实并不能接受自己的吻？ 　　纪放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次他干脆登上了一个专业的情感向论坛，快速注册账号后，他发出了一张询问贴。 　　【我有一个朋友……】 　　纪放又叹了口气，以往嘲笑别人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我有一个朋友，和他的同性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因为玩得兴奋，亲了那个朋友一口，但那个人没回应。他问我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我该怎么回答？】 　　问题发出去的同时，他又在论坛上逛了逛，发现网友们还真是各种情况都有，让他叹为观止。 　　不一会儿，他的那张新人贴下便有了不少回答，纪放点开去看，头一条便是： 　　【你确定对方不是直男？】 　　纪放皱眉，沈还怎么可能是直男？ 　　【亲了一口，亲的哪里？怎么亲的，详细说说！】 　　【对，事情要说清楚咱们才好支招。】 　　【楼主睡了吗？等你的晚间小故事哈。】 　　纪放无语地抱着手机回复：【不是直男，就亲了一下嘴唇，碰了一下的那种。】 　　再一刷新，已经有了回答。 　　【散了散了，洗洗睡吧！】 　　【楼上的，别那么刻薄，人家小弟弟是真心来请教的。我告诉你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什么都不代表，还得看后续才行。】 　　后续？什么后续？ 　　【楼主太纯情了，亲一下不代表什么的，哪天你们要是做了，倒是可以再上来汇报一下。】 　　被这一层楼带歪，后续的讨论基本上都围绕“做没做”、“怎么做”来了。 　　纪放无语地看着这楼歪到了太平洋，本想扔了手机睡觉，却不死心地又刷新了一下。 　　一错眼的功夫，那位层主又补充了一楼： 　　【对方不回应，可能是感情没到被吓到了，但亲了这一下之后他没有强烈排斥的话，你朋友就还有希望；当然，也有可能是喜欢傻了，这会儿正在后悔，那就需要再试探试探了。】 　　再试探试探吗？ 　　纪放走到小露台的门前，望向隔壁的别墅。 　　隔壁的别墅里，也有人辗转未眠。 　　沈还的心中充满了后悔。 　　相比纪放的无人可说，他回家后把消息发给了方嘉林。 　　沈：接吻是什么感受？ 　　双木：？？？沈总春心动了？你这是打算干点什么？ 　　沈：不是，就是问问，如果有人亲你，你该干什么。 　　双木：……你这什么白痴问题？当然是亲回去啊！ 　　沈还那边，好久没有回音。 　　双木：那啥，今天有人亲你了？谁啊？ 　　对面不说话。 　　双木：哦哦哦，是纪放？他亲你你没亲回去？完了你死了！ 　　沈：完了是什么意思？我当时太震惊了还有那时是在众目睽睽…… 　　沈还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回复，叹了口气，又清空了自己的回答。 　　沈：？ 　　双木：……半天了你就回我个问号？ 　　双木：算了，不跟你计较。 　　双木：你没亲回去，他什么反应？生气了吗？ 　　回想起纪放后来跑过来时的笑脸，沈还回答： 　　沈：应该……没有。 　　双木：[猫猫吓坏了.jpg]那就还好，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就那天在后台我看到的，他的演技是真的好，说实话他要是演给你看，你是察觉不出来的。 　　原本就吊着一颗心的沈还猛然坐直了身子。 　　沈：那怎么办？ 　　双木：还能怎么办兄弟，自己作的自己还，明天你去试探一下，要是真生气了就慢慢哄呗。 　　哄…… 　　这个动词好像有点超出沈大总裁的认知。 　　沈还大概是在天亮前才上了床，囫囵睡了几十分钟后，手机的闹钟响了。 　　他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循着习惯洗漱、穿上一身运动服，带着奶糖出了门。 　　清晨的冷风吹过他的额头，他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纪放今天怕是不会起来晨跑。 　　脑海里一直反复着方嘉林说的要“慢慢哄”，但今天该怎么面对纪放，却是让他思考了一夜都没有答案。 　　他在两栋别墅间犹豫片刻，输入密码，进了A2。 　　别墅里静悄悄的。 　　这段时间项目组的开发已经攻破难关，那群宅男的作息终于回归正常，这会儿都还在各自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过不了多久，孙阿姨就会过来给他们做早饭。 　　沈还牵着奶糖上了二楼。 　　纪放卧室的门关着，他轻轻敲了一下，没得到回音。 　　奶糖已经熟门熟路地开始挠门。 　　“嘘，别闹。”沈还拍了一下奶糖，却忍不住轻轻拧了一下门把手。 　　如果锁了我就回去，他想。 　　门开了。 　　奶糖抬头看了眼愣在当地的主人，自顾自地进了门。 　　沈还扶住了房门，看向门内。 　　纪放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房间里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小沙发罩上了色彩温馨的布套，随意摆放着几个柔软的抱枕，沙发前的小几上，插着一枝散发着甜香的桂花，床边一张不大的书桌，放着笔记本电脑，旁边居然还有个小小的3D打印机。 　　床上，纪放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昨晚被汗湿的头发已经干净清爽，散发着微微的香味。 　　不知是不是睡姿问题，纪放的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一缕刘海就搭在眼皮上方。 　　他的睫毛密而长，闭着眼睛的时候，遮盖了猫眼的灵动与狡黠，显得异常乖巧。 　　白皙的脸颊因为睡眠而泛起了微微的红。 　　而那双唇……那双唇…… 　　沈还在纪放床边的地毯上坐下，伸手轻轻拂开那缕搭上眼睫的碎发，偏头凝视着熟睡的青年。 　　指尖感受着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如火烧一般，沿着手臂窜进心里。 　　心跳又开始加速，如同昨晚看到他吻上来的时刻，快得让人目眩。 　　那唇，是什么感觉来着？ 　　他微微凑近了些，手指轻轻碰了碰青年饱满红润的唇。 　　有轻柔的呼吸打在指间，他突然想起来，昨日青年吻上来的时候，落在自己嘴角的鼻息。 　　他闭了一下眼，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轻轻吻上青年的嘴角。 　　记忆突然明晰起来。 　　烟花绚烂的背景下，青年的嘴唇温热而柔软，两唇相贴的时候，两人的鼻尖也在轻轻触碰，暧昧而亲昵。 　　纪放身上的些许甜香中和了松木的冷冽，暖暖的呼吸让沈还心热而流连。 　　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扰乱了对方的睡眠，纪放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些，像是就要醒来。 　　沈还依依不舍地又挨了挨他的唇珠，这才起身，向奶糖做了个“在这里陪他”的手势。 　　他轻轻开门，再回头看了眼依然熟睡的青年，悄悄退出了房间。 　　房门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响，奶糖把脸枕在床边柔软的被褥上，带着疑惑看着床上闭着眼的青年。 　　浓密的眼睫翕动几下，纪放缓缓睁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这个‘后续’，应该算是好消息吧，都不用我再去试探了。”他轻轻对奶糖说。 　　奶糖偏过头：“嗷？”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学鸡谈恋爱（审核大大请看一下，只是亲了一下，没有别的动作啦！！！） 　　------------------------ 第46章 合约 　　那天纪放睡到日上三竿, 依旧困倦不已。 　　带着奶糖去隔壁的时候，沈还早已去了公司。 　　纪放和奶糖玩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懒洋洋地拿起手机, 竟然是鼎流综合部的办公电话。 　　“纪先生您好, ”一个严肃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由于公司近期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化, 各位艺人的合约和资源情况也可能有所调整，所以请您明天务必来公司一趟, 上午十点前到十二楼会议室参加面谈。” 　　“人事变化？”纪放有些奇怪, “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纪先生不必担心，人事方面主要是公司的工作人员, 艺人方面不受影响。您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 纪放第一时间去问了消息最灵通的小王，小王在电话里也是一派疑惑：“不知道啊纪哥，我们也是刚收到通知说明天开会, 但是是员工大会, 比你们早一点。” 　　想了想, 他语气里带着些恳求：“纪哥, 要是真的人事大变动，您能不能跟公司说, 还让我做你的助理啊！” 　　纪放倒是笑了：“公司里那么多当红的师兄师姐, 你老黏着我干嘛？” 　　“不不不, ”小王一本正经, “他们都不如你, 哥，我就跟定你了。” 　　第二天开会的时间虽晚, 纪放还是很早就起了床。 　　经过了前段时间的极限训练, 他又恢复了锻炼的习惯, 身体也比以前健康了不少。 　　习惯性地在别墅之间的小道上做着热身，隔壁别墅一声快乐的狗吠，奶糖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蹲下来撸了两把奶糖，沈还的身影已出现在草坪上。 　　“早啊！”纪放扬起笑脸。 　　沈还的表情似乎有点凝重，僵着脸向纪放点了点头。 　　“今天去湖边还是林荫道？”纪放问。 　　观澜苑有ABC三个区，小湖在A、C区之间，夏日里湖边凉快又有荷香，是大家锻炼的首选，到了秋日，B区的银杏林荫道就升级为小区里最漂亮的景观地。 　　沈还终于放松了一点，走过来把奶糖的牵引绳扣在自己的运动腰带上，说：“都行。” 　　“那去林荫道吧，”纪放看了眼一旁晃动的树梢，“今天风有点大。” 　　两人慢慢跑上了通向B区的林荫道。 　　已经过了中秋，降温却还没有到来，小区里还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银杏叶渐渐变得金黄，在初升的阳光下特别耀眼。 　　沈还落后纪放半步，默默看着身旁青年的侧影。 　　昨天他偷亲完纪放回到别墅，手足无措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把奶糖留在那边，明明就是不打自招，说明自己去过了隔壁。 　　等他想要出门把奶糖唤回来，孙阿姨已经来了别墅做早饭。 　　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他站在窗前，又瞟了眼隔壁主卧的小阳台。 　　“诶，沈总，您也发现了？”孙阿姨突然说道。 　　沈还心里一惊：“什么？” 　　孙阿姨拿着抹布在擦灶台：“纪先生房间的窗帘啊！” 　　“啊，”他含糊地答了一声，“窗帘。” 　　“是啊，”孙阿姨一边整理碗碟一边说，“说起来纪先生还真是个有情趣的人。居然买到了和原来那扇一个颜色的。您看到上面的花色了吗？纪先生经常换花样。我记得一开始就是普通的小碎花，后来突然发现，上面的图案变成了小人走钢丝、大鲸鱼和小星星，好像还有个生日蛋糕的。” 　　她说着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诶，又换了啊，这回是烟花呀，好漂亮！” 　　她回头看着沈还神情微妙的脸，笑道：“您也别那么吃惊，这个其实很多小孩都在玩。窗帘布一套或者两套，拿模具沾上可洗的颜料，把图案印上去就行了。就是模具需要那个什么什么打印机打出来。” 　　沈还突然想起刚才进房间时，看到的那台小巧的3D打印机，原来是做这个用的么？只是那些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孙阿姨说的那些花色，不就是前段时间两人相处时所经历的吗？ 　　而这次，是烟火…… 　　沈还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出，再次看向已遥遥领先他的青年。 　　他应该……是喜欢那场烟火的吧。 　　绚烂，而且……柔软。 　　“诶，纪放！”一声轻呼引起了他的注意，沈还抬头，就见一旁的岔道上，周文卿正向纪放跑去。 　　“你也晨跑？以前怎么都没见到你。” 　　纪放放缓了速度：“以前在小湖那边。” 　　“啊对，”周文卿笑道，“这个小区的环境真是不错，可惜我来晚了，要不满塘荷花的景致一定很美。” 　　“的确很漂亮。”一边跑步一边说话让纪放感觉有点喘，再加上他们已经跑到了林荫道的尽头，纪放干脆放满了脚步，一边走一边从腰带上卸下水杯，仰头喝水。 　　他的脖子上的皮肤白皙，仰头时显露出优美的曲线，小巧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滑动，那块胎记便如花朵般在一旁绽放。 　　因为运动，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微光。 　　周文卿从运动腰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向纪放递过去。 　　纪放手腕上就有可吸汗的护腕，正打算婉拒，身后突然响起了沈还叫他名字的声音。 　　他停步转头，沈还已大步走到他身边，伸手用自己的护腕仔细擦了擦他的额头，随即转向周文卿：“周总。” 　　周文卿这才看见落在后方的人是谁。 　　他有点怕狗，见到奶糖有一瞬间的僵硬，不由得又往纪放那边靠了靠，讪讪打了声招呼：“沈总。” 　　沈还的脸肉眼可见地又黑了一层。 　　纪放好笑，伸手从沈还腰带上解下奶糖的牵引绳握在手中，带着奶糖走在两人前方。 　　没有了狗狗的威胁，周文卿笑得温文：“您家这小区开发得实在太好，我在这儿住了不到一个月，已经很有要在这里买房的冲动了。” 　　沈还正色谦逊：“过奖了。” 　　三人默默往回走了几步，周文卿又道：“说实话前天我真是后悔，那天真应该在步行街多逛一逛的。” 　　说到万圣节前夜，纪放和沈还都是一凛。 　　纪放回头看了他一眼，接下话题：“为什么？那天的巡游很好看？” 　　“是啊！”周文卿一脸后悔得要命的样子，“听说那天巡游的时候出了个男猫女，身材棒嗓子好，和烈风乐队合作开了半场演唱会，震撼半个S市。可惜可惜！” 　　“这样啊~~”纪放拖着调子，狡黠的目光朝沈还飘了飘，“有猫女就应该有蝙蝠侠吧！” 　　“啊，有的有的。”周文卿点头，“据说那天的蝙蝠侠车技很棒，带着猫女去舞台的时候震撼全场。” 　　纪放噗呲笑了一声：“这么厉害啊！” 　　他看了眼神情有所缓和的沈还：“他们还夸他什么了？” 　　周文卿哈哈笑起来：“当然是说蝙蝠侠和猫女天生一对啦！” 　　这一下倒是把纪放说得一愣，沈还已接口道：“他们本来就是一对。” 　　“嗯，对对对。”周文卿叹道：“我没那个福气，就算啦，不过明年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转眼三人又到了周文卿拐过来的小道，他笑着向两人挥了挥手，沿着小路返回。 　　纪放回过身来，伸手拉拉沈还运动服的前襟：“怎么办，你出名了。” 　　沈还垂眸干咳了一声：“你要告诉别人那是我吗？” 　　纪放眨了眨眼：“不，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说完他转过身，抖了抖狗狗的牵引绳：“奶糖，走，我们跑回去。” 　　看着充满活力的青年，沈还垂眸低笑：“秘密吗？” 　　这种只有两人知晓秘密的感觉，让人心情变得畅快起来。 　　但是猫女，蝙蝠侠此刻却希望，能在所有人的面前 　　——吻你。 　　纪放到达鼎流的时候，隔壁的员工大会议室大门紧锁，正在开会。 　　隔壁的小会议室是个套间，里间是一对一的谈话室，外侧小会议室则可做休息室使用。 　　他进门的时候，秦海正坐在会议桌旁玩手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纪放径直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来看消息。 　　消息只有一条，居然是肖芳芳发来的： 　　芳华：听说你们公司人事大变动？ 　　纪放赶紧回复：哇，芳姐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过了几秒，芳芳回话了： 　　芳华：我只是认识你们里面的一个高管。 　　纪放：芳姐牛逼。 　　芳华：少废话，怎么跟路乔似的。我是来提醒你，你们应该是换了老板，但具体是哪路人我不知道，据说是个海归。你们有没有说要重签合约的的事？ 　　纪放正准备回答，就听见对面“啪”地一声响，对面的秦海放下了手机，阴阳怪气道：“进来这么久也不打个招呼，纪师弟，你狂得很啊。” 　　纪放抬眼瞟了他一眼，压根就不想和他说话，低头继续发消息： 　　纪放：噢，昨天电话通知里有提到，怎么了？ 　　秦海已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倾过身来威胁道：“纪放，别以为攀上沈还就能如何，沈还自己都自身难保，等到了在前途和你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傻子都知道要选什么，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纪放从手机上抬起头来：“师兄还真是热心，这一天到晚的，就忙着关心我了，你自己的事业可不能耽误了啊！” 　　昨天和小王聊天的时候，小王提起过，秦海最近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现下正是谈下一年代言合约的时候，他身上最大的两个代言突然提出了换人不再续约。这段时间秦海一直很焦躁地在找门路。 　　纪放这么一说，正戳中了他的痛处。 　　秦海恨他恨得牙痒痒，正准备要再说几句狠话，小会谈室的门开了，公司的HR冯姐扶着门说：“秦海，进来吧。” 　　又狠狠瞪了纪放一眼，秦海走进了会议室。 　　纪放低头去看手机，芳芳的信息又来了几条： 　　芳华：去开会了？那你别回复，我就这么一说。签约的时候注意看条款，别听人瞎承诺就不管不顾地签长约，经纪公司在合约方面要玩你，途径多得是。 　　芳华：我也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毕竟你在那公司也算弱势。但愿换了个好老板，能看到你的才华。 　　芳华：好了我要上戏了，回头再聊。 　　虽说是不打不相识，也只是在综艺里才碰头，但芳芳的这份心，还是让人感觉很温暖。 　　想起那女孩子外表酷酷内心却细腻念旧，他含笑回了一句：收到，谢谢芳姐，我一定会好好考虑不冲动。 　　会谈室的门依然紧闭着，纪放想了想，上微博去搜了下万圣节前夜花车的花车巡游，果如周文卿所说，万圣夜蝙蝠侠和猫女的超话都建起来了，倒是让他复习了不少原电影的心动片段。 　　正研究着安妮海瑟薇的动作表情，手机突然快速震动起来。 　　屏幕上方微信提示一条接一条地跳了出来： 　　路还是桥：救命[惊恐] [惊恐] 　　路还是桥：我完了，要死了，快来个人把我埋了！ 　　接着是一连十几张各色各样的猫咪惊恐表情包。 　　手机完全化身帕金森，震得纪放手指一阵发麻。 　　系统自动跳出“是否不再提醒”的对话框，纪放二话不说点了个“是”。 　　手机终于消停了，纪放过了几分钟才点进微信，路乔的最后一个表情包正好刚刚发出来。 　　纪放：？ 　　路还是桥：呜呜呜，纪哥，下期真的是惊悚专题，怎么办？怎么办？ 　　纪放：你不是早就得到消息了？ 　　路还是桥：不是，上次他们说的是本地游乐场的鬼屋，我今天才得到消息，这次要去的，是市郊新建成的惊悚主题公园。 　　路还是桥：上天啊，一间屋子已经不能满足节目组的野心了吗？还要给我们创造一个世界？ 　　纪放：估计跟上天没关系，跟广告赞助有点关系。 　　路还是桥：那我跟我哥说说，让他给节目组赞助，咱们这期节目能改在超市么？ 　　纪放：…… 　　纪放：乖，定了的事情就别折腾了，你要是有渠道，多收集点主题公园的资料，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路还是桥：哦，那我去找人弄资料。 　　路还是桥：纪哥到时候你一定要和我一组，我跟定你了。 　　对话框的上方“正在输入中”还在不停地闪动，也不知道路乔在写什么小作文，一旁会谈室的大门突然开了。 　　秦海眉飞色舞地走了出来，显然是合约谈得十分顺心。 　　走过纪放的时候，他还故意哼了一声：“纪师弟，新公司新气象啊。” 　　听他说得莫名其妙，纪放也懒得回应，直接走进了小会谈室。 　　冯姐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察觉到他进来，头也不抬地说了声“稍等”。 　　她快速写完最后几个字，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纸张，抬头对纪放说：“走吧。” 　　“去哪儿？”纪放问，“冯姐，不是要谈合约的事？” 　　冯姐温和一笑：“你的合约，和新老板当面谈，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鼎流的总经理室在十六楼，宽大的落地窗俯瞰繁华的商业区，视野开阔。 　　冯姐向门口工位上的秘书点点头，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一个纤细温婉的女人正面相落地窗，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云峰山和云归河。 　　“陈总，纪放来了。” 　　女人转过身来，对着纪放微笑道：“好久不见。” 　　纪放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陈小姐。” 　　陈曼彤伸手接过冯姐手里的文件夹，对她点了点头：“你先去忙吧，这几天辛苦了。” 　　她回头招呼纪放：“坐，喝点什么？” 　　纪放跟着她走到小冰箱前，笑道：“怎么好意思让总经理亲自动手。” 　　陈曼彤白了他一眼：“就你嘴甜，我那师弟就是这么被你蛊惑了吧。” 　　纪放心下一跳：“您买下这公司，和他有关？” 　　陈曼彤斜了他一眼：“对啊，未婚夫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女人悲痛欲绝，拿出全部家产买下情敌公司，誓要利用手中权势狠狠报复。怎么样，够不够上头条？” 　　纪放无语：“师姐，我感觉在你面前，你未婚夫一定毫无招架之力。” 　　“呿！”陈曼彤笑了，“我还没想嫁人呢。” 　　“好了，先来说说你的合约。”陈曼彤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纪放原先签署的经纪合同。 　　“之前在公司签的是全约，影视、音乐、商务……所有的经纪代理都是公司的，期限十年。”陈曼彤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纪放无语。这种时间超长、所有经纪代理集中的合约在新人中很常见，但也给艺人的未来发展带来了不少隐患，比如原主自己，全部的通告活动都由公司安排，摊上蒋业这么个经纪人，正常的通告敷衍了事，净安排些乱七八糟的酒局饭局，原主就完全变成了蒋业个人的敛财工具，能红才怪。 　　“师姐……”他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 　　“嗯，这会儿知道叫师姐，晚了！”陈曼彤挑着眼角，“对付情敌嘛，当然要先承诺会砸巨额资源捧红他，然后哄着他把这种卖身契签他个十五、二十年，合约生效后就只给他接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通告算是完成任务，让他没有作品、没有热度、没有收入，于此同时推出比他年轻但走差不多路线的其他艺人，让他的粉丝们全部换过墙头，让他从此被娱乐圈遗忘。” 　　陈曼彤眼中厉光一闪：“如果对方不想干了，就立时通知整个娱乐圈此人妄想单方面解约，任何其他公司和个人未经允许都不得聘用或邀请他做任何演艺工作，否则就提起诉讼，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她挑眼一看纪放：“来吧，签约吧！” 　　纪放哭笑不得，低头仔细去看自己的新合约。 　　以前的合约在双方约定下作废…… 　　新合约只签影视和商务方面的经纪代理…… 　　合约一年一续…… 　　可随时提出中止…… 　　无违约金…… 　　纪放抬眼去看陈曼彤：“师姐，这合约也太优越了。” 　　陈曼彤冷哼一声：“你签不签？” 　　“签签签。”纪放低头，又仔细看了一遍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递上签好的合约，纪放好奇问道：“师姐，你刚才说的那些，就是为了吓我？” 　　“谁说的，”陈曼彤一边签字一边挑眉，“都说了要砸巨额资源了，有人求之不得呢。” 　　她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约来，放在纪放面前。 　　纪放略略翻看一番，果然如陈曼彤所说，是一份所有经纪代理权全部由公司掌握的合约，为期十五年。 　　他好奇地翻到合约最后，那里龙飞凤舞地签着一人的大名。 　　——秦海。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对付秦海还是很有手段滴。好啦，秦海基本下线，再看到他也是蹦跶不起来的悲剧状态了。 　　下期的综艺挑战是鬼屋，嘿嘿嘿！ 　　-------------------------- 第47章 鬼屋 　　“这……”纪放想起刚才秦海出去时得意的眼神, 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陈曼彤挑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没有谁因为看到你被秦海威胁, 又发现你的经纪人根本是个混蛋, 所以来央求我想办法买下你所在的经纪公司, 雪藏威胁你的艺人，还逼着我熬了几天给你拟定合适的合约和发展计划, 这一切, 都只是我一时兴起，加上陈家的生意正在谋求转型。你不要多想。” 　　纪放轻笑：“好的陈总。” 　　“啧啧啧, 你还是跟着他叫我师姐吧。”陈曼彤耸耸肩, “叫陈总我总觉得在叫我爸。等会先见见你的新经纪人。” 　　纪放的新经纪人杜梅，曾是星光娱乐的一线大经纪，手下带出来过陈一鸣、李潇潇等影帝影后, 因为结婚生子淡出经纪人圈子一段时间, 现在孩子稍微大了点, 便打算找一家不那么忙的经纪公司, 工作的同时还能兼顾家庭。 　　陈曼彤得知消息后，亲自带着团队三顾茅庐, 终于请得杜梅出山。 　　她见到纪放的第一句话便是：“虽然我想轻松度日, 但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悠闲了。” 　　她一边说一般丢给纪放一张格式严格的日程规划：“这期的《勇气之旅》拍完后, 你得动起来。该有的通告、资源我会给你争取, 我手上还有几个比较好的本子, 已经发你邮箱了，回家记得看看。” 　　其实, 《勇气之旅》的拍摄就在两天后, 纪放和杜梅到达集合地时, 另外三人已经到了。 　　路乔见了纪放就像见了亲人一般，嘴里哇哇叫着便向纪放扑去。 　　谁知道一见了他身边的杜梅，路乔立刻刹停了脚步，怯怯叫了声：“梅姐。” 　　“嗯，小路啊，”杜梅看着他笑了，“怎么还那么怕我？” 　　“不是，我哪里怕了？”路乔嘴硬，“我那叫尊重！” 　　杜梅暗暗好笑，向纪放做了个手势，去找导演打招呼去了。 　　肖芳芳看见杜梅则松了口气：“白担心你这么久，看见梅姐我就安心了。” 　　路乔回过头来瞪她：“你怎么能安心呢，梅姐以前可是有名的灭绝师太！” 　　看着纪放疑惑的样子，温明成也走过来笑道：“这倒是真的，梅姐以前有段时间在星光训练新人，要求十分严格，我有几个师弟经常被她骂哭，路乔大概就是赶上了那个时候。” 　　路乔露出个超级害怕的表情。 　　温明成拍拍他的肩：“但说实话，梅姐训练出来的新人星途都不错，包括你在内，我还是很怀念当年在星光那时候的。”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工作人员便把四人都带到了主题公园的门口。 　　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开始有了恐怖的气氛，连弹幕都跟着瑟瑟发抖。 　　【卧槽，看了这个大门，感觉霓虹国的慈急综合病院也不算什么了。】 　　【阴森森的，好吓人啊。】 　　四人站在主题公园的门口，两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紧紧闭着，而大门内，一栋破旧的大楼矗立在人们眼前，门楣上一只大钟，玻璃破碎如蛛网，发着暗黄色的光。楼上的招牌掉了一半，勉强能认出“怨灵XX世界”的字样。 　　一阵冷风吹来，地上的枯叶被卷得打起了转，绕在四人的脚边。 　　第一期的那个胖导播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路乔悄悄地靠近纪放：“我发现了，每次恐怖的策划，都是这个胖胖的导播来告诉我们。” 　　温明成配合道：“嗯，大概是觉得他长得喜庆，能冲淡点恐怖气氛。” 　　肖芳芳轻轻冷笑：“现在越是放松，等会儿就越是紧张。” 　　纪放：“……” 　　路乔戳了戳他的胳膊：“纪哥你不说点什么？” 　　纪放：“要不我们等会儿出来了，一人凑点钱，请猎头公司把他挖走？” 　　弹幕里本还在感叹乐园大门的恐怖，听到纪放这么一说都笑开了： 　　【哈哈哈哈哈，升职的最佳途径——得罪几个大佬。】 　　【胖导播，危。】 　　【事实告诉我们，做事太优秀也是很危险的，哈哈哈】 　　对此一无所知的导播还在兢兢业业地说着挑战要求： 　　“咱们这次的挑战很简单，只要能从入口进去，再从出口出来就行。” 　　【哈哈哈哈，把大象放进冰箱里也只有三个步骤。】 　　【《很简单》】 　　“但是呢，”导播喘了口气，“因为咱们是挑战嘛，所以增加了一点难度，你们出来之前会有专门的考验，在此之前则必须要找到对应的线索。一般的线索当然是在环境中寻找，而关键的线索呢，我们发到了NPC的手上。至于如何从NPC手上拿到线索，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那……那他们故意不给我们线索怎么办？”路乔脱口而出。 　　看着路乔瞪大的眼睛，导播笑了笑：“NPC也不会故意隐瞒线索，而且今晚这里并不是只有你们这一组游客。究竟谁才是挑战者，NPC也是不知情的，更不会出现和节目组串通故意不给线索的情况。当然了，同等待遇，你们的手机也要没收。” 　　“为什么？”路乔抗议。 　　“当然也是为了不让你们和工作人员串通啊！” 　　【哇，导播想得好周到啊！】 　　【挑战者为什么要和工作人员串通？没看懂】 　　【很简单啊，他们估计之前就知道要来这里，可以买通一个工作人员，用电话遥控他们避开吓人的地方找线索嘛！】 　　【我怎么感觉乔崽就是这么想的呢？哈哈哈！】 　　画面里，路乔的脸更白了。 　　四人不情不愿地上交了手机，于此同时，他们身后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各地的鬼屋爱好者，来这里体验新建成的恐怖乐园。 　　大楼上的大钟咔哒一声，时间指向四点，凄凉的钟声立刻响彻整个乐园。 　　锈蚀的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般，渗人得厉害。 　　不一会儿，大门完全开启，惊悚乐园的挑战开始了。 　　四人随着人流走进大门，站在了那座破败的大厦前。 　　“能不进去么？”路乔腿肚子都快转筋了，拉着纪放瑟瑟发抖。 　　“好像不行，”纪放沉吟道，“我刚才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建筑两边和围墙是连接着的，要想去出口那边，必须从建筑中穿过去。” 　　“先进去看看吧。”温明成勇敢地站到了前面，踏出了第一步。 　　进门是一条细长的走廊，两边应该有房间，房门紧闭。 　　走廊顶上的灯大部分都是黑的，仅有能工作的几盏灯也只能发出微光，因为电压不稳而闪动着。 　　走廊的墙壁上，不知是涂鸦还是血迹，胡乱涂抹出无意义的图案。 　　四个人挤在一起，慢慢地顺着走廊向前走，突然，前方灯光一闪，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显现。 　　“啊！！！！”路乔头一个叫了起来，拔腿就要往回跑，被纪放抓住后颈的衣服给拽了回来。 　　灯光再一闪，那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呼——”温明成拍了拍胸脯，问身边的肖芳芳，“你还好吧。” 　　“没，没事……”肖芳芳脸色煞白。 　　“呜呜呜，我要回家！”路乔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弹幕里也是一片惊吓： 　　【卧槽，太吓人了，刚才那一下，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恐怖好恐怖，不敢看了。】 　　【刚才那一下，感觉直播间里四个人的呼吸都停了。】 　　【我没听见呼吸声，我早把声音关了，在听《好运来》】 　　【我感觉乔崽他们也应该听听这个，可惜没手机。】 　　直播间里，路乔已经把脑袋埋在了纪放肩上，纪放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沉吟了一会儿道：“明成哥，我们再去试试，看能不能抓住那个NPC。毕竟，咱们还得从他们身上找线索。” 　　温明成愣了几秒，咬牙点头。 　　两人在前面，用身体挡住了肖芳芳和路乔，再次沿着通道向前走去。 　　没过几秒，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其他人的惊叫声，大概五六个人猛地从一条岔道跑了出来，一个白衣“鬼”跟在他们后面追赶者。 　　“走！”纪放一声低喝，温明成立刻跟着他，逆着人流向前跑去。 　　只可惜，那白衣“鬼”并没有靠近，还没等他们到跟前，就已经一转身，消失了。 　　路乔和肖芳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怎么样？” 　　“跑了。”纪放调整了一下呼吸，“根据现在的情况来估计，环境线索估计是指向NPC的，而NPC 的线索才是关键。就这么个环境——” 　　他看了看四周：“找线索的确很难，还不如直接去抓NPC，从刚才那个人的行为模式来看，我有个取巧的法子，不知好不好用。” 　　“好用好用。”路乔连连点头，“你说的法子一定管用。” 　　纪放抬头看着另外两人，肖芳芳的脸也是白的，温明成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这会儿大部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纪放招呼着三人直接关了麦，悄悄地解释了一番。 　　“啊？”路乔惊讶，“这样能行吗？” 　　肖芳芳也是一脸疑惑，但没有反对。 　　温明成已经兴奋了起来：“这主意不错，咱们试试！” 　　直播间里的观众只能看见图像听不到声音，纷纷指责节目组： 　　【说你们心眼多吧，光顾着为难嘉宾了，这会儿就不会找个关不掉的麦克风来？】 　　【看他们的表情，纪哥八成出了个馊主意。】 　　【乔崽已经吓坏了，难道是要他出去当诱饵？】 　　【诱饵？诱谁啊？还能把线索钓出来不成？】 　　大家还没讨论出结果来，四人已经又开了麦，纪放一挥手，“走吧！” 　　到了快拐角的位置，温明成和路乔留了下来，纪放和肖芳芳继续向前。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果不其然，白衣“鬼”再次出现，肖芳芳一声尖叫，拉着纪放就往回跑。 　　白衣“鬼”不疑有他，追着两人就来到拐角处。 　　刚踏出走廊，温明成和路乔左右夹击，一下子把那人抓了个正着。 　　白衣“鬼”：？？？ 　　这时纪放已经打开了一旁的一个小房间，扫了一眼没有异样，招呼着三人和一个“战俘”进去。 　　小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直播间的弹幕里热闹了起来： 　　【还能有这种操作？我震惊三百年！】 　　【哈哈哈，本来被鬼追，现在成了抓鬼人，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 　　【啊啊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纪放！】 　　【好奇，他们会怎么对待工作人员，严刑拷打？】 　　小房间里，温明成和路乔一左一右抓着那只白衣“鬼”，而那只“鬼正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纪放和肖芳芳。 　　纪放朝着他微笑：“你这儿有线索吗？” 　　白衣“鬼”：“没有！” 　　纪放眯了眯眼睛：“没有？不可能吧！” 　　白衣“鬼”一瞪眼睛：“真没有！” 　　纪放叹了口气：“都是打工的，你也不用这么终于职守，反正也不是你一个人有线索，对不对？” 　　白衣“鬼”无可奈何地解释：“真不是我要瞒着你们，我就是一兼职的，来回跑跑通道而已，乐园怎么可能把线索交给我呢？” 　　路乔在一旁不满道：“哥们，你甩锅就甩锅，怎么能这么看不起自己呢？” 　　一句话让人和“鬼”都笑了起来。 　　那工作人员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真帮不上你们。” 　　纪放收了笑点点头：“行，明白了，辛苦你配合我们，把衣服脱一下。” 　　工作人员：？？？你们要干什么？ 　　纪放：“啊，别瞎想，就是要你这件鬼袍子。”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不明所以地把身上那件大白袍脱了下来。 　　纪放结果白袍，说了声“得罪”，伸手摸上工作人员的脸，把他脸上厚厚的油彩蹭了一层下来，抹在了自己脸上。 　　待他穿上白袍，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白衣“鬼”。 　　“辛苦你在这里待一下。”纪放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四人迅速退出房间，把门反锁。 　　路乔看了眼纪放，有点好笑：“纪哥，你这鬼脸太漂亮了，去勾引女鬼还行，吓人还不够。” 　　纪放伸手扒拉了他脑袋一下：“滚，我都快恶心死了。” 　　【哈哈哈，说什么大实话！】 　　【纪哥这波操作666，就是不知道后续要做什么。】 　　【大概是打入“鬼”的内部体系吧，好期待，苍蝇搓手。】 　　【期待+1】 　　直播画面里，肖芳芳皱眉道：“现在怎么办？” 　　纪放又揉了揉自己乱涂油彩的脸，一边朝前走一边道：“根据他刚才说的，这个游乐园的人员配置，走廊里的都是兼职，拿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咱们要把重点放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身上。注意一下其他玩家进过的房间。” 　　四人走了一段，突然，前方惊叫声起，拐角之后，一群游客鬼哭狼嚎地从一个房间里跑了出来，后面满身是血的“血鬼”露了下脸，又缩了回去。 　　“嘿，找着一个！”路乔兴奋起来，“我们去抓他！” 　　“等等等等！”纪放拦住他，“这还是之前怕得要死的路乔吗？是不是刚才在那房间里，你已经被人掉包了？”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等会儿你们先进去，我争取能偷偷溜到工作人员后面去。” 　　三人点了点头，路乔兴奋道：“这次抓到了，把衣服给我，我也要当‘鬼’！” 　　另外两人同时眼睛一亮，露出赞同的神情：“还有我们，后面两个名额给我们” 　　看着四人蓄势待发，弹幕里不停地感叹： 　　【到底是什么，把我乖乖的乔崽变成了胆大包天的土匪？】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古人这话就是说你的乔崽！】 　　【为什么我也有种想要去搞搞破坏的欲望？】 　　【+1，感觉以后都不会再怕鬼屋了。】 　　演播室里，总导演对着屏幕直叹气：“这帮人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尤其那个纪放，鬼点子忒多！” 　　助理在一旁笑道：“我觉得挺好，去年那期鬼屋探险，女嘉宾尖叫叫得我耳朵嗡嗡响，据说网友们后来都关了声音，好些人在那里被劝退。今年您看，直播间的人数又加了，弹幕也多，大家都看得很开心嘛！” 　　总导演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就是不知道乐园老板会不会抗议。” 　　直播画面里，三人打头阵，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门。 　　房间里很暗，几乎看不到东西，只能模糊辨认出这是一间卧室。 　　进门左边沿着墙摆放着两个小沙发 ，侧边墙边是一排衣柜，房内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张大床，被褥凌乱。 　　路乔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这个房间里会不会有线索？柜子里不会藏着人吧？” 　　肖芳芳在他身后搭着他的肩，在他右肩上按了按，配合道：“不知道，要不你打开看看？” 　　三人来到衣柜前，做出小心探索的样子，突然，身后的大床发出“砰”的一声。 　　三人悚然转头，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一个“鬼”，手里拿着一条皮鞭，忽地一声就向他们甩过来。 　　肖芳芳应景地尖叫一声，三人同时蹲下。 　　“血鬼”嚎叫着在床上爬行，慢慢靠近三人。 　　突然，有什么在他背上点了一下。 　　“血鬼”猛地一僵，慢慢转过头去。 　　光亮一闪，一张涂画混乱却阴森森的脸出现在他的肩旁，鼻息就打在他的脖子上。 　　“啊~~~~~~”工作人员大声尖叫起来，猛地向前一窜，躲进了路乔怀里。 　　路乔：…… 　　路乔：“大，大哥，你怎么也怕鬼啊？” 　　工作人员：“你他妈不怕吗？” 　　就在此时，纪放悠悠地开口：“线索……拍综艺的线索在谁那儿？说~~~~~” 　　工作人员：“啊啊啊啊，不在我这儿！！！！” 　　温明成立刻明白了纪放的想法，颤抖着声音推了那工作人员一把：“他，他找的是你，跟我们没关系。” 　　肖芳芳也叫起来：“把他推出去推出去！！！” 　　工作人员死死抱着路乔不放：“啊啊啊，不是我，你要找的是2楼手术室的璐璐姐，放过我啊啊啊啊啊！” 　　纪放直起身来，做了个“交给你们了”的手势，率先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一身血鬼装扮的路乔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 　　“走吧！”他开心地说，“咱们再去抓几个鬼！” 　　作者有话要说： 　　综艺前的路乔：完了完了被鬼抓走了怎么办？ 　　综艺后的路乔：来来来，我们再抓几个鬼玩玩！ 　　------------------------------ 第48章 医院 　　直播间里简直闹翻了天： 　　【草草草, 这是什么操作？】 　　【我不是来看鬼吓人的吗？为什么被人吓鬼糊了一脸？】 　　【求工作人员的心理阴影面积。】 　　【看乔崽那兴奋的样子，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其实后面也没发生什么，只不过有了纪放和路乔两只“鬼”护航, 四人一路顺风顺水便到了二楼。 　　二楼的气氛与一楼完全不同, 寂静得有些可怕。 　　破旧的墙壁上布满了涂鸦, 污迹与“血迹”交替纵横，墙边翻倒着破烂的轮椅、输液小推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四人走在过道里, 连脚步声都被放大。 　　“噫~~~”路乔评价道，“有点阴森森的。” 　　“这里是……”温明成摸了摸下巴, “看起来像是《寂静岭》的医院通道。” 　　他话音刚落, 四人转过一个拐角，就见前面日光灯一闪，一个扭曲的人影出现在走廊边缘。 　　“卧槽！”路乔吓了一跳, 习惯性地去拽纪放的衣袖, 却“刺啦”一声, 把原本就不太结实的“鬼袍”袖子给扯了下来。 　　纪放顶着一张“鬼脸”, 扭头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小声说：“晚上我找阎王告状去, 公务员福利太差！” 　　“噗哈哈哈。”路乔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不敢太大声, 憋得难受至极。 　　被这俩活宝感染,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肖芳芳和温明成也放松了下来。 　　肖芳芳探头看了一眼, 疑惑道：“看起来是个护士，但怎么一动也不动？这个姿势可不好维持。” 　　四人也悄悄探头去看。 　　走廊里的“护士姐姐”身体后仰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角度, 一只手上举, 一只手探向侧边, 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术刀，在时亮时不亮的日光灯下闪着一抹寒光。 　　“人应该不能维持这种姿势太久，”纪放沉吟道，“要不然她就是这层楼最大的BOSS。我去看看。” 　　“嗯嗯，你小心啊！”芳芳嘱咐着。 　　“没事，”温明成说，“要是有问题你就喊，我们一起过去救你。” 　　一边点着头，纪放走出了拐角，几步来到那个“护士”身前不远处，悄悄接近。 　　路乔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边上，一直看到纪放取下了“护士”手中的手术刀，这才松了口气道：“应该是假的。” 　　可他话音未落，那假人却突然抖了一下，手脚机械性地挥舞两下，又不动了。 　　纪放早已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墙角，又仔细看了两眼，才挥手招呼三人，做着口型：“是假的。” 　　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哎呀妈呀，吓死人了，现在怎么办？”路乔轻轻问。 　　三人都把目光投向纪放，已经完全把他当做的小队的头领。 　　纪放摸了摸他的“鬼脸”：“看到这个护士就能猜到，手术室里一定是《寂静岭》里经典的手术室场景。” 　　他指了指一旁“手术室”的大门：“简单粗暴一点的话，咱们只要冲进去抓人要线索就行了，但从电影场景来看，里面恐怕不止一个人，还可能是人和人偶混杂，咱们也不知道谁是真正的璐璐姐。再说了，里面都是女孩子，”他看了眼人偶的护士短裙和美腿，“被吓到了也不好，所以……” 　　他低着头想了想，“咱们用骗的。” 　　说完，他在芳芳耳边悄声交代了几句。 　　【刚才那一下吓死了！】 　　【这鬼屋有点玩头，居然还知道让人放心以后再动一下，想去体验了。】 　　【什么叫做‘咱们用骗的’？】 　　【提醒娱乐圈的各位以后千万不要得罪纪放，会被他玩死。】 　　【感觉今天可以出一本鬼屋攻略了——论如何在鬼屋里搞破坏。】 　　网友们议论间，肖芳芳已经脱下了人偶身上的护士服，找了个空房间进去，换上了出来。 　　她身形高挑，护士裙只盖到她大腿中部，更显得一双腿又细又长。 　　她在脸上缠了几圈绷带，乍一看，还真是个鬼护士的模样。 　　在队友们无声的鼓励下，肖芳芳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果然如纪放所料，不远处，一群形态各异的“护士小姐姐”听到房门的动静，立刻机械地扭动了几下身体。 　　弹幕里说啥的都有： 　　【卧槽，几乎百分百还原，吓死人了。】 　　【当初电影看到这一段我怕死了。】 　　【虽然但是，第一万次羡慕芳姐的美腿。】 　　【流鼻血了，芳姐穿护士服好性感！】 　　【刚才一眼扫过去，好像好几个小姐姐的身材都很好！】 　　【老婆们，等我，我现在就打飞的过去……】 　　【想知道到底怎么骗……】 　　还没等网友猜出来，芳芳已经大大方方地在门口叫了一声：“璐璐姐，组长叫你去开会。” 　　众网友：…… 　　护士中，一个女声应答道：“现在？那这儿怎么办？” 　　“我来就好。”肖芳芳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你去吧，我来顶一会儿。” 　　满脸是血的护士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怎么这会儿开会，我还等着那些拍综艺的明星们过来呢。要是我错过了，你们记得帮我要签名啊！” 　　“嗯嗯，一定不会忘的。”肖芳芳点头，“组长也是说怕你错过，让先把线索给我。” 　　“OK。”护士从口袋里长掏出一张纸，递给肖芳芳，转身便往手术室外走。 　　这么简单？肖芳芳皱了皱秀气的眉，低头去看手上的纸条，却突然大惊失色，疾步向大门冲去。 　　可惜已经晚了，在她低头看纸条的时间里，之前聚成一堆的“鬼护士”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分散开来，悄悄把她围了起来。 　　再过几秒，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纪放、路乔和温明成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璐璐姐和几个五大三粗的“特工”。 　　【哈哈哈，翻车了么？】 　　【刚才外面特工跑来的时候就想提醒他们了，可惜他们听不到。】 　　【必死关卡么？感觉就算简单粗暴也打不过。】 　　【那他们要怎么通关？】 　　画面里，璐璐姐的血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就知道你们几个不是吃素的，只是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特工’们差点没赶上。” 　　温明成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骗你们？” 　　纪放叹了口气：“他们不必知道我们会怎么做，只需要把每一个游客都这么抓住就行了，这么多人，抓一个四人小组还不是轻轻松松？” 　　路乔的小花脸上一脸沮丧：“咱们这算闯关失败吗？” 　　【哈哈哈哈，输给了人海战术。】 　　【这就算失败？那后面还有什么可看么？总不可能中断直播吧！】 　　【感觉节目组有大招……】 　　【乔崽不哭，这游戏不好玩咱换一个，啊】 　　画面里，一群怪模怪样的“鬼护士”和血淋淋的“特工”欣赏了一会儿四人的表情，璐璐姐清了清嗓子：“好了，不逗你们了，你们能找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游戏总要继续下去。” 　　她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一张纸：“真正的线索在这儿，不过你们要协助我们完成任务才能得到。” 　　路乔脸上马上显出了欣喜的表情。他身边的三人还没来得及捂上他的嘴，他已经叫道：“什么任务？保证高质量完成！” 　　璐璐姐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今天我们人手不够，需要你们也扮成鬼护士。成功吓走五拨客人，就给你们线索。” 　　路乔：…… 　　路乔：“姐姐，我们不能打扮成特工的样子吗？你看特工多威武啊！” 　　璐璐姐仰首用血糊糊的眼睛看着他，温柔道：“不可以呢乔宝，要不然怎么叫处罚呢？” 　　直播弹幕上一片哈哈哈 　　【哈哈哈哈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乔宝女装！】 　　【有点馋纪放的女装，赶紧扮上看看。】 　　【哈哈哈，考验明成哥的时间到了！】 　　等几人换好了妆从更衣室出来，弹幕猛的增加起来，几乎挡住了屏幕的画面： 　　【卧槽卧槽，纪放那腿，不输芳姐！】 　　【不光是腿，还有腰！腰！】 　　【为什么我觉得他一个男人比女人还妖娆！除了没有胸，哪哪都好看！】 　　【哎呀笑死我了，乔崽的小护士好可爱！】 　　【圆脸小护士，还带着点婴儿肥，爱了爱了。】 　　【噗，温哥那不是护士小姐，是强悍的护工吧，哈哈哈哈哈】 　　他们换好妆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批玩家。 　　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 　　能这么快通过楼下的重重机关到达楼上，说明至少有一个玩家的实力不俗。 　　果然，进门的时候，有个男生就笑了起来：“哎呀，《寂静岭》啊，我的最爱。你们知道吗？当年拍《寂静岭》的时候，找的都是超模和芭蕾舞演员，身材一个比一个好。” 　　“嗯嗯嗯……”他身边的同伴却有点害怕，看着因为他们进来的响动而开始机械动作的护士们。 　　至于那个女孩，全程没敢抬头，紧紧抓着自己男朋友的手不放开。 　　“没事，都是假人，嘘——”领头的男生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三人一安静，护士们的动作立刻就停了。 　　他回头朝同伴笑了笑，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两步，肖芳芳扮演的护士就在他身边，惟妙惟肖地动了一下胳膊。 　　男生笑眯眯地去掏她的衣袋，似乎就要触碰到肖芳芳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抱住了一只脚。 　　蹲在地上的路乔笑眯眯地仰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憋着女声道：“哥哥，陪我玩呀！” 　　接着，一道光从下到上照亮了他的“鬼脸”。 　　那男生猛地一愣，接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拼命地跑向大门，砰地一声关了门，叫喊声迅速远去。 　　“嘶——”路乔站起身来，甩了一下被男生不小心踢到的手指，“你们的工作真辛苦啊，要穿这些衣服，要化妆，还要面对这些发疯的玩家……” 　　扮演鬼护士的女生们都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上次有个男生带着女朋友进来，我们刚一开始动，他就吓得夺门而逃，结果拉错了人，把女朋友留在我们这儿，把小圆拉走了。” 　　“嗯？”路乔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那个叫小圆的女孩接口，“当时我离他很近，他一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就往外拖。我怕摔跤只好跟着他跑，一直跑到楼梯口他才停下来……” 　　路乔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他一回头看见我，”小圆露出一半清秀一半刀疤纵横的“鬼脸”，“我冲他很和善地笑了一下，他就晕过去了。” 　　四人组：你的和善大概和我们的定义不同。 　　“那他的女朋友呢？”肖芳芳好奇地问。 　　“被我们干掉，同化成了队伍的一员，信不信？”有人笑道。 　　“不会吧，”路乔叫着，“你们又不是真正的怪物。” 　　“哈哈哈，是真的同化了哦！”看着四人不相信的样子，她们指着一个小个子女生说，“喏，就是她。” 　　路乔还没看清，又有玩家的脚步声接近。这次倒是几个胆小的，就跟他们说的那个男玩家一样，刚一进门就被吓跑了。 　　那个小个子女生这才笑道：“我被留在这里，这些姐姐们都不吓我还跟我聊天，那段时间我正好在找工作，就来应聘啦！” 　　大家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弹幕里也一片和谐： 　　【拉错人可还行？】 　　【感觉两人已分手……】 　　【虽然但是，这个团队的氛围还真是不错。】 　　【哈哈哈，前面那个羡慕的，你也可以去试试。】 　　五拨人来得很快，四人组很快完成了任务。 　　璐璐姐开始宣读线索：“这个房间里有几个隐藏的小门，找到它们并选择一扇门出去，任务会等着你们。” 　　“小门吗？”纪放取下头上的护士帽向前走了两步，直直在两个化妆室之间的墙壁上推了一把。 　　果然，咔哒一声，那面墙被他一推，反而向内弹了开来。 　　“诶？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扇门？”路乔好奇地跑了过去，左看右看，这门合上的时候根本就和墙面完全一样，一点缝隙都看不出来。 　　纪放刚要解释，突然身后一阵大力推来，他踉跄两步，直直被推进了通道。 　　接着身后一声闷哼，路乔也被推了进来。 　　网友们全部被吓了一跳： 　　【卧槽，这才是真吓人，要是在恐怖片里，这里大概就是万丈深渊，下面还竖着一把把大刀长矛。】 　　【难得看到纪放和路乔都是一脸懵，哈哈哈。】 　　【看，芳姐和温哥都被吓呆了，是我我也呆。】 　　导播已经把画面导入了两个直播间，一边是黑暗通道里的纪放和路乔，另一边则是还留在手术室的肖芳芳和温明成。 　　黑乎乎的通道里，路乔叫了一声“纪哥”，红外镜头下，他缩了缩肩膀，摸索着伸手向前。 　　纪放也回身摸索，伸过手来与他相握，安抚地拍了拍他说：“别怕，你说现在猛地碰见一个人，是他更害怕还是我们更害怕？” 　　原本怕得不行的路乔想了想那个场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黑黢黢地遇到两个鬼护士，是我我也吓死了。对了纪哥，”他跟着纪放慢慢往前走，“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门的。” 　　“挺简单的，”纪放说，“那两个房间，一边化妆一边换衣服，我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目测那两个房间的大小和外面这堵墙的宽度对不上，两堵墙之间至少应该有一米宽的距离。所以我猜，这里应该是有一条通道。没想到一下子就猜对了。” 　　“哦。”路乔摸了摸鼻子，“虽然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你说得很对。” 　　【哈哈哈，和乔宝同款不明觉厉。】 　　【这观察力也是够好的，难道是演员的直觉？】 　　【他们要去哪儿啊，这么黑好吓人。】 　　两人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不一会儿，纪放停了下来。 　　“怎么了？”路乔有点颤抖。 　　“别怕，出口应该在附近，”纪放说，“我感觉有风吹过来。”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认准了一个方向走过去，在墙面上摸索着。 　　又是一声“咔哒”，一扇小门被弹开，灯光一下子洒了进来。 　　路乔却在看清了场景之后，猛地贴到了纪放身上。 　　这是一间巨大的病房，十张病床在病房两侧排列着，而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 　　最可怕的是，虽然每一个人的姿态都不同，却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纪放：“是假人，别怕！” 　　路乔：“为……为什么？” 　　纪放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就我俩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是真人，早吓跑了。” 　　路乔：“……”好有道理的样子。 　　这房间十分独特，病床摆在两侧，中间却有一条轨道，停着一节漂亮的小火车车厢。 　　两人向前走了两步。 　　病床上躺着的果然是假人，但形象十分逼真，尤其是病痛的姿态，看得人都跟他们一起觉得难受起来。 　　“嗯……”路乔问道，“我们要做什么？” 　　像是专门来回答他的问题似的，房间里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欢迎两位护士的加入，这里的十个病人就交给你们了。记得早点去药房拿药，祝你们好运！” 　　路乔：“……照顾病人，纪哥你会吗？” 　　他话音未落，身边的一台呼吸机突然发出了警报。 　　两人皆是一愣。 　　熟悉而刺耳的声音让纪放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小纪宁当年的病房里。 　　“这个怎么办？”路乔抓着头发，“直接拔电源可以吗？” 　　“啊，不用。”纪放醒过神来，上前观察床上的“患者”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机的参数，警报声立刻停了下来。 　　“哇，你是怎么做的？”路乔惊讶。 　　纪放指着“病人”枕头边一个小小的显示屏，轻笑一下：“这里写着病人的症状，根据症状来调整仪器就好。我以前护理过病人，这些还比较熟。” 　　他刚说完，另一张病床上的病人又出了问题，他一边往那张病床跑，一边对路乔喊道：“这里交给我，你去拿药。” 　　“拿药？去哪儿拿？”路乔一脸疑惑。 　　此刻纪放已跳过了中间的铁轨，回头指了指那辆小火车车厢。 　　“小车！”他一边护理着“病人”一边喊道。 　　“哦哦。”路乔一步跨上了小车，在座位上坐下。 　　“怎么不走？” 　　他奇怪地左看又看，突然发现，座位上方有个像是安全压杆似的横杆。 　　他的手一向快过脑子，还没弄清楚是什么，路乔已经伸手拉下了安全压杆，按在了自己身前。 　　“咔哒”压杆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小车便开始滑行。 　　到了这时，路乔才反应过来：“啊啊啊，这是过山车啊！！！！” 　　可不等他叫完，小小的过山车已经带着他冲出了房间。 　　【哈哈哈哈哈，乔宝吓死了！】 　　【但是也非他不可啊，他又不会操作医院的机器！】 　　【话说纪放怎么会操作？他刚才说护理过病人。】 　　【的确，我也护理过我爸，他住院的两个月，我把他身边的机器操作都学会了，连拔针都敢自己上手。】 　　【看纪放这操作，在医院待的时间一定很长。】 　　【熟练得让人心疼。】 　　五分钟后，路乔回来了。 　　“我艹，”他第一句话就爆了粗，“什么鬼设计，居然让我在过山车里玩拼图，不玩出来就不停地在轨道上滑来滑去，晕死我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盒，向纪放丢去：“这是5床的药！” 　　纪放正在5床处理病人，闻言叫了声“多谢！” 　　床边有个凹槽，药盒刚好能卡进去。 　　果然，药一来，5床所有的指标都恢复了正常。 　　路乔看了个目瞪口呆：“什么意思？需要用药才能完成任务？那不是说——” 　　他蹲了一顿，突然抓着头发崩溃道：“我还得再跑9趟？！！！” 　　纪放刚刚平息了3床的警报，快步走到他身边：“要不我去。” 　　“算了算了，”路乔又坐了回去，“反正我也不会操作那些机器，晕几次就不晕了，我去吧。” 　　【乔宝好棒！妈妈们为你骄傲！】 　　【一直觉得路乔太弱总让人照顾，今天我敬你是条汉子！】 　　纪放此刻却再没时间想东想西，房间里各种仪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忙得脚不沾地。 　　时间越往后，仪器报警的时间间隔就越短。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小纪宁最后的那个月，他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只要有一点响动便会惊醒，调整仪器，找寻医生或护士，到了后来，他几步无法入睡，整宿整宿守着纪宁，默默看着他消瘦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机械的女声响起：“恭喜两位玩家通关，请到休息室稍作休息，等待你们的同伴。” 　　纪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依然接着刚才的动作，轻柔地帮床上的那个“病患”掖好被子，这才脱力般靠着墙壁，抹了把头上的汗。 　　【呜呜呜，为什么看到这里感觉想哭？】 　　【是个温柔的人呢，纪哥到底经历过什么？】 　　纪放并未休息多久，他环顾了一下房间，走到小火车前，伸手把路乔扶了出来。 　　“通关了啊……”路乔两眼发直，几乎是被纪放抱着走，“我觉得脚下还是转的。” 　　“嘶——”纪放轻轻叫了一声，刚才他奔来跑去，跳过轨道的时候崴了一下脚，当时不觉得，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疼。 　　在小火车通道的前方，一扇门打开了。 　　门的那一边，光芒闪耀，带着希望。 　　“嗯，结束了。”纪放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十次过山车，乔宝今天真棒！ 　　------------------------- 第49章 星星 　　两人拖着脚步, 慢慢走过一条小小的走廊，推开休息室的大门。 　　一阵尖叫响起。 　　休息室里原本挤满了人，此刻却突然一致地站起身来退到了墙边。 　　所有人都拼命压缩着自己, 一个挨一个地贴在墙上, 挤在角落里。 　　梅姐还算镇定, 站在屋子中间，手里还端着杯咖啡, 杯子里的水面不断颤抖着。 　　她的声音也有点发颤：“你俩怎么搞成这样, 快，去那边洗手间去卸个妆洗个脸, 用品已经放好了。” 　　两人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走到洗手间, 一抬头，路乔首先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有怪物！” 　　纪放苦笑被他高高跳起的动作拖了一下, 无奈道：“那不就是你吗？” 　　直播间里, 网友们虽然看不到两人, 却依然聊得畅快： 　　【我听见乔宝的叫声了, 哈哈哈！】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了吧，最后的大招, 来自自己哈哈哈】 　　【也难怪, 那个护士装本来就吓人, 两人还忙得一头汗, 脸上的妆都乱了。】 　　【自己被自己吓到, 会不会做噩梦啊哈哈哈】 　　好不容易两人互相卸了妆，换了衣服出来, 另外两个“鬼护士”也出来了。 　　一模一样互相搀扶的姿势, 两人还全身湿漉漉的, 一人披着一件军大衣。 　　看到路乔疑惑的目光，温明成苦笑：“鬼护士大战恶人鱼，回去看直播吧，保证值回票价！” 　　【哈哈哈，双开的我表示，的确值回票价，虽然没买票。】 　　【是啊，那边也够惊险的。】 　　【不过我觉得，芳姐和明成哥真的可以考虑去演一部灾难片，两人互相扶持的样子真的很搭！】 　　画面里，纪放和路乔已经分别被人围了起来。 　　一个女孩捧着花束走到纪放面前：“纪哥，恭喜通关！” 　　能够进来的人都是经过了公司审核的粉丝，语言行为都十分暖心，几个真正的护士小姐姐还给纪放看了一下崴伤的脚踝，找来了冰袋冰敷。 　　四人忙碌地表示着感谢，又一一给粉丝签名后，休息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说，什么时候我们再来玩一次吧，”路乔摊在沙发上，“我想拉我哥来，哈哈哈，看看他被吓破胆的样子。” 　　纪放轻哼一声：“被你哥揍的时候，千万别找我们去给你求情。” 　　一旁的肖芳芳已经笑了起来：“你俩关系真不错呢。” 　　“嗯嗯嗯，”路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之前通过朋友认识的，纪哥很照顾我。对了，刚才我们在那个病房里，有好多仪器，要是我在那里早就崩溃了，纪哥他……” 　　路乔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讲着刚才的经历，纪放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回想起那些医疗设备的样子。 　　黑暗的屏幕、跳动的光点、刺耳的警报和闪光，曾经的噩梦又在心头缠绕，他闭起眼睛，努力压下眼中的酸涩。 　　“纪放，纪放？”梅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去了。” 　　他缓缓睁开眼，快速眨去眼前的模糊，对上了同伴们关切的眼神。 　　纪放眉眼一弯，露出个笑来：“怎么了？” 　　“啊，没事。”温明成说，“你是不是累到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走出乐园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了，初冬的寒风吹来，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四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肖芳芳上了自家的车，还回头对温明成说：“明成哥，今天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温明成点点头，替她关上车门，走向自己的保姆车。 　　路乔一脸懵地看着路边路英的座驾，捅了捅纪放：“你觉得我哥会来接我吗？” 　　纪放笑着拍了他一把：“你哥也就是嘴毒了点，哪次没有照顾你，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快去。” 　　送走了路乔，站在纪放身边的梅姐指了指前方一辆崭新的保姆车：“公司给你配了新车，司机姓赵，他送你回去。” 　　纪放点点头，走到保姆车旁，回头对杜梅说：“梅姐你自己开车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杜梅应了一声，顶着寒风跑回自己车边，又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催他：“快上去吧。” 　　纪放点点头。 　　可他并不想上车，目送着梅姐远去后，纪放轻轻靠在车门旁，任寒风将额发吹乱。 　　医院里的一幕依然沉沉地压在心底，如果当年，他不那么忙，少拍两部戏，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小纪宁生了病？ 　　如果当年，他更强大一点，是不是就能阻止纪宁被收养，从而把他一直带在身边？ 　　身后的车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半，大概是司机吧。 　　“不好意思啊小赵，你再等我一会儿。”他头也不回地说。 　　身后果然没了声音，纪放仰着头，看向今晚无星的夜空。 　　寒风依旧，只是身侧那打开的半扇车门里透出一股暖气，让他不至于冻僵。 　　新车里一般总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道，可半开的车门里，却渐渐有清新的松林气息渗出。 　　寒风拂过时，更让松林有了雪后的冷冽。 　　纪放心中一动。 　　他缓缓伸出右手，探向车门的方向，一秒钟后，那只手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 　　男人的手心宽大干燥，轻轻摩挲着他冻僵的手指和手腕，又稍稍用力，把他拉到门边。 　　背后也温暖了起来，有人轻轻揽着他的肩，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两臂绕过他的腰，在他身前交叉。 　　身后的暖意让人松懈，似乎不需要再拼命坚持着，才能站稳脚跟。 　　似乎在这个时刻，他可以脆弱，他被允许脆弱。 　　纪放低着头，喃喃地不知是说给谁听：“我好难过啊。” 　　身后的胸膛震动，带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没关系，我陪你。” 　　那一刻，他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泪珠滚烫，落在男人揽着他的手上，像是烫着了似的，那双臂突然一紧，径直将他抱进了车里。 　　车门缓缓滑上。 　　商务房车的座椅已调整到了可以躺着休息的角度，纪放很快被安置在了舒适的座椅上，盖上一条柔软的薄毯。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界浅浅的灯光照进车内。 　　眼前的男人一脸担忧，弯着腰，大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乱发，心疼地抹掉他眼角的泪痕。 　　他突然很想念刚才的温暖，薄毯和座椅都无法让人满足，纪放无声地伸出双臂。 　　沈还略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向他靠近，任由青年双臂揽住他的脖子。 　　手臂慢慢收紧，他也一点一点向纪放靠近。 　　终于近无可近，沈还缓缓低头，两人的额头轻轻相抵。 　　纪放的前额早在寒风中吹得冰凉，带着微微的潮意。 　　鼻尖也轻轻触碰着，微凉的鼻息打在他的唇边。 　　沈还轻轻道：“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穿过纪放脖颈与座椅的空隙，将人搂入怀中，两人便侧身挤在一处座椅上，紧紧相依。 　　纪放微微舒了一口气，把脸埋进沈还的肩窝。 　　小赵已经开了车，车辆平稳地行进，偶尔有些许的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纪放轻声说了什么。 　　沈还的大手抚上他的软发，轻声问：“你刚才说什么？想去哪里？” 　　纪放迟疑了一下，垂眸摇摇头：“不用了，太麻烦。” 　　停留在发顶的手稍稍用了点力，迫使他抬起头来。 　　沈还对上纪放的目光：“不会。” 　　他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反倒让纪放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他又把自己往沈还怀里窝了窝，小声道：“我想去看看小姨。可是这么晚了……” 　　他话说了一半，沈还已经半转过身去，按下了前后通话的按钮：“小赵，去宁馨。” 　　司机轻声应了一下，不一会儿，保姆车开始转向。 　　沈还看向纪放，那目光似乎在说：“你看，不麻烦是不是？” 　　纪放缓缓别过脸，却在几秒钟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低低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冲散了方才郁郁的气氛。纪放不好意思地从沈还怀里爬了起来，坐着揉了揉眼睛。 　　将座椅靠背升起到合适的位置，沈还又给他掖了掖盖在腿上的毯子。 　　纪放好了，他的语调都上扬了少许：“饿了吗？吃点东西吧，我开灯了。” 　　柔和的顶灯开了两盏，照亮了眼前的男人。 　　依旧是西装笔挺，今天却怎么看都有温柔的味道。 　　纪放好奇地看着他从前面的保温箱里拿出一份精美的便当，这才想起来去看车内的布置。 　　这辆保姆车是奔驰V系列今年的新款商务房车，隔板上挂着娱乐用的液晶显示屏，下方就是食品台，保温箱、小冰柜、净水壶一应俱全，前两排座椅可旋转，后面的三人沙发则可展开成床。 　　刚才的黑暗里，他们便躺在这样的一张“床”上。 　　这个认知让他的脸颊稍稍有点发烫，纪放忙接过便当吃了两口。 　　“还挺好吃的。”纪放端起饭盒看了眼上面的logo，“对了，杨组长第一次请我吃工作餐，就是点的这家。” 　　“嗯。”沈还轻轻应了一声，回想起那天杨超发来的照片。 　　上次的红包好像不够大，回去再补。 　　从游乐园到疗养院，刚好要绕着S市跑上半圈，车子上了绕城高速，一盏盏路灯从车窗边划过。 　　“这么晚去看小姨，会不会吵到她休息？”纪放有点担心。 　　沈还坐在他对面，伸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还好，现在才八点半，再说，你是去看小姨，并不一定要小姨看你，对不对？” 　　纪放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逻辑。 　　他轻轻笑了起来：“是呢，我看着她好好的就行了，其实也不用让她知道。” 　　见他展眉看向窗外，沈还松了口气。 　　早在之前看直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担心纪放的情绪了。 　　那次送高烧的纪放去宁馨，在观察室里听见抢救的混乱声响时，纪放的突兀反应让他记忆深刻。 　　此刻，面对病房里的一片混乱，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所幸纪放这次并未出现上次的恍惚，但他依然敏感地察觉，纪放在面对某几个病人的“状况”时，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就是面对这些状况时，他的操作却更加熟练、准确，仿佛曾操练过千百回，虽然不喜欢，但那些动作已经刻在了肌肉记忆里，闭着眼睛都可以处理。 　　在纪放和路乔通关后，他又看了一遍直播的回放。 　　那些症状和仪器的操作让他无端感到熟悉。 　　反复看了三遍他才恍然大悟，这些症状凑在一起，正是渐冻症患者的晚期日常。 　　纪放那天在渡轮上的话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宋姨那是……ALS？” 　　“我知道了。” 　　“霍金从诊断到离开有几十年的时间呢，现在靶向药物都快研制成功了，咱们宋姨那么美，又有你在，一定会没事的。” 　　所有的这些线索只说明一件事，纪放很可能有亲人或好友因为渐冻症离世。 　　而他，至今还未从这场失去中解脱。 　　那个时候，仿佛心尖上被人狠狠拧了一把，沈还满怀酸胀。 　　他看着纪放一步步从乐园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和同伴们告别，甚至在最后，都记得嘱咐经纪人路上小心。 　　和一直以来一样，他总是礼貌周到地照顾着身边的所有人，但沈还知道，纪放心里最想照顾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才会在纪放说出要看小姨的第一时间里答应他。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纪放对内心那份不舍的补偿，看到小姨安然无恙，似乎就看到了他想象中那人的安然无恙。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虽然知道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相比较是愚蠢的，但他真的…… 　　他又看了眼窗前的青年，那人早已困了，这会儿正脑袋一点一点，轻轻敲在冰凉的窗玻璃上。 　　沈还叹了口气，倾身过去坐在他身侧，拦着人的肩膀让他靠向自己。 　　纪放在他肩上蹭了蹭，习惯性地窝进了他的怀里。 　　沈还轻轻收紧手臂，嘴角逸出一丝笑来。 　　果如沈还所说，夜间的绕城高速十分通畅，堪堪一个小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宁馨疗养院。 　　活动室里，老人们的舞会尚未结束，到处都是欢乐的身影。 　　纪放站在舞厅外，透过门上的玻璃悄悄看进去。 　　舞厅的装修复古，头顶上满是各色的霓虹彩灯，无数彩色光圈和光点投在地上和人们身上，迪斯扣球在天花板正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曲伦巴刚刚结束，大家都跳得开开心心，一转眼，那首著名的《一步之遥》的前奏响了起来。 　　一位老者来到宋姨面前，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宋姨仰首微微一笑，操纵轮椅随他来到舞池中央。 　　鼓点声起，探戈主曲奏响。 　　那位老人步伐专业，宋姨的电动轮椅进退灵活，两人竟把一段高难度的探戈跳得无比流畅。 　　“跳得真好呢！”纪放感叹着，他转过身看着沈还，“谢谢你带我来看小姨，看到她这样我就放心了。” 　　“要进去打个招呼吗？”沈还低声问。 　　“不用了。”纪放摇头，“过两天我再来看她。” 　　回到观澜苑，一屋子程序猿都还没睡，别墅里灯火通明。 　　不过今天没什么紧急任务，大家似乎都等着纪放。 　　他一进门，这帮人一阵欢呼，倒把纪放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他这么一开口问，这帮人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们今天看到你的综艺了，”杨超说，“大家都很佩服，所以给你庆贺一下。” 　　“对啊对啊，纪哥好棒！”周桐捧场，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期待来。 　　纪放心里已经存了疑，面上却不显，向大家点头笑道：“谢谢大家。” 　　说完便往二楼走去。 　　“哎，纪哥！”林琦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纪放转头，一群人都眼巴巴地仰头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纪放失笑，“有话直说。” 　　周桐挠挠短发，站了出来：“其实万圣节那天，我们就集体去过一次那家主题公园，和公司的另一个部门PK，但是……” 　　他抬头：“不公平，因为纪哥你也是我们部门的，我们只是没有使出全力！” 　　纪放明白了，他做出一副深刻反省的样子：“对不住各位，因为我没能及时参加部门的集体活动，给部门造成了损失，必须受罚，不如我们和对手再约一场，倒是后我一定参加，好不好？” 　　“哈哈哈，就等你这句话！”杨超哈哈笑道，“还有啊，手术室里的那几个小姑娘，你有没有她们的联系方式？如果可以的话……” 　　他看了眼在场的小年轻们。 　　纪放笑得更厉害了：“我可不负责给你们一个一个介绍，到时候去了，就把你们全部丢给璐璐姐，让她来给你们安排吧！” 　　“啊啊啊，没问题！” 　　“谢谢纪哥！” 　　在一群青年满意的眼神中，纪放终于走进了自己的房门。 　　毛茸茸的大狗狗立刻扑了上来。 　　“奶糖，你怎么在这儿？”纪放惊喜出声。 　　拉布拉多欢快地摇着尾巴，兴奋地把大脑袋直往纪放怀里凑。 　　“这是……”撸了两把狗狗，纪放才发现，奶糖的后颈的项圈上，用金线系着一张漂亮的深蓝色卡片，背景是美丽的星座与星空。一颗明亮的星星在地球边缘闪烁光芒。 　　漂亮的花体字用法文写着：特将此颗美丽的小行星（狮子座XX位置XX星），以——的名字命名。横线上没有名字，似乎正等着他去填写。 　　这是一张ISR机构的星体命名认证证书。 　　这是要……干什么？ 　　纪放带着疑惑将卡片解了下来。 　　金线被他慢慢抽出，在卧室的灯光下闪亮。 　　他这才发现，线的另一端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 　　卡片上遒劲的字迹，他曾无数次在项目组的文件中看到。 　　“上次答应给你的星星。” 　　星星？这个男人在做什么？ 　　纪放坐到了床上，偏头回想自己近期的言行。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楼下的那群人依然兴奋着，周桐的大嗓门模糊传了上来：“我可是去霁云山求过的，今年一定能脱单！” 　　霁云山…… 　　纪放猛地想了起来，那天他钢丝走了一半时和沈还的对话： 　　“沈哥哥，我要过去了，你拿什么奖励我？” 　　“什么……都行。” 　　“真的？那我要天上的星星可以吗？” 　　纪放不由得失笑。 　　这种证书，上辈子他也收到过。 　　那时他出演的电影里，男主是一个痴迷星星的人。 　　电影上映后，有个土豪影迷，硬是给他买了ISR三十颗星星的名命权，一时全国轰动。 　　不过大家后来也有被科普，ISR的命名并不被国际天文组织所承认，但多少是份心意。 　　纪放低头笑了笑，没想到沈还也知道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打算发个谢谢过去。 　　界面一开，却有收到邮件的提示。 　　纪放懒懒地点了进去。 　　内里是一份转发过来的英文邮件： 　　亲爱的沈先生： 　　您前期提出的购买行星命名权一事，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接受。 　　这颗小行星于20XX年X月X日由我本人发现，已按照规定上报至国际天文学联合会，获得暂定编号为XA609GS，已又国际天文联合会对该行星进行了4次回归观测并精确计算出其轨道，马上会被赋予永久性编号。 　　作为行星的发现者，我有权在十年内为其命名。 　　下面附上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对小行星命名的详细规则，请认真阅读后为行星取名。 　　…… 　　这……不是玩笑。 　　沈还是真的给了他一颗星星。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医院场景牵动了情绪，让人特别冲动，纪放直接拿过手机，拨号过去。 　　不过一秒钟，电话便被接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透过手机话筒传过来，震动着耳边的空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纪放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电话里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纪放才发出低低的一问：“为什么？” 　　那头的呼吸似乎顿了一顿，略有迟疑地回答：“上次答应过你的。” 　　“但为什么是今天？”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隔壁的别墅大门打开，沈还已经站在了门前，仰头向纪放房间的方向看来。 　　“我今天看了你的直播，你别难过……大家都说，我们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一股酸涩突然冲向鼻腔，视线变得模糊。 　　男人的身影立在幽暗的花园灯当中，如坚定的磐石，视线朝向他的方向。 　　有一种冲动从心底升起，越来越强烈。 　　纪放推开露台的玻璃门，走进他的视线。 　　“沈还。”他第一次郑重地对他直呼其名。 　　“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沈总用一颗星星换到了名分。 　　有关ISR行星命名信息来自网络。 　　----------------------------- 第50章 恋爱 　　楼下的人好像石化了, 仰着头一动也不动，身影被小区的路灯拉得老长。 　　而楼上的人在说出这句话后也猛地停住了动作。 　　电话还通着，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视了片刻, 一阵寒风吹来, 掀起纪放的额发, 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抱歉啊，是我太冲动了。”他低头笑了一下, “不早了,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低着头转身, 手指轻轻搭上露台的玻璃门, 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太早了吧，或者，沈还, 依然是只想玩玩而已？ 　　念头尚未转完, 他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而脚步声, 然后是“蹭蹭蹭”几声响。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攀岩上墙时脚尖瞪在墙体或攀岩点上的声音。 　　奶糖猛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挡在他和露台的栏杆之间, 刚叫了一声, 却突然转为呼哧呼哧讨好的声音。 　　纪放霍然转身, 一只手已经扒上了他露台的栏杆, 下一秒, 沈还纵身而起，已经从栏杆外跳了进来。 　　“你……” 　　“别走……”沈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似乎想要抓住他却又没伸手, 只喘息着说, “我想的。” 　　刚才一冲动问出了问题，这会儿几经波折，纪放反而有点不确定了。 　　“沈哥，你不用……” 　　“不，”沈还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在寒风中冻得冰凉的手包裹进手心里，有一点郝然地低声道：“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又一阵冷风吹过，沈还握着纪放的手把他往房间里带，又回头将玻璃门关得严严实实。 　　“纪放……”他低声说。 　　可话才说了一半，纪放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小纪，你开下门！”杨超在门外叫着。 　　纪放一愣，目光投向和他一样惊讶的沈还。 　　我该怎么解释，大半夜里老板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事情？ 　　他两手抓着沈还的肩膀，眼神慌乱地在房间里来回扫视，视线在床上停留一秒后，又投向靠墙的衣柜。 　　“小纪？”杨超又叫了一声，还有模糊的人声说，“要不我们冲进去？” 　　“等，等一下！”纪放叫了一声，拉着沈还几步来到衣柜旁，拉开柜门便把人推了进去。 　　沈还：“你……” 　　纪放：“嘘——” 　　匆匆把柜门关上，他这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家居服，把房门打开。 　　门一开，几个小伙子就冲了进来，在房间里来回扫视。 　　“怎么了杨哥？我刚才都快睡了。”纪放拉了拉身上的家居服，双手抱在胸前。 　　“啊，是这样，”杨超在房间里没有发现异样，又拉了林琦跟他一起在露台上搜寻一番，这才回答道，“刚才我们在下面工作，林琦突然看见外面人影一闪，似乎是朝着你露台的方向来了。快到年底了，物业公司前两天还下了通知，让关好门窗怕有小偷趁这个时候进来。” 　　纪放明白过来，刚才沈还那几次腾挪虽然在墙角，但恐怕还是被林琦看到了些许，这帮青年自然要上来看一看。 　　“谢谢杨哥，谢谢大家。”纪放脸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我这里挺好的，刚才也没人进来。” 　　“真的？”林琦问道，“可你刚才不是在睡么，小偷会不会悄悄进来，嗯……” 　　他目光在屋子里转了转，突然看向衣柜。 　　纪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才匆忙，柜门并未完全关好，门缝间夹着沈还睡衣的衣角，怕是随便一碰，沈大总裁就得“被迫出柜”。 　　可林琦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衣柜边，伸手搭上了柜门。 　　他紧紧盯着林琦伸向柜门的手，大脑飞速运转。 　　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奶糖有点兴奋地蹭了蹭纪放的脚。 　　对了，奶糖！ 　　“你美剧看多了吧，” 纪放干笑了两声，“房里进来个人，就算我不知道，奶糖还能不知道吗？” 　　纪放轻轻踢了踢奶糖。 　　奶糖：嗷呜？ 　　纪放蹲下身来，凑近奶糖道：“你看，他怀疑你的听力，去咬他！” 　　奶糖立刻往前扑出去几步，对着林琦“汪”了一下。 　　林琦本就有点怕狗，立刻缩回了手，一溜烟跑到门口：“我就这么假设一下，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乖狗狗，咱们不记仇哈！” 　　纪放赶紧走到衣柜旁，直接拿身体堵住了衣柜门。 　　杨超最后环视一周纪放的房间，点头道：“没事就好，要是听到什么动静你就叫我们，阳台那边的门记得锁好。” 　　纪放点头：“嗯，谢谢杨哥。” 　　一群人终于下了楼，纪放锁上房门，快步走回衣柜，拉开柜门。 　　刚才他过于着急，只记得把人推进去，这会儿一看，沈还侧坐在衣柜里，背靠着衣柜的侧板，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好收缩在身前，憋屈得只能抱着腿，膝盖都顶住了下巴。 　　“沈……哥。”纪放有点心虚，“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沈还轻轻抬头，转身将双腿从柜中释放出来，仰头看着纪放。 　　“我拉你起来好不好？”纪放小心地试探着，将右手递到他眼前。 　　沈还不动，眼中的神情却分明是：“为什么？我见不得人吗？” 　　“你别乱想啊！”纪放有点着慌，“我，我，我是明星嘛，习惯了恋情不能曝光，要是被人卖了消息出去，多不好啊！” 　　他无意识地说着，男人的脸却突然黑了下来。 　　沈还一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却并没有顺着他的力道起来，反而一用力，将纪放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突然而来的天旋地转让纪放轻轻惊呼一声，慌忙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那人便紧紧地抱了上来。 　　“你还有不能曝光的恋情吗？”他闷闷地问着。 　　第一次见面便在那样的酒局上，陈少对他的殷勤怎么看都不顺眼，还有那个周文卿…… 　　沈还收紧手臂，把人紧紧抱着，脸埋到了纪放的肩窝。 　　“啊？”纪放愣了一下，这才弄明白沈还在在意什么，带着嗔意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非得是谈过恋爱才知道要保密么？” 　　被打的人微微愣了一下，纪放才发现这个比喻真的有点不恰当。 　　看着抱着他不放的这一大块“猪肉”，他有点恼羞成怒地揉了揉沈还的脑袋：“讨厌，都怪你，快放开。” 　　“猪肉”从善如流地松了劲，却没有放开，微微仰头看着他。 　　英俊锋利的五官依旧，眼里却带了他喜欢的笑意：“真的没有么？” 　　纪放的手指轻轻从他的鬓边滑下，在那微勾的唇边点了一下：“傻瓜，怎么这么不自信？” 　　“有也没关系，”沈还的声音有点哑，“现在喜欢我就好。” 　　“信不信随你！”纪放挑眉，轻轻推了他一把，“让我起来，我要睡觉了。” 　　抱着他双臂没有松开，男人依然仰着头，目光一瞬不瞬：“那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 　　纪放一愣：“怎么了？” 　　沈还的声音不大，低沉的嗓音似乎在衣柜里打了个转，传到他耳边的时候，带着微微的回声：“男朋友是有特权的。” 　　“什么……特权？” 　　视野突然旋转，两人的相对位置颠倒。 　　沈还的身影遮住了卧室的灯光，纪放看着自己在男人的眉眼在眼前不断放大，略略急促的呼吸轻轻喷在他唇边。 　　他的心跳得有点快，想要说点什么，话语却卡在了嗓子里。 　　他想起了那天早上，沈还那个偷偷的吻。 　　算了，看在小行星的份上，就给他点甜头吧。 　　沈还吻上来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唇带着一点温温的热意，轻轻碰上了他的唇，却没有深入，只是慢慢厮磨。 　　仿佛他的唇是极为珍贵而易碎的瓷器，只敢小心翼翼地触碰。 　　可那人又十足地贪婪，一直含着他的嘴唇不肯放开。 　　好不容易离开了一点点，男人的大手却托在他脑后，又一次吻了上来。 　　纪放有些无语，这人是怎么征服那一个个前任，一个个情人的？就用这种吻技？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种似乎无关□□的小心与珍视，让他的心里暖暖的。 　　沈还抱着他的姿势有点别扭，窄小的空间里，悬空的腰开始隐隐作痛。 　　他干脆搂上沈还的脖子，在他唇上狠狠印了一下，然后强行与他拉开距离。 　　“快放我下来，腰疼死了。” 　　沈还像是才清醒过来，连忙托了他一把，自己也顺势站了起来。 　　“哪儿疼？”他的目光在纪放腰间扫过，“我……” 　　“嗯？”纪放抓住了他的手，“是男朋友也不许贪心哦！” 　　他本就穿着家居服，转了个身便迈上了床，拿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好了，我要睡了，你……”想起来这人是翻墙进来的，这会儿还不知道该怎么出去，纪放愣了一下，却冷酷地转过身，“你自己想办法出去。” 　　“好。”那人没有一点不耐，替他关了床头的壁灯，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这一天本就辛苦，脑袋一挨上枕头，纪放的意识便已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温暖与柔软在他额间轻轻碰了碰，随即远去。 　　第二天一早，纪放下楼去晨跑的时候，沈还已经在楼下等了。 　　见到他的第一件事，便是揽着他亲了亲。 　　“咳！”纪放轻咳了一声，感觉被亲过的嘴唇开始发热。 　　随后，沈还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纪放：？？？这是在室外啊喂！ 　　哎不是，室内也不行。 　　他正要去抓人头发，却觉得抓住了就更不对劲了。 　　正慌乱地四处看有没有邻居经过，裤脚却被人推起，纪放的手已经握了上来。 　　男人抬起头：“脚踝好了吗？” 　　原来是看脚踝……纪放松了一口气，轻轻活动了一下。 　　“只有一点点感觉，应该不影响跑步。” 　　“不行！”沈还断然拒绝，“你需要休息。” 　　纪放把脚踝从他手里收了回来，轻轻跺了跺地面：“可我想动一动。” 　　其实回家歇着也没什么，但他就是不爽沈还那么强硬的说话方式。 　　给你个男朋友的身份了不起么？ 　　沈还站起身，有点为难地看着他倔强的神情，半晌才低声道：“那我陪你走走，不能勉强，脚疼了一定要告诉我。” 　　纪放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最近的气温有所回升，清晨却有薄雾缭绕，两人带着奶糖，一同向B区的银杏林荫道走去。 　　林荫道旁银杏树叶子正值金黄，昨夜的秋风吹过，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把整条林荫道染成了金色。 　　两人在肩并肩地走着，散步似的悠闲。 　　纪放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沈还聊着天，走得晃晃悠悠。 　　手臂轻甩的时候，手背就碰上了他的。 　　他突然有点淘气，故意离沈还近了一点，手背就在他手边挨来挨去。 　　接着就被抓了个正着。 　　男人的手大而温暖，把他的手整个握在手心，又慢慢地分开他的手指，让两手的手心相贴。 　　纪放偏头向他看去，却见他根本目不斜视，只不过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红。 　　纪放轻轻笑了下，轻轻夹了夹他的手指，看那抹红色变得深了，这才继续去看前方的路。 　　不远处，早起的环卫工人正把满地的银杏叶扫做一堆堆。 　　只不过只要秋风一起，便又会有叶子掉落下来。 　　奶糖在前方忽远忽近地奔跑，追逐着在风中翻滚的落叶，又快乐地扑进树叶堆里，还时不时还打个滚。 　　不一会儿，它就沾了一身的树叶碎屑回来，乐呵呵地往纪放身上蹭。 　　纪放的裤脚瞬间变成了特有的“深秋银杏款”，沾的全是银杏叶的碎屑。 　　纪放倒也不恼，跟着奶糖跑了两步，噗地一声也跳进了一堆落叶里。 　　他的手还和沈还的握在一起，于是，两人一狗，全都变成了统一的“深秋银杏款”。 　　纪放得意地大笑，拉着沈还又跑了两步，再次跳进下一个树叶堆里。 　　奶糖自然认真跟上，纪放每跳一次，它就在里面打一个滚，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回程的时候就没那么开心了。 　　纪放的脚踝昨天崴的那一下虽不严重，但确实是伤到了，等他们从林荫道返回的时候，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沈还，有点不服气，想了想回家并不算远，便依旧扯些有的没的来说。 　　一开始还能坚持，可没过几分钟，他的步伐明显慢了起来。 　　沈还一直配合着他的步子，很快皱起了眉头。 　　不等沈还出声，纪放已经站定了脚步：“我走不动了，要休息一下。” 　　林荫道旁就有长椅，纪放干脆一屁股坐下了。 　　沈还叹了口气，再次蹲在他面前，撸起他的裤脚去看脚踝。 　　纪放的脚踝清瘦，踝骨却玲珑，男人的大手一把便能全部握住。 　　他在纪放脚踝上轻轻捏了一下，问他：“疼么？” 　　“还好。”纪放回答，“上面有点酸。” 　　沈还把他的裤腿又向上掀开些，手掌轻轻地从脚踝捋向他线条优美的小腿。 　　纪放的腿很白，基本上没什么明显的腿毛，触手细腻柔滑。 　　沈还突然想起慈善晚会那天摸到的那一截细腰，不由得微微走神。 　　“诶，这是怎么了？”身旁突然有人问道，“脚崴了吗？” 　　两人皆是一震，抬头去看，周文卿正站在他们身旁，显然也是晨跑刚到。 　　沈还立刻一把拉下了纪放的裤腿。 　　纪放抬头笑了笑：“没事，昨天崴了一下，沈哥怕我累着。” 　　“哦对！昨天恐怖医院那里吧？”周文卿做出了一个吓坏了的表情，“你胆子真大，那种地方我想都不敢想。” 　　纪放失笑：“工作需要，没办法，比不得周总的珠宝生意赚钱来得轻松。” 　　“哪里哪里，我还羡慕你呢，能做这么有意思的工作。” 　　两人还在商业互吹，沈还已经帮纪放整理好裤脚，在他身前蹲了下来：“上来。” 　　“嗯？”纪放吓了一跳，“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沈还回头道，“你这样走回去，这几天就别想跑通告了，今天不是还有个采访要做？” 　　“噢。”纪放摸了摸鼻子，朝着周文卿道，“那我们先走了啊！” 　　他踮着一只脚站起身来，趴到男人宽厚的背上。 　　沈还托住了他的腿，轻松站起身来，对着周文卿略一点头。 　　“哦哦哦，你们去吧。”周文卿愣愣地点了下头，过会儿又在他们身后叫了声，“注意休息啊！” 　　可就他愣神的这点功夫，沈还已经走远了。 　　纪放趴在沈还背上，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不累吗？” 　　沈还没有说话，脚步却慢了下来。 　　“还有啊，”纪放偏头看了眼奶糖，“采访是过两天的事情，今天我要去公司上舞蹈课。” 　　沈还把他轻轻往上掂了掂：“你的脚不能跳舞。” 　　纪放的下巴搁在沈还肩头，轻轻地问：“沈哥，我们公司是不是你让曼彤姐收购的啊？” 　　沈还的步子一顿，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噢，怪不得你知道我的行程，但是你这么干预我的安排，梅姐不会骂你么？” 　　沈还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才是老板。” 　　这人说得太过理所当然，纪放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着男人又渐渐漫上血色的耳廓，轻轻凑到他耳边，用小小的气音说：“谢谢你哦，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我是猪你是什么？白菜？ 　　纪放：…… 　　- 　　大家元旦快乐呀！ 　　--------------------- 第51章 约会 　　沈还把纪放背到别墅附近的时候, 李铭和司机已经到了。 　　纪放拍了沈还一下：“让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你赶紧上班去。” 　　沈还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背着他, 一直把他送到A2主卧的小沙发上, 又去找了冰袋来给他敷上。 　　纪放看着他忙碌, 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角：“哥哥，你不上班了吗？” 　　沈还似乎没想到他又改了称呼, 先是一怔, 接着眼中泛起了微微的笑来。 　　“不要紧，”他把纪放脚踝上的冰袋绑好, “九点有个会, 我在车里看资料就行。” 　　纪放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了，回去换衣服上车到公司, 又是早高峰, 怕是会来不及。 　　可那人却在慢条斯理地调整他裤腿的位置。 　　又过了几分钟, 沈还已经把他的被子都叠好了, 却依然在房间里磨蹭。 　　这人怎么了？ 　　纪放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背靠在小沙发上, 手臂横过眼睛, 从缝隙里悄悄观察着。 　　沈还去把窗帘拉开, 回头看了一眼纪放。 　　再去把玻璃门打开透气, 又回头看一眼。 　　一分钟里, 他回了五次头，视线都在纪放的鼻端打转。 　　纪放偏头想了想, 踮着一只脚站起身来。 　　“你别动。”沈还忙走过来扶住他, “要什么我给你拿。” 　　“你才不要动。”纪放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 　　沈还就真的站定了不动, 只一双手臂还用着力，扶着纪放怕他摔倒。 　　纪放双手搭在他肩上，缓缓凑过去，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男人呼吸一滞。 　　纪放并未急着离开，只稍稍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 　　呼吸相闻。 　　待到那双眼渐渐染上情/欲，呼吸也加快了速度时，他却笑了笑，把人推开。 　　沈还眼中浮现不满，伸手要去抓人，纪放忙朝一边去躲，踮着的脚不小心在沙发角上一绊…… 　　沈还一把抱住了他，撑着他站好，却没再想吻上来，只是哑声道：“小心。” 　　纪放被他稳稳抱着，眼中光亮闪了闪，突然那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你今天好好工作，下班了我就跟你去约会。” 　　沈还的目光陡然亮了起来。 　　只不过一瞬之后，他又瞥了一眼纪放的脚：“不用了，你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纪放推着他转了个身，“快走快走，别弄得我像个妖妃似的，以后你家高管都要来骂我了。” 　　沈还被纪放推出了门，眼睁睁看着纪放关门上锁，只好下楼嘱咐阿姨今天给纪放炖个汤，这才走出了A2别墅。 　　十来分钟后，收拾整齐的君懿总裁坐上了迈巴赫的后座并招呼了一下助理：“你到后面来。” 　　李铭忙不迭地下车转到后座，有些忐忑地正襟危坐，看着老板。 　　沈还看了眼司机的方位，他立刻道：“放心，老吴知道怎么汇报。” 　　“嗯。”沈还沉吟片刻，“有个问题问问你。” 　　可接下来他又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出口。 　　李铭心里咯噔一下，老板这是遇到什么旷世难题了吗？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难道，是要把我调走？所以有点不好开口？ 　　沈还沉默的几分钟的时间里，李铭的思路已经从被调到非洲分部，发散到了从此没钱挣然后全家喝西北风老婆孩子全部离开一个人孤独终老，沈还突然问道：“我记得你结婚了？” 　　“是……”李铭的声音都颤抖了，这是真的要把他调到非洲去？ 　　沈还又犹豫了一下，在助理惊恐到快要晕倒的目光里开口：“你以前和你太太约会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李铭：？？？ 　　他停顿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沈还抬起头来看他：“不记得了吗？” 　　“不不不。”李铭忙摆了摆手，“我回忆回忆，给您写份报告？” 　　“不用了，”沈还掏出手机，“你说我记就好。” 　　李铭：……妈呀，平时都是你说我记，这样反过来可还行？ 　　沈还已经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淡淡瞥了他一眼，李铭连忙道：“我跟我太太是相亲认识的，所以一开始总是约着出来吃饭，那会儿我在健身，所以也约过几次健身房。偶尔会去市里的江滩啊、公园啊那些公共场所玩一玩，互相了解一段时间后，发现我俩看电影的口味挺一致的，就老是约着看电影，当然这个就算是第一次约会也可以去。再后来，和朋友一起露营、旅游我们也会约在一起……呃，”他顿了一顿，“再后来，我们同居了，那时主要去的地方是……然后结婚……” 　　沈还看了眼自己记下的笔记，沉默半晌：“你还是交一份报告过来吧。” 　　虽说交代了任务，但李铭跟着沈还连轴转了一整天，到了下班时间才喘过来一口气，沈还看着助理疲惫的神色，顿了顿说：“先下班吧，明天有时间了你再把报告交给我。” 　　李铭：？？？这还是老板吗？不是应该先完成任务再下班，大不了发加班费？ 　　顶着一脸痛失加班费的沉痛表情，李铭赶紧收拾东西溜了。 　　忙了一整天，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沈还低着头走进电梯，开始翻杜梅的微信。 　　他一早就给杜梅发了信息，让她这两天不要给纪放安排通告，被杜大经纪怼了一顿。但到最后两人还是艰难达成了平衡，杜梅答应不给纪放安排大的运动，但坚决不同意让他直接休息。 　　沈还不由得微笑了一下。有这样一位为了艺人敢于对抗上司经纪人，的确是纪放的幸运。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他还埋首于手机的信息之中。突然，有车灯在他身边闪了闪。 　　他偏头看过去，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坐在驾驶室里，冲着他挥手。 　　“你怎么来了？”沈还连忙迎了上去，“脚好些了吗？” 　　纪放带着口罩与棒球帽，露出来的眼睛笑得弯弯：“早就说我没事了，那是一早上天气冷没活动开，今天和梅姐去做采访的时候，就已经好了。” 　　说着他指了指停车场外的某个方向：“做采访的工作室就在两条街外，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 　　纪放倾身过来开了副驾驶的门：“你的车太打眼，这是公司的配车，大众款。上车吧，男朋友。” 　　沈还却依然站在驾驶座旁边，看了眼他的腿：“你脚不方便，我来开。” 　　纪放简直想翻白眼，他只是崴了一小下，又不是腿断了。 　　但窗外的男人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纪放叹了口气，直接投降。 　　他也懒得下车，直接挪到了副驾驶那边。 　　沈还上了车，看着他系好安全带，问道：“去哪儿？” 　　纪放微微一愣，随即把皮球踢了出去：“都行，我跟着你。” 　　沈还开始后悔，今天怎么就没让李铭写完报告再走呢？ 　　好在他记忆还没下线，早上李铭说的那一长串，重复最多的便是吃饭。 　　他镇定地发动车子：“先去吃饭吧。” 　　两人一个是企业总裁一个是小有名气的明星，再加上出色的颜值和身材，在哪里都会引人关注。 　　沈还直接带纪放去了赵欣家在附近的私人会所。 　　赵家的餐厅都很注重用餐环境，这家会所虽然就在步行街旁边，却巧妙地搭上了市政公园的一角。 　　夜间的公园也装点得很美，树上绕着金色的小灯，从包厢的窗口看过去，如火树银花。 　　晚餐清淡，是沈还还惦记着纪放的脚伤，不肯给他吃大荤大味，为此纪放生了气，吃完饭就坐在窗前看窗外的景色，不想跟他说话。 　　沈还似乎来了电话，走出包厢。 　　纪放看着树上的小灯在微风中轻摇，回想了一下今天晚餐的菜色。 　　其实沈还已经照顾到了他的口味，点的菜虽清淡却依然可口，他晚餐一向吃得不多，所以才会剩了很多给沈还解决。 　　可他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人对于对方闹情绪的底线在哪里。 　　房门咔哒一响，沈还进来了，纪放立刻认真地研究起窗外的那棵大树。 　　“纪放。”男人在身后轻喊。 　　纪放不回头。 　　身后便没了声音。 　　纪放：？？？你是怎么哄人的？这就算了么？好歹给个台阶呀？ 　　正想着要不要再矫情一下，一股香味却飘到了鼻端。 　　纪放吸了吸鼻子，这是……著名的西门卤菜？ 　　他猛地转回头来。 　　沈还就站在他身后，身前是一个小小的瓦罐，上盖已经揭开，袅袅热气从瓦罐里蒸腾起来，那便是香味的来源。 　　带上了一次性手套的沈还从里面拎出一只胖胖的猪蹄。 　　“王奶奶猪蹄？”纪放再顾不得佯装生气，扭身坐回了桌旁。 　　男人把盘子往他身前推了推：“嗯，刚出锅的，这个你可以吃。” 　　猪蹄色泽鲜亮，表皮胶质满满，但是放在盘子里便颤颤巍巍，弹性十足。 　　纪放带起一次性手套，把猪蹄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立刻眯起了眼睛。 　　肉质有嚼劲又不油腻，内里的肉筋软糯爽滑，就连骨头都吸收了满满的浓郁汤汁，一口下去就十足满足。 　　看着他吃得香甜，沈还这才坐在了他身旁。 　　纪放暗暗瞟了一眼身边的人。 　　“王奶奶的猪蹄”店面距离这里大概七八公里，这会儿能送到，大概早在他们点完菜时沈还就已经下了单。 　　这男人的心思简直细到令人发指。 　　但是发指也敌不过美味，纪放勉为其难给了他一个好评。 　　不一会儿，半个猪蹄下肚，纪放这才抬起眼来：“你怎么不吃？” 　　沈还垂着眼：“专门给你买的。” 　　纪放一愣，虽然挺暖心，但这话怎么感觉有点怪？ 　　他看了眼盘子里食物的形状，突然明白过来：“你内涵我？” 　　沈还却只是低低地笑，不肯跟他对视。 　　“真没想到，沈大总裁还有这么多心眼！”纪放手里拿着半截猪蹄便往沈还眼前凑，“不行，你也要吃一口，不能就内涵我一个！” 　　他本以为沈还会坚决拒绝，自己也不过是要表达一下不满，手上并未用力。 　　谁知那人却伸手抬了一下他的手腕，真就一口咬了上去。 　　不仅咬住了猪蹄，也连带含住了他的手指。 　　虽然戴着一次性的手套，但温暖而粗砺的舌面舔过手指的瞬间，纪放依旧忍不住一颤。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完口中的猪蹄，纪放这才猛地收回了手，已经红了耳尖。 　　妈的，太犯规了！ 　　他有些不服气地抬头，借着气性抱怨：“罐子里不是还有么，把我的还我！” 　　沈还却直接把他的盘子放到了自己面前，把罐子推给他：“我吃半只就好，你趁热再吃点。” 　　“可……”纪放还想抗议，沈还目光却投了过来，在他鼻下打了个转，再回到盘子里的猪蹄上。 　　纪放：…… 　　那眼神分明是，亲都亲了，有什么不能吃？ 　　纪放想打人。 　　最后两人还是分着吃了罐子里的那只猪蹄，因为纪放已经吃不下一整只，于是强行给沈大总裁加了菜。 　　看着男人吃下最后一点猪蹄，纪放脱了手套，懒懒地揉了揉肚子：“好饱……吃得太多了。” 　　沈还看了眼窗外：“你待一会儿再出去。” 　　怕纪放误会，他赶紧加了一句：“猪蹄油腻。” 　　“不要。”纪放撇了撇嘴，又翻身指向外面的花树，“那里挺好看的，我们去散个步消食？” 　　还未进入真正的冬天，这两天天气还算暖，应该不至于会因为吹了冷风而积食，沈还在按着他又坐了十分钟后，终于点了点头。 　　餐厅倒也想到了这一点，后院的小门边直通公园。 　　两人慢慢走在公园的小径上。 　　这会儿不算晚，公园里也有些小情侣过来约会，树林里人影憧憧，长椅上也有谈恋爱的男女在悄悄地讲着话。 　　然而更多的，则手牵着手快步向前走去。 　　纪放仰头瞄了瞄：“前面的建筑有灯光，我们也去看看？” 　　前面的简直是一座老式礼堂，八九十年代多用作演出和开会，后来这方面的用途少了，便闲置了下来。 　　不知是哪一次的公园项目改造，在舞台前竖起了银幕，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影院。 　　全是几十年前的老旧风格，没有现代影院宽敞华丽的售票大厅，一个小小的售票亭前排了一溜人。 　　沈还突然想起来，早上李铭的半截攻略里，电影也是重要项目之一。 　　拜他极为优秀的记忆里所赐，他记得，这个项目应该安排在要么相亲的第一次，要么是互相了解后的中后期。 　　沈还突然有点迷惑，他和纪放之间的这段关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早在机场相遇的那一天便开始。而其实，真正确定下来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纪放已经转过身来，指着那小票亭问：“看电影么？” 　　沈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小电影院似乎与大院线的排片不同，今晚只有一场，是几年前的一部老片。 　　“这片子好看么？”排在后面的女孩问他身边的男生。 　　男生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点了点头：“好看，特别浪漫。” 　　纪放悄悄回头看了那男孩一眼，心想我记住你了，等会看你被打了是什么样。 　　他看了眼站在队伍里的沈还，轻轻捅了捅他问：“你看过吗？” 　　沈还摇了摇头，稍稍转身在他耳边说：“外面冷，你进去等。” 　　两个大男人一起排队目标是有点太明显，纪放点了点头，站到了影院的门内。 　　不像大影院那样只卖爆米花和可乐，影院的小厅里摆着个小小的食物车，又各式关东煮和袋装的薯片、饼干等小吃，纪放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那种一长条十根的棒棒糖。 　　他刚吃了饭别的也吃不下，便挑了一个牛奶味儿的棒棒糖含在嘴里，想了想，又买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塞进了口袋。 　　很快，沈还便拿着票进来了。 　　就一场电影不存在候场，有了票便可以直接进去。 　　影院还是二十年前的老风格，中后部居然还有两排围着高挡板的情侣座，纪放偷偷看了一眼沈还。 　　果然，这人目不斜视地把他带到了第一排的情侣座里，买票时遇见的那对小情侣大概没抢到情侣座的票，坐在了他们前方。另一边，是四五个大概还在上初中的女生。 　　电影放映前，国际惯例是广告。 　　纪放看着银幕上蹦蹦跳跳的小朋友，掏出了那根巧克力味的棒棒糖。 　　“吃么？”他把棒棒糖递过去。 　　沈还没说话，看样子是想拒绝。他也没在意，收回了手，把棒棒糖捏在手里玩。 　　沈还似乎想说什么，刚倾过身来，前方画面突然一变，纪放的脸出现银幕上。 　　前方的那群初中生女孩立刻小声尖叫起来。 　　“老公！” 　　“老公！” 　　“老公好帅！” 　　纪放：“……” 　　正要说话的沈还身形猛的顿住，回头朝那群女生看去，目光怪异。 　　画面中，一群男生正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纪放一跃而起，三分球应声而落。 　　四周围观的女生都在尖叫加油。 　　哨声起，年轻的男孩抬臂擦汗，球衣被略略牵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窄腰。 　　一个女生含羞低着头，给他递上一瓶水。 　　那群女孩子又尖叫起来，前放的男孩黑着脸，挡住了女朋友的眼睛。 　　沈还在座位上轻轻动了一下。 　　画面一转，纪放一身休闲，骑着自行车，带着那个女孩穿行在校园中。 　　女孩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压着裙摆，迎着阳光，表情幸福。 　　鲜花在屏幕上绽放，矿泉水商打出了“幸福清泉”的字样。 　　广告结束，那群女孩却一点也不消停，还在嗡嗡嗡地议论着： 　　“老公真是太帅了！怎么都看不够！” 　　“鬼屋那期综艺你们看了没有，啊，就算是化身鬼护士，老公睿智的眼神也让人着迷！” 　　“还有钢丝那期，老公真是太勇敢了！” 　　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彩虹屁，连纪放都有点不好意思，他偏头看了眼沈还，却见他一脸严肃。 　　这是……不高兴了？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腰上一紧，沈还的手臂早已绕到了他身后，把他揽在了身侧。 　　纪放轻轻咬了咬嘴里的棒棒糖，却故作不解道：“沈哥？” 　　男人低着头，在一阵又一阵尖叫中收紧了手臂，直到纪放紧紧贴住他，才低声嘟哝着：“他们都叫你老公。” 　　纪放轻轻推了他一把：“都是粉丝YY，我哪儿来那么多未成年老婆？” 　　沈还的目光却投了过来：“成年也不行。” 　　“好好好，”纪放轻声哄道，“谁都不行。” 　　电影终于开始播放，却是一部极为烧脑的悬疑片。女主一觉醒来回到了过去，却发现没了女儿，于是开始了解谜之旅。 　　前排的女生渐渐疑惑起来：“这里是怎么回事？” 　　男生轻声解释着：“她重生的这一条时间线上，她没认识她老公，所以没有女儿，但她看到了他老公出轨的证据。” 　　女孩显然没怎么听懂，但反应却很快：“你要是敢出轨，不用重生，我这辈子就可以打死你。” 　　男孩自然是发誓赌咒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女孩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纪放靠在沈还肩上，默默地想：只可惜这片子的结尾过于理想，女主到了最后，找回了女儿、甩掉了出轨的老公，还和默默等了她半辈子的男主在一起了，是实实在在的Happy Ending。 　　他轻轻仰头看了眼正认真看着剧情的沈还，忍不住有些出神。 　　自决定报复沈还那日起，他从未想过这次重生的结果会怎样，到时候怕是一地狼藉，只是不知道，他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看着电影屏幕上冒险做出选择的女主，悄悄地叹了口气。 　　人生，哪儿来那么多Happy Ending。 　　不过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身边的人却已经有所察觉，沈还微微低了头，问他：“怎么了。” 　　他收起了那只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却拿出一直含在嘴里的那根小棒：“想不想吃糖？” 　　沈还看了眼那根空空的塑料小棍，再看看他，似有不解。 　　他微笑着摇头，向上够了够，在沈还的嘴角上轻轻一印：“今天是牛奶味的男朋友。” 　　沈还的呼吸似乎停了几秒，揽着他的大手移到了他的后脑，嘴唇压了下来。 　　当男人试图撬开他的唇瓣与他唇舌纠缠的时候，纪放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他长驱直入。 　　醇厚的奶香在两人唇间翻搅，淡了甜味，却有让人上瘾的醇香。 　　管他什么代价？纪放急急喘着气，等着男人再一次掠夺他的呼吸，现在享受当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电影是西班牙悬疑电影《海市蜃楼》，很好看，正好假期可以看看哦。 　　-------------------------- 第52章 玫瑰 　　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十点多，公园里的花灯都熄了，只有几盏花园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大厅里的关东煮收了摊子, 连香味都淡了去, 冷冷清清的。 　　纪放忙着往外走, 沈还却落在后面，回了好几次头。 　　“找什么？”纪放又回过头来拉他的袖子, “饿了么？” 　　“不是, ”沈还回答，“刚才进来的时候, 这里好像有个卖花的。” 　　纪放回想了一下, 似乎是有个小姑娘，在关东煮旁边摆了个小桶，里面插着几只包装好的瘦小的玫瑰。 　　“大概和关东煮是一家, 这会儿早回家了。”他拉着沈还, “大冷天的买什么花？回去了。” 　　沈还应了一声, 跟上了他的步伐, 可依然有点心不在焉似的，频频朝四周看着。 　　花没怎么看到, 路旁的小树林里却隐隐有暧昧的声音传来。 　　刚才一起看电影的那对小情侣, 就在不远的树下, 借着黑暗的保护, 忘情亲吻。 　　沈还拉着他的手紧了紧, 似乎又想去揽他。 　　“别！”纪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食指，“今天已经亲过三次了, 限额用尽。” 　　回到观澜苑的时候, 沈还还有点闷闷不乐。 　　“怎么了？”纪放凑近他看了看, 故意逗着他，“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沈还低声地答。 　　见他松了安全带又打开车门，沈还目光黯淡片刻，但还是嘱咐道：“回家拿热水泡泡脚，再用热水袋敷一敷，别再扭到了。” 　　纪放微笑着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回了别墅。 　　等到洗过澡回到房间，想起今天的约会，倒是有几分愉悦。 　　上辈子他没谈过恋爱，所有对恋爱的认识都来自于影视与书籍。 　　他知道，那些诱人的、挑逗的技巧，就是要勾起人的欲望，却只能给一点点满足，这样才能慢慢的，用一根似有若无的绳索，将那人拴在身后。 　　然后呢……他思索着，待到确认对方不可自拔，便是将绳索砍断之时。 　　只是，在这栓绳子的时间里，还是要给对方一点甜头，让他不至于气馁。 　　所以在电影院里，他给了他吻。 　　那吻…… 　　男人清冽的气息似乎卷土重来，唇舌的搅动那么真实，带着近乎吞噬的欲望，直将他的兴奋也一并挑起。 　　纪放轻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难怪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原来谈恋爱确实有趣。 　　室内的暖气似乎有点太热，让他无心睡眠。 　　纪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墙角书桌上的3D打印机，脑海里浮现出沈还失望的神色。 　　就那么想要一枝花吗？ 　　纪放想了想，打开手机，挑选了一张美丽的卡罗拉玫瑰的图片，拖入打印机的应用程序。 　　打印机欢快的嗡嗡声响起，一朵玫瑰渐渐成型，纪放想了想，又打出一个新的模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窗帘布，调好了颜料往上印去。 　　等他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已经是夜里两点，连楼下的程序猿们都已入睡。 　　房间里有股颜料的味道，纪放伸了个懒腰，推开露台的玻璃门打算透透气。 　　露台下，沈还的书房里，台灯依然亮着。 　　虽然按时下了班，可工作不可能自己完成，他临走时让秘书把文件送回了别墅。 　　批文件终于告一段落，沈还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看向隔壁二楼的露台。 　　那间卧室的灯依旧亮着。 　　沈还皱了皱眉，刚拿过手机，便见玻璃门被拉开，纪放走了出来。 　　寒凉的秋夜，他就穿着一件薄棉的睡衣，站在夜晚的寒风里。 　　沈还想开窗叫他回去，又怕这夜里突然的叫声吓到他，只好低头到手机里去开微信，准备给他发消息。 　　谁知他才刚打开对话框，对方便已发来了视频邀请。 　　纪放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开开心心地对他说：“沈哥，你怎么还没睡？” 　　沈还看了眼他被夜风吹起来的额发，皱眉道：“你进房间去说话。” 　　纪放正想说点什么，已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对面别墅书房的窗子刷的一声打开，沈还竟是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来。 　　“哎，你别爬墙！”纪放轻叫一声，赶忙回了房间，跑下楼开了大门。 　　门刚一打开，男人便一步迈入抱住了他。 　　“那么冷你怎么站外面？”沈还的声音里带着责备。 　　“我没事，就是热了，出来透透气。你还不是一样？” 　　他看看沈还，和他一样，一身家居服，被寒风冻得冰凉。 　　两人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沈还抱了他一会儿，感觉人已经暖和过来了，低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回去了，你赶紧上去睡觉。” 　　“啊，你等等。”纪放往回跑了两步，嫌拖鞋的声音太响，干脆踢了鞋，轻巧地跑上楼梯又跑回来。 　　等他到了门口，沈还早已找回了他的拖鞋，把人按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替他把鞋子穿好。 　　“喏，给你。”纪放拉起他的手，把那朵3D打印的玫瑰花放进他手中。 　　“这是……”沈还愣住了。 　　玄关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 　　纪放的打印材料是莹润的白色，那玫瑰原本如雪做的一般，洁白晶莹，纤细精巧。 　　现下却在昏黄的灯光里，带上了一丝温暖。 　　“给我的？”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是啊！”纪放点头，“你今天那么想要又买不着，所以，我送你一朵，你不要难过了。” 　　沈还的手指拂过玫瑰精巧的花瓣，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眼中似有光亮一闪。 　　“谢谢！”沈还又抱了抱他，小心地把那朵玫瑰拿在手里。 　　“好了，回去吧。”纪放站起身，把人往门外推，“早点休息，我也上去睡了。” 　　深夜的观澜苑，最后两盏灯终于熄灭。A1与A2两栋别墅陷入沉寂。 　　只是在A1的主卧里，沈还借着窗口照入的月光，端详那朵玫瑰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枕边。 　　第二天一早，沈还起床准备去跑步的时候，收到了纪放的信息：哥哥我今天一早有临时通告，没时间跑步了，你帮我给奶糖道个歉嗷[猫咪爱心]。 　　突然便没有了晨跑的动力，沈还矮身拍了两下拉布拉多的脑袋。 　　奶糖：嗷？ 　　沈还朝着它指了指手机屏幕。 　　奶糖：嗷嗷？ 　　无奈地拉着奶糖出门，他再一次看向隔壁的露台。 　　玻璃门了半扇，有微风拂过，将窗帘吹起。 　　沈还蓦地弯起了嘴角。 　　那帘子上，是咬着棒棒糖的一双双嘴唇，是昨晚，牛奶味的吻。 　　这天是君懿高层的常规会议，沈宏业亲自来了公司，把几家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沈还独自出席了会议，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到总裁室。 　　李铭带来了沈还的午餐，待摆好餐点，他有点扭捏地递上一沓资料：“老板，您要的报告……” 　　沈还十分镇定地接过报告：“辛苦了，前段时间你们都很忙，现在年底杂事多，你还有年会的事情要操心，B14项目组那边就不用跟了。” 　　李铭一愣：“沈总，B14是您大哥和侄子的投资项目，不跟的话……” 　　“不用，”沈还头也没抬地看了眼手边的会议记录，“沈董打算把集团的一部分资产单独划分出来给大哥他们经营，调任通知估计在农历新年后确定。”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产业清单：“这里面有几个大块以前是你在负责盯，所以你可以事先考虑一下，年后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他们。” 　　李铭拿过清单仔细一看，差点眼前一黑。 　　“沈总，这些可都是集团的传统项目，您花费了大量心血才建立起来的，怎么能就这么给了他们？” 　　沈还靠上椅背，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都是沈家的产业，交给谁打理，只要董事会承认和通过，倒是无所谓。” 　　他半转过身，看着落地玻璃外的城市：“你也说了，这些项目花费了大量心血，而如今维持这些项目的盈利，还需要花费多少心血，你也很清楚。地产项目在前几年的确赚钱，但现在郭嘉的政策正在慢慢转变，前途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推测。既然大哥想要，给他们也无妨。把这些让人心烦的项目丢给别人，咱们不是可以乐得轻松？” 　　李铭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沈还，其实他早有察觉，这几个月来，一向将工作视为生命的沈总似乎“懈怠”了很多，连他的家人这几天都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基本上都不加班，周末也可以留在家里，倒是让他老婆担心了几日。 　　如今又要将集团里的传统赚钱项目转手出去……？ 　　但他是沈还，在政策的前瞻性上从不出错的沈还。 　　若不是这样，沈家现在庞大的产业从何而来？ 　　这次到底是他看到了产业未来的颓势还是真的迫于沈董的压力呢？ 　　但在个人选择上……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沈总，我跟着你。” 　　“好。”沈还依旧淡淡的，“那就准备一下这几个项目的资料，可能要辛苦你和我大哥交接。以后你就专注在新项目上吧。” 　　“那A36项目？”李铭迟疑着。 　　沈还拿起筷子：“我刚才也给沈董汇报了，沈董觉得，业务方向和集团的发展方向不符，不打算继续投资。” 　　“那……那就这么算了吗？杨超他们……” 　　“怎么可能？”沈还瞟了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们做过亏本的生意吗？” 　　他夹起菜尝了一口：“项目组照常，产品开发成熟后，我会找个好下家，把项目卖出去，你到时候准备一下项目报价。” 　　“哦哦，好的。”李铭心中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才是他的老板，精明、勤勉，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抛弃了传统项目也是好事，李铭高兴起来，就算规模缩小了，新兴项目才是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啊！ 　　沈还并不关心李铭的心路历程，他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翻看着他交上来的报告。 　　李铭很细心，不仅详细回忆了自己当年约会的地点、游乐项目，还援引了大量网友的经验，甚至在最后，结合城市地图绘制出了合适的约会地图。 　　只是……所有的这些经验里，并没有昨晚他们去过的那个小小的电影院。 　　沈还轻轻抿了一口餐点里的玉米浓汤，淡淡的奶味立刻充斥了口腔。 　　青年柔软的唇舌带着牛奶的醇和甜，身躯温暖，笑容魅惑。 　　沈还推开餐点，站了起来。 　　这天中午，君懿的沈大总裁趁着午休的时间在君懿楼下的超市、便利店、摊贩上四处搜寻，终于在隔壁一家小学门口的小店里，找到了那种长条包装的棒棒糖。 　　“诶，小伙子，买给家里孩子吃啊？”卖糖的爷爷乐呵呵地给他拿了一整盒。 　　下午的时候，财务的小张过来送报表，看到总裁办每个人桌上都有棒棒糖，好奇地走到李铭桌旁：“李铭哥，喜糖？” 　　李铭：“不是，沈总买的。” 　　小张凝固了十来秒：“沈总结婚了？” 　　李铭扶额：“都说了不是喜糖，大概是突发奇想。沈总买了好多回来，分给我们了一些。” 　　“哦，”小张依然不解，但这不妨碍她吃糖，“我挑几个？” 　　李铭示意她随意，小张便趴在他桌前扒拉了几下：“怎么没有牛奶味的？” 　　李铭的脑海里回忆起刚才沈总回来，在办公桌前一个一个把牛奶味棒棒糖撕下来，又小心放进抽屉的情景，对着小丫头的脑袋拍了一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作为季播综艺，《勇气之旅》已经播出了两次大的直播和三次录播节目，由于年底各类晚会、颁奖礼都需要去参加和排练，大家的档期实在不好调，这一个月里，“勇气四人组”需要把最后两个月的六期录播录完，日程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杜梅给纪放临时安排的这个通告在M市，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大牌综艺，由于一位嘉宾突然无法参加，在杜梅的努力下，主办方同意让纪放作为飞行嘉宾补位。 　　而两天后正好就是《勇气之旅》在M市的录播拍摄。纪放这么一去，档期完美衔接，连酒店都不用换，实在是省心省力。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么一安排，直接打断了老板的恋爱计划。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赵欣在群里面一阵嚷嚷： 　　你欣哥：新店开业，快来捧场！[位置分享] 　　路乔：欣哥你到底有几家店？我怎么感觉S市吃东西的地方都是你家的？ 　　你欣哥：你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大闸蟹，来不来？ 　　路乔：去去去，哥你去不@路人甲 　　沈：我有事。 　　你欣哥：你怎么总是有事？我去叫放放，来不来随你。 　　看着群里的回复，沈还有点郁闷。 　　他一早便给纪放发了消息，问他今晚去哪儿吃饭。中午的时候看李铭的报告，他专门挑了家私密性好口味也合适的餐厅，如果纪放愿意喝点酒，那旁边还有几个格调不错的清吧，可以去坐一坐。 　　至于玫瑰花，他连那附近花店的电话都存好了。 　　可纪放一直到现在都没给他回话，连杜梅也不给他回消息，让他隐隐有点担心起来。 　　一直到了下班的时候，沈还已经坐进了车里，手机突然嗡嗡嗡吐出好几条消息来。 　　纪放：哥哥，我的临时通告居然在M市，下飞机忘了给你报平安结果片场没信号…… 　　纪放：我这会儿刚吃完晚饭，跑到外面来给你发消息，晚上回酒店了再联系你哦！ 　　还有一条是杜梅发来的： 　　杜梅：沈总，我和纪放在M市，今天的通告是个临时补位，情况紧急所以来不及事先和您沟通，您放心，目前一切平安。 　　沈还叹了口气，叫来了待命的司机。 　　赵欣的这所新餐厅还是延续了以往的风格，只是更注重私密性，有点私房菜的感觉。 　　沈还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见到他还有些惊讶。 　　赵欣忙着给他添碗筷，还不忘问道：“你不是有事？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这天下还有谁能放咱沈总的鸽子？” 　　沈还看了他一眼，闷头把酒喝了。 　　赵欣和方嘉林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偏偏路乔不知眼色，凑上去问：“沈哥，你怎么没把纪哥也一起带过来？不顺路？” 　　沈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没回你消息啊？”路乔委屈了，“我今天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回我呢。” 　　他拿出手机，把和纪放的聊天记录放在沈还面前晃了晃，果然，一大串单方面消息和表情包下面，一个回复也没有。 　　沈还突然觉得心情好点了。 　　酒过三旬，沈还接了个电话。 　　其实电话没有几句，可他却不愿再进去。 　　朋友们都很贴心，包厢里都是欢声笑语，可他的一颗心早就不在这里了。 　　他靠在走廊的窗边，又翻出那只有寥寥两句回复的对话框来，看了又看。 　　就在这时，两个女人从洗手间的方向穿过走廊而来。 　　“诶，这不是沈总吗？”年纪大的那位见他收了电话，点头向他问好。 　　他身边的女孩却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 　　沈还向两人点头：“李夫人，肖小姐。” 　　“啊，你认识我家芳芳啊？”李夫人满脸是笑。 　　“肖小姐是大明星，我怎么会不认识呢？”沈还看了眼自己的包房门，“和她一起上节目的路乔是我朋友，今天也在这儿。” 　　“哟，这么巧？”李夫人连连点头，“昨天老李还在家提起过你，说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沈还垂了眸：“李总过奖了。” 　　“小姨，”肖芳芳开口了，“您先回去，我跟朋友说几句话就来。” 　　“好，不着急，你们慢慢聊。”李夫人笑眯眯地走了。 　　肖芳芳转身过来看着沈还，直截了当道：“你就是那个教练小哥吧！” 　　沈还点了点头：“肖小姐好眼光。” 　　“啊，我懂了。”肖芳芳刹那间已想通了很多事的关节，眼中浮现出钦佩的神情来，“沈总，你这盘棋下得很大啊！” 　　沈还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肖芳芳：“肖小姐在商业方面太敏锐了，说实话，你只做演员的话，太可惜了。” 　　肖芳芳轻笑：“沈总过奖，我只是敢想，但魄力方面，和沈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论以后是做演员还是继承家业，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和你作对。” 　　肖芳芳朝他挥了挥手，迈步走向自己的包厢。 　　沈还靠着走廊深深舒出一口气来。 　　刚才那位贵妇的丈夫李云彬，曾是沈宏业最信任的合作伙伴，是沈氏的大股东之一，也是沈还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如今有了肖芳芳这一层关系，这个变数似乎可以多一些倾向自己，让他有了几分安心。 　　而这一切的原由都是一个人——纪放。 　　他又打开了那个对话框，可这会儿，不知不觉间，那里竟多出来一张照片。 　　纪放一脸笑容，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一盘色泽金黄的炒蟹粉袅袅冒着热气，温润了青年精致的眉眼。 　　一条语音“嗖”地发了过来：“看我做的炒蟹粉，可香了，回头我做给你吃。就是剥蟹太累了，我今天学了一下午。” 　　说着又发来一张图，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划出了好几道粉色的伤痕。 　　几分钟后，沈还回了包厢。 　　一反刚才的颓靡，沈还坐下后便开始剥蟹。 　　一只蟹剥完，他看向赵欣：“你家酒店有没有会剥蟹粉的师傅？” 　　赵欣愣愣地点头：“有啊，有两个老师傅是专门请的。” 　　沈还放下手里的螃蟹：“两倍日薪，请他们教我剥蟹粉。” 　　赵欣：……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为老婆学剥蟹粉的沈总。 　　--------------------- 第53章 欠债 　　“沈哥哥~~” 　　甜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男人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桌下。 　　看着男人略显狼狈的脸，屏幕上的人“噗呲”一声笑了：“我当时的反应和你一样, 但是你知道么, 我那会儿可是端着整整一锅热水, 我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他是想整容找不到借口，所以借刀杀人还想从我这儿讹一笔医疗费……” 　　已经是夜里一点多, 纪放却刚刚回到酒店, 跟沈还说完了主持人又说导演。 　　虽说是个美食综艺，导演却出了名地精益求精, 那道炒蟹粉光是剥蟹粉便剥了一下午, 然后是配料、炒制、摆盘，稍有不美观的地方都会让他们重来，等到结束的时候, 纪放觉得, 自己已经和那几十只螃蟹一样, 都腌入味了。 　　“啊, 我的手指现在都还有一股酱料的味道，不过挺香的。” 　　屏幕里, 青年把手指举到鼻端轻轻闻了闻, 挺翘的鼻子皱了皱, 眼睛里露出一丝兴味来。 　　微翘的猫眼向屏幕看来, 他抿了抿嘴唇, 伸出鲜红的舌尖，在指尖上轻轻舔了舔。 　　沈还呼吸一滞, 手机又有了要打滑的迹象。 　　可接下来, 纪放却皱了皱眉。 　　“不行了, 我真的是一身腥味，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冲个澡。” 　　他拿着手机，一边说一边三步两步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 　　雾气蒸腾而起，纪放把手机放在盥洗台上，转身，双手拉住衣服的下摆。 　　“诶，我真是昏头了。” 　　像是刚意识到自己还在和沈还视频，他放开了手，从浴室里退出来，“差点给你直播美男出浴，我先挂了，一会儿再打给你。” 　　“不用。”沈还终于出声，嗓音沉沉的，“你去洗吧，不用挂，我等你一会儿就是。” 　　“好！”纪放把手机放在床边的支架上，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进了浴室。 　　看到纪放消失在浴室，那道门牢牢关上，沈还坐在书桌前，用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等纪放从浴室里出来，沈还这边的背景已经从书房转到了卧室。 　　“你工作做完了？”纪放擦着头发，仔细看了眼屏幕，“诶，你刚才也去洗澡了？” 　　沈还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冰凉润湿的短发，回答，“已经快两点了，你也要早点休息。” 　　“好——”纪放打了个呵欠坐在床头，拿手举着手机，“那，挂掉吗？” 　　“别挂。”沈还那边灯光昏暗，声音也低沉，“好久没看到你了，我想再看看。” 　　“哪有多久？”纪放侧躺过来，把手机支架放在枕边，“我们昨晚才见过，到现在……” 　　他轻轻转动眼珠：“也就一天的时间。” 　　“嗯，一天都没见了。”沈还看着他疲倦地眯着眼睛，“你睡吧，我等会儿也休息了。” 　　“嗯嗯。”纪放拉过被子盖到胸口，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手机屏幕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纪放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机支架被转了个角度，对上了青年的下颌。 　　“纪放。”手机里传来轻轻的声音。 　　“嗯？”纪放迷迷糊糊地应着。手机屏幕里，吻痕般的胎记在他出声的时候，随着小巧的喉结颤动。 　　男人沉沉的嗓音里带着诱惑，“你再叫我一声？” 　　纪放的嘴角勾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疲惫与软糯：“沈哥哥~~” 　　一声“嗯”含在喉中，却未能应出。 　　良久之后，沈还轻轻将唇贴上了手机的屏幕。 　　快到年底，两人的日子都忙碌起来，纪放在M市的录制结束，立刻又去了别的省市，连圣诞节和元旦都是在外地过的。 　　一直到了一月中，才终于把外地的行程跑完，回了S市。 　　不同于往日的无名小卒，纪放在这大半年的表现实在是突出，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次在外地奔波，竟有粉丝一路跟着打call，蹲守住宿和拍摄现场，连送机、接机都人满为患。 　　甚至还招惹了一群私生粉，跟着他们好几个城市。有好几次，纪放都是半夜被杜梅叫起来换房间或者换酒店，不堪其扰。 　　原本还要再晚两天回程，但纪放怕日程被泄露，干脆赶了两天工，连轴转了48小时。 　　结束的时候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纪放喝了点酒，一上飞机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们是专门定的红眼航班，又是提前回，可就是这样，杜梅一下飞机还是接到电话说有媒体和少量粉丝蹲守。 　　纪放无奈地跟着杜梅走进了VIP通道，一路小跑，跟做贼似的偷偷溜进了地下停车场，然后一头栽进保姆车里。 　　还未等喘上一口气，一双手臂突然环绕上来，他被人抱进怀里。 　　纪放条件反射地想要挣扎，男人却在他耳边轻声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放松下来，纪放抬起头，嘴角勾出笑来。 　　雪后松林的气息变得强烈，不过一瞬间，沈还已经找到了他的嘴唇，重重压了上来。 　　刚确定了关系便分离，一连两个多月没见，只能靠晚上那点可怜的时间看着对方熟睡的脸以慰相思之苦，此刻见了人，又实实在在抱在怀里，男人的吻激烈又急切。 　　纪放的呼吸被掠夺而去，不一会儿便软了腿，却找不到任何能支撑自己的东西，只能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襟。 　　沈还却带着他向前踉跄几步，两人一同倒在了后排放倒的座椅上。 　　男人的身体覆了上来，将他的双手按在身侧，手指强势地挤入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唇舌也极尽纠缠，追逐吸吮间，把口腔里的每一分滋味全都尝尽。 　　“喝酒了？”沈还在接吻的间隙里小声问。 　　“嗯……一点点。”纪放双眼迷离，“不喜欢吗？” 　　沈还已经又吻了上来：“没有，你很香……” 　　像是那一点点酒精让他也醉了，沈还的这个吻格外深长。 　　“沈……沈哥。”他喘息着，勉强发出低低的声音，提示着男人他无法呼吸。 　　男人却继续着掠夺，直将他的舌尖都吮得发麻，发出轻轻的呜咽。 　　终于，沈还的唇略略离开他的，双手撑在他身侧，和他一同急促喘气。 　　纪放胸口剧烈地起伏，眸子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染上了一抹薄红，看得男人呼吸一紧。 　　“纪放。”他小声的喃喃，又轻轻啄吻他的唇珠。 　　“嗯？”他也轻轻地应。 　　沈还的大手抚上他被弄乱的额发，轻轻帮他把头发理好，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又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 　　“我好想你。”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间，带来一阵酥麻与战栗。 　　纪放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脑勺：“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 　　沈还在他侧边躺下，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怕自己一放手，这人就又跑了似的。 　　清冽而让人安全感十足的气息环绕在鼻端，纪放稍稍挪了挪，在男人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了进去。 　　旅途的疲累和参与的酒精模糊了他的意识，在这让人感到无限安全的气息里，纪放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太好，以至于纪放醒来的时候，迷糊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自己在沈还家的客房里。 　　已经是日光高照，纪放撑着身子靠在床头，捞过手机来看。 　　这两个多月连轴转，强悍如杜梅也感觉有点吃不消，幸亏接下来最大的行程便只有《勇气之旅》的最后一期直播和春晚分会场的演出，其他的宴会、颁奖礼都只需要出镜，无需特别准备。 　　因此杜梅特别给纪放批了几天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调整。 　　不用早起赶行程，纪放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刚缩回被子里想要再赖一会儿，客房的门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孙阿姨来做卫生，忙叫着：“阿姨你等一下。” 　　门外却传来沈还的声音：“醒了？我进来了。” 　　纪放连忙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沈还极其自然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他的一套贴身衣裳：“你的衣服洗了，这是刚从隔壁拿来的，你……” 　　男人的话音突然止住，眼神却陡然变暗。 　　纪放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自己的睡衣。 　　有淡淡的松林香气萦绕鼻端，睡衣宽大的领口被他蹭开了一颗扣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 　　沈还轻咳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放下手中的衣物，伸手将他的领口轻轻拢在一起。 　　“会着凉。”他轻轻解释着。 　　手指有点笨拙地替他系上那颗纽扣，沈还的指尖不经意擦过那块小小的胎记。 　　平日里自己摸着不觉得，被旁人一碰，那胎记附近却格外怕痒。不过是轻轻地蹭上，纪放便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沈还的手立刻顿住，抬头看了过去。 　　青年的脸颊浮上一丝红晕，眸子里有淡淡的慌张。 　　他忍不住凑了上去。 　　昨晚才品尝过的双唇依然柔软，带着点刚睡醒的热度，沈还的舌尖轻轻扫过唇缝。 　　“别……”纪放躲了一下，“我还没刷牙呢。” 　　见他目光微黯，纪放又开玩笑道：“之前都说了，限额三次，你已经用掉一次了哦！” 　　沈还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男人吸了口气，低声喃喃：“你都说每天三次了，你这次离开了41天，所以你欠我123个吻，昨晚只能算一次，今天也只亲了一次，所以你还欠我127个。” 　　纪放：…… 　　他愣了一愣，一拳锤上了沈还的肩：“你怎么算的，还能越算越多！？” 　　沈还低着头让他打，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好好记着，你欠我的吻，我都会要你补上。” 　　每一天吗？ 　　纪放感受着男人的体温，心中却在想，不会的，等我离开的那一天，你就不用算了，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再补上。 　　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让他隐隐有些烦躁。 　　他推了沈还一把：“好了好了，我要起来了，你今天不上班？” 　　沈还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今天休息日，赶紧洗漱了下来吃早餐。” 　　纪放简单冲了个澡，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看着脱下来的宽大的睡衣，他使劲回忆着，昨晚自己是怎么穿上这套衣服的。 　　模糊的记忆里，有一双大手，轻柔地帮他脱去衬衫，换上了这件睡衣。 　　而他当时，他似乎是……跪坐在沈还的腿上。 　　草！纪放瞬间红了脸，那个画面真是…… 　　他连连往脸上泼了两捧凉水，这才降下了脸颊的热度。 　　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楼梯前，沈还正好端着餐盘从厨房里出来。 　　纪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向他的裤子，嗯，不是这条，应该有西裤笔挺的质感。 　　我在想什么？这男人昨晚是给我下了蛊吗？ 　　他眼睛再不敢乱瞄，径直下了楼梯。 　　餐盘里是老三样的早餐——简单、培根和烤面包，纪放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突然想起第一天住在这里时沈还的早餐。 　　那时的他才刚开始打算行动，而如今……算是成就过半？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他又吃了一大口煎蛋，接过沈还递过来的热牛奶。 　　奶糖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见他在吃饭，乖巧地没有打扰，眼神里却满是兴奋与期待，尾巴更是不停地左右摇摆着。 　　纪放看了眼手机：“啊，都这个点了啊……奶糖你今天还没出去？” 　　奶糖委屈地眨眨眼。 　　“沈哥你……”纪放话说了一半又咽下，想想今天凌晨去接机，回来又伺候他这个醉鬼换衣服睡觉，铁打的人也不可能早起去遛狗。 　　他郝然低头摸了摸奶糖的脑袋：“不好意思啊，我等会儿带你去散步好不好？” 　　奶糖的尾巴摇得更欢了，讨好地蹭蹭他的腿侧。 　　“下午想出去吗？”沈还这会儿已经从书房拿来了一沓文件，坐在餐桌对面，漫不经心地看着。 　　“不想出去，好累。”纪放咽下一口牛奶，“晚上我们也在家吃吧，等会儿带奶糖去散步，顺便买点菜回来，我来做！” 　　做了一期美食节目便以为自己是大厨了，沈还轻轻勾了勾嘴角。 　　“喂，你在笑什么？”餐桌对面的人不依了。 　　“没有，我是说，我可以帮你。”男人抿住了嘴角，眼角却泛起了愉悦。 　　微笑的一瞬被纪放逮了个正着，青年不依地拍了拍脚边的狗狗：“看，他嘲笑我，你快去给我报仇！” 　　奶糖兴奋地跑向沈还，嗷呜一声扑进他怀里，对着主人舔舔舔。 　　沈还好不容易才从拉不拉多的“复仇”中脱身出来，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我没有笑你。”他辩解着，“我给赵欣打个电话，让他餐厅送螃蟹过来。” 　　“好！”纪放三口两口吃完了他的“早餐”，“剩下的我们自己买，马上出发！” 　　十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两人带着奶糖走上了小区的绿道。 　　奶糖已经好久没见过纪放，看他带自己出门，已经高兴疯了，连牵绳都不肯让沈还拿，就缠着纪放一个。 　　它兴奋地跑前跑后，在第三次差点绊倒纪放之后，被沈还抓起来教育了一番，这才老实了一点。 　　超市很贴心地设置了狗狗休息区，这个点人不多，休息区里只有一只憨憨的柯基，两只狗狗见面还挺友好，互相嗅嗅打了个招呼。 　　给奶糖栓好牵引绳，纪放蹲下拍了拍它的脑袋：“你等一下，我们就出来哦！” 　　奶糖：“嗷嗷。” 　　沈大总裁显然是不常来超市的，进了超市连往那儿走都不知道。 　　纪放推来了小车，两人便散步似的慢慢逛。 　　“还说要帮我做饭，你连在哪儿买菜都不知道。”纪放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着，在的超市二楼走了一圈，疑惑地停了下来。 　　“这里怎么跟迷宫一样？”他左右看看，愣是没找到下楼的通道。 　　他把小车交给沈还，大步向一个理货的阿姨走去。 　　三言两语问完，他向沈还一招手：“这边走！” 　　沈还推着小车走在他身侧，见他一直东张西望，忍不住问道：“在找什么？” 　　“啊，杜蕾斯。”纪放眼睛还在不停地搜寻着目标，下意识地回答了问题。 　　沈还推着的小车猛地停了一下，他震惊抬头，看着身旁的纪放。 　　“啊，找到了！”纪放面上现出喜色，三步两步走到那个蓝色的货架旁。 　　沈还神色不明，却没多说什么，快步跟上。 　　就在他猜测纪放下一句会不会是“你喜欢超薄还是tu点”时，眼前霍然开朗。 　　长长的下楼通道出现在两人身旁。 　　纪放已经开心地向下走去。 　　沈还的目光在货架上流连半晌，终于还是推着空空的小推车跟了上去。 　　虽然是小区内的超市，但观澜苑的住户大都对食物比较挑剔，因此超市一楼各类食物品种繁多，超市还附赠送货□□。 　　两人在生鲜区买了一堆肉类和蔬菜，结账后交代超市送到A1别墅，又慢慢地去接奶糖。 　　还没到狗狗休息区，奶糖嗷嗷的叫声便传了过来。 　　周文卿正蹲在距离奶糖两米多的地方，有点紧张地拿着一根鸡肉肠。 　　奶糖早已察觉到了纪放的脚步声，却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被食物吸引了目光。 　　周文卿趁着奶糖扭头，快速把手里的鸡肉肠放在它身边的台阶上，起身对着纪放微微一笑：“我刚去找你你不在，看到奶糖在这儿，果然你也在。” 　　沈还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站在纪放身边：“周总，商务事宜联系纪放的经纪人就好。” 　　“啊，不是，”周文卿摆摆手，“我是替我叔叔来带个话。” 　　“你叔叔？”纪放眨眨眼，“我认识吗？” 　　周文卿哈哈一笑：“当然认识啊，就是上次给你拍MV的周耿林嘛！上次我们拍卖会，也是叔叔强烈推荐的你。” 　　说起周耿林，纪放笑了起来：“好久没见周导，他怎么不直接联系我啊？” 　　周文卿也笑：“没办法，他这会儿在深山老林里拍戏呢。不过下周他有事会出来一趟，说想约你吃个饭，说说他下部电影的事。” 　　能够和周导合作，纪放心情自然很好，一路回家都在和奶糖一起蹦蹦跳跳。 　　快到家的时候，沈还突然来了电话。 　　纪放正和奶糖一起往树叶堆里蹦，把叶子扬得老高，旁边的几个孩子看他们玩得高兴，也加入了打树叶仗的行列。 　　玩笑的间隙里纪放看了眼沈还，见他眉头紧锁，忙跑了过来。 　　“工作上有难题吗？” 　　“不是，”沈还收起手机，“是疗养院那边的电话。” 　　纪放立刻变了脸色。 　　“你别担心，”沈还眼看着他的脸变得煞白，忙解释道，“只是说疗养院的安全问题，不是小姨！” 　　纪放松了口气，却又疑惑道：“什么安全问题？” 　　“似乎是花园的地面出现了沉降，具体情况实地看看才知道。”沈还伸手擦了擦纪放头上玩出来的细汗，“公司的工程部已经派人过去了，没事的。” 　　“哦。”纪放点了点头，招呼着奶糖，又往别墅走去。 　　只是这一路上，他虽然依旧笑着，说话却少了许多。 　　走到别墅门前，超市的送货员已经把他们购买的菜品送了过来，两人一起把菜拎了进去。 　　看着放在案板上的肉和菜，纪放有一点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沈还来到了他身后，双臂绕过他的腰，把他抱在了怀里。 　　“还在担心宁馨的事？”沈还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嗯。”纪放低低应了一声。 　　沈还偏头，嘴唇在他耳垂上轻轻碰了一下：“那我们就去看看，好不好？” 　　“真的吗？”纪放扭过头来，眼中冒出惊喜。 　　“当然是真的。”沈还凑过来咬了咬他的唇，“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当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还：一三得三，二三得六…… 　　纪放：不许再算了！！！ 　　---------------------------- 第54章 往事 　　一个小时之后, 两人到达了宁馨疗养院。 　　院长当时只是想着知会一声，没想到沈还亲自来了，忙带着工程负责人赶来迎接。 　　沈还自然是去了施工现场, 纪放则到院内去找小姨。 　　花园不能去, 老人们便集中在活动室里。 　　宋清莲正和几个老人一起看电视, 一抬头看见纪放来了，忙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小纪, 过来坐！” 　　纪放坐在宋清莲身边, 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终于确定这个乐观的女人病情并无恶化的迹象, 心下松了口气。 　　电视里正播着纪放拍摄的广告, 长发飘飘的女孩幸福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沙发上，纪放一头靠上宋清莲的肩膀：“宋姨，我想你了。” 　　宋清莲被他的软发蹭得直痒痒, 拿手指顶了一下他的脑袋：“多大人了还撒娇。” 　　纪放抱上他的胳膊：“撒娇怎么了, 您不喜欢吗？还是说, 您更喜欢沈哥那样的？” 　　他一抹脸, 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低低叫了一声“小姨”。 　　那神情和语调, 硬是把沈还学了个十足十, 惹得周围一群相熟的老人都笑了起来。 　　宋清莲忙道：“喜欢你, 喜欢你！我就喜欢会撒娇的。” 　　纪放皱了皱鼻子, 跟着笑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 沈还找了过来。 　　“那个小花园，原先是个大水塘, 地质松软, 时间长了出现沉降在所难免。”沈还沉声向老人们解释, “公司已经派了专业人员来回填加固，只是这两三个星期里，大家不能到花园去活动，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人们纷纷表示谅解，沈还走向宋清莲：“小姨。” 　　有了刚才纪放的铺垫，周围的老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我挺好的，不用担心。”宋清莲拍了拍还黏在他身边的纪放，“你们回去吧。” 　　“哦……”纪放依依不舍地看着宋清莲，“我们回去了。” 　　他垂着头走了两步，沈还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抬头去看。 　　沈还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伸手揽住了纪放，对宋清莲说：“这两周外面要施工不方便，小姨你……想不想回家去住一段时间？” 　　他低头看了眼纪放：“纪放这段时间休息，你们可以多相处些日子。” 　　宋清莲在沈还揽住纪放的那一刻已经眼睛一亮，说到纪放休息可以和自己相处又是一亮，大脑飞速运转着： 　　回家就可以和纪放多相处？这说明什么，这两人是住在一起么？ 　　紧接着，她就看见纪放一脸惊喜，拉着侄子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高高兴兴地过来拉着她问：“好不好？好不好？” 　　宋清莲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揶揄地看了眼脸红的沈还，笑呵呵地试探纪放：“那怎么行，我去不是打扰了你们？” 　　纪放不疑有他，忙辩解着：“不打扰，不打扰，正好我们晚饭还没做，宋姨跟我们回家一起吃！” 　　一旁的张阿姨酸了起来：“啧啧啧，宋美女，还真是成了啊！” 　　“那当然，”宋清莲凑近她，“我侄子，可厉害了。” 　　说完她一仰头：“你们慢慢看，我要回家去享福了。” 　　那晚回到观澜苑天都已经黑了，再没时间给沈大厨做满汉全席，但在宋清莲的指导下，纪放倒是学会了几个当地的特色小菜，下手做出来，意外地好吃。 　　晚餐过后，沈还依旧是进了书房，纪放便和宋清莲一起看电视、逗奶糖，A1别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到了就寝的时间，宋清莲指了指一楼的客房：“我就住这间吧，出入方便。” 　　纪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我去帮您收拾。” 　　他快步走了进去，把自己留在房间里的衣服、物品裹在换洗的被褥里，一起抱了出来。 　　他站在洗衣房里，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沈还下巴枕着他的头顶：“小姨的病目前在稳定期，你不用担心。” 　　纪放点点头：“渐冻症患者夜间有可能出现呼吸障碍，今天护工还没过来，我想晚上守着宋姨一点，要不，我睡客厅的沙发？” 　　沈还把他翻过身来，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我怎么可能让你睡沙发？主卧隔壁还有间小卧室，你可以睡那里。” 　　“还有，”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小姨的监测手环会实时把信息发到我手机上，如果有什么危险，会立刻通知我。我一定会叫你一起，好不好？” 　　“好。”纪放伸手抱了他一下，“谢谢。” 　　“你来照顾我小姨，却对我说谢谢？”沈还的声音里含着笑，“我好像占了很大的便宜。” 　　“什么啊！”纪放捶了他一下，“那你拿那127个来换好了。” 　　“不。”沈还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就算给我全世界，我也不换。” 　　第二天一早，当沈还穿戴好准备去晨跑的时候，纪放已经和小姨在门口等了。 　　“外面冷，你们多穿点。”他嘱咐着。 　　“有的有的。”宋清莲一拉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看，小放把他的围巾给我戴了哦。” 　　这带着孩子气的炫耀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沈还的目光在两人一模一样的围巾上闪了闪，上前去拉住了纪放。 　　纪放：？？？ 　　宋清莲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拉过纪放在他耳边悄声说：“他嫉妒我们。” 　　纪放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看沈还“嫉妒”的眼睛：“你跑步要什么围巾？” 　　沈还抿了抿嘴唇：“也是，走吧。” 　　他带头出了门，纪放推着轮椅跟在后面。 　　男人的背影似乎有点……萧索。 　　到达湖边的时候，纪放向沈还招了招手，两人来到一颗粗壮的香樟树后。 　　纪放解下围巾，在沈还脖子上绕了一下：“好啦，你也有围巾啦！” 　　沈还的眼神依然委屈。 　　纪放叹了口气：“唉，男朋友真是不好哄。” 　　他后背靠上大树，双手却拉着沈还围巾的两端，把人慢慢地拉到自己身前。 　　轻轻含了含男人的唇，他用几不可闻的气音说：“这个是别人没有的。” 　　待两人从树后出来，纪放已是发丝微乱、嘴唇通红，宋清莲忍着笑对奶糖说：“还是我俩凑一对算了。” 　　那天沈还下班回家的时候，在门口怔愣了好一会。 　　打开大门，满屋都是热闹的说话声、欢笑声，还有奶糖撒娇的嗷嗷嗷。 　　餐桌上，小姨、纪放、孙阿姨还有今天过来的护工张婶儿，正在包馄饨。 　　看见沈还进来，纪放立刻拿起自己包的馄饨来献宝：“看，我包的！” 　　他又指了指小姨：“宋姨说你最喜欢吃这种。” 　　宋清莲立刻现出骄傲的神情来。 　　沈还垂眸笑着：“嗯，最喜欢吃这个。” 　　孙阿姨拿起包好的馄饨，笑眯眯地往厨房走，一边说着：“好久没看见沈总这么开心了。上次看到他这么笑，还是纪先生搬过来的那天。现在隔壁都撤了，纪先生还在，真好。” 　　宋清莲和张婶儿都哄笑起来，纪放则回头瞪了沈还一眼。 　　那晚吃过晚饭，沈还就一直跟在纪放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不远不近地吊着。 　　大家习惯了他的沉默，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依旧说笑。 　　待到了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站在纪放的门口，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 　　纪放若无其事地做皮肤保养、整理床铺，就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纪放……”门口的男人声音迟疑。 　　纪放站起身，作势要关门。 　　“别关。”沈还扶着门，急切地说“是我忘了跟你说，你两个多月不在，隔壁的项目组已经撤了。只有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以后，你就住这边好不好？” 　　“撤了？”纪放挑起眉，“短视频项目不做了吗？” 　　总不可能，这个项目就是为了让他住过来而专门设立的？ 　　“怎么会？那可是你的创意。”沈还认真地解释着，“只是不想让沈氏插手，换到了师姐那边。” 　　纪放松了一口气。若真是让杨超他们做了千金一笑的牺牲品，他以后都无法面对他们了。 　　见纪放神色缓和，沈还小心地问：“你不生气了？” 　　纪放眼睛看向一边：“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接着腰就被人小心地搂住：“我亲亲你好不好？” 　　“不亲会睡不着吗？”纪放问。 　　“嗯。” 　　“那就不亲吧。”趁着男人的手松了劲儿，纪放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沈还便因为有事出了门，纪放带着小姨在小区里散步。 　　“小纪啊，”宋清莲笑眯眯的，“今天没事的话，跟姨去个地方？” 　　本以为宋清莲会去购物中心什么的，没想到从车上下来，却是云逸酒店对面的老旧城区。 　　纪放立刻后退一步。 　　宋清莲哈哈大笑：“原来你来过，别怕别怕，跟着姨不会迷路。” 　　于是宋清莲的轮椅在前，纪放和护工在后，三人进入了曲折如迷宫的小巷。 　　果如宋清莲所说，每一个岔路口，她都毫不犹豫。纪放这次学乖了，紧紧跟着轮椅，不多会儿，便到了上次借船的周爷爷家。 　　只不过这一次，周家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倒真是要结婚的样子。 　　周爷爷一身新衣站在门前，见到了宋清莲，忙迎了上来：“哎呀小莲，你怎么来了！” 　　宋姨一笑：“你家孙子结婚这么大的事，趁着我还能动，当然要来凑凑热闹。” 　　周爷爷一抬眼看见了纪放，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哦，这不是那个半夜去买老婆饼的娃娃吗？那天买到了没有啊？” 　　周围的目光全都转了过来，纪放心里尴尬着，面上依然大大方方：“买到了，多亏了周爷爷的船。” 　　“哈哈哈，那就好。”周爷爷笑呵呵的，“我就说，喜船加老婆饼，就是好兆头，哈哈哈！” 　　婚宴办得热闹，很有渔家的特色，宋清莲全程都笑呵呵的。让纪放惊讶的是，不断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熟稔得如同亲人。 　　“宋姨”，趁着说话的间隙，纪放忍不住问她，“您怎么跟他们这么熟啊？” 　　宋清莲转过头来：“小还没告诉你？我以前就住这儿啊！住了十几年呢！” 　　旁边的嫂子笑道：“是啊，住了十几年，可惜了，隔壁的王家大哥，盼着你也盼了十几年，等你被接走的那天才死了心。” 　　此时婚宴已经进行得差不多，纪放见宋清莲和一群嫂子们正聊得热闹，和护工交代几句后，自己起身向河边走去。 　　他记得这里到河边只有一条小道，倒也不至于迷路。 　　远远能看见河水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艘喜船。 　　一样的大红灯笼，一样的红绸大花，他却突然想起了那晚和沈还隔着绸子呼吸相闻的感觉。 　　“诶，娃娃，你怎么过来了？”周爷爷从船舱里钻了出来。 　　“宋姨在和嫂子们聊天，我随便走走。”纪放跳上船，帮着周爷爷一起收拾。 　　“好孩子。”周爷爷一边叠着红绸，一边感叹着，“我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仔仔以后会是个有福的。” 　　“大难不死？”纪放有些惊讶。 　　“是啊，清莲当年把他抱回来的时候，那样子，啧，八岁的孩子，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医院都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把清莲急得跟什么似的，天天守在他的病床前。不过那个杀人犯倒真是不得好死……嗨，不说这些了，大喜的日子。” 　　纪放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好多问，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回了宋清莲身边。 　　那晚回家，宋清莲觉得累了，早早便上了床。 　　纪放洗过澡，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二十年前的案件。 　　那个时候网络都还不算发达，大多数人所谓的上网冲浪都是在门户网站浏览新闻或去聊天室聊天，能够保留多少资料下来，纪放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他从沈还发病的日子开始浏览社会新闻，在当年那些简陋的网页里寻找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浏览了几乎一整年的新闻网页，也没找到相关的资料。 　　电脑的右下角突然跳出来一个窗口：“在找以前的新闻？交给我吧，我们是专业的。” 　　纪放失笑，强大的大数据下，居然能如此精准地给他推送了这样的广告。 　　他点了进去。 　　看网页倒是个挺正规的网站，纪放在聊天框里说明来意： 　　今天才知道有个朋友小时候曾就受过虐待，应该是社会案件，但不敢问他，所以想找一找当年的资料。 　　对方倒是不太在意他的理由，详细问明了时间范围和案件性质后，开始了搜索。 　　不愧是专业的网站，十分钟后，对话框里就有了新的信息：“一共找到七件类似案件，因已耗费人力物力，付款后即使不是您需要的，也不可以退款哦！” 　　纪放笑了笑，扫码付款。 　　七件案子以文件包的形式发了过来。 　　纪放一件一件地看过去。 　　这家公司做事很仔细，每一件案子当时的新闻、图片全部保留，并贴心地将案情的后续进展也做了跟进和打包。 　　每一张照片都触目惊心，放在新闻里时已经经过了模糊处理，依然让人不忍直视。 　　纪放忍着恶心，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直到其中一张。 　　那是M市著名的杀人虐童案，一个变态狂魔，囚禁了五个从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每日拷打折磨达一年之久，三个孩子因不堪折磨而死亡。 　　因尸体被人发现，凶手丢弃了剩下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被锲而不舍不断寻找的亲友找到，另一个则一直没有消息。 　　照片上，七八岁的受害者被模糊了面容，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刀割和烟头烫出来的痕迹，手背上那道新月般的疤痕十分清晰，竟是被人咬出来的！ 　　纪放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胸口起伏不定。 　　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儿时的沈还，即便是自己报复的对象，也不该受这种非人的苦！ 　　楼下传来咔哒一声，有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隔壁卧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接着是浴室水流的声音。 　　纪放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隔壁的那堵墙，思考良久。 　　那边的水声都停歇了好一会儿了，他才垂头发了条信息过去：你睡了吗？ 　　对话框没有反应，纪放叹了口气，还是明天再说吧。 　　他刚放下手机，门口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不知道为什么，纪放突然紧张起来。 　　他拉开房门，面对那张风流俊俏的脸，却总是不自觉地，和资料里那张模糊的小脸对应。 　　“怎么了？”沈还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不认识我了？” 　　纪放的目光缓缓下移，挪到了沈还睡衣的第一颗扣子上。 　　他轻轻拉了一把沈还，关上了房门。 　　在沈还疑惑的目光下，纪放缓缓抬起双手，颤抖着解开了他的第一颗扣子。 　　待他去解第二颗的时候，双手猛地被沈还抓住了。 　　“纪放。”沈还的话音里带着一丝慌张，“你怎么了？” 　　他被男人密密地拥进怀里，沈还低沉着嗓音：“不要怕，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纪放缓了一会儿，声音闷闷的：“今天去了周家巷。”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僵，显然已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们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查的。”纪放窝在他怀里解释着。 　　“所以你刚才……是想看我身上的伤？” 　　“嗯。”纪放点头，又仰起头问，“可以吗？” 　　这次轮到沈还迟疑了：“别看了，也不是多好看的东西。” 　　“哦。”纪放眼里明显流露出失望，头垂得低低的，连头上的小软毛都耷拉了下来。 　　“我知道了，”他挣扎出沈还的怀抱，坐回床上，“太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还却没有动作，看着他慢吞吞地拉开被子，无精打采地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小花卷。 　　沈还无声叹息，慢慢走过去坐在他床边，轻轻推了推那只小花卷：“就那么想看？” 　　纪放翻过身来，眼睛一眨一眨的：“男朋友都不给看，好金贵。” 　　沈还揉了把他的头发：“只是怕吓到你。真想要看你就看吧。” 　　纪放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真的？” 　　沈还已经放开了双手，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小花卷朝一旁挪了挪，让男人靠上床头，自己则从被窝卷里伸出两只细细的胳膊，轻轻扒开了沈还睡衣的前襟。 　　上次在俱乐部偷看时便觉得，这男人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如今近距离地看到男人紧实宽大的胸肌，即便是在如今沉重的心情之下，纪放依然感觉眼前一亮。 　　只是在光滑的皮肤上，似乎有细小的瘢痕和突起，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晰。 　　纪放伸出手，在沈还锁骨下，一块小小的烫伤瘢痕上轻轻碰了一下。 　　凸凹不平的皮肤在指尖带来粗糙的触感，但可以想象，当年的小沈还，在灼热烟头下的挣扎与痛楚。 　　“疼么？”他想也不想地问出了傻话。 　　沈还却明白他的意思，大手在他后颈上摩挲几下：“那个时候浑浑噩噩的，疼痛已经是家常便饭，没什么感觉。如果说是现在，都已经二十年了，疤痕都快长没了，更是没感觉。” 　　听着这明显安慰的话语，纪放依旧心里酸酸的。 　　他半撑起身体，凑近了仔细去看。男人的胸肌、腹肌上，细小的瘢痕纵横交错，他忍不住用指尖一一轻柔拂过。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些他当年的痛苦。 　　只是他没有注意，在指尖挪动的时刻，沈还的呼吸便猛地快了起来。 　　男人强壮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小花卷。 　　密密的吻落在纪放耳侧、脸颊、最终落在唇上，强势地攻城略地，直把对方的舌尖追逐得疲了、软了，只能喘着气任他施为，这才在他唇上咬了两口，气喘吁吁地说：“男朋友，你这是在玩火。” 　　【审核大大，这里只有接吻，没别的动作】 　　纪放的脸已经红透，此刻只能缩在被子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本就是少年天真的相貌，配合着眼尾的一抹绯红，引得沈还又抱着他亲了两口，却再也不敢久留，踉跄着回了隔壁。 　　纪放紧紧地抓着被子，他深深呼吸了半晌，却仍露出个无奈的神情。 　　浴室的水声又一次响起，水声哗啦，掩盖了一墙之隔，两个男人急促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其实也就是各自在各自房间。 　　------------------ 第55章 醉酒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宁馨那边花园已经整理完毕，纪放也即将投入工作。 　　周日的下午，两人把宋清莲送到了疗养院, 依依不舍地告别。 　　纪放蹲在轮椅边闷闷不乐：“宋姨太好了, 想把宋姨偷走。” 　　宋清莲乐了：“可惜我也离不了这座医院, 怎么办？” 　　纪放撇嘴：“把医院也偷走。” 　　“那不是一样？”宋清莲忍着笑，摸摸纪放的头, “还在一座城市里呢就这么黏黏糊糊, 想我了就来看我呗。” 　　出了疗养院，沈还问纪放：“今天还有什么行程么？” 　　纪放偏头想了想：“原本想要争取的那个本子, 就接在最后一期《勇气》的后面, 时间刚刚好，可惜被人截了胡，档期反而空了出来, 所以其实不算忙。” 　　沈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别担心, 角色的事情, 我会帮你想办法。” 　　纪放从未指望过沈还在这方面帮他, 不由得失笑：“知道了，神通广大的男朋友。我也不担心戏路, 上次周文卿说和周导吃饭聊新戏的事, 大概也就是这两天。” 　　正说着,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周耿林把地方约在了国贸附近的一家特色餐厅, 纪放赶到时, 已是满堂的烤鱼香味。 　　见到纪放的第一眼，周耿林就笑了：“好小子, 这段时间发展不错啊！” 　　纪放垂眸笑笑：“还不是托您的福, 没有那部MV, 谁也不会认识我。” 　　“啧，你这也太谦虚了。”周耿林哈哈笑着，“不过我听说，秦海最近过得很不好，这部MV已经算是他最后能指望的作品，前段日子还被人闹着退货……” 　　他一甩手，笑得狡黠：“管他呢，反正你我该拿的都拿了，本来也没有分红。” 　　“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啊！”周文卿一脸疑惑，“前几天我有个朋友开业，想请他过去热闹一下，结果一接洽，出场费高得跟拍大片似的，经纪人还咬死了不松口，特别不客气。搞得我那朋友好没面子，立刻就撤了。” 　　周耿林和纪放默默交换了一下眼色，周文卿是外行不知道，但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没了人气还这么不接地气，已经是公司变相的雪藏和封杀了。 　　“好了好了，不说别人，咱们说自己的。这家的烤鱼特别正宗，”周文卿岔开了话题，热情介绍着，“我来吃过好几次，安利了无数人。” 　　说着，服务员已经端上了巨大的烤盘，烤鱼酱香浓郁，外焦内嫩，吃得周导大呼过瘾。 　　不一会儿酒过三巡，三人都没再喝酒，周耿林和纪放聊起了正事。 　　“还记得之前你试镜时我给你做的那道附加题吗？”周耿林看着纪放，“那是我一个哥们的本子，一直放在我那儿，就想找最合适的人来拍。所以我常年带着小摄像机，碰到试镜时感觉合适的人，就让他们试一试。” 　　他示意着纪放吃菜：“说来今年真是幸运，除了你，其他的几个配角也都让我找到了，我觉得是把这个本子拍出来的时候了。” 　　“不过你别着急，真正开拍还需要一段时间，只是目前有一个麻烦得和你商量——” 　　他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有点犹豫地看着纪放：“这个本子的主要拍摄地在国外，这倒没什么，但主角有一些戏份需要在M国戏剧艺术学院内部取景……” 　　说到这儿，纪放已经明白了，M国戏剧艺术学院作为艺术顶级院校之一，自有它特殊的骄傲——公共区域可以随便取景，但内部区域包括教学、学习、生活区，只对本校生开放，护短护得明目张胆又让你无话可说。想要用它的资源，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他的学生，当然你的资历得够。【1】 　　他轻笑了一下：“周导这是打算让我去做那个卧底？” 　　“嘿嘿。”周导憨憨一笑，“这学校本身不错，你去混个文凭镀个金，还是很有好处的，文卿在那边还有熟人可以帮你申请。唯一的问题是，你现在在国内名声刚起还需要巩固，我这片子实地拍出来到拿奖，大概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就看你能不能忍受这个时间差了。” 　　纪放倒不担心这些，上辈子他倒是一部接一部地出作品，红遍了娱乐圈，滋味已尝尽，不过如此。 　　而且……纪放心里盘算着，到了出国的那日，估计也是和沈还分手之时了，到时候往国外一躲，倒是可以一了百了。 　　只是在盘算这些的时候，心中却有些酸酸涩涩的。 　　他抬眸压下情绪，举起酒杯：“那就先祝周导的这部电影获奖！” 　　饭后周文卿提出需要些个人资料提前办理手续，纪放回了一趟百花巷的家。 　　走进逼仄的小屋，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天手缠绷带的纪宁。 　　或许因为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就是住在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的这个纪宁，他已经把这间小屋当做了自己的家。 　　这间屋子，也见证了他曾经的决定。 　　纪放坐倒在沙发上，手臂横过眼睛，沉默良久。 　　突然，他笑了起来。 　　一切都进展顺利，不是吗？ 　　如今纪宁专心学业再不受情伤所困。 　　沈还眼看着就要上钩，那日的情动便可证明。 　　而如今，连后路都有人帮忙铺好了，只需放手一搏。 　　至于那颗有点发疼的心……不过是入戏太深。 　　出戏……不，现在还不用，还没到时候。 　　等到了时候，出戏又有何难？ 　　慢慢冷静下来，纪放起身来到自己的房间，找到了存放证件的抽屉，把需要的证件和学历证明收拾出来。 　　坐在回观澜苑的出租车上，他一直在出神。 　　突然，手机连续地震动起来。 　　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路乔。 　　纪放懒懒地打开手机，果然，路乔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卧槽，纪哥，没见过沈哥这么拼酒的。】 　　【你要不过来管管？】 　　【算了，你来了估计也喝完了。】 　　【卧槽，卧槽卧槽……】 　　半个小时前，逸园-帝豪苑。 　　今天是陈少常规的玩乐party，依旧是香衣云鬓、贵客云集，VIP包厢里，方老爷子高坐首位，陈少依旧忙前忙后招呼着。 　　当听到“沈总来了”这四个字时，陈少心中猛然一惊。 　　上一次听到这四个字，他痛失那位叫做纪放的美人，听说这美人现在已经住进了观澜苑，把沈家老爷子气得半死。 　　今天沈还来，该不会又看上了谁？ 　　陈少环顾酒桌一周，今日里也不过就是平时常见的那些小花小草，和纪放相比差得太远，稍微有点咖位的那个歌手秦海，这会儿正坐在方老爷子身边献着殷勤。 　　行吧，把这人带走也行，看着就挺让人讨厌的。 　　不多会儿，沈还便进了包厢，淡淡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目光果然飘向一旁的秦海。 　　方老看了他一眼，拍了拍秦海：“你去陈少那边稍坐，我和小沈说几句话。” 　　陈少：“……” 　　沈还来到方老身边，先喝了一杯致歉：“原本在旁边有应酬，刚刚才知道方老今天也在，该早点过来打招呼。” 　　方运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喝酒，轻笑着：“看样子世侄是有事求我，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不知是不是酒劲使然，沈还脸上腾起一丝红晕：“公事自然会在上班的时候去方老公司拜访。” 　　方运成兴趣更大了：“沈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沈还垂眸：“知道。” 　　方运成目光扫视一周：“既然你和他们一样有所求，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都得照着我的规矩来，明白吗？” 　　沈还潇洒一笑：“那是当然。” 　　“好！”方运成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干脆利落！” 　　说着他让服务员拿来两个干净的高脚杯，开了一瓶白酒倒进去。 　　路乔就是从这个时候，不小心晃到了vip厅的窗户外，开始给纪放现场直播的。 　　路还是桥：哇，那可是高脚杯，这一杯下来得有三两，我天，他一口就喝了。 　　路还是桥：怎么不吃菜？怎么不吃菜？ 　　路还是桥：又一杯，全桌都呆住了。这两人还笑，沈哥是遇到什么喜事在和方老分享吗？看方老笑得满面春风的。 　　路还是桥：我不行了，看着就难受，沈哥又喝了一杯红的……两杯…… 　　路还是桥：他俩这是在测试酒量？该不会再上两杯啤的？ 　　路还是桥：还好还好，停下来了，总算吃了口菜，我的天啊！ 　　这边纪放终于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 　　纪放：你在酒桌上？在哪儿？ 　　路还是桥：不不不，那种场合我待不了。逸园-帝豪苑，我也就是在外围玩玩，里面不是我这种小白兔能去的。 　　纪放心下一惊，帝豪苑，这个他曾经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也知道沈还对那里有多么厌恶，可如今他却主动去了，是为了什么？ 　　帝豪苑里，沈还结束了一轮拼酒，坐下来稍吃了两口菜，方运成凑过来笑道：“看样子你对那小情儿还挺上心的。” 　　沈还抬眸：“今后让方叔操心的事还很多，我总得给出诚意。” 　　方运成微微笑着：“生意上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已经给足了诚意，如今这么顺着我，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 　　沈还回了一笑：“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场合，晚点我和方叔细谈？” 　　…… 　　晚上回了观澜苑，顺手把证件给了周文卿，纪放回了A1别墅。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把气温降得更低。 　　到了半夜，雨渐渐变成了小小的冰粒，沙拉拉地打在玻璃窗上。 　　纪放在床上翻了个身，良久之后，又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都11点半了，那人怎么还不回来？ 　　偌大的A1别墅，从来没有如此让人觉得空旷和寂寞。 　　待时钟过了12点，外间的小冰凌已经变成了飘扬的雪花，车道上才终于传来了迈巴赫的引擎声。 　　纪放披了件衣服便朝楼下跑去。 　　他拉开门的时候，司机老吴正颤颤巍巍地扶着沈还，准备去按门铃。 　　一见到纪放，老吴立刻松了一口气：“纪先生您在啊，那太好了。我还想着这么晚了，怕沈总没人照顾。” 　　老吴一边说着一边把沈还扶到了沙发上，喘了口气说：“您给他冲点蜂蜜水，实在不行晚上就睡沙发上，明天睡醒就好了。” 　　纪放点了点头：“他……经常这样么？” 　　“倒也不是。”老吴看着纪放忙前忙后地找出蜂蜜冲水，感叹着，“沈总刚接受集团那会儿，正是集团面临危机的时候，不得不求人办事，我记得那个时候，沈总一周至少有五天都泡在酒局上，头天喝完了，第二天一早还要赶到办公室去处理麻烦事，那个时候，他也不过二十三四，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后来，集团的路子走顺了，沈总也不需要再出去求人，酒局上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当然也不会再喝醉。”老吴笑了笑，“放心吧，他今天喝的也就以前一半的量，睡醒就没事了。” 　　老吴笑眯眯地离开了，纪放有点发愁地看着沙发上昏睡的男人，管你喝的是全部还是一半，醉了不就是醉了吗？ 　　“沈哥，沈哥。”他轻轻摇了摇沈还的肩，“醒醒，喝杯蜂蜜水再睡。” 　　一连摇了他好几下，沈还终于睁开了眼睛。 　　“纪放……”他口中喃喃着。 　　“对，是我。”纪放没好气的回答，“怎么就喝了这么多。”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靠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抱住了他。 　　沈还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里，热气直直冲向耳后，引起一阵麻痒。 　　接着他的嘴就不老实起来，牙尖轻轻咬着纪放的耳垂。 　　似乎是觉得“口感”不错，这人竟从耳垂一路咬上了耳尖，还不时伸出舌尖来舔一舔。 　　耳后敏感的肌肤如同通入了电流，放射状的环绕全身，纪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轻轻躲开对方的唇舌攻击。 　　“别……别闹！”纪放声音里含着颤抖，轻轻推了他一巴掌，终于把自己的耳朵从对方的“利齿”中解救出来。 　　可沈还不依不饶，又一次凑了过来。 　　纪放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眼神变得严厉：“说了别闹，先喝蜂蜜水！” 　　身前的男人被他的气势一震，怯怯地放开了手，双眼眨了眨，有开始盯着他瞧。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纪放明白了，这是喝了酒，又变成了小孩。 　　也不知道他以前喝醉了变不变，但从老吴的说法来看，恐怕这是针对他的特殊待遇。 　　纪放：…… 　　行吧，哄孩子我也会。 　　看着男人有点委屈的眼神，他放柔了目光：“乖，先喝一口蜂蜜水，会感觉舒服些，啊？” 　　沈还摇头：“不要，臭的。” 　　纪放有点抓狂。 　　你知道是臭的还买？上次去霁云山顺手带了一小罐，差点把肖芳芳喝出心理阴影来…… 　　他皱着眉说：“家里只有这个蜜，多少喝一口？” 　　沈还依然摇头，但这次，眼神里却有讨好：“纪放，我今天见到方叔了……” 　　“嗯，我知道，”纪放敷衍着，“就是和他喝酒喝成的这样对不对？” 　　“嗯嗯嗯！”那人居然很兴奋地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垮下脸把纪放抱住，“可我不想让你进组，你去了大山里，我就看不到你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纪放一脸疑惑。 　　一个想法突然掠过他的心头，难道今天，沈还是去找方运成要资源去了？ 　　说到资源，他突然想起早上两人的对话。 　　“你傻啊！”纪放推了他一把，“那个网剧这两天都开拍了，你再找方老有什么用？难不成把我当做空降硬塞进剧组去？我可不做那么丢人的事情。” 　　沈还的眼神又委屈了起来。 　　看着他泫然若泣的表情，纪放又有点于心不忍，到底是热心给他帮忙，结果回来还受埋怨，沈大总裁哪里吃过这种亏？ 　　“好啦好啦！不生气。”他轻声地哄着，“咱们仔仔棒棒的，但是要照顾自己身体，先喝口蜂蜜水。你看，我也喜欢喝的。” 　　他说着抓起泡好蜂蜜水的玻璃杯，屏住呼吸喝了一口。 　　“喏，好喝的……” 　　他话没说完，男人已经扑了上来。 　　嘴唇被含住，对方带着微微酒气的舌尖立刻攻城略地，在他柔软的口腔里搅弄风雨，吮吸间，似乎品尝般啧啧有声。 　　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氧气，纪放瞪着那个乐滋滋的男人，听着他宣布：“甜的。” 　　接着，沈还已经自己拿起了玻璃杯，一口喝尽。 　　见他终于喝了蜂蜜水，纪放松了一口气，扯了扯沈还的袖子：“能站起来么？回房间去睡。” 　　乖宝宝点头。 　　但是乖宝宝有点起不来。 　　纪放叹了口气，把男人的手臂打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把人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上了二楼，推开沈还卧室的门，纪放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扶着门框不断地匀着呼吸。 　　刚才还乖巧的沈还这会儿像是突然醒过来了，直奔浴室。 　　纪放不过喘了个气的功夫，这人已经开了浴缸和淋浴的两处龙头。 　　水声哗啦啦地传来，纪放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浴室，却差一点想闭着眼睛退出来。 　　就这么点时间，沈还已经解决了身上所有的束缚，正站在浴缸前，等着里面的水满起来。 　　努力地目不斜视，纪放伸手关掉了浴缸的龙头：“喝醉了不能泡澡。” 　　沈还张了张口。 　　“不要跟我说不要，”纪放摇了摇手指，“不听话的孩子没人喜欢。” 　　“噢。”沈还应了一声，乖乖地站到了淋浴的水花下。 　　看他还有余力洗澡，纪放松了口气，交代了一句“不要洗太久”，便躲出了浴室。 　　心脏在砰砰地跳，眼前不断闪过沈还强健、优美的肌肉线条。不得不说，真的让他怦然心动。 　　大概过了五分钟，浴室的门被拉开，热气蒸腾而出，男人披着浴袍走了出来。 　　“好了，澡也洗过了，快点睡觉！”纪放几乎是躲着他的目光，快步走到了房间门口。 　　“纪放。”手腕被人拉住，沈还就站在他身后，微微垂着头，“今晚陪我一下好不好？” 　　纪放呼吸一滞，可抬眼时看到的，依旧是小孩芯子的纯真眼神。 　　原本想要拒绝，但犹豫之间，他的目光落到了男人浴袍敞开的衣领中。 　　那里，密密地印着四五个烫伤的疤痕，小小的疤痕已经褪为白色，在洗澡后微粉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眼前的孩子，大概只是本能地在寻求安全感。 　　他叹了口气，把沈还推进房内：“赶紧睡觉，我就陪你这一次哦！” 　　可是到了后半夜，他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呃，后半夜酒醒了。 　　【1】取景的规矩是我的私设，与现实无关。 　　----------------- 第56章 生病 　　答应了沈还, 纪放便关了门，把人安置在床上，自己从隔壁房抱来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 铺好在他身边。 　　沈还便半躲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他忙来忙去。 　　终于一切停当，纪放坐上了床。 　　看着身旁的大花卷, 他伸手摸了摸沈还的头：“乖, 睡觉了。” 　　花卷点点头，从被子里伸出双手, 把他和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可惜冬天的被子厚, 层层叠叠的被子隔在两人之间，抱起来总不那么舒服，沈还蹭了蹭, 干脆把自己的被子分一半给怀里的小花卷, 只隔着一层被子抱住了纪放。 　　终于可以把脑袋抵在心爱的香气来源上, 沈还开开心心地睡着了。 　　纪放可就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沈还本身体温就比他高, 又喝了酒，吐息间炽热的呼吸便轻轻喷在他的后颈上, 结实有力的臂膀将他和被子一同抱住, 不一会儿纪放便发了汗。 　　他起初还是轻轻挣扎, 想让沈还把手松开一点, 谁知那人生怕他跑了似的, 睡梦中也不忘记牢牢抱住，刚挣扎出一点空隙便会收紧手臂抱得更紧, 直动得他满头大汗都没能挣脱开来。 　　最后他烦了, 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对着半梦半醒的沈还威胁道：“放开，不然就不陪你了。” 　　似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即便是在梦里，这样的威胁依然奏效，沈还委委屈屈地放开了手，纪放终于喘了口气，把自己的被子卷两脚踢散，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再一次醒来是依旧是热醒的，所以纪放直接参照前一次的经验，先一脚踹了过去，脚尖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脚趾尖一阵发疼。 　　他一边抽着凉气，一边伸手朝自己的脚趾摸去，还没够到脚趾，在中途先碰到了什么。 　　纪放迷迷糊糊地摸了一把。 　　手感细滑，有点硬却弹性十足，比他的手指温度略高，感觉挺好。 　　他闭着眼睛又摸了摸，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低沉略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再摸下去，我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纪放皱了皱眉，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是雪后的天空，月光照在雪上又反射回来，从窗口投入淡淡的银光。 　　眼前是沈还清亮的眸子，带着微微的笑意。 　　男人睡袍的前襟早在睡梦中被蹭得打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一只手臂枕在他颈下，而另一只手，正抓着他的手腕。 　　纪放的手倏地缩了回来。 　　他有些讪讪地拿指尖推了沈还一下：“谁让你要抱……啊，不对，你为什么抢我被子？” 　　沈还朝他身后点了点下巴。 　　纪放翻身过去一看，自己的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地上。 　　纪放：…… 　　他悄悄伸出手去，欠着身子想把被子捞回来，却被男人一把拖了回去。 　　“好了，”沈还亲了亲他的后颈，“再折腾会儿就天亮了，快睡吧。” 　　纪放轻轻“嗯”了一声。 　　身后暖烘烘的，男人的呼吸轻轻抚上耳廓，带来轻微的痒意，纪放的心跳却渐渐快了起来。 　　答应在这里睡，是为了安抚沈还芯子里那个害怕孤独的孩子，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躺在黑暗中。 　　而现在，对方早已清醒，那具近乎完美的身体里，雄性荷尔蒙原始的吸引便展露无遗。 　　强而有力的手臂、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如今正与他紧紧相贴，于是气息打上耳廓的那一点点痒意便成了导火索，将一阵阵酥麻带到心里，又扩散到全身而去。 　　身体渐渐起了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的纪放陡然僵住了。 　　身后的呼吸却突然停顿一瞬，沈还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怎么了，睡不着？” 　　“啊，嗯。”纪放一阵心慌，忙扯了个理由，“你今天怎么喝那么多酒？路乔说你是跟方老拼酒来着。”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胸腔的震动让纪放的后颈又痒了起来。 　　他刚想弓起身，沈还的手在他肩上轻轻按了一下，让他平躺下，然后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喂，别想逃，”纪放偏头躲过他的第二吻，“好好说话。” 　　吻落在了下颌边，沈还轻声嘟哝着：“路乔那小子，就知道坏事。” 　　他又在纪放的下颌上落下一吻：“有事求方老来着，你放心，已经解决了。” 　　“是……”纪放还想要问，却惊觉沈还已经沿着下颌慢慢地吻了下来，到了喉结旁那块敏感的胎记时，鬼使神差地，沈还竟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纪放颤抖着抽了口气，舌尖卷过胎记的触感带起了闪电般的战栗，他反射性地要推开沈还，可男人却陡然收紧了手臂，将他紧紧揽在身前，又一次重重地吻上他的喉结。 　　【脖子以上，以上】 　　如同一道电流闪过全身，纪放蹭着就往后躲。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云后，房间里漆黑一片。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轻轻吻着他的耳垂，话音中带着安抚：“别怕，我帮你。” 　　…… 　　当全身的肌肉再次松弛下来，纪放泪眼朦胧地躺倒在枕头上，慢慢将失了准的焦距聚拢。 　　那个始作俑者却轻笑了一声，在他带着潮气的脸颊上亲了亲，抽了几张纸巾擦手，又回到了浴室。 　　水声再一次响起，如同催眠一般，纪放身上裹着被子，感到一阵疲倦。 　　朦胧中男人上了床，却再没跟他抢被子，而是又恢复到了抱着小花卷的姿势。 　　略感冰凉的唇在他太阳穴上轻轻碰了一下，沈还低声道：“晚安。” 　　第二天纪放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晨跑的时间。他小心翼翼地向后摸了摸，这才缓缓转身去看。 　　沈还那半边的床铺早已归置整齐，人也不知去向，纪放终于松了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还留有黏腻暧昧的味道，纪放伸手挡住了眼睛。 　　昨晚。 　　浅淡的月光、急促的呼吸、腹肌、亲吻…… 　　到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人呼吸不畅，燥热顿起。 　　都怪那个男人太诱人，纪放心想，只是…… 　　只有我这么不经闹？他呢？ 　　兵荒马乱了半宿，却是连这个都忘了。 　　只隐约记得，沈还最后的亲吻透着凉意，他该不会……去洗了冷水澡？ 　　这种说不上猜测的猜测通常都是事实，沈还不仅在下雪天洗了凉水澡，而且还因此而受了寒。 　　那晚回家的时候，沈还已经开始鼻塞打喷嚏，于是坚决制止了纪放以男朋友为理由的照顾，把自己隔离在了卧室。 　　纪放心里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这点郝然让他觉得自己很是失败，于是站在沈还门口说起了风凉话：“这是你自己不要见我的，那今天的三个亲亲就免掉了哦！”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他的手机震动，沈还给他发来了一张表格。 　　起初他还以为沈总不小心，把部门的签到表发给了他，没想到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记录每日亲吻的日程表…… 　　每天三格，标明早中晚，昨天的三个勾勾齐备，最后的一个格子里，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吻痕。 　　纪放倏地想起了昨天男人落在胎记上的吻。 　　他红着脸回了卧室，并用手机绘图软件给他在表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到了第二天，沈还发烧了，依旧把纪放拒之门外，并更新了亲吻表格。 　　纪放带着奶糖给家庭医生开门的时候都还气咻咻的。 　　好在沈还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三天之后已经好了不少。 　　等到他终于确认自己完全好了，可以继续让纪放还债的时候，也到了《勇气之旅》最后一期直播的时候。 　　最后一期的直播在国内新落成的恩卡直升机滑雪场。 　　“直升机滑雪？”路乔依然是最先举手提问的乖宝宝，“我们是要从直升机跳到山尖尖上然后从山上滑下来对么？” 　　胖导播露出慈祥的微笑：“你以为我们是去拍007吗？” 　　路乔跟着大家一起笑：“这样才刺激嘛！” 　　温明成也凑过来逗他：“路乔，你这次怎么不怕了？” 　　路乔得意洋洋地看了眼跟拍小哥哥的镜头：“来，宝子们，用弹幕告诉他。” 　　温明成一愣，纪放已经火速凑热闹，拿出手机打开直播间，和肖芳芳、温明成一起看起来。 　　直播间里，镜头还在拍着路乔得意的脸色，弹幕密密地飘过： 　　【哈哈哈，乔崽唯一拿手的项目就是滑雪啊！】 　　【是啊，每年和哥哥去滑雪都拿美照来馋我们！】 　　【说起来乔崽好像还在哪里得过奖。】 　　【说得奖想起来了，乔崽说过得奖就发泳装照给我们的，这承诺还没兑现呢！】 　　【乔崽，我们等你的泳装照呀！】 　　路乔得意洋洋地看着三人挤在手机面前，先是一脸恍然大悟，接着却是惊讶、忍俊不禁，有些奇怪地问：“你们是在看直播吗？” 　　纪放捧着手机笑道：“你的粉丝都好棒啊！你可记得一定不能对他们食言哦！” 　　“那是当然啊，除非……嗯？” 　　路乔猛然惊醒过来，对着摄像机叫了起来：“等等等等，我的八块腹肌还没练成呢……” 　　伴随着直播间内外哈哈哈的笑声，四人和导播登上了上山的直升机。 　　恩卡直升机滑雪场在恩卡雪山南侧，几座海拔在三千到四千米的大山连绵相依，每年有长达六七个月的雪季，还拥有世界顶级的干燥粉雪，实在是滑雪者的天堂。 　　“那山顶上的雪可能连鸟都没碰过，就由我们留下第一个痕迹，想想就让人兴奋！” 　　直升机的机舱里，四人都带上了降噪耳麦，整个频道里都能听到路乔兴奋的声音。 　　天气很好，深蓝的天空中几乎没有一片云，洁白的雪峰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直升机快要到达山顶时，路乔又兴奋起来：“我们是要去那个山尖尖吗？”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方一处孤峰耸立，近七十度的山脊蜿蜒而下，中间还有数个大小不一的断面。 　　胖导播看了眼窗外，回身竭力安抚着：“乖乔崽，咱们真不拍《极限特工》，下次让你哥带你去那个山头好不好？” 　　路乔吐了吐舌头，靠着纪放直笑：“嘿嘿嘿，这个可以有。” 　　【哈哈哈，这次乔崽扬眉吐气了，居然噎了胖导播两次。】 　　【导播大概后悔了，上次纪放说要给他换工作的时候该去的。】 　　【哈哈哈哈，论导播工作的危险性。】 　　毕竟是野地，即便配备了足够的安全和救援人员，节目组也不敢冒险，为嘉宾们选择了坡度缓和的路线。 　　路乔想要炫技，和直升机驾驶员说好，再距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就“哟嚯”一声，帅气地跳上了雪坡。 　　群山之巅，透过直升机掀起的炫目雪雾，路乔穿着橘红的滑雪服，脚踩大号海绵宝宝野雪板，熟练地沿着之字形滑行，时不时还帅气地小跳一下，给冷峻的雪山带来一丝灵动的色彩。 　　剩下的三个人里，温明成和肖芳芳也算是滑雪爱好者，技术熟练。 　　倒是之前一直表现突出的纪放，这次成了后进生。 　　虽然他上辈子有那么点滑雪的经验，也不过是在中级赛道上玩过两回，剩下的，就只剩下这辈子的游戏体验了。 　　好在VR的游戏体验十分真实，他的身体协调性也不错，不至于老摔跟斗。 　　他朝着无人机挥挥手：“别拍我了，快去拍路乔吧，今天可是他的主场。明成哥也好棒，至于芳姐，这么帅气的美女你们不爱看吗？” 　　【合作了这么多期，这几个人的感情还真不错啊！】 　　【是啊，一开始不打不相识，现在相互之间还挺亲密的。】 　　【只有乔崽，从头快乐到尾，丝毫不受影响。】 　　【单纯的小幸福，妈妈爱你！】 　　纪放走了最简单的路线，只要有掌握不了平衡的情况，立刻一屁股坐下或者就地翻滚，丝毫没有偶像包袱，惹得直播间里哈哈大笑。 　　【哈哈哈，难得看到纪放变企鹅，坐倒的样子好萌！】 　　【安全第一，哈哈哈，安全第一。】 　　【只要我摔得够坦荡，尴尬就和我无关。】 　　【今天纪放算是和乔崽换了人设，居然也很搭！】 　　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纪放来到了中途的休息站。 　　只不过等他到达休息站的时候，已经满身雪粉，变成了一个雪人。 　　肖芳芳正坐在一旁发呆，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围巾上前去帮他拍拍打打。 　　又是一阵雪粉飞舞，纪放这才露出真容来。 　　肖芳芳笑了半天，给他指了指一侧节目组挖出来的“长桌”：“喏，那边有吃的，吃一点补充体力。” 　　“好。”纪放过去拿了两个甜甜圈，又从保温壶里倒出两杯热咖啡，一起拿到了肖芳芳身前。 　　“谢谢，我……”肖芳芳迟疑了一下，“有点没胃口。” 　　路乔和温明成两人这会儿玩得兴起，在附近找了个小山头比赛，拍摄的无人机跟着他们去了，纪放向导播打了个招呼，关了身上的麦克风。 　　“有心事？”他把食物放在两人之间，“今天体力消耗大，多少吃点。” 　　肖芳芳迟疑了一下，显然是不想谈自己，反而岔开了话题：“听说前段日子沈总拼酒帮你要角色，你俩感情也真够好的。” 　　纪放皱了皱眉：“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肖芳芳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谁？” 　　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你家沈总也没那么不谨慎，在场的人都知道，方老有次酒宴上拉着沈总喝酒，沈总当晚有事要走，说过以后赔罪。” 　　纪放心虚地点了点头。 　　“所以那晚拼酒，方老只说是上次的赔罪酒，这事儿也就过了。” 　　肖芳芳瞪了他一眼：“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秦海那晚原本是本着方老的资源去的，却铩羽而归，过了几天，我就听说，《独行》的男二给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事儿。” 　　这件事纪放是在沈还发烧那天知道的。 　　那天晚上，沈还回来便皱着眉，把自己锁进了卧室，纪放前一天就被他拦在外边，这次懒得再到他门口去费口舌，直接给他发消息。 　　纪放：哥，你不吃东西么？ 　　沈：我吃过了回来的。你别过来，我还在感冒。 　　纪放：知道，你昨天说过了，那你躲在房间里做什么？ 　　沈：有工作。 　　纪放无语。 　　这人昨天也是，把笔记本带进了卧室，他半夜出去喝水，里面的灯光还亮着。 　　就在这时，杜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今天《独行》剧组联系我，让你明天去试镜男二，是你自己联系了他们吗？” 　　纪放一头雾水：“《独行》？”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纪放刚穿过来时，蒋业就曾经用这部剧的角□□惑他参加酒宴，也正是那场酒宴，让他和沈还真正相识。 　　“梅姐您是不是弄错了，不是上次咱们被抢的那部网剧吗？” 　　“不会！”杜梅十分坚定，“陈绛雪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再说那个什么网剧，现在都已经开拍了还找你试个什么镜？” 　　一个念头隐隐从纪放心头升起，他抬眼瞟了一眼隔壁的方向，小心地求证：“梅姐，《独行》的投资方，有没有方氏？” 　　“我看看。”杜梅大概在翻找资料，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说这剧怎么耽搁了半年，原来是换了投资商，方氏金融的确占大头。” 　　原来，那晚沈还找方运成拼酒，是为了这个。 　　司机老吴的一句话突然跳上心头：“这些年，酒桌上都是沈总说了算，哪儿有这么醉的时候？” 　　还记得那次在酒宴上相见，方运成、陈少他们也在，沈还也不过是喝了半杯酒，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就走。 　　如今为了他的这个角色…… 　　纪放心里像是塌了一块，有隐隐的痛。 　　他简单和杜梅解释了两句，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便到了隔壁门前。 　　他心怀激动地敲门，却始终没得到回应。 　　奶糖又呜呜地叫了起来。 　　纪放下楼拿了房间的备用钥匙，打开沈还的房门，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面孔烧得通红，手里却还抱着手机，和纪放的对话框下还写了半行字。 　　纪放满腔的感动就这么变成了愤怒。 　　想到这段，他面有疑惑地抬头去问肖芳芳：“芳姐，感情的好坏用什么衡量？他有钱有人脉，自然能拿到旁人拿不到的东西，这样便是对我好吗？” 　　“傻瓜！”肖芳芳站起身来，纤指在纪放滑雪服的前襟处点了点，“我就不信，你看不到他的用心！”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倒计时……大概这周末 　　----------------- 第57章 温泉 　　下午的半程里, 纪放一直在思考肖芳芳的话。 　　这个男人的心，真的都在我身上了吗？ 　　说实话，不管从哪方面看, 沈还都称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可他怎么知道, 这人到底是真心还是习惯使然？ 　　到底该如何去判断？ 　　不知是不是因为思考的时候更加放松，下午的半程里, 纪放竟然没有摔跤, 顺顺当当地滑到了雪场的商务大厅。 　　到了这里，就算是完成了滑雪任务, 可以坐车回家了。 　　“耶！” 　　四人与整个剧组在雪山下合照, 完美结束了今年的《勇气之旅》。 　　这一期的行程简单，四人也都不是娇气人，所以都没有带助理上山, 各自拿了东西去更衣室换装。 　　更衣室里暖气足, 换装也不必匆忙, 纪放一下午都有点神思不属, 这会儿也有点发愣，等他换完衣服, 男更衣室里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赶紧穿上羽绒服,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刚背起包准备出门, 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经过更衣室的门口, 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以为是工作人员，他也没有在意, 只背着包往前走。 　　不远处却传来了肖芳芳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有个熟悉的男声答道：“芳芳,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纪放心中一凛, 是秦海。 　　他迅速思忖着。 　　从刚才经过更衣室门口的脚步声来判断，秦海应该还带着帮手，而且不止一个。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专门来堵肖芳芳。 　　而这里的雪场还未对外开放，所谓的商务大厅就是个空壳，节目组一撤，一个人影都没有，叫帮手都找不到人。 　　路乔他们已经出去，乘车点距离这里有一公里，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纪放并不认为自己能随便打赢几个有备而来的男人，他沉吟片刻，先给路乔和温明成发了信息，然后抓起滑雪服胸口已经没用的的纽扣式摄像头扣在羽绒服上。 　　前方已经出现了争吵，似乎是秦海说了什么肖芳芳不同意，秦海便苦苦央求。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大汉却不耐烦了。 　　“你不是说这小妞一定会给你钱吗？钱呢？” 　　“喂，小妞，你这就不厚道了。你男朋友今天要是不还钱，我们铁定直接把他扔在这雪山里，你倒是忍心让他冻死？” 　　肖芳芳咬着牙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怎么处置他，不关我的事！” 　　“嘿，好狠的心啊！”那大汉饶有兴趣地上前一步，“哥儿两个过来一趟不容易，拿不到钱回去连年也过不好，要不，你还是替他把钱还了吧！不多，也就三百来万。” 　　那粗鲁汉子说着就要上手去抓肖芳芳，纪放再躲不下去，大喊了一声“别碰她”，便大步向肖芳芳走去。 　　“哟，这是真的男朋友来了？”男人见纪放挡在肖芳芳身前，回头对秦海说，“搞了半天是骗我们的！你怎么这么怂，这女人都有新男朋友了，你还念念不忘？咱们要债也是有规矩的，总不能瞎认人要，你说怎么办吧？” 　　秦海一脸狼狈，指着纪放：“怎么又是你！” 　　纪放护着肖芳芳，并不想和这两个高大的汉子打交道，闻言只轻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欠人家钱就要好好还上，不要总是动些歪脑筋。” 　　那大汉点头：“这位小兄弟说得有理！”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味儿来：“你说什么歪脑筋？” 　　纪放立刻指着秦海：“他自己没钱了却带你们来找前女友，明知道我们今天在这儿直播还带你们来这儿，喏——”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微型摄像头：“这不就是想让我们把你们拍下来么？” 　　那大汉眼中立刻露出凶光来。一人拎起了秦海，另一人则向纪放走了一步。 　　秦海立刻大声尖叫起来：“纪放，你害我！我……” 　　在对方咒天骂地的声音中，纪放淡然取下胸前的微型摄像头，随手对给了对面的大汉，一脸无辜道：“我没插电。” 　　那大汉接过摄像头一看，后方的电池盒果然是空的，朝纪放点了点头：“你们走吧！” 　　而此时，节目组的人已经赶了回来，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大汉对视一眼，回身拖起了秦海，一人一边挽着他的胳膊，毫无惧意地朝最近的大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教育着：“走，自己想办法找钱去，还想算计你爷爷，是苦头吃得不够？” 　　路乔和众人：什么情况？ 　　见到来了这么多人，秦海眼中升起希望，只可惜他被两人如此夹着，其中一人的手劲儿奇大，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悲切的目光向众人求助。 　　路乔默然扫了他一眼，继续带着人向前走去：“纪哥、芳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纪放朝他打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多问，主动说，“秦海被人催债，又想报复我，带人来堵我却不小心连累了芳姐。” 　　“这人怎么这样？”有人抱怨道， 　　“他不是一向都这样？”有人不屑，“秦海这几年肆意妄为惯了，做事都不经脑子，迟早出大事。” 　　“这可不就是大事了么？”纪放苦笑道。 　　他转向肖芳芳：“就是不小心连累了芳姐，真是不好意思。” 　　肖芳芳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曾经的恋情曝光，更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曾经和这样的渣男有过关系，心下感激。 　　“好啦好啦，辛苦大家跑回来一趟。”纪放把芳芳交给路乔，满面笑容地迎向众人，“晚上咱们吃什么，我请客！” 　　那晚依然是温明成和路乔挑选餐厅，一众人去了一家烤全羊的馆子。 　　纯果碳烤制的羊肉色泽金黄、油亮，皮脆而不焦，肉质鲜嫩，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 　　桌上还有羊骨熬制的鲜汤，涮一涮肉卷，再咬一口羊排，一行人吃得满意至极。 　　路乔一向坐不住，一边抓着羊排大嚼，一边还刷着手机，突然就“卧槽”一声叫了起来。 　　一桌子人都抬头看着他。 　　路乔赶紧把嘴里的羊排咽下去，拿下巴指着手机说：“秦海上热搜了！” 　　几个人擦了手掏出手机来，果然，秦海的大名明晃晃地挂在了热搜上。 　　词条却是——#秦海不雅照曝光# 　　一众人面面相觑。 　　纪放暗暗看了眼肖芳芳，见她脸色正常，松了口气。 　　小王作为资深黑粉，对其中的套路倒是熟悉，看着手机唏嘘道：“秦海的生活奢侈而且嗜赌成性，我听说前段时间他还参与了赌球，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招惹了那些催债公司的人。他这个人死要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情况暴露给纪哥的。但是——” 　　纪放点了点头：“但是他下午在我这儿碰了钉子，大概是真的再没有任何渠道搞钱了。” 　　小王冷笑一声：“那些催债公司的人都是恶棍，哪里会顾及道德良心。那些照片肯定早就在他们手上，今天见秦海实在没有油水可捞，就拿了那些照片去找媒体换钱。” 　　说到这儿大家都明白了，媒体拿到这些东西，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艺人所在的公司，若是以前，杨晶应该没少给封口费买断那些照片和视频，而现在……公司不可能为他支付这么高额的公关费用，媒体便选择了公开。 　　而微博上，事情闹得更大。 　　不雅照涉及到的几个小明星，为了洗白，早已各自发布声明。 　　有的说是秦海明目张胆的潜规则，自己根本就不愿意； 　　有的则说是秦海用资源引诱，自己一时糊涂； 　　也有罗潇这样的，以为自己是秦海的真爱却看着他不断劈腿…… 　　其间甚至涉及到几桩强迫陪酒和潜规则的案子，将蒋业也卷入其中。 　　这些声明一出现，立刻引起了公安机关的注意，很快，蒋业被带走调查，被丢弃在雪场山下的秦海也被公安机关找到并羁押…… 　　鼎流娱乐早在第一时间便发出了声明，公司将无条件配合司法机关对秦海的一切调查活动，并积极提供证据。 　　引来网友的一致叫好。 　　总之今晚微博的热闹，热烈过了烤全羊的现场。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秦海这个名字，已经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永远不得解脱。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已尘埃落定。 　　已经接近新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放了假，各自回家。 　　温明成和路乔直接去了G市，休息两天后参加春晚地方分会场的排练。 　　纪放原本也要去，却因为公司的召唤，和肖芳芳一起先回了S市。 　　回程的飞机上，肖芳芳沉默良久。 　　“还在担心秦海的事？”纪放关切地小声问。 　　他俩这会儿坐在一处，临近过年又是春运的反方向，头等舱里的人很少。 　　肖芳芳还在发呆，纪放有点担心了：“你有没有……嗯，什么不好的东西留在他那儿了，需不需要我找可靠的人先帮你拿出来？” 　　肖芳芳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纪放在暗示什么，回头瞪了他一眼。 　　纪放被她瞪了反而放了心，有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肖芳芳倒是笑了：“你别担心，我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天生知道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和证据，哪怕是在和他热恋的时候。而且秦海也不傻，知道如果得罪了我会有什么后果，比如昨天，他就只想过求助，没想过威胁我。” 　　“说实话，”她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秦海虽然是个渣男，但当年他追求我时，真的是时时关切处处浪漫。即便后来证明他是个渣男，我也并未为此多伤心。” 　　她朝着纪放露出微笑来：“我本来就不靠他而活，而对待爱情，我想我大概还是不够爱他，所以只是顺其自然地享受其中的快乐。分手的时候也干干净净，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好啦！”肖芳芳闭上了眼睛，“现在彻底不用担心我了，好好休息吧。” 　　纪放轻轻“嗯”了一声，帮这位飒爽的女孩掖好毯子，心中却不断盘旋着她的话。 　　顺其自然……吗？ 　　所谓公司的召唤，其实是鼎流娱乐每年的保留节目——年会。 　　别的公司年会都是大家的烦恼，吃饭喝酒玩乐可以，表演节目想要凑齐人，HR简直要白了头发。 　　而他们这种公司的年会，节目单都可以不用提前排，主持人站在台上随便抓人上来就是星光熠熠，稍微认真一点比一般的娱乐晚会效果都好。 　　今年是新高层入驻的第一年，全公司的艺人全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多表现表现，陈曼彤干脆租了个体育馆做大型粉丝见面会，艺人们随意组队给粉丝们表演节目，意外地催生了不少受欢迎的组合。 　　纪放作为公司的主推对象当然无法推脱。 　　他抱着吉他上台，和方盈盈合唱了一首情歌，又给两个学妹组合做了伴奏，这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晚上还有个联谊活动，部分艺人参加的，在城东的温泉山庄。”杜梅等他下了台，向他交代着。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台上台下都是大声的喧闹，纪放也没听清晚上到底要做什么。 　　他昨天在山里摔了半天的跟斗，现在正是浑身上下又乏又痛的时候，得知可以先去温泉山庄休息，他点了点头，跟着几个师兄师妹就上了车。 　　温泉山庄在云峰山中，是S市的老牌景区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不少大公司都会把年会后的放松项目定在这里。 　　纪放刚一跳下车，便有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周桐和林琦已经跑了过来。 　　原来……是和君懿联谊么？ 　　纪放的眼睛忍不住向远处扫了扫，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君懿作为老牌企业，一向注重部门间的沟通，因此下午的团建活动十分丰富。 　　纪放和几位师兄、师妹一到现场，立刻被各部分瓜分而去。 　　幸运的是，君懿的团建活动大多轻松简单，大家玩起来哈哈一笑便可，不必像之前那样需要上台唱跳。 　　纪放拿着一张线索卡，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屋。 　　他和项目组的几个熟人一组，玩的是解谜寻宝游戏。 　　从温泉山庄的大门开始，他被一条条线索带到了这里。 　　“从青石板路的第二块开始，向前走过二十块石板，摸摸你右手边最可爱的东西。” 　　纪放一边念着卡片上的文字，一边按照要求行走。 　　待走到第二十块石板，他朝右一看，路边竟蹲着一群可爱小狗的石雕。 　　五六只小狗似乎在欢乐玩耍，每一只都憨态可掬。 　　纪放一眼便看见一只特别像奶糖的，伸手在那石雕小狗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 　　眼前有什么突然闪了一下。 　　已是傍晚时分，山林中夕阳早被一旁的山头挡住，只看得到漫天的霞光。 　　小屋前的温泉池腾起袅袅热气，青石板路蜿蜒其间，远近的山景朦胧，如入仙境。 　　而纪放那轻轻一摸，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两条星星点点的光带沿着小路的两侧亮了起来。 　　光带不快不慢地向前延伸，似乎在等着他跟上。 　　纪放迈步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 　　一点一点的星光伴着他来到小屋旁，光亮突然加快了速度，如同烟火般沿着小屋直冲而起，在屋顶变幻出漂亮的图案。 　　小屋的门开了。 　　沈还站在门前，看着门口的闪烁灯光中的青年，展开双臂。 　　纪放加快了步伐，向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冲去。 　　两个身影重叠的一瞬，沈还抱紧了疾冲而来的青年，小屋的门又咔哒一声合拢。 　　纪放靠在门上，双手搂住了沈还的脖子，仰着头和他接吻。 　　男人身上雅致的松林气息笼罩全身，吻却热烈如火。 　　不一会儿纪放已经觉得腿软，紧靠一双手臂挂在沈还的脖子上。 　　沈还跟着他下滑的姿势倾了倾身，手臂在他腰下轻轻用力揽了一把。 　　“嘶——”亲吻的间隙里，纪放略略皱了下眉。 　　沈还略略放开他，在他唇边问：“受伤了吗？” 　　“还好。”纪放轻轻碰了碰他的唇，“昨天摔太多跤了。” 　　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手指轻柔地给他按摩：“是这里疼么？” 　　纪放被他按到了痛点，收紧手臂打了个激灵：“别碰，那一片都麻麻的。” 　　“知道了。”男人松开手，“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泡温泉的时候，我给你看看。” 　　说起吃东西，纪放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不行，而小屋中，竟飘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他从男人身侧向屋内看去，小巧的餐桌上放着精致的餐点，还点着好几根细长的蜡烛。 　　“烛光晚餐？”纪放笑了起来，“还有外面……” 　　沈还抹了抹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杨超他们说一定要搞个欢迎仪式才像样，酒店就……” 　　纪放理解地一笑：“挺好的，我喜欢。” 　　沈还松了口气，拉着他来到餐桌旁：“我等会儿还要去前面的餐厅露个脸，你去吗？” 　　“不去了，”纪放在餐桌前坐下，“今天好累。” 　　“好。”沈还陪着他坐下，看了眼那些蜡烛。 　　小屋里的灯光其实就很美，犹豫几秒后，沈还还是将蜡烛点了起来。 　　闪动的烛光让两人的影子变得摇曳，心里的想法也跟着摇曳起来。 　　吃着饭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抱到了一起。 　　纪放坐在沈还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头去和他接吻。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纪放还在回味两人间激荡的红酒香气。 　　沈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懊恼的神情。 　　“我不想去了。”他在纪放耳边喃喃。 　　纪放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他道：“去吧，做老板也要有职业道德。谁让你是君懿的总裁呢？” 　　“我也可以不做这个总裁。”沈还嘟哝着。 　　“说什么孩子话！”纪放笑着拍了他两下，“快去吧，早点结束了回来，等你泡温泉。” 　　沈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纪放回到桌边把自己的餐点吃完，休息一会儿后，泡进了门口的温泉池。 　　小屋前的私汤温度很高，纪放轻轻喟叹着坐进池中，在热水中放松辛苦了好几天的肌肉。 　　远方传来掌声和欢呼声，不知沈还说了什么，大家这么高兴。 　　音乐声响起来，带着热情的节奏，纪放趴在温泉池边，任由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身后有轻微的水声响起，接着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火热的唇印上他的后颈，纪放轻笑了一下，转过身来：“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女员工们得有多失望？” 　　“她们努力工作，我按时发工资，为什么失望？”沈大总裁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傻瓜，”纪放略略睁眼瞪了他一下，“有人统计过，你家公司的女员工，至少有百分之三十做过‘成为沈还太太’的梦，而S市至少一半的名媛，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沈还轻笑了一下，却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纪放往温泉水里缩了缩，随口笑道，“在考虑哪家的名媛比较合适？” 　　“不。”沈还把纪放轻轻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地站在温泉水中。 　　纪放靠在温泉池温暖的石壁上，看着沈还紧张地抹了一下脸。 　　他陡然清醒过来。 　　我刚才说了什么？沈还又在紧张什么？ 　　微翘的猫眼不自觉地睁大了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心也跟着砰砰地跳了起来。 　　终于，眼前的男人开了口。 　　“纪放，你……”沈还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你愿意成为沈还太太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下章求婚 第58章 过年 　　在沈还问出那句话之后, 纪放站在温泉池中足有五分钟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沈还五分钟后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僵着，上前去把人搂住，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凝固几个小时。 　　“是不愿意？”沈还在他耳边轻声问, 声音里有些许黯然。 　　“不……不是。”纪放梦游般地回答, “沈哥, 你这是……求婚？” 　　“不是。”男人回答得很干脆。 　　纪放陡然松了一口气。 　　可男人的下一句，让他把那口气又吸了回来。 　　“今天太仓促了, 什么都没有准备, 求婚的话，鲜花、蛋糕、气球、无人机……等我准备好, 你那个时候答应我, 好不好？” 　　纪放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过几天再求，今天是什么？预热？彩排？ 　　看着他傻傻的样子, 沈还有点想笑, 又陪他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 把人抱回了小屋。 　　看着男人一副想要帮他洗澡的样子, 纪放这才勉强收拾回理智，红着脸把人推出了浴室。 　　所幸他洗澡洗到一半, 不知哪里的紧急电话叫走了沈还, 他这才得以安安稳稳地躺回床上。 　　前几天的行程早已超越了他体力的极限, 又在高于体温的温泉池里泡了不少时间, 在床上躺平的那一刹那里, 身体的疲累占了上风，而精神为了自我保护也干脆切断了而他的意识, 纪放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那杜梅叫醒他时, 他已经深深地相信, 沈还的那句话，只是他被温泉里的硫磺熏晕后，陷入的一场梦境。 　　隔天便是除夕，沈还回了老宅。 　　集团的权力分割已经完成。沈世斌父子如今拿到了集团的地产项目，早就膨胀得不可一世。如今看到沈还回来，时不时便要刺上两句，彰显一下自身的存在感。 　　沈世安一家依旧安安静静，只有小宝宝天天时不时地和妈妈说些童言童语。 　　菜肴虽精致，饭桌上却没什么欢声笑语。 　　饭后客厅里开了电视，一屋子人却各玩各的，守岁也不过是个逃不开的仪式而已。 　　往年沈还总是会默默坐在餐桌边，把这个仪式做完，而这天一到八点，他就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沈还！”沈宏业叫他，“除夕都在家守岁，你去哪里？” 　　“我还有事。”沈还连头都没有回，直接走出了老宅。 　　“呿，这是发脾气给谁看呢！”沈世斌阴阳怪气地叫着，“不就是分走了你一小块业务吗？这么小心眼干嘛？” 　　卫琳在一边悄悄翻了个白眼，集团的地产业务也能叫一小块？大哥你当年数学及格了么？ 　　“好了，他要走就走吧。”宋茹絮出来打圆场，明显有些心虚地看着沈宏业，“这孩子还是挺听话的。” 　　沈宏业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世斌、浩瀛，你们跟我进来。” 　　进入书房，沈宏业沉吟半晌：“这次集团分割，我本以为沈还会激烈反抗，没想到他这么顺利就接受了，中途也没有耍任何手段……” 　　“他要是真的一点脾气没有，我还有些担心，他最近有什么异动没有？” 　　“异动？”沈浩瀛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听说前不久小叔找了方爷爷。” 　　“方运成？”沈宏业惊讶道，“他找方运成做什么？” 　　“为了他那个小情儿呗。”沈浩瀛吊儿郎当地说，“陈少说的，在酒桌上按照要资源的模式喝的酒，小叔他自己又不演戏，肯定就是给他那小情儿要的。” 　　“呵，原来是这样。”沈宏业反而放了心，“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弱点，就别怪我们不利用了。那个小明星你们接触过没有？能不能拉拢过来？” 　　说起纪放沈世斌便想起那场假的直播，忙插嘴道：“我看也不是个好东西，早点让老三跟他断了，省得那人在老三面前乱出主意，坏了咱们家的生意。” 　　沈宏业一摆手：“也罢，把他盯紧点，有什么事情就向我汇报。” 　　G市的春晚分会场一向以明星多、节目新著称，很受年轻一代的欢迎。 　　“勇气四人组”的节目是歌曲串烧，被排在了夜里十一点左右的时间。 　　这场晚会明星云集，粉丝们早早便在演播厅外蹲守，为自己喜爱的明星打call。 　　卡卡茜早已组织好了粉丝，纪放刚一下车，粉丝们立刻高举灯牌欢呼起来。 　　“放崽加油！” 　　“纪哥看这边，我们和你一起过年！” 　　纪放笑眯眯地走到粉丝当中：“我本来想说这么冷大家要保重身体，却突然发现G市过年一点也不冷。” 　　粉丝们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大过年的，大家还是早点回去陪伴家人。”纪放和大家一起笑，“感谢大家来为我鼓劲，我会认真演出的。” 　　说完话，他又朝粉丝们挥了挥手，这才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后台。 　　早已经过了两次彩排，这一晚也不过是做妆发和等待上场，时间充裕，候场的时间里，纪放掏出手机，开始给熟人们发新年祝福。 　　一片程式化的祝福中，周文卿发来了不一样的消息：学校申请已经获批，四月即可入学，我把offer的正式电子文件发给你，早点去办签证。 　　他退出微信去看邮箱，突然，微信上又来了一条消息。 　　纪宁：哥，新春快乐！我这几天好开心，不过原因现在保密，三月春假回家的时候告诉你哦！ 　　纪放笑了笑，这孩子，开心还要保密，不过三月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后，那会儿《独行》里自己的戏份应该差不多杀青，时间上倒也很合适。 　　或许，去M国前，还能陪着纪宁去一趟他的学校，看看弟弟的学习环境。 　　拍戏、亲情、求学，一切都完美无缺。 　　纪放的目光落到了置顶联系人上。 　　那晚的问话，是真心的吗？ 　　如果是，也就快到出戏的时间了吧。 　　“纪放、路乔，台边候场了！”导播助理的声音响了起来，纪放起身，向舞台走去。 　　表演完美无缺，在热烈的掌声中下了场，路乔立刻活泼起来：“纪哥，你等会儿去哪儿？” 　　“我吗？”纪放随便找了面镜子卸妆，“大概就回酒店睡觉吧。你呢？” 　　“我家在这边有度假别墅，我回那边。”路乔拿卸妆湿巾随便在脸上抹了抹，“要不你跟我去我家过年？” 　　“不用了。”纪放朝他笑笑，“一家团圆的时候，加上我一个外人多不自在？你赶紧回去守岁，过几天我去找你玩。” 　　路乔点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走过来悄悄问他：“沈哥没派人来接你么？他就舍得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说到沈还纪放心里就是一跳，上台前的那点情绪又翻滚起来。 　　他笑着瞪了路乔一眼：“行了，别操心我了，我这边自有安排。” 　　任由着路乔误会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纪放收拾了东西出门。 　　南方的新年不算冷，但气温也不算高，纪放依旧穿着件羽绒服，带着围巾口罩，把手插在兜里，慢慢沿着马路往酒店走。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沈哥，”他接着电话慢慢地向前走，“S市过年好玩吗？” 　　“不好玩。”沈还在电话里说得斩钉截铁，“你那边呢？” 　　“南方的天气不冷，这座城市里有好多花。”纪放慢慢地边走边说，“满街都姹紫嫣红，空气也是香的，我很喜欢。” 　　“那你，想在南方多待几天吗？”沈还在那头问。 　　纪放低头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头说：“有这个打算，明天起来租个车，逛一逛这座城市。说不定也会去海边看看。” 　　沈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甘：“打算得那么好，就打算一个人去玩吗？” 　　纪放有点没精神，倒也没忘记打趣他：“一个待在亲人朋友间的人来埋怨一个孤家寡人，你哪儿来的理由埋怨我呀？” 　　沈还那边沉默一瞬：“我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只……” 　　他的话说了一半，纪放身后的会场突然传出了几百人整齐的倒数声。 　　10、9、8…… 　　而话筒的另一边，同样的倒数也在进行。 　　纪放疑惑地停下脚步。 　　“你是在看电视吗？”他轻轻地问。 　　6、5、4…… 　　“没有。”沈还回答。 　　纪放猛地抬起了头，看向身周空旷的街道。 　　3、2、1…… 　　雅致的松林清香包裹上来，他的下巴被人轻轻抬起。 　　倒数到头，会场的烟花轰然升起。 　　在漫天花雨中，男人深深地吻了上来。 　　一吻毕，纪放还有点愣愣的，朝着沈还眨了眨眼问：“你怎么来了？” 　　沈还笑着又亲了亲他的鼻尖：“想和你一起过年。” 　　心中的郁结就这么烟消云散，纪放开心地笑了起来。 　　管他什么出戏入戏，管他什么后路安排，年总要好好过才是。 　　他拉起沈还的手：“你怎么来的？” 　　沈还拉着他穿过空旷的街道，拉开了越野车的大门。 　　舒舒服服地坐进车中，沈还倾身过来帮他系上安全带。 　　趁机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纪放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不是说要租个车去海边？”沈还笑着，“那我们就去海边。” 　　- 　　耳中再次灌入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时，纪放恍然以为自己仍在去往滑雪场的路上。两个小时后，看着蔚蓝大海中美丽的小岛，他的眼中满是赞叹。 　　这里是最南端的海岛，海水纯净得从空中都几乎一眼见底。 　　小小的海岛，竟然只有一座水屋，只接待他们两人。 　　昨晚开了一夜的车，早上又办了不少手续才坐直升机过来，两人都困倦乏力，到了岛上便睡了个天昏地暗，这会儿已经要夕阳西下了，纪放才醒。 　　外间，大厨和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摆放餐桌。 　　“我们住这里，那他们怎么办？”纪放凑在沈还耳边，轻轻地问。 　　沈还懒懒地搂着他，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睡出来的红印子：“工作人员住在旁边的小岛上，到了晚上，这里就只属于我们。” 　　外间的餐点已经摆好，管家朝着房内微微一鞠躬，和所有的服务人员一起，登上了一艘小艇，很快消失不见。 　　纪放跳下床，回头看着靠在床头的男人：“那么现在，我就是这个岛的主人了？” 　　“对，”沈还低笑，“就算你想裸泳，也不会有人看见。” 　　纪放被他说得一愣，顺口回怼了一句：“你不是能看见？” 　　沈还的目光立刻在他身上打了个转，还未再开口，纪放已经红了脸：“我饿了，去吃东西了。” 　　看着小男友落荒而逃，沈还独自笑了好半天才走出门去。 　　晚餐就摆在临海的露台，牛排煎得恰到好处，红酒也浓厚香醇。 　　海风轻柔吹拂，面前是爱人的笑脸，一切都那么温柔与惬意。 　　饭后两人在沙滩上散步，看夕阳坠海，又见灿烂星光洒满天际。 　　感觉累了，就去小屋前的游泳池里游两圈再冲个热水澡。 　　纪放将自己扔上柔软的大床，摊开手脚感叹：“真好，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沈还刚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坐在床边：“当然可以，这个岛，送给你。” 　　纪放的眼睛眨了眨：“沈总好大的口气，那我……得拿什么来换？” 　　沈还竟然十分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纪放：“我刚才看见房间里有一把吉他，你可不可以……唱首歌给我听？” 　　纪放挑眉：“唱歌？” 　　他仔细回想，自他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前几天的年会，也就是慈善晚宴那天曾唱过歌。 　　一个猜想在他心中隐隐出现。 　　他看着沈还：“你想听什么？” 　　果然，他听见沈还说：“那首你在慈善晚宴上唱过的《free loop》。” 　　纪放摇头：“不行，那首歌是送给我那个叫‘圈宝’的粉丝的，我只唱给他听。” 　　沈还急切抬头：“我……” 　　他没有说下去，却看到了纪放揶揄的目光。 　　“圈宝？”纪放轻轻地叫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太过幼齿，沈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纪放哈哈笑着，从房间角落里找来了那把吉他，伸手调了调弦，弹出一个简单优美的和弦。 　　沈还突然开口：“我很喜欢那首歌，你今晚可不可以把它单独送给我？” 　　纪放看着沈还的眼睛，那双眼里的目光如此真诚，让原本还想开个玩笑的他瞬间正了脸色。 　　他站起身，抱着吉他朝着沈还轻轻鞠了一躬。 　　“谨以此歌，送给我的男朋友沈还。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纪放。” 　　柔美的和弦响起，纪放抱着吉他，对着全岛唯一的观众，认真地开口：【1】 　　…… 　　it\'s hard for me to lose in my life I\'ve found 　　我这一生再没什么可失去我发觉 　　Outside your skin， right near the fire 　　你的肌肤滚烫如火 　　That we can baby we can change and feel alright 　　我明白我们可以 baby 我们能够把握尽享欢乐 　　和旋轻柔，吟唱反复，纪放看着眼前认真听歌的人。 　　就是这个人，把他从乱七八糟的饭局上带走，带他跳下蹦极高台， 　　曾一掷千金让他成为慈善大使，也曾给他当船夫就为了一盒二十块钱的老婆饼…… 　　而现在，他就守在他身边，听他唱歌，陪他过年。 　　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至少在今晚，他如此真诚。 　　纪放突然停止了拨弦，把吉他丢在一旁，向着屋外走去。 　　“纪放！”沈还轻声叫他，“你去哪里？” 　　纪放双手拉着T恤的下摆，一扬手把它脱下丢在屋前的台阶上，回眸笑道：“我去裸/泳。” 　　事后每当回想起那个时刻，纪放总是会惊讶那一夜自己的疯狂。 　　他真的丢掉了所有的束缚，冲进了晚间的海浪中。 　　沈还试图从身后抓住他，纪放却像游鱼一般，在海浪中躲闪。 　　他们一前一后游向十几米外的一块大礁石，沈还终于在礁石上抓住了纪放。 　　月光从空中洒下来，纪放如同海妖，莹白的肌肤在黑色礁石的映衬下布满晶莹闪亮的水珠。 　　回到小屋的时候他们又去了游泳池。 　　他们在泳池边热吻，一直纠缠到小屋，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海风阵阵，把挂在窗边的贝壳敲响，应和着远方一阵又一阵的海浪。 　　沈还一直在喃喃说着什么，纪放没有听清。 　　他的心跳太快，耳鼓中又一直回荡着沈还粗重的呼吸，什么都听不太清。 　　待到一切平静下来，小屋外规律的海浪声终于能传入耳鼓，纪放汗津津地躺在沈还的怀里，这才听出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但那语音太模糊，让他分辨不出。 　　等他们又洗了澡，换了干燥的衣服和床品再次回到床上，外间的天空都开始发亮。 　　在晨间清透的光线里，意识不断模糊的时候，纪放缩在沈还温暖的怀抱里，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沈还在说什么。 　　那是一句法语：Je t\'aime à mourir 　　——我爱你，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倒数那天笨蛋作者数错了章数，导致今天没能掉马。为了弥补，明天会更两章，一定让大家看到掉马情节，再次抱歉。 　　【1】歌词来自网络 　　---------------------- 第59章 分手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 猛地在纪放心中劈斩下来。 　　纪放突然忆起了前几天沈还在温泉里说的话。 　　这个人说的，都是认真的吗？ 　　他有些心惊了起来。 　　或许是身体的僵硬引起了沈还的注意，那人在半梦半醒之间也关心着他的状况。 　　沈还撑起半边身子, 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怎么不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已经清醒过来, 目光在纪放半敞的睡衣领口扫视片刻。 　　纪放白皙的锁骨上下, 都是斑斑点点的红痕。 　　沈还语音里带上了愧疚：“对不起，是我……太用力了么？” 　　看他似乎真的想要给他“检查身体”, 纪放红着脸把他拉了下来：“没事, 睡吧。” 　　“嗯。”沈还也确实是累了，他伸手揽过纪放, 很快便陷入沉睡。 　　纪放与他胸背相贴, 却依然睁着眼睛。 　　那句“我爱你”如同咒语般在心里来回播放，旖旎多情，却让他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在无比的疲倦中, 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阳光普照, 两人吃过早餐, 沈还站在纪放的餐椅旁：“今天去别的岛玩玩？” 　　附近便是极好的浮潜点，水质清澈珊瑚繁茂, 各类色泽鲜艳的海洋生物把海水点缀得美轮美奂。 　　纪放惊喜地托起一捧海水, 一只小小的热带鱼便在他掌心灵巧地游动。 　　“喜欢？”沈还在他耳边轻轻问。 　　“嗯, ”纪放用手指轻轻拦了那小鱼一下, 鱼儿却完全不怕他, 轻轻嘬了嘬他的指尖，惹得他笑了起来。 　　“这么喜欢的话, 你工作的间隙我们都可以过来。”沈还从身后抱住了他, 也伸手碰碰小鱼。 　　纪放把手往水里沉了沉, 小鱼欢快地游向一旁的珊瑚礁。 　　他有些好笑地回头：“你还真要搬到这里来住啊？” 　　沈还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你喜欢就好。我可以在这里远程办公，陪着你多住些日子。” 　　他带着纪放往游艇的方向漂过去：“我们还可以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去加尔达湖垂钓，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们都能去。” 　　纪放看着认真承诺的男人，心里却一点一点慌了起来。 　　到了傍晚他们回到小岛时，烛光晚餐已经摆好。 　　小屋外的装饰却变了模样。 　　整座小屋像是活了过来，屋顶、墙壁上枝蔓交错，开出满墙的玫瑰，甜蜜的香味在空气中悠悠漂浮。 　　一架小小的无人机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用花体字写着“follow me”。 　　“沈哥……”纪放僵着身子，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身旁的男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纪放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可惜这都不是梦，疼痛难忍也无法醒过来。 　　他闭了闭眼睛，怎么办？ 　　无人机还在眼前轻轻地飞舞，带着他慢慢向室内走去。 　　玫瑰花墙从中间缓缓打开，男人一身正装，微笑着站在他面前。 　　“哥哥……”纪放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他迷茫地看着沈还单膝跪下去，手中还托着一个小巧的丝绒盒。 　　心脏像鼓擂般猛烈地跳动，耳旁的血脉也崩崩直响，他根本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 　　戒指盒被打开，一只小巧的男士钻戒映照出桌上摇曳的烛光。 　　沈还终于停下了话语，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对……”抱歉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纪放突然停下了声音，深深吸气。 　　沈还今天笑了很多次。 　　他早就注意到，这一整天，沈还笑的次数都超过了以往所有。 　　他狠狠捏住了拳，指甲在手心里引起一阵刺痛。 　　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断然拒绝，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小岛上，沈还会怎么样？ 　　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沈还伤心失落甚至和自己成为敌人的样子，纪放心中便像是被捅了一刀。 　　冷静，他对自己说。 　　“你能……再说一遍吗？”看着男人渐渐掺入疑惑的目光，他颤抖着开口，“我，我太激动了没听清。” 　　听着这极为扯淡的理由，沈还却有些窘迫。 　　“宝贝，”他低低地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纪放指挥着僵硬的脖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沈还牵起了他的左手，郑而重之地将那枚戒指套上了他的手指，慢慢推到指根。 　　沈还起身拥他入怀：“那我们就永远永远在一起。” 　　《独行》的拍摄时间很紧，年初五便要进组，他们只在小岛上待了三天。 　　坐着直升飞机离开的时候，纪放在空中回头看了那小屋好久。 　　“还没离开就想回来了？”沈还在耳麦中笑道，“等你杀青，我们再过来。” 　　纪放点了点头，目光最后一次投向那座小屋。 　　这里或许，就是他这辈子最美好却也最惶恐的回忆。 　　纪放没有再回S市，小王去整理了他的东西，两人在入山之前的小镇上汇合。 　　“纪哥！”小王的精神挺好，见了纪放便一直笑，“你的日常用品我收拾了过来，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回头我和剧组的采购一起出来买。” 　　“对了，还有这个。”他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来，“孙阿姨说是除夕那天收到的快递，本来都不送了，邮政看着是从外国来的，专门跑了一趟。” 　　“外国……”纪放拿起那个小盒子。 　　小小的盒子怕是不知辗转了多少路程，明明在夏天就已经从E国寄出，却在半年后才送到纪放手里。 　　收件地址写的是老城区的百花巷，大概是被无人查收后在哪个仓库呆了很久。 　　他上次回家时曾去物业登记过新的收件地址，大概就是因此才又辗转到了观澜苑。 　　坐上进山的大巴，纪放这才拿出那个盒子，小心地拆开。 　　里面是一个手掌大的八音盒。 　　精致的胡桃木外壳触手温润，纪放轻轻打开盒盖，盒子里立刻立起了两个小人。 　　不同于市面上公主与王子的造型，这两个小人相似的眉眼和着装，看起来竟是兄弟二人。 　　八音盒的声音清脆，小小的乐声给人宁静的感觉。 　　纪宁寄这个来做什么？纪放有些疑惑地又检查了一遍盒身。 　　第三次拿起八音盒的时候，盒底的一块小木板吱呀一声开了，掉出来一张小小的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的花纹与八音盒一致，写的是这个小盒子的传说。 　　纪放靠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那张卡片。 　　中世纪的欧洲小国里，有一对兄弟。父母去世后，哥哥继承了王位，殚精竭虑保护着弟弟和这个弹丸小国。而一直无忧无虑长大的弟弟则是个花花公子，一直沉溺在情爱之中。 　　很多年过去，某天弟弟在受了情伤后回头，却发现哥哥为了自己和国家，受了一身的伤，很大年纪都没有娶妻。 　　弟弟幡然醒悟，奋起帮助哥哥，最终两人成就了一番霸业。 　　纪宁在明信片背后写道：哥，我可不会和这个弟弟一样，受着哥哥的庇护却任由哥哥辛苦。等我两年，我就回去和你一起闯天下。 　　看看落款日期，分明就是他搬入观澜苑前后。 　　纪放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一直在心中汹涌的情潮悄然褪去，露出水底狰狞的礁石。 　　那些动人的言语、温柔的亲吻、战栗的爱意，激荡如水，却掩盖不住基础的残酷。 　　当初想尽办法接近沈还，便是为了报复。 　　为了纪宁，这个一心一意为了他好的傻弟弟。 　　是时候出戏了。 　　《独行》的拍摄条件十分艰苦。 　　原本就是拍摄卧底缉毒警的故事，成天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有时候为了拍夜景找光线，在林子里一蹲就是一天，半个月下来，纪放觉得自己已经快变成猴子了。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剧组人员全都掐着时间，只想着快些把戏份拍好拍完，早日回到山外的文明世界之中。 　　拍摄进度飞快。 　　纪放饰演的角色，身边总是跟着一只大狼狗——大黄。 　　大黄是山中村民养的，看着凶狠其实温顺，纪放和它“一见如故”，倒是找回了一点当时拍公益片时，和奶糖相处的乐趣。 　　倒是不知道奶糖现在怎么样了。 　　纪放拿出手机，不自觉地就戳进了和沈还的对话框，两人在岛上的合照跳入视线。 　　那是沈还求婚后的夜晚。 　　平日里严肃禁欲到没有表情的沈还，那晚一直在笑。 　　笑着亲吻，笑着说话，安静的时候，也带着笑，一直一直看着他。 　　那发自内心的喜悦让纪放无处躲藏，干脆脱了衣服开始胡闹。 　　那晚的男人像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无数次引领他冲上云端，又温柔地将他抱回怀中。 　　到了天亮，他被沈还抱出浴室，轻轻放在床上。 　　他倦极，却搂着男人的脖子不肯放手。 　　清晨的一缕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耳旁。 　　沈还便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合影。 　　他看了一眼，不满自己那一脸瞌睡、眼睛都睁不开的表情，挣扎着拿过自己的手机，终于拍下了觉得满意的画面。 　　纪放静静地看着手机，看着男人宠溺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熄灭了手机。 　　山里信号很差，也没什么娱乐，那日收了戏，一行人都默默回到了暂住的小村。 　　村子里条件并不好，已经是竭尽全力，每人仍只有一间比床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间。 　　冬日里湿冷，被子里总像是浸了凉水似的，从晚上睡到早上，有时候手脚都还冰凉。 　　上辈子拍戏的时候，比这条件更艰苦的也不少，纪放没抱怨什么，拿热水洗过便缩上了床。 　　半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听见大黄叫了一声，在他窗前呜呜几下。 　　接着，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小心翼翼来到他的床边。 　　雅致的松林香气笼罩而来，接着，他被人暖暖地抱在怀里。 　　“怎么这么凉？”男人轻轻地抱怨了一声，将他抱得更紧。 　　“你怎么来了？”他翻了个身，却垂着眼睫，不怎么敢看向沈还。 　　“你老不回我消息，明天在附近开会，我就过来看看你。” 　　“山里信号不好。”纪放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其实他是故意的。 　　虽然信号不好是事实，但并不怎么影响通信，他只是想着，按照沈还一贯的忙碌，时间长了不联系，这人会不会就慢慢淡了？ 　　沈还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这么凉，你能睡着吗？” 　　“没事的，”他顺着他的话回答，“多盖点会暖和些，我刚才是忘了把羽绒服盖上来。” 　　他看沈还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真的没事，如果冻得受不了，我就把大黄弄上床一起睡。” 　　沈还无语：“那狗不如奶糖干净……” 　　他话没说完，只低头咬了纪放耳朵一口。 　　纪放感受到他齿间浓浓的怨气，踢了他一脚说：“你跟狗吃什么醋？” 　　沈还把他又搂紧了些。 　　纪放闭着眼睛，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暖气，过了好一会儿又说：“在这里拍不了多长时间，你不用老惦记着，我很快就回家了。” 　　或许是“回家”两个字取悦了男人，沈还亲了亲他的脸颊，低声道：“睡吧。” 　　第二天要早起，纪放没睡几个小时就被闹钟闹醒，沈还也匆匆出了山赶去开会。 　　只是三个小时后，一群工人来到小村，给村里换了结实的电线，又给剧组的每一个人，都带来了一条电热毯。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独行》的吴导最是严格，像纪放这样的演技，在他手中也吃了不少苦头。 　　一开始他还能游刃有余，保持着一条过的高效。 　　到了后来，随着拍摄难度的不断增加，几个主演都被吴导折磨得苦不堪言，又暗暗上了些在导演面前一争胜负的心。 　　就这么不断打磨剧本和折磨自己的过程中，两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 　　最后一场戏是陈一鸣与纪放的追逐戏，两人从密林跑上山崖，最后，纪放被逼到绝地。 　　“你没有退路了。”陈一鸣说，“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纪放全身巨震，他满眼通红地看了眼远方的密林，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过。 　　“是的，”他说，“一切都结束了。” 　　“cut！”吴导高声喊停，“大家都辛苦了！” 　　剧组的众人全都露出欣慰的笑来。艰苦的拍摄工作结束了。 　　只有纪放，依然站在山崖边，两眼直直地看着那条进出山村的小路。 　　他和沈还之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离开山村的那天是个周末，山里下了雪，剧组的车走得特别慢。 　　纪放坐在摇晃的车厢里，拿出了手机。 　　入山初期，沈还几乎是时时都有信息发来。 　　原本高冷的沈氏总裁变得无比黏人。 　　每天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会发信息来向他汇报。 　　而他以“信号不好”为借口，很久很久才会回一条消息。 　　那次沈还进山，搂着他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又发信息说来陪他，被他拒绝了。 　　“今晚有戏，”他冷淡地回了消息，“再说你过来，万一被小报记者报道出去，又是麻烦。” 　　再后来，沈还似乎忙了起来，但依然记得时不时地嘘寒问暖。 　　半个月前，沈还终于发觉了什么，在消息里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不理我了？” 　　在纪放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发来一条语音：“纪放，我们谈谈。” 　　那晚的纪放，缩在冰冷的棉被里，把这条语音听了一遍又一边，强迫自己不去回复。 　　“会好的，”他对自己说，“不过是出戏而已。” 　　到达机场的时候是中午时分。 　　胡乱吃了点东西塞肚子，纪放在候机大厅昏昏欲睡。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纪放懒懒地看了眼屏幕，是S市的陌生号码。 　　他轻划手机选了接听，话筒中却突然传出纪宁的声音。 　　“哥，我回来啦！” 　　纪放陡然清醒过来：“小宁，你从E国回来？现在在哪里？” 　　“在S市啊！”纪宁的声音很轻快，“我刚下飞机。” 　　“不是说还有半个月？”纪放露出几天一来的第一个笑容，“我还在H市，刚杀青，等会儿的航班回去。” 　　纪宁的声音突然变得腼腆：“哥，对不起，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我结婚了。” 　　“什么？”纪放疑惑地问。 　　窗外飞机起落，发出巨大的轰鸣，他轻轻揉了揉耳朵，感觉自己刚才一定是听错了。 　　“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照顾。你让我出国留学是对的。”纪宁大概是上了回程的车，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在学校，我认识了很多优秀的人，也想过要放下他，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跑到E国来找我。”纪宁说到这里，低低地笑了起来。 　　纪放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去找你了？沈还去找你了？” 　　“嗯。”纪宁又笑了一下，“他说以前的一切都是误会，他根本没想过和我分手，只是他家里单方面的阻拦而已。” 　　“哥，我真没想到他会一直追到国外来，趁着沈家和E国合作的机会，一间学校一间学校地找我。” 　　纪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发出轻轻地“嗯”的一声。 　　“哥，对不起，我以前在你面前说了很多他的怀话，但是，我……”纪宁又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是很爱他，所以，一周前，我们在E国领证结婚了。这次回来，是他家的考察队回国，我就跟着提前回来，想跟你说这件事。” 　　机场登机的闸门打开了，小王拉着登机箱向纪放做了个手势。 　　纪放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好，等我回去再说。你有家里钥匙吗？” 　　“我先不回家。”纪宁轻快地说，“寰哥妈妈说，晚上会在丽豪酒店办个小小的宴会，只邀请双方家人和几位好友，就算是婚礼了。我本来还怕你赶不上，没想到你下午也能到。” 　　工作人员开始催促他们登记，纪放往登机口走了两步。 　　他脑子里一片懵懵的，只解释道：“我要登机了，你发定位给我，我尽量早点到，咱们先谈谈。” 　　回程的飞机上，纪放一直在发呆。 　　这怎么可能？ 　　他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半个月前的那句“我们谈谈”还历历在目。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沈还已经觉察到了他的目的，从而放弃？ 　　放弃了他，然后去E国，找纪宁，重修旧好，冲动结婚……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仿佛命运的列车，在他决定停止的那一刻，突然又驶回了原先的岔道。 　　那么我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纪放苦笑。 　　不急，他对自己说，等一会儿我就能见到他，亲耳听听他的解释。 　　只是，在离地三万英尺的高空里，心脏像是失去了控制，疼痛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下章就掉马啦！ 　　---------------------------- 第60章 掉马 　　纪放的航班晚点了。 　　S市上空阴云密布, 惊蛰过了快一个月，春雷却像是十分留恋似的，又杀了个回马枪。 　　等到落地已经五点多, 纪放让小王去取行李, 自己直接叫了一辆车去丽豪酒店。 　　正值晚高峰, 市区的车蜗牛爬动似的慢慢挪动，出租车司机开着电台, 正播放着经济新闻。 　　“据传此次君懿集团股权分割行动早有端倪, 去年十二月，沈宏业长子沈世斌就斥重资在M国收购大型地产公司, 打算进军M国商业地产市场。而君懿集团分割后, 传统业务如商业地产等，都将划归沈世斌名下……” 　　“嘿，豪门大戏啊！”出租车司机感叹着, “沈老爷子这跟分蛋糕似的, 这块个这个儿子, 那块给那个儿子, 过几年不满意了，再给换回来。” 　　纪放坐在后座, 恹恹地看着窗外的车流。 　　在山里这几个月, 他从来不知道沈还还经历了这些。 　　家族的生意变动不是小事, 那人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出租车司机还在絮絮叨叨。 　　“啧啧啧, ”他摇着头,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随便抓个儿子过来就能继承集团, 你说这所谓的CEO, 是不是工作特简单？” 　　怎么可能简单？纪放眼前浮现出A1别墅深夜的灯影。 　　如果简单, 能力强大如沈还，哪里需要那么拼命？ 　　华灯初上的时候，车终于到达了丽豪酒店。 　　他冒着小雨快步走进酒店大堂，却一眼就看见了卫琳。 　　这位阔太依然是一身精致洋装，红宝石手链在手腕上微微闪着光。 　　两人的目光对上一瞬，又各自挪开，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哥！”不远处有人叫他，纪放循声看去，纪宁已经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出去了快一年的时间，纪宁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乖巧的脸庞上带着惊喜的笑容，朝着纪放越走越快。 　　最后几步路，他几乎是奔跑着冲了过来。 　　“哥你来了，太好了！”他开心地笑着，还伸手摸了摸纪放的刘海，“外面下雨了么？看，你头发都湿了。” 　　沈寰此刻也跟着他走了出来，见兄弟两人在叙旧，伸手挽着卫琳站在一旁。 　　跟哥哥撒了两句娇，纪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纪放来到卫琳母子身前。 　　他含羞带怯地拉了拉沈寰的袖子：“哥，你认识的，沈寰。” 　　纪放却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眼前的青年身材高大，一双含情桃花眼，微笑的时候十分耐看。看他的面相，绝不超过二十五岁，和卫琳站在一起，还真是颇有母子的样子。 　　可这不是沈还……不是沈还！ 　　看着纪放震惊的模样，纪宁有些担心地摇了摇他：“哥你怎么了？” 　　纪放还沉静在无比的震惊里，闻言艰难找补着：“不是说，一定要分手的吗？” 　　他的目光投向卫琳，心里盼望着这阔太一笑，说上一句哎呀开玩笑的，我儿子还在里面呢。 　　可卫琳却有点尴尬道：“那都是我家公公，传统老思想，非得干涉一下儿孙的婚姻。不过也好，这么一闹，倒是真的试出来他俩是真心相爱。” 　　卫琳看了眼儿子夫夫：“既然相爱，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纪宁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你放心，我们家和老爷子不住一起，他们婚都结了，小宁在沈家不会受委屈。” 　　沈寰也笑道：“好了，小宁快带哥哥进去擦一擦，小心感冒，我在这里等小叔就行。” 　　宴会厅并不大，小小的舞台前不过十来个座位，自助餐点摆在宴会厅两旁。 　　纪放从侍者手中接过干爽的毛巾，略略擦过头发，便在角落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空中漂浮着轻柔的音乐，纪放的心却乱成一团。 　　本以为在这里可以见到沈还，看着他和弟弟站在一起，虽然会心痛，但也能理直气壮说一声：“你为什么劈腿！” 　　然后，他或许还是会祝福纪宁，找到自己的真爱。 　　可那真是你想要的吗？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宴会厅里人不多，他坐在角落里，虽然不时也有目光投来，但很快便礼貌挪开。 　　不知过了多久，纪放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那目光如此热烈，犹如实质般，牵引了他的注意。 　　他缓缓抬起头。 　　和他对角的方向，沈还刚刚步入宴会厅，疲倦的眉头轻轻皱起。 　　他听见侄子的爱人说：“我哥哥来了，我去叫他。” 　　他顺着那孩子行走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锁定了那个身影。 　　纪放怎么会在这里？ 　　在山里待了两个多月，纪放的身形清瘦了不少，原本就精致的小脸，下巴瘦得尖尖的，下颌线如勾画般清晰。 　　眼睛便显得更大，映着璀璨灯光的眸子，此刻迷糊地眨了两眨，对上了他的目光。 　　宴会厅中人群来往，两人的视线却隔空纠缠着。 　　纪宁已经三步两步到了纪放身边，拉着他的手笑道：“寰哥家的重量级人物来了，我让他来介绍你们认识。” 　　他拉着纪放来到沈还身前，看了眼自己老公。 　　沈寰端了两杯酒，递给纪宁一杯，两人一起对着沈还叫：“小叔。” 　　“谢谢你能来我们婚礼。” 　　接着两人又转向纪放，纪宁撒娇：“哥，谢谢你，今天这么辛苦跑回来，等会儿多吃一点哦！” 　　纪放习惯性地露出微笑来，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婚礼仪式就要开始，纪宁夫夫去了后台准备，宴会厅的角落里，只剩下了纪放与沈还。 　　“我没想到你在这里，不是过几天才杀青？” 　　纪放低着头：“提前了，昨晚就全部结束了。” 　　“嗯，那等会儿，一起回家？”沈还想去拉纪放的手，却被他避开。 　　他皱了皱眉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躲我，为什么？” 　　纪放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纪宁是我的亲弟弟。” 　　沈还有些疑惑：“就因为我不知道你家的亲戚关系，你就要躲我吗？我以为，信任爱人不乱做调查是一种好的品质。” 　　听到“爱人”两个字，纪放忍不住苦笑：“谢谢你的信任，只是，我不值得。” 　　他起身走开两步，一手扶额：“抱歉，我这会儿头疼得厉害。” 　　说完也不看沈还，踉跄着走出了宴会厅。 　　不一会儿，卫琳匆忙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纪放怎么走了？” 　　沈还看着她半晌，突然问道：“嫂子，当初老爷子让你去找纪宁的家人，你找的谁？” 　　那日凌晨两点，沈还看着办公桌上纪放的调查资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上高中时父母因车祸离世，带着弟弟靠家中存款生活，大学毕业后被星探相中进入娱乐圈。 　　平凡的家境，平凡的生活，却并没有任何导致恐高应激的事故，也没有任何亲人因渐冻症去世。 　　难道那些反应，都是他编出来的？ 　　可是，他又是为了什么来接近我？为钱？ 　　那张可笑的保证书正躺在桌面上，边缘被磨得微卷。 　　即便不考虑这一千万，回想两人交往的这大半年，纪放从未索要过任何奢侈品，连所谓的“顾问”工资也都只是个玩笑。 　　电脑里邮件轻响，负责调查的人发来了一段监听录音。 　　犹豫良久，沈还叹了口气，点下了录音的播放键。 　　“哥——”纪宁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沉默良久，纪放的声音传来：“小宁，你……幸福吗？” 　　“哥你怎么……”纪宁顿了一下，“你别担心，我是真的很幸福。” 　　“当初寰哥要和我分手，我的确是很痛苦，得知寰哥相亲要结婚的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但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知道寰哥是爱我的，当初的那些，都只是别人的阻挠和误会。哥，我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嗯。”纪放的语气低落。 　　“哥——”纪宁撒起娇来，“你到底怎么了，弟弟幸福难道不该开心吗？” 　　“我当然为你开心，只是，哥哥做错了一件事。”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纪放低声不断地说了下去：“送你去E国的那天，我在机场遇到了沈还，不是你男朋友，而是他的……小叔。” 　　“我把他当做了你男朋友，那个时候你那么痛苦，我就想着，也要让他尝尝情伤的滋味。” 　　…… 　　纪宁似乎是愣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哥，你……你怎么让他……情伤？” 　　录音里，纪放轻轻叹了口气：“当然是主动接近他，勾引他，让他觉得自己在和我谈恋爱……” 　　“哥，”纪宁的声音都颤抖了，“那你呢？你爱他吗？” 　　纪放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 　　录音到了头，电脑已自动停止播放，沈还地下头，将脸埋在了手臂之间。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君逸总裁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平静突然被打破。 　　“沈总，M国公司那边出了问题！”电话里，李铭的声音急切。 　　“是Adam？”沈还立刻站了起来。 　　Adam是沈氏在M国最大的合作商，也是沈氏地产系统的控股股东之一。 　　这次君懿的权力分割，沈世斌虽然成为地产部分的最高负责人，但实际上话语权依然在这些大股东手中。 　　沈还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分散收购小股东的股份，而Adam这种大股东，则在他的争取之列。 　　这种大股东其实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在沈还和沈老爷子的势力发生冲突之时，不偏帮任何一方，沈还便有机会控制住整个君懿。 　　三天前，沈老爷子突然发难，突然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就是察觉到了沈还近期的行动，试图用几桩有质疑的提案，先行把沈还撤换下去。 　　沈还虽然是临时得到消息，但在会上应对沉着，几个不明就里的大股东理清事实后又转而支持沈还，一时间双方陷入僵局。 　　整个沈家，只有二房沈世安一家不曾在君懿任职，而今日沈寰与纪宁这个早已被沈老爷子否定的人结婚，婚礼除沈还外，也并未邀请沈家的其他人，已经明明白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沈老爷子再也等不及了，终于翻出了海外公司最大的这张底牌。 　　沈还冷笑一声，世上怎么可能有永远的利益一致！ 　　这盘棋下到这里，固然是艰难了些，但最终鹿死谁手，目前谁也不敢确定！ 　　“李铭，联系私人飞机，申请紧急航线，召集公司高层骨干开会，会后我们去一趟M国。” 　　两周后，君懿董事长小会议室。 　　沈宏业已经七十有三，平日里保养得宜看不出来，这段时间的操劳之下，已经老态尽显。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从M国飞回的沈还。 　　依旧是一身挺拔的高定西装，男人虽然因疲惫而双目猩红，面上却带着极为强大的自信。 　　“这是你母亲和你的股权代管协议。”沈宏业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她已经签过字，从今天开始，这些股份，就都是属于你的了。” 　　沈宏业把文件放在桌上，看了眼参会的其他人：“好了，到现在，沈还直接或间接占有的股份已达到集团总股份额的百分之六十，你们赢了。我也会辞去董事长的职位，好好回家养老。” 　　他抬头看向沈还：“让我和我儿子再说几句话。” 　　在座的众人都没有动作，只偏头看向沈还。 　　沈还微微点了点头，他们这才起身，退出了会议室。 　　沈宏业抬起苍老的眼睛，看着面前风华正茂的小儿子。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多说的。只希望你能照顾一下沈家的子弟，让你大哥、浩瀛他们有口饭吃。” 　　沈还冷笑一声：“您觉得他们会只满足于有口饭吃吗？我留他们在集团，不就等于农夫与蛇里的那个农夫，等着他们选定时机再反咬我一口？” 　　“年轻人，做事情不要那么绝对。”沈宏业垂下眸，将自己身前的一个平板和一沓资料向沈还推去。 　　平板上划分出了两个画面，左侧是宁馨疗养院，宋茹絮正和宋清莲坐在花园里聊天，宋茹絮笑眯眯地帮宋清莲拧开保温杯，看着她喝了一口水。 　　而另一侧的直播画面里，纪放刚刚进入机场的值机大厅，周文卿陪在他的身旁。 　　那一沓资料，则是十几家网络媒体拟定的通稿，全都有关纪放。 　　潜规则上位、cpu公司的师兄师妹、傍大腿要角色、故意蹭热度炒作…… 　　一盆盆一桶桶全是脏水，就等着某人一声令下，便可往网络上泼。 　　“您这算是威胁吗？”沈还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恨意。 　　“放心，你母亲和小姨只是姐妹情深，并没有人想过要对她们不利。而那个纪放……” 　　老人看着平板中那张精致隽秀的脸：“人在娱乐圈，哪有不被人泼脏水的。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先拦住了某些人的阴谋而已。” 　　沈还冷笑一声。 　　沈宏业往椅背上靠了靠：“维持一个家族有多难，我和你一样清楚。沈还，你有能力把沈氏带向辉煌，也当然可以一手毁了它，而且我觉得，你更倾向于后者。” 　　“但沈氏是我的心血，我同样也倾注过无数的心血与情感，我不愿意，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它的毁灭。” 　　“孩子，我没几年好活了，不如咱们就来做个竞赛。”沈宏业眼中精光一闪，“你虽然已经控股，但大小股东里依然有我的人。哪天你把他们清理干净了，那天便算你赢，如何？但在此之前，你要给你大哥和侄子安排工作，给他们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资产。而我……” 　　他用干枯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平板：“我也会好好对待他们，怎么样？” 　　沈还早已站起了身，此刻又缓缓俯下身来。 　　他手臂撑着会议桌，锐利的眼光直射身下垂垂老矣的父亲——这个带给他生命，也带给他无限灾难的老人。 　　“不要对自己和沈世斌这么自信，在你去世之前，你就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直等在门边的李铭立刻迎了上来。 　　“叫司机，”沈还掏出手机查询着航班信息，“纪放今天是什么行程？” 　　李铭顿了一下，这才汇报道：“他早在去年已经和周耿林导演说好，出演周导的电影，并通过周文卿申请了M国戏剧艺术学院的留学名额，上周已经拿到签证，今天……是飞去M国。” 　　沈还猛地刹住了脚步。 　　S市国际机场依旧繁忙，值机大厅里人来人往，空中温柔的女声响个不停。 　　周文卿站在值机队伍的尾端，焦虑地踱着步子。 　　当纪放办好手续，拖着登机箱走到他身旁时，周文卿犹豫着拦住了他。 　　“纪放，你想清楚再走 ！”他抓住了纪放手里的拉杆，“你和沈总之间那么好的感情，就算是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他不在意，你就没有必要离开。” 　　纪放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突然，便想起了第一次和沈还见面的那一天。 　　就是在这样的值机大厅里，就是在这处拥挤的过道中，他看见那个人远远地向他走来。 　　如果那一天，不是为了纪宁，而是真的偶然遇见。 　　如果在后来，每一个心动的时刻，他都能真诚地问一问，去体会那人的真心。 　　如果…… 　　纪放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微翘的猫眼里水光闪烁：“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春季的观澜苑生机勃勃，鸟儿在枝头高唱，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香樟树清新的香味。 　　周文卿回到观澜苑，慢慢走到A1别墅前。 　　高大的男人坐在门廊上，身旁的拉布拉多没精打采，和他一起沉默。 　　沈还缓缓地抬起头，看了周文卿半晌，才轻声道：“他走了，是吗？” 　　“嗯。”周文卿递给他一个信封，“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见沈还默默无言地接过信封，他有些着急地问：“你不会真的就这么放弃他了吧？” 　　沈还抬眸瞟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那一眼里，有让人心惊的占有欲，仿佛恶龙守着他的珍宝，不容任何人觊觎。 　　周文卿拍了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我一定鼎力相助。” 　　沈还收回了眼神，低声道：“多谢。” 　　天色渐渐阴暗，门廊的感应灯自动打开。 　　沈还打开信封，里面是那张ISR的小行星命名卡片。 　　原本空白的横线上，此刻多出了俊秀的字迹——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这是第二更。会有一两章分手后的情节，很快就会重逢的。 　　---------------------------- 第61章 分离 　　纪放没让周文卿多送, 把信封给他之后便把人赶走了。 　　他一个人排在安检的队伍里，跟着人群慢慢挪动。 　　他突然体会到了那天纪宁的心情。 　　手里的半杯咖啡，就那么东捏捏西晃晃, 喝不了半口。 　　眼神却不断地朝着大厅那边的人群飘过去, 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会愣上一愣, 心脏慌乱地狂跳一番，再因为失望而变得平静。 　　坐在登机口前等待的时候, 大屏幕里正在播放新闻。 　　“君懿沈氏集团近期发布公告, 将于本月底召开董事会，选举新一任的董事长。沈氏现任董事长沈宏业表示, 自己年龄已大, 要多留机会给年轻人。据传，在此次董事会上，还会有新的经营决策和人事认命……” 　　坐在纪放身后的两个商务人士小声地议论了起来：“什么年纪大了, 沈宏业那个老头, 就不是个愿意放权的人。这么多年一直都牢牢把控着沈氏集团,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他的同伴嗤笑一声：“你又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我有个表哥是君懿总裁办的, 听他说，上个月, 君懿的CEO一直都在全世界飞来飞去, 那个工作强度, 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可能的。你说, 这个时候又不打仗, 他那么拼命是干什么？” 　　“干什么？难道是内部有问题！” 　　“对啊，当然是内部的问题, 听说当时为了夺权, 沈氏集团内部各派系都在给对方使绊子, 可怜了他们那个CEO，一天到晚满世界跑着救火……” 　　两人还在身后小声讨论，纪放盯着电视屏幕的目光却突然撤了下来。 　　上个月……正是他和沈还冷战的时候。 　　那天沈还说想要视频，他却随便找了个由头对着沈还发了火，当晚就关了手机不理他。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正处在对工作的焦虑中，只想着看一眼爱人以求安慰。 　　纪放你个混蛋！他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纪放猛然一愣。 　　会不会是他？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还差点让它从指缝间滑落。 　　屏幕上显示的却是纪宁。 　　纪放无声地笑了一下，接起电话。 　　“哥，”纪宁有点小心翼翼的，“你要上飞机了吗？” 　　“嗯，你们到了？” 　　纪宁和沈寰在国内办完婚礼，去渡了个小小的蜜月，这时已经回了E国，沈寰在陪伴纪宁度过春假之后，就会回国帮小叔打理产业，纪宁则会在E国继续读书完成学业。 　　“到了，哥，你真的不来E国玩玩吗？” 　　“不了，”纪放轻轻笑了一下，“小宁，哥哥没事，这段时间可能会消沉一点，但很快会没事的。到时候……” 　　他把手机握紧了些：“或许感恩节？圣诞节？我去你们学校找你。或者我们一起回国去玩？” 　　他把自己的状态说得坦坦荡荡，纪宁反而没了劝说的理由，只好又扯了扯旅途的见闻，却又忍不住说：“哥，等寰哥回去了，我会让他看着他小叔的。就……就像你劝过我的，回国不过十几个小时，你不要太担心。” 　　等到上了飞机关了手机，纪放才长长舒了口气。 　　当初劝纪宁的话如今全部返还到自己身上，倍觉讽刺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想，我，还回得去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 　　入夜辗转的时候，看着飞机外明晰的星空，他又想，他现在还好吗？ 　　就这么一路纠结着到了学校。 　　新学期伊始，满校园都是今年的新生。纪放被分配到了西区的宿舍，入住的时候，室友还没到。 　　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便是著名影星MK-道格拉斯。 　　这位著名的风流名人，曾有过多达八段婚姻，而每一任太太，都是曾与他在电影中有过合作的女星。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体验派演员与其他流派最大的不同就是，体验派演员要求从自我出发，把自己真正放入情境。要饰演一个爱人，你就真的去爱他；要饰演一个仇人，你就真的去恨他。所有角色的情感，其实都是你的真实，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进入情境。” 　　有同学小声地嘀咕着：“他该不会是为自己的花心辩解吧，爱上合作的每一个女星，就自诩为体验派演员了吗？” 　　声音虽小，看表情却很清晰。 　　MK却不以为意，继续讲着体验派的演技要领和案例，然后给大家布置课堂表演的题目——向大家展示你所理解的爱情。 　　刚才小声嘀咕的同学上了台，颇有点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我觉得，爱情就是……” 　　“哦，等等，等等这位同学。”MK和气地打断了他，“我们的课堂作业是表演，不是演讲，你要把你的理解演出来。” 　　“演出来？”那位同学立刻慌了。 　　“你可以构建一个情景，比如，你现在正好看见你爱的人在不远的地方。”MK提示道。 　　“那大概就是这样吧！”那位同学做出一个惊喜的样子。 　　“嗯，不错。”MK表扬了一句，“我们看看下一个同学是怎么理解的。” 　　班上的人并不算多，很快便轮到了纪放。 　　他站在了表演的场地上，却看着一个虚无的方向，半天都没有动弹。 　　爱的人……他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脑海里浮上了小纪宁的身影，单薄的身体蜷缩在轮椅上，却对他露出微笑。 　　纪放的脸上也现出清淡的笑容。 　　小纪宁却在一笑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身影变得高大，那是沈还。 　　他似乎很累，全身都现出疲惫，眸子里却藏着笑意，就像是在岛上的那几天，眼神中带着痴恋，似乎怎么看他也看不够。 　　“沈还……”他口中低声喃喃，眼中的情绪却在不断变幻。 　　希冀、欢喜、幻灭、失望、沉寂……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泪水潸潸而下，轻声道：“对不起。” 　　全班同学都静静地看着他，却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在他们的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场爱情故事，从发端到结束，而故事的主人公，依然陷入在那场戏里。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唏嘘着走出教室，MK轻轻拍了拍纪放的肩：“一起去喝一杯？” 　　校园东侧有个小酒吧，是师生们都喜欢去的地方。 　　这会儿还早，酒吧里只有纪放和MK两个客人。 　　绚丽的鸡尾酒在酒吧的灯光下变幻着色彩，两人轻轻地碰了碰杯。 　　“你今天的表演让我印象深刻，”MK说，“但我注意到，你在那段表演中所呈现出来的感觉，似乎，并不是纯粹的爱情。” 　　看着纪放投过来的目光，他微笑了一下：“是在演戏的时候，爱上了什么人，却又觉得不该爱他吗？” 　　没想到对方的目光如此毒辣，纪放垂眸自嘲地笑了一下。 　　“孩子，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放弃爱他。” 　　纪放疑惑地抬头：“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MK闭了闭眼睛，“在我的少年时代，刚开始体会到体验派的方法，对此十分痴迷，因此，我给了自己一个挑战，去爱一个男人。” 　　纪放转了转酒杯，MK一直以来的风流对象都是女人，倒是没有听说过他喜欢男人。 　　“可是那个时候，我自以为是因为演戏，虽然拿出了自己的真性情来演，但迟早会出戏，所以……”MK优雅地喝下一口鸡尾酒，“我错过了他。” 　　“但是后来我才明白，即便是演戏，我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我是真的爱着他。” 　　“如今几十年过去，我虽然有着大家一直诟病的八段婚姻，但我自己知道，在和她们相伴的每一分钟里，我都是用着自己生命在爱她们。这每一段婚姻，我都是全力以赴，只不过对我来说，爱总有尽头。”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纪放：“所以今天看见你，我感觉我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看到了我当年对那个男人的痴迷。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当时就明白了自己的爱，也许，这一生，会过得不尽相同。” 　　那晚，纪放喝了不少酒，踉跄着一个人回了宿舍。 　　他并不赞同MK所谓的爱有尽头的说法，但却明白了他说这些话的意义。 　　他瘫坐在宿舍的窗下，看着透过窗子照入室内的月光，终于不得不承认，在他一直所强调的那场长达一年的表演里，他早就爱上了沈还，真心真意。 　　第二天，他有了一位室友。 　　室友名叫丹尼尔，是个M籍华人，个子和纪放差不多，做事情随性而顽皮。 　　一见到纪放，他就夸张地叫了起来：“啊，我见过你，我看过你的MV、公益广告还有直播综艺！” 　　没想到在国外也能遇到自己的粉丝，纪放忍不住笑了：“多谢你的喜欢。” 　　纪放很快发现，丹尼尔是个视频达人，不论是华国还是M国，亦或非洲、东南亚的小国，只要是公开发表的视频，他都会去刷一刷。 　　他甚至在油管和微博上有自己专门的账号，专门收集和介绍各国的有趣视频，还因此吸粉无数。 　　“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丹尼尔这天下课回来，见纪放正在房间做功课，凑了过来，“你看，华国出了个新的视频平台，叫‘桑果视频’，全都是个人的短视频，现在正在招募up主，我刚注册上去。” 　　“这个网站的CEO巨帅，你要不要看看？” 　　纪放眼睛还在正在分析的论文上，头也不抬地敷衍道：“你怎么知道人家CEO长什么样？”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丹尼尔笑着，“他家的CEO为了宣传自家的短视频平台，亲自上阵做up主，亲自出镜，都已经更新了几期视频了。” 　　“不过他这一招之所以有用，还是因为人长得帅哈哈哈，好多人都是被他的颜值吸引过去的。” 　　“哦，对了，”丹尼尔说着把手机放在了纪放的鼻子底下，“他家平台上有好多你的剪辑哦！” 　　纪放百忙之中瞟了一眼，丹尼尔手机上正在播放的，正是他当时拍公益短片时的花絮。 　　青翠的草坪上，奶糖正在开心地打着滚，每滚一次，便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渴望着下一颗牛肉粒的投喂。 　　“怎么把这个也发上来了。”纪放轻轻笑了一下，拉到页面下方去看up主的名字。 　　“著名导演陈修平……”他好笑地念出那串ID，“陈导还真是前卫。” 　　花絮时间不长，大都只有一两分钟，却因为陈修平的剪辑，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纪放不知不觉刷过了十来个小视频，直到丹尼尔拿走了手机，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当晚，完成课业的他，靠在床头，下载了桑果视频的APP。 　　开场动画做得精致，一段段一闪而逝的各类短视频飞过屏幕，最后聚集成一张锋利而英俊的脸。 　　是……沈还。 　　夜已经很深，丹尼尔早已熟睡。 　　纪放蜷缩在床上，紧紧捂住了嘴，不敢让呜咽泄露半分。 　　朦胧的视线中，他点入了沈还的账号。 　　沈还账号下的视频分了几个专辑。 　　萌宠类是奶糖的专号，点进去却大部分都是公益片的花絮。 　　弹幕和评论都密密麻麻： 　　【好可爱的狗狗，每次看都想上手去rua一下。】 　　【奶糖奶糖，妈妈爱你，今天做了好吃的，up主给个地址我给奶糖寄去！】 　　【和奶糖在一起的这个小哥哥也好可爱！】 　　【纪放嘛，还是挺有名的，他家的站子在这儿也有账号，很多往期视频哦！】 　　最新的更新，是奶糖在A1别墅前玩耍的小视频，画面里，沈还拿着奶糖最喜欢的绿色网球，做个了抛球的假动作。 　　奶糖却根本不上当，摇着尾巴继续在沈还身前蹦来蹦去。 　　沈还露出无奈的神色来。 　　纪放的手指轻轻抚上屏幕上男人的脸，傻瓜，他想，奶糖不知道被我骗了多少次，怎么可能再上你的当？ 　　视频在沈还终于丢出球之后截止，几秒钟后，系统自动播放了下一个最受欢迎的视频。 　　灿烂的霞光之下，是宁静的海港。 　　孙校长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小还来啦！今天我们再比一场？” 　　镜头摇动，渔船出海，一场海钓大赛就此上演。 　　那晚沈还的运气不错，钓到了好几条大鱼，热腾腾的鱼汤出炉，他陪着孙校长喝了好几杯。 　　“唉，说起来第一次和你见面还是一年前……”孙校长感慨着，不知他又说了什么，镜头却慢慢虚化了出去，声音也听不见了。 　　接下来的，是渔船顶上灿烂的星空。 　　摄像头下的星空有点远，连带着沈还的旁白也有些模糊。 　　“我最喜欢这里的星星，安静、灿烂，有人曾经说过，每年都会来陪我看星星，一年的时间到了，我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纪放眨了眨眼睛，让眼角的泪水低落，视频变换到了下一个。 　　自拍镜头里，沈还站在钢丝上。 　　灰白的山崖间狂风四起，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沉默地走过摇摇欲坠的钢丝。 　　那棵迎客松依然健在，满树的飘带在山风中狂舞。 　　沈还取出笔和新的飘带，认认真真地写了什么，又把飘带往树上系去。 　　山风把一条旧的飘带吹回，轻轻缠绕上他的手臂。 　　他看了眼飘带，却突然愣住，那条在风雨中飘摇一年的带子，字迹早已褪色，只在飘带的尾端，隐约可辨几个字：“……不生气。” 　　接下来的视频是江心观光的小船、轮渡餐厅的舞厅，国贸大厦下S市的万顷灯火，老城区百花巷的破晓宁静…… 　　网友们都在评论，这位CEO up主的兴趣真奇怪，说是记录生活，风格却不统一，说是为自己的平台做宣传，却又如此随性。 　　好在up主颜值够高，即便是随手一拍，也能吸引人看下去。 　　纪放看着那一条条视频直到深夜，直到所有的视频都轮播完毕。 　　放下手机，他闭上眼睛。 　　沈还在视频中的身影依然烙在视网膜上，久久未能散去。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这些视频唯一一个主题，那就是—— 　　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时空的思念 　　--------------- 第62章 突变 　　“纪哥, 今天的俱乐部训练，你可别忘了哦！” 　　纪放还在吃午餐，听见丹尼尔一阵喊。 　　到了三年级, 不用再强制住学校的宿舍, 纪放已经搬进了单人公寓。 　　可丹尼尔像是吃定了他一般, 虽然不能做舍友，却坚持要和他做邻居, 硬是搬到了他隔壁。 　　他今天下午没课, 打算等会儿去国家大剧院晃晃，百lao汇的巡演季即将开始, 听说今天下午在大剧院有最后的排练和总结, 这次巡演的名角们都会到场。 　　而对于他们这些戏剧艺术学院的学生，国家大剧院每次的排练，他们可以凭学生证免费观摩, 算是对同行后辈的小小照顾。【1】 　　来了M国两年多, 他早已熟悉了这样的生活。 　　有课的时候认真上课, 跟着导师和同学们学习和排练, 每当剧院有新戏上映，同学们就会约在一起, 或看排练或看演出, 再回来讨论和模仿。 　　而学校也给他们组织了丰富多彩的俱乐部, 大多和表演艺术相关, 也有纯兴趣的社团。 　　纪放先后加入过好几个社团, 因为太忙而退了几个，只留下两个坚持了下来。 　　表演社是一定会保留的, 毕竟这个社团和学习相关, 还会额外请很多影视业的名角过来讲座, 相当于课外辅导； 　　而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纪放还参加了校学生会组织的极限运动社团。 　　或许是对《勇气之旅》的怀念，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些刺激的活动，尽管十分辛苦，纪放依然坚持了下来。 　　丹尼尔在得知他参加极限俱乐部后笑了好一阵子，跟着他去了几趟这才发现纪放是玩真格的，连着哀嚎了三天。 　　纪放有些奇怪：“学校的社团又不是强制参加，你害怕可以不去啊！” 　　丹尼尔指着他的鼻子抱怨：“我说过我要和你所有的活动都待在一起，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纪放十分无语。 　　不过刚做室友时一次闲暇时的打赌，丹尼尔输了赌局，从此便和他杠上，做什么都要和他在一起。 　　若不是清晰地知道这个人直的不能再直，纪放甚至会怀疑他是故意要追求自己了。 　　今晚的俱乐部训练，似乎是击剑？ 　　纪放想了想，把平板丢进包里，走出了校园。 　　六月的N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国家大剧院里却冷气十足，阴凉舒爽。 　　“放，你来了！”见到他的身影，剧院主管乔安娜立刻笑着迎了过来。 　　乔安娜在剧院工作了二十多年，见过不少戏剧艺术学院的学生，却尤其喜欢纪放。 　　来剧院看排练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诚恳的学生，先是因为好奇，进而将看排练当做是提高的途径之一，但因为是自愿自律，偶尔过来揣摩已是难得； 　　还有一种，则是对排练的人感兴趣。要么是来追星、索要签名合照，要么是想让台上的名角注意到自己能给个机会在相关领域露脸，有的，甚至就是来投怀送抱，希望能走捷径。 　　而纪放这个华国孩子，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场重要的排练，却从未想过要去和台上的演员们发生什么关系，每次都是悄悄地来，坐在台下认真观看和揣摩，却引起了台上的那些演员们的注意。 　　“近期过得好吗？怎么感觉你又瘦了？”乔安娜挽起了纪放的手臂，在他耳边悄悄说，“霍尔今天也来了，说是有了新式唱法要唱给你听。” 　　纪放朝她笑了笑：“那还真是荣幸。” 　　“荣幸？”乔安娜看了看这个隽秀的华国青年，“你呀，明明什么都明白，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弄得他们都好伤心。” 　　“您别夸张了，他们可都是我的老师。”纪放垂眸笑笑，依旧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等排练开始，人声响起的时候，才轻手轻脚地进入剧场，在观众席上坐下。 　　见到他的身影，台上的几位男士女士立刻精神一振，表演得更加卖力起来。 　　其实纪放一直都很明白。 　　在他第三次来看排练的时候，霍尔便表示出了对他的兴趣。 　　那晚剧组的几个人都有时间，收工后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吧，也叫上了在台下观摩的纪放。 　　几个名角都很照顾他，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聊娱乐圈的趣事，其乐融融。 　　他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霍尔堵住了他。 　　“放，我很欣赏你，你对艺术的见解十分独到，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霍尔的神情十分认真。 　　纪放笑了一下，也认真回应道：“我很荣幸，也希望能更多地向你们学习。” 　　当他要绕过霍尔回吧台的时候，却又被他拦住：“放，我很喜欢你，下个月我们会去南部公演，若你愿意，我可以以家属的名义带上你。你放心，你们学校那段时间正好是春假，而且对于这种游学观摩也是十分支持的。” 　　百lao汇的演出每场都是真人出演，而且场场演出过后，都会有很认真的总结和讨论，对于学习戏剧艺术的学生来说，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纪放却看懂了他背后的要求，勉强笑了笑说：“如果能以实习生的名义跟去，对我来说，会是更好的选择。” 　　那晚霍尔失望地走了，从此以后，纪放每次去看他们排练，只要有霍尔在场，他都会等开始了再进去，提前离开。 　　时间长了，另外几位对他有想法的演员倒也没了念想，反而对他更加尊重起来。 　　表演开始一会儿后，乔安娜也溜了进来，坐在纪放身边。 　　“霍尔你不喜欢，安吉娜怎么样？”她悄悄问纪放，“她前两天托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和她约会。” 　　纪放无奈地看了眼乔安娜：“乔，我说过，我有爱人了。” 　　“知道知道，”乔安娜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都说过好多次了，连个照片都不给我们看，还说他爱你。你都到M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那个爱人来看看你。分明就是你编造出来敷衍我们的。” 　　纪放无奈，却突然发现台上的半场表演已经结束，演员们这会儿全都围了过来。 　　“是啊，”霍尔首先抢白，“放，你拒绝我们也要给个真心的理由嘛！” 　　“对啊，至少让我们看看是谁，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放啊，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咱们可就不再相信了哦！” 　　看着今天像是商量好了的众人，纪放无奈地垂眸。 　　心中却又些隐隐的悸动。 　　沈还已经有一周没有更新视频了。 　　他的工作十分规律，沈家的传统业务现在由沈世斌负责，先锋业务则有沈寰给他帮忙，沈还便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鼎流和桑果的运营上。 　　前几天鼎流刚签了今年的新晋影后，桑果也在全国互联网运营评比中一骑绝尘。 　　而沈还，不管多忙，每周一定会出一期短视频，发在桑果的个人账号上。 　　每周等着他的视频，已经成为了很多网友的习惯。 　　这也是纪放的习惯。 　　上周的视频发布到现在已经十天，从三天前开始，纪放便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桑果，夜里几次惊醒，也没忘记去看一眼，却始终没能看到沈还的更新。 　　或许是太过思念和担心，在被这群人围着的当下，他突然有些冲动地拿出平板。 　　指纹解锁后便是桑果平台的画面，他熟门熟路地打开一个视频，将进度条拉到快一半的位置。 　　摩托艇劈开雪白的浪花，自屏幕前驶过，艇后的海水中，冲浪板一跃而起，站在板上的男人单手拉着绳索，将乌发抹向脑后。 　　“卧槽，”乔安娜第一个叫了出来，“看那胸肌和腹肌！” 　　接着她不可置信地叫着：“不要告诉我，这个就是你的爱人！” 　　霍尔却一脸的不信：“放，你是随便找了个偶像来吓唬我们吧！” 　　纪放笑了：“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们可以在这个网站上逛一逛，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前段时间《独行》正上映，他虽然长时间未在公众面前曝光，却因为这部剧又圈了一波粉，当年的CP粉又翻出了不少陈年老视频，足可忽悠霍尔这些不知根底的人。 　　应付完了这帮人，纪放默默地回了学校，心情却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沈还为什么没有更新视频，是太忙了，还是没了素材？ 　　他心里总有些担心。 　　晚上的击剑训练他也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被丹尼尔赢了一场，搞得丹尼尔差点热泪盈眶。 　　“天啊，我居然赢了你！你不是故意让我吧？” 　　纪放勉强找回走神的意识，对他笑了笑说：“是你有进步。” 　　但等两人一起回了公寓，纪放再一次因走神而没能按对门锁的密码时，丹尼尔担心地问他：“纪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想到竟会让旁人察觉，纪放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是家里的事。” 　　说起私事来，丹尼尔就不好意思多问，只关切道：“你也别太担心了，相信你的家人一定会处理好的。” 　　纪放点了点头，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丹尼尔也赶忙进了自己的房门。 　　一进门，他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华国的电话号码：“人还没找到吗？纪放这边已经开始察觉了，你们搞快点啊！”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我难道不想快点吗？诶——算了，我这边还有媒体要应付。那边的事情你盯着，注意安全。” 　　隔壁的房间里，纪放刚刚拨打沈寰的电话，铃声响了一分多钟，然后自动挂断了。 　　纪放几乎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这两年来虽然和沈寰联系不多，但因为纪宁的关系，沈寰对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有问必答。 　　在这个时候，沈还没了消息，这位侄子也不接电话，总让他心里悬着，觉得有事要发生。 　　这种担心在几天后达到了顶点。 　　纪放算好了时差，隔一段时间便会给沈寰打个电话，可对方一直都没有接。 　　他这半天都有些蔫蔫的，上课也没什么精神，难得在表演课上做错了反应，倒是被老师好好调侃了一番。 　　中午在学校食堂打了份意面，他拿着叉子转着面，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平板连着校园的WiFi，在几个APP之间跳转着。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是一条微博推送。 　　纪放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却猛地定住了。 　　“君懿前总裁沈还疑似失踪，沈家前沿业务由其侄子全权接管。” 　　纪放忙不迭地点进了新闻推送。 　　“今日娱乐记者从可靠人士得到消息，君懿前总裁沈还，在北美麦金利峰制作极限视频途中发生意外，搜救人员对该地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但至今未发现沈还本人的踪迹，有推测称，沈总可能是在攀登途中遭遇小范围雪崩而落入山谷……” 　　雪崩……失踪…… 　　怪不得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更新视频，怪不得沈寰不接电话。 　　网友们纷纷猜测着： 　　【卧槽，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呸呸呸，别瞎说，沈总可是专业人士，上期预告说这期可能拍登山来着，呃……】 　　【为什么我感觉这里面有阴谋，你们别忘了，这位哥身后还有个豪门。】 　　【小小声说一句，前两天逛油管，好像有报道说君懿投资的那个M国的地产商破产了。】 　　【操，人不见踪影，业务也被别人接管，难道真的是豪门的夺权大戏？】 　　网上的议论甚嚣尘上，但很快，舆论就被控制。 　　纪放刷新了几次之后，这条微博突然就被删了，再无踪迹。 　　纪放直接给纪宁打了电话。 　　电话还没响两声，纪宁就接了起来。 　　“哥，你别着急。”纪宁的声音里虽然有焦躁，但并不算慌张，“我也是才得到消息，小叔的确是出了点意外，但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 　　纪放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精神陡然一松，双目立刻酸涩起来。 　　他原本坐在食堂，这会儿正人来人往，说话声不绝。 　　纪放喃喃地说着“抱歉”，匆忙来到了外面的草地上。 　　随便在树下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他抹了把眼泪，问道：“他现在，好吗？” 　　纪宁那边却沉默了。 　　“怎么了？是受伤了还是……”纪放的声音又提了起来。 　　“不是不是，”纪宁忙安抚道，“小叔只是受了点小伤，被送往医院后原本没什么事，但是……” 　　“到底怎么回事？”纪放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纪宁横了横心，压低声音说道：“小叔怀疑这次不是意外，而是沈浩瀛专门找人做的，所以他反过来做出失踪的假象，想要引蛇出洞。但问题是……” 　　纪宁又犹豫半晌：“问题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现在小叔是真的失联了，连我们都找不到他。哥，你别担心，寰哥已经派了最好的团队过来找人了，你安心等他们的消息……” 　　挂断了纪宁的电话，纪放整个人都没了力气，靠坐在大树的树根上发着呆。 　　他现在会在哪儿呢？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 　　这一天，纪放辗转难眠，不断地在网上搜寻着沈还的消息。 　　实在搜不到了，他又回到桑果平台，一遍又一遍地去刷沈还拍下的那些视频。 　　“有人说过，每年都会陪我来看星星，一年之期快到了，我还能见到你吗？” 　　“都说这里的大树可以祈福，我也想来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他……” 　　“老婆饼好吃，是因为有人喜欢……” 　　“原来，这就是想念的滋味……” 　　泪水潸潸而下，纪放蜷缩在床上，痛哭失声。 　　也许是精神太过紧张，身体自动启动了保护机制，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 　　脑海里乱糟糟的，梦境也七零八落。 　　他梦见第一次见到沈还时，那张冰冷而防备的脸，却在见到他的时刻，露出高兴的笑颜。 　　他们回到了那座美丽的小岛，沈还把他压在床上，温柔地吻着他的额头、鼻尖、嘴唇。 　　然而一瞬间，他又站在丽豪酒店的宴会厅里，面带委屈的男人问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黯然转身，但这一次，沈还没有任由他走开，而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性感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放，等我回来！” 　　纪放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声音那样真切，仿佛就真的响在耳边。 　　他再无睡意，翻身穿衣洗漱，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但有种直觉，沈还在找他，他也要去找沈还。 　　拉着箱子出门的时候，隔壁的丹尼尔刚好出门，看见纪放吓了一跳。 　　“纪哥，你这是……怎么眼睛这么肿？” 　　纪放垂着眼睫：“没什么，家里有点事，我要出门一趟。” 　　“可是……你……”丹尼尔支吾半晌，快步赶上他道，“你知道请假的手续么，让我陪你去学院吧。” 　　纪放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去了学院办公室。 　　丹尼尔虽说平时课业不算太好，学校的各个部门倒是混得很熟。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纪放穿梭在几个办公室之间，那些工作人员似乎都和他很熟悉，很快便准备好了资料，拿给纪放填写。 　　在纪放填写表格的时候，他甚至还去了趟食堂，给纪放买了份早餐。 　　“这……太感谢了。”纪放感动地放下笔，接过丹尼尔送过来的三明治。 　　“这有什么，”丹尼尔拿过纪放填写的表格快速看了一遍，帮他理理整齐，“纪哥你等会儿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今早他们系里没课，纪放倒也不好推脱，干脆全盘接受了他的好意。 　　站在机场的大门前，丹尼尔还有些依依不舍，皱眉问道：“纪哥，你又不知道你家人在哪儿，怎么去找啊？” 　　纪放其实心里也没底，但今天的那个声音如此真实，他只想快些到达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去，至于如何寻找，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谢谢你送我过来，”他握住了丹尼尔的手，“也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人到学校来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丹尼尔点头：“嗯，你放心吧。” 　　飞往阿拉斯加的飞机腾空而起，丹尼尔终于松了口气，拨通了西雅图的一个号码。 　　“航班号AS791，已经起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给几个宝贝回复时说今天重逢，结果居然没写到见面。不过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放心，放放会找到老公的！ 　　【1】文中关于剧院的表演、排练、和学校的合作都是作者私设。因此百老汇用百lao汇代替。 　　----------------------------- 第63章 重逢 　　飞行数个小时后, 纪放在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中转。 　　几个小时都窝在飞机窄小的座椅里，不免让人浑身酸痛。纪放却一无所觉，上了飞机便拿起了座椅上配备的平板, 利用机上的WiFi开始搜索阿拉斯加本地的新闻。 　　只可惜当地的新闻乏善可陈, 只简单描述了沈还他们那次事故的过程。 　　沈还是和一群登山者一起去的阿拉斯加, 除了和大家一样参与登山，也作为摄影师拍摄一路的行动。 　　攀登麦金利峰是阿拉斯加探险的保留项目, 他们走的是传统的西坡路线, 在第一天的傍晚到达了海拔2200米高度的大本营。 　　随后攀登顺利，却在从二号营地到三号营地之间, 遭遇了小型雪崩。 　　不过有惊无险, 雪崩并未造成人员和物资的损失，他们在当天下午顺利到达了海拔3400米的三号营地。 　　变故就发生在这里。 　　当晚，队伍里有人突发急性高山病, 高烧不止, 紧急商议后, 决定由一名队员和一名队医护送此人下山。 　　当晚三号大本营一片混乱, 病人护理、物资重新分配、人员紧急调动……到了早上，该走的走了, 剩下的人开始重新分配物资时, 登山队这才发现沈还不见了。 　　作为资深的极限运动者和摄影师, 沈还在队伍里一直很受尊重。当晚的病人也是他最先发现并做出了护送病人下山的决定。 　　一开始人们以为他是不放心下行的队伍送了一程, 但在三个小时的等待和无法联络之后, 大家不得不面对现实——沈还失踪了。 　　他的装备和摄像设备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帐篷里，人却不知去向。 　　联想起当夜曾出现的短时间的暴风雪, 领队不得不怀疑, 他很可能因为在大风中奔走而不幸落入了山谷。 　　此后便是冗长的搜救过程, 却毫无结果。 　　纪放抱着平板闭上了眼睛。 　　飞机到了西雅图，有四个小时的转机时间，不少游客选择了出去逛逛。毕竟这里的夜景让无数人着迷而向往。 　　纪放此刻却心急如焚，四个小时几乎让他度秒如年，只得困在航站楼咖啡馆的一隅，焦急地刷着网上的消息。 　　“纪放？”一个女声突然在身前响起，接着就是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 　　纪放在昏沉中抬头，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孩出现在眼前。 　　“啊，真的是你！”女孩惊喜地停在他面前，“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汪婷婷！” 　　纪放看到她时便觉得有些脸熟，等她自报了家门这才想起来，《勇气之旅》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两个直播观察员，在演播室里为大家解说，其中之一，便是汪婷婷。 　　虽然在一个节目组，却从未当面交流，平日里也只是在微博上看到对方的照片，以至于他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对方。 　　“不好意思，一时没认出来。”纪放赶忙站了起来，“你也是在这里转机？” 　　“没关系没关系。”汪婷婷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毕竟我经常见到你，你却看不见我嘛！” 　　她把拖着的登机箱放到纪放的行李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这两年在这边读书，这次是去安克雷奇探望一位长辈。” 　　安克雷奇是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也是纪放这次旅行的第一目的地。 　　纪放冲着她笑了笑：“真巧，我们同路。” 　　“那真是太好了！”汪婷婷笑道，“在这边上学的国人不多，我都好久没遇到家乡人了，这趟旅程有你作伴真是太高兴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纪放：“我有亲戚在安克雷奇，也算半个东道主了，等到了地方我请你吃饭。对了，你到安克雷奇是做什么，旅游吗？” 　　“不……”纪放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是去……找人。” 　　“找人啊，”汪婷婷没注意到他声音的变化，还好奇地打听着，“也是亲戚吗？还是同学什么的？他住哪里，要是住得近，一起出去玩啊！” 　　纪放沉默了。 　　一直在心中煎熬的焦虑感重新涌上心头，沈还他会在哪里？现在安全吗？是不是正在挨饿受冻，或者已经…… 　　浓浓的酸涩在胸中激荡，沿着鼻腔直冲眼眶，他轻轻闭了闭眼，泪水便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哎你怎么了？”汪婷婷愣了一愣，忙倾身握住他的手，“你别伤心，他……是你要找的人怎么了吗？到底，嗯……是谁啊？” 　　纪放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只是……想要离他近一点而已。” 　　“那个……”沉默半晌后，汪婷婷小心翼翼地建议着，“你要不要告诉我一点你朋友的信息，我那个亲戚在安克雷奇还算是个人物，说不定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真的吗？”纪放蓦地抬起头来，“找人也可以吗？” 　　“啊，可以的可以的。”汪婷婷连连点头，“他家和市政厅还有警察局的关系都很好，找人什么的应该很方便，你，你到底要去找谁啊？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就打算自己去找吗？” 　　“是……沈还，君懿的沈还。”纪放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哽咽。 　　“是沈总啊……”汪婷婷感慨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纪放拿出自己的平板，把这几天搜集到的信息递给汪婷婷。 　　汪婷婷其实之前也看到了沈氏变动的那则新闻，作为资深的媒体人，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其中有古怪。 　　此刻看到沈还在登山队失踪的消息，她立刻给那位在安克雷奇的亲戚打了电话。 　　“那边的搜救团队一直没有放弃，我也让我家亲戚多注意医院和收容所之类的地方，如果他出现，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纪放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递给汪婷婷一杯：“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这有什么？”汪婷婷嫣然一笑，“咱们也算自家人，在外面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更何况……” 　　她露出怀念的神色：“当初你和那教练小哥哥，可是我带头在直播室里磕起来的，现在想起来，应该也是沈总吧！” 　　“教练……”纪放禁不住露出笑容来，“我当时也没想到，他会去霁云山帮我。” 　　汪婷婷拿咖啡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沈总一定会没事的。” 　　大概是有了汪婷婷的安慰和保证，纪放终于放松了一些。 　　在飞往安克雷奇的路上，他终于睡了两天一来的第一觉。 　　下机后，纪放被汪婷婷拉到了亲戚家。 　　“你住什么酒店！”汪大小姐一边指挥着人往房子里搬箱子，一边拉着纪放不放，“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像国内，万一治安不好，沈总没找到还把你丢了，那可怎么办？” 　　“再说了，我表舅家消息灵通，有了什么信息你马上就能知道，免得还要往来通讯耽误时间。” 　　在汪婷婷的劝说下，纪放终于点头住下。 　　这家人倒是十分热情，晚间汪婷婷的舅妈亲自下厨，做了不少地道的中国菜，让纪放和汪婷婷两个远离家乡的人好好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 　　劳累奔波一整天，纪放和汪家舅舅约好了第二天去医疗系统找人，这才放心地去休息。 　　等到楼上客房熄了灯，汪婷婷悄咪咪地跑进了舅舅的书房，回头仔细关好了门，小声抱怨道：“表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到你的地盘上了，还能把沈总那么大个人给弄丢了？你这大佬怎么当的？” 　　汪婷婷的表舅来M国的时间很早，在这边已有三代，在当地的华人中很有影响。在安克雷奇，说起华国的章先生，很多人都知道。 　　章先生抬头看了眼这位表侄女：“你当我愿意吗？谁也没想到，人在山上没丢，反而在这里丢了。对了，这个沈总，你是怎么认识的？” 　　“啊？”汪婷婷一脸惊讶，“丹尼尔没告诉你吗？他就是丹尼尔的那个介绍人啊！” 　　“什么？你是说，他就是去年帮助丹尼尔进入戏剧艺术学院的人？” 　　“对啊。”汪婷婷见章先生如此震惊，才知道自己这个表弟还真是不靠谱，忙耐心地解释。 　　“沈先生有位朋友，就是今天我带来的那位纪先生，去年去了戏剧艺术学院上学。他这不是不放心嘛，就想着给纪先生找个伴，平时帮衬着点，正好当时我要来M国，他就问了我。但是我跟他不是一所学校，就把丹尼尔推荐给了他。” 　　“说起来丹尼尔倒也轻松，这一年多要做的，也不过是把纪先生的学习生活情况定期汇报一下。而且那小子自从抱上了纪先生的大腿，倒是每学期都能完成学业。” 　　想想自己这个除了学习什么都爱的小儿子，章先生感慨地点了点头：“那还真是托了沈先生的福，丹尼尔这两年居然能完成学业，也是难得。” 　　他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这位纪先生和沈先生……” 　　汪婷婷叹了口气：“算是情侣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有什么误会，纪先生就突然来了美国，沈总这才会放心不下。” 　　说回沈还，汪婷婷一脸担忧，“表舅，到底怎么回事啊？沈总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章先生平日里和蔼斯文如同带着面具，此刻对着自家人，倒是露出真性情来，“一个能从冰裂缝中挣脱，孤身一人从3400米高处下撤到大本营，再混入其他登山队伍回到安克雷奇的人，在这座城市里，难道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吗？” 　　他的眼中射出敬佩来：“说实话，这人真是条汉子。接到你们的通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左臂还有严重脱臼后的疼痛，额头上也有伤口，却依然谈笑风生，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还和本地人打得火热。这人要是早几年跟我一起打天下，安克雷奇还不都是我们的。” 　　“可人怎么就丢了呢？”汪婷婷才不管他表舅怎么感慨，抓着这个问题就不放手。 　　章先生瞪了侄女一眼。 　　“还不是他们沈家不依不饶！我看，他们沈家这次是想要他的命！”章先生忿忿地说。 　　“派人到山里暗算已经算是付出很大代价了，居然还能跟踪他到我的地盘上。”章先生显然深以为耻，“我查过前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沈先生很可能是察觉到了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匆忙从医院离开。他离开以后，曾有两个蒙面的男人去过他的病房。” 　　“那沈总现在是躲起来了？”汪婷婷蹙起小巧的眉。 　　“唉，我就在担心这个。”章先生叹了口气，“那日医生给他检查身体，他摔下冰裂缝的时候曾经撞到了头，此后又一直没有休息，这大脑受伤可大可小，就怕他跑出来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晕在哪个角落里可就糟了。” 　　“唉，怎么会这样！”汪婷婷跺了跺脚，“明天我就陪纪放去找人。” 　　“嗯，刚才我也和纪先生商量了，沈先生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依然是医院，毕竟他伤还没好。” 　　章先生看了眼侄女，“沈先生住过的那所医院刚才打电话来，说是沈先生有些东西落下了，你们明天先去把东西拿回来，我这边的人也会同时铺开下去找人。” 　　第二天一早，纪放便和汪婷婷去了沈还曾待过半晚的医院。 　　进入那个病房的时候，纪放稍稍迟疑了一下，仿佛一推门，便能见到沈还坐在床上，微笑着对他说：“你来了。” 　　病房的门打开，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棱射入室内，将空空的病床照得发亮。 　　因为沈还失踪的关系，章先生找人封锁了这件病房，房间里还保持着沈还离开时的模样。 　　纪放慢慢走近那张病床。 　　病床凌乱，被子被掀起，床边的水杯也歪倒着，泼出来的水早已在暖气下变成了桌上的一小片水渍。 　　蓬松柔软的枕头上，还染上了两抹血迹，经过了一天一夜，已变成了暗褐色。 　　纪放怯怯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因血迹而变硬的枕套，深深吸了一口气。 　　早知道沈家会如此对他，他说什么也不会走。 　　此刻站在这里，面对沈还的生死未卜，当年所谓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就是个笑话。 　　不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是不是总在提心吊胆却无人陪伴安慰？ 　　“啊，你们是章先生的人？”有人在身后说话。 　　纪放和汪婷婷转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白人医生站在他们身后。 　　汪婷婷立刻笑眯眯地转身：“章先生是我舅舅。” 　　随行的章先生手下出示了章家的信物。 　　“啊，那太好了。”医生说着拿出一个手机，“这应该是沈先生之前托付我保存的，就交给你们了。” 　　纪放接过沈还的手机，轻轻抚了抚手机的屏幕。 　　这是沈还惯常用的手机。热恋之时，他曾经无数次地悄悄给他发消息，然后看他拿出手机，看着消息露出微笑。 　　在手指的感应下，手机的屏幕亮了。 　　纪放看见自己躺在男人怀中，隐约露出锁骨上暧昧的红痕，而揽着他的沈还一脸宠溺，目光凝聚在他的头顶。 　　那是沈还求婚那天，他们疯狂□□后的合影。 　　纪放的泪水潸然而下。 　　他把手机小心地放进衣兜，伸手摸了摸眼角。 　　“你也别太伤心了，也许他现在挺好。”汪婷婷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没事，我们去问问其他的医护人员，说不定他想起来手机没拿，会回来找。” 　　那天下午，纪放和汪婷婷拜访了每一个科室，打听沈还的情况，也请每个医生、护士帮忙留意，如果看到了沈还，请他去章先生那里找他们。 　　安克雷奇地广人稀，有许多散落在街道间的小诊所，这三天里，纪放和汪婷婷便一直奔波于这些小诊所之间。 　　可沈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线索。 　　第三天的黄昏，汪婷婷有事先回了家，纪放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虽说已到春季，安克雷奇却依然会随时飘下雪花来。 　　昨日的一场大雪早已将街道变得洁白，人行道上的积雪被行人踩成了碎冰，泥泞难行。 　　前方有个街区间的小广场，传来欢快的呼喊声。 　　似乎是有人在那儿进行滑板比赛，滑板呼呼啦啦的声音阵阵传来。 　　纪放抬头看了两眼，见都是些青少年，便不以为意，慢慢绕过他们。 　　突然间，一阵惊呼在不远处响起，夕阳突然被遮蔽。 　　纪放猛然转头，一个正在表演的年轻人正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撞来。 　　情急之下来不及躲闪，纪放只要尽全力侧身，希望两人擦过时不会伤得太狠。 　　但这还是不够，滑板坚固的金属包头已经狠狠撞向他的前胸。 　　就在滑板与他相触的一刹那，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了他一把。 　　纪放踉跄着向后倒去，倒入一个满怀松香的怀抱。 　　那香味是如此熟悉，纪放猛地转头，几乎能听见自己颈脖的骨头大力转动时的咔咔作响。 　　在他身后，高大的男人紧盯着一晃而过踩着滑板的青年，五官一如既往的俊美锋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纪放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挣扎着伸手想要抓住他。 　　沈还却一眼也没看他，后退两步确认他没什么大碍，立刻向那个踩着滑板的青年冲去。 　　纪放：？？？怎么回事？ 　　一愣之下两人已经跑出去了好几步，纪放拔腿便追。 　　他跟着两人跑过一个街区，钻进一条小巷，却发现这是个死胡同，而前方的两人都不见踪影。 　　他剧烈地喘着气，还在四处寻找沈还的踪影。 　　突然，一股大力推向他的肩膀，纪放被推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沈还靠得很近，眼光中带着狠厉。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狗血失忆只是暂时的。猜猜两人会怎么相处？ 　　------------------- 第64章 失忆 　　纪放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沈还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略有消瘦，更显得眉眼凌厉。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滑过高挺的鼻梁, 到柔软的薄唇。 　　横压在他胸前的手臂略略放松, 沈还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以前……认识你吗？” 　　纪放的眼中泛起了潮气, 如晨起的白雾，随着眼波的流转而不断聚集。 　　很快, 聚集的泪珠便再也无法停留在眼角, 顺着脸颊缓缓地流淌下来。 　　沈还松开了压着纪放的手臂，略有些无措地抬起手。 　　指尖轻触泪珠, 却未能阻止它的下落, 只是在指缝间留下冰冷的印记。 　　接着，更多的泪珠涌了出来。 　　沈还有些手足无措地拿手抹了抹纪放的脸蛋，触手的温暖滑腻却让他心中一震。 　　这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理智在告诉他这个人他不认识, 不要做些没用的行动, 把人抓起来问清楚才是正理。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动作, 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仿佛这些行动都是长久的习惯、深入骨髓的本能。 　　本能让他又抹了一把纪放的脸颊, 然后，靠近, 轻轻用嘴唇接住了流淌的泪水。 　　微微的咸涩在舌尖泛起, 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痛。 　　接着他看见那个青年仰起了脖子, 柔嫩的唇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 含住了青年的唇。 　　仿佛是天生的契合, 唇舌相接的那一刻，两人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便开始了追逐和纠缠。 　　纪放的腰和腿都越来越软, 几乎全靠男人的大手捞住, 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远方突然出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叫着“纪先生。” 　　身前的沈还突然一震，嘴唇离开他的，似乎就要后撤。 　　“别走！”纪放拉着他的衣摆，“他们是帮我找你的人。” 　　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经到了近前，正是章先生的几个保镖。 　　“纪先生你没事吧！这位……”保镖这会儿才看清楚沈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沈先生！” 　　“终于找到你了沈先生！”那保镖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还皱眉，防备地向后退了半步：“你是谁？” 　　保镖狠狠愣住：“沈先生，您不记得我了吗？您从山上下来一直都是和我联络的。” 　　他有些无助地看向纪放，纪放却如刚惊醒般，掏出了沈还的手机。 　　“你还记得吗，这是你的手机。” 　　沈还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面部识别自动解锁。 　　看到屏幕上两人的合影，沈还的目光又向纪放投去。 　　“哦对，”保镖也掏出手机来，拨出一串号码。 　　沈还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章先生联络人。 　　纪放明显地感觉到，沈还此刻放松了不少，忙对保镖说：“我们先回去，再慢慢说。” 　　一行人一起回了章家的大宅。 　　沈还的意外寻回让章先生非常高兴，赶紧让厨师准备丰盛的晚宴，又请了家庭医生来家里为沈还看诊。 　　这会儿已经吃过晚饭，沈还洗了个澡，穿了件浴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接受医生的检查。 　　纪放坐在他身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医生。 　　“没有太大的问题，指标一切都正常。”医生关掉便携脑血流检查仪，又仔细看了看沈还头上的伤口。 　　“伤口也还好，没有化脓的迹象，不过还是要小心。”他仔细给沈还消了毒，又擦上消炎的药膏。 　　“医生，他的记忆……”纪放担心地开了口。 　　“这个啊……”医生有些为难。 　　“从沈先生的病历档案来看，他在麦金利山上掉进冰裂缝时应该是撞到了头，当时便有脑震荡的迹象。而他一直以来一直精神紧绷没有得到适当的休息，由此引起大脑的认知混乱是很正常的。”【1】 　　医生叹了口气，安慰地看向沈还：“你也不用太担心，多休息多补充营养，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这段时间里和以前熟识的朋友多聊聊天，或许能早点找回记忆。” 　　客气地送走了医生，纪放回到房间，看到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沈还，突然感到一阵尴尬。 　　下午在小巷里接吻的场景倏地浮上心头。 　　都已经分手这么久了，他却依然无法抵御他的温柔。 　　沙发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拿了一个抱枕过来，抱在身前。 　　“我们以前是爱人吗？”沈还直白地问道。 　　纪放一愣：“嗯，曾经是，但是……” 　　他声音低了下来：“后来，分手了。” 　　他微微皱着眉，似乎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困扰。 　　“为什么会分手？我觉得我们很亲近。” 　　纪放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当年分手的原因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失忆的原因？”他在沈还身边坐了下来，尝试着把这问题圆过去。 　　“毕竟，分手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所以你的大脑就自动把这件事忘记了。” 　　他心里有点疼，又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脱口而出要说两人已经分手了。 　　如果沈还不知道，如果他直接告诉沈还说他们还是恋人，对方会不会现在就高高兴兴地挨过来亲亲他？ 　　到了这时，纪放才发现自己的眼神一直在沈还唇边逡巡。 　　下午的那个吻似乎打破了什么禁忌。 　　这一年多来他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常会梦见沈还的吻。 　　羞涩的、温柔的、激烈的…… 　　让他在梦中带着燥热醒来，却只能带着绝望和自暴自弃，独自一人在欲/望中沉沦。 　　他渴望他的吻。 　　沈还却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对不起，下午那会儿，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皱了皱眉：“我只是循着本能，也许这本能有点不对。” 　　纪放心里突然苦涩了起来，原本柔软的心思变得酸涩。 　　渴望被归为“不对”的时候，他轻轻掐掉了自己的欲/望。 　　“你看起来很疲惫，有多少天没睡好觉了？”他转了话题，却又忍不住去看沈还。 　　男人眼底有明显的青黑，或许这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休息之地。 　　沈还的眼神又茫然起来：“我这两天有些头晕，或许真的和医生说的那样，在认知上有些问题。常常是神游天外的状态，然后突然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到底是在哪里过的夜，睡觉睡得如何。” 　　“那你下午的时候，也是无意识的在那个小广场上停留吗？” 　　“那倒不是。”沈还回忆着，“我是跟踪那个玩滑板的人过去的。这两天总有人跟踪我，昨天我发现这个人和跟踪我的人有接触，所以跟着他，想找出幕后的人，却发现，他对你不利。” 　　纪放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下午救了我，你没有认出我，为什么……” 　　他突然有点害怕，怕沈还说，没什么，遇到谁我都是会救的。 　　沈还却说：“我也不知道，在看见你的那一刹那，我就觉得，一定要保护好你。这似乎是一种本能，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对不起，我又在说本能。”沈还朝纪放靠近了些，手指轻轻抚上纪放的鬓角，“我以前是不是很爱你？我们为什么分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纪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曾经收到的那条语音，沈还问：“宝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肯理我？” 　　当沈还带着茫然地神情重复这句话的时候，他又一次红了眼眶。 　　“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没有任何错。” 　　纪放迎上沈还的目光：“你一直都是最好的男朋友。” 　　那晚他们没聊多久，沈还便已眼皮打架没了精神。 　　章先生给他安排的房间在纪放隔壁，模样相似的套房，中间还有一扇小门相连。 　　“晚安。”纪放看着他在坐在床上，站在小门前笑了笑。 　　沈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朝他点了点头。 　　那晚纪放睡得并不安稳，中途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突然醒来，便光着脚冲向中间的小门，从门缝里去看隔壁的那个人，是否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了天快破晓的时候，纪放觉得自己肯定是睡不着了，干脆抱了床毯子过去，窝在沈还床边的地毯上，静静地看着他。 　　沈还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侧身躺在枕头上，黑发搭在额间，和纤长的眼睫一同在脸颊上落下阴影。 　　他有时候会蹭一蹭枕头，手指伸出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抓不到的时候会撇撇嘴，特别的孩子气。 　　纪放裹着毯子靠在床边的小沙发边，留恋地看着他的睡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昏然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躺在了床上，身上裹着毯子，他连人带毯子一起被一双手臂抱在怀里。 　　纪放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动了动，缓缓转过身去。 　　沈还显然还在睡熟，却在他翻动的时候，无意识地又将他揽紧了些。 　　纪放睁开眼，看着他闭着眼的样子，悄悄仰起头，嘴唇印上他的。 　　沈还身上的热气很足，额间甚至带着层薄薄的细汗，嘴唇润泽柔软。 　　纪放在那唇上贴了又贴，直到眼泪再次流下来，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怀中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吃早餐的时候，章先生的手下来报，昨天袭击纪放的人抓到了。 　　果然，他也是被安排监视沈还的人员之一，只不过今天不是他当值。 　　至于纪放，当初委托他的人也曾给他看过照片，交代说如果不小心碰见，也可以给点教训。 　　几经威逼利诱，最后章先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查到了那人上面的几层委托，幕后的人隐隐指向沈氏的沈浩瀛。 　　沈还虽然失了记忆，但头脑和判断力还在，和章先生商议一番后决定，先按兵不动，引蛇出洞找到证据，再和沈浩瀛算账。 　　此时距离纪放请假出来已有一个星期，他得回学校了。 　　他定了第二天的航班，这天一早，便在卧室里收拾行李。 　　只是人总是心不在焉，叠一件衣服便看看隔壁，放进行李箱之后又停手叹口气。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箱子连一半都没有装满。 　　两人卧室间的小门突然开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纪放记得今天沈还要和章先生一起去市政厅，原计划是吃了晚饭再回来。 　　“市长的行程有变动，早上不在。”沈还简单地回答着，“你要走了吗？” 　　纪放抬头朝他笑笑：“我是从学校请了假出来的，总得回去上课。” 　　他把带来的几本书丢进箱子里：“能找到你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跑这一趟挺有收获。” 　　沈还看着他走来走去地收拾，仿佛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翻出了手机来。 　　“我这几天把手机翻了一下，里面有个私密相册，我却不知道密码，你能帮我回忆一下吗？” 　　纪放放下了手中正在叠的衣服：“你试过自己的生日吗？” 　　沈还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噢，我忘了你不记得。”纪放走到他身边，“我说你试。” 　　他一口气说出了好多个密码，有沈还的生日、A1、A2别墅的房门密码，甚至是自己的生日，可惜全都不对。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沈还问他。 　　纪放犹豫片刻，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什么的日期？”沈还手指悬在屏幕上。 　　纪放低了头，却并没有解释：“你试试吧。” 　　沈还输入数字，私密相册打开了。 　　纪放背过身去，轻轻擦了擦眼角。 　　那串数字，是沈还求婚的日子。 　　他一直以为，沈还会把那一天当做耻辱，毕竟，那份感情就是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手机里传出沈还自己的声音。 　　“已经两个月了，小姨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看样子，必须先找到靶向药，我明天出发去M国和维利尔先生汇合，希望能够说服他把药品匀一支给我。” 　　纪放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小姨怎么了？” 　　他扑到沈还身边，去看手机里的画面。 　　ICU病房里，宋清莲已经插上了呼吸机，机器一上一下地运作着。 　　画面里，沈还坐到了宋清莲身边：“小姨，我一定会找到药品救你的，你等我回来。” 　　宋清莲早已说不出话来，此刻却着急地拉住了沈还的手。 　　只能伸出一根手指的右手，在沈还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纪放捂住了嘴，那艰难的笔画，分明是他的名字——纪放。 　　“我知道，”沈还低声承诺，“我会找到他，带他回来的。你等着我们。” 　　宋清莲放下了手。呼吸器覆盖在她的脸上，无法做出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分明流露出期盼。 　　画面戛然而止，纪放红了眼睛，抓住了沈还的手：“小姨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对方略显困惑的表情，他没有继续等待沈还的回答，径直给沈寰打了电话。 　　“纪……叔，是我小叔怎么了吗？” 　　找回沈还的那天，纪放便已给弟弟和弟夫通报了情况，这几天，沈寰虽然仍陷于集团业务的焦头烂额中，但好歹精神上有了安慰。 　　只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特别是纪放打电话来，更是让他紧张兮兮，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叔又丢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集团事物的漩涡里。 　　“你小叔没事，是小姨。” 　　纪放也不知道他们家的这个亲戚关系到底要怎么称呼，只好直呼其名：“你小叔的小姨，宋清莲，一直住在宁馨疗养院的。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哦，还好，还好。” 　　也不知道沈寰说的是谁还好，只听得对方长长舒了一口气，纪放终于也放松了些。 　　“小叔走的时候交代过，小姨那边有专人看着，每天也会有报告过来。”沈寰很快开始解释，“这段时间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但情况很稳定，小叔说这次去M国是找一位维利尔先生拿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 　　“维利尔先生……”纪放皱起了眉，这个名字似乎并不陌生，应该是近期在哪里看到过。 　　他挂了电话，在房间里踱着脚步，皱眉思考。 　　“如果说我这次来阿拉斯加，就是为了找药，”坐在沙发上的沈还开了口，“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登山队中？” 　　纪放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了，他是在飞往安克雷奇的飞机上看到维利尔这个名字的，他就是沈还登山过程中，突发高山病被送下山的那位队友！ 　　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沈还，继而皱眉道：“如果你此行的目的就是维利尔先生，为什么在他生病的时候，做出的决定不是陪他下山，而是继续攀登？” 　　“或许，我是和维利尔先生有什么约定？”沈还站起身来，“在这里猜测没有意义，我想我需要章先生的帮助。” 　　章先生的手下都十分能干，不过半天的时间，已查明了维利尔先生的所在。 　　这位先生在麦金利山上突发急病后，被直接送到了安克雷奇最大的医疗中心，此刻还在医院休养。 　　沈还看向纪放。 　　隽秀的青年早已一跃而起，拿来了两人的外衣：“走，我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圈宝虽然失忆，但有肌肉记忆。 　　【1】失忆原因为作者私设，无医学根据。 　　---------------------- 第65章 我爱你 　　医疗中心距离章家大宅并不算远, 两人连车也没坐，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维利尔先生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精神尚可, 一见到沈还, 他立刻问起了他的伤。 　　“抱歉，不知道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听说你也受伤了, 现在还好吗？” 　　沈还轻轻动了动尚有些疼痛的左臂：“身上的伤势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脑袋, 忘了些事情。” 　　失忆这种事情实属罕见, 维利尔先生也禁不住好奇，连连提出问题，最终沉默下来。 　　纪放看着他深思的神情, 有些担心地问：“维利尔先生, 您能告诉我们, 沈哥他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维利尔低着头：“沈先生找我, 是因为我手上有一支布莱迪研究所的ALS靶向药。布莱迪研究所是现金世界上对ALS研究最前沿的机构，他们的靶向药物虽然还未通过严格的三期人体实验, 但前两期实验的结果都十分乐观。所以大家都盯着这第三期的实验药物。” 　　“但布莱迪研究所不看任何投资和关系, 只是从符合条件的病人中随机抽取参加实验的人员, 幸运的是, 我的太太德洛瑞丝被抽中了。” 　　维利尔先生说到这里, 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只可惜，德洛瑞丝还没收到药物, 就突发呼吸衰竭……” 　　“维利尔先生……”纪放想要安慰他却又哽住。 　　这个时候, 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显得那么无力。 　　维利尔先生反倒朝他露出安慰的笑容：“我没事。” 　　“沈先生当时联络我的时候, 我正在准备麦金利山的登顶活动，不瞒你们说，我妻子早年也是位极限运动爱好者，登顶麦金利山一直在她的目标清单中，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 　　“沈先生向我表达了他的诚意，希望买下药物，但对于我来说，钱并不是太重要。”维利尔先生露出伤心的表情，“我也希望药物能帮到需要的人，所以决定，在沈先生帮助我达成妻子遗愿后，把药物给他。” 　　纪放露出了然的神情。 　　沈还正是得知了维利尔先生的这个心愿，因而急匆匆地从国内赶来，帮助他组织好了登山队。 　　没想到维利尔先生在C3营地突发急病，沈还也因为沈家的暗算离开了队伍，登山队群龙无首，即便登顶，也再不是维利尔先生希望的模样。 　　病房里沉默了。 　　良久之后，沈还开了口：“维利尔先生，虽然说没能达成您妻子的遗愿我很遗憾，但机会并不是只有一次。我可以再次组织登山队，再次登顶麦金利山。只是希望，您能割爱先把药物给我，毕竟……”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毕竟，我的亲人还在等着它。” 　　纪放此刻已红了眼圈，他快步走到沈还面前，轻轻在男人头上揉了一把。 　　而沈还，则沉默着将脸颊靠在纪放身前。 　　看着眼前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维利尔先生也险些流下泪来。 　　当年妻子患病时，面对黯淡的未来，有多少次，他们也是这样，默默地安慰着对方，支撑着对方。 　　“你们拿去吧。”维利尔长长叹了口气，“那药物我留着也没用，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泪水滑下他的脸颊：“德洛瑞丝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维利尔先生！”纪放惊呼起来，“您是……谢谢，太感谢了！” 　　维利尔先生却没有回复他的感谢，只是艰涩地对沈还说：“我原本打算由我或者你，把德洛瑞丝最喜欢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埋在山顶，如今……你还能回忆起当时自己掉在哪里的冰缝中吗？虽然听起来有些愚蠢和疯狂，但我想，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去找一找。” 　　“红宝石戒指？”沈还皱了皱眉头。 　　他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衣衫多有破损，而这段时间又失忆在外，连手机都放在了医院，维利尔先生压根就没想过戒指还能保存。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还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的中式荷包来。 　　荷包是手工缝制，青花缎面料，一角还沁着暗褐的颜色，似乎是血痕。 　　沈还打开荷包，从中间拿出一枚戒指。 　　鲜艳的鸽血石在阳光下闪亮。 　　“这……这是……”维利尔先生惊叫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德洛瑞丝的戒指，你，你竟然留着！” 　　沈还忙扶住了他，把戒指放进他手里：“虽然我不记得，但感觉这应该是小姨给我的东西，我一直贴身带着。” 　　他看向维利尔先生：“这几天，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能感觉到它的重要。” 　　维利尔先生更加激动了：“谢谢……我真是没想到。” 　　他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个微笑来：“这是两位病友灵魂间的沟通，你的小姨，注定是能用上这支药的。” 　　维利尔先生立刻行动起来。他叫来了家里的管家，珍而重之地将药送到了医院。 　　沈还这边自然由章先生出面，找了专人立刻动身，亲自将药送往宁馨疗养院。 　　交代完了一切，维利尔先生终于平静下来，轻轻将戒指放在唇边轻吻。 　　“你们快回去吧，能够陪伴亲人的时候，就多多陪伴吧。” 　　“维利尔先生……”纪放的眼圈红了，感同身受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抱歉，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立刻履行我们的约定。”沈还沉声道，“但等恢复之后，我会尽快组织第二次登山以及后续的冒险事项。” 　　“沈先生……”维利尔先生被震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已经拿到药品之后，沈还依然选择了履行他们之间已经毫无约束力的约定。 　　没想到这一次有这样大的收获，纪放离开医院的时候，心情好得快要飞起。 　　“太好了！”他开心地说着，跳过身前人行道上的一个小雪堆，“你这一趟没白来，小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前面的街道亮着红灯，他站在了斑马线旁，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的沈还甜甜笑着。 　　“沈哥，这下可以放心了，你也可以回去好好养伤……” 　　他话说了一半，却见沈还突然变了脸色，脚下生风地向他猛地扑了过来。 　　纪放还未来得及动弹，便被沈还手臂的力量带得转了半圈，被男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两人在巨大的惯性下向一旁摔去，落地的瞬间，纪放听到男人的一声闷哼，两人身后，有车辆疾驰而过然后急刹车的声音。 　　“沈先生！” 　　“纪先生！” 　　章先生的手下并未走远，见这边发生事故，立刻跑了过来。 　　造成这一切的是一辆白色的皮卡，司机本来还打算下车查看，见有人跑来，立刻一踩油门打算溜掉。 　　自然有人追踪而去。 　　纪放被沈还抱在怀中，却听见男人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此刻慌忙撑起身体，去查看沈还的情况。 　　“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沈还倒在冰凉的雪地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事，他没撞到我，就是摔了一下。” 　　纪放看着他忍疼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傻瓜，怎么摔这么重？” 　　沈还却闭着眼睛露出笑来：“你没事就好。” 　　晚间到家自有一番扰攘，家庭医生上门给沈还做了检查，所幸只是后脑勺在雪地里磕了一下，身上也有几处挫伤，问题不大。 　　纪放一直担心地跟着沈还，再三确认他的状态。 　　“好了，我没事。”沈还正在和章先生聊维利尔先生的事，转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纪放，“你不是明天要回N市？早点洗澡休息吧，我和章先生再说说话，也要去休息了。” 　　纪放点了点头，缓缓走到起居室的门前，又回头望去。 　　英俊的男人正侧着脸，认真地和章先生讨论着什么。 　　不知道两人谈及什么内容，沈还的唇边突然露出一抹笑来。 　　纪放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这短短的一周，如同做梦一样，让他和沈还再次相遇。 　　虽然以无尽的担忧开始，在连连惊险中度过，可他现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竟无比留恋。 　　纪放低着头回了房间，坐在床上闷闷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洗漱睡下。 　　而章家的起居室里，纪放离开后不久，章先生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男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依旧是那个锋利英俊的男人，今天晚上，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常年在异国他乡，周旋于黑白两道之间，章先生早已练就了一身极为敏锐的观人之力。 　　眼前的男人说起话来依旧睿智，眼神却变得比前几日更加笃定，全然没有了这两天所看到的茫然。 　　“沈先生……”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您是不是……” 　　沈还对上他的目光，半晌后面露敬佩：“章先生真不愧是公认的识人之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了我的变化。” 　　“你……”章先生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又在沈还暗示的目光中压下心中的激荡，坐下来小声问，“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沈还轻笑了一声：“大概，两个小时之前吧。” 　　两个小时之前，正是沈还在街上救了纪放，两人一起摔倒的时候。 　　“是因为……”章先生做了个后脑勺撞击的动作。 　　“大概是。刚才摔倒在地的时候，突然感觉脑子一热，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我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那真是太好了。”章先生看起来极为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你两小时前就恢复了记忆，怎么不告诉纪先生？”高兴过后，他突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你们之间……难道真有什么过节？” 　　沈还摇了摇头：“哪有什么过节，只是他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章先生不明就里，却又不好打听人家的隐私，只好把好奇心强行压了下去。 　　“对了，说到纪放，今天下午的事情很可疑。” 　　沈还皱了皱眉：“我一直以为这几天的事故都是针对我而来，那天那个玩滑板的人之所以去袭击纪放，是为了把我引出来，但现在回想起来，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章先生在这些事情上经验老到，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回过味来：“这么说，你是觉得，这两次袭击其实都是针对的纪先生？” 　　他皱起了眉：“可他们怎么知道纪先生会到这里来找你？” 　　“沈世斌、沈浩瀛那两个疯子，不能用常理来度量。”沈还的眼中射出锐利的光，“为了把我从集团踢出去，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沈还的手指在沙发上轻敲两下，“这样的话，我的计划就要有所变动了。” 　　“章先生，”他抬起头来，“这两天，有些事情，辛苦你配合一下。” 　　那天晚上，纪放一直睡得不踏实。 　　明日即将到来的别离让他辗转反侧，却又不敢去打扰沈还。 　　而沈还似乎和章先生聊到了很晚，纪放听到隔壁的门响了一声，接着是浴室里隐约的水声。 　　纪放迷迷糊糊地听着隔壁的声音，慢慢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隔壁“砰”地响了一声，似乎有人摔倒。 　　一秒钟后，纪放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连通两侧的小门。 　　“沈还！”他叫了一声，立刻奔向摔倒在床边地毯上的男人。 　　他跪在沈还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沈哥，你，是焦虑症犯了吗？” 　　沈还低着头，忍过一轮不自觉的战栗，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艰难地挤出声音：“没事，药……” 　　“药……”纪放环顾房间，沈还当初放在麦金利山下的行李，章先生已经帮他找了回来。 　　“好，你忍一下！”纪放奔向沈还的行李箱，熟门熟路地从内侧的夹层里找到镇定药剂，又倒了半杯水，来到沈还身侧。 　　看着他吞下药片，纪放轻轻地扶着他，将男人颤抖的身体揽在怀里。 　　沈还枕在他的肩窝里，小声地急促呼吸。 　　熟悉的松木气息包裹而来，心中的酸涩却直直上冲，纪放抽了抽鼻子，把人揽得更紧些。 　　漫长的半小时过去，沈还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我扶你回床上，来。”纪放咬咬牙，把沈还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人扶上了床。 　　“要我去找医生吗？”他在沈还身边轻轻地问。 　　“没事了，”沈还哑着声音回答，“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想起刚才喝药的玻璃杯还在地上，纪放弯腰捡起杯子，打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 　　睡衣的下摆被人抓住，他转过身来。 　　沈还仰头看着他：“别走。” 　　那双眼里有太多的眷恋与不舍，纪放转身将被子放到床头柜上，再一次坐在了床边。 　　“别怕，我不走。” 　　沈还似乎放了心，手指从他的睡衣下摆上松开，可一秒钟后，他又握上了纪放的手腕。 　　“你陪陪我好不好？” 　　熟悉的温暖包裹着手腕，纪放心中的酸涩更甚，此刻，他也再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处理，只顺着沈还的力道上了床，侧身在他身边躺下。 　　沈还的另一只手臂揽了过来，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又轻轻将他抱在怀里。 　　纪放悄悄蹭掉脸侧的泪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揪住了沈还的睡衣。 　　沈还温暖的呼吸轻轻打在他额头上，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男人说：“对不起，一想到你明天要走，我就有点喘不上来气。”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没有和我告别就走了。”沈还在他头顶喃喃地说，“我找了你好久，给你发信息你也不理我，后来你说，你不爱我……” 　　纪放的呼吸猛地停滞，轻声低语道：“对不起。” 　　沈还却似乎没听见这句道歉，仍梦呓般说道：“我当时觉得很伤心，可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想要追你，却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接着，就觉得很难受……” 　　他说着难受，身体就真的又轻轻颤抖起来。 　　纪放抹了把眼泪，伸手环住沈还：“别怕，我在这儿，我不离开你。” 　　“真的吗？”沈还把头埋进了纪放的颈窝，“你真的不离开我？” 　　“嗯，”纪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你说，你不爱我。”沈还似乎又回到了三岁模式，固执地拉着纪放想要个答案，“你不爱我，怎么会一直陪我？” 　　纪放没了声音，他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能静静地搂着沈还，用轻轻的拍打安抚他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沈还的呼吸变得平静。 　　纪放轻轻推着他，让他在枕头上躺好，沈还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他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却用手掌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爱你，我爱你。”指缝中漏出他支离破碎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北方小年，小年快乐呀！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