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除了我幼儿园全是妖怪》 作者:绣生 文案: (一)在第四位老师也怒而辞职之后,荣岁成了山海幼儿园新上任的第五位老师。 听闻消息的妖怪幼崽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二)第一天抱着备课本站在讲台上,荣岁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未来的花朵们。 讲台下的花朵们怂成一团:这这这是哪里来的大妖怪?!qaq 闻着味儿就好凶qaq (三)适应了新环境的荣老师对新工作非常满意,左手撸着一只白毛团,右手搂着一只小红鸟,腿上还趴着一只肚皮滚圆的小胖龙。 殷烛之努力绷起脸,用短短的爪子扒着荣岁的手,不悦道: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叔祖。 荣岁不以为意的戳戳软肚皮:哦,是吗? cp年上:以为自己是人的妖怪受(荣岁)x醋精空巢老龙攻(殷烛之) 阅读指南:主受,1v1,攻受只有彼此。 现代架空,妖怪设定杂糅,私设很多,不要考据哦。 微博打卡:一只绣生呀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主角:荣岁,殷烛之 ┃ 配角:温暾、毕方、睚眦…… 作品简评: 荣岁是个普通的师范毕业生,毕业后应聘到了一家幼儿园做老师。然而渐渐的他发现,这所老旧的幼儿园里的学生,竟然全都是妖怪。烛龙、睚眦、白泽、混沌……上古大妖全都变成了幼崽,在破旧的幼儿园里连饭都吃不起……本文作为一篇都市妖怪文,主要讲述的是一个普通人类误入妖怪幼儿园,和幼儿园里的妖怪们结下不解之缘的故事。决定待在幼儿园的荣岁,渐渐找到了上古大妖退化成幼崽的原因,在帮助上古大妖恢复正常的过程中,他竟然发现……自己也不是人。正迷茫时,恢复真身的钟山神君又向他表白……而二人最后是否能顺利在一起呢?敬请期待下文。 第1章 星期一早晨,地铁二号线上挤满了赶着上班的上班族,荣岁背着双肩包,怀里抱着幼儿园的录用通知书,艰难空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晨八点四十五,距离约定的报道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 急速行驶的地铁缓缓停下,车厢响起播报员机械的报站声,车门随着报站声缓缓朝两边打开,挤成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群瞬间倾泻而出,荣岁往边上避开,稍微喘了口气,等人走的差不多后,才赶在地铁门合上之前走了出去。 今天是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荣岁大学是在本省读的,h省汉中师范大学的学前教育专业。其实他原本中意的专业是汉语言,只是运气不好,三分之差被人挤了下来,然后就调剂到了学前教育去。 一个班三十二个人,加他一共就两个男生,比大熊猫还要珍稀。 好在荣岁是个适应能力非常强的务实青年,踏踏实实的待到了毕业,拿了毕业证就找起了工作。 但现在就业形势严峻,幼儿园老师大小也是个不错的体面工作,不管是本专业的还是其他专业的都来参合一脚,竞争非常激烈。 要说荣岁的专业成绩其实不差,在女多男少的教师行业还有一些优势,但无奈现在的幼儿园都重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因此老师也得是全能的,唱歌画画跳舞弹琴……样样都得行。 荣岁就卡死在了这道坎上。 面试了几家比较大的公立幼儿园都被遗憾拒绝后,他只能将要求降低,随便挑了一家没听过名字的幼儿园投了简历。 山海幼儿园的招聘摊位在会场的角落里,没什么人经过,冷冷清清,负责招聘的是个年轻男老师,长得很清秀,就是有些腼腆,荣岁把简历递过去的时候,对方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匆匆扫了两眼简历就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报道。 荣岁怀疑他连简历都没看清楚,但是对方看起来很无害,而且幼儿园的官网点进去,也确实是正经的公立幼儿园,荣岁连着几天被拒已经有了心理阴影,难得遇见个这么爽快的,想着对方可能急招人,看了看待遇,工资不高但好在包吃住,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就约好了星期一早上九点半到幼儿园报道。 出了地铁,荣岁拿出手机导航,跟着导航弯弯绕绕的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条有些偏僻的小路,路右边的墙上挂着个蓝底的铁牌子,用白字写着七里路九十九号。 关了导航,荣岁顺着路进去,走了有五分钟,才看到幼儿园的路标。 这家幼儿园在汉城区,汉城区是w市的老城区,就紧挨着郊区,w市发展起来后,如汉城区这样的老城区就逐渐荒凉下来,又因为紧邻郊区,离周边乡镇近,所以那些进城打工的人多半都聚集在这里,人多而杂乱,环境也算不上好。 由此可知建在这里的山海幼儿园条件自然也不可能有多好,到达目的地前荣岁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是看到幼儿园破旧的大门跟空荡荡的门卫室时,荣岁心态还是有点崩。 幼儿园大门紧锁着,黑色的油漆脱落许多,底部还有斑斑锈迹,右手边是简陋的门卫室,连着一扇小门,就这么大喇喇的敞开着,荣岁见没有人,只好自己进去。 进了门先是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楼,应该是教学楼,看着年代挺久了,白色的墙体灰扑扑的,还爬满了爬山虎,左右两边则各是一排平房,墙壁刷成了柠檬黄色,上面还挂着红色横幅,写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创建先进幼儿园”的字样。 荣岁心想这横幅标语跟幼儿园对比着,嘲讽力真是满分。 幼儿园虽然破旧,但是占地还挺大,荣岁往里走了一段,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皱了皱眉,荣岁停下脚步,朝四周张望一圈,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重。 现在才刚刚九点出头,应该正是家长们送孩子上课的热闹时候,但是这幼儿园里却安安静的,从他进来到现在,连个人影子都没看见。 别说家长学生了,就连本来说好了要来接他的那个同事白图也没见人。 荣岁心里直犯嘀咕,站在树荫下给白图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到了。 微信刚发出去白图就回了,说自己记错了报道时间,让他等等自己立刻就过来。 荣岁越来越大的脑洞这才暂时打住,不至于往封建迷信的道路狂奔而去。 等了两分钟,荣岁就远远看见有个人影朝这边狂奔而来,看身形应该是来接他的白图、 荣岁暗地里啧啧两声,白图看着瘦瘦小小的,跑的倒是挺快,一阵风一样就刮到了他面前,红着脸小声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记错时间了,你没等很久吧?” 荣岁笑着摇头,“没,我刚到呢。”说着目光扫过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白图,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不过学校怎么没看见其他人?我想找个问路的都没有找到。” 白图闻言脑袋垂的更低,十分愧疚的样子,说话都结巴起来了,“我、我们学校……条件不是很好。” 荣岁压根没明白他的意思,学校条件不好跟没人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跟着白图到了办公室,见了校长,才终于明白他口里的“条件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简单来说,就是幼儿园环境太差,加上经营不善,目前不仅没有几个学生,连老师也没有了。 如果荣岁入职,就是这里唯一的任课老师。 荣岁:“…………” 勉强控制住了震惊的表情,荣岁看向白图,“白老师不上课吗?” 白图又羞愧的垂下了头,微不可闻的说:“我是保育老师,兼职做点行政工作。” 荣岁:“……”行吧。 白图见他不说话了,顿时就紧张起来,生怕他一怒之下要走,结结巴巴的给他卖安利,“虽、虽然我们幼儿园条件一般,不过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着还暗地里推了推老校长,指望捧着茶杯的校长帮帮腔,老校长茫然的放下茶杯,侧脸手放在耳朵边朝他大声道:“啊?小白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荣岁:“………………” 白图脸红到了脖子,尴尬的都快哭了。 一个耳背的老校长,一个腼腆的跟兔子似的同事,以及一个破破烂烂的幼儿园,荣岁感觉自己在情感跟现实两边拉锯。 理智告诉他最好扭头就走,这么个破幼儿园指不定明天就能倒了,傻子才待在这里。但另一边白图又眼巴巴的瞅着他,眼眶红通通的,荣岁觉得如果他现在就说要走,白图能当场哭出来。 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荣岁决定先待一天,回去后再找个委婉的理由辞了这个见鬼的工作。 “学生在哪里?没有老师怎么上课?”荣岁换了个话题。 见他没立刻说要走,白图果然高兴起来,回答道:“他们在教室自习呢。”说完又试探的道:“我带你去看看?” 荣岁心里没打算留下,就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跟他一起下楼。 校长办公室在教学楼二楼,而一楼就是学生教室,因为学生少,好几间教室都空着,门窗紧闭。 只有下楼右手边第二间教室的门开着,白图领着荣岁往那边走,嘴里说道:“我们幼儿园的孩子虽然少,但是个个都很可爱听话,你肯定会喜……”欢他们的。 后面半截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他刚刚夸过可爱听话的孩子们正分成两拨掐架。 教室里桌椅被胡乱堆成了两堆,中间隔着一条道,五个孩子分成两波对峙。 一个棕红色卷毛的小男孩嚣张的站在摞起来的桌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叫骂,“殷烛之有本事你过来,我们俩单挑!”桌子下面还有个小孩儿巴巴垫着脚去够他的腿,小声的喊:“毕方你快下来。” 他们对面还有三个小孩儿,站在最前面的个头挺高,刘海长的都遮住了一只眼睛,一听毕方还不服气,他稚嫩的脸上做出一个冷笑的表情,“嘁!打不过就会耍赖,赖皮鸟!” 毕方顿时怒了,双手叉腰恨不得跳起来骂,“你才是赖皮鸟!” 高个儿小孩儿继续冷笑,“我又不是鸟。” 毕方气的一头卷毛更卷,却又无从反驳,只能拿眼睛瞪人。 这时刚被他指着挑衅的小孩儿从桌子上跳下来,他穿着有些陈旧的不合身的校服,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剪了,都长过了肩膀,就用橡皮筋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马尾,他一蹦,马尾就跟着一晃一晃的。 “你下来,我把你打到服气为止。” 小孩儿仰着下巴,圆溜的眼睛眯着,长得倒是挺好看,但是一开口却比小卷毛还要狂。 “打就打!”毕方一撸袖子就要往下跳,半空中却忽然横过一只手将他拦腰抱住,荣岁笑眯眯的在他红色的卷毛上揉了揉,“小朋友不可以打架哦。” 忽然有人插手,毕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顿时更怒,“毕方爷爷的头也是你能摸的吗!” 紧接着他又耸了耸鼻子,大惊失色的从荣岁怀里挣脱出去,躲远了警惕的看着荣岁,“哪里来的大妖怪?!” 荣岁:“…………” 毕方神情依旧警惕,还顺手将晕乎的白泽往身后扒了扒,盘问道:“你来干什么的?” 荣岁尽量露出个温柔和善的笑容,“我是新来的老师,给你们上课的。”靠后的殷烛之一皱眉,声音听起来非常不耐烦,“才赶跑了一个,怎么又来?” 他眯起眼睛,在荣岁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像是要透过皮肉的看到他内里去,荣岁被这么个小孩看的有点起鸡皮疙瘩,心里感觉怪异极了,他笑了笑将心底的违和感赶走,上前在殷烛之头上揉了一把,“我姓荣,草木枯荣的荣,你们以后可以叫我荣老师。” “嘁!”边上的龙崖冷笑一声,将迷迷糊糊弄不清情况的温暾挡在了身后,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不善的看着荣岁,“少装模作样,就算是大妖,我们也不怕你。” 虽然这次来的比前面几个难对付,但是他们也不带怕的。 荣岁:“????” 他满头雾水,迷茫的看向白图,希望他能解释一下,这几个孩子是看西游记走火入魔了吗? 白图缩在他身后,露出半张脸往教室里瞅了瞅又迅速的躲了回去,小声解释道:“以前有老师品行不好,偷偷欺负过温暾跟白泽,所以孩子们比较警惕。”说完可能是担心荣岁印象不好,立马又补救道:“不过那个老师被发现后就被园长开除了,后来招来的老师们品行都没有问题的!” 原来是以前被品行不端的老师欺负过,荣岁理解了一些,看向五个脏兮兮的小孩子也没有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了一种奇妙的怜惜感,尤其是被护在后面两个小些的孩子,一看就是曾经被欺负的两个小可怜。 看向刚才还互骂此刻却已经站在了同一战线的三个小崽子,荣岁弯了弯眉眼,蹲下身体重新自我介绍,“我叫荣岁,是你们的新老师。” 说完还伸出手想跟几个小崽子握握手以示友好。 谁知道躲后面的温暾跟白泽却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白泽连滚带爬的扑到毕方腿上,将他往后面拉,“毕方毕方,我们快跑,这个打不过。” 坐在地上愣神的温暾也爬起来,在空气中胡乱抓了几下才找到龙崖的衣摆抓住,缩在他身后慌张的说:“他闻起来好凶qaq” 荣岁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白图在他身后手足无措,又有些畏惧的不敢上前。 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荣岁刚想收回手,就见一只小小的有些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殷烛之板着有些肉的小脸蛋,冷冷的看着他,“你别想打歪主意。” 毕方和声,“对,不然把你揍回原形!” 荣岁的适应能力非常好,此刻已经迅速接受了小崽子们的妖怪剧本,笑眯眯的点头应下,“明白明白,有几位大王在,小的不敢乱来。” 毕方满意的哼了一声,拖着腿上的白泽去收拾桌子。 他动了,其他小孩儿也跟着一起,五个小崽子自己动手将推得乱七八糟的桌椅重新摆正。 一直缩着不敢出声的白图这才拍了拍胸口小声道:“看吧,他们还是很可爱的。” 荣岁的目光却落在温暾身上,温暾长得胖乎乎的,比身边的龙崖矮了一截,剪了个西瓜头,因为头发有点长了,额前的刘海还扎了个冲天的小揪揪,正好露出饱满的额头跟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来。 刚才荣岁就注意到了不对,这小孩虽然睁着眼睛,但要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是没有神采的——他看不见。 白图见他一直盯着温暾看,就小声给他介绍,“那个是温暾,眼睛天生就看不见,不过他鼻子很灵,平时也不用特别照顾,穿衣吃饭都没什么问题。” 荣岁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他的说法,心想这么小就看不见,怎么可能没问题,但是白图一副习以为常样子,他也没有反驳,而是上前将温暾抱开,给他将面前的桌子摆正,才把他重新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温暾被他抱住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他天生眼盲,其他的感官却异常灵敏,荣岁一靠近,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异常强大凶悍的气息包围住了,吓得呼吸都暂停了。 荣岁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自以为十分温柔的伸手在小胖墩的头上揉了一把,温声道:“以后有问题就叫老师。” 温暾当场就被他吓哭了。 他本来胆子就小,加上虽然看不见却又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那股凶煞的气息,心里恐惧被放大,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2章 教室里陡然安静,除了嚎啕大哭的温暾,另外五双眼睛整齐划一的落在荣岁身上。荣岁神情尴尬,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说哭就哭,伸了伸手想安慰他,但是他一靠近,温暾的嚎啕声就更大,弄得他一时手足无措。 龙睚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将温暾拎起来放到了靠里面的座位上,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温暾原来的位置上,也不跟荣岁说话,就自顾自的趴在桌面上睡觉。 温暾被隔开,抽抽鼻子打了个哭嗝儿,瞪着眼睛哭声渐渐停了。 “胆小鬼!” 毕方在龙睚后排坐下,手欠的拽了拽温暾的小揪揪,顺便还挑衅的看了一眼荣岁,朝他做了个鬼脸。 荣岁:“……” 虽然他也没指望幼儿园的小崽子们都是小天使,但这几个也太野性了吧? 躲在后头的白图干笑一声,出来缓解尴尬的气氛,“那个……温暾他有点怕生。” 荣岁心累的摆手,不想纠结这个,问:“上午要上课吗?” 白图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这么着急,你先熟悉一下情况吧,缺老师挺久了,上课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荣岁看了一眼各自坐好的几个小崽子,觉得这会儿上课他们估计也不会听,便交代一声让他们别乱跑,跟着白图去办公室先了解情况。 办公室里,白图将学校的资料搬出来放在办公桌上,荣岁随手拿出一本翻了翻,发现幼儿园的建校时间竟然还挺长,从建国前就存在了。按照校史上记载,山海幼儿园前身是民国时的一个私塾,建国后被收编,慢慢就变成现在的幼儿园。 荣岁接连翻了几本校史,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山海幼儿园说起来也是有点底子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混成了现在的鬼样子,难怪他进来的时候发现建筑破破烂烂,场地倒是挺大,原来都是以前留下来的。 白图将落了灰的学生资料拍打干净递给他,“这就是现在几个孩子的资料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话的时候一直拿眼角余光偷偷的瞥着荣岁的表情,“我们学校现在拢共就剩下五个孩子,都没有家长,是园长收留的。” 没想到仅剩的五个孩子还是收留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荣岁按捺住分分钟想走人的心,艰难道:“那园里的开支……” 白图连忙道:“都是园长私人补贴的。” 他说着羞愧的红了脸,“我们都靠园长一个人养活。” “……那园长可真高尚。”荣岁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这家幼儿园总能给他“惊喜”,他只能木着脸道:“不过这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吧?”没有收入来源,园长的积蓄也有花完的一天。 “嗯,园长年纪大了,用的都是以前积蓄,现在眼看着也快花完了……”他神情有些低落,像只蔫头耷脑的兔子,恨不得阴郁的团成一团。 不过低落了不到一分钟,他立马反应过来在新同事面前说这些似乎不太好,又扬起笑脸道:“不过你别担心,工资我们还付得起的,要是你觉得工资低了,我可以把我的分给你一半,反正我也用不到……” 听听这觉悟!这奉献精神!荣岁都要被他感动了,只能微微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下:“这倒不用,我觉得幼儿园待遇算不错了。” 白图激动的瞪大了眼睛,“真的?那你是同意留下来了吗?” 荣岁:“…………”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尴尬的避开他热切的视线,荣岁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说:“我会好好考虑。” 虽然园长跟白图的奉献精神很令人感动,几个小崽子看着也怪可怜的,但是他是来找工作的,还得吃饭赚钱,不能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 白图闻言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振奋起来,既然荣岁没有一口回绝,说明还是希望的,幼儿园已经停课两个多月了,期间他也招了两个老师,但是人家一看幼儿园这环境,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只有荣岁还愿意考虑一下,所以白图暗中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想办法把新同事给留下来! 两人绕开这个暂时无果的话题,白图开始给荣岁介绍幼儿园仅有的五个学生。 五个孩子都是园长捡回来的,因为年纪相仿,所以关系也最亲密。 高个儿长刘海的小孩儿是龙睚,性格有些阴沉,平时话不太多;一头棕红色卷毛的则是毕方,白图指着毕方的一寸照片气道:“园里最喜欢打架的就是他,除了白泽他谁都欺负过。” “这个是白泽吧?”荣岁手指移动,指着毕方旁边那个笑的一脸腼腆的小孩儿问道。小孩儿比毕方矮一点点,瓜子脸大眼睛长睫毛,长得白白净净,看着就很秀气乖巧的样子。 白图点头,“平时就白泽跟温暾最听话。”白泽是本身性子安静,温暾则是眼睛看不见,加上傻乎乎的,所以总是总比别人慢半拍。 这倒是能看出来,几个小崽子性格都挺分明的。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上,“这个是殷烛之?” 他还记得毕方当时叫的名字。 白图道:“殷烛之是最先来的,他年纪也最大,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不过你别看他安安静静的,但其实脾气也不太好,毕方都被他揍哭过几次。算是几个小孩儿里的老大。” 荣岁点点头,将几个小崽子的信息记在了心上。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响起了叮铃铃的下课铃声,楼下的教室传来几声稚嫩呼喊,白图跑到窗边看了看,扭头对荣岁道:“下课了,该吃午饭了,荣老师还没吃饭吧?正好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荣岁就放下书跟他一起下楼。 几个小崽子已经自己跑了出来,不过也没有跑远,就在教室不远处站着,看着像在等白图带他们去吃饭。 白图走下来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才欢快的往食堂跑去。 毕方跟白泽跑在最前面,龙睚慢上一步,因为他身后还拖着个慢吞吞的温暾,殷烛之则不紧不慢的落在最后。 荣岁注意到他晃来晃去的小马尾,目光就不知不觉的落在他身上。殷烛之似乎察觉到了他目光,扭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了过去。 “……”荣岁心想,这小崽子竟然小小年纪就会耍酷,不得了。 跟着白图到了食堂,小崽子们已经坐在位置上捧着碗吃上了。老师在另外一桌吃,荣岁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盘醋溜土豆丝跟一碗西红柿蛋花汤沉默了。 白图还挺高兴的样子,主动给荣岁盛了一碗热汤,“先喝点汤。” 荣岁再看看隔壁桌,桌子中间的一个白瓷碗里放着五个白煮蛋,小崽子们一人捧着一碗粥,倒不是白米粥,隐约能看见些肉丝跟菜叶,但就算这样,也过的十分清苦了。 就算荣岁小时候家里最穷的时候,好歹也是能吃上大块肉的。 白图没察觉他的神情,高高兴兴的吸溜了一口汤,满足眯起眼睛,含糊不清道:“你多吃点蛋,这都是王姨养的老母鸡下的蛋,一星期也就吃一次。” 荣岁收回目光,端起汤碗抿了一口,只有淡淡的咸味,味道也算不上好,但是他还是笑着道;“嗯,很好吃,自己家的土鸡蛋比外面卖的洋鸡蛋味道好多了。” 白图就嘿嘿的笑起来,把汤里大块的鸡蛋夹到他碗里。 荣岁借着低头喝汤的空隙藏住了眼里的情绪,这一幼儿园的大人孩子也过的太惨了,他都忍不住怀疑白图根本不像表面上这样傻白甜,故意在用苦肉计留他。 心情复杂的吃完饭,他们将托盘端到取饭的窗口,给王姨回收清洗。隔壁桌的小崽子们正好也吃完了,白图就抽了纸巾,给白泽跟温暾将嘴巴擦干净,又将他们的托盘端过去放好。 荣岁也想学着他照顾一下另外三个小崽子,结果毕方哼了一声抬手一抹嘴跑了,荣岁看向龙睚,龙睚阴沉沉的瞥他一眼,自己擦干净了。 唯一剩下的殷烛之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嘴,又将托盘端去放好,然后晃着马尾走了,全程连眼神都没分他一个。 荣岁:“…………” 回来的白图看见他的表情,挠挠头笑道:“忘了跟你说了,他们三个平时吃饭都很独立,不用老师照顾。” 荣岁将毕方留下的托盘端回去放好才跟他一起离开,吃完饭就该午休了,他们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路上荣岁想起来先前就留在心底的疑问,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幼儿园这个情况,怎么不去申请政府补助资金?” 公立幼儿园每年都会有政府的补助资金,具体的补助情况荣岁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也大概了解一点,如果能申请下来,还是能解幼儿园的燃眉之急的。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饭都快吃不上了,白图也没有去申请政府补助,还是其实申请了但是已经用完了? 荣岁疑惑的看向白图,谁知道白图神情一呆,茫然回看他,“什么补助?” 荣岁:“……?” “你不会不知道吧?”荣岁的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了,看白图的眼神跟看个傻袍子似的,“公立幼儿园每年都可以申请政府的补助,只要按要求提交材料就好了,拨下来的补助款至少可以修缮一下学校的设施,还有多招几个老师。” 白图还是呆愣愣的,“我们也可以申请吗?” 荣岁没搞懂他的逻辑,“幼儿园不是公立的吗?为什么不能申请?” 白图原地转了两圈,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神神叨叨半晌才兴奋的握住了荣岁的手,“太谢谢你了,我一直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只是在教育局挂个名呢,没想到还有补助可以领,这可真是太好了!” 荣岁:“???” “等等,什么叫像我们这样的?”荣岁觉得他的说法怪怪的,但是白图骤闻喜讯,已经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是好了,激动的拉着荣岁就往宿舍跑,“先回宿舍,我去看看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荣岁被他一股大力扯着往前跑,不得不跟他一起回了宿舍。午饭过后就到了午休时间,小崽子们已经养成了习惯,荣岁他们到了宿舍时,他们都爬上了各自的床铺乖乖躺好。 宿舍是四人间的,上下铺,毕方白泽还有龙睚温暾住一间,殷烛之则自己住另一间。白图按捺住兴奋,确定他们都睡下了,才带着荣岁回了他的宿舍,然后一脸兴奋的打开了电脑。 他的电脑是个有些年代了的台式机,他有些笨拙的开机,找了半天才打开了w市教育局的网站。 荣岁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整个人钻到电脑里去看补助的政策文件,嘴角就轻轻翘了翘,他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道:“我的行李还放在同学那里,趁着午休我先去拿行李,到时候就跟你睡一屋行吗?” 白图还一心扑在补助上,闻言下意识说了声好,等人走了才猛然反应过来,荣岁这意思,就是愿意留下了?! 他高兴的原地蹦了两蹦,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甚至连短短的圆尾巴也控制不住冒了出来,激动的微微抖动。 ………… …… 荣岁去同学那里拿了行李箱,又坐二号线回了幼儿园。 同意留下是冲动的成分居多,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倒也没有后悔,幼儿园环境确实很糟糕,不过开出的工资待遇也足够他生活,荣岁脑子里晃过几个小崽子的脸,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可能是在系里被老师同学耳濡目染,虽然他对老师这个职业本身并没有抱有那么高的觉悟,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能帮一把是一把。 回去时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小崽子们都在教室里,没有老师上课,白图就用老旧的电视机给他们放动画片看。 荣岁隔着窗户往里看,小崽子们都对着电视看得一脸专注,只有坐在最后的殷烛之捧着脸在发呆。 荣岁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轻声将白图叫出来。 拿了钥匙到宿舍将行李收拾好,荣岁又抽时间认真做了备课,将今后的课程计划简单的列了一下,吃过晚饭后又跟白图商量了一下,全部定下来后,才简单洗漱然后早早睡下了。 折腾了一天,荣岁也累得不轻,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他平时一向睡的好,这次却不知道怎么了,连着做了许多荒诞的梦,眼皮下的眼珠快速的转动着,荣岁不安的皱起眉,觉得周围的空气热的喘不上气来。 在梦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睛弹坐起来,撑着汗湿的额头喘气。 漆黑一片的宿舍里,偶尔传来对面床铺的磨牙声,荣岁揉揉额头,不经意一转身,却陡然僵住了身体—— 漆黑昏暗的屋子里,一双泛着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也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爬上后背,荣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跟黑暗中的不明生物对视着。 金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很明亮,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睛,但是荣岁从未见过哪种野兽的眼瞳是这样纯粹的金黄色,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悄悄的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手机。 手指碰到熟悉的手机机身时,荣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迅速按亮手机照向窗户—— 然而手机照亮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既没有什么未知的生物,也没有金黄的眼瞳。 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没睡醒的一个浅梦。 第3章 确定新来的妖怪老老实实的在宿舍睡觉,殷烛之才放心的离开。 幼儿园里老的老少的少,园长年纪太大已经没什么战斗力,唯一正当壮年的老师却是个兔子精,胆子小的要死,连毕方都能把他吓哭,更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只能自己多盯着点。 新来的妖怪还在观察期,不过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坏心思,殷烛之愉快的晃了晃尾巴尖,尖利的爪子牢牢的攀在墙壁上,从宿舍的外墙爬回自己宿舍。 路过隔壁宿舍时,就见龙睚站在窗口朝下看,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绿色萤光,“怎么样?” 殷烛之摇摇头,“没什么问题。” 龙睚“唔”了一声,就转身跳下窗台,应该回去睡觉了。 …… 半夜惊醒了一次,后半夜荣岁就睡的不是很好,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在直犯困。不过他今天得给小崽子们上课,打起精神去洗了个脸,就在宿舍准备备课。 白图跟他差不多的时间起来,八点钟准时去学生宿舍挨个将孩子叫起来,督促他们换好衣服去洗漱。 吃完早餐到了九点钟,便是孩子们的上课时间。 幼儿园主要是开发孩子们的学习兴趣,没有固定的课程要求,一般正规的幼儿园配置,是两个任课老师一个保育老师,两个老师轮班制,一个带上午,一个带下午,保育老师则负责照顾学生的日常生活。 山海幼儿园现在既没几个学生,老师也只有荣岁一个,所以荣岁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了。 第一节 课是艺术课。荣岁在艺术上一向比较笨拙,唱歌跳舞都不太行,唯独画画还能拿得出手。几个小崽子现在还对新老师有些畏惧和敌意,荣岁想着要是死板的上什么社会课科学课,说不定都自己玩去了。不如先想办法把他们的兴趣勾起来。 外头的上课铃声叮叮当当响起来,荣岁抱着一沓白纸跟一盒彩铅进了教室。 好动的小崽子们并没有因为上课铃响了就安静下来,毕方还在试图去揪温暾的小揪揪,温暾被扯的疼了,就捂着头往龙睚身后躲,没来两下龙睚看不过眼,又一副要跟毕方打起来的模样。 荣岁赶紧上前将人拉开,让他们各自坐好。 但是毕方就跟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一刻都安静不了,荣岁刚回到讲台上,就看见他又去捏白泽的脸,白泽脸都快被他捏的变形了,还乖乖的不动。 荣岁笑容一顿,板起脸手指在讲台上敲了敲道:“各位同学,上课了!” “毕方你放开白泽,坐好!” 毕方被点名,不满的撇撇嘴,但还是老实的松开了手。 荣岁这才满意的将白纸挨个发下去,“今天我们上美术课。” 回到讲台上,荣岁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了简笔的兔子、小鸟等动物,他画的很快,没一会儿黑板上就都是各式各样的简笔动物了。 将彩铅拿下去让他们挨个挑选,荣岁边走便道:“大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画,下课了交上来老师打分。” 轮到温暾时,他看了看小孩儿无神的双眼,担心他会觉得自己是异类,就温声道:“温暾到讲台上来给老师当模特好不好?” 温暾害怕的往龙睚身边缩了缩,但是又不敢出口拒绝,只能一脸要哭的模样瘪着嘴站起身。 荣岁还以为他是紧张的呢,对这个胖乎乎长得可爱又看不见的小崽子他有十二分的耐心,因此见他这样更加的温柔,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人牵到了讲台上坐下。 温暾无措的坐下,不知道这个大妖怪要对自己做什么,只能憋着泪泡,频频往讲台下面转头。 讲台下的龙睚却拿着铅笔在纸上沙沙的画画,根本没有要上来救他的意思。 温暾满心委屈的想,难道他们要把自己送给大妖怪吃掉了吗?越想越有可能,温暾垂着脑袋又怕又委屈,都想变回原形把头埋到肚皮里躲起来了。 荣岁对此一无所知,他支好画板,拿了几只彩铅就对着温暾认真的画起来。 他画的是q版,小孩儿坐在椅子上,扭头看向讲台下面,有些委屈的憋着嘴。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不同于现实的是,画中的温暾眼中充满了神采,仿佛装着全世界的星星。 温暾在讲台上坐了一会儿,发现大妖怪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后,渐渐的就没有这么害怕了,甚至还探头探脑的想要偷摸溜回去。 荣岁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没有阻止,嘴角带笑的将他接下来一系列的动作也都画了上去,变成了一组小漫画。 “画好了。” 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准备偷偷溜回去的温暾被他骤然出声吓了一跳,落地时脚别了一下就往地面跌去。 荣岁一惊,身体本能先于意识冲了出去,险而又险将温暾拉进了怀里。 温暾被凶恶的气息笼罩着,又想哭了。 将小崽子抱在怀里,荣岁紧张的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放心,有心想要责备他几句,让他走路小心些,但是看见胖乎乎的小崽子趴在自己怀里,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要落不落的顿时就心软了。 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草莓味的棒棒糖,荣岁撕开糖纸在他鼻子下晃了晃,“温暾想不想吃糖?” 酸酸甜甜的草莓糖味道在鼻尖散开,温暾鼻子动了动,泪珠还没干就张大嘴要去吃棒棒糖。荣岁将棒棒糖放进他嘴里,又将他抱回座位上,才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 旁边的龙睚侧脸盯着他,心里猜测这个大妖怪的动机,从昨天和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个看不出原形的大妖怪就真的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给他们上课,跟他们一起吃饭……对温暾也很有耐心。 看起来跟其他混进来想吃妖怪幼崽的坏妖怪一点也不一样。 龙睚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见龙睚一直拿眼神阴沉沉的盯着自己,荣岁还以为他也想吃糖,摸了摸裤子口袋,带出来的棒棒糖还剩下最后一颗,就剥开糖纸,将糖伸到他面前,“香橙味的,啊——” 龙睚的目光转移到面前的棒棒糖上,犹豫片刻还是张开了嘴,荣岁将糖放进他嘴里,见他腮帮子鼓鼓的继续盯着自己,发现这小崽子虽然看起来有些阴沉,但其实也挺可爱的。 他将龙睚的刘海拨上去一点,露出光洁的额头,笑眯眯的道:“头发是不是太长了?改天剪短一点,龙睚把额头露出来也很可爱。” 龙睚表情一僵,嘴里的糖果“嘎嘣”就咬碎了,不自在的转开头避开了他的接触。 挨个将小崽子们的画收上去,荣岁看了看,除了白泽认认真真的画了一只羊,其他人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涂鸦,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想画什么。 不过小孩子们的想法本来就是千奇百怪的,荣岁也不多惊奇,挨个夸了一遍又画上了小红花,然后将小崽子们第一次的作业小心收了起来。 五个人中只有温暾没有画,可能是年纪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跟其他小伙伴的不同,荣岁见他吃棒棒糖吃的津津有味,越发觉得心疼,将画好的画拿过来放在温暾面前,温声道:“老师画了很多个温暾,等下装裱起来挂在墙上好不好?” 感觉到他的存在,温暾先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想到这个大妖怪刚刚才给了他糖吃,也不是那么凶,胆子就大了一点,软乎乎的说:“哦。” 荣岁笑起来,找了个硬卡纸跟胶水来做了个卡通相框,将画挂在了黑板旁边的展示区上。 刚把相框挂好,就响起了下课铃声,第二节 课是户外活动,刚刚还蔫唧唧的小崽子们立刻精神起来,一个接一个往外跑。 户外活动课就是玩游戏,一般幼儿园都会建有滑滑梯跷跷板等一些基础的儿童游乐设施给孩子们玩乐,但是山海幼儿园显然没有这个条件,除了一座落满灰尘跟落叶的老旧滑滑梯,就没有其他的设施了。 小崽子们的户外活动就是在学校里放放风。 荣岁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心里琢磨怎么能改善一下这些孩子的生活环境。既然选择留下来,他就不会想着安于现状,等到这些孩子从幼儿园毕业然后结束他的工作,他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小崽子们生活的更好一些。 正思考着,白图就气喘吁吁的抱着一摞文件跑了过来,“我把政策文件都看过了,我们幼儿园符合条件,接下来只要准备好材料申报就可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什么经验,你能帮我看看吗?” 荣岁自然不会推辞,两人就在草地上盘膝坐下,对着白图打印出来的申报要求,慢慢的整理材料。 负责做饭的王阿姨拎着只大公鸡从边上走过,吆喝了一声,“白老师,荣老师辛苦了,今天给你们加餐!” 被她倒拎着的大公鸡蹬了蹬腿,昂着脖子高亢的叫了两声。 “食堂就王姨一个人做饭吗?”荣岁目光落在大公鸡身上,想起来昨天喝的只有盐味的番茄蛋花汤,用手捅了捅白图低声问道。 “嗯。”白图挠挠头道:“王姨以前是做保洁的,后来厨子走了,她就兼职做饭了。” 难怪…… 荣岁嘴角抽了抽,匆匆对白图说了一句“你看下孩子”,就笑着迎上王阿姨,殷勤的接过她手里的鸡道:“王姨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我来帮你。” “哎哟,怎么好让您做这些。”王姨被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让他帮忙。 但是荣岁态度坚决,拎着鸡就往食堂方向跑,王姨也没辙,只能追着他去了。 荣岁对做饭还是有一手的,他家以前住在山里的村子,后来赶上当地搞旅游开发要征用土地,一家人才搬到了城里去住。在村子里住的时候,条件也是不好,所以荣岁从高中开始就自己琢磨着做饭了,几年下来,手艺还算不错。 利落的将鸡杀了放血,一半用来煲汤,一半剔了骨头切成细细的鸡丝,用来熬鸡丝粥。他动作利落。煲汤煮粥一气呵成,看的王姨眼睛都直了,闻着高压锅里的鸡汤香味频频咽口水,“荣老师还会做饭啊?”、 “嗯,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做。”荣岁背对着她在和面,准备给小崽们做小馒头,因此没看见她馋的连尾巴都露出来了,粗大的毛绒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将面和好,揉搓出筋道来,再揪成一个个小面团,然后仔细的捏成兔子形状。白白的兔子面团摆在洒了面粉的案板上,全部捏好后荣岁用纱布盖好,等着面发起来再上锅蒸。 王姨站在厨房的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那一锅鸡汤,身后的尾巴还在急切的摇晃着。 荣岁转过身就看见个黄色毛茸茸的条状物体在王姨身后一晃而过,他好奇的往后瞄了瞄,问道:“王姨你后面有什么在动?” 王姨被他一吓,尾巴呲溜就收回了回去,转过身朝后面看,奇怪道:“哪里有东西?” 空出来的地方并没有其他的东西,荣岁按了按太阳穴,怀疑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今天连眼睛都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师(微笑):今天的午饭是小兔子馒头。 白图(惊恐):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次兔兔qaq 第4章 怀疑自己没睡好眼花的荣老师去洗了把脸,等兔子馒头都发好后,便捡进蒸笼开始蒸。馒头快蒸好的时候又炒了个土豆丝跟大白菜,刚炒好好午休的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刚刚好。”荣岁将蒸笼揭开,看了看蒸的白白胖胖的兔子馒头,关了火盖上纱布让它先凉一凉。 白图带着小崽子们进来,老远就闻到了鸡汤还有馒头的香味,跑到厨房门口探头往里面看,“今天做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王姨笑呵呵接话道:“今天是荣老师下厨,熬了鸡汤跟鸡丝粥,还有白面馒头。” 白图吸溜吸溜口水,暗道难怪刚才荣老师看见大公鸡这么紧张,这要是让王姨来做,估计就全浪费了。以前王姨不是没有做过鸡,但基本都是加点盐放水里煮一煮就上桌了。大概是妖怪的本性使然,王姨做肉菜总是不爱做成熟的,有的时候端上来都带着血丝。 忍着肚里的馋虫,白图先组织小崽子们去洗手,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了五碗热腾腾的鸡丝粥,还没进嘴,鸡丝还有米粒的香味就馋的小崽子们齐齐吸了一口气。 “小心烫。”白图让他们坐下,自己进厨房帮忙端菜,除了鸡丝粥还有鸡汤,担心小崽子们烫到,荣岁特意拿小碗盛好了,又用凉水镇了镇,才让白图端出去。 他自己则将稍微凉了一些的兔子馒头用小盘子装好端了出来。 一个上午的接触,他发现温暾是最好的突破口,小胖子性格软乎又好骗,把他哄好了,坐他旁边的龙睚也就好说话了。 这么想着,荣岁就端着兔子馒头走到了温暾身边,温暾对他还是有些条件反射的害怕,不过反应过来后也就自然了,还会跟他打招呼,软软叫一声“荣老师”,显然还记着上午是荣老师给他棒棒糖吃。 荣岁简直要被他萌化了。用筷子夹了一个兔子馒头放在温暾的小碟子里,“今天做了兔子馒头,温暾看看喜不喜欢,兔子长什么知道吗?长耳朵,白白的皮毛,长得特别可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做菜也好吃……” 温暾鼻子动了动,没有神采的眼睛眨了眨,他虽然不能像常人一样视物,但是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眼盲,他自有一套视物的方法,只是年纪太小,对自己的能力掌握的不太好,动作看起来就总是迟钝一些。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在荣岁看来,就是小崽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极力想要知道兔子馒头长得什么样的模样,他顿时更加心疼,将兔子馒头喂到温暾嘴边,哄道:“啊~来尝一口。” 温暾果然乖乖的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吃掉了兔子头。鼓着腮帮子嚼了嚼,顿时满足的弯起眼睛,脸颊边笑出两个小酒窝,含糊不清的说:“甜的,好次。” 荣岁怜惜的揉揉他的头,又给他夹了一个放在碗里,“慢慢吃,吃完了再叫老师。” 温暾咬着兔子馒头乖乖点头,还对右手边的龙睚咕哝一句,“龙睚也次。” 等小崽子们都吃上饭,荣岁才放心的去了隔壁桌,跟白图一起吃饭。 不过一直很活泼的白图这会儿却忽然安静下来,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荣岁在他旁边坐下时他还不安的挪了挪屁股。荣岁奇怪的看向他,“你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白图脸色有些苍白,抬起头偷偷看了荣岁一眼又低下去,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荣岁还以为他吃不惯自己做的饭菜呢,特意给他夹了一个兔子馒头,热情道:“吃个馒头,今天面揉的很有筋道。” 白图可怜兮兮的看着碟子里的兔子馒头,觉得不久后自己也要变成碟子里的兔子了,勺子在碗里胡乱搅了搅,白图鼓起勇气,特别忐忑的小声问道:“荣、荣老师很喜欢吃兔子吗?” 荣岁一口咬掉半个兔子馒头,闻言想了想道:“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 白图吊着一颗心顿时放下来,刚准备喝口汤缓缓,就听见他继续道:“还是要麻辣了才好吃。” “咳咳!”白图吓得一口汤呛进了鼻子里,手忙脚乱的拿纸巾擦拭,还红着眼睛跟荣岁道歉,“对、对不起,你不要吃我qaq” “怎么这么不小心。”荣岁也被他吓到了,忙着给他拍背,压根没听见他后面声若蚊呐的话。 白图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修为低下,压根看不出来荣岁的根脚,只知道是个比自己厉害许多的大妖,但是现在都倡导建设文明和谐社会,妖怪们也要响应号召,除了深山里的野蛮妖怪,很少有城里的妖怪会袭击或者吃掉同类,所以即使只是个修为底下的兔子精,白图对荣岁也没有什么惧怕的感觉,加上荣岁先前的态度太好了,他还一直以为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个比较温和的妖怪呢。 谁知道忽然这么凶残,还要吃麻辣兔子! 白图被吓得不轻,看着这个温柔可亲的新同事也不觉得温暖了,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的碗换了个位置,尽量离荣岁远一点,“我、我没事了,你……你吃饭吧,不用管我。” 荣岁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白图是怎么了,只好坐下来继续吃饭,不过他担心白图,总是吃两口就抬头看他一下。 坐他斜对面的白图被他看的都不敢动了,心里悲悲戚戚的想,他是吃不到,也要看着我下饭吗qaq。 …… 午饭大家都吃的很满意,除了唯恐被吃掉的白老师,其他人都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本来担心做多了的兔子馒头也被一扫而空,鸡汤的鸡更是连鸡头都被啃干净了,吃撑了的小崽子们一个个摊在椅子上不想动弹,荣岁挨个给他们揉了揉肚皮,除了平时就比较乖巧的温暾跟白泽,另外三个小崽子竟然也没有躲开,而是犹豫一会儿后,干脆就闭着眼睛随便他动作了。 荣岁心里暗笑,等王姨把碗筷收拾好后,就领着他们去外面操场上散步消食,吃撑了立马就睡午觉对肠胃不好。 小崽子们热闹的跑在前面,荣岁嘴角带笑的看着,唯有白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要先回宿舍去准备补助的申报材料,然后就急匆匆的跑了。荣岁虽然觉得他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独自带着小崽子们去散步。 五个小崽子加上一个老师,在长着野草的操场上慢吞吞的散步。 温暾一贯的拽着龙睚的衣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时不时还扭着脑袋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 毕方本来是跟白泽一起走,没两步就又闲不住了,放轻了脚步走到温暾后面去吓他,温暾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巴到了龙睚身上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的嚷着“毕方真讨厌”。 龙睚瞥了毕方一眼,神情比平时更阴沉一些,“毕方你不是又想打架?” 毕方朝他做鬼脸,眼睛却看着紧紧抱住毕方的温暾,语气酸溜溜的:“胆小鬼竟然喜欢你这么阴险的家伙,等他知道你有多阴险之后,看他还跟不跟你玩儿。” 龙睚看他跟看弱智似的,哼了一声直接把温暾抱起来,快步走远了一些。 毕方在后面气的跳脚,白泽一脸笑眯眯的拉住他,小大人似的安抚道:“你怎么老欺负温暾,到时候龙睚又要揍你了……你又打不过他……” 荣岁走在最后,看着小崽子们吵吵闹闹的玩闹,眼神一转,又看见殷烛之一个人落单在后头。 殷烛之比龙睚还要高一点,看身形不像是小班的学生,说上一年级也有人信。他穿着幼儿园的海军校服,裤脚有些短了,露出一截白白的脚踝,脚上则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鞋底的白边都有些泛黄了,但看的出来保护的很好,穿的干干净净的。 他一个人走着,背脊挺得很直,因为背对着荣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底发软。 从他来的第一天起,这个孩子就有些不合群。温暾总跟龙睚一起,白泽跟毕方是好朋友,唯有殷烛之是落单的,平时也不见他多说话,上课时也是愣愣的发呆,荣岁盯着他的后脑勺,心想这么小就性子就这么孤僻可不好。 殷烛之走着走着,忽然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牵住了。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来,侧脸看到身边荣岁温柔的笑时顿了顿,不知不觉就卸了力道。 这个大妖怪的手很软,牵着他的时候暖呼呼的,没有那种令殷烛之不适的感觉,殷烛之纠结了一下,想着既然他没有恶意,日后还要相处,就随他去了。 荣岁则是美滋滋的,小崽子看着挺桀骜不驯,没想到还挺乖。 消过食,荣岁带着小崽子们回去午休。 先将四个小崽子送回宿舍安顿好,看着他们乖乖睡下后。才将一个人睡的殷烛之送回去。殷烛之的宿舍就在隔壁,生活用具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就是四人间看着有些空荡荡的。 荣岁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这么大点孩子一个人住一间宿舍也太不安全了,也不知道小崽子怕不怕,不如跟白图说一声,自己搬过来跟殷烛之一起住,还可以顺道照应一下。 手放在肚子上,殷烛之定定的看了荣岁一会儿,才缓缓的闭上眼睛,荣岁给他把风扇打开,肚子搭上小毯子,然后才放轻了脚步离开。 ——他还要去隔壁看看。 白图趁着中午时间出去交材料了,午休就得他看着。荣岁搬了个椅子坐在宿舍门口,一边顾着小崽子们,一边拿手机查别的幼儿园的教学经验分享看。 看到一半时,宿舍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荣岁吓了一跳,往里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温暾翻身太大,头磕到了床边的铁栏杆上,这小崽子竟然也没醒,就这么扭着身体继续呼呼大睡。 荣岁轻手轻脚的上前,将他抱起来重新调整姿势,又把地上的小毯子捡起来拍干净给他盖好才起身。 起身时却忽然感觉窗外有一道强烈的视线盯着他,荣岁猛地一抬头,就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 那东西看见荣岁发现它了也没有离开,反而把头抬高了一点,露出半个头来继续往里看。 荣岁被它的样子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动物,宽阔的额头上顶着两个犄角,眼睛圆而大,到了两端则是微微变尖,蛇一样的瞳孔竖成一条细细的线,金黄的瞳色在太阳下没有夜晚那么明显,但荣岁仍然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昨天晚上“梦里”的不明生物。 夜里太黑,荣岁没看见“那东西”的其他的部位,就只记住了这双金色竖瞳,他握拳给自己鼓了鼓气,目光落在最靠近床边的毕方跟龙睚身上,咬了咬牙,随手抄起门边的扫把,防备着小心翼翼的往窗户边走去。 毕方还在呼呼的睡着,龙睚偷偷睁开眼睛朝窗边扫了一眼,殷烛之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继续装作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躺着。 小心翼翼的靠近窗前,荣岁已经能看见“那东西”的大半个身体,它身上披着黑色的鳞片,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极暗的红光,尖利的爪子攀在外墙上,蛇形的身体盘成一个半圆,尾巴尖还在一摆一摆的。 荣岁越靠越近,见那东西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他就尽量的放轻了动作,不去刺激它,虽然它看起来只有篮球大小,甚至还有点胖嘟嘟的可爱,但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有毒物种,要是受了刺激忽然暴起伤人那就完蛋了。 荣岁伸手将龙睚抱起来,期间始终用正面跟“不明生物”对视着,见它仍然不动,才又到对面床铺,将毕方也抱起来,一手一个,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殷烛之眨了眨眼睛,尾巴尖在下巴搔了搔,他只是不放心这大妖跟其他幼崽共处一室才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大妖却跟见了鬼一样,似乎怕的不行。他依稀想起来昨天晚上对方看见他也是一脸惊恐,不由得有些疑惑了。 难道他的原形正好是对方的天敌?不然怎么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成年的大妖怪,会这么怕他。但是要是如此,为什么对方却不怕人形的他?越想越疑惑,殷烛之晃了晃脑袋,一掉头,往自己的宿舍爬去。 目前看来,这个大妖怪没有歹意,而且对其他的幼崽也挺好,明明自己都害怕的要死,还敢靠近去抱睚眦跟毕方,殷烛之心里暗暗满意,摇晃着尾巴准备回去睡午觉。 荣岁见它终于走了,绷紧的心弦一松,将被吵醒的龙睚跟毕方放在地上,飞扑过去关上了窗户。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忽然想起殷烛之就睡在隔壁,要是“那东西”爬了进去……他吓得心跳都骤停了一拍,顾不上其他的拔足就往隔壁跑,急匆匆的推开门,却见殷烛之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见他一脸惊恐的冲进来,还疑惑的问了一句,“老师怎么了?” 荣岁冲到窗户边往外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那东西”估计是已经跑了,一颗快蹦出来的心脏才落了回去。紧紧锁上窗户,荣岁勉强笑着揉了揉殷烛之头,温声道:“没什么,还没有到起床时间,你再睡一会儿。” 殷烛之看了他一眼,乖乖的重新躺下,盖上了小毯子。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师:啥玩意儿啊,长的这么随心所欲的??? 第5章 下午上课时荣岁就有点心不在焉,总惦记着那个长得奇奇怪怪的生物。驼首、牛耳、鹿角、蛇身,几个元素拼凑在一起,不明生物的名字在荣岁脑中呼之欲出。 但是这怎么可能? 荣岁坚持唯物主义活了二十多年,对“龙”这种不科学的存在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怀疑态度的,而且那东西盘起来也就篮球大小,长得也没有传说中的龙那样威武霸气,如果不是忽然出现吓了他一跳,其实长得还有点可爱的。 荣岁心想,说不定是什么稀少的蜥蜴品种呢。 或许可以等白图回来了问问,他都看见过两次了,说不定白图也见过。 白图交材料到了接近放学的时候才回来,他出门时忧心忡忡的,回来时却是一脸掩不住的喜意,连对荣岁的惧怕都少了几分,美滋滋的拉着荣岁说:“材料我交上去了,我还跟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说是只要材料合格的,基本都能批下来,我还看了往年的一些补助资金公示,最少的也有三十多万呢!” 公办幼儿园的补助是按照幼儿园的学生人数以及幼儿园的规模来评定的,一般规模大学生多的幼儿园补助可以达到百万以上,小一些的区级幼儿园则是几十万,这笔钱真正放在幼儿园的基础设施改善上其实算不上很多,但是对于什么都没有的山海幼儿园却是一笔巨款了。 补助款还没有公示,白图就已经美滋滋的想着怎么用了,“收材料的工作人员跟我说,要等十月才会公示,到时候我们可以修一个游戏角,这样幼崽们户外活动的时候也有地方玩了。还有教室跟宿舍也要重新装修一下,我看别人家的幼儿园,都装修的特别可爱……” 荣岁听着他唠唠叨叨的说以后的规划,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恩,不过补助公示要等十月,等拨款都大概已经入冬了,真要重新装修,也要等明年开春以后了。” 白图就失望的“啊”了一声,高涨的情绪顿时有些萎靡起来,“我还以为今年就能弄好。” 荣岁失笑,“哪有这么快的。不过如果要装修的话,能赶在暑假这两个月最好。现在已经进了六月,七月初幼儿园就该放暑假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重新装修教室宿舍,修建新的游戏角了,这样等到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去外面招生也比较有优势。”不然以山海幼儿园如今的情况,下学期的招生估计够呛,现在的家长谁不想把孩子往环境好的幼儿园塞,就算山海幼儿园是个公办幼儿园,家长也看了环境也不会愿意把孩子送过来。 想改善幼儿园的状况,还得先把硬件设施搞起来,这样招揽了新生,幼儿园有了收入,才能继续改善环境,增强师资力量,形成良性循环。 白图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仰着脑袋呆呆的道:“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钱。” 荣岁:“……”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荣岁深沉道:“所以要想办法挣钱。” 白图天真的看着他,“你有办法啊?” 荣岁心想我要是有办法挣钱怎么会还在幼儿园里一个月拿三千不到的工资? 不过目前他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就暂时没有说出来,免得白图失望。 “暂时还没有。” …… 吃过晚饭,消了消食,等几个小崽子轮流洗漱完上了床,荣岁才回了宿舍,时间还早,荣岁换了睡衣,拿自己的笔记本查银行贷款的资料。 他想的办法其实是幼儿园抵押贷款,他知道民办幼儿园可以贷款,但是却不清楚公办幼儿园贷款的情况,因此就先没跟白图说,准备自己先了解一下信息。 白图在他对面坐着,正拿那台古董台式机搜其他幼儿园的视频看,一边看一边发出羡慕的惊叹声。 荣岁看了一会儿资料,忽然想起来白天看到的东西,就随口问道:“小白,你在学校看见过像蜥蜴的动物吗?就是红黑色鳞片,头上长两个角,金黄眼睛,跟篮球那么大的。” 白图懵了一下,“蜥蜴?” 荣岁理所当然的点头,“不是蜥蜴吗?我看着挺像的。” 白图茫然道:“那是殷烛之啊,园长说好像是什么龙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荣岁:“???” 他艰难的消化了一下。觉得白图的意思应该是那个动物是殷烛之养的,不过殷烛之才多大,养这么危险的动物做宠物,也太不合适了。 “殷烛之养的?有毒么?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这种品种的蜥蜴,不过确实长得挺像传说中的龙的。”荣岁笑道:“如果不是我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我都要以为自己真的看见龙了。” 白图满脸懵逼的看着他:“???” 他们正说着,就见窗口一个黑乎乎的头伸进来,金色的竖瞳在晚上格外明显,就跟手电筒照着的玻璃珠似得,金黄通透,不过还挺好看的。 知道是殷烛之养的宠物,荣岁对它就没那么害怕了,小心的走到窗户边,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摸它。 殷烛之微微立起身体,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尾巴尖尖微微动了动,又重新趴伏下身体不动了。 这是顺服的表现,荣岁放心了一些,试探着将手放在它头顶上摸了摸,鳞片滑溜细腻,质感很像玉石的触感,很好摸,荣岁一向喜欢动物,此时就忍不住从头摸到了尾,殷烛之不习惯的动了动,尾巴转了个弯圈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继续往下摸。 荣岁却看准了它好脾气,又伸出另一只手在突出的小犄角上摸了摸,这次却不是光溜溜的玉石质感了,而是磨砂的皮质感,细腻又吸手,荣岁没忍住轻轻的摩挲了两下,殷烛之猝不及防被摸角,猛地抖了一下,松开他的手指,僵硬着尾巴退后了两步。一双圆溜的金色竖瞳生气的瞪着他,嘴里发出稚嫩的“呣呜”声。 龙角又叫尺木,对龙族来说是十分重要的部位,因此也十分的敏感,成年龙除了配偶之外,其他人轻易是碰不得的,也就是殷烛之现在还是个幼崽,荣岁又不清楚情况,稀里糊涂的摸了两把,觉得手感还挺好,跃跃欲试的还想再摸。 殷烛之瞪着眼睛气的不得了,这个大妖怪到底懂不懂规矩?龙角那是能随便摸的吗?刚开始愿意让他碰,不过是念及对方确实用心为幼儿园好,他主动示好才让他摸了两把,结果这个大妖怪竟然得寸进尺的摸他的角! 殷烛之愤愤的想,这大妖怪真是太过分了! 于是荣岁就看见,刚刚还乖乖趴着让他摸的小蜥蜴(?),忽然间站了起来,溜圆的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一点,伏低身体朝他哈气,那根十分灵活喜欢晃来晃去的粗尾巴直直的朝身后竖着,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 荣岁不明所以,只能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怎么就生气了?” 躲在后面的白图简直要佩服他了,虽然不知道荣岁的根脚是什么,但是殷烛之可是活生生的龙啊,就算只是个龙崽子吧,那也不是他们普通良妖敢招惹的。白图平时对这些幼崽好是好,但都不敢太亲近,这种化成原形的时候,更是敬而远之了。 荣岁竟然敢上手摸不说,还敢碰龙角,而且还没被脾气不好的龙崽子喷火烧,果然是个了不得的大妖。 殷烛之生了一会儿气,看见荣岁还在一脸无辜的小声叨叨,说怎么能这么小气呢,摸一下也要生气,他顿时就更恼怒了。用尾巴把他喂过来的葡萄打掉,甩着尾巴飞快的爬走了。 荣岁:“……”这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看见一道黑乎乎还有点胖的身影飞速爬走,荣岁哭笑不得,将地上的葡萄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对白图笑道:“殷烛之养的小宠物还挺可爱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白图:“……?” …… 荣岁跟在银行工作的同学了解一些贷款的政策以后,就找白图去了。 公办幼儿园的地一般都是政府划拨,土地以及设施都是属于政府的,按理来说是不能够给银行抵押贷款的,但是山海幼儿园是个奇葩,它的前身是民国时候的私塾,也就是民办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转成了公办之后,土地以及上面的建筑实际还是属于私人的,荣岁就琢磨着问问白图,幼儿园有没有土地证,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走贷款的路子,先拿到钱开始搞建设,等到年底补助款拨下来了,正好可以还。 但是白图也一问三不知,他挠了挠头发,道:“我们直接去问问园长吧?” 荣岁还没来的及问问园长在哪,就被白图急吼吼的拉着往后面跑。 教学楼后面的是一片空地,零星的建着几栋房屋,都属于比较破旧的了,荣岁来了以后还从来没有去看过,就见白图拉着他,直奔其中一间屋子。 “园长,园长!”白图大力敲着门,“你睡醒了吗?” 荣岁:“……?”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又不信邪的看了看手机时间,这个点就在睡觉? 白图还在咚咚敲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荣岁越发觉得怪异,哪有人大白天就睡的人事不知的,而且他这才想起来,除了他报道的第一天见过园长,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人了,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他还以为园长不住在幼儿园里呢,没想到他其实就住在这后面不起眼的板房里? 白图还在锲而不舍的砸门,门板被拍的嘭嘭嘭的,跟他平时的小白兔模样一点都不搭,荣岁忍不住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然把门撬开看看?” “不不不……”白图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紧张的说:“就在外面叫好了,园长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得大点声才听得见,他的房间平时不让人进去的。” 荣岁:“……行吧。” 白图就在门口又哐哐砸了五分钟门,里面才传来一声苍老的应答:“谁啊?” “园长?我呀,找你有事呢。”白图从门缝朝里面喊道。 他说完里面又没声了,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露出园长苍老的面孔来,“小白啊,有事吗?” 白图点点头,凑在他耳边大声道:“幼儿园的事情想跟你商量。” 旁边的荣岁被震得脑子嗡嗡响。 三人换地方,去了校长办公室。 园长还穿着第一次见面那身衣服,古旧的中山装,洗的都有点发白了,他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捧着杯茶,十分和蔼的看向荣岁,“新老师来报道了啊?” 荣岁:“…………” 白图连忙给他解释,“这是荣岁,上次你见过的呀。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 园长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的说:“好,好,是个好孩子。” 白图:“园长,幼儿园的土地证你有吗?我们想办贷款,把学校重新修缮一下。” 园长:“钱啊?我有钱啊,你去把我的储物袋拿过来……” 荣岁:“……” 就听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讲了一会儿,白图就跑到另一边的柜子上翻找,最后找出个灰色的布袋子来递给园长,“储物袋上次就找过了,不是说没有钱了么,你是不是又忘记了?” 园长一脸你瞎说什么的表情,打开布袋子在里面掏了半天,嘴里还道:“怎么会没有钱,我都给你们存着呢。” 说完他掏出一张卡来,高兴道:“你看,这不就有了!” 他拿出来的是一张银行卡,卡面是低调的磨砂黑,周围装饰着一圈金色纹样,中间是个士兵肖像,左上方一排金色小字写着中国工商银行的字样,白图还迷糊着:“这卡里有钱啊?” 园长笑呵呵的将卡塞进他手里,“你拿着用,别亏待了几个小崽子。” 白图还在念念叨叨的不相信卡里有钱,拿着卡翻来覆去的看。 “……” 荣岁咳嗽一声,对白图小声道:“这是工商银行的黑卡,个人存款最低额度要求是一百万。” 白图:“……???” 他看看手里的银行卡,再看看捧着热茶笑的一脸慈祥的园长,惊恐的都破音了:“一百万?园长你去抢劫人族了吗?这这这是犯法的!” 园长侧着耳朵,笑容和蔼可亲,“啊?你拿去用,别担心钱的事情。” 白图拿着卡都快哭了,还好荣岁还比较冷静,拍拍他的肩膀建议道:“你知道密码吗?拿着卡去银行一查户主就知道了。” 白图愣愣的反应过来,园长所有的卡都是交给他的,密码也都一样,他自然也知道,此刻他捧着这无比烫手的黑卡,哆哆嗦嗦的跟荣岁一起去银行查账。 作者有话要说:  被摸了角角的小盆友团成一个球生闷气:成年妖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荣老师:??? 第6章 去银行查完帐回来,白图整个兔都傻了。 黑卡有专属的客服人员接待,白图在vip接待室里坐立不安,等客服拿着卡去核实了户主,又查询了金额,卡里连本带息还有三百二十多万。 吓得白图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当场就懵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虽然正是时候吧,可是这馅饼太大了,没人敢接。 白图心里还是暗暗觉得是不是园长糊涂的时候去抢劫了哪个人类,不然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明明幼儿园之前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最后东拼西凑扣扣索索的才凑了一点钱,勉强维持众人的生活开支这样子。 荣岁的震惊也不比他少,本来以为进了个快要倒闭的幼儿园,没想到神出鬼没的园长还是个隐形的土豪。 而且他比白图脑子清醒的多,不管园长这钱是打哪儿来的,但肯定不能是非法资金,现在都法制社会了,非法收入谁敢就这么大大咧咧了的实名存在银行里啊?这不是等着被查么? 他就安慰傻愣愣的白图,让他别太担心,现在不只是能修个游戏角,连宿舍楼跟教室都能修一栋了呢。 白图被他安慰了一点,丁点大的胆子还有点发颤,想来想去又找到了园长那去,想再确认一下,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他又悻悻的回来了,跟荣岁商量这笔钱要怎么用。 他们原本只打算修个新的游戏角,然后把两间学生宿舍翻新装修一下,再添置点教学设备,毕竟实在太穷了,钱得先紧着幼崽们来。 但现在有钱了,他们的野心就更大了一点。 两人商量着,除了修建游戏角,还可以新建一栋教学楼,毕竟现在的教学楼已经十分老旧,墙壁都已经开裂了,再住着不安全不说,也不利于下学期的招生。 其实白图还想修个新的宿舍楼来着,他看别人家的幼儿园那教学楼宿舍楼都可高大上了,可惜荣岁告诉他,建一栋教学楼就要花不少钱了,还得添置教学设备,招聘老师……桩桩件件的算下来,三百二十万其实也不是很多了。 兴致勃勃的白图这才打消了念头,老实下来,目光闪闪的等着荣岁说接下来的安排。 荣岁其实也不太懂,而且他是个新来的,本来这种事情应该白图做主就好,但是白图一副我什么都听你的样子,搞得荣岁压力山大,只能顶着他期待的目光道:“这方面我也不太懂,可以先找个工程队问问。” 白图立刻追问:“去哪儿找呢?”他常年待在学校里,对人类世界的很多事情都半懂不懂的。 荣岁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我爸就是做工程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问问他。”当初村里的土地被征用后,荣岁就跟他爸一起进了城,城市里什么东西都贵,一开始父子俩生活的很艰难,后来他爸经朋友介绍,去了工地上干活,生活才渐渐好起来。后来他爸在工地上干了几年,就跟朋友自己搞了个工程队,到处接工程项目,虽然物质上好了很多,但是父子俩总是聚少离多,说起来荣岁也有两三个月没见过他爸了。 荣岁提出来的时候其实有点犹豫,主要是担心白图心里有芥蒂,结果白图一听还挺高兴,催着荣岁赶紧问问。 他只好拿出手机给他爸荣富打电话。 电话一打过去立马就被接了起来,荣富粗犷的嗓音传出来,“乖儿子,工作怎么样?” 荣岁听着电话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还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就问道:“挺好的,你在工地上吗?” 荣富将手里的烟头碾灭,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专心跟儿子讲电话,“嗯,工程验收呢,这边的工程在收尾了,再过个把月就能回来了。你生活费够不够?工作有没有人欺负你?” 荣岁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意,“都挺好的,学校好,同事也好相处,我不缺钱,你自己存着,早点给我找个后妈回来。” 电话里荣富嘿嘿笑了两声,“就会瞎操心,爸都给你存着找媳妇。” 父子俩许久没见,荣岁跟他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问他有没有靠谱的工程队介绍,幼儿园要建新的教学楼。 荣富一听就想自己来,到时候按成本价收,还可以给他的宝贝儿子在领导面前挣点面子,让领导给多照顾照顾。但是等他回来暑假估计都过了一半了,荣岁干脆的拒绝他,“不行,等不及你那边了。” 摩拳擦掌的老父亲顿时有点失落,电话里长长叹了一声气,“那就让你熊叔去,他手里的项目刚做完,空着呢。” 荣岁说好,也不管被儿子拒绝了正在神伤的老父亲,就去联系他熊叔叔去了。 熊叔叔全名叫熊大壮,就是当初拉他爸出去包工程的好朋友,也是从小看着荣岁长大的,一听是荣岁的单位要建教学楼,立马答应了,“行,我明天先带着人来看看。” …… 熊大壮人如其名,又高又壮,皮肤黝黑,站在面前就跟头熊一样。因为是大侄子的单位,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礼物,看见白图就抓着人家的手一通客气,然后把带来的一瓶茅台硬塞给白图。 白图看着他哆哆嗦嗦,“你你你……是是……熊……” 熊大壮摇着他的手热情道:“白老师不要客气,我们荣岁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说完啪啪在白图肩膀上拍了两下,差点把胆子丁点大的白图直接拍趴下。 还是荣岁看不过眼了,将白图救了出来。 白图躲在他后面,使劲顺了顺胸口,才没有当场厥过去。心道荣岁果然是个有背景的大妖,连随便喊来的叔叔也这么吓人。 叔侄俩难得见面,一边闲聊一边进教学楼。荣岁带着他转了一圈,又把预算还有计划跟他说了,先问问他的意见。 熊大壮做了这么多年的工程,对各种建筑材料的价钱心里门儿清,心里算了算就知道大概的价格,幼儿园的预算建一栋三层教学楼倒是绰绰有余。 几人又在学校里考察了一番,熊大壮跟旁边跟着的工程师交流了一会儿,就跟荣岁说明天就可以带工程队来开工。 他那份工钱就不要了,学校只要出材料费还有工人的工钱就可以。这样一来学校倒是能省不少钱。 荣岁想了想,也没有跟他叔客气,熊大壮是个说一不二的直性子,既然说出了口就不只是客气客气,这个人情以后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就好,推来推去说不定熊大壮还要生气。 晚上下课后,荣岁跟熊大壮出去吃饭,叔侄俩一边喝酒一边聊聊近况。 熊大壮似乎对幼儿园格外感兴趣,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幼儿园还有些什么人,看那样子恨不得给幼儿园来个人口普查。 荣岁对他问的细致程度都感到恐惧了,赶紧给他倒了杯酒,吐槽道:“熊叔你还兼职做人口普查啊?” 熊大壮喝了口白酒,舒爽的咂咂嘴,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就大着舌头道:“你别不当回事,你那个幼儿园可不简单,这也就是你爸还不知道,不然肯定不同意你去。” 他脸膛发红,舌头都捋不直了,还在教育荣岁,“现在的社会多复杂啊,你爸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他可舍不得你在狼窝里呆着。” 荣岁被他说的一脑门问号,心道幼儿园那老的老小的小,白图还是个缺心眼儿的,谁是狼还不一定呢。 不过喝醉的人是不能好好讲道理的,荣岁深谙这个道理,嘴里好好好的答应着,把人哄着上出租车送了回去。 …… 第二天熊大壮就带着人来了幼儿园。 因为还没有放假,加上还要做前期准备,也暂时还没有开工,熊大壮带着工程师满学校的测量数据,得先在电脑里做出3d模型给他们确认好再施工。 小崽子们依旧正常上课,不过荣岁发现最近小崽子们外出活动少了许多,课间时候也乖乖待在教室里,荣岁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以为天气热了小崽子们不愿意出去玩,直到他经过角落时听见了毕方说话。 毕方将想溜出去玩的温暾拎到墙角,疾声厉色的教育他,“外面全是妖怪,你是不是想被吃掉?” 温暾缩了缩脖子,拽着衣角不敢说话。 “下次再敢一个人跑出去,就揍你!”毕方见他不说话,顿时更生气,忍不住伸手拽了一下他的小揪揪。 温暾被拽疼了,捂着头一下就哭了出来。 毕方:“……” 毕方没想到他说哭就哭,无措的退了两步,然后暴躁的抓抓头,低声威胁道:“不许哭了,再哭揍你!” 温暾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哭得更大声了。 闻声而来的龙睚脸一黑,冲上去就把毕方按在了地上,两个小崽子瞬间打成一团。 围观了全程的荣岁:“…………” ………… …… 熟悉了幼儿园的节奏后,荣岁很快就融入了其中。 每天早起带着小崽子们做早操然后上课,第二节 课外活动的时候再由白图接手,他去做午饭。王姨也乐得他做饭,经费充足之后,她买菜也大方起来,荣岁就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们做饭吃。几个小崽子测体重身高的时候,都胖了不少。 其中数温暾最胖,胳膊腿都圆滚滚的,跟藕节一样,软乎乎一戳一个坑,荣岁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捏一把。温暾一开始还怕他,后来吃多了荣岁做的饭,也不怕了,每天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荣岁身后,“荣老师荣老师”的喊可甜。 到了七月初的时候,各个学校开始陆续放暑假,新教学楼的设计图也定了下来,小崽子们早早停了课,把教学楼的地方让出来,就要开始施工了。 第7章 荣岁在网上咨询包团旅游的事情。 施工队开工后,幼儿园里突突突开进来三辆推土机跟挖土机,先是轰隆隆把旧教学楼推了,然后就开始在原来的地基上开挖,因为赶工程进度,每天从清早就开始挖,到了太阳落山才收工,幼儿园里充斥着尘土跟噪音,也就是不在市区,不然早就被人投诉了。 待了小半个月以后,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被吵得有点受不了,就连经常不见人影的园长也从屋里出来了,看上去一脸没睡好的憔悴状。 荣岁这边更麻烦,还得时时看着好动的小崽子,不让他们往施工区跑,担心出了事故。 最后还是熊大壮给他们提建议,不如趁这个机会包个团去旅游。 大家都有点心动,于是荣岁就开始查路线。不能太远,因为有老人小孩儿,也不能太贵,虽然现在经济上宽裕许多,也不好太铺张浪费。 “荣老师,我们要去哪里旅游呀。”温暾趴在荣岁怀里,嘴里嘬着棒棒糖,奶声奶气的问。 荣岁翻来找去,也没找到太合适的,只好揉揉他的头,道:“还没有选好呢。” 找了两三天也没有找到适合这一众老人小孩儿住上一个月的地方。荣岁也觉得头秃,干脆牵着温暾去外面透气。 “地方选好了吗?” 出去正好撞见回来乘凉的熊大壮——熊大壮现在全程跟着工程,就住在荣岁他们隔壁的宿舍里。见他抱着小孩儿出来就顺嘴问了一句。 荣岁发愁的抓抓头发,“没呢,我们人多,住的时间又长,光是住宿就是很大一笔开支了。” 熊大壮想了想道:“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回村里吧?” 他说的村里就是荣岁老家,在h省西北边,背靠群山,还有数条大江大河流经,地理环境十分优越,所以老早就被看上,开发成了旅游景区。 荣岁犹豫道:“那边的价格现在也不便宜吧。” 熊大壮嘿嘿一笑,朝他挤挤眼睛,表情有点滑稽,“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原来住的地方被开发成楼盘了,早些年我跟你爸凑了点钱,又把以前的拆迁款凑了凑,一人在那买了一套房,只是直到最近手头宽裕了,才有钱装修起来,你爸一直没跟你说,琢磨着要给你个惊喜呢。” 荣岁:“???” 他张大了嘴,表情有点茫然,“真的假的?” 熊大壮哈哈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给你爸电话,让他给你把钥匙送来,你正好去看看新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 下午就有个精瘦的男人把新房钥匙送过来了,说是工程验收紧要关头,荣富实在抽不开身回来。 荣岁拿着钥匙还有点晕乎,又想起来上午才说的这事,下午人就到了,更加震惊,“你坐飞机来的啊?” 荣富的工程项目d省,跟h省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坐高铁都要近十个小时,能这么快过来,只能是坐飞机来的。 但是坐飞机来回就为了送把钥匙??荣岁满头黑线的掏出手机要给他爸打电话,就是钱多也不是这么造作的,更何况他们也根本没钱! 精瘦男人赶紧拦住他,赔笑道:“没没没,没坐飞机,我自己过来的,一分钱都不用花。” 荣岁:“???” 说完精瘦男人自己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一拍额头说工地上还有事情,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 最后决定还是去荣岁老家旅游,顺便看看新房子。 熊大壮没让他们另外包车,就在工地上揪了个工人当司机,开着熊大壮的小巴车送他们过去。 四个大人,五个小孩儿,一个司机,一车十个人,就开开心心的出发了。 小崽子们都是第一次出门旅游,就连龙睚跟毕方都巴着窗口好奇的往外看,荣岁跟殷烛之坐一排,见着他一脸高冷的坐在那,不说话也不往外面看一眼,就忍不住想逗一下。 “你的小宠物呢?怎么没带上?” 殷烛之转向他,眉头微微皱起来,“什么宠物?我没养宠物。” 荣岁:“?” 他伸手比划比划,“就篮球这么大,金色眼睛,头上长两个小角的蜥蜴呀。上次还跑我们宿舍来了,白图说是你养的。” 殷烛之:“……” 他生气瞪着荣岁,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那不是蜥蜴!” “那是什么?”荣岁见他生气了,就从善如流的问。 “那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唯一的一只烛龙!”殷烛之气的不行,这人竟然敢说他是蜥蜴!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幼崽,尚未完全展现上古神兽的威风,但那也是与盘古同在的上古神灵,这人竟然……竟然拿蜥蜴这样的凡物来侮辱他! 荣岁:“……噗嗤!” 殷烛之:“……” 尴尬的沉默了片刻,荣岁瞅着殷烛之气鼓鼓的脸,浮夸的鼓掌惊叹,“哇,竟然养这么厉害的宠物。小竹子真厉害。” 殷烛之:“……” 他是看出来了,这妖怪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嘲笑他,殷烛之握了握拳头,气恼的转过身,拒绝再跟荣岁说话。 ——一路上殷烛之再也不肯理荣岁,荣岁咂摸了一下,决定晚上做点好吃再去哄哄,这小崽子年纪不大气性还挺大。 司机按照地址导航进了小区,又往里开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对的门牌号。 众人拎着行李喜气洋洋的下车,结果进了大门一看,全都惊呆了。 荣岁也呆。原本以为他爸就是买的小区商品房。毕竟他家可穷了,买套商品房估计他爸都得大出血。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好嘛,哪里有什么商品房,眼前就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 前院里花花草草开的正好,就是估计没人搭理,长得有点野,进门右手边是三个停车位,其中一个车位上已经停了一辆电动汽车。 院子中间则是一栋仿古的三层别墅,大门口还挂着俩大红灯笼,喜气的很。 这还不止,荣岁往后瞟了一眼,发现后面还有个后院。 荣岁:“……”他爸什么时候这么有钱的?还买别墅! 白图也惊到了,没想到荣岁平时看起来朴素的很,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妖怪,遂惊道:“荣岁,你家这么有钱啊?” 毕竟一般妖怪在山里住习惯了,也没有上过学读过书,能在人类世界混成有钱人还是少数。 荣岁喃喃自语,“是啊,我也才知道我家这么有钱。” 竟然能在这种地方买一栋别墅,他现在强烈怀疑他们父子这些年过的这么磕碜,就是因为他爸把钱全部拿来买房了。 震惊归震惊,但还是得进去的,外面大门是电子锁,但是里头别墅是仿古设计,所以也做了复古样式的铜锁,荣岁拿钥匙戳了好几下才戳开,招呼众人先进去放行李。 别墅里头的装修跟外表一脉相承,都是仿古设计,虽然总有种住在景区的错觉,但不得不说整体设计还是挺有品位的。 把行李放到楼上,大家分了分房间,园长白图一间,温暾龙睚一间,毕方则跟白泽一间,剩下的殷烛之跟荣岁一起,王姨自己一间。 九个人五间房,刚好把二楼住满。 荣岁拎着殷烛之的小书包回房,见小崽子还冷着脸不跟他说话,就忍不住拽了拽他的马尾。殷烛之立刻气鼓鼓的转头瞪他,“!” 荣岁笑眯眯的半蹲下身体,“哎呀,怎么还生气呢,等下老师给你做鸡蛋布丁道歉好不好?” 在幼儿园时候,荣岁捣鼓过不少小蛋糕跟甜点给小崽子们做零食,鸡蛋布丁就是殷烛之最喜欢吃的。只是他从来不说,都是默默吃完自己那份,还是荣岁好几次发现有鸡蛋布丁的时候这小崽子总是特别高兴,才知道他这个小爱好。 果然,殷烛之抿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两个。” 荣岁扑哧笑出声,把他抱进怀里使劲揉了揉,“要多少都给你做,怎么这么可爱的。” 殷烛之红着脸推他,最后也没能让荣岁把他放开。 收拾完行李,园长跟王姨留下来看家,荣岁跟白图带着五个小崽子去找超市买菜,顺便认认路。 五个人手牵着手走在路上,引起了不少人围观。 小区的别墅都是独栋的,彼此之间相距很远,很好保护了用户隐私,但同时邻居间的往来也不多,小区里住户们今天就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来了新住户。 两个年轻人带着五个小孩子走在路上,那可是相当的壮观,尤其是大人帅气,小孩儿可爱,个个都讨人喜欢。 于是一路上就有不少住户过来搭讪,得知是老师带着学生来度假的,住户们的态度更好了,有热心的大爷给他们指路不说,还有大婶估计刚从超市回来,就把新鲜的水果往几个小崽子手里塞。 还没到超市呢,就每个人怀里都抱着水果零食了,就是脾气最不好的毕方,也别扭抱着苹果说谢谢。 到了超市买完菜,又添置了生活用品,荣岁将东西交给超市员工配送,他们则在小区里逛一逛。 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将近一半的面积都种着树,绿化做的特别好。再往后面走一段,还能看见隐约的山峰——小区后门就连着巫山景区,住户可以直接坐小区的公交车进到景区。 荣岁抬头眺望了一下,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跟着村里的人进山拾柴禾,捡蘑菇,他爸还在山里猎到过野猪,这时候就忍不住再想去看看,回忆一下童年,“等吃完饭,我们去山上看看?” 白图正要点头,旁边一个顺路的大爷听见了他们的话,赶紧阻止道:“唉,巫山现在可去不得。” 他看着两个年轻人还有几个小孩儿都是生面孔,猜他们大概是不知道巫山的事,就压低了声音跟他们解释道:“最近山里听说有猛兽出没,好几次晚上都有人看见了,但是警察搜了几次山都没有找着,指不定那畜生躲在哪里,你们这带着小孩的,最好就别去了。” 听大爷这么一说,荣岁就放弃了爬山的想法,又折回超市去多买了些食材,准备回去下火锅。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师:穷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家里有栋别墅。 老父亲: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第8章 橘红的夕阳挂在天边要落不落,赤红晚霞如水彩层层晕染开来,暖色余光落在身上,给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光晕。 后院里,荣岁穿着围裙,手里快速的片着肉。片好的肉卷堆在盘子里,没一会儿就堆起一盘来,边上等着的白图赶紧将装满的盘子端走,再换上一个新盘子。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摆了一张大圆桌,圆桌上的火锅汤底已经沸腾起来,氤氲出白色的雾气。 将最后一盘牛肉也片好,荣岁解下围裙将肉端过去,温暾看见他来,就举着筷子欢呼一声,“开饭了!” 放弃了爬山的计划后,荣岁就提议不如在家里吃火锅,人多,也热闹。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准备食材跟锅底,到了傍晚时,才真正吃上。 几个小崽子闻着香味儿都馋的不行,尤其是温暾,趴在桌边巴巴的咬着筷子瞅了半天,等着荣岁忙完了上桌,他才欢呼起来。 大人们开了酒,小孩儿喝果汁,饭桌上一片欢腾。 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去的时候,院子里的感应灯也亮起来,五彩斑斓的灯光照着,更添气氛,荣岁一边给小崽子们烫肉吃,一边听园长讲故事。 园长喝了点白酒,酒劲儿上头,话就多了起来,非拉着白图给他讲把几个小崽子捡回来养大有多不容易。荣岁听他念叨着什么“烛龙”“睚眦”的,都是些传说里的神物,撑着脸笑眯眯的想原来这喜欢cos妖怪的毛病都是跟园长学的。 热闹的氛围下,谁也没有注意到阴暗处一道窥视的身影。 … 貔貅目光紧紧盯着桌子上的火锅,频频的吞咽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是龙子,天性凶猛,以四方之财为食,其中尤为喜爱金银,但从他神力渐失,还被迫退回幼年期后,别说是金银了,他连普通的凡间食物都没得吃。 加上他早年仗着自己厉害,四处横行得罪了不少人,因此神力渐失后生怕被昔日仇敌认出来,也不敢大肆招摇,就小心翼翼的藏身在山中,偶尔打些兔子跟野鸡聊以慰藉。 但是这些凡间食物根本没办法填饱肚子,实在饿得不行的貔貅只好冒险下了山,准备去山下的人类家里看看有没有供奉或者金银能吃。 结果下山两三次,不仅没有找到吃的,还差点把自己也给暴露了,勉强靠了幻术才脱身。瘪着肚皮的貔貅在山里自怨自艾几日,蓄足力气,决定下山干票大的。 他盯上了新来的一户人家。 这家人是刚搬过来的,正在院子里吃火锅庆祝,那火锅可香了,馋的他差点走不动道,瘪瘪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貔貅有些脸臊的按了按,不让它再叫,堂堂龙子,落到这个境地连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躲在角落里观察了一会儿,貔貅确定没有人能注意到自己,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火锅上移开,踮着爪子小心翼翼的溜进了屋里。 他刚在外面就踩好点了,这户人家屋里许多装饰都是金的,足够他饱餐一顿,等吃饱了肚子,还怕区区人类? 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貔貅忍着喜意,眼睛发绿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那吊灯由十盏灯笼形状的小灯组成,灯笼与灯笼之间的支架在暖色灯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泽,看在貔貅的眼里就是十足的美味了。 尾巴晃了晃,貔貅使劲的扇动背后一对小翅膀,飞到吊灯上方,张大嘴一口咬了下去—— 屋里传来“嗷呜”一声惨叫,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一顿,荣岁猛地扭头盯着屋里,惊悚道:“什么声音?” 那声音像是某种野兽的叫声,只是听着似乎格外惨烈,其他人紧张的站了起来,荣岁冲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去看看,就放轻脚步悄悄往后门走去。 客厅里,一只白色的动物团成一团,疯狂在地上打滚,时不时发出几声痛楚的嗷呜声,它身边还散落着吊灯的金属支架。 荣岁四处看了看,顺手抄起厨房里的擀面杖做武器,悄悄靠近。 —— 貔貅捂着嘴都疼哭了,那个吊灯根本不是金的!是假的!都是假的! 黄铜镀金的支架坚硬的很,貔貅铆足了劲儿咬下去,直接把自己的牙齿给咬断了,还磕着了舌头,疼得他当时就惨叫一声,满嘴是血的在地上打滚,连有人悄悄靠近都没有察觉。 荣岁一边小心翼翼靠近,一边判断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灰白皮毛,头上隐约能看到一对褐色的角,背后好像还有一对翅膀(?),长得跟四不像似的,瞅来瞅去不像什么保护动物,荣岁握紧擀面杖,决定先揍了再说。 还在呜呜委屈的貔貅又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棍子,懵逼了一瞬间,他才咬着牙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正面面对胆敢打他的人类,伏低身体朝他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一棒子没把入侵的动物打晕,荣岁握紧了擀面杖,让一窝蜂跟进来看热闹的小崽子们躲远点,准备再来一棍子。 貔貅紧张的盯着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脑袋刚刚被打了一棍子头还有点发晕,模模糊糊的闻到一点令他讨厌气息,顿时更加烦躁,利爪伸出,在地上微微刨动,准备跟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打的是貔貅之前—— 荣老师:又不是保护动物,给我打! 知道打的是貔貅之后—— 荣老师:快快快,打晕了套麻袋装回去! 貔貅:……qaq 第9章 “这不是貔貅吗?”园长忽然从后面挤上前,将俯身哈气的貔貅捏着后脖颈提起来打量了一番,唏嘘道:“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可怜哟!” 貔貅一身白毛胡乱支愣着,在地上已经滚成了灰色,因为刚才咬合的太用力,嘴边两颗露出来的小尖牙也断了一颗,嘴边的毛毛上还沾了一丝血迹,现在又被园长捏着后颈皮,看着不能更凄惨了,哪里还有半点神兽威风。 骤然被叫破了身份,貔貅身体一僵,他又羞又恼,使劲扑腾了一下翅膀,想要挣开园长的钳制,但是他饿着肚子,刚才又受了伤,此时虚弱的很,拼命扑腾也没能挣脱出来。 倒是园长见他想下去,乐呵呵一松手,貔貅就猝不及防的整个摔到地上,滚了两滚后,摔成了一张绒毛毯子。 貔貅痛呼一声,这一下摔得他晕头转向,飞也飞不动了,翅膀蔫蔫的耸拉在肩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团成一团将脸藏到了肚皮下面,装死。 龙睚看着面前灰扑扑的毛团,用脚尖拨了拨,嫌弃道:“这就是所谓的龙子。” 缩成一团的貔貅动了动鼻子,又闻到刚才那股熟悉又讨厌的味道,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小孩儿,都吓破音了,“睚眦!?” 龙睚仰着下巴,眯着眼睛瞧他,“怎么?” 貔貅趴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个最亲又最讨厌的兄弟,一时心情复杂,睚眦性格阴沉,跟他年纪差的也大,以前他们关系可一点也不亲近,可是现在,睚眦却可能是他仅存的亲人…… 烦躁的把头往两只前爪中间一埋,貔貅闷闷的问:“就剩我跟你了吗?” 龙睚嗤笑,他可理解不了貔貅复杂的心情。他虽是龙二子,但出生时不似父族的龙形,反而继承母亲血脉,身似豺狼,因此不为父亲所喜。成年后他不愿受族人鄙夷,便早早外出历练,跟其他兄弟自然也不亲近。 看见貔貅沦落至此,他虽然意外,却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其他的感觉。 “荣老师,怎么处理他?”龙睚扭头询问荣岁。这里是荣岁的家,自然该由荣岁做主处置。 然而荣岁却呆呆的盯着貔貅,似乎陷入了什么情绪之中,叫他几声都没有反应。 白图见他不说话,就伸手拉了他一下,刚要开口,就见荣岁跟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猛地退后一步,表情惊恐的指着貔貅,“他他他……会说话……!” 其他人:“???” 荣岁刚才也是被吓蒙了,忽然听见一个毛团口吐人言,他就跟一脚踩进了棉花里一样,整个人晕晕乎乎如坠梦中,一会儿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会儿又想是先跑还是再打一顿……脑子里一时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是白图拉了他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他本来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震惊,结果却发现他说完后,所有人包括几个小崽子都奇怪的看着他。 荣岁:“???”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颤着声音强调:“他会说话!” 大家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一只动物!四不像!它竟然会说人话! 荣岁心里疯狂尖叫,但是表现出来,也只是手指微微颤抖而已。 龙睚皱起眉,阴郁的眉眼间涌现几分困惑,“嗯,大家都会说话。”所以有哪里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可是……他不是人……”荣岁想哭,他抓住身边的白图,跟救命稻草一样,“动物怎么可能会说人话,他是不是妖怪?” 白图被他弄得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啊。”上古神兽,说是妖怪也没错吧? 荣岁:“………………” 茫然四顾,他发现在场所有人,似乎只有他一脸震惊,其他人看见一只动物说人话,就好像看见它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仿佛他才是异类。 避开白图来扶他的手,荣岁退后几步,“你……你让我冷静一下。” 其他人这时候也似乎察觉了什么,惊疑的看着荣岁,也不敢贸然戳破这层纸。 这时候却见殷烛之上前一步,轻轻的叫了一声“荣老师”。 “啊?”荣岁低头跟他对视,双眼中还有些未散的茫然。 殷烛之朝他笑了笑,随即直接变回了原形。 可爱的、扎着马尾的小男孩消失不见,地上只有一只金黄眼瞳、长着犄角的龙崽。龙崽张开嘴,口吐人言,“老师?” 荣岁:“………………” —— 荣岁被吓晕了。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一头栽倒在地,幸好地上还有个貔貅当了肉垫子缓冲,但即使这样,其他人也吓得不轻。 白图更是吓得耳朵都冒出来了,手忙脚乱的把压在貔貅身上的荣岁抱起来。 貔貅在底下嗷嗷叫骂,毕方不耐烦的踹他一脚,强迫他闭了嘴。 白泽跟温暾则将变回原形的殷烛之拽着尾巴拖走,免得他再吓到荣老师。 把荣岁吓晕后,殷烛之自己也开始发呆,其实他早就隐约意识荣岁跟他们不太一样,比如把他的原形当成是蜥蜴,对人类社会十分熟悉,而且,身上的大妖气味还在渐渐变淡……直到今天荣岁看到貔貅的反应,才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 荣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妖怪,又或许,他连妖怪都不是。 用尾巴将两个幼崽拍开,殷烛之变回人形,抿着唇小声嘀咕了一句,“胆小鬼。” 园长似乎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边笑呵呵的感慨,“年轻就是好……” —— 白图将人抱上楼,使劲掐了掐人中荣岁也没有醒,他立刻就有点慌了,左右看看除了几个幼崽就剩下王姨在,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她,“怎么办啊?” 王姨也没经验啊,她纠结道:“不如叫个救护车?” 耳朵蔫蔫搭在脑袋上,白图对着昏迷的荣岁琢磨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当真准备打120。 “让白泽来。”殷烛之沉着脸打断他的动作,拎着白泽衣领子将他挡在床边,催促道:“你不是会医术吗,把人弄醒。” 白泽蹬着小短腿爬上床,在荣岁手腕上按了半天,最后苦着脸说:“我忘了……” 他们都是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醒来后就发现了自己回到了幼崽时期,神力衰退不说,脑子里就好像蒙了一层纱,连过往的事情也只记得零星片段,怎么治病救人白泽自然也不可能记得了。 就这还是好的,更倒霉点的就跟温暾一样,不仅身体倒退回了幼崽时期,连智商也倒退了。 殷烛之脸色越发难看,焦躁的在床边走来走去。 白图弱弱的道:“要不还是叫医生吧?” … 最后没办法,众人决定再过十分钟荣岁还不醒,就叫救护车。 王姨把几个小崽子都带了出去,就剩下白图跟殷烛之留在房间里,白图是留下来照顾荣岁,殷烛之则是死活不肯走。 他坐在床边上,紧紧盯着荣岁不动也不说话,脸上各种表情变换,最后定格在懊恼上。 身体退回了幼年期,脾气性格也不自觉的会受影响。如此贸然的在荣岁面前变换身形,若是换做平时的他必定不会这么莽撞,可变回幼崽后,脾气也变得冲动了。他当时一心想着印证自己的猜测,没有多加思考就变回了原形,没料到成了压倒荣岁世界观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把人吓晕了。 “对不起。”殷烛之低着头,难得有些有些垂头丧气的。 白图在旁边想安慰又有些本能的惧怕,犹豫半晌干巴巴的说:“荣岁不会怪你的。” 殷烛之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被安慰到没有。 —— 荣岁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幼儿园里,但是幼儿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有点害怕,就一边跑一边叫白图他们的名字,然后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教学楼后面的操场去。操场上的草长得很深,荣岁在边上转了几圈,隐约看见草丛中有许多泛着荧光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吓得手臂爬满鸡皮疙瘩,不敢多看就匆匆往回跑。但是草丛里的动物似乎发现了他,一个接一个的来追他。 荣岁拼命的跑啊跑啊跑,跑了也不知道多久,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喘口气,就突然被一只有小山那么大的黑龙扑倒在地,黑龙用爪子踩着他,金黄的眼睛冰冷骇人,它身后还跟着许多长得奇形怪状的动物,它们缓缓围过来,将他包围在中间,然后齐齐张开嘴—— 喊他……老师。 “卧槽!” 荣岁猛地坐起身体,背后冷汗涔涔,还沉浸在梦中惊魂未定。 殷烛之微微睁大眼睛,神情惊喜,“老师,你醒啦?” 荣岁被他这一声“老师”喊得差点又厥过去,惊恐的往边上挪了挪,对殷烛之道:“别别别,你先别叫我,让我缓缓。” 殷烛之的眼神黯淡下来,以为他生自己气了,丧气的垂着头道歉,“对不起。” 荣岁灌了一大口水,总算摆脱了噩梦的阴影,见这小孩儿垂头丧气的给自己道歉,又有点不忍心了,反过来磕磕巴巴的安慰他。 “没、没事。”荣岁想到刚才那一出大变烛龙,笑容就有点发干,“其实也没有那么吓人,就是我第一次见……” “……不太习惯,”他在殷烛之期待的眼神中,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多看……看几次就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小盆友:老师我给你变个魔术。 荣老师:不了不了。 第10章 荣岁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他对面以及旁边的沙发上,从大到小排排坐着八个人,老师学生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除了长期不在状态的园长跟被强行拖来的貔貅,其他人都严阵以待的看着对面的荣岁。 荣岁坐在单人沙发上,纷乱的情绪已经整理好,至少表面已经平静了下来,他静默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同事跟学生,缓缓开口,“谁先来?” 一时无人应声。 坐在最边上的貔貅左右看看,见他们都一脸紧张,嘲笑道:“堂堂神兽,竟然连个人类都怕。” “你闭嘴!”一脸暴躁的毕方伸手将他脸朝下按进沙发里,冷冷道:“再说话就把你弄死涮火锅。” 隔了一个位置的温暾一听火锅,连忙伸长脖子瞅着毛茸茸一团的貔貅,非常明显的吸溜了一下口水。 貔貅:“………………”妈的! 虎落平阳,寄人篱下,不想真被涮了火锅,貔貅只能忿忿的闭上嘴。 最后是殷烛之先开口:“我是上古烛龙,原形老师见过的。” 想到把他吓晕的龙崽子,荣岁嘴角抽了抽,朝他点点头,目光自然的移到他旁边的人身上。 “睚眦。”龙睚撩起眼皮,不冷不热的道。 有人打了头阵,其他人稍微放松了一些,白泽端正的坐着,乖巧道:“我是白泽。” “毕方鸟。”毕方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顺带戳了戳旁边傻乎乎的温暾,提醒该他了。 温暾皱着脸想了半天,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扭头问睚眦,“我是什么啊?” 龙睚:“…………” 荣岁:“???” 旁边的毕方满脸嫌弃,双手掐着他的脸凶巴巴道:“小傻子,你是馄饨。” 温暾就特别高兴的对荣岁说:“老师,我是馄饨。” “???”荣岁猜测道:“是混沌吧?” 龙睚眼角抽了抽,看看还在傻乐的温暾,半晌才说出话来,“嗯。混沌可能在地下睡的时间太长了,脑子给睡坏了……” 毕方摇头晃脑的感慨道:“本来以前就不聪明,现在直接傻了。” 荣岁没有理会他们斗嘴,目光又移到白图身上,暗暗猜测他是个什么妖怪。 白图接收到他的目光,特别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肩膀,脑袋顶上紧张的冒出来两只又白又长的兔耳朵,“我……我是兔子。” 学校的幼崽来头都很大,虽然现在还只是幼崽,但对上古大妖的惧怕却是出自本能。即使只是靠近了,白图都有些坐立不安。 终于来了个普通妖,荣岁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几个小崽子一开口就都是赫赫有名的上古神兽,让荣岁有种落不到实处的飘渺感,他觉得这都是因为这些神兽们现在都是一副欺骗感极强的萌物模样。 试问谁能把一排萌萌的小正太跟传说里极其凶残的神兽划等号呢? 果然除开几个幼崽,厨娘王姨是黄鼠狼,园长……园长全程都在状况外,他还耳背,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的话,就捧着茶杯一直乐呵,不过参考白图和王姨,荣岁猜测他应该是个年纪比较大的普通妖怪。 大家重新认识了一回,荣岁心里的那点忐忑也逐渐散了,虽然跨了物种,但人还是熟悉的那些人。 揉了揉脸,荣岁看了一下时间,时候也不早了,就笑了笑说:“不早了,大家洗洗睡吧,明天再商量去哪玩。” 白图见他神情自然许多,想着现在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就赶紧哄着其他人各回各房。 殷烛之跟荣岁一间房,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荣岁低头瞅瞅他,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准备带他回房间睡觉,牵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他虽然看着是个小孩子模样,但说不定已经活了几千上万年了,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殷烛之微微侧脸,手指握紧,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老师?” 荣岁一愣,随后缓缓笑开,任由他牵住,温声道:“回房吧。” ………… …… 荣岁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结果洗漱过后,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做梦,他睡的很好,只是因为睡的太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时间还早,荣岁看看旁边捂在被子里呼呼睡觉的殷烛之,小心的掀开被子,光脚下了床。 外面的天还是灰的,只有天地交接的地方露出一丝鱼肚白,荣岁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窝在阳台的沙发上看日出。 那一丝鱼肚白渐渐染上了绯红,然后这红色越来越浓,小半个太阳就这么冒出了头。 荣岁惬意的窝着,头发胡乱翘着也没有梳理,靠着沙发捧着一杯热茶放空自己。 他想着,等天亮了,就下楼给大家做一顿丰盛的早饭,就当是昨天的道歉了。冷静下来想想,虽然世界观崩塌使人害怕,但他那么一晕,估计也吓到其他人了,昨晚白图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还是该表示一下歉意。 他这么想着,沙发上忽然爬上来一个软乎乎的身体,殷烛之挨着他的腿,也学着他的模样,窝在了另一头。 荣岁一乐,大脑比身体快的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吵醒你了?” 殷烛之看他一眼,摇摇头缓缓打了个哈欠,也不说话,就静静的跟他窝在一张沙发上。 他穿着荣岁给买的绿色恐龙睡衣,长到肩膀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面孔虽然稚嫩,但仍然能分辨出精致的五官,荣岁去找了头绳跟梳子回来,给他将散乱的头发梳顺扎在脑后,“吃完饭我带你去剪头发吧?” 殷烛之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荣岁第一天见他时,就想着带他去理发店来着。 殷烛之思考了一下,缓缓点头,说好。 荣岁拨了拨他脑后的小揪揪,忽然没头没尾的道:“可以再变给我看看吗?” “你……”殷烛之歪着头,有些不信任的看着他,“不会晕倒了?” “不会了。昨天那是太吃惊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才晕倒的。”荣岁试图给他解释,昨天会晕倒并不是因为自己胆子小,只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大脑内存有限一时关机重启而已。 “好吧。”殷烛之默默的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满足他的要求,变回了龙崽的模样。 一只胖乎乎的龙崽蹲坐在沙发另一头,这次离得近,看的也更清楚,荣岁盘着腿,微微倾身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一伸手,将小胖龙抱紧了怀里。 之前看见时,荣岁就觉得这小胖龙长得太犯规了。 一身鳞片漆黑光滑,手感滑溜,在光线下还隐约折射着红色的光晕,脑袋是圆圆的,额头很宽,上面长着一对刚刚分叉了褐色龙角,龙角下的金色龙瞳又圆又大,就像是q版漫画里的存在。 既不吓人,也不是传说中威严凶猛的创世神形象。 摆脱了心理包袱之后,荣岁简直爱不释手,尤其是他发现这小胖龙吃得太好,本来蛇一样的身躯被吃的圆滚滚的,绵软的肚皮还鼓出来一块,衬的四个爪爪格外短,就更喜欢了。 将殷烛之抱在怀里从头到尾的撸了一遍,荣岁才满足的将他放在腿上,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跟传说里长得不一样啊?” 山海经有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烛阴又叫烛九阴或者烛龙,是上古创世神之一,神力浩瀚,曾口衔火精镇守幽冥。即使在上古时候,也是睥睨一切的存在。 瞧瞧书上的描述,“身长千里,人面蛇身赤色”,可现在有哪一点是跟眼前的小胖龙搭得上边儿的? 殷烛之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质疑,尾巴绕着他的手指,尾巴尖尖在他手心蹭了蹭,不情不愿的解释道:“上古神兽形态变化万千,凡人看见的也未必就是本体。” 就像混沌,《神异经》西荒经里还说他“有目不见,有耳不闻,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事实上只是因为混沌天生眼盲,加上性格单纯好骗,容易被恶人哄骗,所以才传出来他不辨善恶,常常与恶人为伍的谣言。 荣岁想了想也对,怎么说也是传说里的生物,就算长相有点对不上,也只是小细节而已,本尊都撸过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地平线上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半空中,荣岁伸了个懒腰,抱起腿上的小胖龙准备下楼。 殷烛之对他这样的亲近有些不习惯,短短的爪子使劲扒着他的胳膊,尾巴不自在的打了个卷,没话找话的问道:“你身上的妖气标记是谁给你留下的?” 昨天他就想问了,只是做错了事情还在心虚,才一直隐忍着。现在见荣岁彻底看开了,才问出了口。 倒是荣岁脚步一顿,疑惑道:“什么标记?” 殷烛之扭过身体,爪子抓着他的胳膊,眼中也有疑惑,“你身上有大妖的气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也不会误把你当做妖族。” 荣岁:“???”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的难看起来,将殷烛之放在床上,荣岁拿起手机,神色比昨天还要阴沉,“你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我爸也??? 身边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生闷气 第11章 一句无心的话语,却让荣岁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些因为年幼而当做是幻梦的过往,因为殷烛之的提醒,又一点一点的浮上了心头。 据村里人说,他原本是个孤儿,后来被荣富收养,父子俩才迁居到了村子里。那个时候,巫龙自然保护区还没有开发,荣岁踩着的这片土地,也不叫巫龙峡,而叫做巫龙村。 巫龙村在群山环抱之中,与外面的交通不便,世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此并不富裕。 年轻的荣富带着一个小孩儿在巫龙村定居,但日子却过的十分艰苦,连住的房子都是村里人好心借给他们住的闲置旧屋。 当然,这些都是荣岁长大后村里人或者荣富闲聊时告诉他的。 他能记住事情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三四岁的年纪。 巫龙村闭塞又贫穷,自然也没有什么消遣娱乐,村里的孩子就喜欢往山里跑,成群结伴的去抓鸟抓兔子,或者踩点野蘑菇回家煮汤喝。 荣岁自然也去过,只不过那时候他因为没有母亲而被大些的孩子排挤,结伴上山后就被同伴 恶作剧丢在了半道上,他又不认识路,就这么迷失在了山里。一直到了天黑下来,也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过了这么多年,很多细节其实荣岁已经记不清楚,但他始终记得那种害怕跟绝望的感觉,他那时候害怕的不得了,在漆黑山里一边找路一边哭着喊爸爸。 然后他就遇到了一头老虎。小小的荣岁那时候并不清楚它的危险性,任由那只十分高大的老虎将他叼到了背上。 老虎的背毛很温暖,荣岁趴在上面,就这么哭着睡着了,等再醒过来时,已经睡在了自家的床上。荣岁说自己迷路了,遇见了一只大老虎,是老虎将他送回家的,荣富却笑着揉他的头,说明明是自己将他抱回家的。 于是荣岁就当真以为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渐渐将那只高大却很温柔的老虎忘在了脑后。 直到被殷烛之一句话点醒,这件久远的往事才忽然被记起。 其实过往的那么多年里,奇怪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比如他被找回来后,带头欺负他的孩子被家长领着来给他道歉,那几个孩子哭着说自己知道错了,让荣岁不要再放老虎来咬他们…… 诸如这样的小事还有许多,比如家里明明穷的叮当响,可是荣岁却顿顿能吃到肉,荣富总是能从山里打到许多野鸡野兔甚至还有野猪。也多亏吃的好,小时候瘦瘦小小的荣岁现在才能长到接近一米八的身高。 还有最近被派来给他送钥匙的男人,荣富所在的d省,距离w市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就算坐飞机也要三个多小时,可他上午跟荣富通的电话,下午就有人把钥匙送来了,间隔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四小时不到,而且……他还说什么自己来的,不用花钱。 仔细一想就疑点重重…… 荣岁伸手捂住脸,这些事情,放在人类身上说不通……可如果换成妖怪,就都可以解释了。 一个荒谬的想法渐渐成型,荣岁深吸一口气,犹豫着的手指按下了呼出键。 跟以往一样,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荣富粗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乖儿子,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新家住的习不习惯?” 他总是这样,不管有再忙的事情,只要荣岁找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接电话。 虽然别人都说荣富看起来像混黑的,脾气也不太好,仿佛分分钟要抡起钢管打架。但只有荣岁知道,他的爸爸,其实是很温柔的。小时候无论荣岁怎么调皮捣蛋,他也从不会发脾气,最多就是将人抱进怀里使劲揉搓一顿,然后绷着脸警告没有下次。 不过荣岁从来不会怕他就是了。 电话里荣富还在唠唠叨叨的说话,活像个老妈子,“我找的最好的设计师设计的,装修有没有哪里不喜欢?有不满意的我再叫人改……我这边项目还要忙两天,等忙完了就能回来了……” 荣岁的嘴角就在他的唠叨声里一点点的翘起来,弯成一个释然的弧度。心口堵着的那一口气倏然散开,怒气冲冲的质问也变成了平和的话语,他就像唠家常一样的对荣富说:“爸,你其实不是人吧?” 那边荣富的唠叨声戛然而止,荣岁甚至能够听到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荣富将手机移开,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儿子一句简单的问话,就像一记沉闷的钟声敲响在他脑中,震得他脑阔嗡嗡的响,好半天才勉强找回了神智,气虚的干笑,“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骂你老子不是人?” 荣岁垂下眼睛,嘴唇缓缓珉起,几乎能想象到荣富现在的神情,他的老父亲其实是个老实人,不擅于撒谎,这种心虚的语气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都知道了。”他说:“你先忙工地上的事情,等忙完了再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荣富还憋着想理由解释呢,他的宝贝儿子就已经撂电话了。 “!!!”荣富急的团团转,儿子怎么会知道的?他辛辛苦苦瞒了二十多年容易吗?!怎么忽然就露馅了! 荣富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将副手喊过来,“你盯着收尾,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匆忙交代一句,荣富丢下懵逼的副手,匆匆赶去机场。 —— 荣岁挂掉电话,觉得心情畅快许多,回屋抱起十分乖巧等在原地的殷烛之下楼,“我们去做早饭。” 殷烛之敏锐的眯起眼睛,“你知道给你做标记的大妖是谁了?” 荣岁弯起眼睛,摸了摸龙角,像只捕到了猎物的猫咪一样得意,“嗯,知道了。” ………… …… 荣富下了飞机,天已经黑了,没有即时航班,他等了三个多小时才登机,等下了飞机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明明可以直接飞回去,干什么要白等这几个小时?懊恼的一拍额头,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隐匿身形,翅膀一振,就往巫龙峡的方向飞去。 —— 大家发现荣老师今天心情特别好。不仅早餐做的丰盛,吃完饭还当起了导游,带上了一票人上山去玩。 巫龙自然保护区近几年宣传做的很到位,主打自然生态的天然氧吧,算是目前很火热的旅游项目,因此来这边度假休闲的游客也不少。荣岁带着鸭舌帽,摇着一面小旗帜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检查有没有谁掉队,就跟专业导游一样,称职又令人放心,重点是还长得帅。 试问谁不想旅途中有个又好看又称职的导游小哥哥带队呢? 别的团的游客还有跟他搭讪的,问他是哪个公司的,要加他微信以后要旅游找他呢。 荣岁只好尴尬的解释自己其实是老师,带着学校的学生来旅游,想要找他带团的游客们这才作罢。 殷烛之走在他身边,仰着脸感受略带滋润的空气,似乎很享受样子,“山里的灵气果然要比人类城市中的浓厚。” 荣岁笑着揉揉他的头,殷烛之的头发剪短了,没有长长的头发遮挡,精致的五官完全展露出来,一看就知道长大后也是个美人。 巫山与荣岁小时候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开发成了旅游景区,但生态环境却保护的不错,荣岁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带着他们四处游山玩水,一直到天黑才回家。 —— 荣富回到家里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他焦急的转了几圈,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出去找人,就待在家里等着儿子回来。甚至他还把头发薅乱一些,穿的整齐的衣服也故意揉的皱巴巴,伪装出一副十分疲累的模样。 坐在黑漆漆没有开灯的屋里,荣富美滋滋的想道,先装的可怜一点,说不定等下儿子心疼他就不会生气了。 ——在外面玩了一天,大人小孩都累了,在外面吃过晚饭回来,一进院子几个小崽子就变回原形哒哒哒往屋里跑——反正都这么熟了,大家就不用端着人形装模作样了。 殷烛之也变回了龙崽蹲在荣岁脚边。对天生天养的自在惯了的妖族来说,还是原形时最为舒适。 瞅一眼仰头看自己的小胖龙,荣岁嘴角一弯,俯身将他抱起来,小龙的身体冰凉滑溜,这样的天气抱在怀里很是舒服。 跟在龙睚身后往屋里跑的温暾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幕,往前的脚步一顿,他迟疑片刻又开始往回跑,跑到荣岁身边后,整个兽都趴在他脚面上,吐着舌头使劲朝荣岁摇尾巴。 他也想抱抱。 传说中混沌四翼六足,身体赤而圆,状如大狗,但实际上趴在荣岁脚面上的混沌,却是只长着翅膀的浅红色小兽。 长长的皮毛遮住了眼睛,身体胖嘟嘟的,四个肉肉的翅膀也藏在毛毛里,咋一看上去就像只染了色的古牧幼崽。 温暾还不停耸着鼻子在荣岁腿上蹭来蹭去的要抱抱,时不时发出奶声奶气的“汪呜”声。 殷烛之趴在荣岁怀里,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不高兴的道:“混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跟人类的宠物犬有何区别!?” “温暾还小。”荣岁将温暾也抱起来,揉了揉软乎乎的绒毛,笑着说道:“而且这样也很可爱啊。” 被抱起来的温暾高兴的舔了舔他的手,伸着脖子使劲的蹭他。 殷烛之嫌弃的将尾巴盘起来,看着他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 —— 屋里的荣富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连忙坐回沙发上,身体往后一靠斜斜躺在沙发扶手上,装出因为疲累而睡着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父亲美滋滋装睡:挣钱养家这么辛苦,乖儿砸肯定舍不得凶我。 火眼金睛荣老师:呵。 第12章 一只浅青色、圆滚滚的胖鸟扑腾着两只比身体小上许多的翅膀蹦进了屋里,他只有一只脚,走路时蹦蹦跳跳显得格外活泼。脸颊上的两团绒羽是浅浅的胭脂红色,头顶上的羽冠也是同色系的渐变红,在他跳动时随着气流一起一伏。 屋里没有开灯,小胖鸟睁着晶亮的黑豆眼,张嘴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仔细听能隐约听出“毕方”二字。 毕方最近又胖了,还未发育完全的翅膀支撑不起日渐变圆的身体,只能在地毯上蹦跶着,大声喊后面的睚眦来开灯。 龙睚不紧不慢的在他后头进来,一身银灰色的皮毛在暗夜中闪着鲜亮的光泽。 “快点开灯!”毕方在地毯上蹦蹦跳跳的催促他,好几次试图直接蹦到龙睚的头顶上去开灯。 龙睚不客气的用爪子按住他,微微伏低身体,银白色的眼瞳眯成狭长状,戒备的看着前方,“何人在此?” —— 荣富躺在沙发上装睡,却冷不防门口闯进来两只幼崽,他收敛气息按兵不动,本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没想到后来的那只幼崽竟然如此敏锐,察觉了他刻意收敛的气息。 荣富起身,毫不客气的释放自身气息震慑对方。 龙睚脖颈上的毛毛都炸开,身体伏低,露出尖利犬牙摆出攻击的姿势。反应过来的毕方发出一声清亮长鸣,黑豆眼带着满满警惕。 “小兔崽子,连你爷爷的地盘也敢闯!” 荣富发出一声虎啸,骤然变回原形,白底黑纹的老虎背负双翅,双翅一振,就卷起一阵大风,毛羽蓬松又独脚的毕方站立不稳,被吹着往外滚。 还在后面进来的白泽及时叼住他,躲在龙睚身后探头一看,声音立刻添了沉重,“穷奇!” 《山海经·海内北经》中有载:似虎,猬毛,有翼,名曰穷奇之兽。 穷奇乃凶兽,性格残暴,上古妖族称霸时期,常以人族为食,即使在诸妖之中,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穷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看起来神力丝毫没有衰退的迹象。 睚眦声音沉重,爪钩伸展紧紧抓着地面,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白泽道:“我拦住他,你去通知其他人先走。” 若是放在实力全盛的时期,他是绝对不会怕穷奇的,上古妖兽大多实力强横,个顶个的凶残,但如今他们神力衰退,甚至连完全形态都无法维持,是决计打不过全盛状态的穷奇的。 白泽也知道情势紧急,小声嘱咐龙睚小心,自己弓着背垫着脚尖小心的往后退。 荣富见他们还敢走,又是一声长啸,张开嘴露出满嘴的尖牙,“一个都别想走!” 这是他给他乖儿子准备的礼物,这些兔崽子竟敢随意闯入,他必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荣富后腿一屈,翅膀伸展跃上屋顶,欲从半空中袭击躲在龙睚身后的白泽跟毕方。 白泽跟毕方齐齐炸毛,毕方一声自鸣,张大嘴喷吐出赤红火焰;白泽也低头,露出额头上还未长成的尖角迎战—— “你们在干什么?也不开灯,出去的时候是不是没关窗,怎么这么大风……” 抱着两只幼崽进门的荣岁被这阵妖风吹得眯起眼,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灯。 客厅的吊灯齐亮,发出刺目的光芒,半空中的荣富动作一滞,紧接着看见忽然出现的儿子又是一呆,僵着翅膀直直从天花板上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荣富用翅膀捂着头,心想完了,乖崽看见了。 荣岁不明所以的看着似乎在对峙的两方,趴在地上的那只长着翅膀的老虎还让他有点莫名的眼熟,他顿了一下问道:“这是在干什么?打群架?” “穷奇。”殷烛之眯起眼,从他怀中跳下去,跟龙睚并肩站在一起摆出防御的姿势,“毕方你带老师跟白泽混沌先走。” 荣富听见自己乖儿子的名字,耳朵就抖了抖,从翅膀的缝隙里偷偷摸摸的往外瞧,等看见荣岁怀里抱着的小崽子后,顿时就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冲着荣岁嚷嚷道:“乖崽,你怎么抱着混沌!?” 荣岁:“???” 这老虎的声音格外耳熟,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这老虎自己见过,除了没有翅膀,这大白老虎就跟送他回家的那只一模一样。 “爸?”眉头一跳,荣岁迟疑的出声。 荣富收起浑身的威压,“嗷”的一声就趴在地上,刚才还舞的虎虎生风的两只大翅膀也耸拉在身后,愣是没敢应荣岁那声“爸”。 看他这心虚的怂样,就跟他爸做错事时一个模样。荣岁越发肯定,不顾幼崽的阻拦上前围着大老虎转了两圈。 荣富被他瞧的心慌慌,干脆眼睛一闭腿一蹬就想装死。 “你还装。”荣岁呵呵冷笑一声,手指揪住他的圆耳朵,“你还是不是我爸了?” 被揪住耳朵,荣富另一边的耳朵都怂的压成了飞机耳,小心翼翼的收拢爪钩,拿爪垫去推荣岁的手。 儿子怎么能揪老子的耳朵呢! 就算老子做错了事那也不行!况且还有这么多兔崽子看着,多丢面儿! 推不开荣岁的手,荣富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咕噜声,干脆往旁边一倒,侧着身体露出毛茸茸的白色肚皮,讨好的舔了舔荣岁的手。 躲在后面的毕方看出危机解除,又嘴贱的撩荣富试图报刚才的仇,“这么大只虎还卖萌,老不休!” 荣富动作一僵,张开嘴朝他威胁的低吼了一声,毕方被他吓得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彻底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青团。 “不仅骗儿子,还欺负幼崽。” 荣岁松开他的耳朵,盘腿坐在荣富面前,一脸冷漠的感慨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我爸这么能呢?” 荣富:“…………” 看出儿子生气了,荣富悻悻的翻坐起身,整个虎比坐着的荣岁高出两个头,还拿毛茸茸的大头去蹭他,“乖崽。” 荣岁哼了一声,拒绝他的卖萌,“想好怎么跟我说了吗?” 荣富悻悻的用爪子挠了挠头。 ………… …… 客厅里被妖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地毯被尖利的爪钩划破了,纱制的窗帘也被吹得绞成一团。荣岁闷不做声的收拾屋子,荣富则满脸心虚的跟在他身后,屁股后面还缀着一串幼崽。 荣岁慢条斯理的收拾完了,才重新坐下来看向他的老父亲。 荣富坐在他对面,紧张的搓搓手,咳嗽了几声,见对面几只幼崽团团挤在乖崽身边没眼色的不肯走,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瞪了他们一眼。 “其实你是我从山里捡到的。” 荣富闷闷的开了口,回忆着刚捡到的乖崽的时候,那时候他刚苏醒过来,身体虚弱的很,就在山里转悠着找食物。然后就遇到了被丢弃在树下的荣岁。 “你那时被人丢在树下,我见你哭的可怜,就捡了回去。”荣富垂着脑袋没敢看荣岁。 “嘁!瞎说,”毕方插话道:“我看你分明是想带回窝里吃了。” 穷奇喜欢吃人,那可是出了名的。 毕方一说,其他幼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殷烛之还补充道:“穷奇是凶兽,亲恶厌善,绝不会一时心善就捡个孩子回去养。” 荣富被戳破,顿时暴跳如雷,要找几个小兔崽子算账。 荣岁就拿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他立刻就像被戳漏气的充气老虎一样委顿下来,烦躁的抓了抓头破罐子破摔道:“就算一开始是打算捡回去当口粮,可这不是没吃么!” 说完他还瞅荣岁,“乖崽你可不能记恨我。” 荣岁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老父亲,点了点头。 荣富这才继续说:“我把乖崽带回了栖身的山洞里,本来是想吃了填肚子的,但是下口的时候,乖崽一点都不怕,还扑上来抱住我……” 那时候的感觉很奇妙,一个小小的人类幼崽,不仅不怕他,还伸手抓住了他的耳朵,那手指软绵绵的,吃到嘴里一定也很鲜嫩,但荣富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忽然就没了胃口。 没了胃口的荣富怏怏的趴在人类幼崽的身边,那幼崽丝毫不知道自己虎口逃生,又滚啊滚的,滚到了他的肚皮下呼呼大睡起来。 荣富看着呼呼睡觉的人类幼崽,忽然就想起来战场上堆积成山的尸体,又想到如今沧海桑田,当年大战的两族都销声匿迹,粗糙的铁汉心难得涌起一丝伤感柔情,就一时冲动,将捡回来当口粮的人类幼崽养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荣岁逐渐长大,荣富常常下山也了解了如今的人类社会,深知今时不同往日,就隐姓埋名,化名荣富在巫龙村住了下来,然后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 荣岁没想到他竟然是老父亲一念之差省下来的口粮,呆呆的愣了许久。 荣富小声逼逼:“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 要是让乖崽知道了,以后不跟他亲了可怎么办,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的拉扯大的乖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我竟然是省下来的口粮?? 老父亲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第13章 怀里抱着胖龙,荣岁无意识的用手指绕着冰凉滑溜的尾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荣富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一米八几的壮汉委委屈屈的挤在单人沙发里,巴巴的看着他乖崽,生怕荣岁说出要跟他断绝关系的话来。 毕竟亲人是妖怪就算了,只是物种不同,大家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相亲相爱的。但要是再加上自己在老父亲的食谱上,这可就不太美妙了。换谁能整天对着一个朝自己流口水的天敌啊。 荣富有些伤心的想,就算乖崽不认他了,他也不会走的。 “算了。”从懵逼中回过神的荣岁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他紧张兮兮的老父亲有种莫名的无力感,不管收养他的起因是什么,但这二十二年的亲情不是假的,为二十多年前的一点点小事生气闹脾气未免太矫情,况且他的老父亲这会儿估计都快纠结死了,荣富是个典型的糙汉子,荣岁还从未见过他这么紧张纠结的表情。 “我没有生气。”荣岁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世界观接二连三的被刷新,这次没直接关机重启,已经算是有进步了,荣岁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复杂的心情。 “乖崽你不生气啊?”荣富嗖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搓着手激动的看着他乖崽。 “我生气干什么,”荣岁无奈,“左右你不还是我爸?” “嘿嘿,是啊。”荣富心上的一块大石落下,高兴的恨不得冲出去飞两圈,昭告天下他有个孝顺懂事的乖崽。 在外面累了一天,现在又被重塑了一遍三观,荣岁身心俱疲,揉了揉眼睛抱起殷烛之跟混沌,对荣富道:“我明天晚点起,爸你记得做早餐啊。” 以前父子俩住一起的时候,都是荣富在做饭,后来荣岁嫌弃他做的不好吃,才开始自己学着做,学会后就很少再让荣富下厨了。不过荣富有个拿手绝活就是做中式面点,从面条到包子馒头,都筋道有嚼劲,特别好吃,连荣岁都比不过,所以偶尔他不想做饭的时候,就会让荣富做给他吃。 “好、好。”荣富喜滋滋的咧着嘴,“还想吃什么?我明天早上去买菜。” 荣岁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说:“都行,不过多买点鸡蛋跟肉回来。几个小崽子喜欢吃。” 鸡蛋是给殷烛之做鸡蛋布丁的,剩下的几个小崽子则格外喜欢吃肉。 “哎,好……”荣富话没说完就陡然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犀利的落在被他乖崽抱着的殷烛之跟温暾身上,刚才只顾着担心他乖崽生气了,将这几个兔崽子忘到了脑后。 “乖崽,你先把这几个兔崽子放下来,我有话跟他们说。”荣富收敛了怒气,轻声细语的让儿子自己去休息。 荣岁还不了解他,看看他老父亲一副要撸袖子揍人的暴躁神色,不赞同道:“他们都是我班上的孩子,你别欺负他们。” 荣富瞪大眼睛,简直出离愤怒了,手指落在温暾身上,气的直哆嗦:“什么小孩子,明明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混沌你给老子下来!”眼看着温暾还撅着屁股往他乖崽怀里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步上前就要去把温暾揪出来。 上古时候,混沌曾与他还有梼杌饕餮并列为四大凶兽,明明跟他差不多的岁数,竟然还敢变成幼崽哄骗他乖崽,真是岂有此理! 温暾听见自己的名字,又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靠近,吓得夹起尾巴,一个劲的往荣岁咯吱窝钻,还发出“呜呜”的哀叫声。 荣岁安抚的摸摸他,顺便拦住他爸要来揪温暾的手。哭笑不得道:“他都不记得了,跟小孩儿没什么差别,你以前跟他有仇啊?”一见面就要掐架。 荣富将信将疑的停下了手,微微眯起眼睛在殷烛之跟温暾抖来抖去的尾巴上扫视,“没仇,就是看他不顺眼。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 荣岁只得又坐回去,把自己知道的有限情况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 荣富听的一知半解,指指殷烛之,“你下来,自己说。” 金黄的眼瞳中瞳仁竖成细细一条线,殷烛之抬头与他对视片刻,爪爪动了动,慢吞吞从荣岁怀里爬出来,蹲在了他身边,温暾则早就害怕的躲到了龙睚的肚皮下面,只露出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据说是园长将我们捡回去的,醒过来时身体就已经退回了幼年形态,至于导致这些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殷烛之毫无情绪道:“记忆也都各有缺损,严重些的就跟混沌一样,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他探究的看向荣富,目光带着好奇,“倒是你,为什么没有受影响?” 貔貅跟他们的情况一样,都是神力衰弱,被迫变回了幼崽状态,说明不是他们几人身上出了问题,推测应该是所有的大妖都出了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穷奇没事。 荣富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山里出来后他就一心奶孩子,等把荣岁养大了,又要忙着赚钱给他乖崽买房,压根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问题。况且他也确实没有碰见过其他的大妖,小妖怪倒是见过不少。 他沉吟了一会儿,也找不到头绪,便不耐烦的摆摆手,对殷烛之他们道:“不管怎么样,你们离我乖崽一点。” “一个个几千上万岁的,有的比我还老,还装嫩占个小崽崽的便宜,你们要脸不要?” 这一屋子的人对比起来,实打实能算的上幼崽的其实也就荣岁一个,荣富见自己乖崽对这些装嫩的老黄瓜亲亲抱抱的,就不高兴的很。 “爸!”荣岁皱起眉,将他拉着坐下来,也不高兴了,“他们是我的学生,这次过来玩也是我邀请的。” 荣富一噎,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他们都扔出去了。他们分明是在占你便宜!” 荣岁头疼的捏捏眉心,他爸有点一根筋,犟起来根本不讲理,他只能虎着脸一副要生气的模样,“我不管,他们现在是我的学生,你不许偷摸欺负他们。” 荣富:“………………” 他瞅瞅儿子再瞅瞅几个崽子,生怕儿子真的生气,只能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荣岁瞌睡的不行,打了个哈欠抱起殷烛之上楼,“那我先去睡了。” “我也去!”毕方扑腾着翅膀低低飞着,路过荣富时朝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嘲笑,然后使劲一扇翅膀,就飞到了荣岁的脑袋上窝着,让荣岁把他带上去。 荣富:“……妈的!” ………… …… 荣家最近有点鸡飞狗跳,荣富跟几个幼崽互相看不顺眼,时不时就要掐一顿,尤其是毕方跟貔貅两个爱搞事的凑在一起,仗着荣富不敢动手,时不时就要去他面前撩一撩引战。 等荣富生起气来追着他要吃幼崽了,就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躲到荣老师怀里去,恶人先告状。 老父亲简直心酸委屈的想哭! 明明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妖怪,怎么乖崽就因为看起来小偏袒他们呢!? 赌气的老父亲挥着翅膀郁郁寡欢的躲到了后院去,荣岁看着偷笑的毕方跟貔貅,拎着他们的脖子警告道:“你们也不许欺负爷爷,不然晚上没肉吃。” 毕方&貔貅:“……谁是爷爷!?” 荣岁点点他们的额头,教育道:“要懂得尊老爱幼。” 说完放下幼崽,去后院安慰自己的老父亲。 貔貅用后爪挠挠脖子,想了半天道:“咱们是不是吃亏了啊?” —— 荣富趴在后院的草地上,翅膀盖着头脸,气的连晚饭都不想吃。 荣岁趿拉着拖鞋哒哒哒找过去,隔老远就能看见一只大老虎屁股冲着后门趴在地上,粗长毛绒的尾巴还在烦躁的拍来拍去。 从暴露了身份以后,荣富就在别墅周围放了个障眼法,仗着外面的人看不见,有事没事就变成原形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反正乖崽已经知道了,他就不用费心隐藏了。 “爸,还生气呐?”盘膝坐在他身边,身体一歪就靠在了毛茸茸的老虎靠枕上,放软了语气撒娇一样的说:“刚刚我教训过他们了,让他们要尊重爷爷。” 荣富耳朵一动,回过头来疑惑道:“爷爷?” 荣岁笑眯眯的点头,“你是我爸,按照人类的辈分,他们叫你一声爷爷也没有错。” 粗长的毛尾巴大幅度的摆动几下,荣富细细品着这个人类的称呼,原本的郁闷一扫而空,仿佛打了胜仗一样激昂起来,他就说他乖崽还是向着他的! “没错,得让他们叫我爷爷。” 荣富喜滋滋的坐直身体,翅膀小幅度的动了动,起身迈爪往屋里走,边走边小声自言自语:“我得去看看我的孙子们嘿!” 老父亲终于高兴起来,荣岁失笑的摇头,心里想他爸也就是体型能唬人了,竟然这么好哄。 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渣,荣岁准备去超市买点新鲜的奶油回来做点心,才迈出大门,就见小区的安保人员拿着警棍跟对讲机在说什么,气氛看起来有些凝重。 对面的人看见他,显然对这个新住户很有印象,朝他招了招手走过来,“荣老师,出门啊?” 荣岁笑着道:“嗯,出去买点东西。” 安保人员往他身后的大门看了看,眉目间更添一丝担忧,“我记得荣老师家里还有五个小孩儿吧?您出去了家里头还有人吗?” 他这话问的有些突兀,荣岁皱眉,“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保人员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跟他说:“这阵子您看好家里的孩子,咱们小区还有附近的小区里,已经丢了四五个孩子了。” 荣岁一惊,就听他继续道:“警方已经介入了,怀疑是人贩子团体作案,但是为了不引起恐慌,就暂时没有通告,只让咱们加强警戒,警方现在到处找人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刚晋升成爷爷的老父亲:嘿!我得去看看我的孙子们。 殷烛之小盆友:爸。 荣老师:“……?” 第14章 荣家后院的草地上,一个留着黑色齐耳短发,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坐在树下认真看书。这棵大树是荣富特意从深山里移栽过来的灵树,虽然还未开灵智化形,但会自发的聚集天地灵气,白泽待在大树周围,就好像人类待在天然氧吧一样舒服。 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白泽换了个姿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别墅里隐隐约约传来荣富的吼声跟小孩子略带尖锐的声音,白泽耳朵动了动,听出里头有毕方怒骂声,估计是打架又输了,温润的黑眼睛就不自觉的弯了起来,沁满笑意。 自从穷奇回来后,别墅里每天都吵吵嚷嚷,几乎很少安静的时候,白泽好几次被吵得根本看不进书,只能到这里来躲清静。不过吵闹归吵闹,但却是一种让人暖洋洋又心安的热闹。 就像是……家的感觉。白泽并不讨厌。 “钟山是我们的家,我会倾我之力守护它。”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莫名的声音,白泽微微怔楞,却想不起来是谁说了这样的话,记忆像被蒙了一块纱,模模糊糊,时而远时而近,总让人有种看不真切的感觉。 钟山……应该早就在大战中被毁了吧。 他愣愣的想。 “大哥哥,大哥哥。” 白泽出神的间隙,就见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趴在栏杆上,肉乎乎的脸蛋贴在栏杆上,透过栏杆的间隙跟他说话:”我的气球飞进来了,你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白泽顺着她的手指往前看,果然看见一个皮卡丘造型的气球缠在绿化丛的枝桠上。 “你等一下。”白泽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放下书起身去将缠在枝桠上的气球解开。气球的绳子在枝桠上缠了几圈,下面还系着一个布偶兔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跑进来的。 解开气球,白泽本来想从栏杆的空隙递给她,却发现气球太大,根本塞不过去,而铁艺围墙又太高,也不好扔过去。 “你等一下,我出来给你。” 白泽牵着气球,验了指纹从侧门出去将气球递给她。 小姑娘看见他出来,立刻高兴的扑扑扑上去接过气球,”谢谢大哥哥!“ 她抱着失而复得的兔子玩偶爱不释手,激动了好一会儿才亲亲热热的挽过白泽的手,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欧式小别墅道:”大哥哥,你是新来的吧?我家就在那栋,我请你去我家吃蛋糕好不好?“ “谢谢,不用了。”白泽好脾气的拒绝她,虽然退回了幼年期,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就能跟小孩儿玩在一起,嘱咐小姑娘早些回家,白泽抽出自己的手臂,就准备回去。 “你不许走。”小姑娘撒娇的拉着他不肯放,像个大号的娃娃绑在他身上,见白泽不肯去,还捂着脸要哭起来。 白泽被她缠着没办法,又不能对人类的幼崽动手,看了看左右也没有大人,只好妥协道:“你别哭了,我送你回去。” 听他肯跟自己回家,小姑娘立刻收住眼泪,一手牵着气球,一手拉着白泽往自己家走。 小姑娘的家跟荣家就隔了两栋,中间有一片小树林隔开,小姑娘拉着他从树林的鹅卵石小道上径直穿过去,就到了刚才看到的那栋欧式别墅的门口。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上面下来,小姑娘立刻激动的拉着白泽朝男人扑过去,“爸爸,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他送我回家!”男人看了一眼白泽,朝他友好的笑了笑,“谢谢你送我们家敏敏回来。” 白泽皱了皱眉,没由来的对他这个笑有些不适,因此拒绝了两人的邀请,转身回家。 男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左右看了看后,借着汽车的遮挡大步上前,在白泽肩膀上拍了拍,“等等。” “怎么——” 话未说完,一块手帕猝不及防的捂到白泽脸上,手帕上不知道洒了什么,白泽一头晕目眩,身体软软的往下倒。男人接住他,白泽恍惚看见他对自己冷冷的笑了笑,只能用仅剩的力气抓着男人的手臂挣扎,男人愈发用力的按住他,手上的布巾捂的更紧一些,白泽如今的神力衰弱,挣扎片刻,很快就抵挡不住药力,彻底昏迷过去。 “爸爸,我们要出去玩儿了吗?” 小姑娘怀里抱着兔子玩偶,玩偶的右爪上系着一个皮卡丘气球,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男人将昏迷的白泽抱上车后座,冲她道:“别玩儿了,给他把衣服换了。” 小姑娘笑容一顿,神情透出几分阴冷,将气球放到副驾驶上,仍旧用嫩生生的声音说:“那爸爸看好敏敏的气球哦。” 说完她爬上后座,从卡通书包里拿出一套跟她身上一模一样的公主裙,动作迅速的给白泽换上,再带上一顶带假发的帽子,然后将白泽摆弄成靠着自己睡着的姿势,对驾驶座的男人道:“爸爸,可以出发了。” 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动汽车,往大门开去。 … 连续丢了几个孩子之后,小区的安保更加严格,平时不许外人单独进去,小区内的住户出入也要刷卡才能放行。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门口,车窗降下来,男人将卡片在闸机上刷了一下,有意无意的跟保安打了个招呼,“最近安保是不是比以前严格了?没出什么事吧?” 案件还未侦破,仍在保密阶段,保安小哥只能笑着道:“上面领导的指示,要求加强安保,给住户提供一个更安心的居住环境。您这是带着孩子出去呐?”保安隐约看见后座两个小姑娘,就多嘴问了一句。 男人笑了笑,“是啊,两个孩子闹着要去游乐场,拗不过她们,只能出去了。” 后座的小姑娘一听立刻不乐意了,脆生生的嚷道:“明明是爸爸答应了的。” 男人露出无奈的神情,顺着小姑娘哄了几句,正好路障已经抬起,男人冲保安点点头,就发动车子离开。 ………… …… 荣岁做好了饭,大声喊还在打闹的老父亲跟幼崽们下楼吃饭。 白图帮着他端菜盛饭,看见连下楼都在闹腾的幼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荣岁道:“我怎么感觉他们比以前还要闹腾了?” 荣岁心想可不是么,现在都暴露了身份,自然就肆无忌惮了。个个变回原形在屋里飞上跳下的,而且还多了个老小孩儿带着闹,就差没有拆屋了。 要说荣富年纪也一大把了,但是有时候也跟小孩儿似的,上次荣岁跟他说要让幼崽们喊爷爷以后,他就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也不整天图谋着揍人了,改成每天看见几个幼崽就“乖孙乖孙”的叫。 殷烛之跟龙睚两个老成的,自知寄人篱下而且现在根本打不过他,就当没听见了。但是毕方跟貔貅都是暴脾气,听一次闹一次,偏偏又打不过荣富,每次都自己送上门去反而被荣富压在肚皮底下嗷嗷叫唤。 搞不清情况的温暾也跟着掺和一脚,爬到荣富脑袋上兴奋的叫“爷爷”。 三层的小别墅被吵得震天响。 荣岁道:“你说是不是上古大妖都这么闹腾啊?” 白图思考了一会儿道:“白泽就挺乖的。还是看人吧?” 荣岁深以为然,看着下楼的幼崽里没有白泽,就顺嘴问了一句,“白泽呢。怎么没下来?” 荣富回头瞅瞅,确实没看见人影,就道:“不在楼上,下去了吧?” “白泽嫌屋里吵闹,去院子里看书了。”龙睚看着他下去的,就道:“我去喊他。” 他去了后院,却没有看见白泽,只在白泽总喜欢待着的那棵树下找到了摆放整齐的书本。龙睚还以为他去了别的地方,等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没找到人,脸色才凝重起来。 “院子里找遍了,白泽不在,你们谁看见他出去了么?”龙睚回屋里问道,大人幼崽齐齐整整的,却唯独没有白泽。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都在屋里,谁也没有注意院子里,根本不知道白泽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荣岁想起保安给他说的最近丢了几个孩子的事情,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跟爸出去找,白图跟王姨你们在家看着他们,别到处跑。” 他简单将丢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急匆匆的拿起手机出了门。 小区保安接到荣岁的消息,匆匆赶过来,跟他一起在小区里寻找,荣富则隐匿身形,循着白泽的气味从空中找寻。 别墅里,毕方跟屁股被火燎了似的,“我去找他。” 白泽是瑞兽,以知识渊博通晓万物见长,并不擅长打斗,是他们几人里面战斗力最低的。如今众神兽神力衰弱,实力大不同以往。如殷烛之龙睚这样的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换成白泽,估计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殷烛之冷冷扫他一眼,“你去有什么用,去跟白泽作伴吗?” 毕方一哽,愤愤的坐了回去。 …… 屋子里四面无窗,只有一扇高高开在屋顶上的气窗跟锁死的铁门,水泥地板上有些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水汽。墙角的水龙头似乎没有拧紧,水滴落在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白泽虚虚睁着眼睛,小心的观察周围的情况,他的手脚被绑住了,想解开倒不难,难得是解开后怎么逃出去,他暂时不想暴露身份给荣岁带来麻烦。 这时门口传来两道脚步声,白泽赶紧闭上眼睛放平呼吸装晕,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男人带着方言口音的声音传了进来。 “其他几个找回来了吗?这一个千万看好,不能再丢了。” 第15章 白泽被关的地方是个废弃的工厂厂房,巫龙峡一带群山环绕,林业资源丰富,因此当地有许多这种小型的食品加工厂,多为个人独资,有些经营不善的,就逐渐废弃下来。 因为不在景区范围内,地皮也不多值钱,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后,厂房就这么空置了,倒是正好方便了这伙四处流窜的人贩子。 他们原本是从南方过来的,在南方做了一票后赚够了钱,就躲到了巫龙峡下面的小村子去避风头,眼看着风头过了,才又开始重操旧业。 跟大城市比起来,巫龙峡相对闭塞,当地人的警惕性不强,加上有个自然保护区,旅游人口多,也没人会注意到新来的几个外乡人。 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不过这次老板说了要做点“高端生意”,乡下的野孩子自然看不上,就盯上了景区附近的高档小区。 本来一开始顺风顺水,他们租了一栋民宿,将老板弄来的五个孩子藏在了地窖里,只等着另一头跟买家对接成功,就可以将孩子分别送走出手。 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关在地窖里的孩子忽然就少了。 地窖只有一个出口,每天都有人轮流守着,只有送饭的时候才会下去,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去将孩子带走,而且饭菜里都加了药,那些孩子吃了只会睡觉,更不可能自己跑了。 但孩子还是一天一个的减少。 不见了三个孩子之后,老板也毛了,排除了可能是内鬼的人,让其他信得过的人带着孩子,分别藏到了不同的地方,每天只通过附近的公共电话联系汇报情况。 赵胜跟李超负责的这个孩子是新送过来的,是个富家小少爷,长得白白嫩嫩的,据说已经有富商预定了,只等价钱谈拢,就能送走。 赵胜走过去,看看绑着手脚昏睡在地上的白泽,不满的咂嘴,“怎么还没醒?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娇贵。” “行了,不醒还省事,把绳子解开,别给绑坏了,到时候影响价钱。”李超将白泽的绳子解开,见他还没醒,就放心的将人重新放回了回去,“等会老板要过来吧?” “嗯,应该快到了,老板说要来亲自盯着。”赵胜搓着手嘿嘿笑着看地上的白泽,三角眼里全是贪婪,“好像是那个富商很满意,已经出到了这个数,老板怕今晚出岔子,亲自过来盯着。”他伸手朝李超比了个数字,李超瞪大眼睛,表情也火热起来,“这可是比大买卖。” 说曹操曹操就到,工厂外面响起三声狗叫声,两人对视一眼,赵胜道:“你看着他,我出去看看。” 白泽听着铁门发出嘎吱一声响,落在他面前的阴影就少了一道,应该是去接老板去了。 老板……白泽默默盘算着,来的应该是对方头儿,如果是这样,那他逃跑的难度就更大了一些。 这个时候家里其他人应该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如果动作快的话应该今晚就能找过来。不过也不排除有意外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最多等到明天上午,在人贩子将他送走之前,他就必须得脱身,不然被送到别处,人生地不熟的会更加麻烦。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他的身份也有很大可能会暴露,不知道到时候荣老师那边善后会不会很麻烦。 白泽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目前的计划,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另外两道声音,守着他的男人也推门出去。 铁门再度被关上,但却挡不住白泽的耳朵,他听着外面的人说话,新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弄晕他的那个西装男人,另一个则是……那个叫敏敏的小姑娘。 白泽暗中猜测着他们的身份,老板应该就是那个西装男人,只是不知道敏敏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着一个人贩子诱拐其他的小孩儿。 白泽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决定先静观其变。 赵胜恭敬的推开门,将西装男人迎进来,“老板,就在里面,还没醒呢……”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缩在墙角默默往门口看的白泽,嘿嘿笑了笑,“喲,刚醒了。” 西装男人也不避讳他的目光,朝他阴冷的笑了笑,然后将身后的敏敏推了出来,“你也进去。” 敏敏被他推得走了两步,害怕的噙满眼泪却不敢哭出声,西装男人看了安静的白泽一眼,带着人转身出去。 铁门“嘭”的一声关上,敏敏缩着肩膀小声的啜泣,怯弱的看着白泽,“大哥哥,我想回家……” 白泽不动声色,目光暗中在她身上扫视,视线落到她的手上时微微停顿,看着她比一般幼童粗壮许多的手腕跟手指,心中顿时了然。 敏敏见他没有出声,便小心的移动步子靠近他,最后挨着他坐了下来。 屋子里时不时响起几声压抑着的抽泣,白泽靠着墙壁没有理会,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 …… 发动保安在整个小区寻找也没有找到白泽后,荣岁就直接报了警,因为之前周边小区已经有丢失孩子的案件在前,接到报案的警察立刻就赶了过来。 小区监控被调出来,却只看见白泽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然后跑到树丛里捡出一个气球,之后就从侧门出去了。但是跟他说话的人特意挑了监控死角,连衣角都没拍到一片。 保安又查了几条主干道,都没有白泽的身影,只能推测道:“应该是走的小路。” 小区绿化面积很高,还有许多假山园林的造型,因此林中小道特别多,只有主干道装了监控,如果走小路的话,是监控不到的。 警察无功而返,荣岁跟着回去警局做笔录。 等做完笔录回去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屋里气氛低迷,荣岁看了看,没看见荣富,有些失望的揉了揉脸颊,勉强露出个笑容,安抚道:“我去警局做过笔录了,警方已经有了线索但是暂时还不方便透露。爸爸出去找人也还没有回来,大概是有了线索,我们两头行动,应该很快就能把白泽找回来。” 毕方在桌子上蹲成一团,蔫蔫的叫了一声。他往常整理顺滑的绒毛此时乱糟糟的,头上的浅红羽冠也掉了毛,看起来像是刚跟谁打了一架。 “白泽不会有事。”殷烛之顺着荣岁的裤腿爬上去窝在他怀里,尾巴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一开口下巴上粘着的浅红色羽毛就飘了飘,“瑞兽受天地大气运眷顾,与他作对,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况且只是区区人类,对白泽没有威胁,他没有动手,应该是顾虑着不想暴露身份。” 话虽如此,但荣岁还是无法放心,最后都坐在客厅里,等荣富带消息回来。 …… 夜越来越深,朦胧的月光透过气窗落下来,在水泥地上投射出一小块光斑,白泽没有睡意,就盯着那块光斑发呆。 外头隐约传来些鸟鸣声,白泽耳朵动了动,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从气窗投射下来的光柱中飘落下两片羽毛,黑色的细小绒羽在月光中缓慢飘舞着落地,白泽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一声凄厉的鸟鸣响起,挨着白泽的敏敏猛然惊醒,“什么声音?” 白泽侧脸看她,她脸上的神色警惕戒备,却唯独不见害怕。白泽抬手指了指气窗,“那里有一只鸟。” 身披黑羽的大鸟正探着脖子朝下看,圆形的眼睛外面围着一圈红色的绒羽,看起来莫名添了几分诡谲。 “什么鸟?”敏敏抬头往上看,却见气窗上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白泽再次看去,气窗上果然已经没有了黑鸟的身影,反倒是他们坐着的上方,传来悉索的动静。 “滴答……滴答……” 身后传来水滴落地的声响,敏敏警惕的转过身,一滴水正好落在她脸上,她不耐的伸手抹掉,生气道:“谁在故弄玄虚?!张越!” 白泽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的一抹红色上,再向上看,就见他们头顶的瓦片被掀开,一只体型极大的黑鸟站在边上,九颗鸟头争先恐后的往窟窿里挤,争抢的缝隙间偶尔还能看见一颗断掉的脖颈在不停的向下滴着血。 再联想到之前人贩子说之前丢了几个孩子,这黑鸟的身份不言自明。 ——夜行游女。 “夜行游女,一曰天帝女,一名钓星,夜飞昼隐,如鬼神,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无子,喜取人子。” 难怪他之前觉得声音耳熟来着。 白泽心中微动,是妖就好办了。 敏敏还在大声叫人,但是这一间封闭的房间就仿佛被隔离开,不论她怎么叫嚷,外面的人都没有一点动静。 头顶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白泽动了动身体,正好让一滴血落在了自己身上。 夜行游女以自身绒羽跟血液做记号,沾染她羽毛跟血液的小孩,不论藏在何处,当夜必会被她带走。 见屋里的两个小孩都做上了标记,夜行游女发出兴奋的长鸣,九颗鸟头挣破屋顶的束缚,俯冲下来,两只利爪一边抓起一个,然后冲破屋顶而去。 敏敏骤然被抓起腾空,叫嚷声一顿,像陡然被人扼住了脖颈,瞪大眼睛神情惊悚,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个脑筋急转弯: 夜行游女的九个头都想要白泽做儿砸—— 于是九个头打了一架。 那么最后哪个头赢了呢? 第16章 白泽倒是一点都不畏惧,对这种腾空的感觉反而有些享受,就是夜行游女的爪子抓得他有点疼。想他成年形态时,也是能腾云飞行的,只是现在退回幼年期,就只能跟普通人类一样靠两条腿了。 夜行游女的老巢也不知道在哪里,抓着他们俩飞了好半天也没见到地方,她一个头看着前方的路,另外八个头就都垂下来围着白泽他们看,不时用鸟语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另外还有一个断头血呼啦子的往下淌着血。 据传夜行游女原本有十头,后被人砍断一头后,断头不愈,终日滴血,就只剩下了九个头。所以也有人叫她九头鸟。 九头鸟……不,夜行游女带着他们高空飞行一阵后,远远就能看到一处耸立的山峰,九个鸟头齐齐鸣叫一声,然后猛然下落,朝山峰俯冲而去。 刚刚回过神的敏敏又开始挣扎着尖叫。 其中一个头不耐烦的啄了她一下,凶她,“闭嘴,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儿。” 敏敏手臂一阵疼痛,脸色煞白的闭了嘴。只是身体仍然在不明显的发着抖。 穿过半山腰的白色云雾,夜行游女九个头直直朝下,如离弦的箭一样向一处峭壁下方冲去。 敏敏早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白泽却有些快意的听着耳边猎猎风声,随后视线一转,峭壁之下竟然藏着一处天然的山洞,再隔着两三米的地方挂着一道瀑布,水花飞溅间,夜行游女已经落在了山洞前。 白泽跟敏敏被她扔在地上,敏敏软了腿,苍白着脸颊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求助的看向一旁的白泽,“大哥哥……” 白泽瞅她一眼,利落的起身,还拍了拍身上沾到灰尘,没有理会她故作可怜的求助。 夜行游女的九颗头齐齐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白泽,尖尖的鸟嘴都凑到了他面前去,用嘶哑的声音问:“你不怕我吗?” 白泽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怕”。 “说谎的小坏蛋。”夜行游女呵呵的笑,身上黑羽一抖,那可怖的九头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则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美貌妇人。 “啊——!” “妖、妖怪!!” 敏敏惊惧瞪大眼睛,原来可爱的面容因为恐惧被扭曲,软绵的身体使不上力,只能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夜行游女的笑容一顿,不悦的俯身去抓她,“我可不喜欢吵闹的孩子。” 敏敏挣扎着要往山洞里跑,可她实在怕的厉害,加上身体矮小,跑出两步就被夜行游女抓住了,夜行游女发出嗬嗬的笑声,轻而易举的拎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长得挺可爱,怎么性格这么讨人嫌?” 敏敏被她掐着脖子几乎喘不上气,脸庞憋得紫红,只能用手去掰她的手指,比寻常幼童粗大一截的腕骨跟指骨,因为挣扎用力显得有些狰狞,夜行游女的目光一顿,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快速摸过一遍,顿时神情一变,怒气冲冲的将她摔到了山壁之上。 “竟然是个冒牌货!” 夜行游女气恼道:“人族果然不可信,假货多就算了,竟然连幼童也有假冒的!” “咳咳。”敏敏被摔得不轻,艰难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山壁呼哧呼哧的喘气,看向夜行游女的目光又惊又惧。 她靠着这张保养的极好的脸,隐藏了将近三十多年的身份,没想到这妖怪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夜行游女猛地转头看向白泽,目光凌厉,“你不会也是个西贝货吧?” 白泽神情无辜,朝她微微一笑,用幼童独有的绵软奶音说:“是呀,你不认得我了,帝女?” 夜行游女一愣,猛地又变回九头鸟,九颗头凑到白泽身上嗅闻了好一会儿,才疑惑的道:“白泽?”、 不是她不认得白泽,实在是白泽现在这副模样太有欺骗性,而且他身上的气味淡的几乎闻不到,被人族的味道掩盖住,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过去。 九颗头把他围起来好奇的打量,“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说完一颗头就忍不住在他身上蹭了蹭,“不过倒是很讨人喜欢。” 白泽躲开她滴滴答答流血的断头,答道:“入乡随俗。” 夜行游女呵呵一笑,一直蹭白泽的两颗头亲昵的一左一右环住他,“撒谎的小朋友可不是乖孩子哦。” 白泽镇定的推开她的头:“……穷奇应该在找我,若是帝女无事,劳驾将我送回去,免得到时候起了误会。” “还想骗我……”黑色的大鸟展开羽翼,畅快的扇动两下,九颗头发出咯咯的古怪笑声,“我可不知道穷奇跟你有交情,而且你现在是神力尽失吧?正好那几个孩子都怕我,不如你留下来做我的孩子好不好?” 说着她将白泽拢到羽翼之下,九颗头挨挨挤挤的环绕着他,发出呢喃一样的呓语,“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受伤……” “我若是做了你的儿子,可就差辈儿了。”白泽知晓她曾经丧子,在孩子的问题上很是偏执,不想激怒她,只好迂回的拒绝。 “这是人类的规矩,”夜行游女又化为黑裙妇人,将白泽抱在臂弯中,笑呵呵的说:“……我可不听,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只好将山洞里的五个孩子全部吃了平息怒火。” 他们停留的这处山洞,洞内的空间很大,夜行游女抱着白泽走了十数步,绕过一块巨大的山石,里面就是另一方空间。 洞内摆放着被褥,五个孩子整整齐齐并排睡着,中间的空地上还铺了厚被褥,零星散落着几个玩具。 “这都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夜行游女感叹一样说:“可惜都不怎么乖,见着我就哭,还要叫别的女人母亲……” “想想我的孩子,当年多乖巧多懂事,还会趴在我的膝头要糖吃……”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扭曲,“怎么就一个都不像我儿呢?!” 正巧这时一个孩子醒过来,看见她楞了一下,随后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刺耳的哭声在山洞中回荡,一遍遍敲击耳膜。 夜行游女陡然尖叫一声,抛下白泽化为巨大的九头鸟,挥动翅膀在山洞上方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安睡的孩子被吵醒,看见这幅景象,都跟着一同嚎啕。 这景象仿佛更加刺激了夜行游女,九颗头朝着山顶齐鸣,断头处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接着她脖子一转,就朝下面的小孩儿俯冲过去。 白泽一惊,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就见黑色大鸟的鸟喙张到极致,露出嘴中尖牙,似乎一瞬就能将面前的人类孩童嚼碎吞下肚中。 “帝女!” 白泽情急之下化为原形冲上前,却见九头鸟的尖喙在即将扎穿孩童身体时猛然一缩,然后翅膀一振,就迅速掉头飞出了山洞。 扑了个空的白泽在地上栽了个跟斗又滚了两滚才停下来,再看几个小孩儿,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却发不出声音来,显然已经被吓呆了。 白泽趴在地上,抖抖耳朵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穷奇什么时候能找过来,这悬崖峭壁的,他也没有办法往外面传信。 本来以为遇到个妖族会容易交涉一些,没想到夜行游女现在脾气越来越暴躁,一言不合就发疯…… ………… …… 荣富闻着味儿一路找过去,却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断了气息。 暴躁的扇了扇翅膀,看着脚下的人流跟车流,用力的打了个喷嚏。这实在不能怪他,人太多,气息太杂,白泽微弱的气息混在其中,很容易就丢了。 而且照他的想法,这些兔崽子都没了才好,但是转念又想到他乖崽担心的神情,荣富不满的哼了一声,要是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就回去,他乖崽肯定会很失望。 不想儿子的失望的老父亲只能扇着翅膀来回飞,努力的在杂乱的气息中捕捉白泽的气味…… 等他终于辨清去向,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出门时也忘了带手机,回头看了看小区的方向,荣富还是一振翅膀,循着气味先找了过去。 好在辛苦大半天分辨出来的方向并没有错,出了市区之后,白泽的气味又清晰起来,荣富循着气味儿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厂房。 说是废弃也不太对,因为这个黑灯瞎火的晚上,厂房里还亮着灯。 荣富落在厂房的屋顶上,屋顶上正好有个很大的窟窿,他就探着脑袋往下看,就见屋里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正在劈头盖脸骂另外的两个,骂完了又开始打电话,说什么交货日期要推迟。 看样子这几个应该就是人贩子没错了。荣富变回人形,趴在屋顶的破洞上朝下面喊,“喂,你们把抓来的小孩儿藏哪儿去了?” 屋子里还有白泽的气息,只是却没见他人影。 头顶上忽然有人说话,三人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就见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头朝下吊在屋顶上,胆子小一些的李超哇的一声就嚷起来往门口跑,“妈呀,鬼啊!!!” 西装男跟赵胜比他镇定些,但也被吓得不轻,西装男悄悄退后一步,手紧紧攥紧手机,“你是人是鬼?” 荣富不耐烦跟他们磨叽,从屋顶上跳下来,将两人踹到在墙上,凶恶道:“你们抓来的小孩儿呢,不说就恁死你们。” 西装男还在思考,赵胜就吓得全招了,能从这么高的屋顶上往下蹦,想也知道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他老实道:“不见了……都不见了。” 荣富皱眉,让他说清楚。 赵胜才吞吞吐吐的说起原委。原来他们三人本来在外面守着,因为之前丢了孩子,就怀疑是内鬼干的,这次故意让敏敏去卧底,然后钓内鬼上钩也顺便看着人,结果前头一直安安静静,轮班时看了一眼,却发现厂房的屋顶破了个大窟窿,不仅抓来的小孩丢了,连敏敏也不见了。 他们正为这事争执呢,荣富就来了。 荣富沉吟一下,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同类的气味。心想难道这其中还有妖族掺和? 思考片刻他抢过西装男的手机,给他乖崽打了个电话,让他带警察过来,然后将通讯记录删了,又把三个人贩子绑的结结实实堆在墙角,自己转身一跃,从屋顶跳出去继续找白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九个头打了一架后,把自己打成了死结—— 白泽:……??? 第17章报案后荣岁就留了办案警察的联系电话,接到荣富的电话后他立马将消息告知了警方,然后起身准备出去找人。 “我也去。” “我要去!” 殷烛之跟毕方同时开口,都要求跟去。 毕方已经着急上火了大半天了,整个鸟都乱糟糟的,青色绒羽都快急成了红色。殷烛之则矜持的盘着尾巴仰头看荣岁——如果忽视他整个身体都趴在荣岁的脚面上的话,还可以称得上是一只乖巧听话的龙宝宝。 “不行,这个场合不方便带着小孩儿。”荣岁断然拒绝,他要跟着警察一同去厂房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孩子这不是开玩笑么。 “我要去我要去!”毕方飞到荣岁头顶撒泼打滚,把他的头发薅的一团糟之后,口中吐出一朵小小的火焰,“不让我去就烧光你的头发。” 荣岁:“……” 抬手将头顶滚圆胖鸟摘下来,荣岁黑着脸跟他们讲道理,“小孩模样肯定不能去,你们现在这个模样也不能让普通人看见。” “你们乖乖呆在家里,我肯定把白泽带回来。” 毕方不依,又是蹬腿又是扑腾翅膀的挣脱出来重新蹲回他脑袋上,顺便给自己使了个障眼法,“普通人看不见我。穷奇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我不放心。” 他原本是火神坐骑,火神陨落后,他成为无主之兽,无处可去后意外流浪到了钟山,是性格温和的白泽最先接纳了他,因此与白泽的感情也最为深厚。 荣岁迟疑了一下,不欲浪费时间,只好答应下来。话音刚落,忽然觉得手腕上一凉,看去却是殷烛之缩小了身体盘在他手腕之上,窄窄细细的一条小龙,首尾相接,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像个风格古朴的手镯。 殷烛之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张嘴叼住自己的尾巴,不动了。 荣岁:“……”行吧。 一个个这么有主意,孩子大了,管教不动了。荣岁油然而生一种看着雏鸟离巢的老父亲一般的无奈感,满脸沧桑的带着两只幼崽出门。 警车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负责案子的警察姓刘,荣岁叫他刘队。 由于荣富对工厂那片不是很熟,具体在哪里也说不清,就只能给荣岁描述了一下要怎么走,荣岁提前录了音,通知警方后刘队就让他一起过去,以免到时候找错路耽误了时间。 十来个人分成三辆车,荣岁坐的这辆车在前头领路,警车上放了警报灯,一路畅行无阻。 开车的是个没见过的年轻警察,刘队跟荣岁一起坐在后排,见他神情有些紧张,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丢失的学生,就在能透露的范围内给他透露了一点消息。 荣岁勉强应付着他,还得分心去关注头上的毕方。 毕方性子急,恨不得自己就扑腾着翅膀飞去找白泽,他一会儿在荣岁头上挪下屁股,一会儿又烦躁拿爪子薅两下头发,荣岁觉得自己都快被他薅秃噜了。 而且在封闭的车厢里,好好的头发总飞来飞去算怎么回事啊?! 荣岁一脸忧郁的应付刘队长,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在头上用力拍了一下。 头顶蹦迪的毕方终于老实下来,倒是刘队被荣岁忽如其来的动作震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安慰他,“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孩子安全找回来的,你也不要太着急上火,保重身体要紧。” 荣岁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暗暗决定回家要把毕方的毛拔了,个小破鸟,一点都不听话! “喲,你这手镯还挺别致的,是旅游区买的手工艺品吧?” 荣岁抬起手,手腕上盘着的首尾相连的小黑龙就暴露了出来,刘队看着挺新奇的,就多嘴问了一句。 荣岁干笑:“是、是啊……” … 按照荣富的描述,熟悉路线的警察很快就找到了废弃的厂房,此时已经过了凌晨,山里黑黢黢的,厂房离周边的村子还有一段距离,更是安静的连一点人气都没有。 关了车灯,刘队让荣岁待在车上,自己带着人从厂房四面包抄…… 过了不到五分钟刘队就回来了,几个警察拎猪仔一样拎着三个被捆成了粽子的男人出来,刘队皱着眉点了根烟,“房顶破了个大窟窿,孩子没找着。” 三个男人被绑着叠罗汉一样堆在墙角,找到时都有点疯疯癫癫的,一个嚷嚷着有鬼,另外两个则对他们说看见了妖怪,说看见个魁梧的男人,变成老虎从屋顶飞走了。 警察:“……” 再一问孩子藏哪儿去了,不是说被鬼抓走了,就是妖怪偷去了。 气的刘队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一群杂碎。” 头顶的毕方小声对荣岁说:“我们想个办法留下来,穷奇肯定找到线索了。”变成老虎飞走的魁梧男人一听就是穷奇。 殷烛之也赞同,“我还闻到了其他妖族的气息。” 荣岁想了想,调整了一下表情,摆出一副焦虑的面孔,“会不会藏在其地方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说完他打开车门刺溜一下就下了车,刘队想拦都没能拦住他,就看见他兔子似的冲进了厂房里。 离开警察的视线,荣岁将头顶的毕方摘下来抱在怀里,“现在怎么办?” 殷烛之松开尾巴,探起身在四处看了看,“除了穷奇,还有另一个妖族来过。”他指向地上,“那里有血迹。” 荣岁一惊,就听殷烛之继续道:“是那个妖族留下的。” 提起的心放下,荣岁猜测道:“那孩子是被那个妖族从人贩子手中抢走了?” 殷烛之也不太确定,现场的线索太少了,只能道:“再去外面看看。” 荣岁抱着他们俩从避开前方的警察,绕到了另一边去。厂房周边都是山林,再往里去就进了山,荣岁正犹豫是回去等消息还是冒险找过去,忽闻右边山中一阵骚动,甚至连地面都微微晃动起来。 “怎么了?地震了……”荣岁踉跄一下看向声音的源头,最后一个“吗”字还没来及的吐出来,就震惊的瞪大了眼。 只见山林之中,一群赤红色,形似刺猬的动物正成群结队的朝他的方向冲来,荣岁躲避不及,跑在前头的几只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 半虚半实如同影子一样的动物迅速的消失在远方,但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在疯狂往荣岁的方向奔逃。 “退下!” 荣岁手上泛起一阵金光,黑色龙影浮现在空中,神态威严,金色竖瞳染满怒火,周身隐隐可见红色火光。 逃命的妖兽被龙威震慑,急急转头往别处奔逃,也有避开不及的,仍直直的冲向荣岁,但还未靠近,就被黑龙身上的火光吞噬…… “殷烛……”之。 荣岁亲眼目睹这这一幕,还没来得及惊叹,忽然一阵眩晕脱力,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 “怎么这么弱?” 黑袍广袖的男人稳稳接住他,将人抱进怀中。 荣岁最后看见的是男人俊美的脸庞,他恍惚的想,他果然一点都没有看走眼,成年的烛龙确实眉目精致,俊美如画。 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 …… 山中某处传来阵阵骚动,飞禽走兽四处奔逃,伴随着这些的,还有冲天而起的妖气。 荣富停在空中,嗅到熟悉的气味,眯了眯眼长啸一声,飞快往骚动的中心赶去。 出现骚动的区域已经是一片狼藉,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在山林中肆虐,巨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被巨风裹挟着卷上半空…… 而在巨风的风眼之中,一只有着九颗头的黑色大鸟在不断盘旋,九颗头向天,齐齐发出泣血哀鸣。 凄厉的鸣叫声犹如要刺破天空,九头鸟的眼中流出血泪,继而更加疯狂的在山中疾飞,巨大的羽翼带起劲风,裹挟着能毁灭这一片山林的力量。 “夜行游女!” 荣富伏低身体,身形暴涨,尖锐的爪钩张开又收起,伴随着一声虎啸,便冲向了风眼中心。 夜行游女似有所觉,双目赤红的看向他。然而荣富的动作比她更快,后腿一屈一蹬,肩后羽翼收拢,便稳准狠的咬住了她的一颗头。 夜行游女一声尖叫,另外八个头大张着尖利的鸟喙朝他袭来,荣富眼中划过一抹恶意,死死咬住她的一颗头,在空中上下翻腾甩动。 夜行游女猝不及防,细长的脖子在重力的作用下甩向一个方向,剩余的八颗头撞在一起,发出凄惨的叫声。 荣富可不怜香惜玉,咬着头一通乱甩,将夜行游女甩晕后扔在地上,又拿出一根绳子,将九颗头绑在一起,不让她乱动。 夜行游女挣了挣,绳子却越绑越紧,她脱力的趴在地上,翅膀摊开如同一块造型奇特的羽毛地毯,“穷奇!” 穷奇不客气吼了她一下,“清醒了?白泽呢?” 夜行游女眼珠狡猾的转了转,还在嘴硬,“你在说什么?” 荣富可不耐烦跟她打嘴仗,直接用爪子踩住她的一扇翅膀,一张口就扯了五六根翎羽下来。 “啊!!” 夜行游女的九颗头齐齐尖叫,“你竟敢拔我的毛!” 看见她气怒攻心的模样,荣富洋洋得意的威胁,“白泽在哪,再不说我就拔秃你的毛!” 夜行游女:“…………” 妈的死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荣老师:我爸凭实力单的身! 第18章 废弃厂房外,逃命的妖兽群已经散开,短暂的地震平息下来,殷烛之抱着晕过去的荣岁,略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还没有经历如何照顾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脆弱的人类。 荣岁脸颊通红,滚烫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毕方探头看了看,有些担心,“他在发烧。” 荣岁的呼吸很重,薄薄的眼睑下面眼珠不安的转动,看起来很不舒服。 “先回去。”殷烛之一抬袖,将飞在空中的毕方收进宽大的袖子里,然后将荣岁打横抱起,让他尽量的舒服靠在胸口,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眼前的景色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就像被打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殷烛之抬脚踏入,周遭的空气如同水面浅浅荡开一圈涟漪,就不见了两人人影。 一分钟后,殷烛之出现在荣家别墅的客厅里。 感受到外人入侵,龙睚神情先是一厉,下一秒却看见黑衣黑发的男人抱着荣岁出现在客厅当中,他顿时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成年烛龙,“神君?” 殷烛之朝他们淡淡点头,没有解释的意思,径直抱着荣岁上了二楼。 毕方从他袖口飞出来,落在沙发背脊上用翅膀拍了拍胸脯,变成幼崽的殷烛之并不让人惧怕,但是成年的烛龙却天生带着强大威压,诸妖见之退避三舍,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再强大也不能避免。 据传烛龙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便诞生的古老存在,神力浩瀚,唯有同时代的神灵能与之一战。只是后来盘古身化天地,女娲补天……上古神灵一一陨落,烛龙也退居钟山,深居简出。即使是同住钟山的龙睚等人,几千年也看不见他一次。 现在骤然见到,除了震惊,就是出自本能的敬畏。 殷烛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客厅诡异的平静被打破,毕方将头埋到胸前蹭了蹭,小声嘀咕,“吓死爷爷了。” 龙睚神情凝肃,“怎么回事?”“半路遇到了一群逃命的‘犭戾’。”说起这个毕方就觉得有些晦气,‘犭戾’是一种不能化为人形、智力也很低下,全靠本能行事的凶兽。形似刺猬,却长着老鼠的尾巴,繁殖能力很强,碰到的它人会染上疫病,在以前那就是过街老鼠,看见了就要被杀光的,没想到到了现在竟然繁衍出如此庞大的族群。 荣岁触不及防被几只‘犭戾’冲撞,身体承受不住‘犭戾’所带的疫障这才晕倒了。 “殷烛……神君他忽然就出现,震退了发疯的‘犭戾’群。”毕方将脑袋埋进翅膀下面,把头顶的绒羽弄的乱糟糟的,老实讲他也不知道殷烛之的神力怎么忽然就恢复了,明明大家都是一起变成幼崽的。 毕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龙睚沉思一会儿,道:“等会问问神君吧。” —— 殷烛之将荣岁抱回房间,荣岁身体比刚才更烫一些,脸颊脖子烧的通红,鬓角被蒸腾的汗水沁湿,乌黑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很是可怜。 殷烛之垂眸看着他,脆弱的人类似乎很难受,秀长的眉朝中间拢起,嘴唇微微张开,不时发出模糊的呓语。 殷烛之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因为封存的太久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中,他总是笑的很温柔的样子,黑色的眼睛弯成一道浅浅的弧度,嘴角向上翘起,脸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即使那笑容并不是对着自己,他也难得觉得有些心软。 但是现在他却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殷烛之面无表情的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去卫生间取了一块毛巾浸入水中,不过眨眼功夫,水面就泛起丝丝冰冷的寒气,将冰凉的毛巾拧干覆在荣岁额头上,殷烛之转身下楼。 见他下来,几人下意识的站起身,“神君。” 殷烛之微微颔首,“照顾好他,我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人便已经消失在原地。 被恐怖气息吓得变回原形躲在沙发底下的白图冒出一个头,颤颤巍巍的问:“那、那是谁啊?”怎么这么吓人的。 毕方一脸冷漠的吓唬他,“你不认得了?那是殷烛之啊,你还抱过他呢。” 白图:“………………” 胆小的兔子精,两腿一蹬,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 巫山脚下,林木震颤,鸟兽乱飞。 殷烛之看似极慢实际极快的往山中走,这一带除了巫山,还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山脉南北纵横,山脉源头高高耸立,尾部逐渐低平,整条山脉蜿蜒盘折,犹如一条趴卧的巨龙,因此当地人又叫这一片卧龙山脉。 卧龙山脉占地极广,现在开发出来的自然保护区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山脉的最深处,就是当地最有经验的老人也不敢轻易进去。而此时殷烛之却信步踏入其中,所过之处万木低头,百兽退避。 远处高山之上有瀑布倾泻,奔腾至山脚汇入一面巨大的湖泊中,水花激荡间,隐约可见湖面之下轻盈滑过的黑影。 湖面之下的生灵似乎察觉了危险,摆动着尾巴成群结队的往更深处躲藏,水面纹丝不动,水下却暗流激荡。 殷烛之衣袍飞扬,骤然化为两米来长的黑龙,一头扎入水中。 水下妖兽惊慌四散,殷烛之盯准了最肥的那一尾鱼,龙尾一摆,瞬间追上仓惶逃命的鱼群,尖利爪钩轻易穿过光滑坚硬的鱼鳞,将一米多来长的横公鱼抓出了水面。 横公鱼奄奄一息的扑腾鱼鳍,发出濒死的呼叫。 殷烛之将它用力掼在湖边的岩石上,将这倒霉鱼砸晕了,然后用尖利的爪子熟练的刮鳞去腮取出内脏,再在湖里冲洗干净,然后才略满足的拎着这巨大的鱼回了家。 横公鱼,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食之可去邪病,用来治荣岁的病正好。 … 看着拎着一条巨大鲤鱼出现在客厅的殷烛之,大家已经见怪不怪,龙睚看向他手中的鱼,有些讶异,“横公鱼?” 成年烛龙话极少,简略的点头,目光在几人中转了一圈,伸手点点白图,“你,把鱼做了,记得加两粒乌梅。” 被点名的兔子精差点两眼一翻又厥过去,紧张的迈着内八靠过去,颤颤巍巍的接过鱼,“……是。” 将鱼哼哧哼哧抱进厨房,白图欲哭无泪,“要怎么做啊?” 闻着鱼味儿跟进来的温暾巴着他的腿拼命往上瞅,吸溜着口水说:“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片!” 白图忧郁的摸摸他的头,看殷烛之那样,这鱼应该是给荣岁吃的,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温暾的要求,切了一大块鱼肉,准备做成鱼肉粥。 横公鱼的鳞片坚硬,寻常刀枪难入,但是内里的肉质却十分鲜嫩,熬出来的鱼肉粥入口即化,还隐约有一股清甜之气直入肺腑。 白图尝了一口,确定味道不错后,给眼巴巴的温暾盛了一小碗,就端着荣岁的那份送上楼。 殷烛之站在床前,听见白图的脚步声,让开床边的位置:“你喂他吃。” 白图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又不敢开口拒绝,只能怂怂的缩着肩膀上前,将荣岁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粥。 等一碗粥吃完,荣岁滚烫的体温立刻恢复了正常,除了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脸色苍白一些,竟然是好了。 白图又惊又喜,连害怕都顾不上了,拿了体温计量了量——体温正常。 荣岁感觉自己像参加了马拉松长跑一样,全身酥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白图欣喜的脸,“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有点使不上力气,我怎么了?”荣岁疑惑的眨眨眼睛,晕倒前的记忆悉数回笼,“殷烛之呢?我看见他——”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了站远一些的殷烛之,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晕倒前看到的人并不是梦境。他眉眼一弯,唇边露出一个笑容,“你恢复啦?” 殷烛之愣了一下,微微摇头,“尚未。” 荣岁皱眉,有些担心的一叠声的追问,“还没好?那你还会变回幼崽吗?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殷烛之冷硬的面部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只是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是,还会变回去,没有影响。” 荣岁放下心来,思绪又转回自己身上,有些奇怪道:“我怎么会忽然晕倒?” “是‘犭戾’。”殷烛之给他解释,“你被‘犭戾’冲撞,沾染了疫瘴。” 荣岁似懂非懂,“那现在我是好了?” “嗯。”殷烛之道:“横公鱼对身体有益,吃完就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横公鱼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既然殷烛之这么说了,肯定是对他有好处的,荣岁就乖乖点头,起身要去洗个澡,出了一身汗,现在浑身黏糊糊的。 两人说话间白图已经收拾了东西溜下了楼,荣岁去了卫生间,房间里就剩下殷烛之,他看了看被汗水浸湿又皱成一团的被子,走到荣岁平时放被子的柜子前,拿出新的被褥换好。 荣岁洗完澡出来,屋里没看见殷烛之,还以为他下去了,结果屁股刚挨着床,就感觉旁边的被子里有个东西在动,他吓了一跳,猛地掀开被子,“谁!?” 跟被子艰难搏斗的殷烛之一僵,尾巴有些紧张的在床上拍了拍。 “你又变回去啦?” 荣岁趴在床上,跟团成一团的殷烛之脸对脸,伸手戳了戳小龙角。 第19章 习惯性的戳了戳龙角,荣岁才后知后觉的到现在的动作有些不妥。 之前殷烛之记忆有损,加上受本能影响,也会有些孩子气的行为,虽然老成些但在荣岁的眼里跟其他的幼崽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却不同了,殷烛之是真真正正的变回了成年模样,虽然现在又变回了幼崽吧,但那也是成年人的灵魂批着幼崽的壳子,荣岁再拿对待幼崽的态度对他,就有些不太妥当了。 缩回手指,荣岁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摸顺手了,不好意思啊。” 金黄溜圆的看向他,殷烛之淡淡道:“无事。” 看他这副模样,荣岁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是他不尊重殷烛之,实在是龙崽子长得太引人犯罪了。 按捺住内心的蠢动,荣岁试探问道:“我要下去了,神君是自己走,还是……?” 若是以前,殷烛之肯定都在窝在荣岁怀里被抱下去的,殷烛之对这样亲近的对待并不反感,但现在……尾巴左右摆了摆,殷烛之还是选择自己跳下了床。 既然已经恢复了,他就不好再学幼崽作态,应该拿出钟山之神的威严来。 荣岁跟在他身后,眼看着圆滚滚的龙崽迈着短短的腿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跳,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殷烛之停下动作,疑惑的回头看他,“嗯?” 荣岁努力憋着笑摆手,“没事没事。” 殷烛之疑惑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好转过头继续跳台阶。 团起来就篮球大小的龙崽子,从头顶到尾巴尖尖,满打满算也就一尺来长,腹部的龙爪有些短,根本够不到楼梯,就只能这么一阶一阶的往下跳。 荣岁忍笑看他又蹦了几阶台阶,终于忍不住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台阶不便,还是我抱着神君走吧。” 殷烛之尾巴僵硬了一瞬,靠在他怀里,才缓缓放松了身体,别着脸淡淡“嗯”了一声。 其他人都聚在客厅里,毕方正在绘声绘色的给白图讲上古烛龙的八卦,讲的正高兴时,见荣岁抱着烛龙幼崽下来,顿时噤声。 龙睚本来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殷烛之,看见他这模样最后都化成了一声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荣岁满脸无辜,“我不知道。” 毕方扑腾着翅膀靠近荣岁,落在他头上,使劲伸长了脖子往下瞅殷烛之。 殷烛之看他一眼,与之前的态度别无二致。 毕方放下心来,在荣岁头顶高兴的蹦蹦跳跳:“还是龙崽子看着顺眼,长大了以后多会装逼啊。” 荣岁:“…………” 毕方犹自滔滔不绝,“竟然还把本大爷塞进袖子里!”说着他就愤怒起来,伸长脖子胆大包天的拿尖尖的喙啄了殷烛之一下,“毛都被你吓掉了。” 殷烛之面无表情的看他:“……你是想本尊帮你把剩下的毛也拔了?” 毕方:“……!!!” 他卧槽一声,受惊的从荣岁脑袋上栽了下去,快落地时才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惊悚道:“他还记得啊?” 变回了幼崽之后,许多事情不就该忘掉了么。 就像之前一样,就算钟山之神再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变成幼崽后,被惹毛了不也一样跟他们打成一团。 毕方缩了缩脖子,怂唧唧的躲到了抱枕堆里,只露出一颗圆圆的鸟头往外看。 荣岁忍笑,十分熟稔的在殷烛之的背脊上顺了顺,殷烛之锐利的目光一颤,又重新趴了回去。 龙睚更关心他恢复的原因,“神君掌握其中关窍了么?” 殷烛之摇头,“只是隐约猜测,待我确定后,再告诉你们。” 龙睚闻言不再多问,若是殷烛之都弄不清楚缘由,那说出来也无益。 ………… …… 卧龙山脉之中。荣富抓着绳子,神情越来越来越不耐烦,“怎么还没到?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他眼睛朝下看,目光不善的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夜行游女。 夜行游女的九颗头被绑在一起,一对巨大的黑翼也被从根部绑住,两只利爪则用绑脖子多出来的绳子系住,要不是体型太大,就跟绑好了拿去卖的老母鸡一样。 “我骗你你能少拔我几根毛吗?”夜行游女气的呕血,九颗头歪七扭八的朝旁边歪着,免得挤在一起连嘴都张不开。 荣富是个狠人,夜行游女一开始不肯说出藏人的地点,他就结结实实把人翅膀尖尖的一圈羽毛全给拔秃了。拔完左边的还要去拔右边的,夜行游女算是怕了他了,只好妥协带着他去山洞。 然后就被捆成了这样。 荣富仍不相信,“你有九个脑袋,长得就跟别人就不一样,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夜行游女:“…………”妈的! 要不是被捆住了动弹不得,她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跟这长翅膀的蠢老虎干一架。 心里正嘀咕着,前方的不远处就出现了一道瀑布,荣富仔细看了看,旁边确实有个山洞,心道夜行游女还真没骗她,就加快了速度飞过去。 … 被瀑布半掩的山洞之外,一个矮小的女童正举着一块尖利的石头,神情狰狞,试图冲进山洞里。 “让我进去。”敏敏浑身脏污,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夜行游女那一摔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对于人类脆弱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她在外面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后来九头怪鸟发疯一样离开,她心里就有了计较。这里悬崖峭壁的,前头肯定是死路,她就想进山洞里先找点食物补充体力,然后再从里面找找一找有没有出路。 再不济万一那妖怪回来了,还能用山洞里的几个小孩顶一顶。 她算盘打的清楚,可没料到白泽根本不让她进山洞,在门口弄了个障眼法,她就只能在山洞前打转。 眼看着天色亮起来,也不知道那妖怪什么时候会回来,她越发着急,便捡了块一头尖利的石头握在手里,试图攻击白泽。 她一向痛恨自己矮小的身体,连着对小孩也憎恶,现在被小孩模样的白泽拦在外面,山洞里还有几个孩子探头看她的笑话,更是恨的眼睛都红了,手紧紧攥着锋利的石头,疯了一样的想往白泽身上扑。 “啧,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凶?” 赶过来的荣富刚落地,就看见她张牙舞爪的白泽身上扑,连忙抬爪将敏敏拍到了一边去。不过因为荣岁,他对人类的幼崽一向爱屋及乌,这一下并没有太过用力。 敏敏被一股力道推到旁边,回过头来却发现那九头怪鸟被一个魁梧的男人绑着提在手里,她心里一动,抬手捂住脸,肩膀耸动,轻声的啜泣起来。 没想到把人小女娃弄哭了,荣富神情顿时尴尬起来。 “嗤!” 夜行游女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立刻嘲笑起来,“按人类的算法,她这岁数都能叫一声大婶了,你还心疼呢?口味挺独特啊?” 捂脸假哭的敏敏面孔一阵扭曲。 荣富一懵,反应过来仔细一看,发现这小女娃露出来的关节比幼童粗壮许多,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恼怒的瞪了夜行游女一眼,转身去抱白泽,却冷不防边上的敏敏忽然跳起来,握住尖利的石头刺向他。 荣富抱着白泽不闪不躲,直接一脚将敏敏踹开。这一下没有再控制力度,敏敏直接被踹飞出去,大半个身体都悬在了山崖之外。 她尖叫一声,手指拼命抓住凸起的岩石,想要爬上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没有理睬她的呼救,荣富进山洞挨个将几个人类小孩儿抱出来,几个小孩儿都挤在白泽身边,憋着眼泪怯怯看荣富。 荣富嘿嘿一笑,“看我给你们变个魔术。”说完就变回了原形,白色的翅膀收拢在身侧,收着牙齿将小孩儿一个个叼到背上放好。 小孩子思想单纯,慌乱了一会儿就好奇起来,坐在他背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荣富张开翅膀抖了抖,让他们坐稳,就抓起地上的夜行游女振翅离开。 敏敏看着他们的身影目呲欲裂,手指却死死的扣着岩石不肯放开…… … 先偷偷将几个小孩儿送到附近的警局去,荣富才提着夜行游女、抱着白泽喜滋滋的回家。 凯旋的老父亲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荣岁接过白泽,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他去洗澡换衣服。 毕方难得安静一次,腿缩进腹部的绒羽里,蹲在白泽的脑袋上不肯挪窝,两只幼崽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上楼。 荣富享受着儿子的端茶递水捏肩,笑的嘴都合不拢,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被忽略的夜行游女不甘寂寞的挣扎两下,气怒道:“孩子还你了,能放我走了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个不明生物。 荣岁好奇的凑过去,“这是九头鸟?怎么这么秃?” 荣富毫不愧疚的道:“可能年纪大了,掉毛。” 夜行游女:“………………” 作者有话要说:  夜行游女:我cnm!cnm!听见没有?!cnm!!(撕心裂肺,jpg 第20章 被扔在地上的夜行游女九个头齐齐瞪着荣富,那屈辱的神情即使隔着满脸的羽毛都能看出来。荣岁合理怀疑,要不是被绑着,她估计就要冲上来跟他爹拼命了。 荣富还笑的洋洋得意,一副邀功的语气,“她抓了白泽跟那些小孩儿,我就把她抓回来了。” 夜行游女大怒,九个头的声音加在一起就仿佛几百只鸭子一起嚷嚷,还带着一阵阵的回音,“要不是我,你能找到那些孩子吗?早就被人贩子卖了!你不感激老娘就算了,还拔我的毛,我跟你嗦,咱俩没完!” 夜行游女气的直哆嗦,连方言都彪了出来。这可是她漫长鸟生最屈辱的事情,这个不要脸的老虎,竟然敢拔她的毛!! 此仇不共戴天! 荣富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甩甩头也朝她吼回去,“你是要比哪个嗓门大咋的?” 荣岁:“…………” 心情复杂的看着老父亲,这九头鸟的声音听起来是位女士,他爹把人家翅膀上的毛拔秃了不说,还拿绑老母鸡的手法绑人家,荣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妈了。 怕他们继续对吼比嗓门,荣岁赶紧把他爹拉开,“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噪音过大扰民要被投诉的。” 儿子开口了,老父亲于是乖乖的坐了回去,倒是荣岁有些发愁,“这位……九头鸟女士要怎么办?” 听她的话,人一开始也不是她抓的,虽然不一定是出自本意,但她确实算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了白泽和那几个小孩儿。老把人这么绑着也不太好。 “不如杀了吃鸟肉。”荣富声音阴恻恻的。 荣岁:“……” 他瞪了老父亲一眼,无情的驳回了提议,“不许吃人,妖怪也不行。厨房里还有条大鱼,等会儿给你们做鱼吃。” “帝女并没有伤害我还有那些孩子。”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白泽抱着毕方下楼,看见翅膀光秃秃的夜行游女也觉得有些过分凄惨了,其实夜行游女的话也没有错,如果不是她,那些被抓的人类小孩儿说不定真的已经被卖了。 而且在山洞里她情绪失控时,都还能压制凶性,跑到外面去发疯,说明她本心并不想伤害那些孩子。 荣富不满的哼了一声。 荣岁推推他,“那爸你把人放了,我去做饭。” 荣富跟夜行游女的九个头对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上前将绳子收了起来。夜行游女一得了自由,就大张翅膀扑上去要跟他拼命。 只是她到底比荣富活的时间短,实力不济,不仅没有当场报仇,反而又被揪掉了几撮毛。 客厅里黑色的羽毛乱飞,夜行游女怒而化成人形,黑色长裙都变成了短袖款,她叉着腰指着荣富的鼻子一跺脚,咬牙切齿道:“你给老娘等着!” 说完人就不见了,只剩下满屋子飘落的羽毛。 荣富被细小的绒羽搔到,狠狠打了个喷嚏,嘀咕道:“你们看,明明就是她自己掉毛!” 其他人:“…………” 没有人附和他,白图咳嗽一声,拐着小内八从沙发后面蹭出来,“我把客厅打扫一下。” 白泽头上顶着毕方:“我看会儿电视。” 殷烛之尾巴动了动,仍旧一脸威严的蹲坐在沙发上。 温暾左右瞄了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迈着小短腿哒哒哒溜去厨房找荣岁讨吃的。 … 殷烛之带回来的横公鱼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都放在了冰箱里保鲜,这么大一条鱼,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趁着新鲜吃了,而且家里这么多人,荣岁干脆就弄了个酸菜鱼火锅。 鲜嫩的鱼肉片成厚薄适中的鱼片,用调料稍微腌制后,跟煸炒过的酸菜一起加高汤下锅煮。酸菜是邻居老奶奶送的自家腌制的酸菜,酸脆可口,光是闻着味儿就已经口舌生津。 鱼太大,荣岁挑了个最大的锅,也才煮了一半的鱼片,白色的鱼肉配着红彤彤的汤汁,再加上酸菜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先将火锅端出去,荣岁又将剩下的一半鱼片裹上面粉油炸了,炸的金黄酥脆的鱼片在整齐码在碟子里,还没有端出去,就已经被守在厨房的温暾吃了不少。 火锅油腻,全是肉也容易腻味,荣岁又准备几个清爽的小菜,准备等会吃完鱼下火锅吃。 餐厅的大圆桌上,除了荣岁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经整整齐齐坐好,只等他来了就可以动筷子。 将全程扒在腿上的温暾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看看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动筷子,荣岁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老父亲碗里,宣布道:“开饭吧。” ………… …… 临近九月开学,众人不得不准备返程回去。 荣岁跟白图楼上楼下的收拾东西,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每个人都添置了不少东西,加上买的土特产,行李比来的时候多出许多。 幼崽们也有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卡通造型的行李差不多幼崽们大腿高,刚好装下平时换洗的衣服,六只幼崽穿着款式相同颜色各异的t恤,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十分可爱。 一直在山里晃荡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貔貅新奇的不得了,拖着行李箱满屋子跑来跑去。 毕方依旧跟他看不对眼,等他跑的时候就伸腿绊他一下,貔貅一个不注意摔了个五体投地,爬起来就跟毕方打成一团。 温暾现在最喜欢荣老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荣岁身后,好奇的问东问西。 殷烛之龙睚还有白泽三人坐在客厅里,各自的行李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只等着出发。 龙睚看看温暾再看看打成一团的毕方貔貅,忽然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现在已经不是妖族称霸的时代,人族兴起,用科技统治世界,他们不再信奉神明,也不再相信鬼怪传说,虽然力量微末,却凭着世世代代的繁衍,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曾经盛极一时的妖族,反而销声匿迹。即使仍然有小部分在某个角落里存在着,却也无法比拟昔日的繁盛了。 神明的时代,大妖的时代,战争与鲜血的时代,都已经落下帷幕。 殷烛之歪了歪头,目光落在忙碌的荣岁身上,淡淡的“嗯”了一声。 … 回去时没有让人来接,而是直接包了一辆旅游巴士,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返程。巴士司机是w市人,经常往返于巫龙峡跟w市之间,对路线很熟悉。 等幼崽们一个个上车坐好,荣岁最后清点人数,确定一个不落了,巴士便缓缓启动,驶上了公路。 巴士里开着空调,空气有些闷,荣岁将窗户打开一些透气,无意间却看见一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他微愣,再仔细一看,却又没了踪影。 从巫龙峡出来,还有一段狭窄的山路要走,司机不敢开快,就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开。 虽然走的慢,但是道路的两边是青山绿水,风景秀丽,吃着零食看着电视也能消磨时间。 车载电视一般都放着本地的新闻,荣岁有一眼的没一眼的看着,忽然一条重播的新闻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新闻标题写着h省警方打拐获得重大突破,捣毁拐卖集团三处重要窝点,抓获人贩子共计三十余人,解救出被拐卖儿童四十多人。 据新闻报道,h省这伙人贩子已经猖獗许久,但是由于作案手段隐蔽,组织者狡猾,警方多次突袭都被对方逃脱,即使已经放出了通缉令也没能将这伙人抓住。 这次能捣毁人贩窝点的一个重要契机就是巫龙峡的拐卖案。七月下旬,巫龙峡的几个高档小区接连丢失了五名儿童,警方接到报案以后全力寻找,在群众的举报下抓到了三名人贩子,警方核实人贩身份后,发现其中一名叫做张某的男人,是人贩集团的重要首领。 顺着张某供出来的线索,警方掌握了这个人贩集团的基本人员分布。才能顺藤摸瓜,一举捣毁这个犯罪集团。 这些信息后来刘队跟荣岁透露过一些,令荣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警方将犯人押上警车之后,最后还抬了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上去。 看白布的起伏形状,应该是个幼童。 但是记者对着白布却没有哀痛的神情,而是继续介绍道:在审问人犯时,其同伙供出还有另外一名“老板”,他们这些年之所以能够顺利拐到儿童而不引起注意,都是靠这位老板。 老板名叫杜敏,是个面容身形都只有五岁的侏儒症患者。她与案犯张某是同乡,因为身材矮小的原因常被人嘲笑为小孩,因此心态扭曲对小孩十分憎恶,最终走上了人贩子的不归路。 记者说杜敏被找到时已经确认死亡,尸体呈粉碎性骨折,法医尸检后发现杜敏的双手指骨严重骨折,结合全身粉碎性骨折,猜测她应该是逃跑时失足从高处摔下,甚至有可能在高处坚持了一段时间,才脱力摔下身亡,杜敏死亡后尸体顺着河水飘出来,才被搜寻的警察发现。 荣岁想起荣富回来后说的那些事情,听说还有个人贩子在山里后,他本来是让荣富将人送到警局去的,只是后来荣富去了一趟山洞。上头却早就没有人了,荣富信誓旦旦的说人肯定摔死了,但是没找到尸体,荣岁到底还是有些担忧。 现在看到报道,确定人已经死亡,他才终于放心。 杜敏害了这么多孩子,这样的结局只能说是罪有应得了。 新闻报道完,很快就转入了下一条,车里没人看电视,幼崽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哪个零食好吃,白图扯着嗓子跟老校长说话,他爹已经靠着椅背呼呼大睡,荣岁勾了勾嘴角,也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 巴士缓缓行驶在山路上,车身偶尔颠簸,外头炽热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像是马上就要下起雨。 司机看着前头的路,不确定的打开导航看了一眼,小声犯嘀咕,“不会是走错路了吧?不可能啊……” 他在这条路上开了近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往回开,可现在路还是那条路,眼前的景色却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 放慢车速,司机不停刷新地图,但是僵硬的机械音却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前方直行,还有三百米到达终点。” “前方直行,还有三百米到达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第21章 司机一个急刹,巴士陡然停下,由于惯性往前冲了一下,车轮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荣岁顿时被惊醒,双手撑着前面椅背稳住身体,还好他系着安全带,不然这会儿已经撞到前面的椅背上了。 “师傅,怎么回事?”荣岁坐的靠前,探头问司机。 “路有点不对。” 司机惨白着脸,手哆哆嗦嗦的,手机被刚才那么一吓,直接甩了出去,此时落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好在是导航的机械音已经停了,不知道是手机摔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荣岁微微皱眉,也没当大事,以为是走错路了,就道:“要是走错了就掉头吧,我们不赶时间。” 司机听他的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视镜,却见后视镜中的道路上,都渐渐弥漫起了白色的雾气,那雾气从两边漫上来,一点点将他们的来路笼罩住,最后不留一点踪迹。 司机抖得更厉害,上下牙齿打着仗,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后面……后面没路了……”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上,想要跳车逃跑,可看到两边陌生的景色,又迟疑着停了下来,最后他解开安全带双手合十,缩在座椅上神神叨叨的求菩萨保佑。 荣岁这才察觉到了不对,打开窗探头往后面看一眼,只有满目的雾气,天上的太阳白惨惨的,明明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正毒辣的时候,此时却莫名透着一种惨白无力的感觉,让人怪不舒服的。 关上窗子,荣岁下意识的看向荣富,“爸?” 荣富也伸着脑袋往外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停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他便道;“你们在车上等着,我下去探探路。” 荣岁点点头,跟他约定了回来的时间,就目送他打开车门朝后面的白雾走去。 荣富先去看看后面的路还能不能走,要是能掉头开出去最好,不行的话,就再往前去探路。 殷烛之越过荣岁,也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荣岁摸摸他后脑勺长长的头发,“看的出来是什么吗?鬼打墙?” 他的语气很轻松,毕竟这一车人除了他跟司机,都是非人类,就是真遇到了鬼打墙,估计也只有鬼躺平挨揍的份,所以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殷烛之摇摇头,隔着车窗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说:“没有鬼气,应该不是鬼祟作乱。” 荣岁道:“那就等爸爸探路回来再说吧。” 他们在车上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荣富就回来了,荣岁打开窗户往下探头,“能掉头出去吗?” 荣富摇摇头,神情有点气急败坏,进了白雾的范围后,他变回原形飞了十几圈,但不管往哪个方向,就是飞不出去,那里面全是雾气,一片白茫茫的,如果不是他能感应到车上的幼崽气息,估计很快就会迷失在里面。 “我在去前面看看。”荣富变回原形,长啸一声就振翅飞往前方。 司机瞪大眼睛:“他他他……变变变成……” 荣岁给他接上,“变成老虎飞走了。” 司机见鬼似的瞪着他。荣岁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感慨的想当初自己骤然得知他爸还有幼儿园的老师孩子都是非人类时,估计也是这个表情。 想了想他还是安慰了一句,“习惯就好了。” 司机:“…………”这他妈是能习惯的吗?! 荣富去前面探路,荣岁他们不好贸然下去,就在巴士上等他回来。 等待的时间过的很快又很慢,等荣岁反应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手机跟手表的时间都停滞不前,荣岁只能靠着日头分辨大概过了多久。 荣富走的时候,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现在却已经快要落下了。 然而荣富却一直没有回来。 轻松的心情变得有些焦躁,荣岁频频打开窗户朝前方眺望,等到太阳在地平线上只剩下半边时,他猛然起身,“我下去找人。” 殷烛之抓住他的衣角,“我跟你一起去。” 殷烛之的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却很很沉稳,莫名让荣岁有种信赖感。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跟殷烛之一起下去。 再三嘱咐其他人不许下车,荣岁牵着殷烛之的手,一起缓缓朝前走去。 司机看着他们的身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到刚才飞走的老虎,他不确定的想,说不定这小孩儿也不是人呢。 两人沿着山路一路往前走,荣岁开着计步器,走了大概三百步的样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村庄。 说突然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走到两百九十九步的时候都没看见这村子,走到了第三百步的时候,就啪的一下怼你面前了。 总之十分惊悚,要不是荣岁被吓过两次把胆子练出来了,不然还真不好说是个什么反应。 村子的样式很古老,中间一条主道,路面是用碎石子压平的,房子就零散的分布在道路的两边。都是一水的木柱土墙,茅草屋顶的构造,看着像是古时候的那种老房子。 这村子像是有什么喜事,家家户户的门上还有屋檐下都挂着五彩的丝带,墙上还挂着一串造型奇特的面具,那面具是木头雕的,两个眼珠高高突起,头上长着两长两短四个角,嘴巴大张露出锋利的獠牙,没有耳朵。估计年代很久远了,木头表面很光滑,泛着被摩挲许久的色泽。 他没有贸然走进去,而是跟殷烛之在外面转了一圈熟悉村庄的大致构造,这村庄的分布倒是规规整整呈四方形,主道之外又延伸出许多小道,通往各家门口。 “进去吧?”荣岁征询殷烛之的意见。 殷烛之点头,跟他一起踏入了村庄的地界。这一步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耳边忽然响起热闹嘈杂的人声,似乎蒙着灰尘的村庄恍然一新,道路上村民来来往往,他们穿着荣岁看不出朝代的衣服,腰上和头上都扎着五彩的丝带,大人们有的拎着猪肉,有的抬着酒缸,小孩子们则拿着面具嬉戏玩耍……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像是在准备什么庆典一类的东西。 两人走在路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就仿佛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敏敏:已凉,勿念,有事烧纸。 第22章 荣岁试着伸手在一个年轻男人眼前晃晃,那人本来背着一篓鱼往前走,荣岁伸手后他忽然就停了下来,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荣岁的方向,不说话也不动。 “卧槽!!”荣岁僵着身体,紧张的盯着他,片刻后年轻男人转过头,继续满脸笑容的背着鱼篓跟荣岁擦肩而过。 受惊的拍拍胸口,荣岁拉着殷烛之快步往前走,再不敢主动招惹这些村民。 “这些是鬼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下,荣岁问道。 殷烛之从进来后眉头就没放松过,板着脸也有些疑惑,“不是。” “也不是妖。”看见荣岁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荣岁小声嘀咕,“你也有不知道的啊?” 殷烛之耳朵微红,对于自己竟然看不出这些东西的来历觉得有些羞窘,但他确实看不出来,只能老实道:“世间万物,我也不是样样都清楚,只是活得久,所以比常人见识多些而已。” 荣岁注意到他发红的耳尖,心道烛龙看着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脸皮还挺薄,也不知道是本来性格就这样,还是变小了导致的。 他于是牵起殷烛之的手,继续往前走,“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办法,我们先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村民大多都往一个方向在走,那是村子的尽头,坐落着一座修建的比其他房子都要高大精致的建筑。 荣岁猜测那应该是祠堂一类的建筑,村民们抬着桌椅板凳、食物酒水往那边走,没一会儿祠堂前的空地上就已经堆满了东西。 绕过村民跟堆满的食物器具,荣岁准备进祠堂去看一看,然而他才迈入一步,后背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目光,他微微转头,就见本来在忙碌的村民此时正齐刷刷的盯着他看。 跟之前那个年轻男人一样的目光,黝黑、空洞、没有生气。 荣岁:“…………” 他试着收回抬起的脚,就站在祠堂门口不动,齐刷刷盯着他的村民就仿佛被按了播放键一样,重新继续手上的事情,互相之间会小声的说话玩笑,就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祠堂门口的两人一样。 不能进去,荣岁只能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看样子是不能进去了。”不然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这个祠堂虽然大,但是里面没有太多的遮挡,一眼就能看完。 就像荣岁的猜测一样,这是一间祠堂,但是供奉的并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一座人形的雕像。雕像建造的十分高大威猛,祂穿着一身朱裳红袍,身披熊皮,一手执长戈,一手拿盾牌,脸上还戴着金色面具。这面具又跟在村子的墙壁上看到的不同,它有四个眼睛,四个角也比普通面具的更长一些,因此看着也更诡异凶恶一些。 在雕像下面还有十二个矮桌。每个矮桌上摆放着一个面具,基本造型都是四角,凸眼,巨嘴獠牙,无耳。区别它们的是面具之上的花纹,每个面具都刻着完全不同的花纹,还有的写着古老的文字,显然各自代表着不同含义。 荣岁的视线在这些面具上一一扫过,在扫过其中一个面具时,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像,不由小声犯嘀咕,“别是什么邪神吧?”毕竟这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的,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善类。 “是方相氏。”殷烛之开口道。 方相氏又名嫫母,她是黄帝妻子,也是早时人族普遍信仰的神祗,是可以驱疫辟邪的神。昔日黄帝巡行天下,其元妻在路途中病逝。黄帝于是令嫫母指挥祀事,监护灵柩。因她能力出众,黄帝立其为方相氏,用她凶恶的相貌来驱邪。 在上古时期,人族式微,凶兽横行,许多凶兽出现都意味着的疫病跟灾难,更别说还有颛顼氏三子死后化为疫鬼,为祸人间。 人族力量弱小,极难靠自己抵御这些凶邪之物,便只能请求借助神灵的力量来驱凶辟邪。 而方相氏因为生的高大,面容丑陋能驱邪祟,所以许多百姓都供奉她。每逢春秋冬交替之际,都会举行大傩,请方相氏驱逐疫鬼。 殷烛之的目光落在十二个面具之上,缓缓道:“这十二个面具,便是十二兽神,在傩仪中,十二兽神会被方相氏征服,然后在方相氏的指挥下帮助百姓驱逐疫鬼。” 荣岁道:“那他们这是在准备傩仪?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傩仪他也听说过一些,这种古老的仪式一直到了现代都有流传,而且后来还发展演变出了傩戏,被称为戏剧的活化石。虽然带着凶恶的面具大幅度跳动吼叫,在不懂的人看来有些诡异恐怖,但实际上却是个驱鬼祈福的仪式。 殷烛之摇摇头,目光落在一个刻着虎纹的面具上,神情有些凝重,“你没有发现,我们已经把村子走了一圈,却没有看到穷奇吗?” 荣岁一愣,反应过来后悚然一惊,“你是说……” 殷烛之伸手点点那个虎纹面具,“傩仪中的十二兽神,其中一个是穷奇。” 荣岁一懵,下意识往前一步要去看那个面具,身后顿时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齐刷刷又阴森诡异的目光刺在他背上,荣岁僵住身体,进退两难。 殷烛之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出来,那些百姓果然又重新捡起掉落的器皿开始忙碌,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只有一丝余晖在天边,勉强照亮这一方天空。 殷烛之道:“穷奇很可能是被困住在了某一处,但是这些村民是怎么困住他的,我还未想通。” 他看着越来越暗沉的天色,“而且傩仪中还有一个环节,便是找人穿黄衣扮做鬼祟,被方相氏跟十二兽驱逐出村子。” 驱有形之鬼,这是后来慢慢演变出来的,原本的傩仪中,只是由方相氏带领十二兽挨个在房屋中进行驱逐,后来慢慢的就演变为,由人扮演鬼祟,然后在仪式中被驱逐出去。 但他们一路走来,只看到了驱鬼的面具,却没有看见代表鬼祟的面具。 那么傩仪上的鬼祟从哪里来?要么是这村子里还有其他看不见的东西,要么就是……他们这些外来人,就是要驱逐的鬼。 不论是哪一种,对于他们都算不上好消息。 天边最后一丝余光也被黑暗吞噬,天边忽然响起沉重的鼓点声,鼓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敲在人心上。荣岁听着,总觉得十分的凄凉悲怆。 那些村民们似乎听不到鼓声,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整理好,再把食物用布巾盖上,就三五成群的回了各自家中。 街道上片刻就变得空荡下来,村民回去后,房屋里却没有燃起烛火,街道上的夜色越来越重,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抓紧我。” 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握住,一道不同于稚儿的冷冽声线响起,荣岁转过头看向身侧位置,只能依稀看到一双金黄澄澈的眼瞳。 殷烛之牵着他,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荣岁看不见脚下的路,走的有些踉跄,但好在殷烛之很细心,半扶着他给他指明方向。 黑暗之中,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荣岁感觉到握着他的大手沉稳有力,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荣岁想回头去看,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捂住了眼睛,殷烛之的声线依旧冷冽,细听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别看。” 荣岁眨了眨眼睛,眼睫毛搔在殷烛之手心,挠的他有些痒。 “是什么?” “那些村民。” 前方传来一丝暖黄的灯光,殷烛之看到巴士的模样,小声道:“到了。” 他松开捂在荣岁眼睛上的手,荣岁眨眨眼睛,看着巴士车上透出来的光亮有些不适应。 司机看见他们回来,连忙打开车门让他们上来,只是到了殷烛之时,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跟你一起出去的不是个漂亮小孩儿吗?” 荣岁眨眨眼睛,看着一身休闲装的殷烛之,恶趣味道:“长大了,你没发现他跟那小孩儿眉眼一模一样吗?” 司机:“…………”他就说那小孩儿肯定也不是人,不然哪有探路带个小孩儿作伴的。 “是、是挺像的……”干笑两声,司机搓搓手臂往驾驶座缩了缩,没看再去看殷烛之。 其他人都呼啦围上来问情况,温暾往后面荣岁身后看了看,“爷爷怎么没回来?” 荣岁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还是极力掩饰住了担忧,“前面是个村子,我们在村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人。” 白泽道:“村子?远吗?我们从这里完全看不到有村落。” 荣岁:“要走近了才能看到,似乎是个古代的村落,村民也很诡异,不是妖也不是鬼怪,连神君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村子明天要举行傩仪,我们怀疑父亲是被困在村里了,准备天亮了再去一趟。” 他们说话间,就听前面的司机又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后面来。 “外面有鬼!外面有鬼啊啊啊!” 他蹲在中间的过道上双手合,十一边胡乱念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观音菩萨保佑”,一边抬着袖子抹眼泪哭诉。 “我不想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出发前老婆还说熬了骨头汤等我回去喝呜呜呜呜……” 荣岁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外面有鬼,我们这也有一车妖怪呢,肯定能让你回家喝骨头汤。” 司机哭声一顿:“………………”那谢谢您啊? 一直没说话的殷烛之走到窗户边往外看。车窗之外是纯然的黑,除了车顶上的一排小灯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车内的空间,车外的世界就像是浸入了一池子的墨水里,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车窗倒影之中,金色的眼瞳越发璀璨,殷烛之看着黑暗中潜行的生物,手指抵在玻璃车窗之上,一朵红色的火苗就从他指尖飘飘忽忽的飞到了窗外去。 火苗很微弱,晃动间却能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地方,只见它所过之处,黑暗短暂退散,露出一张张带着狰狞面具的脸。 这面具是木制的,就跟荣岁看见的挂在墙壁上的那些面具一样,只是先前那些面具虽然狰狞,却并不让人畏惧和不适。而此时在浓重的墨色之中,偶尔被火光照到的面具,却散发着人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凸眼,四角,巨口獠牙,无耳,一模一样的造型,此时这些面具却像是长在村民脸上一样,荣岁动了动,甚至能看见面具凸起的眼球也跟着动了动。 “烧不起来。”殷烛之忽然开口道:“它们是无形之物。” 烛龙曾衔火精镇守幽冥,火精可烧尽一切鬼祟污秽,但火精接触到这些村民之后,却并没有燃烧,说明他们并不是鬼祟,而是无形之物。 无形无体的无形之物,自然不会燃烧。 白泽道:“会不会是怨力?” 除了鬼祟妖怪之外,这世间其实还存在许多其他形态的生物,怨力便是其中一种。 妖物是天生天养,魂魄是死后而化,而怨力,则是强烈的怨念汇聚而成。 白泽曾经就见过一次。那是一个战败的城池,据说千年前两座城池打仗,战胜一方将战败城池的百姓全部屠杀殆尽,千年过去,那座城池已经荒废,死去的百姓早已经化为白骨。但偶尔有人误闯进去,却发现城池如同昔日繁华,死去的百姓仍然在其中安居乐业。 有请过高人超度,但都说并没有鬼怪作祟。 白泽后来偶然经过,好奇便去看过一次,果然如同传言一般,那些百姓在其中生活着,外人进去亦没有影响,就像是在两个世界中一样。发现是怨力作祟,还是因为他城墙上看见了一柄长枪,那长枪红缨残落,布满锈迹,唯有枪尖雪白锋利。 他好奇之下将那长枪拔起来,城池中的繁荣景象就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满目颓败跟荒芜。 那柄长枪的主人据说是一位十分勇猛的将军,他一直守护着城池跟百姓,却在那一战中落败,与满城百姓同死,只留下一柄长枪。 “如果是怨力,至少要有一个载体。”白泽道:“而且,怨力只是强烈的怨念汇聚而成的一种类似幻像的东西,并不具有攻击性。” 而他们看到的这些村民,怎么看也不像是无害的样子。 白泽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时天边又响起一阵大鼓声,音色厚重雄浑,咚咚响了三下之后,带着面具的村民就惊弓之鸟一样退了回去。 荣岁问:“这鼓声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在村里也并没有看到大鼓,说起来傩仪时确实会用到鼓,只是在祠堂时却并没有看到。 “从四面八方来。” 殷烛之打开窗户,冰凉的风从窗缝吹进来,那一朵火光顺着风飘进来,停在荣岁面前晃了晃,才消失不见。 “明天再去看看,是不是怨力到时候就知道了。” 荣岁点点头,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他靠着窗户,一转头外面就是漆黑的夜,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时间,手机上的时间从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变过,荣岁极轻的叹了一口气,盯着屏幕上他跟荣富的合照发呆。 “睡吧。”殷烛之抽出他的手机,将车窗的窗帘合上,“穷奇是十二兽神之一,真要算起来比我们的处境还要好些,不会有事的。” 荣岁伸手揉揉脸,低低的应了一声。车上还有老人孩子,即使他担心荣富,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刚才一直强忍着,现在安静下来,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殷烛之犹豫了一下,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荣岁朝他感激的笑了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强迫自己阖目休息,明天还要去村子里,他必须养足精神。 对妖族来说,睡眠并不是必须的,殷烛之学着荣岁的样子靠后半躺着,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侧过脸,盯着睡着的荣岁看。 两人的位置离得很近,殷烛之一侧脸,就能看见身边的青年。 荣岁睡的不是很安稳,眉头微微皱着,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转动。殷烛之抬手在他皱起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面容在灯光下些许柔和,“好好睡一觉。” 随着他的手指离开,荣岁皱起的眉头松开,呼吸也变得平和绵长起来。 殷烛之转过脸,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过去看他。以前他跟青年的交集并不多,最多也就是青年在做了好吃的食物后,会拿一份送到他面前。但他从未回应过,庇护钟山以及钟山的生灵,是他的职责所在,并不需要青年的上供。 可能因为这样,青年就将他当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石像,偶尔会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些话,他一开始觉得有些吵闹,习惯了之后,又觉得听听钟山生灵的生活也不错,便由他去了。 然而现在切身感受到那种温暖感觉后,殷烛之却觉得有些不满足了。 他并不满足于在一旁看着这份温暖。 垂下眼睫,敛下灿灿的金眸,殷烛之变回幼崽模样,抬爪迟疑了一下,便越过椅背,爬到了荣岁的腿上窝好。 温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殷烛之满意的眯了眯眼睛,盘着尾巴安静的窝在荣岁腿上。 … 一夜过去,太阳从东方升起,晨辉驱散黑夜,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荣岁被光线晃到,缓缓睁开了眼睛。 坐着睡了一晚上,身体有些僵硬,他动了动腿,才察觉到大腿上忽然多出来的重量。 荣岁迷茫的跟腿上的龙崽大眼瞪小眼,“你……” 殷烛之什么时候变回来的?又什么时候爬到他腿上的?明明昨天他睡觉的时候,钟山之神还好好的坐在他边上。荣岁迷迷糊糊的想到。 “要出发了。”殷烛之抿了抿耳朵,尾巴尖偷偷卷了卷,一脸镇定的爬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摇身一变,又是昨天高冷可靠的神君。 “哦对,我们走吧。”提到正事,荣岁也顾不上纠结别的了,揉揉眼睛跟殷烛之一起下车。 这次去还带上了毕方,龙睚跟其他人则留在车上做后应。 毕方蹲在荣岁脑袋上,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一脸平静的打开车门让他们下去。 三人再次往村子走去。 村子比昨天更热闹一些。小孩儿们已经换上了五彩衣裳,脸上带着木制的面具追逐嬉戏。大人们则已经开始在路边练习着傩儛。毕方甩了甩脑袋,吐槽道:“他们在跳大神吗?” 傩儛的动作幅度大而夸张,因为是从驱赶野兽的动作中演变而来,所以不太讲究韵律跟美感,而是以大幅度重复的程式舞蹈为主。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那么美观,甚至有时候可以称一句辣眼睛。 他们走到昨日的祠堂处,就见祠堂前的空地已经搭起了祭台,祭台之上放着一尊小些的方相氏雕像,在方相氏之下,则依次排列着十二个兽神面具,荣岁一眼就看到了刻着虎纹代表穷奇的那个面具。 祭品都已经摆列整齐,要先在祭台上供奉过,等傩仪结束后,村民才会将祭祀的生肉做成盛宴,一起庆祝。 荣岁盯着那个面具看,“那个面具会是爸爸吗?” 殷烛之看了一眼,“可能性很大。” 毕方道:“为什么不直接把面具抢过来?” “这里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殷烛之看着远处的天空,“……自有他的一套规则,我们如果贸然打破了这里的规则,可能会生出别的变化。” 这些村民最重视的无非就是这次的大傩,所以荣岁试图进入祠堂时,那些村民就会齐齐看向他们,如果昨天荣岁执意进入,谁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十二兽神的面具是傩仪的重要物品,显然不是他们随随便便能抢走的。 荣岁皱眉,“那要怎么办?等他们举行完仪式吗?可是谁知道仪式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殷烛之摇摇头,“要找到源头。” 这些村民只是果,不是造成这一切的因。要想顺利离开,还得找到这一切的源头才行。 三人站在一边,看着村民欢天喜地的准备傩仪。 扮演方相氏的是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身后披着野兽的兽皮,背后背着一块木制盾牌,手里拿着长戟,如果不看那张脸,跟方相氏倒还真的有些像。 十二兽神也是挑选的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各个身材魁梧,穿着红衣,腰间挂着五彩的丝带。 方相氏跟十二兽神都还没有带上面具,齐齐聚在祭台下等着什么。在天上的太阳升到最高,人的影子变得最短的时候,主持的司仪大声唱喝,“请神。”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空中忽然响起急促激昂的鼓点声,扮演方相氏的男子阔步上前,对着方相氏的神像行了个古怪的礼仪,“请神灵赐我等力量。” 说完他便起身,将方相氏雕像上的金色四眼面具取下,扣在了自己脸上。 其余十二人,都如同他一样,行过复杂的礼仪后,也将十二兽神的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观礼的村民欢呼一声,纷纷扣上自己的面具,高举着手左右蹦跳,用荣岁听不懂的语言热烈欢呼。 而带上面具的十三人,则分成两个阵营,气势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方相氏一人独对十二兽神,凝重的氛围逐渐蔓延开来,欢呼舞蹈的村民也被感染而安静下来,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只有浑厚的鼓声还在继续,但是鼓点已经舒缓了下来。 方相氏发出一声怒吼,一手长戟一手盾牌,开始在原地跳动。十二神兽亦回敬一样的开始围着他跳动。 在傩仪中,方相氏要先打败十二神兽,令其臣服,才能驱使十二兽神吃鬼。 祭台下,方相氏张开手左右跳动几下,然后大喝一声,就将长戟刺向一个兽神额头。被刺中的兽神停下动作,做出一个臣服的动作。 村民中又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随后方相氏依次收服十二兽神,带领他们往村民家中走去。 接下来便是驱鬼的环节。 以方相氏为首,十二兽神为辅,他们挨个进入房屋之中,在屋里绕圈、跳舞,以此驱除疫鬼,村民们跟在后面,叽里咕噜的说着荣岁听不懂的话语。 村里的房屋不算多,但是挨家挨户的跳过去,时间上也也有些勉强,似乎转眼间天上的太阳就已经落到了西边地平线上。 方相氏跟十二兽神从最后一间屋子里出来,却并没有结束仪式,扮演方相氏的男人举起长戟,高声道:“村外还有恶鬼窥伺,我们要驱除恶鬼!” 村民跟着振臂高呼,“驱除恶鬼!驱除恶鬼!” 他们一遍一遍重复着“”驱除恶鬼,声音变得机械而僵硬,远处夕阳的余晖落在面具上,忽而生出一丝诡异来。 村外的恶鬼……说的不就他们么,荣岁脚步一动,却被殷烛之拉住,殷烛之竖起食指在唇上轻按,“嘘,先看着。” 荣岁一愣,就见这些村民高举着手臂,欢呼着跟在方相氏身后,缓缓走出了村子。 荣岁注意到,在村民离开村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身体忽然变得干瘪下来,空荡荡的衣服在风中飘动,但木制的面具中,仍然发出机械而重复的声音,“驱除恶鬼!驱除恶鬼!” 就像昨天夜里看见的那些如同鬼魅的村民一样,诡异而恐怖。 橘红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点还露出在地平线上,赤红的晚霞铺满半边天空,还有半边则已经铺满了暮色,带着面具的村民们缓慢朝着巴士的方向走去,荣岁心里着急,只能频频看向殷烛之。 殷烛之看着远处,眼中倒映着天边的红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安抚拍了拍荣岁的肩膀,他嘱咐道:“不要走出村子。” 他看了一眼夕阳沉下的地方,那里还剩下最后一丝极红极亮的光,沉闷的鼓声也是从那里传来,他身形忽涨,化为巨龙腾飞上天,以极快的速度追赶着最后的一丝光亮而去。 鼓声还在继续,急促中又带着一丝哀戚,村民脚步不停,已经将巴士团团围住。 有殷烛之嘱咐,荣岁没敢随意踏出村子,只能焦急的站在村口眺望巴士的情况。 —— 身形倍涨,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殷烛之飞到夕阳落下的地方,尾巴朝着天地交接之处大力抽去……成年烛龙的鳞片坚硬无比,尾巴上的鬃毛更是堪比刀剑,不过片刻,他们所处的这一方天地就微微震颤地起来。 荣岁抬头看向天上,只见几乎与这一方天地一样高大的烛龙,黑色鳞片在夕阳下折射出红色的光芒,仿佛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殷烛之动作不停,继续朝着同一个位置攻击。 而包围巴士的村民却面露惊恐,开始躁动起来,“鬼来了!是鬼!”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是鬼!” 木制的面具似乎与村民们融为一体,呆板的面孔上露出或惊恐或狰狞的表情,但最后他们都一致的扑到巴士上,奋力的用手中的武器敲打车窗。 “操他娘的!” 敲打声中忽然冒出一句极其突兀的脏话,挤在最里层带着穷奇面具的男人,忽然夺过方相氏手中的长戟,然后长戟一片横扫,将趴在车窗上的村民全部扫开。 “老子终于能出来了。”男人拿着长戟左右晃荡,似乎很不习惯这身体,他低头扫视一圈,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这他娘什么玩意儿?我身体呢?” 他说话的空档,村民再次朝巴士扑了过去,荣富骂了两句,只能用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身体上前将村民赶开。 “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他被阴了一道,好不容易脱身了又发现不是自己的身体,火气大得很,提着长戟就将巴士周围的村民全部扫开。 外面的面具人忽然自己打了起来,白泽停下画到一半的阵法,凑到车窗跟前看,“内斗了?那阵法还画不画啦?” 龙睚眯着眼看看远处的烛龙,摇摇头道:“不用画了。” —— 暗沉的天边忽然现出一道裂缝,烛龙两爪扒着裂缝用力一撕,空中就响起一声痛呼,“啊疼疼疼疼!” 殷烛之眼神凛冽,仍未停住动作,直接撕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他通过的通道来。 在那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带着面具的村民也陡然消失不见,就剩下一个古旧的穷奇面具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面具里的荣富被摔得龇牙咧嘴头昏眼花,嘶嘶抽着气疼得他直骂娘。 荣岁远远看见围着巴士的村民消失,连忙抱着毕方跑过来,然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表演国骂十八连。 荣富被困在面具里动弹不了,只能过过嘴瘾,看见他乖崽来了才悻悻收声,“乖崽,乖崽,快把我捡起来。” 抽抽嘴角,荣岁看着他变成面具的老父亲,弯腰将面具捡了起来,“怎么回事?” 就出去探个路,还把自己弄到面具里去了。 荣富也郁闷啊,他就就是探路的时候发现村里在准备大傩。作为十二兽神之一的穷奇本尊,他看着雕刻丑陋的面具有点不顺眼,不顾村民的瞪视把面具抢走了。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呢,就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面具里。 荣岁听完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对他的老父亲说了一句“该”。 … 村民消失了,天地的震颤却还未结束,殷烛之每用一分力,那声音就叫的更惨,荣岁听着就跟杀猪似的。 “啊啊啊啊啊好疼啊!” “别撕了别撕了快住手呜呜呜呜呜……” “人家脸都要烂了呜呜……” 荣岁神情复杂,低头问他的老父亲,“这是个什么妖怪?”听着怪……的。 “不知道。”荣富哼哼唧唧的不高兴,“我怎么会认识这么娘唧唧的妖怪。” 倒是白泽盯着天上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会不会是夔?” 《山海经》中记载: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被剥皮做成了大鼓,倒是跟夔的情形对上了。 “是我是我,大侠饶命呜呜呜呜……”随着呜呜的哭声,一头只有一脚的巨牛缓缓浮现出来,他的身体有点发虚,显然是已经没有了实体。 虽然长的强壮威猛,但夔却一副弱唧唧的模样,黑色的牛眼睛里噙满了眼泪,委屈的看着荣岁他们,“你们干什么啊!?人家睡觉睡得好好的……” 荣岁:“…………” 他对着娇娇弱弱的夔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好半天才想起来反问:“是你先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吧?” 没想到长得挺老实竟然还会恶人先告状! 夔水润润的牛眼睛眨了眨,无辜道:“瞎说,我一直在睡觉,连身都没有翻过!” 荣岁:“?” 他隐约察觉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举起束缚住荣富的那张面具问道:“那这个面具你认识吗?” 哪知道夔一看到面具又呜呜哭了起来,哭着还不忘将面具一把夺过去抱在怀里,“认识得呜呜呜……” 荣富被他抱在怀里蹭可恶心坏了,又不能挣脱,只能愤怒的大骂,“哭个卵子,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咋地?赶紧放开老子!” 夔被吓得打了个响嗝,哭声一下就停了,呆呆的看着怀里的面具,伤心道:“你怎么骂人呢?” 过了片刻他又尖叫一声,将面具狠狠扔在地上,“这不是我的面具!” 荣富被砸的晕头转向,连骂人都忘了。 荣岁将面具捡起来拍干净,看夔的样子应该不是作假,似乎是对这一切真的不知情。便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后夔整头牛都有点愣愣的,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有大哭,荣岁却觉得他这次是真的在伤心,就像之前听到的鼓声一样,满是悲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夔怏怏的说。 那时候他还是头年轻的夔,不小心被捉去剥皮做成了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始终没散,就附在鼓上,四处辗转。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用他的皮制成的大鼓流落到了一个村子里,村子不是很富饶,但是村民却都勤恳勤恳,努力的生活着。 夔被放在了祠堂里,每年大傩的时候会被拿出来举行傩仪,他很喜欢村子的人和氛围,于是每次都努力发出最响亮的声音,同村民一起为村庄祈福。 这样过了不知道几代,忽然有一次的傩仪上出现了失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恶鬼盘踞在村子里,村民举行的大傩没能赶走它,反而激怒了恶鬼,将一整个村子人都吃光了。昔日热闹的村庄就剩下孤零零的夔,和一张老旧的面具。夔很伤心,他只记得自己哭了很久,将仅剩的面具藏在鼓身里,就随着村庄一起陷入了沉眠之中。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现在了。”提起伤心事,他的情绪低落不少,“你们看见的大概是我的梦境吧。”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睡的不是很好,似乎是做了很多的噩梦。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夔是个好夔,知道自己不小心干了坏事,还跟荣岁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能不能不要撕我的脸了呜呜呜……好疼的。” 荣岁看了看已经豁出一个大口子的天空,奋力朝殷烛之招了招手,巨大的烛龙在空中盘旋几圈,缩小身形落到了荣岁的怀里。 荣岁在他背脊上顺了顺,“辛苦了。” 殷烛之趴在他怀里,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夔:噫呜呜呜呜 老父亲:你哭个锤子哭,再哭揍你! 夔:呜呜呜呜呜呜呜qaq 老父亲:好嘛好嘛,你赢了,老子走。 第23章 夔探着脑袋好奇的看趴在荣岁怀里的小龙,有些惊奇:“是烛龙神君吗?” 殷烛之合上的眼睛睁开,金色的眼睛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夔立刻就怂了,默默飘远点不敢再好奇,对荣岁道:“我先把鼓收起来,放你们出去吧。” 荣岁他们现在相当于在鼓里面,殷烛之之前在天边划拉出来的大口子,就是鼓面与鼓架的连接处,是整面鼓最为脆弱的地方,如果夔没有及时醒过来,可能殷烛之已经直接把他的一面皮都给撕干净了。 夔的蹄子在空中点了几下,荣岁就感觉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后周遭景色陡然一变,他们就出现在了一个有些昏暗的山洞隧道里。 夔的嘴里则多了一面巴掌大的红鼓。红鼓的鼓架有些老旧,上面红漆斑驳,鼓面还破了个大洞,夔叼着鼓,眨巴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好啦。” 荣岁正要说什么,却听怀里的殷烛之忽然开口道:“山要塌了,快走。” 他们刚从鼓中出来,还没来的及观察周围的环境,所处的地方便开始不断往下掉石头。地面也在隐隐的震颤。 “都上车!” 这里距离出去的隧道口还有一段距离,跑出去容易被掉落的石头砸中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而且除了荣岁跟司机两个人类,几个幼崽现在也经不住这整座山的一压。 头顶上的山壁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不断发出断裂的“咔兹”声,破碎的石头从山壁上不断滚落。荣岁甚至看见他们后面的隧道顶上掉下来一块人那么大的石块,直直砸到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然后引起更加剧烈的震动。 所有人迅速上车系好安全带,司机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因此还算冷静,发动车子掉头就往出口开,只是这隧道的山体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坍塌的越来越快,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大巴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殷烛之半立起身体默默积蓄力量,准备出去挡住坍塌的山体,刚才在鼓里耗费力量太多,此刻连再度化成成年形态都有些困难。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一颗巨大的鸟头忽然从隧道上方的裂缝探下来,挡住了巴士的去路。 “妈呀!”司机一个急刹车,惊悚大叫,“这又是什么东西!” 夜行游女转过脑袋,车灯那么大的眼睛就贴在挡风玻璃的上朝里看:“这座山快塌了,你们不出去吗?” 司机缩在驾驶座上吓得脸色苍白,很想问候一下这只鸟是不是瞎,这不是正在往外开么?! 夜行游女见没人说话,便自言自语道:“罢了,我就做一回好事吧。” 说完九个头就一起探下来,各叼着一个地方,直接将巴士从山洞上方拽了出来,这山倒是不高,只是好好的巴士被一只巨大的九头鸟叼着在天上飞,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尤其是这鸟的一个头还一动不动的贴在挡风玻璃上,神情有些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玩呢,原来是被头小牛给困住了。” 她常年在这一带生活,看见了夔,顿时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荣富大怒:“你跟踪我们!?” 夜行游女理直气壮的反驳:“顺路而已,这条路只有你们能走吗?而且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她的大眼睛贴在玻璃上,转动了半天才找到声音的源头,看见荣富的惨样又忍不住嘲笑他,“你说你怎么当家长的,还得让自己崽护着你,啧啧。” 荣富:“…………”妈的,等他出去了一定把这九头鸟的毛全拔了。 巴士还在天上飞着呢,荣岁怕他们又吵起来,赶紧拍拍老父亲示意他安静,然后对夜行游女道:“您能先把我们放下吗?这车在天上飞,被人类看到了是要上走近科学的。” 虽然不知道走近科学是什么,但夜行游女还是轻哼一声,将巴士稳稳放在地面,然后自己缩小身形,就停在车顶上。 他们刚才待着的隧道已经整个坍塌,要不是出来的及时估计此时已经埋在里面了。荣岁感激的对夜行游女道谢。 夜行游女虽然讨厌荣富,但是却很喜欢荣岁,见他朝自己道谢,立刻就高兴了,还挑衅的看了一眼的荣富,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吗?” 荣岁给她解释:“我们是趁着幼儿园暑假出来旅游,马上就要开学了,所以现在要回w市去。” 夜行游女听见幼儿园时九双眼睛就齐齐亮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她以前可经常去人类的幼儿园看崽崽呢。 虽然人类的崽崽没有她的孩子可爱,但也能聊以慰藉了。 夜行游女眼珠转了转便道:“那真巧,我也要去w市。” 荣岁眨眨眼睛,邀请道:“那不如跟我们一起?” 夜行游女立刻笑起来,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用嘴推开车窗钻进来,声音听起来很是欢喜:“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荣富:“…………” … 走之前荣岁先向当地警察报了警,说路过的隧道坍塌了,好在没有伤人,但是需要他们尽快来封锁道路。他们走的路是条山路,有部分道路是直接凿穿山体建的隧道。坍塌的那座山便是其中一座,只是好巧不巧,夔的大鼓当时就是在这里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过后,堆积在鼓上的山石土木,渐渐累积形成了高山,夔不动还没事,现在他将作为山体支撑的鼓一取出来,山就塌了。 警察赶过来后,荣岁编了个理由,就说他们开进去后隧道就忽然开始崩塌,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加速开出来后,隧道就整个全塌了,证据就是车顶上被石头砸出来的凹痕。 没人出事,加上车上不是小孩儿就是老人,警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当做工程问题上报处理,让荣岁他们离开。 鬼门关前几回游的司机已经处变不惊,系上安全带就开着车继续上路。 夜行游女在警察来前就化为了人形,此刻正坐在荣岁后排跟他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幼儿园的事情。 夔也被带上了,小红鼓被他变成了巴掌大小,此刻正在荣岁手里拿着。 荣富整个虎都暴躁的很,看见夜行游女还敢跟他乖崽搭话,火气就一阵阵往头顶冲,迁怒了可怜的夔:“你赶紧把我放出来!” 夔被他吼得身形都淡了一点,畏畏缩缩的上前,用蹄子在面具上不舍的蹭了蹭,“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荣富可不管他念想不念想的,他只想出去再把夜行游女按在地上摩擦一遍。 夔从荣岁手中接过面具,目光在上面流连了一会儿,才狠狠心用力在面具上踩了一下。 悬浮在空中的面具裂开,荣富狼狈的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身上和翅膀上的毛乱糟糟的。 “好了。”夔的眼睛又湿了,他用嘴叼着碎成两半的面具,将小红鼓变大,然后小心的将面具碎片收进了鼓身里。 荣富将身上的毛毛理顺,然后才变回人形,嫌恶看了夜行游女一眼,不满的嚷嚷道:“乖崽,你带上这九头鸟做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好顺路,而且叶小姐刚刚才帮过我们。” 刚刚跟夜行游女聊天的时候,荣岁才知道夜行游女的名字叫做叶星,因此客气的叫她叶小姐。 夜行游女朝他挑衅的勾了勾唇,趴在荣岁的椅背上笑眯眯:“是呀,而且穷奇都能养崽,我怎么就不能是好人了,是不是呀神君?” 殷烛之半合着的眼皮撩起来一点,又没什么精神的搭了下去。从鼓里出来后他就一直怏怏的没什么精神,荣岁摸着他的脑袋有些担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殷烛之微微摇头,尾巴在他手心轻轻扫来扫去。 荣富瞅了他一眼,大大咧咧一摆手:“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消耗太大累着了,等回去了我弄点好东西给他补补就好了。” “是吗?”荣岁低头殷烛之,神情半信半疑,经过这一次,老父亲在他心里的形象,还不如殷烛之可靠。 殷烛之用尾巴在他手心拍打两下,轻轻的“呣”了一声。 ………… …… 回到w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司机一直将他们送到幼儿园门口,其他人在车上清点行李,司机手里捻着根烟,悄悄扯了扯荣岁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一起下车,有句要跟他说。 荣岁跟着下去,就见司机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迟疑的道:“小哥,我说你们……不会杀人灭口吧。” 他神情诚恳的举起手保证:“今天的事情,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往外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荣岁:“……??” 看着司机认真的表情,荣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跟着下来,本来是想给司机道个歉,该给的赔偿给了,然后请他不要在外面乱说,结果没想到这司机想的还挺多,连杀人灭口都想到了。 司机见他要笑不笑的,还以为他不信,就有点急了:“小哥,咱们现在讨生活不容易,而且这种事我说出去也没有人信的,你看,好歹那什么……咱们都是一个种族的……对吧?” 他看荣岁不说话,临到最后语气又有点不确定了,毕竟荣岁虽然没有变过妖怪,但也没有说过自己是人,他紧张的盯着荣岁,生怕他一张口说自己也不是人。 荣岁见他紧张兮兮的,干脆拿出手机给他转账,“放心吧,他们都是良妖,不随便害人的。这是车费还有赔偿,今天辛苦你了。” 来之前两人就加了微信,司机听见手机消息通知,拿出来一看,还真收到了一笔钱,除开车费,剩下的钱修了车还绰绰有余。他顿时有点感动起来,油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满脸沧桑的拍拍荣岁的肩膀,“兄弟,你也辛苦了。” 天天跟这些妖怪生活在一起,一定很不容易吧。 荣岁:“?” 满头雾水送司机离开,荣岁才转身回了幼儿园,其他人已经搬着行李先进去,只有殷烛之还蹲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荣岁弯腰把他抱起来,手指顺着他的脑袋一路撸到尾巴尖,殷烛之舒服眯了眯眼,安静的窝在他怀里,尾巴尖一点一点的。 抱着龙崽往回走,荣岁发现幼儿园跟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门口生锈的招牌跟铁门都换了新的,山海幼儿园原本老旧的招牌换成了拱形的卡通招牌,字体特意选用了卡通字体,里面装了lde灯,晚上打开时五彩缤纷;原本的大铁门也换成了电子感应的推拉门,门柱以及右边的门卫室都被喷上了彩绘,做成了孩子们会喜欢的卡通造型。 这么一弄,都不用进去,就能发现山海幼儿园巨大的变化。 里面更不用说,熊大壮设计的十分用心,加上他手下的工人不少都是非人类,干活儿速度比其他工程队快许多,两个月不到,三层高的主教学楼已经建起来了,教学楼整体以白色为主,墙体上喷了卡通彩绘,屋顶则是红色,上头还特意喷了白色圆点,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大蘑菇。楼前的主道路已经铺上了地砖,两侧则铺着草坪,整齐的种上了树苗,只是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长起来,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教学楼的左边场地全部被规划出来做了游戏角,由于经费有限,圈出来的范围虽然挺大,但实际上里面还只放了两座滑滑梯跟一架铁索秋千。 宿舍楼还有食堂这些都没有变动,跟前面崭新的教学楼对比起来有些惨烈,但是比起以前来,已经好了许多。 荣岁满意的站在外面欣赏了一会儿,才往宿舍楼走去。 幼崽们的房间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住了,荣富他们则要重新收拾房间出来,荣岁想着大晚上的也太折腾了,就提议殷烛之到自己房间睡,腾出的房间则给荣富、夔还有貔貅睡,夜行游女则先跟王姨一间屋子。 安排好住宿,大家简单收拾了行李,荣岁就带他们去外面吃饭,晚上九、十点钟,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荣岁挑了个看着比较干净卫生的饭店,一大群妖怪围坐一桌,热热闹闹的聚了个餐。 除了惯常在外面应酬的荣富跟熊大壮,其他妖怪要么是关在幼儿园里没机会出来,比如殷烛之他们;要么就是在山里,没有怎么出来见识过人类社会,比如夜行游女他们。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众妖怪对聚餐热情很高,尤其是温暾,双手搭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等着上菜。 不过真等上了菜,尝过一口之后,他们的热情又没那么高了,温暾咬着筷子蔫蔫的说:“没有荣老师做的好吃。” 荣岁笑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那明天再给你们做。”不过虽然饭菜味道差了些,但胜在气氛好,一行人还是将饭菜扫荡一空,才满足的回去休息。 …… 旅游回来之后,悠闲的生活结束,荣岁跟白图要开始准备幼儿园的招生还有招聘工作。 招聘广告已经挂到了招聘网站上去,等着人来应聘就可以,两人的重心还是放在招生上,幼儿园的环境已经尽量改善,虽然比不了大幼儿园,但是因为是公立而且学费不贵,所以也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荣岁跟白图两人设计了一套招生简章出来,打印出来后就开始每天到附近的公园广场去发,两人都长得好看,很讨爷爷奶奶辈儿的喜欢,这么发了几天之后,倒还真有不少家长拿着简章过来咨询的。 只是这些家长在过来看了环境之后,大多觉得太简陋了,不愿意委屈自家孩子;少部分没有直接拒绝的,也都说要再考虑考虑。 眼看着离开学就剩下三天时间,幼儿园里却连一个确定来报道的孩子都没有。 白图蔫唧唧的趴在桌子上,“我们是不是白忙活了啊……” 荣岁倒是早就做好了招不到学生的心理准备,只能道:“招不到就下学期再继续。”等年底的补助款拨下来了,再把其他地方修缮一下,就不至于像今年这样惨淡了。 毕竟现在公立幼儿园名额有限,只要不是差的跟以前的山海幼儿园一样,都不至于没有学生的。 “我去给你们想办法。”一旁吃饭的荣富忽然插话道:“不就是几个学生么,我去找来。”他乖崽准备了这么久,白忙活怎么行、 他朝熊大壮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要起身往外走。 荣岁赶紧拉住他,眼神怀疑,“你干嘛去?不能逼着别人孩子来我们学校报道啊。” 荣富瞪大眼睛,“还需要逼?当然是他们自愿来。” 老父亲语重心长的道:“现在妖怪也要普及幼崽学前教育,去哪个学校不是去,我正好去给你招揽点生意过来。” 说完不等荣岁回话,就跟熊大壮一起跑了。夜行游女眼珠一转,放下筷子道:“我去看着他们。” 荣岁:“…………” 白图往外头瞄了瞄,不确定道:“真的能有学生过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山里。 老父亲:你你你……还有你们,全带着崽子去幼儿园报道。 不去的……全都杀了吃肉:) 暴躁老父亲在线招生2333 第24章 w市跟j市之间,隔着一道黄古山脉。黄古山脉连绵千里,横跨了整个h省,是h省最长的一道山脉。而背靠黄古山的w市,作为省会城市近几年的经济发展十分迅速,已经从普通三线城市发展到了准一线。 w市的面积一再扩张,在合并了周边几个乡镇后,又将黄古山也并入了开发的版图。 黄古山被大面积夷平,建造了新的的工业区,而原本住在附近的妖怪们,不得不往更深的山中迁移或者搬到人类的城市里去居住。 许久没来的荣富对着陌生的环境两眼一抹黑,带着熊大壮跟夜行游女在山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居住的妖怪们。 夜行游女嫌弃的斜眼看他:“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荣富被她九个脑袋一起质问,觉得脸皮有点挂不住,瞪大了眼睛在下面找:“这不是还在找吗?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呢。” 熊大壮也化成原形在地面上找,听见他们俩还有空吵架就使劲摇摇树提醒他们,“吵什么,赶紧找到人回去吃饭。” 他摸摸肚子,往嘴里塞了个野果子,酸的脸都皱起来了,又呸的一声把野果子吐出来。 三人找了半座山头,才终于在个山洞附近发现了一窝小狐狸。 三只小狐狸在山洞边玩耍,你推我一下我咬你一口,丝毫没有察觉外人的到来,直到地面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他们才惊恐的躲回了山洞里,就弹出个脑袋来往外面看。 熊大壮用爪子挠挠头,将路上摘的果子丢了一串过去,问道:“小狐狸,你们父母呢?” 红色的野果子丢到面前,最小的那只狐狸傻乎乎的探出爪子想去捡,立刻就被大的叼着后颈皮拖了回去。三只里最大的那只警惕的竖着耳朵,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他们找吃的去了,马上就回来。” 荣富收起翅膀迈着步子走到山洞跟前,耸着鼻子嗅了嗅,道:“小狐狸还挺聪明,你父母出去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 大些的那只小狐狸看着他就耳朵朝脑后抿了抿,用爪子将弟妹往洞里扒了扒,伏低身体戒备道:“马上就回来了。” 荣富一皱眉,心道这小崽子还挺会骗人,这洞里的狐狸味儿都快散干净了,大狐狸肯定是有一阵不在洞里了。 “你看把小崽子吓得。”后面的夜行游女一伸头将荣富扒拉一边去,不敢相信他都拉扯大了一个崽子了,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你们几天没吃东西了?看这瘦的。” 夜行游女一向对幼崽格外宽容,见躲在后面的两个小狐狸崽子还在偷偷摸摸从哥哥的身后探出头盯着地上的果子看,就从自己的零食袋里叼了一小块肉出来。 两只小些的狐狸闻到肉味儿就开始“哇呜哇呜”叫,夜行游女没有再靠近山洞,叼着肉的那个头伸长了脖子,将肉放在了小狐狸面前。 大些的狐狸应该是哥哥,在她靠近时就炸起了脖颈的毛毛,只是力量悬殊,只能弓着背警戒却没有轻易攻击。 倒是两只小狐狸看见肉就忍不住了,父母下山后一直没有回来,准备的食物被吃完后,他们自己又捕不到足够饱腹的猎物,已经饿了几天肚子了。 两只小狐狸不顾哥哥的劝阻,摇着尾巴就扑过去高兴兴兴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拿爪子扒拉大些的狐狸,叫他也来吃。 大些的狐狸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仍旧弓着脊背炸着毛。警惕的盯着荣富他们一行。 夜行游女见他不吃,反而更加喜爱了一点,一个头说:“有警惕心,聪明。” 另一个接着道:“还会照顾弟妹。” “也不贪吃。”第三个道。 最后第四个做了总结发言:“是个乖崽崽,我喜欢。” 小狐狸:“…………” 等两只小狐狸吃完,夜行游女才又叼出一块肉放在大些的狐狸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我们来,是想找你父母商量送你们上学的事情。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有住在这里的其他妖怪呢?” 大些的狐狸盯着那块肉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将肉拖进洞里,跟弟妹一起分着吃,他咬了一口肉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月初的时候下山去找工作了,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现在山里妖怪的日子不好过,山下建了工业区,山里的环境越来越差,水源也被污染了,许多动物都搬了家,他们可以捕猎的猎物就少了许多。 前一阵他父母听别的山头的妖怪说,可以去人类的地盘找工作,挣了钱可以自己买肉吃。父亲跟母亲商量了一下,两人给三只幼崽准备了半个月的食物,就下了山。 “他们说最多半个月就回来。”尖尖的大耳朵耸拉下来,懂了事的小狐狸舔了舔两个弟妹的头毛,怏怏的说:“但是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他们还没回来。” “这家狐狸怎么做父母的……”荣富在后头小声嘀咕一句,“怎么放心把这么小的崽崽扔在家里。” 夜行游女拿尖尖的喙用力啄他一下,凶道:“你闭嘴。” 另外的头则温声细语的对小狐狸道:“那山里的其他人呢?” “搬到山的另一边去啦。”吃完肉的小狐狸仔细舔干净的爪子跟嘴巴,对夜行游女亲近不少。 夜行游女想了想便道:“我们去要先去找其他人,你们要是愿意,可以跟着我们一起下山,到时候我们帮着你们找找父母。” 既然说好了最多半个月回来,那这三只小狐狸应该就不是被父母弃养了,而可能是他们父母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大些的狐狸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跟你一起下山。” 得到满意的答案,夜行游女用脑袋蹭了蹭三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将他们叼起来放在了自己背上:“那我们先去山对面。” 另一边的山头比小狐狸他们待的山头要热闹不少,荣富他们一到地方就惊起了一堆鸟兽,荣富大摇大摆的走了两步,大声吼道:“人呢?别躲着了,都出来!” 他的吼声落下,过了好半晌才有一只猫头鹰从藏身的树冠下一点一点的挪出来,半张着翅膀缩着头恭敬道:“穷奇大王有何吩咐?” 猫头鹰站的高,荣富还得仰着脑袋看他,他不悦的眯眯眼,身形陡然变大,视线跟树上的猫头鹰平齐了,才满意道:“其他人呢?把他们都叫过来,我有事要说。” 猫头鹰两只脚左右倒腾了一下,对着巨大的穷奇还是不敢拒绝,只能将脑袋转到背后,张大嘴发出一声独特的叫声。 过了没一会儿,就见荣富他们待着的这片树林,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动物。 猫头鹰应该是这群妖怪的领头人,一张翅膀飞起来,落在一头野猪背上,低着头一只翅膀放在胸脯前:“大王,都到齐了。” 满意的点点头,荣富跟阅兵似的溜达了一圈。这次不用他收拾就乖乖听话,非常好。 清了清嗓子,荣富咳嗽一声,缓缓道:“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家里都有没有适龄的幼崽……” 其他妖怪一听到“幼崽”两字顿时齐齐摇头,神情惊恐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对自家幼崽做什么。 “……想上幼儿园的。”荣富将话说完,见他们纷纷摇头顿时就不高兴了:“普及幼崽学前教育,这可是非管局在大力推广的。咱们作为有身份证的良妖,必须要配合政府的工作!” 非管局是非人类管理局的简称,是人类跟妖怪联合设立的一个特殊单位,人类的身份证从公安局办,妖怪的身份证则在非管局办。所有妖怪登记在册,如果没有身份证,那就是黑户,黑户做了坏事被逮住,那是要直接交给非管局的道士跟和尚处理掉的。 荣富身为上古大妖,加上在人类社会混的不错,所以跟非管局的高层一直有联系,偶尔对方也会给他发些政策方针,请他在妖怪中普及一下。 毕竟许多妖怪都藏在深山老林里,通讯不便,只能由他们互相转达。 普及幼崽学前教育就是最新出来的一个政策,主要还是非管局高层的妖族觉得现在资源这么紧张,妖怪们不能再躲在深山里,修炼不出个什么来不说,现在山里随便逮个野生动物都是二级、一级的保护动物,吃多了还要被投诉。所以妖族高层便想从崽崽抓起,让山里的妖怪们尽量融入到人类社会去。 等到这一批幼崽们长成了,想必妖族们的生存情况也会好不少。 当然,荣富是从来不关心这个的,他只是正好想拿这个来压一压这些妖怪们,先占据制高点而已。 果然一听是非管局要求的,众妖怪们都有些为难。 一条盘在树上的蟒蛇朝前伸了伸脑袋,吐着蛇信道:“这不是我们不配合工作,实在是没有钱呀。” 大家都是山里出来的,天生天养,生了孩子也是粗糙着养大,哪里来的钱送孩子去学校?别说幼儿园了,就是中小学都义务制教育了,可是他们也没有钱交生活费呀。 荣富万万没想到这些妖怪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聘贫穷,不过想想早些年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郁闷的挠挠脑袋,跟焦急的妖怪们大眼瞪小眼。 熊大壮推推荣富:“咋办?”人家没钱上学,总不能他们倒贴钱请他们去上吧。 荣富烦躁的拍了拍爪子,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没钱可以先赊着,到时候到我们工程队干活儿,结了工资再交学费。” 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荣岁甩甩尾巴越说越快:“别的你们不会做,搬砖总会吧,一个月下来也有几千块呢,到时候不仅可以给幼崽交学费,你们自己也能吃点好的。” 还有这种好事? 其他妖怪一听还包分配工作,萎靡的情绪顿时振奋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工地上的事情。 荣富要安排他们倒是不难,这些妖怪们别的不行,体力确实比人类要好,招进去倒也不吃亏。他就把工地上的待遇讲了一下,要去的现场找他报名,愿意把家里崽崽送去幼儿园的优先。 有好处吊在前头,有崽崽的家长们都十分踊跃,等三人回去的时候,报名的人已经写了满满两张纸。 其中有一半的人家里都有崽崽,荣富跟他们说好了,九月一号开学那天,让他们收拾收拾,带着崽崽到幼儿园去报道。 … 喜气洋洋的带着小狐狸回去,刚进门荣富就嚷嚷起来,让他乖崽来看名单:“这都是后天要来报名的学生。” 荣岁刚准备好晚饭,闻声擦擦手接过来一看,顿时满脑袋黑线,只见白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蛇一,蛇二,朱大,朱二……诸如此类的名字。 “这是什么?”荣岁看着他爸得意的表情,忽然眼皮一跳,问道:“这上面的不会都是山里的妖怪吧?” 荣富一脸理所应当:“对啊。都是我从山里给你找的嘿嘿。”荣岁:“……”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荣岁艰难道:“这都是妖怪幼崽,让其他人看见了怎么办?”而且这多影响以后的招生啊。 哪个人类敢把孩子送到一个全是妖怪的幼儿园去?! 荣富纳闷:“让他们变成人形不就好了” 荣岁:“……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荣富看着他乖崽一脸郁闷,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学费我也帮你说好了,交不出钱的先赊着,到时候跟着我做两个月工程,结了工资就可以把学费补上。” 荣岁:“…………” 老父亲给他考虑如此周到,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努力安慰自己,反正都已经有六个幼崽了。再多几个也不算多……吧。 就这样,在九月一号开学这天,山海幼儿园迎来了第一批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父亲:怎么一个个这么穷的?? 早知道该去逮几个有钱妖怪。 这波亏了。 第25章 重建后的山海幼儿园第一批迎新,荣岁跟白图都很重视,迎新前一天,两人准备到了后半夜,才有些兴奋又期待的睡下。 虽然这批新生都是妖怪幼崽,但是大家除了种族不一样,其他的倒也跟人类幼崽差不多,因此两人就还是按照人类幼儿园的方式准备迎新。 九月一号这天,幼儿园大门打开,门口挂上了长串的彩色气球以及迎新的条幅,主干道的小树苗上也挂满了氢气球跟彩色丝带,树干上还贴着路标,看起来一派热闹。 新生报道处就设在主教学楼的门口,荣岁跟白图负责登记,夜行游女在旁边帮着发放校服等零碎的小东西。 报道处后还搭了两个帐篷,以殷烛之为首的六个幼崽,穿着统一校服排排坐好,等着接待报道的新生们——荣岁昨晚用一个奶油蛋糕说服了他们帮忙招待新来的幼崽们。一般幼儿园开学会有老师跟学生们表演节目,但是这次时间紧迫,排练节目已经来不及了,荣岁便干脆给六个幼崽安排了任务,让他们负责带着新来的幼崽们参观教室,然后带他们去游戏角玩。 早上八点钟,荣岁跟白图精神奕奕,穿着印有山海幼儿园的t恤衫坐在报道处,等着家长们带幼崽来报道。 学校广播放着欢快的歌曲,在外面就能听见里头欢快的广播声。 来的最早的猞猁夫妇一边对着门牌的地址,一边拖着腿上的幼崽往前走。 猞猁夫妇生了个两窝崽,一共四个幼崽,大些的看起来跟人类五岁的幼崽差不多大了,小些的看着才三岁的样子。猞猁幼崽习惯了四肢着地的走路方式,对于变成人形走路还很不习惯,两个大些的还能勉强自己走,小些的就只能软趴趴的抱着猞猁夫妇的小腿被拖着往前走。 “应该就是这里了。”猞猁夫妇拖家带口的站在幼儿园门口,确定找对了地方后,就朝里面走去。 在他们踏过学校大门时,右边的门卫室里忽然发出一声极为喜庆的“欢迎光临”,把猞猁夫妇吓了一跳。 夔见他们还不走,又跃跃欲试的加了一句:“祝幼崽们上学愉快!” 猞猁夫妇:“???” 门卫室里没有人,只有一面红色的大鼓,听说幼儿园还没有门卫后,夔就踊跃的报名来当了门卫。为了做一个优秀的门卫,他还偷偷去别的小区看过,发现别的门卫每次开门的时候,都会有个声音说一句“欢迎光临”。回来时候又路过几家饭馆,发现里面的人类不止会说“欢迎光临”,还会加一句“祝您用餐愉快”呢。他觉得不错,就学了过来。 夔有些沾沾自喜,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因此还揽过了在校门口接待指路的活儿,一大早没有家长过来,新学的词儿没有用武之地,他都憋了好半天了。 猞猁夫妇满脸莫名领着幼崽往里走,等到了报道处,还没看见荣岁呢,就先看见边上目光灼灼的夜行游女了,夫妇俩下意识将幼崽往身后挡了挡,紧张道:“我、我们来报道的。” 荣岁问了姓名,先发了四张登记表给夫妇俩填写,好在他们虽然住在山里,但是活了不少年岁,字还是会写的,将登记表填写完,白图就递过去一张打印出来的、已经填写好金额的欠条,给猞猁夫妇签字。 这是他们昨天准备好的,知道这些家长估计都暂时拿不出钱交学费后,他们就打印了欠条,家长们只要签字按手印就好了,等以后发了工资再来交钱将欠条拿回去。 猞猁夫妇在欠条上按完手印,还有点不知所措:“这样就可以了吗?我们要去哪里上班?” 相比起来幼崽们上学的问题,夫妇俩显然更关心未来的新工作,荣岁将四个写好名字的校牌分别别在四个小猞猁胸前,道:“等开学典礼之后会安排。” 荣岁喊来白泽,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就让白泽领着四个怯生生的幼崽去参观教室。 两个小些的幼崽不会走路,胆子又小,抱着猞猁夫妇的腿不肯撒手,有一个还害怕的变回原形,毛茸茸的一小只顺着裤腿就钻进了父亲的衣服里去,只露出一截黄褐色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晃来晃去。 猞猁夫妇有些尴尬的将自家幼崽从衣服里掏出来,毛茸茸的小猞猁四个爪子紧紧抱着父亲的手臂,一个劲儿的将头往袖子里钻。毛茸茸的尾巴尖都吓得炸了毛,不管夫妇俩怎么劝说都不肯下来。 除了模样不太对,就跟那些第一天上幼儿园的人类幼崽一个样子。 猞猁夫妇哄劝半天无果,父亲袖子一撸,就要上手揍了,还是荣岁及时将他拦下来,拿准备好的小蛋糕将幼崽哄了下来。 小猞猁从来没吃过蛋糕,闻着甜腻的奶油味就忍不住探过头好奇的舔了一口,甜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幼崽发出一声稚嫩的“喵呜”声,果断转身抱住荣岁的手,一个劲儿的去舔他手上的蛋糕。 小猞猁的绒毛细软,荣岁被他抱着,忍不住伸手在他背上撸了一把,吃蛋糕吃的高兴的小猞猁抖了抖大耳朵,不见外的拿脑袋在他手上蹭了蹭。 猞猁夫妇还在催促小猞猁变回来,前天荣富特意嘱咐过他们,在幼儿园里不能随便变回原形,被人类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就让他这样吧。”幼崽们不像成年妖,还不能很好的掌控身体,而且长期维持人形比原形更耗费力气,荣岁自暴自弃的想,反正这幼儿园里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类,原形就变原形吧,在幼儿园外面设个障眼法,也不怕外面的人看见。 荣岁给白泽拿了一个青蛙造型的小碟子,上面放上四个奶油小蛋糕,然后挨个摸摸小猞猁的头让他们跟白泽去玩。幼崽们眼巴巴的看着白泽手里的蛋糕,果然都乖乖跟着走了。 猞猁夫妇则被安排到家长招待处去等着。 安排好猞猁一家后,没两分钟就又有家长领着孩子过来了,这次来的是猫头鹰一家跟野猪一家。 猫头鹰幼崽是爷爷奶奶牵着过来的,幼崽走路还有有些不稳当,保留着幼崽的习性,微微张着手臂保持平衡,一小步一小步歪歪斜斜迈着步子。相比起来野猪一家就豪放的多,夫妻俩提着一袋野果子,两只幼崽跟在他们身后满地乱跑,夫妇俩一过来就先给荣岁塞了野果,显然很懂人类社会给老师塞红包的这一套。野猪父亲粗放一笑,将试图乱跑的两个崽拎过来道:“我家崽崽调皮,要是不听话老师只管打,皮实!” 说完怕荣岁不信似的,当场示范,在最不听话的那只屁股上啪啪拍了两巴掌。 荣岁:“…………” 被打的幼崽也不哭,跟没事人儿似的,还手脚并用的想去抓桌子上放着的野果子,被他爸看见,又不客气的赏了两巴掌。 荣岁张口结舌,怕他再揍幼崽,赶紧将最闹腾的那只接过来抱在怀里,给他往手里塞了个小蛋糕,又揉揉头毛,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幼崽捧着蛋糕啊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我叫朱大大。”然后一指地上眼巴巴的妹妹,“她叫朱小小。” 朱小小是个女孩子,比哥哥文静一点,见朱大大被荣岁抱在怀里吃东西,就有些忍不住了,她一着急就变回原形,肚皮一摊四脚朝天,对荣岁软乎乎道:“我也想吃。” 幼年的野猪长着一身细软的绒毛,皮毛是一条条的条状花纹,跟花栗鼠很像,不仅没有成年野猪的狰狞可怖,这么摊着肚皮卖萌还非常可爱。 荣岁蹲下身揉揉她的肚皮,也给他了一个小蛋糕。 正想起身,面前忽然走过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头鹰,小猫头鹰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微微张着翅膀,歪着脖子看着荣岁……手里的蛋糕。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荣岁摸摸三个幼崽,看他们毛茸茸的样子,心想原来的校牌是没用了,得量身再去做一批,不然这兄弟姐妹长得差不多的,还容易认错。 …… 一上午的时间,荣岁他们接待了二十多个幼崽,到了九点钟左右,大部队就成群结伴的来了,除了带崽的,还有许多单身妖怪想来蹭工作。 带着幼崽的家长们排队登记,其他的妖怪则去家长接待区等候,荣富跟熊大壮两边巡逻,没人敢造次,因此幼儿园的秩序很是不错。 登记完最后一个幼崽,荣岁长舒了一口气,过来报道的幼崽比他想象的要多一点,一共二十六个,此刻都已经被带着到教室或者游戏角玩去了。山上的幼崽们本来就是认识的,倒是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第一天开学不上课,就是让幼崽们熟悉环境,荣岁跟白图拿着花名册,挨个记录幼崽的情况,加上原本的六个幼崽跟三只小狐狸,幼儿园目前一共有三十五个幼崽了,可以按年龄分成两个班。不过如果分班的话,还得加紧新招老师进来,不然就他跟白图两个人照顾这些小崽子,肯定忙不过来。 荣岁跟白图正小声商议着招老师的事情,就听夜行游女忽然凑过来道:“缺老师?找我呀” 她捂着唇呵呵一笑,“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荣岁拿笔在本子上敲了敲,戳破她的美梦:“幼师是要考证的,也不只是每天陪着幼崽们玩就可以了。” 夜行游女嘴一撇,将停在跷跷板上不知道怎么玩的小猫头鹰抱了过来。小猫头鹰骤然被抱住,惊慌的张着翅膀扑腾两下。夜行游女迅速的塞了一小块鱼干到他嘴里,小猫头鹰一呆,就乖乖的窝在她怀里吃鱼干。 这鱼干是用横公鱼的肉做的,鲜嫩有嚼劲,夜行游女问了殷烛之地方后又去特意抓了两条回来。剩下的一条被荣岁晒成了鱼干,夜行游女没事就装上一口袋,拿去哄人家的小崽子。 她逗了一会儿小猫头鹰,满足的将幼崽放回游戏区,挑挑下巴问白图:“小兔子考证了吗?” 白图缩缩脖子,哆嗦着说:“考了。” 夜行游女凌厉的目光盯着他,良久开口道:“那你给我讲讲,我也考一个去。” 白图:“……哦。” ………… …… 幼崽们的午饭是王姨做的,王姨这段时间跟着荣岁,厨艺长进了不少,虽然比不上荣岁的手艺,但是偶尔荣岁没空的时候,她做的饭幼崽们也愿意吃了——没错,从吃过荣岁做的饭以后,几只幼崽都拒绝再吃王姨做的饭。 幼儿园的学费中就包含了幼崽的营养费,因此食物准备倒是很丰富,玩累的幼崽们分成五个桌子坐好,王姨推着餐车挨个给他们发午饭。 午饭参考其他幼儿园的食谱,荤素搭配,还有餐后水果,摆在卡通造型的餐盘里,十分引人食欲。 天天吃生肉啃野果的幼崽们都不用哄,就各自抱着餐盘呼噜呼噜吃起来。 就是吃相不太文明,荣岁心想以后得慢慢改过来。 满意的扫视一圈,却见神兽们坐的那一桌,唯独殷烛之没有动筷子,就撑着下巴往窗户外面看。 “怎么不吃饭?”神兽们跟普通幼崽不同,一直是荣岁亲自在照顾起居,不过今天荣岁没时间做饭,就让他们跟幼崽们一起吃了,桌上其他人都在乖乖吃饭,只有殷烛之没动。 殷烛之转回脸,神色淡淡:“不饿。” 荣岁看看他再看看餐盘,看见餐盘里的胡萝卜丝时,忽然明白过来,他笑着揉揉殷烛之的头毛:“怎么这么讨厌胡萝卜?” 殷烛之耳尖动了动,染上一丝薄红:“没有。” 荣岁也不逼他承认,殷烛之这个挑嘴的小毛病他之前就发现了,只是威严的神君一向顾及面子,有不爱吃的都偷偷挑出来或者干脆不吃,荣岁碰见几次,就会特别注意。今天是王姨做饭,不知道他的小毛病,加了胡萝卜进去,这就直接不吃了。 心里暗笑,荣岁嘴上却道:“嗯,那我给你下碗面好不好?” 吃完午饭要带着幼崽们去午休,做饭是来不及了,倒是可以做点别的,刚好厨房里还有熬好的猪骨汤,用来下面正好。 殷烛之微微抿唇,脸又转向了窗口,“随便你。” 荣岁觉得自己简直龙语十级,闻言便笑道:“好,那你等等。” 埋头吃饭的温暾听见了,立刻举着勺子含糊不清的道:“我、我也要吃。” 殷烛之猛地转头看他,眼瞳中浮现出些许危险的金色光芒,温暾迟钝的没有察觉,还在傻呵呵的摇晃手里的勺子。 旁边的龙睚伸手按住他,往他嘴里塞了个半个苹果,对荣岁道:“他不要,他吃饱了。” 荣岁看着吃的干干净净的餐盘,也觉得温暾不能再吃了,便只给殷烛之一个人下了面。 殷烛之拿着筷子优雅的吃着面条,享受着温暾羡慕的眼神,眉眼间一片愉悦。 — 吃过午饭,幼崽们去午休,这才轮到妖怪们的时间。 渴望找工作的妖怪们加起来有五六十号人了,荣富拿着昨天登记的纸念名字,念到最后还多出了五六个,仔细一盘问,原来是别的山头的妖怪听说了消息,也跟着浑水摸鱼进来了。 荣富想了想也没太跟他们计较,反复跟这些妖怪们强调了规矩:不许在人类面前化形;不许利用小法术偷鸡摸狗;还有就是不能害人伤人。尤其是最后这一条,荣富三令五申,直到众妖纷纷保证后,才收上他们的身份证登记好,然后让熊大壮先带他们去工地上熟悉熟悉环境。熊大壮赶完幼儿园的工程,又新接了w市的一个项目,正缺工人,因此这些妖怪倒是都有了去处。 一辆大卡车将妖怪们都拖走了,热闹的幼儿园才安静下来,荣岁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叹气道:“好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 不过虽然忙和累,但是看着幼儿园热热闹闹的样子,又很有成就感。 荣富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向门口:“谁在那里?” 门口安静了一会儿,三颗小脑袋一个叠着一个探出门口:“荣老师……” ——是当时从山里带下来的小狐狸。荣岁招招手让他们过来,“怎么没有睡午觉?” 大些的狐狸叫胡白白,胡白白不安的甩了甩大尾巴,直立起两只前爪合十:“我们想去找爸爸妈妈。” 当时荣富就说过下山了会带他们去找父母,只是这都两三天了,荣富一直没有动静,其他人忙着开学,三只小狐狸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己去找。 荣岁看向老父亲,“小狐狸的爸妈有消息了吗?” 荣富挠挠头神情尴尬:“这……这不是给忙忘记了么、” 荣岁就知道不能对他的老父亲抱太大的希望,只能将三只狐狸崽子抱起来,安抚的摸摸头,“你们自己去找人太危险了,我先托人去问问。” 小狐狸的父母下山打工,多半是在w市,不会走的太远,可以先让荣富去问问其他妖怪,打听一下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温暾:我也想吃面qaq 龙睚(捂嘴):不,你不想。 殷烛之:呵:) 第26章 为了让小狐狸们放心,荣岁当着他们的面给熊大壮打了个电话,熊大壮虽然外表是个粗糙汉子,但是比他的老父亲细心多了也靠谱多了。 不再指望老父亲,荣岁将事情跟熊大壮说了一下,拜托他帮忙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下山找工作的妖怪夫妻。 熊大壮爽快的答应下来。 “好了,我让人帮忙去打听消息了,你们先等等,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挂了电话,荣岁将三只狐狸崽子拢到一起,挨个捏了捏他们的大耳朵,狐狸崽子的大耳朵软绵绵暖呼呼的,一摸就害羞的压成了飞机耳。 胡白白舔了舔他的手指,大尾巴盘到身前,很有礼貌的跟荣岁说了谢谢。两只小些的崽子还懵懂的玩闹,被胡白白看见了,立刻叼着后颈皮让他们坐好道谢。 胡花花跟胡点点还太小了,被哥哥一训,委屈的呜呜两声,乖乖坐好,用头蹭了蹭荣岁的手臂,奶声奶气跟着说谢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谢谢,谢谢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两个小崽子还是很乖巧,知道跟着哥哥做准没错了。 一排三只小狐狸坐在怀里,荣岁给萌的不行,抱在怀里撸满足了,才抱起幼崽们回宿舍。 完全被忽视的老父亲气的咕嘟嘟灌了一大壶茶,愤愤的想,真是儿大不由爹! … 托熊大壮打听狐狸夫妻的下落之后,荣岁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开始专心忙招聘的事情。 幼儿园目前就他跟白图两个老师,夜行游女也会帮忙,不过人还是太少了。三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当务之急得先招两个新老师过来。 趁着午休时间,荣岁在招聘网站上浏览着求职简历,看到合适的就会发个消息过去。 他现在上的这个网站是专门开放给妖怪们求职跟招聘用的板块。从幼儿园里报道的新生全变成妖怪幼崽后,他们再招聘人类老师就不合适了,白图就给他科普了这个专门开放给妖怪的网站。 网站倒是跟普通网站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据白图说,网线后面坐着的招聘者跟求职者都是妖怪而已。 白图已经发布过几条招聘信息,只是一直没有人投简历过来面试,荣岁就只好趁着休息时间,自己去一个个的淘,看到有合适的简历就给人家发个面试邀请,说不定运气好就有一个能同意过来面试了呢。 正刷着简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荣岁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十分悦耳的男声:“请问是山海幼儿园吗?” 荣岁看了看号码,不认识:“是的,我是这里的老师,请问您找哪位?” 对面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继续道:“您好,我是乘玉,我在山海招聘网上看到了幼儿园的招聘信息,想问问幼儿园还招人吗?简历我已经投过去了。” 天降及时雨,荣岁惊喜的睁大眼睛,用耳朵跟肩膀夹着手机,点开招聘后台看消息,消息提示的地方一闪一闪的,果然收到了一封简历。 荣岁快速浏览了一遍简历:乘玉,男,白民国人。工作经验:三千二百一十五年。接着基本信息下面的全是洋洋洒洒的工作经验。荣岁拖动鼠标往下拉,拖到最后一栏,才是各式各样的资格证书跟头衔。 在一堆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证书中精准的找到了幼师资格证,荣岁放下心来,热情道:“招的,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面试?” 乘玉道:“我还在外地,约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荣岁当然是喜滋滋的答应下来。 两人约好明天面试,荣岁存好号码后给乘玉发了幼儿园地址,然后才仔细的看起简历来。乘玉的简历实在太长了,最早的工作经验从商朝开始,做官的、做生意的……三百六十行几乎行行都做过,当然,夫子自然也做过。 荣岁将他做夫子的工作经历反复看了两遍,越看越觉得满意,然后就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这么牛逼的妖怪为什么要来他们幼儿园面试啊? 庙小神大,很可能留不住。荣岁想了想,跑去跟白图商量,要不要先把工资待遇提高一点。 白图也没想到这一招就招了尊大神过来,目瞪口呆了半天才愣愣的说:“可能……就是想体验一下新工作吧?”不然想不通一个如此牛逼哄哄的妖为什么要跑来幼儿园当幼师。不过以前还有过大妖跑去杀猪的,比起来当幼师似乎正常多了,毕竟大妖们活了这么多年,总有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听他这么说,荣岁就放平心态了,如果只是冲着体验新生活过来的,留下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不过估计也很难待长,不是长久之计,他还是得继续招人。 将简历收好,荣岁又特地去查了一下白民国资料,以免面试时犯了别的种族的忌讳。 白民国人是帝俊后裔。帝俊生帝鸿,帝鸿又生白民,白民国在龙鱼北,国民全身雪白,以玉为食。白民国还盛产一种兽类,叫做乘黄。乘黄状如狐,背上有角,传说骑上乘黄的人,可以活到两千岁。 帝鸿即黄帝,乘玉是黄帝后裔,而荣岁是炎黄子孙,四舍五入一下,两人就兄弟种族了!长期被各类妖怪环绕的的荣岁陡然生出一种亲切感,对即将来面试的白民国子民充满了好奇。 … 第二天一早,荣岁提前到了办公室做准备,面试原本是白图在负责,不过白图负责的是保育那一块儿,而乘玉过来是面试科任老师,加上荣岁对乘玉很好奇,就让他去面试了。 幼儿园现在还没有专门的人事,白图临时给他补了课,又将一些流程打印在纸上给荣岁参考,剩下就都是他自由发挥。 办公室在幼儿园三楼,一间是园长办公室,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新教学楼修建起来后,办公室也跟着鸟枪换炮。而且为了和幼儿园的氛围相符,办公室的风格偏童趣。荣岁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等着乘玉过来。 乘玉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 荣岁接到电话后下楼去接人,看见乘玉就愣住了。山海经里说,白民国人,白发披身。意思是说白民国人全身雪白,披散着头发。但是简短的文字并不能将白民国人的容貌描述出来,荣岁就想当然的觉得,既然是黄帝后代,那乘玉跟人类应该长得差不多。 然而见了人荣岁才发现,那可真是差太多了!! 全身雪白,那是真的跟雪一样白!白到荣岁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快被晃瞎了,除了衣服是青色,愣是从他身上找不出一点别的色儿来。 乘玉站在太阳底下就跟反光板似的。荣岁恍惚了两秒才展开笑容,神色无异的迎上去,“你好,我是荣岁。” “你好,我是乘玉。”乘玉虽然白的跟霜雪似的,但却意外是个很温和的人,声音跟他的性格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没有着急带他去办公室,荣岁先带着他在幼儿园里转了一圈,主要是介绍新建的教学楼还有游戏角。等转到破旧的宿舍楼时,神情才有羞赧,“现在经费不够,宿舍楼就还没有重建。” 乘玉很捧场的夸奖:“你们把这里经营很好,我记得以前破旧多了。” 荣岁疑惑的转头,“乘先生以前来过?” 乘玉点头:“嗯,路过。” 闻言荣岁没有多问,又带他去看了看教室里的幼崽们。现在正是游戏时间,从荣岁说过不强制保持人形后,幼崽们就都变回了原形,天上飞地上跑的树上爬的……二三十只幼崽在教室里玩闹,还没走近就能听到各种稚嫩的叫声。 神兽们嫌弃幼崽幼稚,不乐意跟他们一起玩儿,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只有温暾在幼崽堆里玩的开开心心。 乘玉看了一会儿,说:“你对他们很好。” 荣岁以为他说的是这些幼崽,自然的接道:“这是老师的职责。”不管是人类幼崽还是妖怪幼崽,既然是他的学生,荣岁自然会尽力的对幼崽们好。 乘玉笑而不语,温声道:“我们去办公室吧。” 荣岁点头,下意识带着他往前走,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气势好像都被压住了,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两人去了办公室,荣岁给他倒了杯水,开始依照面试章程的问问题。 乘玉是个很温和的大妖,凡是荣岁提出来的问题都认真的回答了。荣岁心里满意,问出了这次面试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了我们幼儿园呢?”这是荣岁从昨天看过简历之后就开始好奇的问题。 乘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从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只白色的小兽。 小兽长得跟北极狐很像,刚好他一手大小,雪白皮毛,长耳,肩膀后生着一对小而后弯的角。是乘黄。 “这是我养的宠物。”面对荣岁疑惑的神情,乘玉缓缓开口,“乘黄与我相伴多年,感情极深。在许多年前的天地大劫中,天梯崩塌,无数妖族和神明陨落……而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些,都渐渐开始退化。” 荣岁心里一惊,眼底顿时起了波澜,乘玉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先是失去神力,然后是身体退回幼年期,最后则会渐渐陷入长眠之中。” 他似叹息一样的说:“也许会一直长眠下去,也许是死亡。” 荣岁微微动容,看向安静趴伏的乘黄,“那他……” 乘玉微微一笑,雪白的指尖捏了捏乘黄的长耳朵,乘黄便转过头,在他指尖轻轻咬了咬,“乘黄已经退回幼年期许久了,最近也常有嗜睡的症状……” 荣岁张张嘴,想到自家的几只幼崽,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乘玉弯着嘴唇看向他,似不经意的道:“我听说……钟山神君就已经恢复了。” 荣岁一愣,看向他的神情顿时警惕起来,冷声道:“听谁说的?你不是来面试的!” 原来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个弯子,这才是乘玉的目的。他就说为什么这样的大妖愿意来幼儿园当老师,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殷烛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乘玉:听说…… 荣岁:没有别人瞎说的我不知道请回吧! 乘玉:…… 第27章 “这所幼儿园,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无人关注。” 乘玉动作温柔的将乘黄抱在怀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面对荣岁的冷眼戒备丝毫不在意,他缓缓开口道:“山海幼儿园如今的情况,还能一直被默认存在,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是啊,在荣岁初来时,山海幼儿园的破旧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除了收养的五个幼崽,没有一个学生,据白图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许久。但是直到他来,幼儿园也没有停止运营,它就靠着园长的私房钱一直支撑着,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孤岛。 不等荣岁说话,乘玉又自问自答道:“因为这所幼儿园之所以能存在,是非管局批准的。” 非人类管理局,是政府与大妖之间互相妥协的产物,里面的成员一半是人类,一半是大妖。他们互相制衡,各自为自己的种族谋取利益。 但是殷烛之他们的存在,对两方来说,目前都是没有任何的好处的。 烛龙、睚眦、毕方、混沌、白泽。无一不是上古时期威名赫赫的大妖。尤其是烛龙,他与盘古同出一源,实力不可估量,性格不可掌控。他的存在对现存的人妖两族都是不可掌控的变数。但是即使退化成幼崽,也没有人敢轻易动手抹杀他的存在。 于是非管局高层默认了老园长的做法,让他将五个大妖当做幼崽养在了幼儿园里。不主动加害,也不会提供支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退化的妖族有许多,有的已经死了,有的沉眠地底;还有的如乘黄一般,有亲朋好友或者后代照料,为之奔走寻求恢复的办法。”乘黄说:“我只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背后冒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荣岁沉下脸来,看向乘玉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敌意,他是个很护短的人,两个月的相处,几个幼崽已经被他划在了家人的范围里,面对乘玉这样毫不掩饰的窥伺,他难得的感到了生气。原来殷烛之他们的情况不是无人知晓,甚至可能还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状况。虽然明知道彼此并不相识,妖族之间也可能不兴什么互相帮助那一套。但是一想到这些人在殷烛之最艰难的时候冷眼旁观,在得知他可能有了恢复的办法后又赤裸裸的找上门,荣岁就觉得生气,而生气之中又夹杂着一些恐慌。 他对妖族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是也知道如乘玉这样客气的妖族必然是少数,大部分妖族的骨子里仍然保存着原始的野性。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生硬的送客,“抱歉,神君为什么会恢复我们也不知道,帮不了你任何忙。幼儿园也不招别有用心的人,你请回吧。” 看着他拒绝的姿态,乘玉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敌意,只是想为乘黄寻求一丝生机。” 荣岁仍旧拒绝,“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 乘玉将小乘黄放进袖袋里,温声道:“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再给我打电话。幼儿园现在只有穷奇一人吧?寡不敌众,我很乐意成为你们的朋友。” 送走乘玉,荣岁有些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担心殷烛之他们会不会最终也陷入长眠,一会儿又想会不会真的有妖怪找上门来。 荣岁将手捂在脸上,低声喃喃,“该怎么办……” “他们不敢。”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轻轻覆在荣岁的手背上,殷烛之低沉的声音响起,“有我在,他们不敢。” 荣岁拿开手,头靠在椅子上,就这么仰着脸跟他对视,钟山神君的眸子泛着浅浅的金色,如同闪亮的天上星,好看要将人吸进去。荣岁愣愣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那乘玉……” 殷烛之不易察觉的弯了弯嘴角,手心贴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乘玉……不算敌人。你不必担心。” 荣岁对他总有着异乎寻常的信赖,闻言心里的那点愁绪散开来,才想起来另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办公室里明明只有他跟乘玉两个人。 殷烛之眼里也带上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没来多久。” 实际上从乘玉踏进幼儿园开始,他就知道了对方存在,后来不放心荣岁单独应对乘玉,才跟了上来。没想到会听到荣岁维护他们的话。 钟山神君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拍拍荣岁的头,找个理由将他支走,“幼崽们要吃午饭了,我上来的时候温暾哭着在找你。” 荣岁一愣,以为幼崽们又打架了,刚才的愁绪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站起来就往外跑,“我下去看看。” 殷烛之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嘴角笑容一直未散。直到人在拐角消失不见了,他的神情才一点一点冷下来,嘴角绷成一个冷酷的弧度,一甩袖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 …… w市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墨云低垂,雷声滚动。狂风挟着倾盆暴雨,似乎要将这片土地摧毁。气象台几番发送暴雨预警,停工停课,嘱咐市民待在家中尽量不要外出,以免出现意外。 有网友拍了黑沉沉的天空中划过的粗壮闪电发到微博上,调侃是何方大能在此渡劫。 评论纷纷表示好奇,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在云层里看见了龙影。 当然,大家只当他入戏太深,一片哈哈哈就盖了过去。 暴雨下了整整两天,幼崽们暂时放了假,早早就被父母们接回了家,幼儿园里又只剩下六只幼崽,整整齐齐的趴在窗边看雨,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荣岁煮了玉米排骨汤,还没进屋玉米的甜香就先飘了进来。温暾反应最快,这小胖子在吃饭的时候永远是最灵活的,嗖的一下就蹦了起来,两步跑到荣岁身前,像小狗一样直立起来,扒着荣岁的裤腿呜呜叫。 荣岁端着大汤碗,艰难拖着他往前走,“好了好了,第一个给你盛,等下踩到了,快让开。” 温暾的尾巴疯狂摇摆,身后翅膀也跟着一起扑扇,就差吐舌头了。 荣岁给几个幼崽挨个盛了一碗,到了殷烛之时,见他蔫蔫的,就忍不住将他抱起来,拿汤勺喂他喝。从暴雨后,殷烛之就有点蔫蔫的没精神,荣岁还担心他是不是不适应气候变化感冒了。 殷烛之趴在他腿上,半眯着眼睛尾巴懒洋洋的扫来扫去,荣岁喂一口,他就张嘴喝一口,大有让荣岁喂他喝完的架势。 温暾看的羡慕极了,小声的跟龙睚说:“我也想荣老师喂……” 龙睚立刻塞了一大块排骨到他嘴里。面无表情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温暾一脸委屈地将排骨嚼吧嚼吧吞下肚子,伸长脖子继续瞅龙睚碗里的排骨,他自己碗里的已经吃完了,“还要。” …… 暴雨停歇之后,又恢复了阳光高照,雨水被烤干,只有折断的树枝跟打落的落叶残败的躺在地上。 幼儿园也恢复了上课,猫头鹰爷爷送小猫头鹰来上课的时候,帮熊大壮带了个消息给荣岁:小狐狸的父母有线索了。 做工程的人脉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熊大壮不仅托了妖怪朋友打听,人类朋友那里也打了声招呼,果然没几天就有人送来线索。 八月中旬的时候,确实有人在市区见过一对夫妻,到处问人家要不要招人。 这夫妻俩长得挺好看,当时还挺多人围观过,只是后来发现他们不仅穿的破破烂烂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看着就跟脑子有毛病似的,就渐渐的没有关注了。 不过后来有人看见这夫妻俩似乎跟着个中年男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却也没有关注。 作者有话要说:  妖怪老巢。 殷烛之:做人做事要讲道理,你们一起上? 众妖:…………不了不了。 第28章 熊大壮顺着打听来的线索追查了一段,发现那个男人是外地人,并不常在w市,有人说看见他开车载着好几个人离开了w市。 华国十几亿人口,这么一辆车出了w市,能去的地方就多了,连车牌号都不知道,他们根本无从找起。 荣岁听说了消息,暂时也没敢告诉小狐狸,只说已经有线索了,还在找。 三只小狐狸懂事的没有吵闹,乖乖在等父母回来接他们。 私底下荣岁让熊大壮继续帮忙留意,另一边同时到警察局报了警。只是狐狸夫妻俩都是成年人,目前知道的消息也都是夫妻俩一起自愿跟中年男人走的,警察也没办法以拐卖立案,只能让荣岁先做了个笔录,他们审核后再给回复。 荣岁只能回来等消息。从警局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等在门口的乘玉。 从上次乘玉来过后,荣岁担心还会有其他的妖怪找上门,就让夔关上了幼儿园大门,平时只许家长从侧门进出接送孩子,其他生人一律不许进入。 再次来访的乘玉就这么被挡在了外面。 乘玉这次换了一身蓝色的长袍,长到地面的白发用同色发带在身后系了起来。还是荣岁第一次见到温和模样。 “荣老师。” 经过上次,荣岁对他仍然留有敌意,见状只冷淡的点了点头,“乘先生有事吗?” 乘玉温声道:“我最近比较忙,所以想把乘黄送到幼儿园过一阵子。”他说着话,乘黄就从袖口钻出来,顺着手臂爬到他肩膀上蹲坐着,然后歪着脑袋,拿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盯着荣岁看。 荣岁被他这么一看,就有些心软了,乘黄长长的耳朵背在身后,微微伸长脖子,往荣岁的方向靠了靠,叫了一声,“唧。” 荣岁神情迟疑。乘玉见状又道:“上次说幼儿园的宿舍楼还没有重建,我愿意以乘黄家长的名义,捐一栋宿舍楼给幼儿园。” “!!!”荣岁缓缓瞪大了眼睛。在远离乘玉跟一栋新宿舍楼之间挣扎。 “我还听说荣老师在找一对狐狸夫妻?”乘玉见他神情踟躇,又加了个砝码。 荣岁点头,“嗯,是学生的家长,下山去找工作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乘玉道:“我让手下的人留意了一下,带走狐狸夫妻的男人,去了隔壁省z市,z市正好有个黑窑厂。” 说完他看了看日头,微微一笑,将肩上的乘黄抱下来放在他怀里,“时间不早,我还有点事情,乘黄就拜托荣老师照顾了,放学后我再来接他。” 然后不等荣岁答复,就风一样的消失了。 荣岁:“……” 乘黄扒着荣岁的手臂,眼巴巴的看着乘玉消失的方向。耳朵蔫蔫垂在身体两侧。 荣岁揉揉他的头,安慰他道:“放学了乘玉会再来接你。” 乘黄垂下去的耳朵竖起来一只,眼睛瞪得溜圆,歪着脑袋求证似的看着荣岁,“唧?” “真的。”荣岁给了小乘黄一颗定心丸,抱着他回幼儿园。 乘黄的到来瞬间引起了幼崽们的注意,幼崽们团团将他围在中间,你蹭一下,我啄一口的,都好奇的很。 乘黄的性格估计随了主人,也十分的温和,荣岁把他放下后,他就乖乖呆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别的幼崽怎么逗弄他,他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哭闹。还是荣岁怕幼崽们没轻没重,再三强调了不许欺负新来的同学,幼崽们才散开。 ………… …… 荣岁让熊大壮安排人照着乘玉给的消息去找,果然在z市找到了一个黑砖厂。 黑砖厂藏在z市一个农村里,规模不小,采用的封闭式管理,里面的工人都是外地招来的,平时不让出工厂,就日夜不休的在砖厂里轮班干活。 负责去黑砖厂侦查的是一只麻雀精,麻雀精先飞了一圈观察工厂情况,然后才落在视野最好的一颗大树上,寻找狐狸夫妻的踪迹。 黑砖厂的工人很多,但是环境并不好,四周是用水泥砌起来的高高院墙,里面到处都堆着砖胚跟砖土,工人们住的地方就是用油布围起来的简易塑料棚,小小的棚子里摆满了上下铺的铁床,可以挤下二十几个人。 麻雀精找到狐狸夫妇的时候,两人正在往砖窑里放砖胚,夫妻俩灰头土脸的,但是不像别的工人那样死气沉沉。麻雀精等他们从砖窑里出来了,才小心靠近跟他们说话。 “喂,你们俩是胡红跟胡青吗?” 麻雀精围着夫妻俩上上下下的飞,虽然两人一身尘土味道,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一股奇特的狐狸味。应该就是他们俩没错了。 胡青看向小麻雀精,有些奇怪这小妖怪怎么跑进来的,“是我们,怎么?” 麻雀落在胡青肩膀上,换了个脚微微蹲着,“是熊老板让我来找你们的,听说你们家狐狸崽子正在找你们呢。” 胡红一听到自己狐狸崽子就着急了,“他们还好吗?没饿着吧?”说着她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我就说不要工钱了,得先回去看看崽子们。” 胡青挠挠头。大咧咧道:“胡白白机灵的很,能有什么事情,我跟老板说好了,这个月干完一定给我们结清工钱回去。” 原来他们当时找工作一路碰壁,正准备回山上时,却碰到了老陈,老陈就是那个介绍他们来砖厂上班的中年男人。跟他们俩说可以介绍一份赚钱的工作给他们。 夫妻俩一听就高兴坏了,跟着老陈到了z市来。 来了之后签了合同,他们才知道必须要在砖厂干满一年才能结工资回家,但是家里还有三个小崽子,胡红当场就闹着要回家。工厂的监工要动手,反而被胡青揍了一顿。之后老板怕他们闹事,就说已经签了合同,让他们干满两个月再走,走之前还能给他们一份工钱。 胡青想着出门时小崽子已经会捕猎了,窝里还给准备了食物,就答应下来。 麻雀精是跟着熊大壮见过世面的,一看就知道这砖厂一点都不正规,要不是胡青他们力气大,打架又厉害,估计就得跟普通人一样关在这里,干活干到死才能被放出去。 “都说你们狐狸精聪明,我看你怎么一点都没有遗传到。”麻雀精围着胡青转了一圈,恨铁不成钢的道:“这是个黑砖厂,什么手续都没有,那个老陈就是专门拉皮条的,把那些打工的人骗过来关在这里做工,你们被骗了。” 胡青一呆,“怎么会,上次老板还给我们一人两百块钱,说是先预支的工资。” 麻雀精拿翅膀扇了他一下,“在工地上干一天活儿都有两百块了,你们在这都干了多久了?” 胡红掰着手指算了算,“这个月干完,就两个月了。” 麻雀精:“…………”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淳朴不做作的狐狸精,麻雀精被震惊到了,沉默一会儿默默转身往外飞,“算了,一时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自己长点心,我先出去打个电话,看要不要报警。”狐狸夫妇还要说什么,那边砖厂监工见他们一直站着不动,拿着棍子在树干上使劲敲了敲,“那边的,再偷懒就扣一天工钱了!” … 麻雀精出去给熊大壮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问他们要不要报警。这黑砖厂里的工人各个死气沉沉的,一看就是被骗进来磋磨很久了,也就是胡青夫妇俩不是普通人类,不然就这缺心眼的样儿,早就被折腾死了。 麻雀精暗暗感慨,得了熊大壮的指示后就先给当地的公安局打电话举报了黑窑厂,怕他们不信,还特意加了微信,拍了几张砖厂的照片发过去。等挂了电话,麻雀精才又飞进工厂里,跟胡青夫妇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准备走人。 胡青夫妇也没什么东西,把换洗的衣物一拿就可以走人。 麻雀精看着夫妻俩,声音都尖的变调了,“你们就这么走啦???” 胡青茫然的看着他,“不是你让我们走的么?” “工钱!!”麻雀精尖叫,“你们做了两个月呢!工钱不要啦?” 胡青特别朴实的说:“还没有两个月,老板说做满两个月才给钱的。” 麻雀精:“…………” 他简直被这两只愚蠢的狐狸精惊呆了,团团转了一会儿,他开始指挥夫妇俩,“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多少钱一个月。” 胡青:“六千一个月。” 麻雀精:“老板在哪知道吗?” 胡青点点头,“知道的。” 麻雀精雄赳赳气昂昂往前飞,“前面带路,我们先去把工钱要回来再走。” 胡青夫妇俩做了几百年的老实狐狸了,一直严格遵守非管局的规章制度,见麻雀精一副气势汹汹要去干架模样,欲言又止想劝一劝,但是想了想下山快两个月一分钱没赚到,要是拿不到工钱,之前说好的回去给崽崽们买鸡吃就要泡汤了。 胡红捅了捅老公的后腰,咬咬牙道:“还要给崽崽们买鸡吃呢。” 胡青握紧拳,“嗯,我们去把工钱要回来!” 老板住的地方跟工厂是隔开的,两边的院子隔着一扇沉重的铁门,平时工人们是不准到这边来的。但是这些在三个妖怪面前都是虚的。 胡青力气大,一把将铁门的大锁拧断了,带头往里面走去。 砖厂老板还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品茶,旁边的收音机里放着七十年代的老歌,惬意的腿一抖一抖的。胡青他们站在面前还浑然未觉。 麻雀精落在老旧的收音机上,一只爪子将收音机关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老板疑惑的睁开眼睛,就看见站在面前的胡青夫妻,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胡青夫妇是他最满意的两个工人了,力气大能吃苦还好骗。唯一不好就是两人总嚷嚷着要回家看孩子,他只能先想办法将人安抚下来。 “胡青阿红,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老板坐起身,整了整衣服,目光扫过胡红时闪过一丝垂涎,“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到处乱跑偷懒,我可是要扣你们工钱的!” 他板起脸,拿出气势恐吓夫妻俩。 麻雀精看的不耐烦,飞上去就在他秃了大半的脑门上一啄,直接扯了一大绺头发下来。老板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惨叫。 麻雀精催促,“快点,等会儿警察该来了!” 老板捂着脑袋鬼哭狼嚎的心疼掉了的头发,没有发现停在他收音机上的麻雀正在说话。 胡青上前一步,道:“我们要回去了,你得给我们把工钱结了。” 老板抬起头,看看高大健壮的胡青,吞咽两下口水,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人打不过他,咬咬牙去屋里拿钱,“你等等。” 咬牙拿了两千块钱出来,老板施舍一样的扔在小板凳上,“你们夫妻俩的工资,一共两千,你们数清楚了。” 胡红插起腰,“老陈带我们来的时候,明明说的六千一个月。” 老板色眯眯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胡红长得好看,腰细屁股翘的,虽然浑身灰扑扑的,但那皮肤白的泛光,要不是胡青不好惹,他早就想把人弄到手了。 “嘿嘿,要是你陪我两天,别说六千,一万我也给。” 胡红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她脸涨的通红,将袖子一撸,露出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来,老板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被她一拳打飞了两米远。 肥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胡红不解气的追过去在他裤裆重重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骂,“你还敢觊觎老娘的美色?不想活了吧你!给钱!” 老板被他踹的嗷嗷叫,蜷缩着身体保护重要部位,“我给钱我给钱,姑奶奶别踹了哎哟……” 胡红又踩了他两脚出气,恶狠狠道:“快点去拿钱!” 老板神情的痛苦从地上爬起来,夹着腿去里屋拿钱。 麻雀精在后面跟胡青咬耳朵,声音都带着惊慌,似乎对老板的疼痛感同身受,“我说兄弟,你这老婆,挺辣啊……” 胡青挠挠头嘿嘿笑,“阿红嫁给我前,可是打遍山头无敌手的一枝花。” 麻雀精:“…………” 老板被打了一顿,不敢再糊弄他们,实打实拿了两万四出来,跟扣留的证件一起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给胡红,“这是二位的工钱和身份证,工钱一共两万四,您看少不少。” 胡红满意的哼了一声,朝胡青扬扬下巴。胡青上前接过钱,想起这人还敢觊觎他老婆,一股邪火又窜上来,忍不住又将他打了一顿。 老板被打的鼻青脸肿,鬼苦狼嚎。怎么说老实人不能惹呢。胡青打完了人还觉得不解恨,又找了个粗长的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捆起来,吊在了大铁门上。 三人这才拿着钱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麻雀精就先打了电话报平安,熊大壮把电话号码给了荣岁,荣岁打过去,让三个狐狸崽崽跟父母通电话。 胡白白竖着两只大耳朵,右边爪虚虚蜷着想去碰手机又怕电话被挂断了,最后小心翼翼的缩着爪爪靠近手机,叫了一声妈妈。 挨着他的两个小崽子一听,也跟呜呜咽咽的叫起爸爸妈妈。 电话那边的胡红抽抽鼻子,带着鼻音哎了一声。 电话一直没挂,三个狐狸崽子就围在手机边,结结巴巴的给她讲在山上的事情。 洞里的食物吃完了他们自己去捕猎啦,只是抓不到大的猎物,总是吃不饱。不过后来遇见了荣叔叔,荣叔叔带他们回了幼儿园,不仅每天有鸡吃,还帮忙找爸爸妈妈…… 胡红忍不住靠在丈夫的怀里呜呜哭起来,“我再也不把三个崽崽放在家里了呜呜呜呜……都怪你……” 胡青手足无措的哄着老婆,还要顾着三个崽崽,只能结巴的说:“我们现在有钱啦,等爸爸回来了给你们买鸡吃,想吃多少买多少……” …… 等他们终于坐着车到达幼儿园门口,夫妻俩还有三个小狐狸眼睛都哭肿了。荣岁抱着三小只在校门口等着,面包车停下,狐狸夫妇还没下车,狐狸崽子们就跟闻到了味儿一样,吱哇乱叫的要往下跳。 荣岁连忙将他们放在地上,车门刚打开三只小崽子就扑到了父母身上。 胡红抱着三个崽崽,挨个亲了一口,眼泪哗哗流,“有没有饿着,是不是瘦了……” 小崽子们亲昵在她怀里蹭来蹭去,蓬松的大尾巴干干净净色泽明艳,胡青咳嗽一声,给老婆将眼泪擦干净,老实的说:“老婆,崽崽们没瘦,还胖了。” 各个干干净净,圆圆胖胖的,比他们养的好多了。 胡红瞪他一眼,将三个崽崽全都揣在怀里,看见荣岁赶紧上前道谢,“你就是荣老师吧,多亏你照顾我们崽崽了……” 说着她捅捅胡青,朝他递了个颜色。胡青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把还热乎的两万多块钱拿出来,看也没看就分了一半要塞给荣岁,“我们没什么钱,这些就当谢礼了。我听麻雀说幼儿园还要交学费对吧,您看看要多少钱,我们再去凑。” 荣岁接过钱,数了数,一叠钱一共一万五,他又退了三千回去,道:“谢礼就不用了,幼儿园的学费四千一学期,这一万二我就收下了。” 见胡红还要再说什么,荣岁道:“三个崽崽正在长身体,钱你们留着,多给他们补充营养。” 见他态度坚决的不收,最后胡青只能将钱收起来,再三跟荣岁道谢,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找他。 … 找到了父母,三个狐狸崽子高高兴兴的被父母领回了家,胡青夫妇为了方便接送崽崽上学,也想着再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就在幼儿园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了房子,一家人也有了个落脚处。 听说他们要找工作,麻雀精直接又将人领到了工地上去,工地的活儿虽然脏累,但是对没心眼的夫妻俩倒是个好去处。 ……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末,秋老虎过去,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熊大壮的工程进度十分喜人,甲方来巡查过后十分满意,提前给拨了一部分款项下来。熊大壮大方的给山里的妖怪们发了工资,工地上一片喜气洋洋。 妖怪们商量了一下,凑份子去买了果篮,然后一起去把欠的学费给交清了。 将保存的欠条拿出来,一张张的核对清楚还给妖怪们,幼儿园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有了第一笔进账。 晚上荣岁高兴的弄了个火锅庆祝,那边白图又兴奋的尖叫起来,“公示了公示了!” “五十万啊!!” 荣岁还在调火锅底的辣味,闻言抬起头,“什么五十万?” 白图:“补助!我们申请的补助!五十万!!” 白图就差激动的转圈了,将手机拿过来给他看,荣岁凑过去看到网站上的公示名单,也高兴的不行,“真的过了!” 他激动的一把把白图抱起来转了一圈,两人激动的尖叫,“我们又有钱了!” 白图晕晕乎乎的倒在沙发上变回原形,高兴的脚一蹬一蹬的,“对啊,我们有钱了……” 收回来的学费加上补助款项,也有六十多万了,还有乘玉捐赠的一栋宿舍楼,虽然还没有开工,但是想也知道,明年幼儿园的光景肯定又跟今年又大为不同了。 荣岁将肉片在锅里烫好了分给几个幼崽,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等明年宿舍楼建好了,你们就可以住新宿舍了。” 温暾配合的欢呼一声,咬着肉丸子含糊不清道:“那我要一个大西几放在床上!”温暾看过狮子王以后,一直想要个大号的狮子王玩偶,只是现在的儿童床太小了,大的放不下,荣岁只给他买了个小的放在枕头边。 殷烛之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模样,认真道:“以后我给你赚更多的钱。” 荣岁没有当真,顺手摸摸他的头,给他喂了个颗肉丸子,笑眯眯道:“好啊。” ………… …… 补助款比想象中拨下来的要快,原本按照荣岁的预计,公示后等拨款,怎么也要等十二月了,但是在十一月初,款项就打到了学校的账户里。 荣岁正疑惑着,乘玉就过来了,从乘黄到了幼儿园后,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他就来的越来越频繁,荣岁渐渐跟他熟悉起来,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乘先生怎么现在过来了?”今天周六没课,按理说乘玉不会过来的。 “补助款收到了吗?”乘玉喝了杯茶,将袖袋里的乘黄放出来玩耍。 荣岁楞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收到了,多谢。” 乘玉摇摇头,“这是幼儿园应得的,只是山海幼儿圆情况特殊,我向上面打了申请,这笔补助款使用没有特别限制。” 一般幼儿园的补助款是必须用在幼儿园的教学设备等设施上面的,不能随意挪用,但是现在有了乘玉这句话,这五十万补助款,就等于他们可以随意支配了。 “不说这个,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一个朋友。”乘玉道。 “我那个朋友……家里有个长辈,也想来幼儿园。”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不要抱那只兔子,我也可以给你赚钱(疯狂暗示 啾啾,小可爱们明天见。第29章 家里有个……长辈想来幼儿园…… 荣岁一言难尽的看着乘玉,反复确认,“长辈?” 乘玉显然也有点尴尬,乘黄还能说是宠物,送来幼儿园里也说得过去。但是他那个朋友家里的,却是个实打实的老祖宗。而且全族上下就剩下这么一只纯种的,族人都恨不得当宝贝似得供起来。他原本想让对方编个谎当幼崽送过来就好了,但是对方一会儿怕荣岁不够重视,一会儿又担心老祖宗被幼儿园里的小崽子们欺负了,非要坚持表明身份。要不是实在推脱不了,就是乘玉一贯的好脾气都不想帮这个忙。 咳嗽一声,乘玉解释道:“跟神君他们的情况一样,也是退化成了幼崽。” 荣岁心情还是一言难尽,语重心长的说:“乘先生,我们这里是幼儿园。”不是养老院。 帮人帮到底,既然开了口,乘玉只能尽力说服他,“朋友的那位长辈,退回幼崽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前还好,但是最近开始,连心性也变得跟幼崽差不多,我朋友家族已经几百年没有新的幼崽出生了,他们对照顾幼崽都没有什么经验,听说乘黄在幼儿园过的还不错,就想把这位长辈也送过来。” “也不需要教什么,让她跟乘黄待在一起就好。”乘玉观察着荣岁的表情,见他没有太大的排斥,便继续道:“当然,也不会平白麻烦你们,我跟他说好了,若是人送过来,以后幼儿园的伙食他们承包了,或者直接折算成现金也可以。” 乘玉笑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划算,我朋友酒店的食材,都是他们自己养殖的,对幼崽很好,放在外面也算是千金难求了。” 荣岁:“……冒昧问一句,你这位朋友……根脚是什么?” 乘玉道:“赤鱬。不过他们一族目前也只有那位长辈是纯种的上古赤鱬了,现在的后辈,大多是跟其他种族通婚后生下的。” 荣岁回忆了一下,上次乘玉来面试时,他查阅过不少妖怪相关的资料,上面就有提到过赤鱬。 《山海经·南山经》有载: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状如鱼而人面……这不就是人鱼吗! 荣岁还没来得及兴奋,想到那段文字下面的配图又蔫下来,不过他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道:“我得先跟神君商量一下。” 没有拒绝就是好兆头,乘玉嘴边浮现笑意,又跟荣岁闲聊了几句。 “幼儿园是不是还没有招到合适的老师?” 一说这个荣岁就有点发愁,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能当老师的妖族实在是不多。” 乘玉挑眉,眉宇间有些自得,“那是自然,上古妖族大多随性,愿意钻研人类知识的少之又少,现在的小妖们又多处在深山里,别说读书增长学识了,许多连填饱肚子都不容易。” 见荣岁满脸愁绪,他干脆顺势又旧事重提一遭,“其实我当时来面试一方面是为了乘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教养幼崽很有兴趣。” “人类不是常说,少年强则国强吗。”乘玉道:“如果能将幼崽从小抓起,或许日后也能改善一些妖族的生存状况。” 荣岁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看到狐狸一家的境遇时他就很有感触了。 抛开大妖不说,许多小妖怪们一直在妖族跟人类的夹缝之间求生存,他们不似人类从小接受教育,也不似大妖实力强劲。野生野长的妖怪们,境况好些的能待在深山里过着安稳的生活,不好的就如狐狸一家,原本的家园被人类侵占,生存资源越来越少,要么下山艰难的融入人类之中,要么就是走上了歪门邪道的路子,为害人类,最后被非管局当做危险分子处理掉。 归根结底,还是没有人来教这些妖怪们,到底该怎么适应融入人类的社会。 荣岁沉吟了一下,道:“之前是我误会了。如果你还愿意来的话,幼儿园随时欢迎你。” “愿意之至。”乘玉眉眼舒展,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那我明天就过来上班?” 荣岁被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逗得笑起来,跟他约好明天早上过来过来办入职手续,至于赤鱬的事情,还要等他回去商量过后再给回复。 … 晚饭的时候荣岁就将这事在饭桌上说了,放学后幼崽们都被家长接走,就剩下原本的六只幼崽还有五个大人,刚好将一个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了起来,荣富昨天拎了一只长着红毛、怪模怪样的羊回来,说是朋友牧场引进的新品种,送他一只尝尝味道。荣岁今天就做了羊肉火锅,这羊不知道是什么奇特品种,肉质鲜嫩没有一丝羊膻味不说,入口之后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异香,本来以为一只羊估计吃不完,结果羊肉一盘盘往锅里下,众人吃的停不下嘴,等荣岁回过神,发现整只羊已经吃的干干净净。 连他自己都吃撑了,几个幼崽更是变回原形,一脸的满足瘫在椅子上。 荣岁担心他们胃不舒服,去找了消食片,让幼崽吃两颗消食。殷烛之不喜欢消食片的味道,闻了一下就转过头,说什么都不肯张嘴。荣岁只能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揉肚皮。 荣富看着他乖崽给殷烛之揉肚皮,吃到肚子里的羊肉都变得酸溜溜的,不满的小声嘀嘀咕咕,“都多大了,还要人给揉肚子。” 殷烛之窝在荣岁怀里,尾巴懒洋洋的一甩一甩,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夜行游女端着碗羊肉萝卜汤慢慢喝,闻言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你要是能变回幼崽,荣岁肯定也给你揉。” 荣富:“……” 老父亲到底还是要面子的,哪能真让儿子给自己揉肚皮,只好悻悻的闭了嘴。 荣岁笑着听他们斗嘴,低头问殷烛之,“赤鱬的事怎么办?我总觉得他们并不单纯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将人送来的。” 之前乘玉就说过,不只是他一个人知道了殷烛之恢复的事情,荣岁原本还担心会有大妖上门捣乱,结果现在都十一月了,一个妖怪都没见着不说,反而开始有人试图将退化的大妖往幼儿园里塞。 虽然荣岁暂时想不出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直觉这其中的原因并不是那么单纯。 殷烛之倒并不是很担心的模样,相比谁要进幼儿园,他现在更关心送进来的妖怪给没给钱,毕竟乘玉送乘黄来的时候,可是捐了一栋宿舍楼的。 荣岁道:“乘玉说那个朋友家里是开酒店的,有专门的养殖中心,如果我们同意,以后幼儿园的食堂他们就承包了。” 荣富神情一动,坐直身体来,“开酒店的赤鱬?” 他想了想忽然道:“难道我觉得耳熟,这不是红鱼酒店么?” 红鱼酒店是国内非常有名的一家高端酒店,不对大众开放,每天只接受限额预约,出入的都是达官显贵。而这家酒店幕后的主人,就是赤鱬一族的子弟。 赤鱬一族在妖族里算是子息繁盛的,因为他们很喜欢跟外族通婚,繁衍至今,已经是个十分庞大的家族了。荣富跟他们接触不多,但是偶尔有接到大工程时,为了彰显实力也会去红鱼酒店。人类只知道红鱼酒店的食材非常难得,味道鲜美,经常一位难求,但是他们不知道,红鱼酒店的食材其实全都是人工培育的妖兽。 赤鱬属人鱼种,而上古的人鱼并不似现在童话里的美人鱼一般美丽无害,上古人鱼居在江中,十分凶猛,常以虎豹为食,江中其他鱼类都是避之不及。 后来时代变迁,赤鱬一族上了岸,凭借庞大的家族关系顺利融入人类社会,还靠着自己的天赋优势,蓄养了许多能吃的鱼类,开起了酒店。红鱼酒店里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全鱼宴,各式各样看不出品种的鱼类,让人欲罢不能。 虽然人工养殖的到底还是比不上野生的味道,但现在野生妖兽也是日益稀少,为了省事连大妖们也经常光顾。 荣富咂咂嘴:“红鱼酒店贵的要死,还经常订不到位置。”要不是他的实力摆在那里,有钱都订不到。 “好吃吗?”温暾一听到吃的,耳朵就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十分渴望的样子。 荣富哼了一声,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原来从小就这么好吃。” 温暾被他揪住也不挣扎。还在畅想全鱼宴是个什么样子。吸溜着口水说:“我也想吃鱼……” ………… ……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大家都对赤鱬家的鱼到底有多好吃表示很好奇,一致同意了让送人过来。 乘玉得了消息,隔天就让朋友将人送了过来。 赤鱬送人来时,一共来了五个人,三男两女,两对年轻的夫妻还有一个年长的长辈。五人身后还跟着一辆大货车,出来接人的荣岁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好几个工人从车上抬下来一个巨大的景观鱼缸。 作者有话要说:  温暾:赤鱬是什么鱼,好吃吗? 第30章 鱼缸宽估摸着有一米,高跟长度都差不多两米的样子,工人先是将亚克力的缸壁搬了下来,然后是鱼缸底座,以及各种各样的景观装饰品。荣岁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贝壳。 年长的男人是赤鱬族的现任族长,族长很是热情,看见荣岁就先拉着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然后很是直接的掏出来一张银行卡放在荣岁手里,“这是族里一点小小的心意,以后绥祖就拜托各位了。” 荣岁还想推辞,却愣是没能挣开这位族长的手。工人将货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在幼儿园门口堆了一地,引来经过的行人好奇的驻足。 担心继续停留引来更多人围观,荣岁只能将卡暂时收下,先带他们进去。 夔打开了大门,工人们将东西全部搬进去,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幼儿园的建筑除了教学楼就是宿舍,根本没有地方能放得下的这么大的鱼缸。 荣岁头疼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幼崽们的活动室,那里倒是够大,就跟族长商量,能不能将鱼缸放到活动室去。 活动室主要是给幼崽们做手工以及室内玩耍用的,只有那里空间最大,能放下这个巨型的鱼缸。 族长倒是没有异议,身后的两对年轻夫妻神情却有些不放心,张张嘴想说什么,都被族长抬手止住了话头,“没事,绥祖平日里也不必经常待在水里,只是我们担心她住不惯,才备了一个鱼缸过来供她玩耍。” 让工人们将东西都搬到活动室去,活动室正好有个图书角,长方形的鱼缸靠着墙组装好,也不会显得突兀,等鱼缸里放了水,再装饰一下,还算是个不错的景观。 赤鱬族带来的工人动作很利索,组装好鱼缸后清理一遍,再将各类景观摆设一一放进去固定好,荣岁看见的那个巨型贝壳原来是个贝壳床,里面还有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枕头跟卡通装饰品,看着很小巧可爱。 鱼缸组装好又清理干净,就要准备注水,荣岁还没开口呢,就有几个工人扛着人高的大铁桶过来,将里面的水用水管缓缓的注到鱼缸里——嚯!人家连水都是自带的! 荣岁暗暗感慨,这可真的是当祖宗在宠着。 “见笑了,这是我们族里后山的河水,绥祖最喜欢这个水质,以后我们会定期安排人过来清理跟换水。” 族长看着水放好了,又指挥人将带来的一缸怪鱼放进去,这些怪鱼都长得十分放飞,有的看着像鲤鱼却长着两个翅膀,跟鸟一样挥着翅膀游动;有的只有一个头却长着十个身体,一下水十个身体就开始拼命扑腾,在原地打起了转转…… 荣岁嘴角抽了抽,这些怪鱼各有各的丑法,实在没有哪个能跟赤鱬族的老祖宗对上号,他只能委婉的问了一下,“这个……请问哪个是绥祖?” 族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鱼缸,楞了一下笑起来,明白他误会了,赶紧朝身后的四个年轻人招招手,“绥祖呢,让她老人家来看看喜不喜欢。”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站出来,右手小心翼翼的按着左手的手臂,温声的喊:“绥祖,您出来看看。” 荣岁见鬼一样的盯着他的胳膊,男人穿着件长风衣,衣袖倒是挺宽松,就见他的袖口微微动了动,一只苍白的婴儿大小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那手虽然有五指,但指甲尖利,指间还连着薄如蝉翼的透明的蹼,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的手。先是一只手伸出来,然后是另一只手,绥祖从年轻男人的衣袖里探出一个头,长长的海藻一样的卷发从脸侧垂落,看过来的蓝色眼睛就好像蓝宝石一样澄澈。简直就跟童话里搁浅了的美人鱼一样无辜又惹人怜爱。 荣岁嘴角高高扬起,刚想夸两句,就见绥祖的目光在鱼缸里的鱼身上顿了顿,然后张大嘴发出一串清脆的啾声,两只细嫩的胳膊在男人手臂上一撑,就借力跳进了还没合盖的鱼缸之中。 鱼缸里的怪鱼顿时四处逃散,绥祖露出满口的尖牙,飞快摆动尾鳍追上去,尖利的指甲刺入一条怪鱼的身体里,整个人牢牢的攀附在怪鱼身上,用尖利的牙齿活生生的扯了一块肉下来。 荣岁:“……………………” 他张大嘴看着绥祖一口一口将那条长着翅膀的大鲤鱼吃了个精光,这怪鱼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并没有血液,绥祖啃完后就剩下一副细细的骨架,她似乎很是高兴,摇摆着鱼尾抱着那副骨架在鱼缸里畅游了一圈,将其他的怪鱼吓得四处逃窜,然后发出一连串快活的啾啾声。 族长欣慰拊掌,“幼年期的绥祖,果然也如此勇猛。” 后面年轻人也纷纷附和,“绥祖不愧是绥祖,幼年期也这么可爱。” “我们真的要把绥祖留在这里吗?” “不如还是养在家里吧,就算绥祖一直这样,我们也愿意养着。” 荣岁看着那只尾巴有成人小臂长、从胸部开始长满红色鳞片、此刻正用两只手扒在鱼缸边,露出一个可爱笑容的赤鱬老祖宗,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但是没办法,他自己答应的,跪着也得养下去。 鱼缸盖子被合上,族长在盖子上按了个开关,就有一架珊瑚造型的小梯子一直伸到鱼缸底部,绥祖抓着珊瑚梯子嗖嗖往上爬,然后伸手推开了鱼缸上的小盖子。 荣岁这才发现,这鱼缸上特意留了一个小盖子,方便绥祖进出。 绥祖是可以离开水的,她自己爬上盖子,一半的鱼尾垂在水里,上半身则趴在盖子上,朝几人伸出手,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赤鱬族的几个人包括族长都迎了上去,绥祖却不满的啾啾两声,越过几人看向荣岁,坚定的朝他伸着手。 荣岁:“…………” 看着她尖尖的爪子跟牙齿,荣岁并不是很想抱,他感觉自己对于人鱼的那点美好幻想全部都破灭了。 但是绥祖却并不放过他,又啾啾两声,这次还带上了一丝委屈。赤鱬族的几人顿时谴责的看着他。 荣岁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动作僵硬的将她抱了起来。绥祖身上冰凉凉的,但是却没有水渍,一身浅红色的鳞片犹如红玉,摸着滑溜溜的。要不是刚才的一幕太过凶残,荣岁应该还是很喜欢的。 绥祖被他抱起来,纤细的尾巴卷过来搭在他手臂上,一连啾啾了几声。据老族长翻译,这是表示喜欢的意思。 几个年轻人有些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荣岁,酸溜溜的说:“在族里,绥祖最喜欢我们几个了。”所以他们才会跟着一起过来。 荣岁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看着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的绥祖干笑。 … 安顿好绥祖,赤鱬族几人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荣岁看看怀里的赤鱬幼崽,绥祖立刻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就是两排锯齿形的牙齿看着实在有点瘆得慌。 荣岁先带着绥祖去认识其他幼崽,既然不是普通的幼崽,荣岁就没打算跟其他幼崽养在一起,而是抱着她去见殷烛之他们几个。 乘玉来了之后,殷烛之他们就被单独分了个小班,也不用正经上课,就是每天给他们讲点人类的见闻或者放电视看,让他们多了解一些人类社会。 殷烛之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鱼腥味儿,他眯起眼睛看着荣岁怀里的绥祖,尾巴不悦的在桌子上拍了拍。 绥祖乖乖依偎在荣岁怀里,她似乎很喜欢的荣岁的样子,一直对着荣岁啾啾啾,啾累了就扒着荣岁的胳膊好奇的四处看。 荣岁抱着她进教室,两只幼崽的目光就对到了一起。 殷烛之眯起眼睛,目光嫌恶,“她好臭。” 荣岁闻了闻,疑惑道:“没有啊。”绥祖虽然是鱼类,但是身上倒是没有一点腥味。 殷烛之哼了一声,不高兴的趴下身体,不说话了。 其他几个幼崽见他不高兴了,都乖觉的没有上前,只有本来就认识绥祖的乘黄上前打了个招呼,以及……扒着荣岁裤腿十分热情的温暾。 温暾吐着舌头,垂涎的看着绥祖,“老师,这就是鱼鱼吗,我想吃一点可不可以?” 荣岁:“…………” 他哭笑不得的将温暾拨开,将绥祖放在给她准备的位置上,介绍道:“这是绥祖,新来的同学。” 温暾一心只想着吃鱼,根本没听进去,他趁着荣岁不注意,嗷呜一口就咬在了绥祖的鱼尾巴上。 绥祖发出一声惊恐的啾啾声,疯狂甩动鱼尾,但是温暾对吃鱼的渴望实在太强烈了,竟然死死咬着不松口。 绥祖一边委屈的发出啾啾声,一边拿尖尖的爪子去挠他,只是两人都是幼崽状态,实力半斤对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顿时啾啾嗷呜的打成了一团。 才反应过来的荣岁:“……………………” 殷烛之见状上前咬着荣岁的裤腿将他拉开,眼底偷偷划过一丝幸灾乐祸,语气却很沉稳道:“你别靠近,他们的攻击对互相没什么用处,但是人类却很容易受伤。” 荣岁本来还想去拉架,闻言立刻停下了动作。殷烛之瞥了绥祖一眼,顺着荣岁的裤脚爬上去,占据了荣岁胸前的位置,荣岁默契的伸手接住他,满脸无奈的等两只幼崽打完。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跟我斗,呵:) 第31章 十一月的时候,w市的气温骤降下来,寒风卷着萧瑟秋叶,在大街小巷呼啸而过。荣岁挑了个周末,带着幼崽们去商场添置冬装。 幼崽们被好吃好喝的养了几个月,个个胖嘟嘟圆滚滚的,化成人形之后,身上肉一戳就是一个小坑,尤其是温暾,脸上的肉都鼓起来了,荣岁忧愁的盯着他,考虑着是不是该让他减减肥了,不然再这么胖下去,就该超重了。 可怜的小温暾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正在强制减肥的危险边缘试探,喜滋滋的牵着荣岁的手,惦记着商场里的好吃的。 商场里有家规模不小的童装店,荣岁带着幼崽们进去,店员很是热情,三个店员一人拿着几套衣服让荣岁挑选。围在荣岁腿边幼崽们新奇的看着,都很乖巧没有四处乱碰。 好歹也养了几个月,几个幼崽的喜好荣岁都摸得很清楚,殷烛之跟龙睚喜欢深色系的,温暾喜欢带卡通人物的,白泽喜欢素淡简洁的款式,毕方则跟貔貅一个口味,喜欢色彩鲜艳的。 荣岁给他们一人挑了两套,让他们轮流去试衣间换衣服,几个幼崽都长得白嫩可爱,荣岁挑选的款式也很合适,没多折腾就买好了准备结账。 结账前荣岁扫过女童区,想到留在家里的绥祖,又特意挑了两件颜色粉嫩的针织毛衣跟一顶小羊毛帽一起结账。 赤鱬一族在成年之前都只能保持着人面鱼身的模样,绥祖知道他们周末要出门买衣服,周五的时候怎么也不肯跟着族长回去,强行留在了幼儿园里。只是出门时仍旧不能带上她,她还生了好一会儿气。荣岁说会给她带礼物她才重新高兴起来,答应乖乖呆在家里等他们回去。 虽然下半身是鱼的模样,但是绥祖长相精致,上身穿件毛衣应该也是很可爱的。 荣岁结过账,拎着几个大袋子,顺道又带着幼崽们去商场逛一逛。 商场里不知道是天气冷了还是什么原因,人比往常少了很多。出门前荣岁本来还担心人太多幼崽会走丢,但是到了地方才发现,以前人挤人的商场竟然显得有些冷清。 商场里吃的很多,温暾看的眼睛都转不动了,好在荣岁有先见之明,牢牢将温暾牵在手里,才没让他走不动道。 吃饭的地方是温暾选的,其他幼崽对食物都没有特别执着,就听他的进了烤肉店。韩式烤肉店里服务员都穿着韩服,带着热情的笑容迎他们进去, 服务员将他们引到八人桌边坐下,荣岁看着店里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今天商场的人怎么这么少?” 服务员神情惊讶,“您不知道吗?” 荣岁摇摇头,“我们住在汉城区,平时来这边比较少。” 服务员理解的点点头,一边倒茶一边小声解释道:“那这事你们不知道也正常,就是这两天市里有很多人忽然感染了新型的流感病毒,全送医院去了。” “新闻上还没报道呢。”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他,道:“不过市里都传开了,说这种流感病毒传染性很高,有感染了送进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查出病因,也没有治疗方法,还在医院隔离着。” 所以以前人挤人的商场这才冷清下来。 荣岁点了菜,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服务员还好心的提醒道:“您这还带着好几个孩子,小孩子抵抗力低,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去吧。我听人说,这次的新型流感可严重了,最先送去医院的几个人已经快不行了。” 荣岁道过谢,眉头紧了紧,准备周一的时候提醒幼崽还有家长们注意卫生跟保暖,免得也感染了流感。 店里人少,上菜的速度很快,服务员将烤盘上刷好了油,便将肉放下去烤。红白相间的肉卷发出滋滋的溅油声,温暾咬着筷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要不是荣岁强调过好几次生肉不能吃,他都要直接上手抓了。 服务员的动作很熟练,烤起肉来很快,但即使这样,也比不上幼崽们吃肉的速度,服务员是个年轻男生,看着几个幼崽眼都不眨的就吃了好几盘肉下肚,忍不住道:“他们这么吃……没事吗?” “没事没事,他们胃口比较好。”荣岁咳嗽一声,拿生菜卷了烤肉,给温暾喂了一个烤肉卷卷,“别光吃肉,吃点蔬菜。” 温润鼓着脸吞下去,眼睛继续盯着烤盘里的肉,含糊不清的说:“肉……好次。” … 结账离开烤肉店时,烤肉小哥连眼神都透着惊恐,估计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荣岁神态自然,装作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带着小崽子们迅速的离开了。心里暗暗 想着下次还是自己买食材在家里烤好了。 原计划吃完饭后再带着幼崽们去游乐场玩的,但是听说可能感染新型流感后,荣岁就带着幼崽们在商场买了礼物后,就直接回去了。 晚饭时候荣岁特意关注了一下新闻,晚间新闻果然已经报道了新型流感的事情。据采访,这次的流感病毒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病毒,感染人群发病症状为高热发烧,呼吸不畅,症状与感冒相似,但感染者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可能会因为呼吸障碍或者高烧死亡。而且这种病毒感染性极强,一旦发现感染者必须要立刻进行隔离。不然接触者被感染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更重要的是,目前除了隔离感染者,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式。 荣岁神情凝重,幼儿园一向是传染病的高发地,虽然幼崽们身体会比人类好一些,但也难保不会感染。 “得把防治传染病的宣传册打印出来,明天一个家长发一份,让他们近期注意一下预防,然后上午还得请人过来把教室宿舍都消一遍毒。” 荣岁心里有了计划,一条条跟白图说,白图拿着小本子记下来,想着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 周一的时候上面果然发了通知下来,要求幼儿园加强传染病防治工作,夜行游女跟白图抱着一摞小册子,来一个家长就发一份,让他们近期注意预防。 上午幼崽们没有上课,就在外面的游戏区玩闹,请来的消毒人员将教学楼宿舍甚至食堂都里里外外的消了一遍毒后,荣岁才稍微放心下来。 ………… …… 初冬的深夜,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一排排的路灯依旧挺直的立在寒风之中。偶尔有行驶过的车辆,也是迅速开过,裹挟的气流卷起地面的落叶,然后又重新归于沉寂。 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一身红色硬刺的生物静静蛰伏着,尖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泛着红色的光,老鼠一样细长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摆动,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蓦然,更远处的楼宇之间响起一声怪异的尖啸,这红色的生物用后脚站立起来,两只短小的前爪垂在胸前,仰头发出应和的啸声。 随后它前爪落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啸声源头跑去,而被它甩在身后的一小块阴影之中,隐约有黑色的纸灰一样的东西缓缓飘落在地,然后夜风吹散。 …… 新型流感的传播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快。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市中心感染流感的人数已经达到上千人,w市的接收感染者的三家医院已经全部爆满,住满了流感病人。 为了防止继续扩大感染范围,不得不出动特警拉起了隔离带,除了参与救治的医疗人员,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市政府已经印发了传染病防治通知,启动了应急方案,大批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中心区进行大规模的消毒。 新型流感带来的恐慌逐渐蔓延。不知道传染源,不知道感染途径,即使没有接触过感染者,也可能会感染新型流感,医院至今尚未研究出有效的治疗方法……道路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消毒工作人员和巡逻的特警,普通人连出门都带着口罩。 各个学校以及娱乐场所已经出了停课停工通知,疏散师生后又对学校进行了反复彻底的消毒,但仍然无法避免有学生感染新型流感。 最严重的是隔壁青城区的一所小学,因为停课通知发的太迟,全校师生将近一半病倒,整个学校被特警隔离,闻讯而来的家长被拦在外面,只有穿戴严实的医疗人员进出。确认感染的被迅速送往隔离区隔离治疗,没有感染的也要等三天之后确认不会有发病征兆,才能回家。 跟青城区紧紧挨着的汉城区也被闹得人心惶惶,家长们将孩子关在家里,一步也不敢放出去。 感染者隔离之后,紧接着就是消毒大部队的到来,在青城区和汉城区接连开展大规模的消毒工作。 汉城区原本就是个老城区,幼儿园周围的小区都是至少十年历史的老楼。间或还有许多以前居民自建的老式楼房,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极小,狭窄的水泥路破烂不堪,坑洼中还积蓄着不知谁倒下来的积水。 这样的卫生环境实在令人堪忧,前来巡视工作领导面色严峻,发现这里竟然还夹着一家幼儿园之后脸色更难看,这样的环境,得有多少人感染?! 等消毒工作收尾,巡视的领导带着人直接去了区政府,打算敲打敲打区政府,督促加强区内防治工作,然而调出来的数据却有些出乎意料——汉城区竟然只有寥寥数人感染。 巡视领导惊诧半晌,将情况向上面反应,以汉城区恶劣的环境,不比中心区少的聚集人群,感染率却如此低,从这里下手,说不定能找到感染源或者防治的方法。 而荣岁还不知道自家幼儿园即将被盯上,他跟普通市民一样,带着崽子们待在幼儿园里闭门不出,唯一的活动就是带着幼崽们在游戏区玩耍一会儿。好在幼儿园的食材现在有赤鱬一族供应,每日不断,连出门采购的麻烦都省了。 绥祖穿着荣岁买的粉色毛衣,长长的海藻一般的头发被扎了两个小辫子,戴着荣岁买的羊毛帽子,撑着手臂懒洋洋的趴在毯子上看书。 放假之后族长将她接回去住了两天,绥祖就闹着要上学,没办法他们只能将人又送了回来,好在荣岁早就给她准备了一套用具,长住短住都没有问题。 外面天气太冷,天色灰蒙蒙的,幼崽们不愿意出去,就在活动室里玩。 殷烛之跟毕方蹲在窗户上朝外看,毕方将爪爪缩在腹部的绒毛里,神情有些疑惑,“总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殷烛之盯着远处的天看了一会儿,甩甩尾巴跳下去,语气有些冷冽,“没死干净的老鼠。” … 晚上,荣岁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迅速的钻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颗虾米,往冰凉的手上哈热气。 “天气越来越冷了,再过一阵估计要下雪了。” 殷烛之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把暖呼呼的肚皮贴在他手上。 荣岁一阵惊奇,不客气的将他抱进怀里一阵揉搓,像抱着一个大号的热水袋,“你身上好暖和。” 龙崽一身滑溜的鳞片,看着冷冰冰的,但摸上去却散发着暖融融的热度,荣岁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下巴抵在他的角角上,缩在被窝里跟他说话,“你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 荣岁道:“我总感觉听到了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外面真的有东西在叫。” 殷烛之抬起头,龙角堪堪从他下唇擦过,温温软软的,是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的触感。他身体僵硬一瞬,尾巴尖尖不自在的动了动,声音都有点发紧,“有东西跑出来了,我会处理掉。” 荣岁“哦”了一声,只当是哪个山头的妖怪下了山不守规矩,大晚上大吼大叫,也没有往心里去,抱着暖呼呼的龙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自发热的龙崽牌暖手宝,你值得拥有。 第32章 荣岁睡着之后,殷烛之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耀眼,他盯着蜷缩成一团的荣岁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冰冷的空气接触到身体,驱散了怀抱中残留的暖意,殷烛之不太愉快的眯起眼睛,给荣岁留下一朵橘红色的小火苗,就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宿舍,便是一身黑袍广袖的钟山之神,殷烛之眼底结满寒霜,看了市中心的方向一眼,径直去了夜行游女的房间。 夜行游女正做着美梦呢,就被人从窝里拎了起来——她一个人住一间宿舍,没有放床,而是摆了个巨大的鸟窝,夜行游女就变回原形,九个脑袋朝着不同的方向,枕着窝的边边美滋滋睡觉。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将夜行游女从美梦中唤醒,意识还未回笼,九个头已经同时大张尖利的鸟喙,迅敏的袭向偷袭的人。 殷烛之单手拎着她的脖子,冷冷的看着她,醒过盹的夜行游女动作陡然一顿,九个鸟头呆呆的大张着嘴,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搞笑电影一样滑稽。 艰难的将脑袋拐了个弯,夜行游女缩回头,被他看的莫名有点心虚,“神君找我有事?” 殷烛之垂眸看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拎着她快步前行,虽然他并不怕冷,但是湿冷的北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并不会让人觉得舒适,这样的夜晚,还是该呆在被窝里才对。钟山神君出门不到五分钟,已经开始怀念被窝里暖融融的温度了。 夜行游女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丧气的垂着九个脑袋,等着到达目的地。 殷烛之拎着人到了青城区,他们站在青城区最高的一栋大厦楼顶上,从顶上俯瞰,可以清晰的看见下方飞快移动的红色影子。 夜行游女伸长脖子往下看了一眼,面色顿时有些难看,“这里怎么会有‘犭戾’?” 山海经有载:有兽焉,其状如彙,赤如丹火,其名曰‘犭戾’,见则其国大疫。这种智商低下的妖兽,身带疫瘴,繁衍极快,对妖族来说只是有些烦人的小老鼠,对人类来说,‘犭戾’就代表着疾病,是不详。 殷烛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道:“从巫龙峡跑出来的。” 暑假时白泽被夜行游女带走,荣岁带着他跟毕方去找,半路上就是遇到了逃跑的‘犭戾’群,他当时出手烧死了不少‘犭戾’,但也有少数漏网之鱼逃得快躲过一劫,只是没想到会逃到了w市来。 导致‘犭戾’群四处逃散的罪魁祸首忽然想起来,她确实曾经在山里看见过一群‘犭戾’,这些‘犭戾’藏在深山里,数量不算特别多,看见她经过时吓得跑都不敢跑,夜行游女嫌弃他们的肉酸涩干柴,实在无法入口,就忽略了过去。没想到上次发疯却误将‘犭戾’群从山里赶了出来,还让它们逃到了w市来。 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夜行游女一转念就明白了殷烛之意思,求生欲顿时爆棚,“这群小崽种,我这就去把它们清理干净。” 说完不等殷烛之应声,翅膀一张,就从大厦顶端俯冲而下。 地面的‘犭戾’似乎察觉了危险,警觉的立起身体四处查看,还未发现敌情,就被气势汹汹的夜行游女撕成碎片。 殷烛之看着左右俯冲残杀‘犭戾’群的夜行游女,绷紧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一甩袖子,准备回宿舍继续睡觉。 夜行游女的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悲愤的长鸣一声,动作越发的凶残起来。 … 荣岁睡的很安稳,殷烛之留下来的火苗陪伴着他,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将宿舍烤的暖融融一片。怕冷的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舒展开,睡着的人脸颊上泛着熟睡的红晕。 殷烛之站在床边看他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在他的唇上按了按。 荣岁的嘴唇很软,还带着些微的温度,殷烛之触碰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手指留恋的在唇瓣上轻轻按压。睡梦中的人蹙眉轻哼了一声,沉迷新奇体验的钟山神君一惊,下意识的变回了幼崽模样落在床上。 荣岁又哼哼两声,将脸颊往被子缩了缩,毫无知觉的熟睡。 “……”殷烛之沉默了一会儿。把小火苗收回去,将身体弄得暖呼呼了,才钻进被窝里,在荣岁胸前的位置盘着尾巴趴卧下来。 ………… …… 第二天天气好了一些,灰蒙蒙的天终于放了晴,暖洋洋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只是气温依旧很低,湿冷的风吹过,寒气能渗进骨头缝里。 荣岁怕冷,将备着过冬的羽绒服穿上,活生生把自己裹成了个一个粽子。暖手宝殷烛之被他寸步不离的抱在怀里,冰凉的手放在龙崽的肚皮底下,没一会儿就热乎起来。 夜行游女从外面回来,为了不显得太突兀黑色的羽毛幻化成了黑色风衣,只是这会儿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在外面过了一宿。 荣岁给她倒了杯热水,奇怪道:“你昨晚出去了吗?” 夜行游女对着他有一箩筐的苦水要倒,控诉的话临到嘴边,看到殷烛之那双金黄溜圆的眼睛时,又生生的憋了回去,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嗯,去处理一点私事。” 她说是私事,荣岁就没有再问,抱着暖手宝到门口去晒太阳。 …… 新型流感爆发后的半个月,疫情终于暂时稳定下来,医院还未找到彻底治愈的方法,只能用药物暂时缓解。但好在感染的人数近一个星期渐渐变得少了起来,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感染。 电视新闻里,采访的记者喜出望外,激动说疫情已经暂时得到了控制。 荣岁也微微松了一口,“控制住了就好。”不然这天天门都不出的日子,实在是难捱。 夜行游女瘫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眼下青黑重重的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她天天晚上往外跑,早上回来的时候衣服皱巴巴的,还一脸疲惫,荣岁又不方便直接问,只能委婉的提醒她要注意身体。 夜行游女九个头敢怒不敢言,憋屈x9。 窝在荣岁怀里的殷烛之对她幽怨的眼神视若无睹,忽然转向大门的方向,道:“有客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行游女:岁啊,我跟你嗦,殷烛之这个人心胸狭隘心狠手辣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要离他远点。 殷烛之:嗯? 夜行游女:神君是个好男人,祝你们幸福。 第33章 殷烛之的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夔打过来的,说有客人来访。 荣岁下意识看向殷烛之,“找你的?” 殷烛之变回人形,广袖黑袍化成了考究的黑色西装,剪短的头发已经长长许多,发尾垂到了肩膀,衬着他精致锋利的五官,像个从上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俊美绅士。 荣岁呆了一下才回过神过来,让夔将人放进来。 来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瘦高瘦高,说话很慢,荣岁给他倒了杯茶,一时也看不出是人还是妖族。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叫宋书,进屋后目光就一直若有似无的看向殷烛之,只是他似乎很是畏惧殷烛之,想看又不敢看,就一直拿余光偷偷的打量。 殷烛之一脸冷淡,似乎没察觉他的目光,端着杯热茶细细的品。 荣岁只好在中间充当润滑剂,“宋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此次过来,时代表非管局,想请神君略施援手。”宋书放下茶杯,站起身微微躬着腰以示尊敬,“w市的新型流感各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新型病毒造成,而是‘犭戾’身上带着的疫瘴、此次过来,便是想向神君借火精一用,以便彻底消除疫瘴。” 传说中烛龙曾口衔火精镇守幽冥,鬼祟邪物无不退避。 没想到来势汹汹的新型流感竟然跟妖族扯上了关系,荣岁看向殷烛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是人类,遇见这种事下意识就站在了人类的立场上想求殷烛之帮忙。但是殷烛之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每次变回人形后动用神力,他都会虚弱几天。目前还不知道借用火精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恢复,反应过来后,荣岁还是选择了尊重殷烛之的决定。 虽然新型流感几乎关系整个w市的人类,但荣岁还是不想利用两人之间的关系干扰或者说绑架殷烛之去帮忙。虽然他隐约觉得,如果他开口,殷烛之很大几率不会拒绝。 殷烛之若有所觉的看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看向宋书时这点温情又很快敛去,只剩下钟山之神高高在上的冷漠。 “火精珍贵,你们拿什么来换?” 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借了,宋书脸上露出喜色,待听到他后面的话语时,又犯了难,“神君想要之物我们都会尽力寻来。” 很满意宋书的上道,殷烛之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状似不经意的道:“山海幼儿园建了这么多年,到如今衰败破旧……” “???”荣岁环顾崭新的教学楼,听着他睁眼说瞎话。 宋书一听他提幼儿园,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还以为他记恨着退化成幼崽时被慢待的事情,结果就听他继续道:“比起钟山实在来差远了。” 还在快速思索应对话语的宋书一愣,一肚子的弯弯绕绕被他一个急转弯甩的全打了结,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巍巍的说:“神君的意思是……?” 殷烛之这回没有应声,眼睛半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宋书自己揣摩了一下,明白了他意思,擦擦额头冷汗重新站起来,道:“神君的意思我明白了,明日我会再来。” 说完便客气的告辞,身形匆匆的离开。 外人走了,荣岁憋了一肚子疑问才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倒出来,“你帮忙会有危险吗?如果太危险也别勉强自己。” 殷烛之抬眸,朝他笑了笑,“火精罢了,况且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一边的夜行游女:“…………” 她很想朝荣岁大吼,他能有什么危险,力气活全是老娘干了! 但是她不敢,只好垂头丧气的缩着脑袋,默默看殷烛之表演。 ………… …… 第二天上午果然宋书又来了,他直接带了一张卡过来,双手捧着递给殷烛之,“这里面是幼儿园这些年的开办经费,一并补上了,一共是一千万,以后每年还会有两百万的经费补助。至于学校的修缮事宜,当下不宜动工,开春后会有工程队过来,神君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工程款从局里的账上出。” 殷烛之满意颔首,将卡片接过来顺手就递给荣岁,“既然是幼儿园的经费,你拿着用。” 宋书诧异的看了荣岁一眼,这才重新注意到在旁边一直没说过话的荣岁。他只知道荣岁是应聘进来的老师,是个普通人类,却没想到神君如此器重。 他心里暗想以后见面还得客气点,一边对殷烛之道:“事态紧急,不知神君何时方便?” 殷烛之收了礼,倒也没有刻意端架子,十分配合的起身,“现在就去吧。” 说完目光斜斜往夜行游女的方向瞥了一眼,夜行游女面容扭曲,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我跟神君一起过去吧。” 殷烛之颔首,转头对荣岁道:“我出去一下。” 然后手一挥,就带着另外两人消失了。 青城区以及周边的‘犭戾’已经被夜行游女杀了许多,但是w市不小,加上这些‘犭戾’跟老鼠似得,昼伏夜出,数量庞大,藏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所以在夜行游女没有去过的区域,仍有许多‘犭戾’在活动。 确认这次的新型流感是‘犭戾’群作乱引发后,非管局就介入接管,如今他们已经派人将‘犭戾’群从各处驱赶到了市郊的一个大型垃圾处理厂。 红色皮毛的‘犭戾’被迫聚集在一起,从上方往下俯瞰过去,就像是流动的火,宋书微微弯着腰,谨慎的离殷烛之远了一些,“还有其他人在驱赶‘犭戾’群,到了十二点,便有劳神君出手。” 殷烛之手心跃动着红色火焰,看向下方的神情面露嫌恶。 垃圾场内不断有‘犭戾’被赶过来,到了十二点整,驱赶的人收到消息迅速离开,聚集在一起的‘犭戾’隐约察觉到了危险,躁动着发出尖啸。 殷烛之一挥手,手心火焰落下,到了空中时又分为十几朵更小些的火苗,分散落到了‘犭戾’群之中。 火焰触之即燃,顷刻间便朝四周席卷,蔓延出一片熊熊火海。 宋书擦擦额头汗珠,没忍住身体本能的惧怕,又退后了几步。火精受殷烛之控制,接触之物不烧尽不会停歇。对于他这样的树精,即使只是在旁边看着,也是极大的震慑。 垃圾场的外围设置了阵法,被驱赶过来的‘犭戾’群只能进不能出,只能在火海之中发出哀嚎尖叫,然后化为灰烬,归于尘土。 ‘犭戾’群数量太大,烧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全部烧干净,宋书看着熄灭的火焰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上前向殷烛之道谢。 殷烛之道:“这里的就是全部了?”宋书摇头,“绝大部分都在这里,但是仍有少数藏匿着,我们会再派人去搜寻。” 殷烛之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多问一句,目光转向看热闹看的很开心的夜行游女,他缓缓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事情还未处理完,就让夜行游女去协助吧。” 夜行游女:“…………” 宋书神情迟疑。传闻夜行游女性情暴躁,还时常因思念孩子状若癫狂,这么一尊煞神,殷烛之敢送他也不太敢请。 “维护市容市貌人人有责。”夜行游女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既然神君发话了,我就陪你们走一趟好了。” 宋书:“……”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 将夜行游女丢去收尾,殷烛之施施然回去。 幼儿园里,荣岁捧着银行卡发愁,跟烫手山芋似得恨得不得立刻还给殷烛之才好。刚才他也在场,宋书说这里面有多少钱来着?一千万! 这可是一千万啊,荣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殷烛之轻描淡写的就扔给他了,他觉着这卡有点烫手。 貔貅蹲在旁边舔爪子,见他这幅惶恐的样子就有点嫌弃,“区区一千万,看给你吓得。” “想当年我的窝里堆满了金山银海,也不过是闲暇时候的零嘴罢了。” 毕方一翅膀扇在他头上,将他刚刚理顺的毛毛弄得乱七八糟,“你还有脸说?养了你多久了,你带了一点财气吗?别是个冒牌货骗吃骗喝的吧?” 刚捡到貔貅时候,大家还想着貔貅能招财,以后就不用为了钱财发愁了,结果养了这么久,一毛钱都没见到过不说,吃的还不少。 “这能怪我吗!”貔貅气的跳起来,扑上去就要跟毕方干架,“神力衰退,招财的效果自然没有以前好了,我看你才是冒牌货,连个火星都吐不出来,还有脸说自己是毕方。” 两只打了两句嘴炮,很快就从动嘴发展成了动手,在地上滚作一团。 殷烛之进来就看见地上滚成一团的疯狂互殴的两只幼崽,镇定自若的抬脚从上方跨过去,看向荣岁,“发什么呆?” 荣岁回过神,看见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赶紧将银行卡还给他,“钱是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虽然宋书说的是给幼儿园的经费,但是只要不傻都看的出来,这钱是给殷烛之的报酬,这么大一笔钱,就是荣岁心再大,也不不可能就这么接下来。 殷烛之被他抓着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眸道:“这是我赚的。” 荣岁:“???” 殷烛之将银行卡重新塞回他手里,“给你。” 荣岁还要再说什么,他却已经转身上了楼,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这是我赚的钱,给你(疯狂暗示 第34章 十二月末的时候,w市下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阴沉的天空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布,零散的指甲片儿大小的雪花从灰布里抖落出来,然后慢悠悠的被风吹着飘落在地上。等半天过去,地面上屋顶上,就都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雪花。 温暾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毛围巾毛手套,笨拙的在浅浅的积雪上跑来跑去,荣岁怕他冻着,厚厚裹了三层,本来就胖的小胖子像只小鸭子,张着手屁股一扭一扭的往前蹦跶,等把门口的积雪踩得乱七八糟后,就快活的笑起来。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赤鱬一族又送了新的食材过来,是两条手臂长的珠蟞鱼。 珠蟞鱼四眼六足,长的像一块浮在水里的肺,丑的荣岁都有点不忍心吃它。不过据送货的小哥说这是新培育的稀少品种,肉质鲜嫩,几乎没有鱼刺,一面世就大受欢迎。而且这鱼还可以防止被时令节气侵蚀生病。在这初雪的天气,倒是正好适合吃。 珠蟞鱼身上的鳞片很是细软,摸起来软滑软滑的,不像其他品种的鱼,鳞片坚硬不说攻击力还挺强。荣岁顺顺利利将鱼杀了,鱼头剁了单独放在一边准备做剁椒鱼头,剖开鱼肚子时意外发现竟然还藏着好几颗滚圆的珍珠,虽然大小不一,但是圆溜溜的品相还挺好。 荣岁惊奇的用手机百度了一下,发现珠蟞鱼竟然还有产珍珠的功能,他将另一条鱼肚子也剖开,果然又摸出来近十颗珍珠。他将珍珠冲洗干净收集起来放在一边,两条鱼一条用调料腌制好,等天气好了拿出去晒成鱼干以后吃;一条则现做了水煮鱼片跟生鱼片,等会晚饭尝鲜。 摸出来的珍珠则被荣岁拿去打了孔,串成一套小号的珍珠首饰送给了绥祖。 不管是哪个种族的女孩子,都是天然爱美的,绥祖拿着珍珠项链爱不释手,宝贝了好一会儿才仰着头啾啾叫,意思是让荣岁给她戴上。 荣岁给她戴好,顺手又给她将披散的头发在头顶编了几个小辫盘起来,正好露出纤细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绥祖高兴的晃了晃手腕,尖尖的爪子小心的抚摸着脖颈上圆润饱满的珍珠,仰着头甜甜的朝荣岁啾啾几声。 荣岁揉揉她的头,转身去忙别的事情,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殷烛之阴郁的神情。 殷烛之定定的看着绥祖,金色眼瞳微微闪动。绥祖被他看的缩了缩肩膀,转念又得意起来,朝他晃了晃手腕的手链,做了个鬼脸,然后撑着手臂到另一边玩儿去了。 只有忽然不高兴的钟山神君愣愣的留在原地,神情有些迷茫。 —— 荣岁发现这两天殷烛之总有点蔫蔫的,时常趴在地毯上发呆,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荣岁有些担心的将他抱起来摸摸脑袋又揉揉肚皮,担忧道:“是不是生病了?” 殷烛之懒懒的甩了一下尾巴,耸拉着眼皮不太乐意说话。他还在为前两天陡然生出的情绪感到茫然。但是荣岁温柔的抚摸还是让他很受用,舒服眯了眯眼睛,心里那点小小的情绪也跟着散开。 ………… …… 十二月过完,就要迎来新的一年。元旦节幼儿园放了假,荣岁跟白图两人在网上查看跨年攻略,絮絮叨叨的商量着该去哪里跨年。 绥祖被接了回去,幼儿园就剩下原本的几个人,王姨趁着元旦放假回去探亲了,园长依旧雷打不动的睡觉,就这么着一起跨年的也有十个人,再加上一个孤家寡人熊大壮,还得定个大的包厢才行。 “在哪跨年定好没有?” 荣富揉着太阳穴走进来,四肢摊开躺在沙发上,年关将近,他忙着和各个甲方老板应酬,经常性往外跑,回来时候通常一身酒气,死狗一样瘫在沙发上。 荣岁给他倒了醒酒茶,嘟嘟囔囔的说他:“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荣富咂咂嘴,将一杯热茶灌下肚,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人类就是规矩多,要不是明年还得接项目,老子一定要把那个劝酒的傻逼打一顿再扔到山里去。” 他晃了晃发昏的脑袋,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酒店订好了吗?要是没定好就去我一个朋友那儿去,他新开了个饭店,专门做烤全羊,就上次我们吃过的那个什么……葱聋,就是他的牧场里养的。” 荣岁回忆起上次的羊肉火锅,觉得去吃烤全羊也不错,就拍板定下来,“那就烤全羊吧。” …… 朋友的店开在热闹的市区,在一家大型商场的顶楼,荣富提前让他留了个大包厢出来,等三十一号那一天下午,一大家人就浩浩汤汤出发过去。 跨年夜,到处都有跨年活动,出来跨年的人多的数不清,市区几条路都堵得水泄不通,拥堵的道路上全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一个小时的车程开成了两个小时,九点多钟才到地方,荣富的朋友接到电话就下来接他们。 朋友叫庆山,原本是黄古山的山神,但是现在人类都不再信仰神灵,没有供奉的小山神,就自己承包了几座山,搞起了畜牧养殖。养殖搞得太成功,现在还开起了饭店,自产自销,在人类跟妖怪里口碑都很不错。 庆山是个很和善的人,咋一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说起话来却让人很舒服自在。荣岁拿眼睛瞥他粗糙威武的老父亲,简直想象不来他爹是怎么交到这样的朋友的。 这个时间点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庆山的店里人满为患,门口的等待区都坐满了等号的顾客,服务端着菜忙碌穿梭,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庆山带着他们避开人流,从员工内部通道进去。包厢里已经提前摆好了酒水碗筷。庆山给他们留的是视野最好一间包厢,正对着门的一面墙是整面的落地窗,视力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江岸。 “晚上江岸那边有跨年烟火表演,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全景。”庆山将半掩着的窗帘全部拉开,落地窗之外是一片璀璨灯火。 荣富美滋滋的,一点也不跟人客气,“够兄弟,改天再请你喝酒。” 庆山笑着应下,叫服务员上菜。 烤全羊是提前准备好的,但也还需要时间烤制,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服务员端着各式各样的小菜先上来,庆山被荣富拉着坐下,一起喝酒聊天。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烤羊师傅推着烤架以及上头已经烤的焦黄的羊过来。羊是已经烤好了的,架在烤炉上发出诱人的香味。 温暾瞪圆眼睛,十分响亮的吸溜了一下口水。 庆山亲自上前用刀切了一小块肉喂给他吃,颇有些自豪的道:“这些葱聋都是我亲自繁育出来的,虽然是人工养殖,但是味道也不比野生的葱聋差多少。” 葱聋状如羊,黑首赤鬣,食之不聋。因为肉质肥美,在以前也在许多妖怪的食谱上,到了现在,妖族式微,野生妖兽也少了许多。野生的葱聋更是稀少。庆山好不容易搜罗了几对野生葱聋,驯服之后才尝试着人工繁育。 烤羊师傅将整只葱聋一分为二,一半用巨大的木盘盛着,让他们用手撕着吃,一半则体贴的切好分开装盘。 荣岁拉住迫不及待的温暾,给他围上围裙戴好手套,才让他自己去撕肉吃。、 葱聋比一般羊肉更加鲜嫩,用调料腌制后烤出油,表皮焦香酥脆,内里却香嫩入味。荣富开了酒,跟庆山熊大壮三人对饮。夜行游女看的眼馋,也倒了一杯加入了三个中年男人的行列。 荣岁跟白图酒量一般,就端着红酒小酌。 到了将近十二点跨年的时候,幼崽们已经吃完了两只葱聋,荣富他们则干完了四瓶红酒两瓶白酒。 荣岁被带着也喝了不少,走路都有点发飘,落地窗正对着倒计时的电子钟,硕大的数字从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跳到了零点整,江岸边礼花齐放,在跨年的钟声里绽放漫天繁星。 …… 跨年活动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结束,饭店没有休息的地方,他们还得回去,庆山安排了服务员开车送他们。 荣富熊大壮还有夜行游女都喝了不少,三个人还在醉醺醺的行酒令,幼崽们吃饱喝足后东倒西歪的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连殷烛之都窝在荣岁怀里睡的安稳。 整个包厢,唯二还算清醒的竟然只有荣岁跟白图两个人。 好在庆山安排的服务员也大多都是妖族,不必担心暴露身份,荣岁也没有叫醒他们,跟服务员一起抱着几个幼崽下楼。 两辆七座的轿车停下大厦楼下,将醉鬼们哄着上了车,荣岁自己也有点头昏脑涨的犯恶心,一阵反胃感涌上来,荣岁让服务员稍等,自己跑远了一些平缓不适的胃部。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但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少,应该是跨完年回去的人们。荣岁右手边是个花圃,一阵风吹过来,带来一股隐约的血腥味。 荣岁皱眉,反胃的感觉更强烈,他捂着胃走了两步寻找垃圾桶,却不期然看见花圃之中,躺着个人形的物体。 冷风吹过,荣岁有些浑噩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宝宝生气了,要荣老师哄才能好。 第35章 那人面朝下倒在花丛之中,荣岁往前走了几步方便看清楚,越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重,荣岁捂住鼻子,忍着不适感小心靠近。 花圃的位置在两盏路灯中间,光影交叠间光线并不是很明亮,荣岁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手电筒的光不算太强,但也足够荣岁看清花圃中的情况。看裤子跟运动鞋的款式应该是个男人,手电筒的光束随着荣岁靠近向上移动,照到男人背部时荣岁手一抖,目光惊惧的停在男人身体大洞上。 那里应该是男人胸口的位置,然而此时却被不知道什么物体掏了个对穿,里面没有任何器官,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破洞。就着微弱的灯光,荣岁甚至能看到伤口边缘外翻的血肉和穿过破洞的灌木枝叶。 男人身下的土地也已经被流出的血液浸润,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根本不是黑色的泥土,而是沁满了鲜血。 荣岁胃部一阵翻涌,压制多时的恶心感倒卷上来,踉跄几步跑到垃圾桶边,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太阳穴突突跳着,荣岁擦了擦嘴,抖着手拿出手机报警。 不远处白图见他久久不回,担心的过来找他,荣岁厉声喝止,“别过来!” 白图无措的停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荣岁疲惫摆摆手,见电话已经接通了,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凑到耳边道:“喂,我要报案,我在虹井路富春商场门前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接线的警员声音一肃,再次跟他确认了地址,让他先在原地等待不要离开。不到十分钟,警车便鸣着笛过来,车上下来两个男人,都没有穿制服,便装皱巴巴的看起来有邋遢,为首的男人年纪三十多岁的样子,看见荣岁后就直奔他而来,一边将警官证掏出来给他看一边道:“您好,报案人荣先生?” 荣岁脸色还有些苍白,指了指身后的花圃,“尸体就在那里。” 年纪稍轻一些的男人带上橡胶手套,小心的踏入花圃之中,打着手电筒细致的检查尸体,片刻后他站起来,说了一句莫名的话,“一样的手法,这是第三个了。” 中年男人神情难看,“封锁现场,先将尸体带回去。” 荣岁满头雾水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本来以为来的会是附近派出所的片警,但这两人看证件却是刑警中队的,而且听言谈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们似乎知道怎么回事。 年长的男人姓刑,是刑警中队的队长,他观察着着荣岁的表情,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有在周围看见可疑的人吗?” 荣岁道:“我们刚跨完年准备回去,我喝了酒有点反胃想吐,就过来找垃圾桶,然后就发现了花圃的尸体。没有在周围看见其他人。” 刑队长看看停在不远处的两辆黑色轿车,还有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过来的白图,脸色稍微缓和一些,跟他解释道:“这不是第一次死人了,凶手手段很残忍,局里现在全力在侦破案件,如果你想起什么线索,务必告诉我们。” 他将手机拿出来,跟荣岁交换了联系方式,“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你来局里补做个笔录吧。” 荣岁存好号码,揉了一把脸颊,才拉上白图上车回去。 邢队长他们留在现场勘察,荣岁打开车窗又看了一眼,隐约在花圃里看见个模糊的影子,他一惊,头探出车窗再仔细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花圃里只有忙着封锁现场的警察。 …… 到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钟,将几个幼崽送回宿舍,荣岁才抱着殷烛之回去。 殷烛之睁开眼睛,尾巴在他手臂上绕了一圈。察觉他的动作,荣岁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醒了?” 在他手心蹭了蹭,殷烛之声音有点懒洋洋的,“嗯,刚才怎么了?” 荣岁想起尸体的死状,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碰上凶杀案了,不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明天我去做个笔录就好。” 听他这么说,殷烛之就没有再多问,重新趴进了他怀里。 洗漱过后,荣岁怀里抱着暖洋洋的自发热暖手宝,疲惫的睡了过去。 … 荣岁看见了那个死去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站着,胸口的大洞不断的往下淌着血,黑红浓稠的血液在他脚下聚成了一小滩,然后如同有生命一般,朝荣岁的方向蔓延过去。 荣岁警惕的退后两步,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男人。周围黑黢黢的,只有他跟男人在的地方有光,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男人的惨状。 男人没有转身,就这么背对着他,倒退着一步步逼近。 黑暗中响起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声音不大,穿透耳膜时却让荣岁起了一层白毛汗。 男人离他越来越近,周围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黑暗,荣岁咬咬牙凭着直觉挑了个方向跑去。 脚步声不远不近的响着,哒哒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粘腻的水声,像是踩在某种浓稠的液体中发出的声音。 荣岁拼命往前跑,但这黑暗似乎没有尽头,不管他跑的多快,脚步声都始终跟着他。 他累的停下来重重喘气,隐约意识到这是个梦,就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挣扎着想醒过来。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再次站定在他面前,脚下拖成长长一道的黑红血液再次汇聚在一起。 荣岁已经跑不动了,想着反正也是做梦,就自暴自弃的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吼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你你去找谁啊,你找我干嘛!?”总不能因为他发现了尸体就缠上他了吧?还讲不讲道理了?!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竟然真的不再向前,而是缓缓的转过了身—— 荣岁惊诧的瞪大眼睛,周围明明黑黢黢一片,他却清楚的看到了男人的脸。 他没有五官,空白的脸上只有一条黑色的裂缝,而后这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一半面孔,变成一个眼睛的形状,露出中间猩红的瞳孔来。 ——男人脸上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竖立着的眼睛。 荣岁被震的说不出来,张了张嘴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周围的黑暗扭曲成一团,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猩红的、竖立着的眼睛。这些眼睛眼珠都朝着荣岁的方向,透露出浓烈的怨毒…… “老师……”殷烛之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被魇住的荣岁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扶着额头重重喘息。 蹲在他胸口的殷烛之猝不及防被掀到了一边,晃了晃尾巴又重新爬回去蹲好,神情有些担忧,“怎么了?刚才一直叫不醒你。” 荣岁感觉自己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的恐惧感还未散去,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心跳如同擂鼓,他薅了一把头发,甩掉脑中的画面,“可能是昨天看见了尸体,做了个噩梦。” 殷烛之歪了歪头,凑近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半立起身体,在他眉心拍了拍,“没事了,沾了点晦气。” 被他拍过的地方变得暖洋洋的,这暖意从额头一直蔓延到四肢,驱散了梦里的阴冷感觉。 “谢谢。”荣岁将他抱起来蹭了蹭,然后起身去洗漱。 梦里出了一身冷汗,醒过来身上黏糊糊的,他得冲个澡了再出门。 … 荣岁一个人又去了一趟市里做笔录,接待他的是昨天跟刑队长一起的警察,叫郝笑天。 郝笑天问的问题跟昨天差不多,荣岁一丝不漏的回答了,但内容跟昨天大同小异,并没有任何线索。郝笑天有些失望的送他出去,语气有些烦躁,“这次的凶手手段很高明,明明每次抛尸都是在闹市区,但是不管监控还是周围的目击者,都从来看不到他的踪迹。” 他摸出根烟来,“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荣岁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昨晚看到的模糊黑影提了一下:“其实昨天晚上我离开的时候,在花圃那里看到了一个黑影。” 当时郝笑天他们就在花圃取证,如果真的有人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到,荣岁担心这些案子又跟非人生物扯上关系,就隐晦的提了一嘴,“不过我再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郝笑天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神情藏在烟雾后,荣岁也不知道他信不信,只能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眼花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线索。”郝笑天将烟头碾灭,“我送你出去吧,你在现场出现过,近期自己也注意安全。” 荣岁点头,跟他一起出去,到警局门口时,刚好碰见刑队长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便服的警察,看见荣岁就过来打了个招呼,“做完笔录了?” “嗯,刚准备回去。”荣岁客气的笑了笑,目光扫过的他身后的警察时神情猛然一变,面露惊骇。 刑队长跟他面对面,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迅速转身,却只看到自己的两个下属。 “荣先生?” 荣岁回过神,再看那个便衣警察,对方也正莫名的看着他。 捏了捏鼻根,荣岁一时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没有睡好眼睛花了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作乱。 刚才扫过警察的一瞬间,他发现对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硕大猩红的纵目占据了整个脸,而那双眼睛,正阴毒的看着他…… 那眼睛跟梦里的一模一样,荣岁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人解释,纠结半晌还是选择了直说:“我刚才看见他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竖着的眼睛。但是再回过神又没有了。” 被指的警察:“???” 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荣岁,“你是不是喝酒了?” 刑队长显然也觉得太过荒谬,郝笑天跟荣岁并肩站着,没道理荣岁看到了而郝笑天却没有反应,而且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眼睛,那是什么怪物? 他拍了拍荣岁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年轻人少喝点酒,晚上早点休息。如果再想起什么,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 荣岁见他们不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本来他自己都有点迷糊,便跟他们告别后就回去了。 ………… …… 元旦过后紧接着就是寒假跟春节,天气虽然越来越冷,但是周围的气氛却越来越热闹。 幼崽们裹着厚厚的棉袄被家长送过来,进了幼儿园后就像一堆五颜六色的汤圆,圆滚滚胖乎乎,哪个看着都可爱。 最近幼崽们的课都是乘玉在上,乘玉讲课不拘泥于形式,他抛开了原本制定的人类课程,根据幼崽们需要学习的内容重新制定了适合妖怪幼崽的课程。 荣岁抱着学习的心态去旁听了两节课,发现他的简历不是花把式,真的是这么些年实打实学出来的。夸他一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点也不过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人类中似乎混的也不错,深知人情世故那一套,给幼崽们讲起来深入浅出,活泼爱动的幼崽们也能安静下来听课。 不过荣岁有点黑线是,现在给幼崽们讲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乘玉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觉得荣岁太过溺爱他们。虽然还是幼崽,但是他们活的年数说不定比荣岁还长,现在看着如同稚儿,只是没有人启蒙而已。 荣岁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默认了他的授课方式,不过到了他上课时,还是会尽量带着幼崽们游戏玩耍,尽快成长不是不好,但荣岁还是希望这些幼崽们能在这个时候体会到幼年期的快乐。 除了平日上课,荣岁还趁着周末的时候准备了过年吃的腊鱼腊肉跟香肠。w市这边的习俗,大概到了十二月份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准备这些干货。往年荣岁做的比较少,家里加上熊大壮一共也就三个人,而且三个人还经常各自忙碌,做了也吃不完,过年的时候干脆就去外面买一点凑合着。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多了这么小崽子不说,还有许多学生家长要回礼。年关跟前,山里的妖怪们也要过年,跟着熊大壮干了几个月。山里妖怪们手头宽裕许多,准备年货的时候都给荣岁备了一份,荣岁不肯收,他们就让自己的小崽子送过去,自己躲得没了影儿,荣岁推拒不了只能收下来,就想着做点什么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  黑影:其实我是独眼小僧。 第36章 荣岁合计了一下,做了不少香肠跟干鱼。 香肠的肠衣是自己去市场买的,肉则是庆山那边送过来的两头猪,两头猪已经杀好处理干净了。体型看着不大,但是肉肥瘦相间非常匀称,荣岁研究了半晌,也没看出来是哪种妖兽。 猪肉拿到菜市场去绞好,荣岁顺道买了调料回来,将绞好的猪肉跟调料拌匀调好味道后,再用工具一点点灌到肠衣里。 灌好的香肠要分成段,每灌一尺左右就要用绳子扎上,方便里面的肉晒干。 白图跟王姨在食堂门口搭好了晒肉的竹架子,荣岁用铁钩穿过香肠上的绳结,将香肠挂上去。 几个幼崽都没吃过香肠,在架子下蹲成一排新奇的看着。 香肠挂好后,鱼肉也差不多都腌好了。鱼是赤鱬一族送过来的,刮鳞去腮后从腹部剖开,用盐搓到入味,再用调料腌制后挂起来风干。风干后调料全部渗进了鱼肉里,不管是炒菜还是放在饭上蒸一蒸,味道都非常好。 等荣岁全部收拾完,食堂门口已经摆了整整两排干鱼和香肠。 温暾守在架子下面,半立着身体,两只爪子在空中一够一够的,够了半天之后又哒哒哒跑去找荣岁,扒着他的膝盖眼巴巴的问:“晒好了吗?” 荣岁顺手给他喂了一块生鱼片,哄道:“还要再等一下。” 温暾甩甩尾巴,失望的“哦”了一声,叼着鱼片又去架子下守着。 … 晚饭吃的什锦鱼肉煲,是做干鱼时特意留出来的,鱼块油炸后下锅煸炒,然后跟金针菇腐竹这些配菜一起下锅焖煮,出锅后再用青红辣椒调个蘸碟,配两个凉菜,鲜香又下饭。 吃着饭时荣岁不知道怎么又想起警局看见的那个眼睛,回来后他百度了一下独眼的妖怪,但搜出来的都是手游里的游戏角色,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疑惑一直留在心底,吃饭时忽然想起来,荣岁就多问了一句,“你们见过独眼的妖怪吗?” 他形容了一下,“没有五官,整张脸上只有一只眼睛,是竖着的。” 殷烛之想了想,道:“独眼的妖怪倒是挺多,但是没见过你说的这种。” 上古时候长得千奇百怪的妖怪不少,独眼的并不少见,但是殷烛之还真没见过整张脸上就竖着长个眼睛的。 荣岁本来就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自己被那个噩梦吓到了出现的幻觉,还是真的有妖怪。听殷烛之这么说心里就更倾向了前者。 咬着筷子发呆的白泽忽然道:“我好像在书上见过。” “有的山泽会吞噬人类或者精怪,被吞噬的精怪或者人类死后产生怨气,便会化成‘祙’,即是山泽中的恶鬼,祙盘踞在山泽之中,以被山泽吞噬的尸体为食。” 白泽通晓天下精怪,但是对祙也不是很熟悉,祙与其说是妖怪,其实说是鬼魅更为贴切,它们一般与山泽相伴而生,很少会到外界,因此见过祙真容的人也少。“据说祙黑首纵目,身形与人差不多。”白泽好奇道:“跟你说的纵目倒是对上了,你见到祙了吗?” 荣岁摇摇头,“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个你带着。”殷烛之伸过爪子,一朵小火苗就飘到荣岁面前,这火苗也就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焰心是橘红色,外焰则是浅淡些的黄色。它被殷烛之推出来,有些羞涩又小心翼翼的停在了荣岁面前。 荣岁惊奇的看着小火苗,“这是火精吗?”之前他也见殷烛之用过。 殷烛之“嗯”了一声,“你摸摸看,不烫。” 荣岁听他这么说,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小火苗的边缘碰了碰,又极快的缩回了手指。确实没有烫手的感觉,他便又试探着伸出手快速又摸了一下。 小火苗往他面前又飘了飘,在荣岁的注视下,小心的停在了他的手心。 那种感觉暖融融的,不烫手,停在手心时反而有点痒酥酥的感觉,就像手心落了一朵蒲公英,轻飘飘,又带着喜人的暖意。 “这个要怎么带着?”荣岁小心捧着火苗,生怕不小心给吹灭了。 殷烛之在他手背点了点,小火苗就飘着落到了荣岁的手背上,而后火光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荣岁的手背上却多了一个纹身一样的火焰印记。 荣岁伸手摸了摸,印记的地方带着一点些微的温度。 殷烛之道:“带着火精,邪祟不敢近身。” 荣岁又摸了摸手上的印记,收下了殷烛之这份礼物。没有注意到其他人见鬼一样的表情。 …… 隔天荣岁又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了关于连环杀手的报道,富春酒店的那个死者,因为是凌晨发现的,刑队长及时将尸体带走封锁了现场,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这次报道出来,是因为出现了第四个死者。 一样是胸口被贯穿,心脏被取走,死后被抛尸在闹市区,只是第四个死者是环卫工人凌晨打扫街道时在马路边上发现的,消息传开后媒体蜂拥而至,结合之前隐约听说的几起案子,便想到了变态杀人犯上去。 封锁现场的警察拒绝透露案件信息,荣岁还看到了赶过来的刑队长跟郝笑天,他们强硬的拒绝了回答记者的问题,带着人将尸体抬走。两人皆是面露疲态,眼中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休息好了。 荣岁想了想给刑队长发了一条短信,说有事要跟他说。 隔了半个小时左右刑队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有些嘶哑,“你想起什么线索了吗?” 荣岁捻了捻手指,踌躇着将白泽说的有关于祙的事情告诉他。刑队长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你的提醒,但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们查案都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便只是虚无缥缈的猜测。” 荣岁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要不是他身边就生活着一群妖怪,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这番话。 最后他只能换了个话题,问起上次那个便衣警察,“那个警察同志还好吗?” 刑队长短促的笑了一下,“小马挺好的,有劳你关心,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去忙了。” 挂断电话,荣岁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希望自己的猜测都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荣岁摸我了!!! ps:“祙”,同“魅”,看清楚了,不是袜子的“袜”啊。反派也是有尊严的! 第37章 香肠干鱼都晒得差不多的时候,幼儿园也到了放寒假的时候。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荣岁上的,他依照人类幼儿园的惯例给幼崽们布置了假期作业,让幼崽们用家里的废旧物品做一样手工,开学的时候交上来。 幼崽们叽叽咕咕的讨论着要怎么做,教室里闹哄哄的,荣岁也不制止,就跟白图一起将包装好的新年礼物挨个发下去。 新年礼物用手提袋装着,里面是封好的半条鱼跟三节香肠,还有一包给幼崽们的大白兔奶糖。这个算是给之前家长们的回礼,等家长们来接幼崽的时候,正好一起带回去。 到了放学的点,幼儿园大门敞开,荣岁跟白图站在校门口,挨个跟幼崽们告别。相处了一学期,互相之间都有了感情,被家长们领回家的幼崽们排着队,乖巧跟两个老师说再见。 最后离开的是狐狸一家,胡青夫妇牵着三个幼崽过来跟荣岁道谢。 从黑砖厂出来后,胡青夫妇就跟着麻雀精去了熊大壮的工地上打工,夫妻俩不嫌脏不嫌累,干活卖力,几个月下来,年底熊大壮给他们结了不少工钱。经济宽裕许多,夫妻俩跟三个幼崽都换上了新衣服,大人帅气漂亮,幼崽乖巧可爱,一家人走在路上,丝毫看不出来以前落魄的连饭都吃不上。 三只穿着羽绒服胖嘟嘟的小狐狸围在荣岁跟白图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幼儿园里有老师有玩伴,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听说寒假要放一个月,幼崽们都有点舍不得回家,不舍拉着荣岁追问能不能不放假,跟那些不想上学的人类幼崽一点也不一样。 荣岁揉揉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们带着毛线帽子,摸起来是另一种毛茸的手感,“过完年就开学了。” 胡白白懂事的“嗯”了一声,“那过完年我们就来。” 胡花花跟胡点点还小,一人一个紧紧抱住荣岁跟白图,奶声奶气道:“我们不放假。” 胡红瞪了一眼两个小的,一手一只拎起来塞给崽儿他爸,“小兔崽子,你们不放假,老师还要放假呢。” 胡花花跟胡点点被凶的往爸爸怀里钻了钻,就悄悄的露出只眼睛往外偷瞧。 胡红笑着轻骂了一声,转过头跟荣岁说话,“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夫妻俩想问问老师的意见。” “就是前几天,有个男人给了我一张名片,问我想不想演戏。”她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被骗过一次,现在再遇见什么事情,就谨慎了很多,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就来问荣岁拿主意。 “我百度了一下,名片上的那个人好像还挺有名的。” 男人离开后,胡红用手机百度过,给他名片的男人是个导演,拍过的电影连胡红都听说过,但是夫妻俩都觉得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大了。比当初老陈告诉他们可以介绍一份月薪六千的工作还要不靠谱。而且那个导演还一副很激动的样子,说胡红很适合一个角色,让她务必过去面试。 胡红倒是对演戏没什么感觉,但是她听说演员的片酬都可高了呢,就抱着万一是真的想法,来问问荣岁的意见,毕竟家里还有三个小崽子要养活,不多赚点钱可不行。 荣岁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黑色的名片就用金色的字体印了个名字跟电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着简陋,但实际上光一个名字就够家喻户晓的了。 导演叫贺嵩,曾经连续拿过两次国际大奖,拍的电影部部叫好又叫座,只要是经过他手的,就没有不火的。即使是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他的名字,看过他拍的电影。 贺嵩在圈子里简直就是财神爷一样的存在,投资方争相捧着钱给他烧,明星恨不得倒贴钱进剧组镀镀金,但是听说这位导演脾气很是古怪,演员从主角到配角都得自己亲自挑,而且要求很是苛刻。 “找你们的人是贺嵩本人吗?”荣岁点开一张贺嵩的照片给夫妻俩看。 胡红点头,“我们也看了照片,就是他。” 荣岁沉吟片刻,说:“听说贺嵩很喜欢自己到处淘演员,如果来的是本人的话,应该是不会有假。胡红姐如果想试试,可以先去面试,但是不要轻易签合同,请个律师看清楚了再签。” “签什么合同?” 几人正说着话,乘玉就抱着乘黄过来了,临近年关,乘玉也变得忙碌许多,请了几天假,今天才有空带着乘黄过来。 乘黄蹲在他脑袋上,看见荣岁就高兴叫了一声。朝他摇摇尾巴。 “乘黄闹着要过来。”乘玉将小小一团的幼崽放到荣岁怀里,有些无奈道:“现在估计我都得往后排了。” 乘黄长长的耳朵动了动,转身讨好的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一头钻进了荣岁怀里。 荣岁抱住乘黄轻柔的摸了两把,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贺嵩导演给了胡红姐名片,邀请她去面试。” “哦?”乘玉好奇看了一眼名片,笑道:“贺嵩的电影都不错,有这个机会,确实要去试试。” 听他们都这么说,胡红也有信心了一点,“那我就去试试。” 乘玉笑道:“要是面试过了,需要签合同可以找我,我虽然不是正经律师,但是也过了司考,看个合同还是没问题的。” 胡青夫妻两人再三感谢,说要是面试能过就请他们吃饭,然后才抱着三只恋恋不舍的小崽子走了。 ………… …… 放了寒假之后没几天,就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四。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小年要祭灶王爷,往年荣岁都是忽略过去的,但是今年不一样了,他认认真真的准备了祭品,在二十四这天傍晚摆在了食堂厨房的灶台边。 既然连妖怪都有了,那这些神明的传说说不定也是真的,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荣岁双手合十,朝贴在墙上的灶王爷拜了几拜,才去准备小年夜的饭菜。 冬日里最少不了的就是火锅,番茄牛腩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荣岁将干鱼切了一条,放在饭上蒸着,又将香肠切成薄片,跟蒜苗一起下锅爆炒,香肠中的油脂煸炒出来,浓烈的香味儿跟番茄牛腩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勾的饭桌上的人频频往厨房里看。 小年夜小团圆,园长也被白图从房间里喊了起来,连夔的大鼓也被抬进来放在桌边,一大家人整整齐齐围坐在桌边,眼巴巴的等着大厨上桌。 将蒸好的鱼装盘端上来,荣岁看着嗷嗷待哺的十几张嘴,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开饭吧。” 荣岁准备了将近二十个菜,两张桌子拼成在一起,摆的满满当当的,众人早就被香味儿勾的受不了,荣岁一发话就纷纷拿筷子埋头吃起来。 夔飘在旁边,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神情羡慕,“好吃吗?是什么味道呀?” 他成年后没多久就被捉去剥了皮做成鼓,现在残留下来只是一缕魂魄,并没有实体,因此也吃不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只能凑个热闹,看别人吃。 其他人都忙着吃饭,没人搭理夔,被忽视的夔眼里包了两泡眼泪,可怜兮兮的,“我也想吃。” 荣岁听的不忍心了,戳戳他爹的胳膊,“有没有办法让夔吃东西?” 荣富不情不愿的放下筷子,看看夔,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等着”,就往外走去。 再回来时他手上拿着一摞黄表纸,拿个碗夹了几根青菜放进去,然后点燃黄表纸放了进去。黄表纸在碗里烧尽,却并没有灰烬,荣富坐回去拿起筷子,敷衍道:“可以吃了。” 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筷子夹起青菜放进嘴里,竟然真的尝到了味道,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吃过东西的夔感动的眼泪汪汪,“真好吃。” 荣岁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大口吃肉的老父亲,给抽抽搭搭的夔夹了肉放进碗里。 …… 小年过后,离新年只有六天,荣岁变得更加忙碌起来。准备年货,打扫卫生,门口贴上春联,然后还得带着幼崽们去理发,买新衣服…… 白图跟着荣岁也忙得团团转,但是兔子精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偷偷摸摸很难为情的跟荣岁说,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往年的幼儿园根本没有过新年的习惯,通常就是白图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的,自己悄摸的在心里羡慕一下。 荣岁看着他眼眶红红的样子,怜爱的摸摸他的兔子脑袋,说:“以后每年都会这么热闹。” 白图头上冒出两只雪白的兔子耳朵,高兴的使劲点头。 … 幼崽们剪了头发,穿着荣岁挑的新衣服,在殷切的期盼中迎来了年三十。 大年三十这天荣岁天没亮就起来了,前天他跟庆山又买了一只葱聋两只“猪”,清早起来后就忙着将肉洗净切好,然后开始调制卤料。w市这边过年都会做卤菜,荣岁特地跟邻居的老奶奶学了怎么卤菜,这就自己卤上了。 等第一锅卤菜出锅,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起来。当地过除夕讲究沐浴除晦,代表着辞旧迎新,幼崽们刚起床被白图督促着轮流洗了澡换上新衣服,然后一人端着个小碗蹲在荣岁旁边啃着刚出锅热乎乎的卤猪蹄。 第38章 年三十一整天,荣岁都在厨房里忙活,让荣富守着卤菜的炉子,荣岁又开始忙着准备年夜饭。 王姨过完小年就回去了,其他人都没有会做饭的。年夜饭便由荣岁掌勺,白图和夜行游女打下手。 本来荣富想图方便去酒店订一桌,但荣岁觉得这是大家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在家里吃更有气氛和意义,便坚持自己来准备。年夜饭的菜谱是早就定下来了的,松鼠鱼、白灼虾、香辣蟹、红酒羊排……加上准备的卤菜还有香肠和干鱼,加起来能有二十多个菜。 夜行游女跟白图按照荣岁的要求把食材洗干净切好,荣岁则负责煎炸烹煮炒,要功夫的菜先做,这样等后面的菜炒好了,前头的菜火候也就差不多了。 一桌子的菜折腾了快有两个小时,等全都上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年夜饭直接摆在了食堂里,大门关上,门口的红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暖色的光,玻璃窗户上都贴上了窗花,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屋里荣富开了红酒,每人倒了半杯,连幼崽也有份。幼崽们平时是喝果汁的,但是大过年的就讲究个开心,荣富就用雪碧给他们兑了红酒,让他们也尝尝味道。 开饭前众人先敬了荣岁一杯,感谢他辛苦准备年夜饭。荣岁仰头将杯中的红酒喝完,坐下去时小声嘀咕,“真难喝。”荣岁喝酒的时候少,什么都没有兑的纯红酒有些喝不惯,喝完一杯就皱着眉头猛吃菜。殷烛之默默将自己兑了雪碧的那杯换给他,“这个是甜的。” 荣岁端起他那杯抿了一口,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不小心沾上了红色的液体,无端增添了几分冶丽,“嗯,很甜。” 殷烛之目光落在他唇上,想起感受过的柔软触感,不自在的转过了脸。 桌上荣富他们已经行起了酒令,凑人数把白图也拉上了,单纯的兔子精不会玩输了,正被荣富他们几个起哄罚酒。 幼崽们也跟着凑热闹,趁着大人不注意又偷偷给自己加了酒,抱着酒杯喝的脸都泛了红…… 热热闹闹吃着年夜饭,众人都喝了不少酒,各个眼神迷离脸色坨红的瘫在座位上。荣岁后面又被拉着喝了好几杯,晕晕乎乎的打了个酒嗝儿,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 “压岁钱,一人一个。” 荣岁手里拿着一摞红包,把印着卡通图案的红包分给幼崽们。第一次收到红包的幼崽也不懂人类的规矩,当场就将红包拆开,捏着几张粉色的毛爷爷笑的一脸开心。 温暾喜滋滋的抱着自己的红包,迈着小短腿跳下凳子,跑到荣岁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垫起脚在荣岁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这是他在电视上新学来的表达喜欢的方式,“谢谢老师!” 荣岁被他亲了一脸口水,哭笑不得的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嘴巴。 除了幼崽们有红包,大人们也都有,白图跟夔拿到红包时眼睛都红了,泪眼汪汪的看着荣岁,恨不得抱在一起哭。 “一人一个红包,讨个喜气。”荣岁笑眯眯的将红包分给他们,连老父亲都有一个。 荣富这么多年都是粗糙着过过来的,根本没有考虑到红包这东西,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拿出钱包抽一叠钱来,直接一人给发了一千。 虽然好像平时并没有用到钱的地方,但是拿到钱的大家都莫名很开心,喜气洋洋的将钱塞进红包里,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夔还生怕红包丢了,小心翼翼将红包藏进了鼓身里面。 —— 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钟声响起,时间跳到零点,意味着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已经开始。 “新年快乐!” 荣岁手里拿着一捧点燃的烟火棒,挨个发给幼崽们。城市里不允许放鞭炮,但是这种小型的烟花却可以玩一玩,荣岁买了很多,都堆在食堂门口的地上,守岁的时候拿来玩正好。 幼崽们举着烟火棒在食堂前的空地上玩闹,荣岁酒劲上来了,就干脆坐在地上,手撑着脸看他们玩。他后的饭桌上,荣富熊大壮他们还在喝酒,隐隐传来吵闹的酒令声…… 有亲人有朋友,整个人被热闹包围着,荣岁嘴角向上翘了翘,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格外的安心,在酒精的作用下闭上眼睡了过去…… 殷烛之将烟火棒塞给温暾,过去看荣岁。荣岁侧着脸趴在手臂上,脸颊泛着酒醉的红晕,微微张着嘴睡的很熟,殷烛之喊了他两声都没有醒。 左右看了看,众人都在各玩各的,殷烛之变回成年形态,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荣岁比他矮了半个头,骨架也小了一圈,殷烛之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似乎都咩有什么重量。幼崽们见他抱着人,还以为怎么了,纷纷围上来。 “没事,他睡着了,我送他回宿舍,你们继续玩。” 殷烛之脚步不停,抱着荣岁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路上有些黑,但却并不妨碍殷烛之看怀里的人,金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一眨不眨的看着荣岁。 荣岁手背上的火焰印记闪了闪,火精飘到荣岁面前,试探着凑到他脸上轻轻蹭了蹭。睡着的人并没有反应,火精又胆大了一些,在刚才被温暾亲过的地方又使劲的蹭了一会儿。 “够了。”殷烛之屈指将它弹到一边去,将荣岁放在床上。被子里有些凉,火精主动钻进被窝里,努力的散发热度,将冰凉的被窝烘的暖呼呼的。 殷烛之给荣岁盖好被子,站在床边却迟迟未动。 荣岁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脸颊布满红晕,白里透红,殷烛之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又迟疑的缩了回去,耳朵上浮起浅淡的红色。 将火精留下,他转身出去,背着手站在夜色之中。 宿舍的走廊上可以看到食堂,食堂前的空地上,毕方拿着烟火棒追着温暾跑,温暾跑不过他,就往龙睚身后躲,然后将手里的一把烟火棒往毕方身上丢。毕方并不怕火,一挥手就将烟火棒扫到一边,被他掸开的烟火棒正巧落到了貔貅头上,点着了貔貅的头发,貔貅又惊又怒,手忙脚乱的拍灭了头上的火,扑上去就将毕方压在了地上,两人瞬间打成一团……温暾在旁边看热闹,两手举着烟火棒也不知道在跟谁喊加油。 “这场景,是不是跟以前很像?”殷烛之低头,掌心现出一朵更大的火精,火精闪动两下,表示赞同。 “现在这样也不错。”殷烛之勾了勾唇,将火精收起来,转身回了宿舍。 …… 初二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过去一年,荣岁身边的朋友忽然多了起来,算一算需要去拜年还挺多,小狐狸一家、乘玉、庆山,还有赤鱬一族……他都一一准备了年礼,挨个上门拜年。 提着丰厚的年礼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礼物反而比送出去的还多,荣岁将收到的回礼全部整理出来,准备放着冰箱里慢慢吃——大家的礼物都很实在,不是吃的就是用的,荣岁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觉得一直到出了年都不用愁吃的了。 过年的日子就是每天吃吃喝喝,无事可做的荣岁瘫在椅子里看电视,殷烛之窝在他怀里,温暾和白泽一左一右挤在他腿边,而不远处荣富正带着其他人玩扑克玩的风生水起,赌资是荣岁买的大白兔奶糖…… 荣岁眯着眼,左拥右抱,怀里还有个暖呼呼的龙崽子,觉得现在的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电视里还在放着新闻,新的一年喜事多,年前传了许久的连环杀人犯也已经抓到了凶手,记者们仍然奔走在采访的第一线,采访案件最新的进展。 接受采访的是刑队长,他一扫之前的疲态,精神奕奕的指挥着手下将凶手押上警车,临走前才顺道回答了记着问题,“是,在凶手家中找到了凶器,凶器上有最后一个死者的血液……凶手从前做过屠夫……杀人原因目前还在调查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我亲到荣岁了!!! 第39章 连环凶杀案似乎就这么了结了,凶手证据确凿,已经被警方逮捕归案,后面的就是审讯以及起诉,这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喜欢追逐热点的媒体也将视线转向了其他新闻,这件案子就这么渐渐淡了下来。 而从凶手归案后,也没有再出现新的凶杀案,荣岁也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报道,真的还是人为的,跟非人类的生物没有什么关系。荣岁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还是他自己被吓到了,又整天跟一群妖怪们混在一起,不自觉的就想得太多。 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荣岁跟乘玉一起去赴胡青夫妻的饭约。年前胡红被导演贺嵩看中,邀请她去面试一个电影角色,胡红听了他们的建议后去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的面试上了。现在已经到了签合同的阶段,胡红也兑现当时的戏言,请他们俩吃饭。 吃饭定的是一家高级日料店。日料店环境很好,但是价格也不菲。胡青夫妇带着三个狐狸崽子已经提前等着了。 荣岁被服务员领着进来的时候,三个幼崽正在闹着要吃火锅,小崽子们在山上吃了这么多年的生食,下山后就爱上了熟食,尤其是味道浓厚的火锅和各种甜品,简直就是小狐狸们的最爱了。听说要跟荣老师一起吃饭,三只小崽子们兴冲冲跟过来,却发现服务员端上来的刺身竟然全是生的! 两只小崽子们不高兴的吱吱哇哇叫,胡红看见客人们来了,拎起来一个拍了一巴掌,“都闭嘴!” 吵吵闹闹的小狐狸顿时安静下来,一溜烟的全躲到了荣岁身后去。 胡红也有些尴尬,“我们就看这家价格贵,评价也好,就定了,没想到全是些生食。” 荣岁看看已经陆续端上来的菜品,夫妻俩确实都挑的贵的在点,便笑了笑,“没事,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几人落座,小狐狸都挨着荣岁坐,乘玉只好坐到胡青旁边去,看见荣岁一边一个还哄不过来的模样,打趣道:“荣岁真的很讨幼崽喜欢。” 荣岁捏捏胡点点的圆脸蛋,闻言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做的小蛋糕好吃吧。” 服务员将菜上齐,几人边说边吃,这次除了感谢荣岁外,胡红还顺便将合同也带了过来,请乘玉帮忙看看。一份是跟经纪公司的合约,一份则是演员合同。乘玉仔细的翻看一遍,毕竟都是大公司大导演,两份合同都很正规,没有暗中设置什么陷阱,给出的待遇虽然不是特别优渥,但是对于新人来讲,也算厚道了。 胡青夫妻现在也算是倒霉过后时来运转了。 听说合同没问题,夫妻俩人就放了心。胡青推了推眼睛,缓缓道:“公司还给阿红安排了经纪人,不过那个经纪人手下艺人很多,也不太照应的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着,自己去报个成人大学学点东西,以后自己给阿红当经纪人。” 胡青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还戴了一副金色边的平光眼镜,看起来跟以往的憨厚形象大不相同,金色边的眼睛给他平添了一股看不透的气质。 荣岁略有些惊奇的打量他,“那挺不错的,我觉得你现在的形象就挺合适做经纪人,看着就很能唬人。” 胡青是个老实狐狸,不比胡红泼辣热情,被荣岁夸了两句就脸红了,难为情的抵唇咳嗽一声,问乘玉:“乘先生有没有合适的学校能推荐一下?”网上的信息太多,他挑花了眼,一时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乘玉根据他的情况,给他推荐了本地的几所学校还有合适的专业。胡青都认真的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上面,准备回去了再一个个看。 “胡红姐去拍戏的话,三个小崽子要怎么办?”荣岁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胡红道:“本来他爸想把他们带着,到时候我拍戏,他们就在剧组外租个房子。但是三个崽子都不肯……”她说着又警告的看了一眼等着荣岁喂饭吃的胡点点,“他们闹着要去幼儿园上学,所以我就想跟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多交些钱,把他们暂时全托在幼儿园里。” 她说完,三个狐狸崽子都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荣岁,荣岁倒是没有问题,家里的幼崽挺多了,再多三只也不算什么,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胡红跟胡青拿着合同去公司一趟,三只狐狸崽子则跟着荣岁回幼儿园。荣岁一手牵着一个,还有一个没手牵了,就让乘玉牵着,乘玉笑道:“熊大壮手里的工程已经交工了,二月宿舍楼就可以准备开工。还有非管局那边,拨款应该也下来了,差不多可以同时动工。” 春节过完,天气回暖,年前定下来的工程也都可以陆续启动。荣岁想了想崭新的宿舍,嘴边的笑容更大一些,“嗯,等都建成了,又可以多招些幼崽。” ………… …… 小狐狸们一回到幼儿园,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欢呼一声变回原形在屋里上蹿下跳。发出格外高兴的叫声。荣岁笑着看他们玩,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疑惑着接通,电话里却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是郝笑天,他的声音如同在砂纸上磨过,隐隐还带着颓丧的哭腔,“荣老师,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吗?” 荣岁被他问懵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怎么忽然问这个?” 郝笑天苦笑一声,“小马出事了……” 荣岁一惊,就听他继续道:“今天休假,我们几个人一起去聚餐,吃完饭小马去停车场开车,可是我们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我就去停车场找他……”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过去找他,却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小马身上……小马似乎在跟那东西搏斗,我当时大喊一声就冲了上去……” “但是、但是……”他的话语有些破碎,显然承受着极大的恐慌,“但是等我上前,却只有小马躺在地上,那个黑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小马倒在地上,胸前有五个血窟窿……”他颤抖着声音道:“是那个东西的爪子抓的,它不是人,没有人类能徒手插进人的胸腔里……” 荣岁听着他断断续续的描述,头皮有些发麻,他又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的那具尸体,尸体胸口的大洞并不是平整的,边缘的血肉外翻,折断的肋骨还连着皮肉……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个洞,是那个怪物生生用手挖的。 “小马警官……他怎么样了?”荣岁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还在急救室抢救。”郝笑天脱力的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想起之前的荣岁两次说过的那个怪物,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竖立的眼睛…… 他隐隐已经信了,不然也不会打这个电话,他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真的是鬼怪所为吗?” 荣岁张张嘴,觉得多半是了,却又想起先前看到的新闻报道:“之前不是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吗?” 郝笑天自嘲的笑了一声,“确实抓住了,但是那个屠夫只承认杀了第四个死者。他跟那个死者本来就有私仇,看见前面三起案子,就故意模仿了凶手的手法,想要栽赃嫁祸。” 而前面三起案子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他们还在追查中,只是担心引起公众恐慌,才低调调查。只是没想到,凶手还没找到,他们自己人就先出了事。 荣岁叹息一声,“我方便过来看看吗?” 郝笑天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好,我跟队长说一下。” 挂断电话,荣岁就收到了写着医院地址的短信,荣岁拍拍脸颊,叫了个出租准备去医院。临走前想起来什么,又急匆匆的跑回去将殷烛之带上。 殷烛之变成手环盘在他手腕上,两人一起去了医院。 郝笑天提前在医院门口等着他,看见荣岁时勉强笑了笑,脸色惨白眼睛通红,“我带你去看看。” 一起聚餐的都是他们队里的人,刑队长也在,看见荣岁上来神情不是很好,但是到底还是默认了郝笑天的动作。 小马暂时算是抢救回来了,胸前的五个窟窿很深,也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医生说就差那么一毫米的距离穿破心脏,要是再深一点,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现在人还在icu里面躺着,如果能撑过二十四小时,就算脱离的危险。 荣岁隔着厚厚的玻璃往里看,小马脸白的像纸,身上插满了输液管,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看着就跟死人没什么差别。荣岁定定的盯着他看,就见小马身上缓缓的浮现一团黑雾,那黑雾笼罩着小马的头,缓缓凝成了一只硕大的、竖立着的红色眼睛。 那眼睛充满恶意的看着荣岁,而后陡然散开,又消失不见了。 郝笑天注意到他的神情,紧张道:“你看见什么了?” 荣岁下意识摸了摸手背上的火焰印记,从黑雾出现时,手背的印记就有些微微发烫,他想了想,低声对郝笑天说:“现在人太多了,晚上过来可以吗?” 郝笑天回头看了一眼刑队长,再看看病床上的小马,用力点头,“好,我来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狗东西竟敢觊觎荣岁!!!烧死它!!!!!第40章 荣岁没有回去,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奶茶店的等着天黑。奶茶店的位置比较偏,客人并不多,荣岁点了杯奶茶就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店员送来调制好的奶茶后便离开了,荣岁看了看四周,拿出耳机戴上,把殷烛之待着的那只手撑在耳边,装作正在语音的样子。 “刚才那个是祙吗?” 殷烛之低低“嗯”了一声,他盘在荣岁的手腕上,身体动一动几乎就触到了荣岁的耳朵,有颇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应该是,你想帮那些人类吗?” “会对你有影响么?”荣岁还是想帮忙的,毕竟小马他们也是为了追查命案才会被祙缠上,一条人命摆在面前,能救的话荣岁还是会尽力而为。 殷烛之身体有点发烫,荣岁刚才换了个姿势,手臂跟脸颊的距离更近,以至于殷烛之的身体现在紧紧贴着荣岁的脸颊跟耳朵,他甚至能感受到荣岁脸颊上细小的汗毛搔在鳞片上的柔软触感,殷烛之被弄得有些分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一个小妖而已,不费事。” 听他这么说,荣岁就放下心,玩着手机等着郝笑天的电话。 差不多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荣岁接到了郝笑天的电话,才再次去了医院。医院走廊守着的人就剩下郝笑天跟刑队长,其他人都已经离开。 刑队长看见荣岁后点了点头,虽然眉头依旧紧皱着,但是态度比起上午要好了许多,看起来似乎是郝笑天提前做过工作了。 郝笑天看着病房面带忧色,“我们要怎么做?” 荣岁下意识又摸了摸手腕上的小龙,“可以进去吗?” “可以。”郝笑天看起来做足了准备,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医院沟通的,荣岁换了无菌服后,医生没有多问一句就领着他进去。 郝笑天跟刑队长本来也想跟进去,但是荣岁摇摇头拒绝了,帮忙是帮忙,但是他并不想因此将殷烛之的存在暴露出来。 两人只能在外面等着,荣岁跟着医生进去,这时候已经是深夜,病房里十分安静,只有机器运作发出的轻微声响。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并不多,只零星的躺着两三个病人,每个病床前都有护士或者护工守着。 小马的病床靠近外面的玻璃墙一些,玻璃墙隔音很好,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但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小马今天才转过来,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病床前有两个护士守着,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检测生命数据,及时的调整仪器。 医生跟两个护士交流几句,便对荣岁道:“病人还在危险期,离不开人,我们最多只能给你十分钟。” “多谢。”荣岁点头,看着医生跟两个护士离开。 朝外面的郝笑天跟刑队长点点头,荣岁将病床前的帘子拉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对手腕上的殷烛之道:“可以了。” 殷烛之现身出来,微微俯身观察小马。小马还带着戴着氧气机的呼吸罩,手上插着输液管,胸口的五个血窟窿已经上了药包扎好,此时还在昏迷之中,就仿佛最普通的病人,看不出一点异状。 “祙附在他身上吗?”荣岁问。 殷烛之点头,指指小马的额头,“藏在那里。” 敢对荣岁耀武扬威的祙,在察觉到更强大的气息后,就深深的将自己的藏了起来,只可惜殷烛之一眼就看破了。 荣岁仔细观察了一下,仍旧看不出什么,只能等着殷烛之的下一步动作。 殷烛之抬手抵在小马的额头之上,而后两指一夹,就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然后极缓极慢的从小马额头拉出来一团黑色的雾气。 黑雾不断扭曲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荣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却发现隔着一张病床的护士毫无动静。 “他们听不到。”殷烛之将那团黑雾完全抽出来,黑雾一阵扭曲,便试图往荣岁身上扑,却不料荣岁面前陡然现出一片火网,将黑雾完全包裹了进去。 黑雾凝聚起来,在火网中挣扎扭动,荣岁这才看清楚它的模样,的确如同白泽说的那样,黑首纵目,形状似人的身体,只是它长得十分矮小,只有一米三四的样子,十根手指是尖长的爪子,爪钩尖利,难怪能轻易在胸口掏出一个大洞。 火网牢牢将它困在其中,任凭它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束缚。它的四肢在火焰中被灼烧,而后是躯干跟头颅……黑乎乎一团的脸上,那只硕大的纵目终于流露出了怨毒跟渴望以外的神情,充满了痛苦跟恐惧。 “别玩了,还剩三分钟。” 殷烛之眉头微皱,对着火网轻轻呵斥了一句。荣岁就见那张明亮的火网微微一顿,随后陡然暴涨,顷刻间就将里面的祙烧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点灰烬都没有剩下。 而后火精又变回小小的一团,羞涩的飘到荣岁面前,邀功一样的上下飘了飘。 荣岁一开始还没明白它的意思,茫然的看着殷烛之。殷烛之抿抿唇,觉得它有些丢人,想将它收回来,但是火精警觉的察觉了他的意图,飞快的扑到荣岁脸颊上蹭了蹭,然后迅速躲回荣岁手背上,变成了小小的火焰印记。 荣岁感觉到脸上一闪即逝的暖意,抬手摸了摸脸,再看看殷烛之不太愉快的神情,隐约明白了火精的意思,手指在印记上轻轻摸了摸,荣岁夸奖道:“真厉害。” 殷烛之冷着脸,耳朵却有一点红,一旋身又变回了镯子盘在荣岁手腕上。 拉开帘子出去,荣岁跟等在不远处的医生护士打了个招呼,两人朝他点点头便去给小马做检查。荣岁换下无菌服独自出去,刚到门口郝笑天跟刑队长就迎了上来,“怎么样了?” 荣岁拉上了帘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能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应该没事了,不过……造成的伤势还得靠他自己挺过去。” 刑队长皱皱眉,“所以还是得小马自己撑过去?” 荣岁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也有些无奈,“我不是神医,小马警官的伤还得靠医生治疗。我只是帮忙把不确定因素排除掉。”他隐晦的提醒了一句,“那个凶手不会再出现了,你们放心吧。” 刑队长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郝笑天用手肘拐了一下,到底还是压下了质疑,对荣岁道谢。 最后是郝笑天送荣岁出去,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对荣岁道:“你……别怪队长,他只是不太相信这些。” 其实如果不是那个攻击小马的黑影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他也不会这么坚定的相信荣岁,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打破固有的世界观,重新去认识一遍这个世界的。 荣岁道:“我明白。” 郝笑天帮他拦了出租车,“我还得守着小马,就不送你了。这次的事情不好宣扬,不过我会用别的名义向上面申请奖金,谢谢你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应该的,也感谢你们一直守护着这座城市。”荣岁朝他笑了笑,关上车门离开。 回到幼儿园,荣岁发现宿舍都还亮着灯。 他跟白图的宿舍里,幼崽们睡眼朦胧的在椅子上挤成一团,几个大人搬了椅子坐在一起,也是哈欠连天。 荣富看见他就开始唠唠叨叨,“出去也不说一声,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大家担心的觉都不敢睡……” 夜行游女立刻怼他,“有神君陪着能出什么事情,明明是你自己赖在宿舍不肯走。”还硬要拉着其他人陪他一起等。 被人戳破,荣富脸色涨红,背着手气咻咻往外走,“自己的崽子当然要担心!” 夜行游女打了个哈欠,也跟着往外走,经过荣岁时拍拍他的肩膀,难得帮老父亲说了句话,“回来就好,你爸念叨了一晚上,下次出去记得跟他说一声。” 荣岁追出去,老父亲已经跑的没影了,房间灯也是关的,他笑着摇摇头,想着明天再去哄哄他爸。 宿舍里幼崽们睡的东倒西歪,看见荣岁回来都哼哼唧唧的围上来,荣岁挨个抱起来揉了揉,将他们送回寝室睡觉。 温暾跟三个狐狸崽子试图赖下来蹭床,只是这床就这么大点,实在睡不开,最后到底还是被荣岁哄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荣岁快夸夸我!!qaq 荣岁真温柔!!qaq 殷烛之是大猪蹄子!!! 第41章 熊大壮手上的工程交工后,就带着手下的工程队,浩浩荡荡的到了幼儿园去。年前乘玉给幼儿园捐了一栋宿舍楼,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加上w市的冬天也不适合动工,就将宿舍楼的工程承包给了熊大壮。熊大壮手下的工人现在大半都是妖怪,手上的工程进度完成的很快,赶完了上一个工程后,就把幼儿园的工程提上了日程。 宿舍楼不在原址上修建,而是建在了教学楼的后方,当初在建宿舍楼的时候,熊大壮就提前做过规划,将教学楼后面一排平板房给推了,正好用来建宿舍楼。 熊大壮正带着人上上下下的测量绘图的时候,非管局的修缮经费也拨了下来,负责接洽的宋书很会来事,见乘玉将工程承包给了熊大壮,也有样学样,将修缮的工作也交给了熊大壮。 一栋宿舍楼加上新的食堂,还有室外游戏区扩大面积,熊大壮一下子忙了起来,工程队的人也不够了,这阵子一直在当甩手掌柜配儿子的荣富也被提溜出来,被熊大壮赶着去招工人。 而就在幼儿园的新工程陆续启动后,幼崽们也开学了。 新的一学期开始,开学的幼崽们被家长领着过来。许久不见的幼崽们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聊天,分享着各自的假期经历。荣岁在放假前还布置了假期的手工作业,有的幼崽小心的捧着自己做好的作业,踮着脚给荣岁看。 幼儿园里热热闹闹的,广播里放着欢快的乐曲,偶尔路过的行人都会疑惑的驻足,好奇这家破旧的幼儿园什么时候就变了模样,红红火火了起来。 除了上学期就来了的幼崽,幼儿园里还新转来了六个幼崽。这些幼崽们被家长领着,好奇的看着满地乱跑的同族们。他们虽然对其他幼崽们的活动很好奇,但是都乖乖的跟在自己家长身边,没有随意乱跑。领着他们的家长穿着打扮都很不凡,各个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模样,跟满学校的山里妖怪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荣岁看着他们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客气的接待了他们,家长们倒了茶,幼崽们则一人分到了一小块蛋糕跟一杯甜牛奶。 “几位来是……?”荣岁打量着他们,家长客气有礼,幼崽们规规矩矩的坐着,吃东西也很斯文,看起来很有教养的样子,肯定不是没有上过学的山里妖怪。 其中一个应该是家长代表的男人以手抵唇微微咳嗽一声,起身郑重的跟荣岁握了手,“荣老师您好,我们过来,是想把幼崽转到贵园来。” 荣岁:“???” 荣岁奇怪道:“能冒昧问一下,为什么要中途转学过来吗?”看这些幼崽的举止,应该是接受过很好的教育的。 男人笑道:“我们听说贵园招收的都是妖怪幼崽,而且还请了乘先生来教学。” 荣岁更加茫然了,“乘玉吗?” 男人见他满脸惊诧,也略微诧异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以为乘玉是隐瞒了自己身份,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巧妙的道:“也不单是这个,毕竟是妖族幼崽,在人类学校中多有不便。” 其他家长也纷纷附和,荣岁见这样,只好给幼崽们办了转学手续,这些幼崽当天就被家长们留在了幼儿园里。 … 带新来的幼崽们去熟悉环境时,正巧碰上了乘玉,家长们对乘玉很是恭敬的样子,纷纷上前打了招呼。 荣岁:“???” 他顿时更疑惑了,他单知道乘玉可能在人类社会混的很好,但是想不到妖怪也如此敬重,等家长们离开后,就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们怎么对你这么恭敬?” 乘玉随意摆摆手,牵着幼崽脚步如风,“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说完就飞快的牵着幼崽跑了。 “……”荣岁隐约觉得他像是在瞒着什么,但是他也不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乘玉摆明了不想说,他就将这事丢到了一边去,带着幼崽们熟悉环境。 …… 新学期开始后,幼儿园多了六个幼崽,荣岁他们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起来,照顾着三十几个活泼的小崽子,还要处理一些杂事,大家有些吃不消,就在他们疲于应对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招聘账号,终于又收到了一封简历。 白图收到简历简直喜出望外,手舞足蹈的喊荣岁过来一起看,快速的扫了一遍简历,两人当即拍板:面试! 投简历的是个女生,名叫朱芷。简历上个人信息只写了个名字,然后就主要介绍自己照顾幼崽的丰富经历以及各种等级证书。等人来面试之后,荣岁才发现,朱芷不仅专业强,还是个长的高挑瘦弱的年轻女妖。 妖族的年纪普遍成迷,但是大部分也能从外表看出来一些,比如荣富乘玉还有夜行游女他们,年纪都很大了,化为人形也是正值壮年。而白图年纪小一些,化成人形后就跟荣岁看起来差不多大,是青年的模样。 眼前的朱芷,看起来也就比荣岁大两三岁的模样,加上长相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一副非常无害的样子,荣岁不自觉的就将她当做了同龄人,面试时氛围就非常的轻松和谐。 朱芷的专业知识非常过硬,就跟她简历上写的一样,对照顾幼崽非常有经验,荣岁跟白图轮流问了几个问题,就决定让她留下来。 幼儿园正缺人,也没有搞什么回去等通知那一套,当场就告诉朱芷她被录用了,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 似乎没想到面试这么简单就过了,朱芷呆了一下,细声细气的说:“真的吗?我看招聘上写的包吃包住,我现在租的房子很远,可以申请住员工宿舍吗?” “可以,宿舍倒是还有空着的,不过还得打扫一下,然后添置一些日用品。” 荣岁带着她去宿舍楼,“幼儿园外面就有超市,缺什么等会我带你去买。” 朱芷是女妖,荣岁特意挑了夜行游女隔壁的房间给她,“隔壁住的是夜行游女,她偶尔也会帮忙照顾一下幼崽。幼儿园就她一个女妖,吃饭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朱芷点点头应下来,她看了看宿舍,问荣岁:“有扫把跟抹布吗?我先把宿舍打扫一下。” 荣岁给她拿了扫把跟抹布过来,想帮忙一起打扫,却被朱芷温柔的拒绝了,她似乎很擅长做家务,麻利的将连衣裙的袖子卷起来,然后拿着扫把就开始干活,收拾的动作非常利索,荣岁毫无插足之地。只能在门口感慨,新来的朱老师真是人美温柔还能干。 吃晚饭的时候,朱芷跟他们一起,因为是新人,荣岁就特意照顾了一下,在吃饭时给大家介绍了新伙伴。朱芷等他说完后才慢声细语的做了自我介绍,说完神情有些羞涩的坐回位置上。见惯了泼辣凶悍女妖的荣富啧啧感慨,“现在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女妖可真是不多见了。”夜行游女斜他一眼,呵呵冷笑。 … 虽然由于荣富捧一踩一的不恰当言行,引起了一些小小的不和谐,但是其他人很快就努力将这点僵硬的气氛盖了过去,新来的朱老师顺利的融入了幼儿园。 ………… …… 最近几天晚上,荣岁经常性听到走廊上有东西哒哒走动的声响,间或还伴随着金属栏杆的细微响动。 听见几次后,荣岁就忍不住问其他人,“最近你们听到走廊上总有什么东西走动的声音吗?” 其他人默契的看向朱芷,朱芷神情羞愧,有些局促的起身跟荣岁道歉:“对不起,吵到你了吗?我晚上喜欢出来走动一下。” 荣岁本来也就是顺口问一下,见她这样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奇怪。” 妖族的习性各有不同,妖怪们多少都有些怪癖,荣岁并不打算管这么宽,见朱芷还是有些不安,又多安慰了两句。 朱芷眼眶红红的看着他,感动的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吃过饭后各自去休息,晚上荣岁起夜时,又听见走廊上哒哒的声响,他想了想有没忍住好奇,打开宿舍门往外瞄了一眼—— 就这一眼,后来他每次看见柔柔弱弱的朱老师时都会无比后悔当时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心害死猫真的是有道理的。 ——就见宿舍的走廊上,一只有成年男性那么高大的蜘蛛正扒在栏杆上,半边身体在栏杆内,半边身体悬空挂在栏杆外。 蜘蛛全身被黄灰色的短绒毛覆盖着,半侧着的脑袋上,隐约可以看见额头上一条宽宽的白色横带。 蜘蛛没有察觉身后的荣岁,八条粗长的腿紧紧抓在栏杆上,背对着荣岁正在认真的咀嚼一只老鼠。 那老鼠还是活的,头部已经被吃了进去,剩下半截身体跟尾巴露在外面,还在微微的挣动。 吓呆的荣岁猛然后退一步,正在吃东西的蜘蛛回过头来,两只凸起的红色眼睛对着荣岁,嘴里还有一节老鼠尾巴在疯狂扭动,她细声细气对荣岁说:“吵醒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温柔可爱的女妖,假的,全都是假的! 第42章 荣岁被那双红色的大眼睛的盯着,觉得自己心跳快的心脏病都要犯了。双腿发软手心发凉,还不敢表现的太惊恐,担心会伤到蜘蛛小姐的自尊心。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荣岁勉强维持着镇定说:“没没没有,我起来上厕所,听见声音顺道来看看。” 朱芷“哦”了一声,嘴角还挂着渐渐不动弹的老鼠尾巴,或许是荣岁的目光太过灼热,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用前面的两只鳌足跟长獠牙将嘴角的尾巴塞进去,有些害羞的说:“这里的老鼠太小啦。”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荣岁勉强笑了笑,纠结的问:“你喜欢吃……老鼠吗?” 朱芷歪着覆满短绒毛的大脑袋想了想,前面的鳌足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像在思考,“一般般吧,味道不是很好,但是不吃又有点浪费。” 她轻声说:“以前家里兄弟姐妹还有小辈多,食物不充裕,现在大了不缺食物了,但是也养成了不浪费食物的习惯。” 荣岁:“…………” 那还真是个勤俭节约又持家的蜘蛛女士……荣岁心想,难怪简历上照顾幼崽的经历这么丰富,原来全是照顾自家崽练出来的。 朱芷跟他聊了两句,见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脸色苍白,就用鳌足小心翼翼的将他往门里推了一下,“外面冷,你快进去睡吧。我活动完了,也去休息啦。” 荣岁被那只尖利的长满了绒毛的鳌足挨着,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是他看着歪着脑袋的朱芷,竟从她有些狰狞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关心,便强撑着恐惧,在她的鳌足上摸了摸,“嗯,我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朱芷被他摸了一下,嘴边长长的獠牙交替动了动,看起来有些高兴,她收回鳌足往自己宿舍爬去,“晚安。” “晚安。” 荣岁转身关上门,才有些腿软的靠在门上,朱芷原形实在太巨大了,巨大的身形让荣岁足以看清楚每一个细节,更加放大了这种狰狞感,天知道他怎么强撑着才没有失态。 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荣岁手脚冰凉的钻进被窝里,被窝里热乎乎的,还有一只暖暖热热的龙崽,荣岁伸手将殷烛之抱进怀里蹭了蹭,看看他胖嘟嘟的身体,圆鼓鼓的龙角,还有光滑的鳞片……觉得哪里都透着可爱,忍不住在龙角上亲了一下,才驱散了周身阴冷的感觉,将殷烛之抱在怀里暖呼呼的睡了。 殷烛之贴在他胸口,金黄的眼睛瞪得溜圆,龙角上温热酥麻的触感还在,他想抬爪摸一摸,但又怕惊动荣岁。便一动不动的靠在他胸口,睁大眼睛仔细感受龙角上奇异的触感,金色眼瞳中如同星火闪动。 ………… ……… 小狐狸已经在幼儿园全托了一个多月,三只小崽子虽然在幼儿园住的很开心,但时间长了,也开始想念许久未见的父母。 荣岁天天照顾着他们,虽然小崽子们没有说出口,但是他也敏锐的察觉了小狐狸的心情,便私下跟胡青联系了,问能不能周末带着小狐狸去探班。 剧组已经开机,胡红的戏份虽然不多,但是贺嵩很重视,所以一开机就让她进了剧组,先跟着学习,找一下感觉。胡青则暂时作为她的助理跟在身边照顾。 收到荣岁的消息后他去跟副导演打了个招呼,得到同意后,便跟荣岁约好了这周六去探班。 贺嵩的新剧是一部古装宫廷权谋剧,拍摄地就在w市隔壁市的影视基地里,从高铁站坐高铁过去,只要一个小时。荣岁没有提前告诉小狐狸,到了出发那天,才告诉他们要去探班。 三只小狐狸高兴坏了,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往荣岁身上扑,荣岁一手将三只狐狸崽子抱在怀里,被毛茸茸的小狐狸蹭的直笑,“好了好了,去收拾一下书包,我们可以在那边过一夜,周天再回来。” 小狐狸欢呼一声,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回宿舍收拾自己的衣服。 殷烛之慢吞吞的爬到荣岁腿上蹲下,“影视基地?” 荣岁捏捏他的角角,说:“嗯,你要去吗?” 殷烛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 于是原本的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荣岁带着三只背着书包的小狐狸,手腕上盘着一只龙崽子,一起坐地铁去高铁站。 夜行游女也跟他们一道出门,他们顺路几个站。她最近被朱芷刺激到了,正赌气要去市里买参考资料,准备备考下半年的幼师资格考试。 荣岁他们还要转一条线,在换乘站跟夜行游女告别后下了二号线,转四号线去高铁站。 取好票进站,荣岁上车找到位置坐下,就给小狐狸把书包里的零食跟平板拿出来,让他们边看动画片边吃零食。 三只小狐狸坐在一排,荣岁的位置在同一排,跟小狐狸中间隔着一道走廊。 小狐狸们乖乖的的看着动画片吃零食,也不吵闹,荣岁就看看手机,偶尔安抚的摸摸藏在袖子中扭动的殷烛之。 “小伙子带着家里的小孩儿去玩啊?” 旁边坐着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他穿着普通的长衫长裤,脑袋上却盘着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子束着,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荣岁道:“嗯,带他们去影视基地玩儿。” 老人家端详着他的面色,缓缓道:“我看你命宫光明如镜,山根挺直,是一生顺遂、生活裕如的面相,为何要与妖物为伍,徒增麻烦?” 荣岁脸上的笑容一收,戒备的看着他,“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老人家看了他片刻,哈哈一笑,“年轻人既然是自愿的,便当我开个玩笑吧。” … 一个小时的高铁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荣岁带着小狐狸下车时,发现隔壁的老人家也跟他们在同一个站下了车。虽然那个老人家没有表示什么恶意,但是荣岁联想到他头上盘起的发髻,猜测他应该是道士一类的修行者,不愿意与他多做接触,便迅速带着小狐狸打车离开了。 上车后先给胡青发了个消息,等到了影视基地后,胡青就已经在影视基地的大门口等着了。 小狐狸们看见胡青高兴的不得了,哒哒哒的冲过去一齐抱住了胡青的腿脆声叫爸爸。 胡青挨个抱起来颠了颠,笑着道:“又胖了。” 最小的胡点点被他抱在怀里扭来扭去,奶声奶气的说:“还长高了一点点!” 胡青把他放下来比划一下,发现三个小崽子还真的长高了一些。他笑的嘴都合不拢,领着他们往影视基地里面走。 影视基地是对外开放的,游人们可以买票进去参观拍照,因此基地里倒是挺热闹,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还有拍照的游客,探班的粉丝等等,一派热闹景象。 基地大部分的摄影棚都是开放的,只有少数几个正在拍摄中的才是封闭的,不允许游客外人进入。 胡青拿着工作证将他们带进去,胡红还在拍戏,没法腾出空来,胡青便将他们带着拍摄场外围,让小狐狸们远远的看着胡红拍戏。 电影主要讲的是两国之间的权谋争斗,感情线只是辅助,胡红演的是个古代名妓,身段妖娆,容貌艳绝,尤其擅长乐舞,为了报答郑国太子的恩情,自愿到敌国卧底,跟男主和男配都有些说不清的纠葛,勉强能算是个女二号。他们到的时候,胡红正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脚戴金铃,在一面大鼓上轻盈舞动。 化过妆的胡红五官更为明艳立体,随着脚步踏动,金铃跟鼓声齐响,也许是狐狸天生的种族优势,平日里她性格泼辣不带一丝魅惑,但是到了戏里,却连眼角眉梢都是魅惑风情。 贺嵩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力排众议让她担了电影里的女配。 “过!”在主机位上的贺嵩十分满意,正要喊胡红来再讲两句戏,就见她将身上的薄纱一扔,赤着脚飞快冲到摄像机之外,一把抱住三个小崽子,激动道:“想不想妈妈?” 小狐狸最近跟着温暾学会了用亲亲表示喜欢,一人一口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齐齐奶声道:“想!” 剧组其他人:“???!!” 贺嵩只知道她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但是不知道她竟然有三个,看着这母子相聚的画面一时震惊的有点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神色各异,毕竟是导演亲自挑的人,长相身材放在圈里都是一等一的,在演戏上还被贺嵩夸过有天分,等电影一上映肯定要火一把,同剧组的演员有暗中嫉妒的,有的想套近乎押一把潜力股的,都在暗中较着劲儿。 但是万万想不到,胡红竟然孩子都有了三个,而且人家都不带藏的,大大方方全给带剧组来了! 胡红可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她就是图演员钱多才来的,至于别的她并不是很在意,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几个幼崽又在眼巴巴等着,她便跟导演请了假提前走,换了衣服带着幼崽们出去玩去了。 影视基地主要就是在各种景点拍照游玩,还有些纪念品跟小吃食,胡红两人进了剧组也没有怎么出来过,此时便带着他们到处乱逛,看见好吃的好玩的就给幼崽们买。 荣岁刻意落后一些,小声的问殷烛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买了打包等回酒店时候再吃。他正低头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在高铁上遇到那个老人家。 那人果然是个道士,荣岁看见他拎着一把铜钱剑,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进了一个摄影棚中。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荣岁亲殷烛之啦!! 荣岁偷偷亲殷烛之啦!!! 殷烛之怎么不争气!!!!qaq 第43章 胡青跟胡红带着三个崽崽玩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后就拎着大包小包带他们回酒店休息。胡青在他们住的酒店给荣岁单开了一间房,三个狐狸崽子则跟父母一起睡。 晚上的时候狐狸一家又出去逛夜市,特意过来问荣岁要不要一起去,荣岁不想打扰一家人团聚,就以想休息一下拒绝了。 荣岁在阳台上看夜景,影视基地晚上的景色非常不错,尤其从上往下俯瞰,底下是一片璀璨灯火,灯光明暗闪烁,如同汇聚的星河。 殷烛之站在他旁边,黑色衣袖在风中微微摆动。他的头发又长长了,零散的披在肩上,被那张俊美的脸一衬,像个洒脱不羁的流浪诗人。只是他脸上永远是冷冰冰的神情,唯有看向荣岁时会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一些。 “你还没有出去玩过吧?要下去看看吗?”荣岁转头看向他,笑意盈盈,眼中似映着一川星河。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对殷烛之总有种隐隐的敬畏,但是荣岁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是恢复到成年形态的神君,他也没来由的觉得亲切跟熟悉,不自觉的就把对方当成了好友一样对待。 “嗯。”金色的眼瞳闪了闪,殷烛之嘴角微弯应下。 荣岁看着他的宽袍大袖,道:“我去给你找套衣服换上。”穿着这身衣服上街,恐怕会被当成什么演员明星围观。 “不必。”殷烛之心念一动,身上的袍服变成了跟荣岁一模一样的休闲装款式。 荣岁啧啧感叹,“这可真方便,买衣服都省了,平时需要洗吗?”殷烛之:“……” 他转过头,声音有些不自然,“这是我的鳞片化的。” “我能摸摸吗?”荣岁一听更感兴趣了,跃跃欲试的看着殷烛之。 殷烛之侧过脸,低低的“嗯”了一声。 荣岁伸手在他衣袖上摸了摸,虽然款式一样,但是殷烛之身上的摸起来明显更有质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鳞片变的,还有种滑溜溜的感觉。 殷烛之耳朵动了动,悄悄染上一丝薄红,他将手背在身后,道:“走吧。” …… 影视基地的夜晚灯火璀璨,道路边跟绿化丛里都装了各式各样的灯饰,逛夜市的人很多,加上两边吆喝的摊贩,有种行人熙攘的感觉。 荣岁跟殷烛之并肩走着,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颜值又高,行人中频频有人回头偷瞄他们,但是见他们如此坦荡荡的态度,也不是电视上的熟面孔,还有人大胆的凑上来问,是不是来影视城找工作的新人。 荣岁解释了几次,但是仍然不断有人凑过来搭讪,甚至还有人拿着笔记本想让殷烛之给自己签名的,殷烛之一张生人勿近的冰山脸都挡不住颜狗们的热情。 荣岁有点遭不住,拉着殷烛之挤开人群拐进了一条人稍少的街道。 “人好多。”荣岁嘟囔抱怨道:“你这待遇都可以跟明星媲美了。” 殷烛之面露不解,“那些人类围着我们干什么?”他甚少以真身出现在人类之中,所以这样的待遇还是第一次。 荣岁见他神情茫然,忽然就起了恶趣味,故作轻挑的在他下巴上捏了一下,“当然是因为你好看。” 温热的触感在下巴上逗留一瞬,又飞快离开,殷烛之微微愣神,金色的眸子暗沉下来,凝视着荣岁,低声问:“我好看吗?” 荣岁装模作样的端详一番,夸奖道:“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这话倒是真心的,殷烛之五官精致,却并不显女气,是一种锋芒毕露的俊美,即使现在荣岁见过的这么多妖怪里,他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殷烛之耳朵有点热,但是这点薄红在夜色中并不明显,因此荣岁也没有发现,他笑眯眯的往街口走,“我刚看见那边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我们去看看。” 殷烛之心不在焉的抬脚跟上去。 影视基地有许多卖纪念品的小店子,荣岁挑选着好玩好看的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给幼崽们做礼物。 “荣岁。”身后的殷烛之忽然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 荣岁诧异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殷烛之站在上一个摊位发着呆,而刚才那道声音又喊了他一声,“荣岁。” 声音跟殷烛之很像,但细听却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感觉。 荣岁心中察觉不对,顺着声音源头看过去,就见街道对面,一个穿着古代裙装的女人,打着油纸伞,隔着熙攘的人群对他笑了笑。 荣岁扒开人群,走到一半,却发现对面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了?”殷烛之回过神,就见荣岁在人群中似乎寻找着什么。 荣岁皱着脸,感觉自己是不是又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刚才有个打着伞的女人,用你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殷烛之眉头皱起,“你应了?” 荣岁点头,“我以为是你,会有事吗?” 殷烛之道:“古时有精怪,遇人常以其名唤之,人应,则允。” 人是万物之长,独得天道厚爱,精怪若是随意残杀人类,会造下杀孽,杀孽过重,会因果缠身,难逃惩罚。便有精怪常去扮作人的样子,或向普通人求助,或施以恩惠,若是答应了,精怪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人。 没想到出来逛个街也会这么倒霉,荣岁苦笑,“那她还会来找我吗?” 殷烛之抬头,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有我。” 笃定的语气让荣岁安下心,他弯了弯眉眼,想着反正也招惹上了,不如先把正事给办了,“好,那我们先去把礼物买了。” ………… …… 从夜市回来,荣岁拎着大包小包,将礼物整理好,洗漱洗漱后就睡下了。殷烛之变回龙崽,如往常一样窝在他胸前。 荣岁闭上眼睛,却不是如平常一样的黑暗,眼前一片雾茫茫,隐约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一遍遍的叫他。 “荣岁……荣岁……” 荣岁紧紧闭着眼睛,当做没听见,但是那声音却并不放过他,白天出现过的那个打着伞的女人从白雾中现出身,纤细的五指如同铁箍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白雾中拉,“你答应我了……快来……” 荣岁毫无反抗之力,被她强行拉进了雾气之中。 不容抗拒的力量扯得他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体,荣岁却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竹林流水,假山飞檐,草地上摆着饮宴的小几,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乐声靡靡,开的正盛的海棠丛中美人翩跹,彩蝶飞舞。许多同他一样穿着现代服装的男人在花丛中驻足观赏。 美酒,佳肴,鲜花,佳人。游人们沉溺其中怡然自得。 有穿着裙装的侍女给荣岁端来美酒,玲珑玉杯中美酒散发着诱人酒香,荣岁心中警铃大作,后腿两步拔腿就跑,端酒的侍女也不追,站在原地看着他,笑容隐在朦胧的云雾之后,透出一丝诡谲。 没有人再主动来找荣岁,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伸手在左手手背上的火焰印记上摸了摸、印记发出微微的烫意,荣岁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火精还在。 他冷静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个极大的花园,有假山有流水,还有大片的海棠花丛跟青翠竹林,亭台楼阁掩映其中,雕梁画栋,精美无比。 他往边缘走,却发现更远地方全是白茫茫一片雾气,想到从雾气中现身的女人,荣岁不敢轻易踏入,只好又退回来,站在一棵树下观察。 那些痴迷于美酒佳人的游人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里的不对劲,或是在花丛中与美人追逐嬉戏,或是如同古人一样喝酒吟诗……各个脸上均是沉醉之色,看起来像是完全被迷惑住了。 荣岁试探着跟其中一个搭话,对方却视他如无物。他只能重新退回树下,观察周围,寻找其他的办法。 靡靡乐声忽然变的激昂,侍女端着酒杯恭敬垂首,花丛中美人停下舞蹈退到一边,脸色酡红的游客们聚集到一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的竹林之中,一群侍女抬着一架卧榻缓缓走来,侍女有十八人,八人抬着卧榻,五人在前面开道,五人在后面打着扇,阵势浩荡的朝花丛走来。 卧榻之上,一个穿着艳红宫装,头戴金步摇的女人侧躺着,薄如轻纱的裙装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她背对着众人,单手撑着头,似在垂目观赏盛放的海棠。 游人发出一声惊叹,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荣岁捕捉到“七天”、“选人”之类的字眼,猜测这个女人应该是这座花园的主人,每隔七天都会来选一次人,至于选人了做什么,看着这些人的神情也能猜到。 抬榻的侍女将卧榻放在海棠花丛中,女人的身影在海棠丛中若隐若现,艳红的花朵衬着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似有魔力一般吸人眼球。 荣岁甩甩头,将左手背贴在额头上,手背上微微的烫意让有些昏沉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 悄声后退一步,荣岁打算再去找找别的出路。 却不防脚下绊到一根凸起的树根,身体一歪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荣岁忍住痛呼,撑着手臂狼狈坐起身来,好在草地泥土松软,这一下摔得并不重,他俯身拍干净身上泥土,却陡然发现松软的泥土下隐约露出一抹森白。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又有狗东西欺负荣岁了!!! 殷烛之快来英雄救美啦!!! 第44章 荣岁站起身,用脚尖拨了拨松软的泥土,泥土拨开,露出下面森森头骨来。心中早有预感,荣岁并不恐惧,甚至还有种隐隐的感觉,下面还有。 定了定神,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这边,便将泥土又刨开一些,果然发现头骨之下还是层叠的骨头,也不知道这黄土之下,到底堆叠了多少尸骨,埋葬了多少人。 荣岁看的心里发冷,将泥土重新盖上,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他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处处充满了诡异,要是被困在这里,下场多半就跟这黄土之下的森森白骨一样。 “你有办法带我出去吗?”荣岁摸了摸手背上的印记,从他进来后,手背上的印记就一直在微微发烫。他将手背贴在额头上,细细的感受着传来的微热的触感,用火精的温度驱散周身的阴冷感。 “别怕,”一道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脆生生的说:“殷烛之就来啦!” 荣岁一愣,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那道声音还在努力的说着话,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使劲憋出来的声音,“你别怕!” “这声音……”荣岁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手背上,“是你吗?” 印记比先前更烫了一些,似乎在回应。 “荣岁,”细细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反而是殷烛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荣岁有些不自在的揉揉耳朵,低低“嗯”了一声。 殷烛之道:“你往白雾里走,进去时,将火精贴在额头上。” 荣岁照着他说的做,但是当他走了五六步后,身后忽然传来强烈的视线,那目光似乎就贴在他背后,阴冷的要将他的身体刺穿。 “别回头。”殷烛之温声道:“继续往前走,不会有事。” 荣岁咬咬牙,努力忽略掉身后的视线,一步一步稳稳朝前走,到了白雾跟前时,他将左手手背贴在额头,便抬脚往白雾中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殷烛之声音,“荣岁……荣岁……” “你别走……” 那声音又阴又冷,听的荣岁头皮发麻,胳膊上细小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荣岁!你答应我了!你不能走!” 荣岁整个人都走进白雾之中,那声音似乎被隔绝在了白雾之外,声音变得扭曲而尖利,一遍一遍的叫着荣岁的名字。 “闭上眼睛。”耳边殷烛之的声音仍然低沉,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荣岁依言闭上眼睛,眼前的空茫不见,只有浓重的黑,而后这黑散开,丝丝缕缕的光透进来,荣岁的睫毛微微颤动,耳边响起殷烛之有些担忧的声音,“荣岁,荣岁?” 黑色的睫羽抖动,荣岁缓缓的睁开眼睛,头顶的灯光让他恍惚了一瞬,眼睛才缓缓对上焦。 殷烛之屈指在他眉心轻触,“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荣岁摇摇头,眨了眨眼睛缓缓撑着手臂坐起来,还有点没晃过神来的茫然,“刚才我在哪?那个女人是什么妖怪?” 殷烛之道:“你的魂魄被强行召走,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荣岁抬手捏捏眉心,看见手心时却微微愣住,“记得。这是什么?” 他摊开手,就见右手的手心之上,长着一颗米粒大小鲜红的痣。 殷烛之神色难看,“标记。” 荣岁应了那妖怪的话,又被强行召去,就被妖怪打上了标记,这是妖怪给猎物做下的记号,这样一来,荣岁无论去了哪里,只要这记号还在,妖怪就能找到他。 荣岁使劲扣了扣红痣,有些发憷,“那她不是还要来找我?” 他将自己在异境的经历全部讲给殷烛之听,“我听里面的人说,那个主人每过七天便要选一个人。”在看到土里的骨头之前,荣岁以为是像聊斋里的鬼故事的一样,是吸干精气之类的,但是看到了树下层叠的白骨之后,他发现妖怪比他想象的还要凶残,可能也没有什么迷惑人的步骤,直接就开吃了。 殷烛之沉吟片刻,道:“不用等她来找你,我们去找他。” 荣岁还没来及问去哪儿找,就见他袍袖一挥,化作原形飞了出去。荣岁追到阳台上,就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迅速飞到半空中。 殷烛之每飞高一尺身形就涨大一分,等他飞到云层之上时,荣岁已经看不到他的全貌了。 巨大的黑龙在云层中穿梭,偶尔尾巴轻甩,堆积的云层就被推散。天边升起的朝阳被巨大的身躯遮住,刚刚亮起的天空迅速阴沉下来。 荣岁仰头惊叹的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感受到直面神灵的震撼。 殷烛之低下头朝他看了一眼,金色的眼睛如同镶嵌在夜幕上的金色宝石,荣岁睁大眼睛看着,不觉得惧怕,反而有种难以言语的激动。 身体里的血液奔流激荡,胸腔鼓噪,荣岁脸颊发红,觉得心跳快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云层之上,殷烛之低头仔细找寻妖物的气息,半晌后,目光牢牢锁定在影视基地的某一处。 “找到了。” 殷烛之低吟一声,厚重的龙吟声在天地间激荡,人类并听不见这声音,但是各地的妖族和修行者纷纷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唯恐生了祸事。 烛龙遮天蔽日的身躯在天空中蜿蜒盘旋,殷烛之畅快的舒展了身躯,而后身形一收,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刚好盘在荣岁手腕上的大小。 荣岁左手前伸,落下来的殷烛之正好盘回他手腕之上。殷烛之仰起头,在他手心蹭蹭,沉声道:“走吧。” 荣岁按着殷烛之的引路,找到了一处摄影棚。 摄影棚有剧组在里面拍戏,荣岁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回去弄个证混进去,就看见从摄影棚里面走出一行人,几个中年男人恭敬的围着一个扎着道士髻的老人家,正是荣岁在高铁上碰见的那个。 老道士身后还有几个人,他们抬着一副担架出来,上头躺着个昏迷的男人,几人瞅瞅四周没有人蹲守,就迅速的将担架抬到了门口的车上。 经过荣岁时身边时,男人朝上的手心从眼前一行而过,荣岁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就见那个昏迷的男人右手手心上,赫然是一颗跟他一模一样的红痣。 老道士也看见了他,将铜钱剑一收放进随身带着的包中,跟荣岁打了个招呼,“怎么只有小友一个人?” 荣岁犹自惊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道:“我想去摄影棚里看看。” 老道士以为他是想进去参观,便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这里面不太太平,你去别处看看吧。” 荣岁摇头,想了想将右手握拳伸到他面前。 老道士神情莫名,“怎么?” “您看这个。”荣岁缓缓张开手指,露出手心的红痣。 老道士脸色一变,将他拉到墙角,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荣岁苦笑,将手收回来,“倒霉被缠上了,道长找到那妖怪了吗?” “尚未。”老道士摇摇头,神情有些羞愧。 那妖怪很狡猾,将气息藏得很深,他昨天便到了摄影棚,做了大半天法,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找不到妖怪的踪迹,可剧组里的人转眼就又倒下一个。 他甚至连对方怎么动的手都没有弄清楚。老道士本来是受朋友之托来帮个忙,到了地方看过后,却发现这个忙,自己未必能帮得上。看明白形势后,他便准备去市里的道观求援。加上今天这个,这已经是剧组里第四个出事的人了。 剧组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到了影视基地后就争分夺秒的开始拍戏。 第一个出事的是剧里的男三号,就在开拍后的半个月左右,男三号忽然消失了。 剧组本来以为他是耍大牌翘班,可联系了对方的经纪人又调了酒店监控后,才发现男三号头一天晚上进了房间后,就没有再出来。人就在酒店的房间里消失了。 剧组偷偷报了案,但是为了节约经费,不耽误时间,便跳过了男三号的戏份继续拍。 谁知道就在警方介入调查,剧组继续拍戏之后,饰演反派角色的演员,又晕倒在了片场。 剧组匆匆将人送到医院去,却没有检查出任何病症,可不论医院用了什么办法,男演员却如同植物人一般,没有一丝反应。并且随着晕倒的时间越长,对方的生命体征就越弱,眼看着已经快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变巨大):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小碧池敢暗算荣老师。 其他人:???神君有话好好说你先从天上下来。 第45章 这个时候剧组已经慌了,剧组里的人私底下都在传,是不是撞邪或者闹鬼了。毕竟这样的古代建筑,一向是鬼怪故事最好的发酵地。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一样,没过上两天,剧组又有个男人昏迷不醒,这次是开工时人没到,副导演担心出事带着人去找,却发现人躺在酒店的床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怎么也叫不醒。 跟前面那个男演员一样,人送去医院,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的病症,就是无缘无故的昏睡。而更让人背后发凉的是,两人的右手手心都有一颗红痣,并且脸上总是隐隐带着笑意。看的人瘆的慌。 接连三个人出事,剧组不得不停工,两个女演员被吓坏了,闹着要解约,其他工作人员也是人心惶惶。副导演私下跟导演说,要不要请个大师来看看,不管是不是闹鬼,之前得先安抚住人。圈子里信鬼神之说的人不少,最后导演为了安抚人心,到底还是妥协让副导演托关系请了个大师过来,就是老道士。 老道士叫赵闻道,是w市云阳观的火居道士,跟副导演有点七弯八拐的关系,收到委托后就特意过来一趟。只是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要棘手。他对自己的能耐心里有数,发现自己一个人可能镇不住这妖怪后,就果断往市里的道观去求援了。 赵闻道说:“我来后四处搜查过,但是没有发现一点妖气或者怨气,一种可能是它有隐匿气息的特殊法子;另一种则可能是它杀的那些人,临死时并没有产生怨气。如果被妖怪抓去的人都是自愿赴死。”没有怨气也就沾染不了因果,这妖怪不受怨气困扰,自然是干干净净,不会被天道降罚,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这么一想也就都能说得通了。 荣岁联想到在庭院看到景象,那些人神色痴迷,明显都被妖怪迷惑了神智,说不定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死亡,还沉溺在妖怪编造的温柔乡里。 荣岁道:“她应该就藏在摄影棚里,我想再进去看看。” 赵闻道神情犹豫一瞬,想到他曾经独自带着三只妖怪崽子,现在被妖怪缠上也不见惊慌,说不定是背后有什么依仗,便没有劝他,去帮他跟副导演打了声招呼。 “我还得去市里一趟找援兵,你若是独自应对不来,不要勉强。”赵闻道神色忧虑,“今早上又有一个人出了事,那妖怪绝非善类,还得尽快将它找出铲除才好。免得更多人受它所害。” 荣岁想到那妖怪的庭院中起码有十几二十个人,还有埋在地下的森森白骨,心道被那妖怪害了的,绝对不止剧组的四个,只是在此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找不到而已。 赵闻道赶着去市里,匆匆跟荣岁又交代几句,便上了剧组的车离开。 荣岁则转身进了摄影棚,看门的人被副导演交代过,这次荣岁进去没有再阻拦,顺顺利利的进去了。 剧组拍的是一部古装偶像剧,取景的摄影棚是一座很大的古代宅院。荣岁找看门的人拿了一份宅子的布局图,就从中间的走廊进去。这院子是三进三出的,面积不小,建筑雕梁画栋,修建的十分精美。荣岁按着布局图,先去找了宅子里的花园。 昨晚他被强行带去的地方就有个花园,还有大片的海棠花,他就猜测那妖怪会不会是花妖一类的精怪。 独自走在走廊上,脚步声微微回响,偌大的宅子里空空荡荡的。 宅子因为剧组拍戏的原因没有对外开放,开机后剧组又接二连三的出了事,被迫停止了拍摄,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停了工,没人敢待在里面。因此此时这偌大的宅院里,除了一些拍摄器械,竟然就只有荣岁一个大活人。 “再右转就是花园了。” 荣岁喃喃自语着,顺着走廊右转,又走了几十米后,果然就看到一片开阔的庭院。此时刚刚开春,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争红斗紫一片热闹。花丛中还建了个小亭子,亭子四面垂着纱幔,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却是跟荣岁见到的截然不同的景色。 “不是这里。”荣岁有些失望,对殷烛之道:“我们再去下一个园子看看?” 殷烛之顺着袖口探出头看了一眼,“嗯。” ………… …… 荣岁花了半天的时间将这座宅子找了一遍,但是却没有找到跟那座妖怪庭院类似的地方。宅子很大,一共有一大三小四个花园,花园的风格各异,但是都跟荣岁看到的那个不一样。 荣岁带着殷烛之仔细的找过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而且荣岁还发现,这座宅子里,根本就没有种海棠花。 “我们都找遍了,这里根本没有开满海棠花的院子。”荣岁找了个石凳坐下休息。将手腕下的殷烛之放在桌子上,有些苦恼,“你也找不到那个妖怪吗?” “嗯。”殷烛之动动尾巴,耳朵有发热,道:“它将气息隐藏的很好,只能大概感觉就在这里。” 荣岁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跟他对视,“如果它就藏在这里,那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方向?其实它根本不是花妖?” 花园里的那片海棠花给人的印象太深刻,荣岁便先入为主的觉得,那个妖怪说不定是个成精了的花妖。但是仔细想想,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对不上。 比如现在还是早春三月,海棠花根本没开。那庭院里却盛开了大片的红色海棠。而且他被强行带去的那座庭院,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妖怪幻化出来的场景也说不准。 殷烛之道:“普通妖怪幻化出来的幻境,必定有现实作为依托。”现在不比上古,妖怪的术法大不如前,凭空幻化出一处庭院,只有大妖才可能做到。 荣岁思考了一会儿,将手伸过去让他上来,“那我们再去看看,找不到的话明天再过来。” 他们刚才已经找了半天,此时已经是下午,橘红色的夕阳已经坠到了西边,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该黑了。 荣岁抱着殷烛之重新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过去。这座宅子虽然是拍摄用地,但是宅子里的一应器具都配备的很齐全,连简单的摆件也都还原了。仿古做的很精致。 荣岁随意推开一扇门,看里面的布置应该是间书房。屋子中间靠右摆着一张实木书桌,两侧墙壁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竟然放着书跟摆件。书桌摆着笔墨纸砚,书桌后面的墙上则挂着一副半人高的仕女图。 荣岁将屋子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就准备继续找下一间屋子。正要关门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图中的仕女,脚步一顿,皱起眉重新走回画前端详。 仕女图中画的是一位凭栏赏景的古代女子。女子穿着红色大袖衫,头戴金钗,手中拿着宫扇侧身趴在阁楼的栏杆上,垂首向下看着园中玩乐的客人。 荣岁的目光落在女子所穿的衣服上,就见红色的大袖衫衣摆之上,绣满了一簇簇盛开的海棠花。满绣的海棠花朵挨挨挤挤,就如同花园中盛放的海棠一般,艳丽繁盛,却有种靡丽到腐败的感觉。 第46章 荣岁定定的盯着仕女图看了片刻,总觉得这幅画的违和感越看越重,他往后退了两步再看,竟发现画中的仕女竟然有种栩栩如生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会转身从画中走出来。 而画中的庭院景色,还有春日游玩的宾客,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与仕女鲜明的色彩对比鲜明。 荣岁若有所思的看着画里看不清面貌的宾客,忽然想起什么来,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墙上的画。 “别碰!” 殷烛之出声阻止他,荣岁的手将将停在画前,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这画纸,是人皮做的。”殷烛之从袖子中探出头,眯起眼睛声音有些冷,“脏的很。” 荣岁猛地收回手,仔细观察仕女图的纸张,这纸张厚薄适中,不是普通纸张的纯白色,而是接近人类皮肤的一种玉白色。纸面也是光滑细腻,确实没有一般画纸的纹理感。 “这纸是少女身上的皮肤制成。”殷烛之声音透着厌恶,“以前曾有巫特意挑选肌肤雪白细腻的少女,在人活着时将身体的皮肤生生剥下来,然后刮去油脂,再用特质的香料涂抹放在阴处风干,便能制成人皮纸。” 据说这样制成的人皮纸,质感滑腻莹润如同活人肌肤,而且还隐隐透出异香,是用来作画的上好纸张。曾被许多追求极致的文人雅士所喜爱,私下大量买卖少女,用来制人皮纸。因此这人皮纸还有另一个风雅的别称,叫做“女儿香”。 荣岁打了个寒颤,身上鸡皮疙瘩一颗颗冒出来,想象不出来那是怎么样的惨状,“这样的画还有很多吗?” 殷烛之道:“以前多,活人剥皮制纸,怨气太重,后来出了乱子,这些画也被当时的修道者带走超度。只是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一幅画流落到了这里来。” 影视基地的建筑都是仿古建造,里面的装饰摆设也都是仿制的,不可能会有真品,也不知道这幅真正的“古画”是怎么混进来的。 “那妖怪是画里的女人吗?是被剥皮的少女化的?”荣岁不敢再去碰那副画,甚至还站远了一些。 殷烛之摇头,“妖物便是画本身。” 人族是万物之长,以少女的皮为纸,骨为笔,血调墨,画出来的画便天生带了邪煞之气,这么日久天长下来,这画也成了精。 但是它受天生形体所限,无法化为人形,便利用画中的异香引诱人类吞吃,企图利用人类的精气血肉给自己塑造一副新的身躯。 “那我看到那个打着伞的女人呢?”荣岁奇怪道。那女人是有形有貌的。 “是画的傀儡。它的躯体还没有凝聚完成,你看,”殷烛之道:“画里的人是没有脸的。” 画中仕女侧着身体,只能看到半边线条玲珑的侧脸。荣岁想起被十八个侍女抬着的红衣女人,也是像她一样,只有一个美丽的侧面,始终看不见正脸。如果按照殷烛之的说法,也许等它吃了足够多的人,有了脸,或许这幅仕女图中的仕女,就能从画中走下来了。 “那现在怎么处理这幅画?”荣岁搓搓手臂,将竖立的汗毛抚平,总感觉这间书房也变得森冷起来。 殷烛之冷声道:“烧了吧。” 他话音未落,火精就从荣岁手上飞出来,就要冲上去将仕女图烧了。荣岁眼疾手快的将它捞回来虚虚握在手心,“等等!” 火精被他用手指圈着,立刻在他手指上蹭了蹭,乖乖的呆着不动了。 荣岁道:“那些昏迷的人,就是被困在了画里吧?”他伸手指向画中看不清面貌的宾客,“如果画烧了,他们会怎么样?” 殷烛之淡淡道:“他们被困在画里,自然与画共存亡。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画妖并不敢主动杀人,它只是引诱那些人类,只有愿意留下的,才会被困住。就像荣岁,他虽然被强行召去,但若是他不主动去碰画中世界的美酒佳人,画妖也奈何不了他。 荣岁看着他冷酷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道:“有办法将他们放出来吗?” 毕竟是十几条人命,即使知道他们自甘沉迷妖物的幻境是咎由自取,但他仍然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殷烛之沉默不语,那双金黄的眸子有些冷。良久才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总是这样。” 荣岁神情莫名,“总是?” 殷烛之转过身背对着他,荣岁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的声音忽然有些低落,“若是要救他们,你要再去一次画中的世界。” 荣岁想了想,说:“那我再去一次。” “火精会陪你一起。”殷烛之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他缩回袖子里,盘回荣岁的手上,闷闷的不说话了。 ………… …… 因为人皮画的事情,荣岁只能在影视基地再逗留两天,他先给老父亲打了个电话报备行程,然后又跟胡青夫妻打了个招呼,说有事情要多留两天。 晚上洗漱过后,荣岁换上了睡衣坐在床上。火精似乎知道今晚有任务要交给它,一直黏在荣岁身边,一会儿在他脸上蹭蹭,一会儿停在他头发里,再过一会儿又假装自己是个萤火虫,闪烁着火光在荣岁面前飘来飘去。 殷烛之则一直没有说话,神情蔫蔫的趴在荣岁旁边。荣岁将他抱起来揉搓一顿,也不见他有反应。 晚上十点钟,荣岁躺下,将火精虚虚圈在手中,侧脸对冷着脸蹲坐一旁的殷烛之道:“我去了,晚安。” 殷烛之尾巴尖微微动了动,沉声交代:“画妖虽然从不主动伤人,但是画中世界是它的地盘,而且这关乎它化形,被逼急了未必不会动手,你自己要小心。” 荣岁弯起眉眼,伸手捏捏他的龙角,笑道:“知道啦,我买了后天早上的高铁票。” 殷烛之耳朵动了动,脸上的冰霜融化,在他身边趴伏下来,嗓音低沉,“去吧,我守着你。” 荣岁对他露出个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看见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手心中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意在跳动,荣岁摊开手,火精就从他手心跳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小声道:“跟我走呀。” 荣岁惊奇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小的火团,“你真的会说话?” 火精害羞的闪了闪,细细的声音说:“只有在这里。” 荣岁觉得它细声细气的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又多戳了两下,问道;“等下了我要怎么做?” 火精感觉自己害羞的都快要灭掉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我……我烧掉就行了。” “我会保护你的。” 荣岁被它结结巴巴的样子逗笑了,忍笑道:“好啊。” 火精身上的火焰更明亮了一点,似乎是被荣岁信任鼓励了,高兴的飘出了一道波浪线。 在火精的带路下走出了白雾的范围,荣岁便又到了熟悉了的庭院之中。这里的景色与之前一般无异。被迷惑的游人还在醉生梦死,唯有端着酒穿梭的侍女,在荣岁出现时齐齐转头看他。 阴冷的视线落在身上,荣岁装作没看见的往前走。 反而是火精见这些侍女一直盯着荣岁看,不高兴的说:“看什么看!”说完便如同一颗小炮弹一样飞快冲向侍女,侍女躲闪不及,被它的火焰碰到,顷刻间便如云雾消散。 一旁的游人恍若未觉,荣岁却敏感的察觉这方天地似乎隐隐震动了一下。 “我要开始啦。”火精变成篮球大小,然后又分成十几团小些的火球,高兴的围绕着荣岁转了一圈,“你等下把这些人类赶到雾里就好啦。” 荣岁点头,摸了摸面前的火精,“多谢。” 火精被他一摸,立刻害羞的蜷成一团,又开始结巴了,“不不不不不不谢,我我我走啦。” 荣岁失笑,就见火精飞到天上,十几团火球又再次分化变成了更多的火团,然后便如同下了一场火雨一般,纷纷落到庭院之中,将精美的庭院灼烧出一个个大洞。 空中传来尖锐的吼声,荣岁感觉站着的土地阵阵颤动,不远处的宾客被颠的倒在地上,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荣岁看了火精一眼,上前揪住失去神志的游人,准备直接暴力将人拖走。但是一上手他才发现这些人格外的轻,也许是因为只是魂魄的缘故,荣岁轻飘飘的就将人拎起来了。他一喜,从花园里扯了根爬藤跟绑蚂蚱似的将这些人绑在一起,准备一波带走。 将最后一个人也绑好,荣岁牵着绳子准备跑路,却忽然发现另一端变得沉甸甸的。他诧异回头,发现绑在绳子末端的一个年轻男人,被红衣女人扑在了地上。 年轻男人被按在地上,四肢抽搐着挣动,荣岁拽紧藤蔓大叫了一声;“火精!” 不断从空中落下的火雨立刻调转方向精准的砸向红衣女人,女人灵活躲开,如同野兽一样趴伏在地上朝荣岁发出嘶吼。她露出来的面孔上,一边是峨眉杏眼,玲珑精致;一边却是一片空白,就像一幅画到一半的画,硬生生停了笔,变得残缺不全。 红衣女人狼狈躲闪着火精的攻击,仅有的一只眼睛怨毒的看着荣岁,尖尖的手指扣在泥土中,划出深深的痕迹。 荣岁趁着这个工夫,拖着藤蔓就朝白雾那边跑。 身后的庭院已经被火光吞噬了一半,女人身上也被火焰点燃,然而她恨极了荣岁,不顾火精的攻击也要追着荣岁企图报仇。 荣岁跑的飞快,藤蔓被他牢牢抓在手里,被绑在藤蔓上的游人被拖着一路摩擦,绑在最后的年轻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痛呼,“卧槽!这是什么地方?!” 他惊恐的想要挣脱腰上的绳子。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又发现一个只有半边脸的女人正追在后面,张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距离他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妈呀!鬼啊!!!”年轻男人挣扎的更厉害。他一动荣岁手上的重量就变重了,只能使劲的抖了一下绳子,凶道:“不想被吃了就闭嘴!” 年轻男人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憋着一肚子气却不敢出声。 荣岁加快速度,熊熊的火焰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庭院,火光追在荣岁跟红衣女人的身后,迅速的席卷过来。 火精完成了任务,重新合成一个篮球大小的火球,朝着红衣女人的脑袋砸下去,一边砸还一边骂,“不长眼的狗东西!叫你欺负荣岁!烧死你!” 红衣女人被它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捂着脸嘶吼打滚,火精气势汹汹的帮荣岁出完了气,才又变回小巧可爱的火球冲进了白雾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精分火精的日常# 没有荣岁的场合:狗东西!烧死你!让你还敢欺负荣岁!(素质十八连,jpg 有荣岁的场合:我我我我我好喜欢荣岁呀(害羞的蜷成一团,jpg 第47章 荣岁带着一串魂魄冲进白雾之中,他待在白雾里,依稀能看到外面冲天火光。还有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声,间或还伴随着火精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的骂人声。也不知道那些骂人的词汇是从哪里学的。明明主人是个话都没几句的闷葫芦,养出来的火精打起架来却活像个小流氓。 荣岁神情带笑,听着外面的吼叫声渐渐微弱下来。 这时被绑在藤蔓上的人也渐渐恢复了神智,最先醒过来的中年男人发出一声惨叫,“这是哪里?!” 随着他的叫声,更多人清醒过来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他们先是惊疑不定的挣脱藤蔓,而后看到一旁的荣岁又气怒起来,“是你绑架了我们?!” 荣岁看着为首的中年男人,他挺着个啤酒肚,满脸油光,但是态度却十足的傲慢,“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荣岁:“……” 最早清醒过来的年轻男人缩在角落里,同情的看着那个气势汹汹的胖子,努力的跟他划清阵营:“大师,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话的中年男人回头瞪他一眼,抬着下巴斜眼看荣岁,“小伙子,我劝你一句,有些钱,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荣岁看着他面露同情。中年男人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毛,色厉内荏的道:“你要是现在把我放了,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不然……” “不然什么?”火精揍完了画妖,一进来就听见又有人在欺负他家荣岁,声音立刻就阴沉起来。它的声音本来就细细的,阴沉下来后还带了点阴森森的尖锐,中年男人被耳边的声音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头看。 火精简直要气炸了! 荣岁冒着危险把这些人救出来,他们不但不感谢竟然还欺负荣岁!人类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火精气的胀成一个大火球,然后嘭的一下炸成了十几个小火球,气势汹汹的将中年男人围在中间。 中年男人被这诡异的画面吓得瘫在地上,口中连连求饶,其他人看见他的惨状都畏惧看了荣岁一眼,离他远远的,生怕这诡异的火球把他们也算进去。 火精将中年男人狠狠揍了一顿,中年男人都被吓傻了,只能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求饶,也就是魂魄没有屎尿,不然他估计都已经吓得尿裤子。 生气的将中年男人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也烧了个精光,火精哼了一声,乖巧的飞到荣岁手心落下,细声细气的说:“我帮你出气啦,我们回去呀。” 荣岁瞥一眼中年男人的惨状,嘴边的笑容憋都憋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它,“你怎么这么厉害。” 火精的火光闪了闪,羞答答的说:“我要保护荣岁呀。” 荣岁脸上的笑容更大,用手指按着它轻柔的揉了揉,“这些人怎么送出去?” “把他们扔在这里好了。”火精要是有五官,脸上的嫌弃肯定都溢出来了,细细的声音气呼呼的,“人类不值得!” 荣岁被它逗笑,说:“那我不是白救了一回人。” 火精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便道:“等人皮画烧完了,他们就能出去啦。” “那我们就先走吧。”知道他们能出去后,荣岁便不操心了,握住火精闭上了眼离开。 … 再睁开眼睛,荣岁就对上了一双光华熠熠的眼眸。 殷烛之蹲在他旁边,垂首定定的看着他。眼底沉淀着浓厚的让荣岁看不明白的情绪。 “我回来了。”荣岁眨眨眼睛,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对视。 殷烛之看着躲进荣岁头发里的火精,抿抿唇,“处理完了?” “嗯,”外面天还是黑着,荣岁张嘴打了个哈欠,“有火精帮忙,画已经烧掉了,那些人应该没事了。” 殷烛之点头,身体放松下来趴在他身边,低声道:“那睡吧,明天再过去看看。” ………… …… 连着两个晚上没休息,解决了人皮画之后,荣岁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起来。刚洗漱没一会儿,三只小狐狸就被胡青领着找了过来。 胡红请假陪着两只小狐狸玩了两天,今天必须要去拍戏了,就让胡青带着他们。 荣岁换好衣服去开门,三只小狐狸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糯声叫老师。 殷烛之穿着跟荣岁一样的衣服走出来,胡青看到他愣了一下,微微低了头退到门边,三只小狐狸还懵懂,仰头问荣岁,“这是谁呀?” 荣岁瞥殷烛之一眼,想了想道:“是老师的朋友,叫哥哥。” 于是三只小狐狸就乖巧的齐声叫了一声哥哥。胡青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他们普普通通的狐狸精可不敢高攀。但是三个小崽子并不理解他的心情,亲热的围到殷烛之腿边,一边手抓着一个,把胡青卖了个干净。“爸爸来叫老师跟哥哥去吃饭。” 于是三个大人一人牵着一个小崽子,去酒店的餐厅吃午饭。 吃过午饭,胡青要去剧组里,狐狸崽子们嫌剧组无聊,就缠着荣岁,荣岁想了想有殷烛之可以帮忙照应,就将他们三个也带上了。 两人一手牵着一个小崽子,胡白白夹在中间,仿佛一家五口一样去了昨天的摄影棚。 几人跟观光似得进去的时侯,门卫跟见鬼一样看着他们,忍不住提醒道:“这里边出了事情,还来了好多道士,小孩子就不要带进去啰。” “已经没事了。”荣岁牵着好奇的小崽子进去,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书房门口多了不少人,几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守在外围,书房门口设了祭坛,几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白胡子道士正在做法,而站在白胡子道士之前的还有一个红袍的中年道士,他似乎是这群道士的领头人,正对着祭坛拜首。 年轻道士拦住荣岁几人,“几位留步,这里不让参观。” “我们来找人的。”荣岁瞥见了赵闻道的身影,伸手指了指,道:“赵道长叫我们过来的。” 年轻道士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过去跟一旁的赵闻道耳语几句,赵闻道回过头,看见荣岁,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荣小友。” “赵道长。”荣岁跟他问好,奇怪道:“这是在做什么?” 赵闻道回头看了一眼,将他们引远了一些说话,“蔡观主他们正在做法超度亡魂。” 荣岁:“亡魂?” 赵闻道道:“是呀,昨天我不是去市里求援吗?蔡观主带着人随我一同过来,因为天色已晚,就准备今日再来寻那妖物,结果半夜的时候书房里的一幅画忽然自燃,将整个书房都点着了。我们好不容易灭了火,却发现烧毁的书房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冤魂。” 这些冤魂被禁锢在原地,有的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他们只得连夜又从观里调了人手过来,做法超度亡魂。 没想到这画还会在书房里烧起来,荣岁抽了抽嘴角,神情自然的关心道:“那真是辛苦各位道长了。” 赵闻道笑道:“不过也算因祸得福,那妖物已经死了。医院里也打了电话过来,说昏迷的三个人都醒了过来。”至于最开始失踪的那个,赵闻道也在那些冤魂里找到了,只能生死早有定数。 “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将妖物除了。”他感慨一声,又试探的问荣岁道:“荣小友昨日来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荣岁眼睛也不眨炸将手心摊开,道:“我一早起来发现手心的红痣没了,这才过来看一看。” 赵闻道见问不出来个什么,也拿不准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便当了一回老糊涂,笑眯眯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辞别赵闻道,荣岁彻底放下了一桩事情,侧过脸问殷烛之,“再去逛逛吗?” 殷烛之牵着幼崽,冷着一张脸,矜持的点了点头。 两人牵着三个幼崽走在路上,引来许多人好奇的围观,荣岁开玩笑道:“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五口?” 殷烛之脚步踉跄了一下,耳朵整个红了,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沙哑,“一家五口?” 荣岁指指他,又点点三个小崽子,想起什么又改口道:“还有火精,应该是一家六口才对。” 他说完这句话,手背上的印记就开始发热,明显是火精也听到了他的话。 殷烛之耳朵发烫,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只能沉默的转过头,露出来的通红耳朵却泄露了情绪。 荣岁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视线落在他耳朵的绯色上,眯眼偷偷笑起来。 谁能想到,堂堂钟山神君,原来脸皮这么薄,开个小小的玩笑也会害羞。 沿着街道一路逛过去,荣岁又买了不少东西,他忽然想起来似乎什么也没给火精买,便问了一句,“火精有喜欢的东西吗?” 殷烛之微楞,沉吟了一会儿道:“喜欢的东西……你?” 这倒是没说错,如果让火精自己选,最喜欢的肯定也是荣岁的。 荣岁笑出声,想起火精活泼的性格,笑道:“都说物似主人形,火精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 殷烛之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儿,别扭道:“可能长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瞎说!长歪的明明是殷烛之!! 第48章 殷烛之说完后,荣岁明显感觉手背上的印记温度变得忽冷忽热起来,在画中的世界并肩作战过后,荣岁对于火精的小情绪已经可以很精确的解读,这样的表现明显是火精对于殷烛之说它长歪了在表示抗议。 将手抬起来给他看,荣岁笑道:“火精闹脾气了。” 殷烛之盯着他手背看了一眼,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牵着小崽子们率先往前走,“不必理会。” “……”荣岁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摸了摸手背的印记有些无奈,只能自己亲自哄道:“火精现在这样就很可爱,我去给你买礼物,有喜欢的你就表示一下好不好?” 手背忽高忽低的温度忽然停在了一个略高的温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恢复了正常,荣岁笑起来,猜测小火精这个时候肯定又在害羞。 … 荣岁追上殷烛之,钟山神君牵着小崽子正站在棉花糖的摊位前,跟摊主大眼瞪小眼。 小狐狸想吃棉花糖,殷烛之领着人过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钱。 摊主也就看他长得好,让他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直不掏钱买东西,就是长得好看也没得用了,不太高兴的道:“帅哥你买不买嘛?不买就让一让,你挡着我做生意了。” “……”殷烛之冷着脸看他。摊主被他看的发憷,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嘀咕咕,“不买还站在这里,是不是有毛病哦。” “买的买的。”荣岁掏出钱递过去,“要三个。” 摊主收了钱,舀起一勺子糖倒进机器里面,一边用竹签卷着飘出来的糖絮,一边对荣岁说:“这个帅哥是不是这里不太好?”他瞥了殷烛之一眼,用手点了点脑袋。 荣岁噗嗤一声笑出来,揶揄的看了殷烛之一眼,还是给他解释道:“他只是不爱说话。” 摊主将卷好的棉花糖递给殷烛之,被他冰冷的眼神看的发毛,干笑道:“帅哥,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殷烛之一声不吭的接过棉花糖,递给小狐狸后又不出声了。 摊主被他看的缩缩脖子,迅速的卷好另外两个递过去,赶紧送这位煞神走,“您拿好了,慢走。” 荣岁憋着笑,将阴沉着一张脸吓人的殷烛之领走,找个路边的条椅坐下仔细端详他,“你看你把人家吓得。也不知道笑一下。” 殷烛之抿抿唇,忽然问道:“你喜欢火精吗?” “喜欢啊。”荣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过看见殷烛之的表情,显然不是想问他喜不喜欢火精。他的龙语翻译器又自动开启了阅读理解模式,“也喜欢你这样的。” 虽然火精跟殷烛之几乎是两个极端的性格,但是在荣岁看来,他们两个都是讨人喜欢的。 “不过火精到底是什么?”说起火精,荣岁又好奇起来,“也是跟你一样的天生灵物吗?” 殷烛之耳尖浮起薄红,解释道:“火精原本生于燧明国,是燧树凝聚的火之精华。” 上古有燧明国,燧明国有燧树。燧树极高极大,地下树根覆盖土地万顷,地面树干直插云霄。折燧木树枝在树干上钻动,便能生出火。 钻木取火的传说源自随人。而燧树则是上古时候火种的源头。它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枝干之上的火经过天长日久的沉淀,在树心凝聚了一块火之精。 后来殷烛之镇守幽冥,便将燧木之中的火精取走。 火精被他炼化与自身本源融为一体,又受他的影响,天长日久的就生出了一丝灵智。他与火精意识相通,火精的性格本来应该跟他差不多,但是中间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偏差,导致火精跟他一点也不像,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没想到你的来头还挺大。”荣岁的手指在印记上点了点,笑道。 火精被他说的害羞,火焰印记的温度微微升高,要不是在外面,它估计就要飘出来,围着荣岁高兴的转圈圈了。 ………… …… 荣岁他们逛街扫货的时候,市人民医院里,一个年轻男人醒了过来。 他已经昏迷了几天,生命体征一度消失,医院找不到病因,也没有治疗方案,只能尽力拖着。此时年轻男人还带着氧气罩,手背插着输液管。他受惊的坐起身体时,将输液管拽的一阵晃动。 照顾的护士看见他醒了,连忙放下的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喝止他,一边按响了呼叫铃,“别乱动,” 医生匆匆赶过来,看见人醒了也是喜出望外,按住还有点呆愣的年轻男人进行检查。大致的检查过后,医生面露惊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除了有些虚弱以外,竟然没有其他问题。 抽了血让护士拿去化验,医生仔细在病例本上记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照筠环视一圈周围,再次见鬼似的蹦起来,“我怎么在医院里?!” “蹦什么蹦?!”医生瞪他,将他按着坐下,“你都昏迷了几天了,要不是在医院人早没了。” 谢照筠被他说的愣住,陡然想起来经历过的恍若梦境的一切,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 他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不红,就靠着到处接点小广告或者电视剧的小配角混口饭吃。不过熬了几年他也有点长进,这次经纪人就给他抢了个男三号,如果剧能有点水花,他也能跟着露露脸涨涨人气。 但是谁知道开拍没多久剧组就出了事情,到现在他是怎么出的事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只记得在“梦里”看见的半边脸的女人和一团会说话很厉害的火焰,以及有个年轻人救了他们。 他惊疑不定的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经纪人匆匆赶过来,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道士袍的道士。 谢照筠看看几个道士,震惊的瞪着他的经纪人,“你这是干嘛?” 经纪人朝他露出个慈祥的笑容,“这是蔡观主、赵大师跟李大师,你昏迷期间剧组出了点事情,他们三位是导演请来帮忙的。听说你醒了,就一起过来看看。” 谢照筠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太在意,而是着急印证自己的猜测,“王苏跟孙良志醒了吗?” 王苏跟孙良志也是剧组的演员,谢照筠在“梦里”的时候,他们俩也在。如果“梦里”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么他们俩这时候也该醒过来了。 倒是经纪人一脸古怪,“他们俩都是在你后面出的事,你怎么知道他们也昏迷了?” 谢照筠一愣,瞪着眼睛一时答不上来。 “谢先生可以说说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一旁的蔡观主出声问道。他这问题有些奇怪,但是放在谢照筠身上,却是这道士看出了什么东西的证据。 他将“梦里”发生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说到只有半张脸的女人时,声音还有点颤抖,“……就是这样,后来那个年轻人带着火团离开了,我们在白雾里呆了很久,之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在医院里。” 赵闻道问:“那个年轻人相貌如何,穿的什么衣服?” 谢照筠简单描述了一下。赵闻道虽然早有猜测,但是被证实后还是有些震惊,“出手除掉妖物的果然是他。” 蔡观主道:“你说他姓荣?” 赵闻道点头,“荣”姓少见,因此他绝对不会记错。 谢照筠满头雾水的听着他们对话,开口打断道:“你们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好歹人家也救了他一条小命,不做点什么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蔡观主看向他,和颜悦色道:“他既然不愿透露,谢先生又何必深究。你且好好养伤,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两人便当真告辞离开,谢照筠还想问什么,人却已经没影了。 … 蔡观主跟赵闻道一起回去,想起赵闻道先前的话,问道:“同行的还有个男人?” 赵闻道回忆起殷烛之的样貌,道:“对,当初在高铁上遇见荣先生时,并没有那个男人同行。而且我观他的气度非凡,绝对不是普通人。”“我听说最近很受局里重视的w市幼儿园,上面特意交代要打好关系的那位老师就姓荣,据传这位荣老师十分得钟山神君的喜爱。”蔡观主沉吟片刻道:“我先跟局里打个招呼。” 如果这人当真是荣岁,那同他一起的男人很可能是哪位大妖。这次的事情里能看出他们的态度,做好事还不留名,最起码说明目前这位荣老师跟幼儿园中的大妖,还是在安全范围内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谣言是怎么传播的# 宋书:钟山神君对荣老师十分看重。 蔡观主:听说荣老师很得钟山神君的喜爱。 赵闻道:听说钟山神君十分宠爱荣老师,时常宠幸…… 荣岁:……? 第49章 周二,荣岁带着小狐狸们跟父母告别后,就坐清早的高铁离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算久。荣岁回到幼儿园的时候,幼崽们差不多也要下课了。 荣岁将三只小狐狸送到教室去,然后跟殷烛之一起整理礼物。买的礼物很多,满满的装了三个大袋子,有纪念品有当地特产,荣岁挨个的整理好,准备等幼崽们下课了发给他们。 荣岁一回来,幼儿园里的妖怪们就察觉到了,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温暾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小胖子现在圆滚滚的,鼓鼓的肚皮跟顺滑的毛毛将四肢遮住了,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个粉色的毛球在地上滚。 温暾可高兴了,甩着尾巴冲向荣岁,两只短短的爪子扒在荣岁腿上呜呜呜的叫。 荣岁将他抱起来颠了颠,给他将跑乱的毛毛理顺,将礼物递给他,“又胖了。” 温暾甩着尾巴使劲的蹭他。 毕方仗着有翅膀飞的快,第二个蹲在了荣岁的脑袋上,见温暾这幅模样嫌弃的啄了他一下,“你只是长得像狗,怎么现在性格也跟狗似的?” 他啄的一下对温暾不痛不痒,温暾完全不理会,扭着屁股往荣岁怀里钻。白泽安静的蹲在旁边,歪着脑袋笑意满满的看着。 后面的绥祖看着捷足先登的几人,气的直怕尾巴,她没有腿,走的慢,只能落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荣岁。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貔貅跟睚眦被挤在外面,只能蹲在一旁看着,貔貅见他们这幅摇头摆尾卖萌的模样十分牙疼,“还真把自己当幼崽了?区区一个人类,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的?” “没品味!”撑着手臂经过的绥祖张嘴滋了他一脸水,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后继续往荣岁的方向蹦跶。 貔貅:“……” 荣岁将激动的幼崽们安抚好,又将礼物发下去后,便赶着他们去吃饭午休。午休的时候温暾跟绥祖不肯走,两小只眼巴巴的望着荣岁,赖在他的房间里。 荣岁怀里还抱着只龙崽子,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能让他们留下来挤一挤。 绥祖小巧,抱着漂亮的鱼尾巴在枕头上一盘就好了,温暾却试图往荣岁怀里拱,殷烛之冷冷的看着他,但是温暾一向迟钝,对他警告的目光毫无所觉,仍然试图篡夺荣岁怀里的最佳位置。 火精从荣岁手背飘出来,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将温暾揍了一顿,温暾被打了只会呜呜的哭,最后被小流氓火精给赶去挨着墙边睡下。 温暾委屈的将脑袋埋进肚皮去,团成一团呜呜两声,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成功保住了王座的火精非常高兴,钻进荣岁给他准备的小房子里。那是个玻璃制成的小房子,一共就巴掌大小,里面却摆放着缩小版的家具,看起来十分精致。火精一眼就看中了,让荣岁给他买回来。玻璃房子就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火精待在玻璃小房子,一眼就可以看见荣岁。 笑着看他们闹完,荣岁才摸摸胸口的龙崽,闭上眼小憩。 晚上放学后,荣岁做了一大桌饭菜,外面忙碌的荣富跟熊大壮也回来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生活。 ……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各种蚊虫动物也随之苏醒过来,但是荣岁最近总觉得幼儿园里干净的有些过分了。他出去外面买点东西,回来都腿上能被叮几个大包,但是回到幼儿园里,却连个蚊子影子都没有。 “没有蚊子的世界真好。”荣岁躺在摇摇椅上,脑袋上蹲着毕方,腿上趴着龙崽,左右两边还挤着温暾跟绥祖。今天周六,吃完饭没事荣岁就把新买的摇摇椅搬出来晒太阳。 夜行游女跟朱芷结伴出去逛街,看见荣岁他们就笑着打了个招呼。荣岁看着挽着手臂亲亲热热的两个女妖,觉得女人的友情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明明朱芷刚来的时候,夜行游女还各种看朱芷不顺眼,偷偷骂人家小碧池白莲花,结果这才过了多久,两人就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裙子。周末经常结伴出去逛街不说,朱芷还给夜行游女上课,帮她备战下半年的幼师资格考试。 白泽跟龙睚趴在另外一张摇摇椅上,看了看朱芷道:“朱老师是高脚白额蛛,这种蜘蛛性格都很温和。” 高脚白额蛛是一种喜欢生活在人类家里的大型蜘蛛,它无毒而且喜欢吃蚊虫,是一种很好的益虫。 荣岁看着手机上的百度百科,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 ………… …… 临近清明,最近总开始下雨。 先是绵绵的细雨,细小的雨丝被冷风卷着打在行人身上,透着春天阴冷的寒气。绵绵的雨一连下了好多天,雨势越来越大,到了清明时,绵绵细雨已经变成了倾盆暴雨。 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一层叠着一层,将天幕压得低垂,闪烁着的电光在云层中游走,间或还伴随着巨大的雷声。 幼崽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个个的情绪都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他们一个个趴在窗户边,神色凝重的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荣岁抱着殷烛之,他这两天的情绪也不是很高,懒懒趴在荣岁怀里,一双金色的眼睛望着外面的天空。 “出什么事了吗?” 荣岁抱着他,跟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幕,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有人死了。”殷烛之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声音低沉宛如叹息。 荣岁疑惑的看着他,还想追问,却听见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龙吟。一条金色的巨龙从远处飞来,在幼儿园的上空盘旋,发出阵阵低沉的龙吟。荣岁听着,无端觉得有些悲伤。 貔貅跟龙睚蹲在窗前,见状发出一声稍显稚嫩的啸声,推开窗户,一齐朝空中的金龙飞去。 金色巨龙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存在,又是一声沉沉的龙吟后,盘起身体垂首看着两只幼崽。龙睚跟貔貅回应似的发出啸声。如果仔细听的话,会发现两道稚嫩的声音,竟然同龙吟声十分相似。 貔貅扑腾着翅膀,飞到半空就累的直喘气,在幼儿园的这段时间他长胖了许多,只飞了这点距离就没力气了。 他瞅瞅前面的龙睚,龙睚一声不吭的冲向金龙。貔貅气怒,又使劲的扑腾两下翅膀,力气耗尽,不甘心的从空中掉了下来。 而龙睚眯着眼睛,足下生云,终于到了跟金龙一样的高度。 金龙深深凝视着他,发出一声又低又沉的龙吟,龙目之中似有欣慰。龙睚冷哼一声,身形陡然拉长,从幼崽形态变回了成年睚眦的模样。 睚眦形似狼,头上有角,身体如龙颀长,四足,嘴上还叼着一柄漆黑长剑,银灰色的眼睛冷冷盯着巨龙。 金色巨龙身形时而凝实时而虚幻,龙睚看了片刻,仰头发出一声浑厚的长啸,然后身形暴涨,整个将金龙吞了下去。 荣岁一惊,“他在做什么?” “接受馈赠。”殷烛之看着金色巨龙化为光点,被龙睚尽数吞入腹中,淡淡道:“那是龙睚的父亲,龙族的龙王留给下一任龙王的馈赠。” 荣岁恍惚明白过来,“那不是本体?” 殷烛之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不是,妖族虽然凶狠好斗,但也很少有妖连亲人都吞吃。” 荣岁松了口气,差点他就以为,龙睚竟然跟他父亲不睦到这个境地,恨到将人整个给吃了。 阴沉的天空之中,龙睚将金色的光点全部吞下,然后仰头发出一声悲鸣。下面仰头看着的貔貅也跟着发出悲啸。 天地间的大雨仍未停歇,轰隆的雷声如同车轮从天际滚过,又沉又闷,和着两道悲声,竟生出一种苍茫无所归的沉重。 荣岁听得鼻子发酸,下意识抱紧了殷烛之,“龙王……是死了吗?” 殷烛之敛目,“估计是死在了浩劫之中。” 千万年的演变,死去的妖族早已沉入地底,没人知道他们的尸骨到底遗落在了何处,又或许,根本没有尸骨。 空中,龙睚屈膝朝北方跪拜,悠长而悲伤的龙吟声不绝。 “那现在,是他的尸骨被找到了吗?”既然早已故去沉入地底,现在忽然又出现,多半是龙王的尸骨重现于世。 殷烛之道:“在北边。” …… 似乎是为了祭奠故去的龙族,这场春雨连着下了半个月,瓢泼大雨一遍遍冲刷着大地,无人注意到沉闷的雷声中还夹杂了龙的悲鸣。 荣岁在屋里看着电视,几乎所有的新闻都在报道着同一件事情:h省发现了新的恐龙化石。 驼首,有角,蛇身,五足。不属于目前发现的任何一种恐龙,极有可能是一个全新的恐龙种类,而且与传说中的“龙”极为相似。 记者们、考古学家、各界人士纷纷赶往h省,想要亲眼目睹这具“龙”化石的出世。 作者有话要说:  #龙族父子的悄悄话# 龙爹:龙族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睚眦:关我屁事。 龙爹:唉……我死都死了…… 睚眦:……行吧。 第50章 恐龙化石的发掘地址位于h省西南部的y市。 y市位于长河的上中游分界处,建制历史逾两千年。地形复杂多样,高低相差悬殊。西部多高山峡谷,中部为山地和丘陵的过渡带,东部则是平原。龙骨便是在y市西部的峡谷中发现的。西部山区峡谷众多,大多曲折迂回,雄奇险峻,而发现恐龙化石的陵北峡,就是其中最为险峻的峡谷之一。 陵北峡滩险水急,礁石林立,因“天险”而闻名,每年都会有许多驴友深入其中探险。在今年二月初的时候,便有一小队驴友进山探险,在经过陵北峡时,意外发现峡谷中间的河道里,由于冬季雨水稀少水位降低,露出了一颗巨大的头骨。驼状的动物头骨上,长有两只长长的鹿状角,沉在水下的身躯还不知道有多大,驴友们为这意外的发现惊喜不已,连忙拍了照片又录了视频传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 不过他们在山上,只能远远用相机拍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和一段小视频,照片传到网上后引起了许多猜测,有人说博主是p的图为了博眼球,但也有不少闻讯而去的驴友都表示同样看到了那颗巨大的头骨。是真的很像传说中的龙,网上关于头骨的猜测纷纷,去陵北峡的游客量一时暴增。景区官方注意到这股热潮后,也派了工作人员去那条格外狭窄险峻的河道确认,发现竟然不是网友谣传,在那狭窄的河道中,确实有一颗巨大的头骨化石。 这样大的头骨,如果是真的,说不定是什么从未发现的新物种。 景区意识到重要性,立刻上报到有关部门,没过多久上面就派了专家过来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后,有关部门迅速的封锁景区又派了更专业的团队过来,但是这个时候骸骨的照片和视频已经在网上流传开来,还有不少驴友亲自来看过,消息实在压不住,上头派来的团队又醉心于研究骸骨,消息就这么越传越广。 但即使这样,许多未曾亲眼目睹的网友仍旧坚持网上传言不可信,大量网友转发“龙骨”的照片也只是为了跟风和玩梗。网游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清明当天,考古团队终于在险峻的峡谷中搭建好了防护架,第一个过去的是考古团队的老教授,这样大的发现使得老教授激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在他的手碰到骸骨的一刹那,峡谷陡然一阵震颤,而后便有一道低沉的吼声从四周响起,那声音低沉又威严,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的人心底发颤。 峡谷震颤后归于平静,老教授轻轻抚摸着骸骨,激动的不能自已:“真的!是真的!” ………… …… 荣岁这几天一直在跟进关于恐龙化石的新闻报道。发现消息压不住,关于“龙骨”的传言还越传越夸张,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游人赶过来后,有关部门连夜商讨公关方案,最终决定大大方方接受了采访,透露了可能发现新恐龙物种的事实,官方采访刻意淡化了“龙”的存在,甚至还允许了国家电视台的记者全程跟进报道。 狭窄险峻的河道之中,一颗巨大的头骨露出水面,头骨两侧山壁上搭起了支撑架,工作人员拿着仪器围在头骨边在做测量记录。航拍机在空中俯拍,透过湍急的水流,隐约能看见水下巨大的身躯,人类跟这具巨大的骨架比起来,简直渺小的不值一提。 新闻播出后,网上都讨论疯了,新发现的恐龙化石实在是长得太像传说中的龙,但是官方接受采访后却认定这是新品种的恐龙化石,甚至还上了几张头骨照片,与以往发现的恐龙化石做出对比,证明头骨虽然大了些,但确实就是恐龙化石没错。 官方报道出来后,网上的流言和争吵平息了不少,但仍有不少人冲着像“龙”这一点赶往y市。龙睚看着新闻中,考古人员正在准备将头骨率先取出,眼神陡然转冷,起身往外走去。 荣岁叫住他,“你要去哪?” “我去将他的尸骨带回来。”接受了巨龙的馈赠后,龙睚已然恢复许多,已经可以暂时变回成年形态,“即使只剩下一具骸骨,也不该让人类如此折辱。”身首分离,被人类用作各种各样的研究与展览,对于天生高傲的龙族来说,这是不可容忍的侮辱。 “你准备怎么把它带回来?”荣岁看向两手空空就要往外走的龙睚,不得不提醒他一个现实的问题,“现在y市肯定已经被游客挤爆,陵北峡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有人守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悄无声息的带走龙骨,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官方已经辟谣了,大部分民众信任政府,已经相信了“恐龙化石”的说法,龙睚要是现身将龙骨带走,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龙睚显然没有想到这些问题,沉默不语。 荣岁叹气道:“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先去订票,等到了地方再见机行事。” 龙睚沉默片刻朝他点头,“多谢。” …… 荣岁定了当天凌晨两点的票。最近去y市人流量大增,高铁动车增加了许多趟,但是票还是一出来就被一抢而空,荣岁看了半天,只能买了三张凌晨两点多的高铁票站票。 提前收拾好东西,荣岁殷烛之还有龙睚三人一同出发去了y市。 到达y市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五点,陵北峡周边一圈的酒店民宿都已经被订空了,他们只能在市里的酒店定了房间。到酒店将行李放下后,三人便趁着夜色,连夜赶去了陵北峡。 … 荣岁趴在殷烛之背上,烛龙的鳞片滑溜温润,手感如同上好玉脂,后颈的鬃毛顺滑韧劲,还带着一股暖呼呼的温度,荣岁紧紧抓着鬃毛,将脸也埋进去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殷烛之背着他穿行在云层之中,带着水汽的风从身边掠过,却半点挨不到荣岁,火精跟在荣岁身边上下飞舞,三人不过片刻,就到了陵北峡的上空。 整个陵北峡现在已经被封锁,禁止游人上山,两侧的高山停满了起重机,坚韧的钢索垂下去,随时准备将水中的头骨起起来。头骨周围的山壁上搭着木架,木架上有荷枪实弹的特警守着,旁边还有两架摄像机在同步直播。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适合动手的好时机。 龙睚垂首看着下方,银灰色的眼中一片冰冷。 荣岁担心他冲动闹出事来,只能劝道:“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快动作,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龙睚转头看他。大有荣岁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动手暴力去抢的意思。 荣岁皱着脸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我们可以找非管局。” 这么大的事情,非管局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动作快的话,说不定人都已经派过来了。 “我明天早上跟宋书联系一下,问问情况。”荣岁道:“政府里我们说不上话,倒是可以让非管局帮忙。” 龙睚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转头看了一眼下方的骸骨,一甩尾巴跟殷烛之一起回去。 陵北峡一来一回不过花了二十分钟,眼看着天已经快亮了,荣岁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抓紧时间休息。 次日一早,荣岁给宋书去了个电话问情况。宋书去了几次幼儿园后跟他还算熟悉,听他这么问,便将派遣人员的电话给了他,“这次是蔡观主带着人过去的,你可以直接联系他问问情况。” 荣岁道了谢,挂断电话就又立刻联系了蔡观主。 蔡观主正跟两个同事在早点摊上吃早点,接到荣岁的电话还惊讶一下,“荣老师?” 荣岁也楞了一下,惊讶道:“您认得我?” 蔡观主哈哈打了个马虎眼,“听同事提过。” 荣岁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听闻对方也在y市后,就约了早饭后见面谈。 几人约了个茶楼,蔡观主早到一步,已经泡好了茶在等着。荣岁三人进来,蔡观主的目光在他身后的殷烛之跟龙睚身上顿了顿,随后恭敬的起身问候,“殷先生,龙先生。” 两人朝他略微点头,一左一右在荣岁身边坐下。 蔡观主倒了茶,先打开了话头,“三位也对出世的龙骨感兴趣?不过听说这次中央也发话了,务必将龙骨完整无缺的带回去,诸位恐怕要失望了。”虽然对外宣称是恐龙化石,但是知道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具真正的龙的骸骨,别看现在有电视台跟进直播,但实际上整个陵北峡,现在严实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为了抢夺龙骨生事。 荣岁表情复杂,余光瞥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的龙睚,微微咳嗽一声道:“我们确实是为了龙骨而来。” “陵北峡的那具龙骨……是龙睚父亲的遗骨。” 淡然喝茶的蔡观主一口呛住,狼狈的咳嗽两声确认,“你说什么?” 荣岁无奈重复道:“陵北峡的那具龙骨是龙睚父亲的遗骨,我们这次过来是要将遗骨带走,只是守着的人太多,还有直播,不太好动手。” 蔡观主神情几度变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道:“这……可是上面交代了……” “你们不想还?”龙睚危险的眯起眼睛,冷冷道:“若是不还,我便自己去取。” 蔡观主:“…………” 他朝荣岁使了个求救的眼神,荣岁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笑眯眯道:“蔡观主您看,龙睚看在同贵局常有往来的面子上,才暂时没有动手。这龙骨是他父亲的遗骸,于情于理都该交还我们,您说是吧?” 蔡观主:“可是这……” 荣岁继续道:“如果龙睚自己去取,动静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这话里话外都是威胁,蔡观主看看他身边一左一右的两尊大神,最后只能认命的叹口气,“我明白了,我会把三位的意思向上面汇报。”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听说你们发现了龙骨。 蔡观主:是呀是呀 荣岁:那其实是我们家的。 蔡观主:……谁找到的就归谁了。 荣岁:哦……刚才龙睚说…… 蔡观主:行了行了,你家的都是你家的。 第51章 清明过后,雨势越来越大,黄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能砸的人生疼。暴烈的狂风甚至能将路边的大树都连根拔起,气象台发布红色预警,紧急发布了停工停课停市的通知。大家能不出门的都尽量不出门,路上的车辆行人稀少,只有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由于连日暴雨,陵北峡的水量猛增,水位上涨,将露出水面的头骨又淹了一半,且还有持续上涨的趋势,为了安全,发掘工程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 老教授被人架着退守到山上,只能焦急的看着河道中越来越高的水位束手无策。 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不管是陵北峡的研究人员,还是兴冲冲赶来y市看热闹的网友们,都只能困守屋中,连门都出不得。 荣岁他们也待在酒店里,龙睚在封闭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大雨,从见了蔡观主回来后,他的心情就是不很好。荣岁想劝劝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劝起。毕竟那是他父亲的尸骨,虽然站在人族的立场上来看,对龙骨的发掘研究并没有什么错处,但是对于龙睚来说,自己父亲的尸骨被人挖出来,还要拿去做研究到处展览,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高兴。现在能忍耐着等蔡观主的回复,已经算是理智尚在了。 荣岁抱着殷烛之叹了一口气,自然的将头抵在暖呼呼的肚皮上蹭了蹭,“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殷烛之僵硬的想要蜷起尾巴,默默脸红了一会儿又自暴自弃的放下,对于荣岁这个新培养出来的小习惯十分的纵容。 接连几日暴雨,也没有什么新闻,荣岁就抱着殷烛之用手机刷微博。微博上倒是一片热闹,之前龙骨刚被发现时,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是“龙”的骸骨,还做了各种长篇大论的对比分析,有理有据,以至于网上不少人都信了。只有不相信的少数还在评论里底气不足的辩驳。 但是后来官方出面接受采访,一锤定音说是恐龙化石后,之前写小论文分析的几个博主微博评论里简直就是大型打脸现场。各种报道的石锤在评论里随处可见,还有让博主不要弘扬封建迷信相信科学相信社会主义的……总之就是在官方说法出来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相信。 毕竟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对于人族来说似乎太过虚无缥缈,而且都说叶公好龙,现在网上看着一片热闹欢腾,如果真的证实了有龙的存在,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 现在这样的情况,倒是上面跟荣岁他们都喜闻乐见的。 … 蔡观主的效率很高,茶楼谈话后的次日,他就带来了新的消息:局里同意将龙骨归还龙睚,但是现在暂时还不能带走。 非管局里不仅有人族,还有妖族,双方相互制衡相互妥协,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对于无主的妖怪尸骸,如果被人类发现了,妖族是默许人族进行研究的。这次的龙骨也是一样。虽然龙族在妖族中地位不一样,但是既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没有人想主动打破。妖族默许了人族这边派人过去。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发现龙骨,非管局来的却全是人族、一个妖族也没有的原因。 但是龙睚出现后局面又不同了,蔡观主如实将荣岁他们的话传达到了非管局高层,高层的妖族听说睚眦前来索要龙骨,也坐不住了,纷纷出面说话。 要是无主的龙骨便算了,现在人家儿子都找上门了还不肯还,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妖族中的一致意见是:要是不还,睚眦找上门强抢他们可不会管。 人族中则又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亲近妖族的那一派认为于情于理都该归还龙骨,另一派却认为,龙骨的现世对于许多研究都有帮助,既然是他们先发现的,便不能轻易归还。 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索要,是何居心? 几波人吵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同意将龙骨归还。只是这次龙骨惊动的人太多,连上头的领导都指名要,非管局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上面的大佬,便只能先去周旋,然后让蔡观主过来问问龙睚能不能再宽限一阵。 龙睚考虑过后,最后同意再给他们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蔡观主再次上门拜访,神情有些苦涩、荣岁将人请进来,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预想中的顺利,便道:“蔡观主有话就直说吧。” 龙睚不冷不热的抬头看他一眼,显然也在听着。 “这个……”蔡观主有苦难说,考虑片刻决定还是和盘托出,他叹口气道:“归还龙骨的事上头批了,但是最近有位重要领导病了……” “他想要……”蔡观主观察着龙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他想要……龙角。” 龙睚蓦然抬头,眼神如刀,声音阴沉,“龙角?” 蔡观主手心捏了一把汗,点头道是。 龙睚冷笑一声起身,“那就不劳烦诸位了,我自己去取。” 龙角又名尺木。古有记载,龙无尺木,不能升天。还有蛟龙化龙,也得生出尺木才能顺利飞升。如此种种都道尽了龙角对于龙族的重要性。 若是没有头上尺木,还能称为龙么?若是一条活着的龙,绝对不敢有人对它说,我想借你的龙角一用。就是性格最温和的龙族,听见这样充满挑衅的话,恐怕都是要跟你拼命的。 蔡观主自知理亏,面对龙睚的冷脸只得赔笑道:“龙先生留步。” 龙睚顿住脚步,转身冷冷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是一对龙角还不够么?” “这是那位领导的意思。”蔡观主解释道:“并不是局里的意思。”但凡是脑子清楚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对妖族的挑衅,更别说龙睚现在看着可不是从前好欺负的样子,真要是把他惹怒了,天知道会搅和出什么祸事来。 而且到时候人家是为父报仇,把道义全占尽了,不占理的反而成了他们。 “我此行来。便是传达局里的意思。”他缓缓道:“陵北峡景区的守卫现在是局里在负责,今晚我会带你们过去,龙先生只要将骸骨悄无声息的取出,我们自有办法应付上面。” 龙睚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建议,惊讶挑眉,“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蔡观主摇摇头笑而不语,“龙先生只要知道我们并不愿与妖族为敌便好。” 荣岁看看他们打机锋,总觉得内里并不像蔡观主说的那么简单。 龙睚沉吟片刻,答应了蔡观主的提议。 …… 晚上十点,蔡观主如约开车来接他们,三人上了车,黑色的轿车便悄无声息的滑入了雨幕之中。 出了市区,便往陵北峡开去,车子上了山路,颠簸半晌后,才终于到了陵北峡的北岸。 老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驻扎在南岸,他们正好在对面,隔着一条蜿蜒狭窄的河道,能看到对面营地传来的灯光。 雨还是很大,山上的道路被浇淋的泥泞不堪,荣岁撑着伞跟在蔡观主身后,雨水在伞面敲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殷烛之趴在他怀里,一双金色的眼瞳定定看着前方。 他们在山崖边站定,此时已经看不到河面之上的头骨了,因为暴雨持续的时间太长,水位暴涨,将整个头骨淹在了水中,只能隐约看出一些模糊的阴影形状。“龙先生,开始吧。”蔡观主打着伞退到一边,将位置让出来。 龙睚上前一步,将伞收起放在一边,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也毫不在意。 荣岁好奇的看着,就见他双手缓缓张开朝向河道,口中低低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这一切在暴雨的掩盖中发生的悄无声息。河道的水面激荡,似乎水面之下有什么东西即将出来,荣岁紧张的看着,就见被淹没的头骨再次缓缓的浮出了水面。 白色的骨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先是头骨,然后是脖颈在……再而后是身躯,比荣岁见过的那条巨龙还要巨大的龙骨被水流包裹着,缓缓浮起在河道的水面之上。 巨大的白色龙骨,在没有星月的夜晚,散发着温润的白色的光,即使早已死亡,没有了血肉,却仍旧散发着属于龙之一族的威严跟高贵。 第52章 巨大的龙骨被水流托着安静悬浮在河道上方,上方是倾盆的暴雨,下面是湍急的水流,龙骨昂首悬浮在中间,仿若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 龙睚静静凝视龙骨,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后他嘴中低语,就见巨大的龙骨缓缓缩小,最后变得如同拇指大小,轻轻落在龙睚的手心。龙睚掏出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玻璃瓶,将这精致如同艺术品的龙骨放了进去。 蔡观主见他已经收敛好龙骨,便举起手臂朝对面打了个几个手势。黑乎乎的山对岸隐约有人影在晃动,随后就见一个白色的巨大的驼状头骨被抬了出来,荣岁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对岸的几个人直接将头骨抛进了河水中。 沉闷的落水声被暴雨跟水流的声音掩盖,扔下头骨后,紧接着就是一对巨大的鹿状角和各种各样的巨大的骨头…… 荣岁张大了嘴,看向蔡观主,“这是……?” 蔡观主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定做的模型,真的取走了,总要有个假的应付一下场面。” “……”荣岁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用模型……不会被看出来吗?”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蔡观主奇怪的看他一眼,“当然会被看出来。”龙骨就是龙骨,哪里是其他的东西能伪装的。 荣岁被他这么爽快的回答震惊到了,“既然会被看出来,那何必再放个假的进去?” 蔡观主完成了任务,心情非常好,笑呵呵的道:“场面活儿总要做好,况且不是还有媒体在跟进,总要给那些人族一个交代。” 至于其他的知情人,龙骨都已经取走了,就算知道是假的,又能如何。 对面的人还在拿口袋往河水里倒骨头,也不知道他们定做的这个模型到底有多大,荣岁看着对岸哐哐往下倒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没有了动静。 看着模型骨头缓缓沉入河底,荣岁都能想象到明天那些人过来看见整具骸骨全被冲散沉在河底的表情。 蔡观主又跟对面比划了几下,便转身对荣岁他们说:“已经都处理好了,我送几位回去吧。” 三人便沿着原路下山,龙睚手里攥着装龙骨的小玻璃瓶子,神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荣岁想了想,没有过去打扰他。 听说龙睚因为母亲的原因自小跟族人不睦,刚刚成年便独自外出闯荡,跟父族并不亲近,但是现在面对父亲尸骨,荣岁觉得,他大抵还是会伤心的。 蔡观主将他们送到酒店门口,荣岁跟他道过谢,便转身进酒店。 “荣老师,”蔡观主摇下车窗叫住他。 荣岁转过身,靠近车窗,“蔡观主还有事?” 蔡观主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对他道:“有件事我还是提醒你一声,那位想要龙骨的领导,养了许多能人异士做门客,他因为身体原因退居二线,一直靠这些人吊着命,这次没能拿到龙骨,难保他不会想些别的法子。” 虽然龙睚他们没有露面,但是有脑子的想一想就知道这龙骨八成是龙睚带走了,山海幼儿园就在w市,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心人肯定能找的到。 “总之,你们自己小心。”蔡观主道:“局里能帮的有限,至少明面上还不好撕破脸。” “多谢。”荣岁将他的话记在心里,等蔡观主离开后,才跟殷烛之一同回了酒店。 … 荣岁回房间时,龙睚已经在了,他半靠在客厅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雨幕出神,手里还攥着小玻璃瓶。荣岁看了一眼,放轻动作回了房间。 在外面折腾了半个小时,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身体也被寒意侵透,荣岁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被冻得惨白的唇色才红润起来。殷烛之默默趴到他腿上,自觉地给他当暖宝宝。 “我们明天就回去吧。”荣岁道。回去的票挺多,随时都可以走。 殷烛之“嗯”了一声,忽然道:“龙族估计就剩下睚眦跟貔貅了。” 荣岁叹息一声,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一丝沉重的感,“乐观点想,至少还有个人陪伴。” 殷烛之抬头看他,金色眼眸沉静,“如果没有人陪伴,你会觉得孤独吗?” 荣岁摸摸他的头,笑道:“如果只有一个人,没人会觉得不孤独吧?” 殷烛之垂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温热的肚皮主动贴在他有些凉的手上,声音似在叹息,“是啊……” …… 荣岁定了第二天中午的高铁票,吃过早饭后,三人就坐上了回程的高铁。 在y市一耽搁就是几天,回了幼儿园依旧是幼崽们热情的欢迎,荣岁安抚的抱抱几个幼崽,就见冷着脸的龙睚将装着龙骨的玻璃瓶扔给了貔貅。 貔貅险险的用爪子抱住玻璃瓶在地上打了个滚,蹦起来怒道:“摔碎了怎么办!还有为什么不将父亲放到祖地去?” 龙族有埋骨地,所有的龙族死后,都会由族长带着龙骨安葬到祖地去。除了历任族长没有人知道龙族的祖地在哪,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觊觎龙骨不得不为之。 龙睚接受了馈赠,成为了新的族长,理应由他将龙骨带到祖地安葬。 龙睚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胖的貔貅,“祖地早几百年前就没了,人类在上面盖了房子,现在变成了旅游景点。” 貔貅:“…………” 他气怒的骂了几句脏话,抱着玻璃瓶子愤愤道:“那也该是由你保管,你给我做什么?” 龙睚冷漠瞥他一眼,“龙族之事,与我何干。你若是在意,便自己收好。不在意,交给那些想要龙骨的人也可以。” 貔貅气的蹦起来骂他,“与你何干?!你现在可是族长!” “你要是想当,给你便是。”龙睚嗤笑一声,不理会貔貅的跳脚,转身回了宿舍。 “好了。”荣岁将气的不停骂人的貔貅抱起来,低声道:“其实龙睚也很难过,他就剩你一个兄弟了。” 荣岁将有人觊觎龙骨的事情低声告诉他,“你将龙骨收好。就算日后有人想抢夺龙骨,目标也会是龙睚,而不会想到龙骨在你身上。” 貔貅一愣,耳朵蔫蔫的搭下来,他将小玻璃瓶一口吞下肚子,闷闷道:“我知道了。” 荣岁摸摸他的头,回宿舍去收拾东西。 ………… …… 清明的雨水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多月,直到进了五月时,才终于放了晴。 新宿舍的工程进度因为天气被耽搁了一阵,但是也终于在五月中的时候,全部装修完工。 三层的宿舍楼跟教学楼保持风格一致,都是建成了蘑菇顶,墙壁上绘了彩绘。看起来活泼又可爱。 一楼是教职工宿舍,都是两室一厅或者一室一厅的房型,装修选的简约风,大气简洁还省钱;二楼跟三楼则是幼崽的宿舍。每层都建了大客厅,厅里铺着地毯摆着沙发,还有一些简单的娱乐设施供幼崽们玩耍。宿舍则是四人间,家具都做成了卡通造型,白色的小床跟配套的衣柜书桌,除此之外考虑到妖怪幼崽的特殊性,还建了独立的阳台和卫生间,环境跟以前老宿舍简直是天壤之别。 宿舍楼完工之后荣富揪了两个树妖将甲醛吸收干净,之后大家就可以搬到新宿舍去了。 搬家最高兴的还是幼崽们,尤其是温暾,他摇着尾巴小跑着跟在荣岁身边——荣岁手里抱着一只巨大的狮子玩偶,那是夜行游女的给他买的,只是原来的宿舍床实在太小,玩偶放不下便只能塞在衣柜里。现在新宿舍的床就是两个成年人也够睡了,终于可以放下这只巨大的毛绒玩偶。 温暾一听说要搬到新宿舍去,就呜呜求着荣岁给他把狮子玩偶拿出来。 荣岁将玩偶放在温暾的床上,又给他将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再转身就见温暾已经整个钻到了玩偶的肚皮下去,只剩下一截小尾巴还露在外面摇啊摇。 “混沌这个智商是不是没救了?”自己拖着行李箱上来的毕方嫌弃的看着把自己埋进玩偶肚皮的温暾,扭头问旁边的龙睚。 龙睚冷着脸不搭理他,上前将行李箱打开,里面除了他自己的两套校服,其他的全是温暾的小玩偶。 温暾听见声音钻出来一个头,看见自己的小玩具眼睛一亮,两只爪子将玩偶全部扒拉到自己怀里,高兴地直打滚。 等幼崽们分配好房间,荣岁才去收拾自己的屋子。 他仍旧跟白图住一套,新的宿舍很宽敞,两室一厅还带个开放式的小厨房,荣岁下来的时候白图正在客厅打扫卫生。荣岁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他房间里的行李略多一点,因为除了他自己的还有殷烛之跟火精的。 搬了新宿舍后,殷烛之本来应该搬到幼崽的宿舍去,但是火精闹腾着就是不肯走,还不让殷烛之走,荣岁被他闹得受不住,想想房间挺大,多一只幼崽也不多,最后就没有再勉强。 荣岁将两人的衣物分开在衣柜里挂好,又将火精的小房子放在了床头柜上,才出去跟白图一起打扫卫生。 … 其他人都高高兴兴搬进了新宿舍,就剩下老园长还没有动静。老园长一直住在教学楼后面的平房里,现在换了个新宿舍,荣岁就跟白图去给老园长收拾东西。 两人还是第一次进园长的房间,刚推开门,破旧的板房里就传出一股潮湿的水汽跟霉味儿,荣岁跟白图进去,只见屋里大半的地方都用来放一个巨大的铁皮水箱,水箱里面装满了水,周围的墙壁被水汽侵蚀,都已经变色甚至长了青苔。 水箱之外的另一小半空间,则堆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看着跟垃圾堆似的。老园长正带着个老花镜,在里头翻翻捡捡。 荣岁跟白图咬耳朵,“园长就一直这么住着?” 白图也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进园长的房间,没想到竟然是这幅模样,“是、是吧?我也第一次进来。” 荣岁看着外部长满铁锈的水箱,低声问:“园长的根脚是什么?鱼吗?咱们要不重新给他订做一个?”这铁箱都锈成这样了,也不知道里面的水变没变质。 白图连连点头,也觉得这景象实在是看不过去。 “找到了!”身后的老园长忽然出声,手里拿着个红皮小本走过来,“幼儿园以后就交给你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本放久了封面有些脏兮兮的房产证放在了荣岁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荣岁!我!殷烛之!我们三个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第53章 老园长有些粗糙的手抓着荣岁,笑呵呵的将红色的小本本塞进了他的手里。 “什么意思?”荣岁一呆,被园长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愣住。 “我老啦。”园长笑起来,眼睛是浑浊的黑色,脸上的皮肤松垮垮的,像橘子皮一样皱着,眼角眉梢都书写着岁月。妖怪的容貌大多是不会随年龄改变的,他们一般会停留在盛时的容貌,只有少数会在生命临近时变得衰老。 园长的年纪应该很大了,苍老的面容如同最普通的老人一样,皱巴巴的堆在一起,老花眼,还会耳背,有时候荣岁甚至觉得他跟最普通的老人家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已经管不动了,小白没有心眼,太傻,我放不下心。”他慢吞吞的道:“现在有你了,我就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荣岁皱起眉头,园长这交代后事的一样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安,他将房产证还给园长,道:“我会跟小白一起经营好幼儿园,房产证拿着也没有用,还是你保管吧。” “我准备退休了,园长的位置就交给你。你好好干!”园长虚虚眯着眼睛,想起什么来一样,又转身去垃圾堆一样的杂物堆里翻出来一张银行卡塞给白图,“这个也给你们,你们抽时间去看看,也不知道里头还有多少钱。” 白图攥着卡被他这幅交代后事的语气弄得眼睛都红了,他拉着园长的衣服,“我们不要,你自己留着养老。” “啊?什么?”园长侧着耳朵又开始耳背,“会好好干对吧?那就好,我就能安心退休喽。” 荣岁被他这耍无赖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园长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将东西给他们,装疯卖傻的脚底抹油溜了。就剩下荣岁跟白图对着堆得乱七八糟的屋子瞪眼。 …园长跑的没了影子,荣岁跟白图只好将房产证跟银行卡收起来,先给他打扫屋子。 屋子实在太脏太乱,两人先把屋里堆得乱糟糟的杂物分别归整好,最后才开始收拾那个大水箱。水箱是铁制的,外层已经生了锈,荣岁才靠近就闻到了水中隐约传来点一股铁腥味儿,他往水箱里看了看,除了水有些浑浊,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水箱底部落了几片鳞片。 园长的东西不多,他们先把需要搬走的行李搬到新宿舍里去。 园长的宿舍在一楼最靠里的一间,一室一厅,因为他总爱睡觉,荣岁跟白图特意给他挑的靠后跟其他人隔开的一间房。将东西在客厅的柜子放好,荣岁跟白图商量了一下,决定找人来将卧室改成水池。 看那个铁箱规模,园长的体型不小,左右园长也不会睡床,便干脆叫了施工队将卧室改造了一下。 房间原本的家具全部移了出去,窗户换成玻璃密封起来,自动窗帘装在窗户外面,开关则安在天花板上。整个房间除了门外,全部密封了起来。水池的入口设在门口,建成了阶梯样式连着房门,白图还让人在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打了几个小格子,方便园长放些东西。 房间的改造到了五月下旬才算完工,房间水池管道是单独的,下面有换水口,还装上了水质净化器,尽量保持水质的干净。 水池完工放水的那天,不知道躲到哪去的园长又忽然出现,背着手满意的在水池里转了一圈,心满意足的把其他人赶出去,表示自己要睡觉了。 ………… …… 从入了五月之后,天气就渐渐热起来,厚实的外套长袖收起来,换成了短袖短裤。幼儿园的校服也都重新订了一批夏款,海蓝色的海军服款式,幼崽们一人发了两套,变回人形穿着时,个个可爱的不得了。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荣岁跟白图准备带着幼儿园的幼崽们出去玩一趟,把之前有事耽搁了的春游补上。 幼崽们听说要出去玩,各个都提前在家里带了准备好的零食,小书包装的鼓鼓的,穿着统一的校服,眼巴巴的听着荣岁交代注意事项。 既然是出去外面玩,肯定不能随便变化形态,荣岁再三强调了绝对不能在外面变回原形之后,才在幼崽们期待的眼神中吹响口哨,让他们排队上车。 车是租的旅游巴士,一辆大巴正好可以坐下全部的人。等全部人上了车,白图对着花名册清点人数,荣岁则跟司机对接出游接送的时间安排,后面的乘玉朱芷还有夜行游女负责照顾幼崽们,这些幼崽就跟刚出笼的小鸡崽一样,一个个叽叽喳喳兴奋的不行,不安排人看着,估计一个不留神就得跑丢几个。 等巴士开动,荣岁才坐下。殷烛之坐在他旁边,穿着荣岁给他买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及肩的头发剪短了,冷冷的坐在那里不说话,就跟摆拍的模特似的。 只可惜模特先生的怀里还抱着个大双肩包,包里时不时有东西动一动,荣岁探头过去看了一眼,伸手在绥祖的头上摸一摸,“绥祖?” 绥祖穿着荣岁给她买的公主裙,长长的卷发编了两个小辫子,委委屈屈的抱着自己的尾巴窝在书包里。她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出门,但是全幼儿园的幼崽都出去玩了,不带绥祖荣岁又有些不忍心,就跟殷烛之商量,将绥祖藏在包里带出来,让他负责照顾绥祖。 殷烛之从恢复后便就很少再变回人类幼崽模样,既然闲着也是闲着,荣岁也不拿他当外人,让他帮忙照顾绥祖。 于是绥祖就被装在包里带了出来。司机看到动来动去的包时还打趣说,出去玩还要把宠物都带上啊。气的绥祖将包的衬里都挠了一道口子。 … 游玩的地方在w市市郊的一个度假酒店。酒店主打生态度假,里面有一片很大的田地跟池塘,田地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跟水果,池塘里则是一大片的荷花。五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粉粉白白的荷花开满了池塘,不仅可以赏景还可以摘莲蓬吃。 度假酒店位置有些偏,巴士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地方,不过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却也远离城市喧嚣,一下车,荣岁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更加清新。 酒店的负责人已经提前等着,等他们清点完人数后,就带着他们去办理入住手续。 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则先开着车离开,等明天回去的时候再来接人。 幼崽们排着队,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跟着荣岁他们往酒店走。他们会在这里过一晚上,所以得先去安排好房间。幼崽们的房间荣岁特意沟通过,都是定的套房,一间房放了四张床,两个幼崽睡在一张大床。几个大人分一分,一人一间房,正好可以照顾过来。 在酒店收拾好行李集合后,已经是中午时分,他们直接在酒店的餐厅吃了午餐,便坐着酒店提供的观光车,出发去酒店后面的生态园准备下午的野炊。 生态园很大,是按人头收费,另外买了票之后,园中的蔬菜水果都可以随意采摘,酒店方还给提供野炊炊具跟调料,可以让游客体验一回自己动手的原生态乐趣。 生态园里游人不算多,荣岁他们带着一群小崽子一过去就立刻热闹了起来,借了帐篷还有各种炊具之后,一行人便浩浩汤汤的去找了个空地搭帐篷。 幼崽们围着荣岁巴巴等着搭帐篷,几人合力将帐篷支起来,又铺好餐布,幼崽们立刻就钻了进去,坐在帐篷里互相交换自己从家里的带的零食,开心的不得了。 不远处就是池塘跟菜地,夜行游女跟乘玉留下来照顾幼崽,荣岁跟白图则分头去摘菜跟水果。想跟去的殷烛之一脸阴沉的留在帐篷里照顾绥祖。 荣岁手里提着菜篮子,在菜地里挑挑拣拣。这里的蔬菜品种还挺多,他心里想着等会儿的菜谱,一边沿着田垄走过去。 等菜篮子装满了,菜地也差不多逛完了。荣岁直起身体擦干净额头的汗水。今天是个大晴天,走了一路热的很,荣岁用手扇了扇风,扭头看向远处的帐篷,隐约还能看到跑来跑去的幼崽。 歇了口气,他正准备离开,脚下却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荣岁回头,发现绊他的竟然是个埋在菜地中的雕像。雕像灰扑扑的,半截埋在泥土里,半截露在外面。露出来的半截隐约可以看出人的五官,也不知道雕的是个什么物种,野兽的身体上却长着一张人脸,耳朵跟狗耳一样竖着,耳垂上挂着两只昂首吐信子的蛇。 “别是什么邪神吧?”荣岁心里嘀咕了一句,觉得这雕像看着怪模怪样的,便不再多看,转身回去。 …… 提着一篮子的蔬菜回去,荣岁发现殷烛之正站在池塘边,幼崽们则在他腿边围了一圈。 “看什么呢?”荣岁放下菜篮子,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就无语了。 就见殷烛之面前放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的拉链开着,绥祖就从开口探出上半身,朝着水面阴森森的念叨:“过来……都过来……” 池塘里的鱼养的膘肥体壮,一大群聚在池边摇头摆尾,朱芷也蹲在旁边,拿着个网兜专门挑着长得肥的鱼捞。 作者有话要说:  绥祖:现在我要吃鱼了,都给我排好队,胖的站前面。 第54章 靠着绥祖,他们捞了十几条膘肥体壮的鱼上来,活蹦乱跳的鱼装了一桶,被夜行游女拎远了去杀,她拿着刀利落的将鱼处理干净,然后按照荣岁的要求给每条鱼划口子再抹上盐。荣岁跟白图则去多要了个烧烤架子跟木炭,生了炭火准备用来烤鱼。 因为幼崽们都是肉食动物,担心光吃鱼容易腻,荣岁又特意去酒店挑了不少新鲜的肉类和海鲜回来。 生态园里为了贴合原生态的主题,是不提供燃气灶或者电磁炉的,而是在用餐区砌了一排排的土灶,游客只能用土灶做饭。柴禾倒是有提供,但得自己去搬。荣岁跟白图先将菜肉清洗干净,还没来得及动手去搬,幼崽们已经成群结队的去将小捆的柴禾搬了过来。小鸡崽一样挨挨挤挤围在荣岁身边仰着头等着夸奖。 荣岁毫不吝啬的夸奖他们,得到夸奖的幼崽们小小欢呼一声,又去别的地方帮忙了。 荣岁研究了一下土灶要怎么使用,将柴禾在灶膛里摆好,然后偷偷跟火精借了一点火,干燥的柴禾就顺利的烧了起来。 洗干净的大铁锅架在土灶上,等锅底的水分被蒸干,荣岁就倒上油开始炒菜。烧烤架就摆在土灶旁边,白图按照荣岁的指挥洒上调料再慢慢翻烤。 因为人多,荣岁做的是大锅菜,虽然没有单独开小灶做的精细,但是胜在气氛好,等菜一道道的端上桌,没多时就被幼崽们一抢而空。 吃饱喝足的幼崽们懒洋洋倒在野餐布上,一个个胖嘟嘟圆滚滚的,收拾碗筷的活儿被乘玉和殷烛之朱芷他们揽去了,荣岁就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吃饱了又有劲儿的幼崽们跑来跑去,发现有玩的太开心了跑远的,就赶紧拎回来。 … 晚上的时候酒店还有篝火晚会跟表演,傍晚时候酒店方就开始搭建舞台和场地,荣岁担心晚上幼崽们在外面容易走丢,本来不想参加,但是挨不过幼崽们抓着衣角撒娇央求。正犹豫时,夜行游女又劝说道:“有我们看着,幼崽们肯定一个少不了。” 就连乘玉跟朱芷也表示没问题,荣岁迟疑了下,看看一群幼崽还有跃跃欲试的大妖们,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篝火晚会晚上八点开始,荣岁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再三交代幼崽到时候不许乱跑,得到幼崽们乖巧的应答后,才勉强将这群兴奋的小鸡崽放出笼。 为了方便照顾幼崽,他们分别负责照顾几个幼崽,篝火晚会来的人不少,都是听到消息来凑热闹的游客。荣岁跟酒店方沟通后单独辟了一块地方出来,方便所有人坐在一起。 舞台上乐手们还在调音,五彩的灯光在场地上旋转扫射,篝火已经点了起来,四处都是谈笑的游客们。晚会还未正式开始,气氛就渐渐热了起来。 夜行游女跟朱芷带着一群幼崽围在篝火边又唱又跳,夜行游女意外的很会跳舞,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踩着轻盈步伐在篝火边舞动,有幼崽也跟着学,然后越来越多的幼崽跟着跳起来,最后变成了一群幼崽围着篝火笨拙的蹦跳。 荣岁在旁边看的笑得停不下来,手背上的印记隐隐发热,连火精也想跟着凑热闹。荣岁将手背贴到唇边,小声嘱咐它不要被人发现了,这里到处都是篝火堆,让火精混在里面玩一会儿,应该问题也不大。 得到允许的火精高兴的一闪一闪,趁着没人注意,贴着地面偷偷溜进了篝火堆中。荣岁隔着人群就能看见一朵格外明艳的火焰在篝火中晃动,偶尔飘出了篝火的范围,就跟溅出的细小火星一般黯淡的落到草地之上,之后再趁人不注意溜回去继续玩。 殷烛之走过来,皱着眉道:“你太纵容他了。” 荣岁笑眯眯的,“小心点别被人发现就好了。难得出来一回,你不去玩吗?” 殷烛之冷着脸看向手中的背包。绥祖正在里面打着滚闹着要出去玩。虽然没有大声嚷嚷,但是有力的鱼尾也将背包拍的一鼓一鼓的。书包的内衬已经被尖尖的小爪子抓的不成样子。 偶尔有人路过还会善意笑道:“把宠物也带来了啊。” 待在包里不能出去的绥祖顿时更生气了。 荣岁安抚的摸摸绥祖的头,对殷烛之道:“你带她去过去玩吧,我在这边看着。” 殷烛之微微抿唇,看着不远处的热闹,再看看荣岁,抱着绥祖缓缓走过去,以前他总是旁观热闹那一个,而现在,他终于也成为了热闹中的一员。 … 篝火晚会闹到了十一点半才散场。大妖们喝着酒,幼崽们则坐在草地上抱着烤串啃,吃饱了就蹦跶一下消食,闹到散场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一个个哼哼唧唧的赖在地上不肯动。荣岁只得一个个去将人拎起来,把身上的草屑拍干净。 大妖们喝了酒,醉醺醺的领着自己分管的幼崽,也不看就带着人往反方向走,荣岁就知道他们不靠谱,赶紧把人拉回来,让他们待在原地等自己一起走。 他一边数着人数,一边将吵吵闹闹的幼崽往回拎,远一些的篝火边还有五个幼崽在玩闹,荣岁大步过去叫人,等走近了领着人回去时,却发现只有四个幼崽。 “怎么只有你们四个?”荣岁四处张望了一下,就他走过来的功夫间就少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幼崽们手牵着手,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奇怪道:“没有啦。” 荣岁又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幼崽的踪迹,只能将人先带回大部队集合,准备自己再过来找,但是归队后数了数人数却发现刚刚好,一个幼崽都没有少。 他心里犯嘀咕,难道是大晚上的看花眼了。 不过既然没有少人,荣岁也没有放在心上,清点完人数后便带着人坐车回酒店。 …… 第二天上午,在酒店吃了午饭后才回程,巴士司机给荣岁打了电话,说家里临时有事,让同事来接他们。 荣岁在路边等着巴士过来,幼崽们在他身后歪歪扭扭的排着队,时不时打闹一下。 巴士开过来的时候,荣岁上前跟新司机打招呼,结果人一下来,他就笑了,原来还是个熟人。 司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荣岁还有他身后的一群幼崽,特别勉强露出个笑容,“荣老师……又带着学生出来玩啊?” 荣岁笑道:“是啊,带他们出来放放风。没想到又见面了。” 司机就是之前从巫龙峡把他们送回来的那个巴士司机,当时在夔的大鼓里司机被吓得不轻,一度还担心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会被灭口,将他们送到幼儿园后就飞快的跑了。没想到时隔近一年,又碰上了。 显然上次给司机留下来的阴影还挺深,他瞅着一群稚嫩可爱的小崽子,眼神隐隐透着惊恐,小心翼翼的问荣岁,“这些……全是那什么啊?” 荣岁笑眯眯的道:“你猜?” 司机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不能吧?”这么多的吗? 荣岁笑起来,不再吓唬他,拍拍他的肩膀觉得司机惊恐的模样十分亲切,“放心吧,哪能有这么多……那什么,对吧?” 司机一想也是,就算有妖怪,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全聚在一起出来玩吧,这可有三四十个人呢。他放心了一点,坐回驾驶位,招呼他们上车。 荣岁落在最后,等人全部上去了他才上去,点着人头数了一遍,“……三十四、三十五、三十——”他的声音陡然一顿,转头看白图,“你数的有几个人?” 白图刚刚才点过一遍,闻言自然道:“三十五个,都在车上呢。” 荣岁皱起眉,“我怎么数多了一个。” “不能吧?”白图对着册子又数了一遍,确定道:“就是三十五个。” 荣岁陡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又数了一遍,这次却只有三十五个幼崽了。 白图将花名册收起来,嘟囔道:“我就说没错吧。” 荣岁总觉得有些不对,他在殷烛之旁边坐下,小声问道:“你有感觉到车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殷烛之回头看了看,摇摇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数多了一个人,可能是我看花眼了。”连殷烛之都没有发现问题,应该就是他想多了。 驾驶座上司机关上车门,载着他们缓缓回程。… 接到通知的家长们已经在幼儿园提前等着了,巴士一停下,幼崽们就欢呼着蹦下了车,扑向各自的家长,荣岁跟白图拿着花名册,领走一个就划掉一个,到黄鹂父亲领着小黄鹂离开时,荣岁忽然看见小黄鹂投在地上的影子扭曲了一下。被下午阳光拉长的影子,扭曲成了一只蹲着的野兽模样,那野兽圆圆的脑袋,两只大大的耳朵上,赫然是两条吐信子的蛇。 “等等!”荣岁悚然一惊,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黄鹂父子。 “老师还有事情吗?”被叫住的黄鹂父亲转过身,疑惑道。 荣岁看着小黄鹂又恢复正常的影子,将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能道:“外面玩的时候小黄鹂有点着凉,回家以后你多注意他一点。” 黄鹂父亲点头答应下来,跟荣岁告别后牵着活泼的小黄鹂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黑影:看得见我,看不见我,嘻嘻。 第55章 荣岁惦记着小黄鹂的事情,想了想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有什么妖怪是人面兽身,耳朵上还带着两条蛇的。结果一搜还真的有,不过搜出来的不是妖怪,而是一个神明。 《大荒东经》有记载: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 荣岁想着那个沾满了泥土的雕像,还有小黄鹂狰狞的影子,怎么也无法把它跟神灵联系在一起。荣岁又换了几个关键词搜了搜,却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便拿着手机去问其他人。 “奢比尸?”夜行游女惊讶道:“你看见奢比尸了?” 荣岁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见到了奢比尸,道:“在度假酒店的生态园时无意间碰见过奢比尸的雕像。今天下午送小黄鹂离开的时候,他的影子一瞬间也变成了奢比尸的样子。” 貔貅蹲在沙发上舔爪子,闻言惊讶道:“奢比尸竟然还没死完啊?” 荣富也奇怪的很,“不是说早就已经消失了么?” 荣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大有继续发散的意思,赶紧叫停问道:“那奢比尸跟着小黄鹂走了,小黄鹂会有危险吗?” 殷烛之道:“奢比尸是神灵,他不能随便杀人。” 听殷烛之这么说,荣岁就放心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奇怪,“那他跟着我们干什么?” 白泽解释道:“奢比尸一族,是天上的神灵被贰负之臣杀死后,精魄不灭,借由尸体存活而繁衍出来的一个新种族。” 奢比尸一族自出生便是神灵,但是却算不上强大,在那个神明跟大妖遍地走的时代,他们以人类的信仰和供奉为生,神明昌盛的时代过的还算顺遂,但是后来信奉神明的人越来越少,奢比尸一族也渐渐的销声匿迹了。他们还以为奢比尸一族早就消失了。 “现在出来,大概是想找点新的供奉?”夜行游女猜测道:“毕竟听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荣岁听着,觉得这个种族好像有点惨,竟然生出了一点淡淡的同情。不过既然没有危险,他就不再刨根问底了。准备等第二天小黄鹂来幼儿园了看看奢比尸还在不在。要是还在的话,到时候用供奉跟他做个交换,让他别再跟着小黄鹂就好了。 … 第二天上课,荣岁特意趁着课外活动的时候盯着小黄鹂的影子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再看到奢比尸的样子。 其他人对奢比尸好奇,也跟过来看,但是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倒是把小黄鹂给吓到了,小崽子唧唧叫着变回原形,害怕的钻进了荣岁的衣服口袋里躲了起来。 荣岁哭笑不得,觉得奢比尸大概是已经离开了,便将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去。 …… 幼儿园的生活总是安逸而平静的,荣岁跟乘玉两个人轮班给幼崽上课,朱芷跟白图则负责照顾幼崽们的生活,夜行游女偶尔会帮把手,但大部分时候她还在努力的复习考试资料,为下半年的资格考试做准备……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六月里。 又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幼崽们下了课,被荣岁跟白图领着等在门口,等家长过来将人一个个领回家。 有的幼崽不愿意这么早回去,就在游戏区玩游戏,几个家长们就聚在门卫室聊天。 老猫头鹰想起最近听说的传言,问道:“你们听说没有,市里好像出现了僵尸。” 蟒蛇妈妈一拍巴掌,神情隐隐透着兴奋,“我听说了,是不是那个死人又活过来的事情?” “什么僵尸,我怎么没听有听说”黄鹂爸爸一脸懵逼。 站在一边的荣岁:“…………”你们妖怪也这么八卦的吗? “都在传呢。”老猫头鹰给他讲道:“好像是个姑娘病死了,家里人送去火葬场火化,结果人要送进焚化炉的时候忽然又活过来了。那姑娘的家里人都高兴坏了,就高高兴兴将人送去了医院检查。” “结果你猜怎么着?”老猫头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医生检查完了,说那姑娘没有生命体征,是个死人!” 蟒蛇妈妈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家人不信呢,在医院闹了一顿就把人接回家里去了。你们说这是不是有什么鬼祟在作乱?” “后来呢?”黄鹂爸爸追问道。 “后来啊……”老猫头鹰拉长了声音,“后来那姑娘的家里,总有一股臭味儿,那家人还以为家里死了老鼠,后来却发现,那臭味是那姑娘身上传出来的。” “根本不是死老鼠,是尸臭!” 蟒蛇妈妈被他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有些不高兴的说:“村长你讲就讲,忽然这么大声吓人做什么?” 被迫听了全程的荣岁:“…………”你们蟒蛇还怕恐怖故事的啊? 老猫头鹰哼哼两声,“恐怖故事不都是这么讲的吗?您说对吧,荣老师?” 话题猝不及防的抛到荣岁这边,他笑了笑,问道:“那发现尸臭之后呢?” “发现之后,人就死啦。”后面显然没有什么悬念,老猫头鹰不再故弄玄虚压低声音,“那家人去找那姑娘,结果一推开房门,发现人倒在地上,尸体一股恶臭,都长尸斑了。那家人报了警,警察一开始还以为是家人太思念女儿藏尸,还是后来闹到医院去,医生出面证明才弄清楚。这事就这么传出来的。” 三个妖怪聚在一起,啧啧感慨了几句这家人也是可怜,然后话题又发散到了养崽子真是不容易,自己赚钱供崽子真是好辛苦云云…… 等幼崽们玩够了结伴出来,三个家长才终于结束话题,领着自己的幼崽各回各家。 荣岁听了个都市奇谈,也没有太当真,毕竟现在的流言传到最后可能连造谣的原主都认不出来是自己编的。就当听个趣儿了,转头就给忘到了脑后去,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竟然因为这事接到了郝笑天的电话。 从上次帮忙解决掉祙后,两人只联系过一次,那还是郝笑天帮他申请了奖金给他打电话通知他。之后几个月也就是遇见节日时会短信问候一下而已。 郝笑天在电话里约他出来吃顿饭,荣岁也不傻,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是郝笑天这样忙得飞起的刑警。 “是出什么事了吗?”荣岁问。 郝笑天顿了顿,不好意思的笑道:“本来想先请你吃个饭再说事的。周六方便吗?” 荣岁想了想周末也没有事情,便答应过去。 郝笑天定的海底捞的包间,荣岁过去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在上菜了,除了郝笑天,刑队长也在,郝笑天招呼了一声,给他拉开椅子让他坐。 服务员上齐了菜便退了出来,郝笑天关上包间门,跟荣岁寒暄几句近况。他是个很热情的人,也很健谈,虽然几个月没联系,但是跟荣岁说起话来丝毫没有尴尬,他们边聊边吃。等吃的差不多了才说起来今天的正事。 郝笑天道:“其实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荣岁早就有这个准备了,但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我能帮的就帮。” “你先看看这个。”一直不苟言笑的刑队长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说道:“最近市里的一些传言你听说了吗?” 荣岁翻阅着资料,a4纸上打印着一些案情记录以及照片,他翻阅着照片,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之前老猫头鹰说的“僵尸”的传言。 “是市里有僵尸的那个传言吗?” 郝笑天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点,眉头皱在一起,“从第一起“僵尸”案出现后,后来又接连出现了好几起类似的案子。” “本来已经确认死亡的人忽然活了过来,跟正常人一样能吃能喝能说话。”说起这个郝笑天也是不解,“而且没有任何失去理智的攻击性行为,但都是在‘复活’后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左右,忽然死亡。在死亡前身体会发出恶臭,身体上长出尸斑。” 没想到后面接连还出现了好几起,荣岁楞了一下,“怎么没看见有新闻报道?” 刑队长道:“上面的领导施压给压下去了,这要是报道出来,要生出不少乱子。” 荣岁一想也是,死去的人忽然活过来,也许一开始是件高兴的事情,但如果活过来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就是个恐怖故事了。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荣岁看完了资料,有点茫然,自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郝笑天咳嗽一声,道:“上次你不是也看见害小马的那个怪物了吗?我们这次也想请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东西在作祟。”说完他担心荣岁误会,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用你直接露面,我们都安排好了,前天正好有一家人来报案,说死去的哥哥又活了过来,现在人还在家里待着,只需要你过去看一眼确认就好。” 荣岁想了想,觉得去看一眼也没问题,不过能不能看出来他还是没法保证,就先给郝笑天打了个预防针。 郝笑天笑笑,“看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领导已经跟上面打申请找外援了,只是外援效率太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我们担心错过了这个好机会,才来请你帮忙。” 听他这么说,荣岁就更放心了,出了海底捞,就跟他们一起去报警的那家人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僵尸传说的由来# 奢比尸:好饿,出去找点吃的qaq 第56章 报警的那户人家家住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里,郝笑天开车过去大概半个多小时,路上刑队长大致给荣岁讲了一下关于那户人家的情况。 死者四十岁上下,是报警那家女主人的哥哥,生前是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高管,因为工作强度太大过劳猝死,在医院抢救无效确认死亡后,家里人就悲痛的将尸体送回老家安排了葬礼。但是就在葬礼停灵的当天,死去的人忽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本来悲痛的一家人都高兴坏了,还以为是医院误诊,毕竟以前也常有人休克假死又复生的事情,一家人又哭又笑将参加葬礼宾客送走,准备带着人回w市重新做个检查。但是就在临走的时候,有个亲戚将女主人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僵尸的传言,传言流出来的地方就在w市,正好女主人他们一家都在w市工作。亲戚越想越觉得瘆的慌,便悄悄告诉了他们这件事情。 本来还为哥哥的死而复生高兴不已的女主人被亲戚的一盆冷水浇的冷静了一点,回了w市稍微打听了一下,发现竟然不少人都知道这个传言,她担心真的是撞见了邪祟,不敢打草惊蛇,就跟丈夫商量,私底下偷偷报了警。 所以才有了郝笑天他们来荣岁帮忙的事情。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下,郝笑天发了条短信出去,没多久就看见一个衣着精致的女人匆匆过来。从身形容貌看女主人应该三十多岁,如果忽略掉蜡黄憔悴的脸色,应该也是个优雅从容的女性。只是显然家里的事情给她的压力太大,女主人看见郝笑天他们时笑容都是僵硬的,“是郝警官吗?” 郝笑天跟刑队长将证件拿出来给她看,女主人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上楼,“麻烦你们了,它还在屋里。” 她说这话时语气生疏又畏惧,似乎已经笃定了活过来的那个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几人站在门口,女主人拿着钥匙深吸一口气,才有些颤抖的打开了房门,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们进屋去了书房。 书房里还有个男人,年纪看起来跟女主人差不多,也是一脸的憔悴,应该是这家的男主人。男主人看见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压低声音道:“他在进门右手边的那个房间里。” “你们先看看这个。”男主人将书房的电脑屏幕转过来,上面赫然是监控视频,视频里一个有些微胖的男人背对着摄像头,正在埋头做什么。 女主人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转过身,男主人安抚的将他揽进怀里,还算镇定的说:“把……大哥接回来以后,我们本来想让他先去医院做个检查,但是姗姗听了那个传言,怕打草惊蛇,就趁着送饭的时候,摸了他的脉搏……” 男人说到这里声音也梗了一下,结果当然是没有脉搏的,那手冷冰冰的又透着僵硬,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跟搏动,就跟死人一样。 送饭的女主人被吓得不轻,拼命忍住了恐惧才没有失态,出来后两人就报了警。 “……他没有脉搏,回来以后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门,就一直要食物。”男人切换了一下方向,调出正面来,就见一个地中海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正弯腰趴在地上,双手并用的往嘴里塞吃的。 他面前堆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包装袋,一边还有吃剩的饭菜,看起来已经吃了不少了。 “我们怕惹怒他,要什么都给了。”男主人道。 “那根本不是大哥,它是怪物……”女主人终于忍不住趴在丈夫怀里呜呜哭起来,一开始的喜悦已经尽数化成了恐惧,在警察过来的这几天,夫妻俩绷紧了神经一刻不敢放松,走又不敢走,生怕因此惹怒了它被报复。 郝笑天看向荣岁,低声问:“能看出来吗?” 荣岁盯着监控里的男人看了一阵,忽然注意到他被光投影在地上的影子,竟然扭曲成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模样。 “你把监控调个方向,能看到他影子的。”荣岁对男主人道。男主人照做了,荣岁则盯着男人地上浅淡的阴影仔细的看,就见那模糊的影子再度扭曲,变成了一个弯着腰蹲坐在地上的野兽模样,脑袋是圆的,两侧的耳朵像狗,耳垂上还有两条细细的“s”阴影,如果荣岁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两条蛇。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奢比尸,荣岁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看出来什么了吗?”郝笑天问道。 荣岁微微蹙眉,看向还在埋头猛吃的奢比尸,嘴角抽了抽,对郝笑天道:“你们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把它弄出来。” 男主人:“…………”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但是两个警察都没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等着荣岁出去打电话回来。 —— 荣岁给荣富打了个电话,荣富还在新食堂监工呢,闻言道:“你等等啊。”说完就拿着手机回了宿舍,大声把其他人叫过来聚在大堂,然后将手机开了扩音放在茶几上,道:“行了,你说吧。” 荣岁就对着电话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有什么办法让奢比尸出来吗?” 夜行游女道:“神君不是送了你火精吗?用火精烧一烧就出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语气中对奢比尸这个弱鸡神明非常不屑一顾。荣岁皱眉,迟疑道:“尸体会被烧坏吗?”那毕竟是人家亲人的尸体。 荣富道:“这尸体不早晚都得火化了,早烧晚烧也没什么差别吧。”火精还烧的干净点,灰都剩不下。 “……”荣岁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神情纠结了一会儿问:“还有其他的方法让他出来吗?不毁坏尸体的情况下。” “让他自己出来就好了。”白泽慢吞吞给他讲法子,“你用供奉把他骗出来,奢比尸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供奉了,肯定忍不住。” 荣岁详细问了供奉的法子之后,就让男主人去买香烛跟木牌,木牌上得刻上奢比尸的名字,充当供奉的神像。其实用奢比尸的神像供奉效果会更好,但是现在手头没有,就只好用木牌代替。 男主人开车出去买东西,荣岁还特意交代把奢比尸这几天吃的最多的零食跟食物再买一点回来。他们则在书房里继续盯着监控。 荣岁就看着监控里的中年男人一刻不停的在吃东西,中间奢比尸把食物吃完了,就跑过来敲书房的门,女主人吓得脸色发白,抖着手不敢开门,外面的奢比尸似乎是急了,加大了力气把门拍的砰砰响。 “他不能伤人。”荣岁见女主人微微的颤抖着,只能安慰她,“应该是食物吃完了,你再给他准备一点。” 女主人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给自己做了半天的思想建设,才软着腿开门出去。 “东西吃完了?还要吗?”隔着一道门传来女主人微微发颤的声音。 “嗯。”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回答了她,接着就传来一先一后两道走开的脚步声。 郝笑天跟刑队长紧紧贴在在门边,绷紧了神经,以防女主人出事时能第一时间冲出去。好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十几分钟后,女主人端着热好的饭菜,拎着一袋水果将奢比尸送回了房间里。 奢比尸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心满意足的重新坐下,一口饭菜一口水果的吃。女主人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快步带上门出来。 女主人回来之后没多久,门口又有了动静,这次是男主人带着荣岁要的东西回来了,不过意外的是,他身后还跟着殷烛之。 “我在楼下遇见了殷先生,他说认识你,过来帮忙的。”男主人看向荣岁,确认道。 荣岁点了点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殷烛之,嘴角弯了弯,让他们都进来,“嗯,他过来帮忙的。” 殷烛之自然的站在他身后,几人一起进了书房。 木牌雕刻的比较仓促,就简陋的刻了“奢比尸”三个字,荣岁检查了一下东西,指挥着男主人在客厅的电视柜上摆上供奉的香案。 刻着名字的木牌要挂在墙上,下方点起香烛,两侧则用器皿放着奢比尸喜欢的零食跟实物。怎么看怎么像是某种封建迷信活动。 “这能行吗?”女主人紧紧挨着男主人,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怕了。 荣岁道:“你们对着木牌拜三拜,然后在心中默念请奢比尸享用。” 两人将信将疑的照做了之后,又临时在客厅放了个监控,便又藏回了书房里。 他们盯着监控界面,就见客厅的香烧完时,卧室里的中年男人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青灰,从监控里看起来更是骇人。女主人紧紧捂住了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监控画面里,就见中年人站起身,身体陡然晃了晃,猛然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荣岁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尸体,就见一个只有拳头大的棕色皮毛的动物从男人的衣服底下钻了出来。 那动物四肢着地,前肢要比后肢短小,像兔子一样直立起来,扭着脑袋像是在嗅闻什么。 “把监控拉近一点。”荣岁道。 男主人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监控界面,疑惑的依言将镜头拉近,荣岁才看清楚了他的面孔。奢比尸野兽的身体上,竟然长着一张袖珍可爱的娃娃脸。脑袋上一头短绒毛乱七八糟的翘着,鼻子四处耸动了几下后,前肢落地,竖着尾巴飞快的往门边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奢比尸:我不是弱鸡,嗝~qaq 第57章 紧闭着的房门没有阻挡奢比尸,他轻易的就穿过了房门,往客厅里跑去。 “切到客厅去。”荣岁眼睛紧紧盯着监控,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男主人道。 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切到客厅,就见小小一只的奢比尸已经四足并用的往电视柜上爬。电视柜将近一米高,对于奢比尸却并不算困难,他灵活的趴在柜子上面,看着刻着自己的名字木牌和摆着的供奉,高兴的简直不知道怎么是好。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给他供奉的人,便十分珍惜的用两只小小的爪子抱着一个蛇果,先是用脸颊蹭了蹭,然后才张大嘴咔嚓咔嚓的啃了起来。 虽然奢比尸的整个身体也就一个蛇果那么大,但是他啃蛇果的速度却特别快,就跟饿狠了的仓鼠一样,鼓着嘴飞快的就将一个通红的蛇果啃下去半边。 男主人盯着监控里渐渐缺了一半的蛇果,就仿佛有个他看不见的生物在那里啃咬,连说话都结巴巴起来,“那那那那里……有东西在。” 郝笑天也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里有什么?你能看见?” 荣岁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看不见奢比尸,他看看啃完蛇果转战别的食物的奢比尸,再看看其他人疑惑又隐隐恐惧的眼神,咳嗽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看不见。” 其他人:“…………” 似乎被他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震撼到了,其他人竟然也没有追问,男主人握着妻子的手,愣愣的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荣岁看着迅速被消灭的贡品,道:“再等一等吧。”等奢比尸先吃饱了再去抓。 正在幸福的捧着哈密瓜啃的奢比尸脖子后的毛毛莫名炸了一下,他警惕的停下动作,伸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危险,又沉浸到了哈密瓜的甜蜜之中。 没多大一会儿,电视柜上的食物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奢比尸翻着肚皮躺着,腹部被撑的鼓胀,尾巴在桌面上扫来扫去,十分满足的打了个响嗝儿。 这是他从醒过来后吃的最饱的一顿了,奢比尸一族靠着人类的信仰跟供奉生存,人类信仰越来越少后,能吃的食物也变得少了起来,他饿了很久的肚子,最后实在是饿坏了,决定混到人类里去弄点吃的填肚子。 只是人类的食物只有吃下肚的一瞬间有些满足感,没多时又饿了起来。他只能不停的吃不停的吃。但是他法力微弱,借来的身体没多久就被撑坏了,他只能不停的换身体。 没想到这次碰见的这家人这么好,还给他供奉吃。奢比尸蹬了蹬腿,捧着饱胀的肚子坐起来,爪间凝聚出一点微弱的金色光芒,轻轻飘到了这家主人的身上。 金光一闪即逝去,只有荣岁跟殷烛之注意到了,荣岁用眼神询问的看向殷烛之:没事吧? 殷烛之摇摇头,道:“这是他的报答。” 其他人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默默的听着。 荣岁便放了心,对其他人道:“我们出去一下,你们别出来。” 说完他便跟殷烛之推门出去,殷烛之落后一步,荣岁当先走向奢比尸,没等他逃走,就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奢比尸猝不及防被人提起来,惊慌的胡乱挣扎一通,小脸憋得通红,朝荣岁挥着挥着爪子嚷嚷道:“放开我!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荣岁拎着他晃了晃,不顾他的挣扎吵闹,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奢比尸在口袋里疯狂挣扎,但是荣岁紧紧握住他,他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脱,只能气恼的踢着口袋泄愤。 荣岁揣着奢比尸镇定自若的回了书房,对其他人道:“已经处理好了,以后没事了。” 屋里的几个人都亲眼看着监控里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将一团空气揣进了口袋,神情都有些惊疑不定,尤其是荣岁插着手的那只口袋还诡异动了几下。 男主人艰难的吞咽一下,确认道:“真的没事了吗?” 荣岁点头,“没事了,死者的尸体也可以正常火化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你们可以将这个木牌继续供着。” 女主人被这一幕比一幕刺激的剧情吓得不轻,闻言连理由都不问,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荣岁兜里还揣着奢比尸,便告辞先回去。郝笑天跟刑队长还要处理后面的事情,就不跟他一起走、 下了楼,殷烛之便直接带着他回了幼儿园。 荣岁还没进宿舍楼,夜行游女就扭过头,一脸好奇,“你带什么回来了,好香。” 荣岁:“???” 他满脸莫名的将口袋里的奢比尸掏出来放在茶几上,“奢比尸。” 奢比尸在口袋里闷了半天,四脚朝天躺在茶几上还有点晕乎乎的,恍惚间回过神,就发现一圈脑袋围着自己,顿时吓得清醒过来,炸着毛色厉内荏的伸出爪子。 温暾半立起身体,前爪搭在茶几上的边边上,眼睛在看见奢比尸时就亮了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嗷呜一口就将没有防备的奢比尸吞进了嘴里。 奢比尸发出一声细弱的尖叫,还露在外面的后爪跟尾巴拼命挣扎着。 荣岁惊了一下,赶紧掰着温暾的嘴让他吐出来,“这个不能吃。” 温暾咬着奢比尸的头,眼神有点委屈,似乎在问荣岁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可以吃。 荣岁挠挠他的下巴,哄道:“乖,先把他吐出来。” 温暾委委屈屈的将吞了半截的奢比尸吐出来,奢比尸一头一脸的口水,叉着腿坐在茶几上,抽抽鼻子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儿,“我怎么这么倒霉呜呜呜呜……” 荣岁被他哭声惊到了,这么小一点哭起来倒是中气十足,吵得他脑仁都在疼。 “你别哭了,我给你供奉要不要?”荣岁想了想拿供奉跟他讲条件。 奢比尸的哭声一顿,响亮的打了个嗝儿,飞快答道:“要的。” 荣岁拿手指戳戳他,将他戳的坐在桌面上,“嗯,你等等,我去准备东西。” 他说着便出门去买点香跟香烛,屋子里就剩下一圈虎视眈眈的妖怪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奢比尸。 奢比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危险,卷着尾巴小心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闻着倒是挺香,就是太小了。”夜行游女用看猪肉的目光打量着奢比尸,最后有点嫌弃的扭过头,“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奢比尸生气想要反驳一下,话到嘴边又顿住,怂怂的抱紧了自己。 温暾不嫌弃他小,继续垂涎的盯着他。虽然荣老师说了不能吃,但是看一看解馋还是可以的。 奢比尸对上温暾渴望的目光,吓得抖了一下,尾巴都崩直了,小心翼翼的往茶几中间挪了挪,生怕温暾再冲过来一口将他吞进肚子里。 其实白泽跟荣岁少说了一点。奢比尸一族日渐稀少甚至最后绝迹,一个原因是人类不信鬼神,他们得到信仰减少才逐渐消失。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奢比尸的味道特别好,很多大妖都很喜欢他们的味道。 上古时期,神明与妖族并存,互相吞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其实说到底那时候的神明跟妖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妖族足够强大获得足够的信仰时亦是神灵。而神灵也可能会被大妖杀死吃掉,亦或者堕落成为邪神。 而奢比尸显然是神明之中比较弱小的,他的祖宗还是天神时,就被杀死过。又来好不容易复活了,比之前更弱了。混到最后奢比尸一族就剩下他一个,没有供奉连肚子都填不饱。 奢比尸越想越难过,越发的蜷起身体,像一个孤立无援的毛球。 荣岁拎着袋子进来,目光落在茶几中间的棕色毛球上,奇怪道:“奢比尸怎么了?” 其他人摇头,齐齐道:“不知道。”荣岁:“???” 感觉他们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荣岁在电视柜上摆好香炉跟供品,然后将一张写着“奢比尸”三个字的黄纸贴在墙上,道:“改天去做个木头的,今天先将就一下。” 奢比尸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供品,不禁又有点眼泪汪汪。他小心的挪到荣岁身边,两只前爪凭空掏出一个破旧的石像,那石像比奢比尸整个还要大,他抱着石像害羞又期待的说:“可以用这个。” 荣岁接过来,发现这石像就是之前在度假酒店看见的那尊,只是现在被擦拭的很干净,虽然第一眼看着破破烂烂的,但是仔细看的话,其实还透着一种古拙感。 将石像放上去,把黄纸替换下来,荣岁用手指点点他的脑袋,“你暂时就待在这里,不要再去外面找吃的了。” “嗯嗯嗯。”奢比尸整个趴在一个大芒果上,幸福的都有点恍惚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刺在背上的、冷冰冰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吃饭睡觉打奢比尸。 奢比尸:自闭 第58章 奢比尸觉得从来了幼儿园以后,小日子过的特别幸福。每天都跟做梦一样。不愁吃不愁喝=,荣岁还特别温柔,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单独盛好饭菜,放在供桌上给他吃——为了方便奢比尸跟大家一起吃饭,荣岁在食堂里另外摆了小桌子,一边放着奢比尸的供奉香案,一边则放着夔吃饭的大碗。 这两只都不能正常上桌吃饭,荣岁就让他们俩做了饭搭子,免得一个人吃饭孤零零的。 奢比尸每天受着荣岁的供奉,吃好喝好,很快就胖了一圈,从拳头大小长到了巴掌大。本来就圆的娃娃脸又圆了一圈,肚子圆鼓鼓全是小软肉,趴下来的时候就像一团肉球,都看不到短小的前爪了。 要说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奢比尸总觉得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更加虎视眈眈了。尤其是温暾,那脸上垂涎的表情都不带藏的,把对他的垂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甚至有一次还凑上来,问奢比尸能不能舔一下。奢比尸被吓得从那天以后看见温暾都要绕道走。 而且除了温暾之外,奢比尸最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发现自己的头毛被烧焦了,一开始他是满心惊恐的,吓得躲到荣岁那里去,但是荣岁房间还有个房客,奢比尸每次过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殷烛之的目光冰冷冰冷的,像是要把他的身体刺穿,奢比尸去了两次后就不敢再去,一到晚上就躲进小窝里瑟瑟发抖,感觉除了荣岁的所有人都在觊觎他鲜嫩的肉体。 越来越圆乎的奢比尸忧愁的摸着鼓鼓的肚皮,躲到了门卫室去。整个幼儿园里,除了荣岁以外,最让奢比尸感到安全的就是夔了。 夔不会垂涎他的肉体,性格还特别温和,奢比尸便经常跟他躲在门卫室里拿平板追剧,不过夔总爱看些狗血爱情剧,一看就止不住眼泪,还要对着奢比尸嚎啕。奢比尸自觉自己虽然长的不太爷儿们,但还是个真汉子,有时候被夔嚎的受不了了,就跑到别的地方去躲清闲。 这天下午放学后,奢比尸又被夔邀请了一起追剧,夔最近正在追一部韩剧,剧情正到男女主分手的部分,夔一个人不敢看,就拉着奢比尸陪自己一起。 不出意外神经格外纤细的夔又哭成了泪牛,奢比尸见怪不怪,敷衍的哄了他几句后,就借口看看开饭没有溜了。 距饭点还早,奢比尸不敢去其他妖怪面前晃悠,就溜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去。 那是学校最后面的一片小树林。树苗都是新移栽过来的,还没有完全长成,因为离着教学楼跟宿舍比较远,其他人也不太爱来。只有偶尔过来歇歇凉的工人会过来。 奢比尸最喜欢待在这里,一边能远离觊觎他的妖怪们,一边还能帮忙照顾一下树苗。虽然他现在神力几乎等于没有,但是照顾一下让树苗长得更好还是可以的。 例行将所有的树苗都巡视了一遍,确认每一棵树都在茁壮成长,奢比尸就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棵树的枝桠上趴着。 四肢张开,肚皮贴着凉凉的枝干,享受着从树叶缝隙间透下来的夕阳余晖,奢比尸惬意的抖了抖腿,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正要睡着时,靠着小树林的围墙边忽然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奢比尸懒洋洋睁开眼睛,发现从墙脚的小洞里爬进来一条黑色的蛇。 这蛇不大,两根手指粗细,小臂长,浑身乌漆抹黑的,眼睛是暗红色,脑袋扁平,头顶还长着两个肉瘤子,看着跟跟角一样。奢比尸捏住鼻子,这蛇不仅长得丑,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奢比尸嫌弃的盯着它,就见黑蛇半立起扁平的头部,吐着信子露出两枚獠牙,往幼儿园里面前爬去。 奢比尸动了动,扒着树干往下看,神情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将耳朵上的小蛇揪下来扔下去,命令道:“把它吃掉。” 小蛇被扔到地上,惊动了爬行的黑蛇,黑蛇警惕的转过脑袋,看到地上翻着肚皮扭动的两条小蛇,不屑的转过头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爬去。 却不料身后毫无威胁的小蛇翻过身体后,上半身直直立起,尾巴在地上一撑凌空弹跳起来,精准的咬在了黑蛇的七寸上。 黑蛇比小蛇大许多,它被咬住七寸后先是扭曲着身体在地上打滚,细长的蛇尾扭过来试图将咬住它的小蛇弄下来。但是不管它怎么挣扎扭动,两只小蛇都纹丝不动的咬在它七寸上,黑蛇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迟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僵硬着身体不动了。 两条丁点大的小蛇松开黑蛇,耀武扬威的爬到黑蛇的身体上,半立起身体“咝咝”吐信子。 奢比尸从树上滑下来,一只爪子嫌弃的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赶紧吃掉,臭死啦。” 小蛇不情愿的扭了扭,最后竟然不听奢比尸的话,又爬回了他身上,往耳朵上一挂,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对耳环。 奢比尸生气的扯了扯耳朵,骂道:“养你们有什么,一点都不听话!” 小蛇:“……” 他气哼哼的用后爪踢了踢黑蛇的尸体,最后一脸嫌弃的用前爪拎起黑蛇的尸体回去,准备给荣岁看看自己的战利品。他也不是光吃饭不做事的! …… “王蛇死了。”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一个全身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哑声道。她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只能依稀看到尖尖的下巴跟猩红的唇。她两指间夹着一枚小巧的白色短笛,正随着她说话在指尖灵活的翻转。 王蛇是她新培育出来的蛊,毒性猛烈而且隐匿性很强,被她当做探路兵放进了幼儿园里,结果没想到刚进去没几分钟,王蛇跟她的联系就断了。 她对面站着的是个中年男人,国字脸,跟女人差不多高,长相是憨厚的老实人模样,声音却透着一股与满脸憨厚不相符的阴森,“既然如此,不如强抢。” 他桀桀冷笑道:“我早就说过,这种娘儿们用的手段行不通。” 女人冷冷的瞥他一眼,一只硕大的黑色蝎子竖着尾巴从她手臂上爬到肩上,尖利的尾部直直朝着男人,“这话你去跟郑先生说吧。” 男人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围墙后的幼儿园,便转身离开。 女人落在他身后,目光阴沉的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跟了上去。 …… 奢比尸拖着黑蛇的尸体,哒哒哒去找荣岁。 荣岁正在食堂准备晚饭呢,奢比尸就将一条黑漆漆的怪蛇扔到了他面前,挺着胸脯骄傲道:“我抓住的。” 荣岁还以为奢比尸也跟那些猫崽子一样,喜欢抓些蛇虫投喂饲主。虽然用心是好的,但是这种行为绝不能纵容,他用脚尖将黑蛇拨远了一点,蹲下身用手指点点奢比尸的额头,教育道:“这黑蛇怪里怪气的,一看就有毒,不能吃。下次不许抓了听见没有?” 没能得到夸奖,奢比尸挺高的小胸脯塌下来,蔫蔫的点头,“哦,知道了。” “去洗个手,等会吃饭,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糖醋里脊。”荣岁轻柔的揉揉他的头毛,用塑料袋将黑色包起来准备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去。 打蔫的奢比尸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四足并用的跑去洗爪子。 “这是什么?”跟毕方结伴过来的白泽看见荣岁手里的黑蛇,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荣岁随口道:“奢比尸抓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得怪模怪样的。” “我看看。”白泽阻止荣岁将黑蛇扔进垃圾桶的动作,凑过去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下黑蛇,肯定道:“这不是普通的蛇,是蛊。奢比尸在哪里抓到的?” 荣岁一愣,条件反射的将黑蛇扔到了地上,神情也不太好看,奢比尸就呆在幼儿园里,好好的幼儿园里怎么会有蛊,他转身往里走,“我去问问他。” 奢比尸洗干净手,就爬到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等着吃饭了。看见荣岁进来,露出个大大笑容,“开饭吗?” 荣岁将他抱起来放在手心,问道:“那条怪蛇在哪里抓的?” 奢比尸道:“小树林里面。” 这时候其他人也过来了,夜行游女看见地上的怪蛇嚷嚷道:“谁把这种脏东西弄进来了?看见都影响食欲。” 她话音未落,殷烛之已经一把火将黑蛇烧了,温暾嫌弃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臭!” 荣岁对众人道:“是奢比尸在后面的小树林里抓到的。” 殷烛之皱眉,“我过去看看。”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他回来,神情也不好看,“有人来过。” 荣岁道:“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一个新来的就敢争宠,真是不得了:) 温暾:不如烤着吃……(吸溜 第59章 荣岁的疑惑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大家散漫的神色都收了起来。 殷烛之道:“围墙外面有生人气息,不是普通人。”他去小树林里看过,围墙外面还残留了两道让他十分厌恶的阴冷气息。 荣岁皱起眉,思考着可能会对幼儿园有图谋的人选。然而幼儿园一向低调,殷烛之他们平日也很少外出,更不可能跟什么人解下仇怨。思来想去。最近跟幼儿园不对付的人,都只有一个人选——那个想要龙角的领导。 荣岁想起蔡观主的提醒,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道:“是不是冲着龙角来的?” 殷烛之还有龙睚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神情都不太愉快。 貔貅摸摸肚皮,眯起眼睛神情不善,“区区一个人类,吃掉就好了。” “不行。”荣岁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连非管局都不敢直接撕破脸,那个领导地位应该不低,要是我们先动了手,不占理反而会更麻烦。” “他们若是再敢过来生事,杀便杀了。”殷烛之脸色冰冷,金色眼瞳暗沉,眼底翻涌着沉沉怒意。 荣岁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的模样,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安抚的轻轻晃了晃,“嗯,我们不主动去找麻烦,但要是再有人来找麻烦,我们就是正当防卫了,不用跟他们客气。” ………… …… 从幼儿园离开的两人还不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就已经惹怒了他们最不想招惹的人。他们离开幼儿园后,就上了停在路口的一辆吉普车,回去汇报任务进度。 幼儿园距离他们要去的东郊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东郊靠近长河,远离商业区,环境清幽干净,开发商物尽其用,沿着长河开发出了一篇高档江景小区,他们要去的就是其中一个高档的花园别墅小区。雇用他们的老板就暂住在那里休养。 别墅守卫森严,到地方后,下车接受检查后才被放行。两人收敛神情,顺着道路往里走,沿途看似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实际上暗处却布满了守卫,两人绷紧了神经,目不斜视的径直进了别墅,去了二楼的主卧。 二楼主卧门口守着两个中年男人,均是身材健硕,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接受搜身过后,两人才放轻脚步走进去,唯恐惊扰了里头的人。 卧室进去后是个小客厅,再往里走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黑衣女人走在男人前头,抬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里面传来一声有些苍老的女声。 得到了允准,两人这才推门进去。 与外面布置精致的客厅不同,这间房间简洁至极,除了必须的医疗设备以外,没有任何家具摆设,房间是纯白的,只有中间放着一张大床,床中间躺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他带着氧气罩,长着老人斑的手臂上满是针孔,手上的皮肤松垮垮的挂在骨头上,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听见两人进来的动静,老人转过脸,浑浊的眼睛里气势不减。两人被他看得一颤,微微躬下身体,“郑先生,佘婆。” 两人神情恭敬,微微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病床上的人。 “怎么样?”被叫做佘婆的女人缓缓开口,她看起来大约六十多岁,一头银丝用一根白色簪子细致的盘在脑后,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看起来像个优雅的贵妇人。 黑衣女人率先回答道:“派出去的王蛇死了。里面的人比我们预想中的难对付。” 佘婆沉思了一会儿,缓声道:“王蛇死了,那他们就该发现了。” 黑衣女人一僵,涩声道:“是我们办事不利,打草惊蛇了。” “直接叫人去将龙角取来。”被称作郑先生的老人摘掉氧气罩,苍老的面容露出丝丝狰狞。“多派几个人去,我费钱养着他们,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 佘婆面露迟疑,“听说烛龙已经恢复,我们的人未必能应对他。”郑先生用手臂撑着身体,胸口起伏嗬嗬喘了几口气,狠声道:“那就不要正面冲突,不是说里头还有个老师他们很重视?想办法把人请来坐坐。” 佘婆想了想,对另外两人道:“你们按郑老说的去办,缺人手就去调,务必将人请来。”她特意再“请”字上加重了语气,两人点头应是,缓缓退了出去。 两人走后,佘婆站起身,将郑先生身上的被子掀开,解开上衣,露出下面骨瘦嶙峋的身躯。 她熟练的用镊子将一只紫红色的蛊虫从瓷罐里夹出来,放在了郑先生胸口的位置,缓缓道:“这是新培养出来的蛊王,刚放进去的时候会有些痛,但是它的毒素可以短时间增强身体机能,只要撑过这阵子,拿到龙角我就能制出药引,您就不用再受病痛折磨。” 指甲盖大小的紫红蛊虫,在枯瘦的胸口缓慢的爬了一圈,最后找准位置,用锋利的口器扎破皮肤,一点点的钻了进去。 郑先生疼的四肢抽搐两下,翻着白眼发出痛楚的喘气声,佘婆赶紧将氧气罩给他戴上,郑先生猛吸了两口氧气,才抖着手将氧气罩摘下来,声音嘶哑道:“继续,我还受的住。” 佘婆点点头,继续观察着皮肤中的蛊虫,蛊虫钻进皮肤中后,便在胸口处缓慢爬行,松弛的皮肤被撑出一个小小的凸起。之前被放入的蛊虫感受到它的存在,都躁动起来,郑先生胸口的皮肤一时被撑得凹凸不平,就见最大的那个凸起所过之处,被撑得鼓起的皮肤缓缓塌了回去——它竟然是将其他蛊虫全部吃掉了。 这个吞噬的过程很漫长,等到新的蛊王将蛊虫全部吃干净。佘婆才松了一口气,道:“蛊王的毒素可以让您多撑一个月。” 郑先生疼得满头大汗,用一旁的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喘着气道:“足够了,让他们动作快点。” …… 知道有人还在暗中图谋龙角后,荣岁把幼儿园的犄角旮旯都装上了监控。又让白泽帮忙设了个防御阵法,如果有非人生物潜入,阵法察觉就会示警,防御阵法由夔守着,荣岁这才放心一点,不过还是再三嘱咐几个幼崽最近注意安全,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丧心病狂的牵连其他幼崽。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后,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似乎都随着怪蛇被烧掉而平息下来。 六月中旬的时候,非管局发了通知,让所有登记过的妖族,去更新个人信息。 妖族的人口信息采集是十年一次,大概在七八月份的时候开始,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今年提前了一个月,时间倒是比往年宽裕很多。采集分地区设点,妖族们只要找到附近的采集点就可以更新信息。 信息采集主要是为了统计一下妖族人口,许多妖族喜欢变换居住地,十年更新一次可以大致的掌握妖族的大致信息,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方便调取最新的信息。而且这个时候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或者新生的幼崽,都可以一起登记。荣岁想着貔貅奢比尸还有夔都是黑户,就让荣富带他们去登记,办个身份证。殷烛之他们是登记过有身份证的,只要去更新一下信息就好。 因为周末去办理的人太多,荣岁担心排队太久,催促他们早早就去了。一大早荣富和殷烛之就带着几个小崽子过去,龙睚温暾他们则等第二批再过去,黑蛇事件过去还没多久,为防有人再来生事,他们就分两批过去,不去的就留下来看家。 —— 周末没什么事情,荣岁抱着温暾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准备去菜市场买两只鸡回来炖鸡汤,鸡肚里塞上配料炖上半天,等殷烛之他们回来差不多正好能吃上。 温暾见他要出去,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放手,荣岁只好拖着个小拖油瓶一起出门。出门前荣岁跟龙睚打了个招呼,才牵着温暾一起去菜市场。 幼儿园没多远就有个菜市场,生意特别好,摆摊的买菜的人特别多,荣岁先去挑了两只老母鸡,然后又带着温暾去买零食跟水果,等买完东西,荣岁两只手都占满了,温暾就自己揪着他的衣服跟着走。 老母鸡被绑住了翅膀跟爪子,被荣岁倒着拎在手里,时不时咯咯哒叫上两声。 温暾已经想象着鸡汤的味道开始吸溜口水,一大一小走在回去的路上,两边的行人渐渐稀少,荣岁脚步忽然一顿,迟疑的看了看周围,即将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殷烛之快来救老婆啦!!! 第60章 四周的景色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连右手边那颗老树树干上的伤痕都一模一样,但是直觉告诉荣岁,这里不对劲。 温暾疑惑的抬起头看他,荣岁将东西扔在地上,一把将温暾抱起来,往来时的路跑。 危险的信号在脑海中响起,荣岁抱着温暾狂奔,大声叫道:“火精!” 手背微微一烫,火精浮现出来,分成几朵火焰在他身侧旋转,紧紧护持在他身边。 “荣老师倒是比一般人警觉许多。”一条成人大腿粗的黑色蟒蛇挂在斜前方的树枝上,三角形的头部高高昂起,冰冷的蛇眼盯着荣岁,猩红的蛇信一吐一吐。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从树上跳下来,轻轻抚摸着蟒蛇的头,冷冷笑道:“我家主人想请荣老师去做几天客。” “抱歉,今天家里还有事情,不如改天再约时间?” 荣岁抱着温暾,戒备的看着她,缓缓的往后面退。却不料脚腕忽然被一双冰冷坚硬的手抓住,荣岁低头一看,就见一具干尸从地里钻了出来,枯槁的双手攥住他的脚腕,想将他往地下拖。 火精闪烁一下,猛地扑向干尸,不过瞬间就将干尸烧的灰都不剩。 黑衣女人一挑眉,警惕的看着火精,意外道:“没想到荣老师还有这等宝物护身。” 荣岁不跟她多废话,对火精道:“火精烧她!” 火精一瞬间涨大,变成几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扑向女人。女人见识了火精的厉害,不敢正面迎敌,身体一扭就灵活的躲开了火精的攻击。 荣岁趁着她躲开的空隙,拔腿就往前面跑。 “拦住他!”女人狼狈的躲开火精,大喊一声。 地面一阵抖动,荣岁踉跄的几步,再次被一双从地理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脚,火精飘过来救他,但就是这片刻的迟缓,水泥地面裂出巨大的裂痕,数不清的干尸从地下爬了出来,空洞无神的眼睛齐齐看向荣岁,缓缓朝他包围过来…… ………… …… 荣富跟殷烛之一人带着两只幼崽在排队。来采集信息的妖族排成了长龙,还好他们来的早,不然估计排到天黑都拍不到。他们拍在队伍前面,没多久就到了他们。 审核资料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见荣富他们俩带着几个幼崽,轻嗤一声,傲慢道:“表填好了吗?” 荣富将几人的表格交上去,又把奢比尸跟夔的抽出来放在上面,“他们两个的要补登。” 中年男人接过表格,扫了一遍后将表格扔回柜台上,“表填错了,去那边重新填好再过来。” 荣富不悦的皱起眉,脸色发沉的盯着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才拿起表格去一边填写。 填好后再交过去,中年男人却又找起了其他茬子,他指着荣富肩膀上的奢比尸道:“他有不良记录,得把罚款交了再写保证书才能办登记手续,你先去对面交罚金然后签保证书,再把缴费单跟保证书一起拿过来。”说完他一指着对面的建筑。 这边窗口是日常事务的受理窗口,对面则是处理一些特殊事项的服务厅。 “妈的!”荣富没忍住爆了一声粗口,手指攥的咯咯响。最后强忍着怒气拖着小崽子们去对面交钱。 进了服务厅,大厅里面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荣富疑惑的转了一圈,奇怪道:“人都哪去了?” “不对,走。”殷烛之抬手按在他肩上,正要离开,大门却已经重重关上。两人加上四个幼崽被关在了大厅里。荣富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 殷烛之脸色愈发的阴沉,他感受到火精那里传来的焦急感,一字一顿道:“荣岁有危险!” “这是陷阱。” …… 荣岁紧紧抱着温暾,在火精的保护下往外跑,火精化成火雨往下落,下面的尸体发出焦枯的臭味,到处都是火海。但是这些干尸就跟烧不完似的,烧完一批又来一批,火精的火势渐渐慢了下来,保护着荣岁的本体焦急的呼唤着殷烛之。 但是殷烛之暂时被困在大厅之中,终究无法立即赶过来。层叠的干尸就像蚂蚁过河一样,一层叠着一层,火势渐渐不敌被压制下来。 中年男人跟黑衣女人躲在后方观战,女人将身边盘绕的大蛇放出去,对它道:“将人带过来。” 黑色的蟒蛇混入干尸之中,吐着信子朝着荣岁而去。 … 荣岁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明明都是熟悉的景色,但是他就像是被隔离开了,空荡荡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追赶在后的干尸跟时不时从地下冒出来的手。 温暾一直被荣岁紧紧抱在怀里,他也知道现在遇到了危险,小爪子紧紧的抓住荣岁胸口的衣服,不让荣岁费劲抱着自己,但是干尸的数量实在太多,荣岁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就连火精的火势也渐渐不支起来。 脚下忽然又伸出来一只枯手,荣岁躲闪不及,被重重绊倒在地,他闷闷痛哼一声,单手将温暾抱着就要起身,却不料地面上伸出更多的手臂,牢牢钳制住他的手脚,将他禁锢在了地上。黑色的蟒蛇昂着头滑行过来,粗长的尾巴卷上荣岁的身体,火精焦急的扑上去,却被后面追赶上来的干尸层层压在了下面。 荣岁使劲挣扎两下。发现挣脱不了后将温暾扔出去,大吼道:“快走!” 温暾从未被荣岁这么粗暴的对待过,他被扔在地上滚了两圈,踉跄的稳住身体,就见黑色蟒蛇已经将荣岁整个缠住了。 黑衣女人并不在在意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幼崽,她的任务只是将荣岁活着带回去。 “回吧。”黑衣女人冷冷的看了荣岁一眼,嗤笑道:“早乖乖跟我回去不就好了。” 荣岁没理他,扭头看着呆呆的温暾,焦急的让他快走。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打算要他的命,等殷烛之他们回来肯定会发现他不见了,到时候一定会来找他。 “吼——” 呆愣的幼崽忽然从喉间发出一声沉沉怒吼,温暾眼睛通红,身后三对翅膀猛然张开,身形瞬间暴涨,浅红色的皮毛如同被怒火点燃,变得越发鲜艳似火。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两人,被暴怒的温暾一爪拍开,重重的摔在地上。蟒蛇带着荣岁想逃,却被温暾抬起爪子毫不留情的拍扁了脑袋,缠在荣岁身上的蛇身则粗暴的撕扯成两段,直接被温暾进了嘴里。 后面的的火精似乎是被温暾的怒吼刺激了,熊熊的火焰再次从干尸堆中燃起,烧成了一片赤红火海。 温暾小心翼翼的将荣岁叼起来放在背上,成年后的声音听起来透着憨厚和稳重,“抓紧我。” 荣岁趴在毛毛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就感觉温暾翅膀一扇,迅疾的飞上半空中,而后猛然朝下俯冲,将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两个人类抓了起来。 如利刃的爪子穿透两人的身体,淋漓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淌下来落在地面上,追赶过来的干尸群被血液刺激的更加疯狂,仰着头伸着手朝天空发出嘶哑的吼声。 温暾低吼一声,将两人的手脚折断,扔进了干尸堆之中。 两人被折断四肢,扔下去的瞬间就被干尸群淹没,黑衣女人的身上爬出数不清的蛊虫,可这些尸体并不畏惧,疯狂的争抢着他们的血肉。 荣岁看着两人被干尸压淹没,神情是同殷烛之如出一辙的冰冷。中年男人重伤,失控的干尸反噬,顷刻间将两人啃噬的连骨头都没剩下。 荣岁听着两人的惨叫声变得微弱直至彻底消失,跟往常一样抬头摸温暾的头,但是温暾现在的体型太大,荣岁只能在他的脖子上揉了揉,有些疲惫的说:“先回去吧。” 温暾发出咕噜两声,身后的尾巴摇了摇,六只翅膀齐齐挥动,准备带荣岁回家—— 头顶上的天空忽然划开一条狭长的裂缝,殷烛之巨大的头颅伸进来,金色的眼睛透着担忧,“荣岁?” 荣岁抬头,整个人还没有他一只眼睛大,迟缓眨了眨眼睛,对他露出个笑容来,“你来了啊,我没事。多亏了温暾跟火精。” 火精将下面的干尸烧干净,气咻咻的冲上来,看见殷烛之理都不理,直接化成火焰纹躲到了荣岁的手背上。 殷烛之将幻境彻底撕裂,巨大的身躯挤进来,小心翼翼的将荣岁握在了爪子里。 温暾不满的哼哼几声,扇着翅膀想要蹭上去。殷烛之看他一眼,想到今天多亏了他荣岁才没出事,声音温和一些,“那边还躲着一个,味道应该不错。” 温暾一听,扑扇着翅膀飞到殷烛之指的地方,就见地上放着个巨大的水缸,水缸底有一个巨大的蓝色贝壳,此时贝壳闭的紧紧地。一动不动的待在缸底。 温暾伸爪子将贝壳捞出来,爪尖在贝壳缝上划了一圈,紧闭的贝壳就被迫打开,露出里面柔软的贝肉。 贝肉白白嫩嫩,已经有了模糊的人形,被温暾盯着看时,还在微微的抖动着。 荣岁探下头,好奇道:“这是什么?” “蜃。”殷烛之道:“这幻境就是它弄出来的。” 他催促温暾,“赶紧吃完了回去。” 温暾盯着白嫩嫩的贝肉舔了舔嘴巴,动爪将贝肉从壳上撕扯下来塞进了嘴里。贝肉又滑又嫩,还没有腥味,温暾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身后的翅膀不自觉的扇动。 “贝壳别扔。”荣岁提醒他道:“还挺好看,带回去给绥祖做个新床。” 温暾不舍的将贝肉吞下去,一只爪子抓起巨大的贝壳,另一只爪子则将散落在地上的零食跟老母鸡抓上,跟在了殷烛之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殷烛之辣鸡辣鸡辣鸡辣鸡辣鸡辣鸡辣鸡! 真是qswl!! 温暾:嗝儿~第61章 荣岁趴在殷烛之背上,感受着身侧流过的风,微微眯起了眼睛。烛龙的身形修长流畅,黑色鳞片触感细腻光滑,还带着微微的暖意,荣岁没忍住将脸贴在上面蹭了蹭,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在幻境里他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安全后绷紧的弦放松下来,疲惫的趴在殷烛之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暾扇着翅膀凑过去看他,爪子里抓的老母鸡被头朝下拎着悬在空中,吓得咯咯直叫。温暾小心翼翼的用爪子捏住老母鸡的喙,不让它发出声音。老母鸡蹬了蹬腿,生无可恋的放弃了挣扎。 …… 回到幼儿园里,殷烛之抱着睡着的荣岁先送回房间,正在骂人的荣富猛地收住声,凑过来看了一眼。 荣岁的形容有些狼狈,手臂上还有摔倒的擦伤,朱芷拿了药膏过来,小声道:“先给他擦点,睡一觉就好了。” 怕吵醒荣岁,其他人的动作都轻的不能再轻,等殷烛之将人送回房间,擦好药关上门出来。他们才敢正常的说话。 憋了半天的荣富忍不住了又骂道:“个狗娘养的,敢暗算老子,还敢动荣岁,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了?!” 夜行游女也是暴脾气,虽然没有骂人但也是杀气重重,“现在怎么办?先收拾哪个?” “分头行动。”殷烛之面沉如水,“龙睚跟夜行游女去市政中心,我跟穷奇去找藏起来的人。温暾还有剩下的人留下来守着幼儿园。” 听到点名的温暾应了一声,收起翅膀走到荣岁的房间门口趴下来。至于其他的幼崽还未恢复,只能留下来等消息。 ………… …… 而他们口中的市政中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福民路的市政中心涵盖了好几栋办公楼,除了人类的办公楼外,非管局分局的办公楼也混在其中。不过由于平时事情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着,只有每十年一次的信息采集时才会充分用上。 而就在十几分钟前,这栋办公楼忽然整个塌了。 分局办公楼是一栋低层的双子楼,双子楼相对着,一栋楼用来做信息采集,另一栋楼则处理其他的非日常事务。 忽然塌了的就是那栋处理非日常事务的楼。人类只能感受到地面猛地一震,然后这栋办公楼就跟豆腐渣一样的倒了。但是在现场的妖族,却是亲眼看见一条黑色巨龙撞破办公楼腾空而起。强大的龙威丝毫不克制,有胆子小的妖怪,当场被吓得变回原型匍匐在地。 反应过来的妖怪们变成原形惊慌的四处逃散,连周围还有人族都顾不上了,只顾着找地方躲藏,市政中心一片兵荒马乱。 碰巧也来办事的路人被这场面给惊呆了,还没来得及拍照录视频,面前的人就已经跑了个精光。政府工作人员出面紧急疏散人群。还有不知情的路人直接报了警,接到消息的警方迅速赶过来,将人群疏散后立刻把坍塌的办公楼封锁起来。慢了一步赶过来的非管局总部负责人直接被不知情的警察拦在了外面。不得不又多走了几道程序才将事情转移过来。 非管局接手后,迅速的开始清理工作,据他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废墟底下还压着十几个人。 被派过来的接管烂摊子的倒霉蛋一边给打电话联系人过来清理,一边暗暗在心里骂搞事的罪魁祸首。这次信息采集会提前开始,就是局里的内鬼跟外人串通好的,为的就是将殷烛之他们骗出来。而废墟底下压着的十几个人,则是那位领导私下养的门客,这次倾巢而出,就是为了埋伏烛龙,将他拖住好去绑架人质。 可惜他们低估了烛龙,十几个人一起上也就拖了人家十几分钟,反倒是被惹怒的烛龙直接砸了楼扬长而去,那些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在了废墟之中。 就是可怜他们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现在不仅要抓内鬼还得两边帮着收拾烂摊子。 负责人越想心气越不顺,骂了一句让人将挖出来的十几个人送去急救,“医疗费的收据收好,到时候去把钱要回来。” 总不能他们收拾了烂摊子还得给掏钱救人,哪有这种道理的?! 在他们忙着挖人清理废墟的时候,#市政大楼忽然坍塌#、#市政大楼豆腐渣工程#、#市政大楼坍塌疑是妖怪所为#等等好几个话题都同时上了热搜。 不少路人现身说法,说自己亲眼看着好好的人变成了动物,只是大家都是空口说,却没一个人拿的出证据。当时场面太混乱,等反应过来拍照的时候,都已经迟了。 微博再次成为网友的战场,几个话题霸屏热搜,讨论热度越来越高。 … 网上的消息佘婆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派出去的人手没有一个回来,她绷紧了神情,对郑先生道:“郑老,任务失败了。烛龙说不定会找过来,不如我们先护送您离开……” 郑先生靠在床上,带着呼吸罩的面孔狰狞无比,他重重喘息几下,抬手阻止了佘婆后面的话。“不必,手机拿来,我打个电话,他们不敢乱来。” 佘婆迟疑的将手机递过去,心中已经有了退意,郑先生不知道烛龙的厉害,但是他们却是知道的,原本的计划是利用人数优势拖延住烛龙,那边蛇女再将荣岁带回来,到时候人质在手,也不必畏惧什么,但是现在人质没带过来,等烛龙找上门,再跑就来不及了。他们拿钱为郑先生办事,却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郑先生位高权重惯了,他虽然知道妖族的存在,却从未见识过妖族的厉害,他打了几个电话出去,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对佘婆道:“他们会派人过来保护我,你们好好守着。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是。”想到郑先生承诺的报酬,佘婆咬咬牙,决定再赌一把。 … 如同郑先生所说一样,很快就有一支荷枪实︴弹的武装队伍过来,将整栋别墅严实的保护了起来,佘婆看着外面的人总觉得隐隐不安,但是郑先生从容的模样又给了她一点底气、 在武装队伍之后,非管局派来交涉的人也到了、 他们对于郑先生怨气颇重,这位领导仗着自己的身份折腾出来不少事情,他本人虽然退居二线,但是培养出来的人目前地位也不低,很能说得上话。加上非管局夹在两族之间,内部也并不是一块铁板,所以处境一向有些尴尬,即使在这样的境地,接到通知后也不得不安排人过来接洽。 他们没有进别墅,就漫不经心的守在外围。几人看着荷枪实弹的武警颇有些无语,要是烛龙真要来,就这些警察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然而这并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如果跟郑先生的关系不错,他们可能会好心提醒一句,但现在,他们都恨不得这位老领导赶紧去该去的地方。 所以在殷烛之和荣富大摇大摆的从武警面前走过去,而武警却毫无察觉时,他们也就权当做没有看见了。 殷烛之跟荣富使了个障眼法,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守卫严密的别墅。 荣富当先走在前面,袖子已经撸起来了,准备好好的给他乖崽报仇。 殷烛之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沉沉的眸子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直到两人推开房间门,佘婆才发现了两人的存在。她惊慌的后退一步想要按响报警器,但是强大威压却直接将她压的趴在了地上。 佘婆面露惊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眼,“我……只是……听命行事……” 荣富踹了她一脚,冷笑道:“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 佘婆被他踹的重重摔在墙壁上,半天爬不起来。她见荣富面带杀意,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一咬牙用尖利的指甲生生从胸口挖出来一只金色蛊虫。 蛊虫一离体就朝荣富飞去,荣富面露讥讽,将蛊虫踩在脚下碾碎,骂道:“老子最讨厌这些蛇冲鼠蚁。” 金色蛊虫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碾碎,趴在地上的佘婆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呼声、 病床上熟睡的郑先生被惊醒,看见殷烛之两人和趴在地上的佘婆,惊慌道:“你们是什么人?”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偷偷去按藏在枕头底下的报警器,但是殷烛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动作,警报器上燃起一阵火光,瞬间便化成灰烬。郑先生惊恐的缩回手,隐约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强作镇定道:“外面都是我的人,杀了我,你们也逃不了。” 荣富都被他逗笑了。捏着拳头上前,“那不如我们先来试试?” 郑先生瞪着他,往后退了退贴在墙上,氧气罩在刚才的挣扎中脱落,他脸色青灰,重重的喘着气,“之前的事情是我失礼,我会给二位补偿,只要你们想要的,我都能找来如何?留着我总比杀了我有用,两位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闭嘴吧你。”荣富还没动作就被他叭叭叭说了一堆,随手就拽了个毛巾塞进他嘴里,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郑先生惊恐的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一直沉默的殷烛之上前,淡淡的看着他,“既然是该死之人,就不该强留人世。” 他说着地上火光一闪,将那只被荣富碾碎了却还在挣扎的金色蛊虫烧的干干净净。地上的佘婆尖叫一声,瞪着眼睛趴在地上彻底没有了声息。 她死之后,衣服中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这些虫子从她的耳朵鼻子还有嘴中钻了进去,不过片刻就将佘婆啃噬的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扁扁的挂在骨架上 郑先生惊惧的瞪大眼,那些蛊虫将佘婆吃干净后,密密麻麻一片又循着血肉味道朝着病床爬过来,郑先生的胸口氤氲出红色血渍,养在胸口的蛊王失去控制,啃食着他的血肉,但他却顾不得这点疼痛,哆嗦着扯掉手臂上的输液管,连滚带爬的下床往外逃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殷烛之总算办成了件事,真是让人操心。 第62章 殷烛之跟荣富离开时,非管局的三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全当从来没看见过这两人。天色渐渐黑下来,别墅里却始终没开灯,守在外面的军官察觉不对劲,带人进去查看,却只在卧室里看见了两张被啃食干净的人皮。干瘪褶皱的人皮软塌塌的挂在骨头上,下方的地毯沾满暗红血迹,就是经过残酷训练的士兵,一时也有些受不了这幅景象。 安静的花园别墅里响起警报,所有武警持枪在周围戒严,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 非管局来的三个人被点名叫进去,带队的军官显然是知道这趟任务的内情的,三人一进来就沉着脸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守在外面就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吗?” 他指着地上两具空荡荡的皮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动的手,竟然将内里的血肉吃的干干净净。 三人里领头的是个胖和尚,胖和尚双手合十一揖,慢吞吞道:“我们跟各位施主一起守在外面,你们这么多人都没发现异常,我们不过三个人六只眼睛,哪里能注意到不对。” 军官被他一噎,忍着怒火没有理由发作只能又憋了回去,“我们虽然人多,但是三位可是行家,竟然连凶手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发现吗?” “没有。”胖和尚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的特别快,“来之前我们就说过了,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修行者,哪里能跟那些上古大妖相提并论呢,各位施主实在太难为我们了。” 他的表情太过坦然,军官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心虚怯意,只能摆摆手,“我先向上级汇报。” 胖和尚端着一副好说话的面孔退到一边,“施主请便。” ………… …… 微博上的热度起来后,不少就在w市的网友纷纷来市政中心围观。市政中心虽然封锁了,但是却锁不住网友们好奇心。不少人带着直播设备过来,试图寻找传说中妖怪的存在。还有装备更齐全的,连无人机都带上了,无人机带着手机飞过封锁线,在废墟上转来转去。 此时抢救出来的十几个伤员已经送去抢救,也就是非管局动作还算快,不然这些狂热的网友看见被脑袋都砸扁了但是还没死的伤员,网上估计又是一阵闹腾。 现场只剩下警察还有清理废墟的工人。倒霉的负责人正在人族借用的办公室里听着领导训话。视频里是个白胡子老头,老头正在唾沫横飞的下达命令,“把网上那些新闻撤了!立刻撤掉!” “还有舆情部干什么吃的?热搜都上了好几个了!也不知道压一压!”老头看起来气的不轻,背着手转了几圈,最后下了死命令,“这次公关必须做好,你在现场,一定要注意配合,别出来什么篓子!” 负责人生无可恋的连连点头,“是,我们会全力配合。” 老头气顺了一些,坐下喝了口水,叹气道:“这次辛苦你了,要是能顺利压下去,回来了我给你打申请提一提升职的事情,内鬼已经找出来了,你要是表现的好,到时候正好顶上去。” 负责人擦擦额头的汗水,心里苦笑,谁他妈想升职啊,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公务员而已! 然而现实并不给他机会,视频还没挂断呢,外面就有人敲门进来汇报,说门口有一男一女要找负责人。 负责人只得先挂了电话出去,等见了人一看,他感觉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掉的更厉害了。 找过来的一男一女就是龙睚跟夜行游女。 他们跟殷烛之兵分两路,过来时发现市政中心全是警察跟看热闹的人,殷烛之说的伏击的人倒是没有踪迹,得知现在是非管局接管,便找了过来。 负责人见过他们俩的资料,知道这两人是讨债来了,气势都弱了一截,毕竟是局里出了内鬼才让那些人顺利设下陷阱伏击,他客气的让人倒了茶,请龙睚跟夜行游女坐下。 夜行游女不爱绕弯子,直接敲了敲桌子道:“那些人呢?” 负责人嘴里一苦,实话实说:“送到医院去了,都被砸的不轻,不过他们不是普通人,倒也死不了。” “哪个医院?”龙睚道:“人我们带走。” “二位别急呀。”负责人小心翼翼道:“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什么都讲究个程序,等他们伤好了,还得作证人。” 夜行游女不耐烦这一套,“人到底在哪个医院?” “市第一人民医院。”负责人很识时务,麻溜的交代了,然后又补充一句,“我们跟二位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二位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只希望二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那些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处。” 他见两人没有发怒的征兆,又壮着胆子继续道:“局里现在分成两派,一派主和亲近妖族,一派视妖族为异类,这次的事情就是那些视妖族为异类的人搞出来的,我们正准备借着这个由头把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拔除。这不管是对局里还是对幼儿园,都是互惠共利的事情。” 眼下之意就是那些人我们还有用,请二位手下留情。 龙睚跟夜行游女对视一眼,思虑片刻龙睚道:“口说无凭。” “乘先生不是在幼儿园任职?您可以跟他打听一下,他对局里的情况很清楚。”负责人道。 这他倒是没有说谎,非管局成立的初衷就是建立一个妖族管理机关,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让妖族能够顺利的融入人类社会之中,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更好的监控妖族,如果有危险分子可以及时排除。毕竟深山老林的妖怪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都二十一世纪了,大部分人都不想挑起两族战争拼个你死我活,让妖族融入人类社会,慢慢同化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永远有斗争。不管非管局的初衷如何,这个机构在高层领导跟大妖的扶持下建立做大后,总会有心思不纯的人被塞进来。相比妖族,人族不管是寿命还是自身能力都要弱上许多,长生不老和强大的力量永远是人类渴求的目标。因此觊觎妖族的人也不少。想要挑起矛盾借机渔翁得利的人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一样多。 重重矛盾叠加累积,终于在现在爆发出来。 死了一个重要领导,非管局内部角力,不管哪方胜利,最后都会有一场大清洗。郑先生已经死了,不管他生前再如何位高权重,死后他便只是双方博弈的一个筹码。 那十几个伤员是郑先生豢养的门客,到时候便是最好的证人。 龙睚跟夜行游女虽然不是完全清楚非管局的情况,但是想到蔡观主之前私下的提醒,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我们会去跟乘玉求证。若是你说谎,也不过拖延这半天罢了。” 负责人摸了摸越发锃亮的脑门,一点也没有傲气,陪笑道:“不敢不敢。二位只管去求证。” 龙睚跟夜行游女这才暂时回去。 ………… …… 荣岁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睁开眼睛,头脑还没运转起来,就听见一道软绵绵还透着憨厚的声音道:“你醒啦?” 荣岁转过头,就看见温暾趴在他边上,尾巴摇得的欢快,淡红色的毛毛应该是洗过,看起来蓬松柔软。荣岁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温暾拿头在他手心拱了拱。 火精见状立刻从荣岁头发里跳出来,停在他手心里闪了闪,荣岁便也伸手指戳了戳他,一戳进去,指尖便被一阵暖意包裹——火精也亲昵的蹭了蹭他。 荣岁撑着身体坐起来,才发现了除了温暾火精,其他小崽子全都在房间里。毕方缩着爪子蹲在床头,白泽拿着本书在床尾看,见他醒了也放下书,黑亮温润的眼睛关切的看过来;貔貅一脸别扭的蹲在白泽身边,夔跟奢比尸则挤在一张椅子上。奢比尸见他醒了就跳下椅子跑过来,只是他最近又胖了两圈,两只爪子太短,只能焦急半立起身体扒着床边。 荣岁弯腰将他抱起来,目光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殷烛之,“怎么这副表情?我爸他们呢?” 殷烛之微微抿唇,压下心底涌起的莫名情绪,道:“在厨房里。” 温暾带回来的老母鸡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吃的命运,被荣富杀了拔干净毛,跟朱芷一起研究怎么炖鸡汤。 “我爸他就会下面……”荣岁露出牙疼的表情,抓抓睡的乱翘的头发,光着脚下地,“那我先去洗个澡。” 他一身狼狈还没来得及洗,这会人清醒了,就惦记着先去把自己收拾清爽。 殷烛之看着他进了浴室,又僵硬的坐了下来,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秃头的烦恼# 倒霉蛋负责人:不求升职不求加薪,只求一头浓密黑发。 第63章 荣岁洗完澡出来,幼崽们已经出去了,屋里只有殷烛之一个人。火精停在他手上一闪一闪的,两人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天气太热,荣岁不爱用吹风机,用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就出来了,发尾还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其他人出去了?”荣岁背对着他换衣服,火精一闪一闪的飘到他面前晃悠,荣岁将他轻轻推开,笑道:“又调皮。” 火精被推开,又飘到殷烛之面前疯狂转圈圈,一闪一闪的频率越来越快,荣岁背对着殷烛之两下换好衣服,呼噜了一把滴水的头发,道:“出去吃饭吧。” “等等。”殷烛之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生硬的出声叫住他。 “嗯?”荣岁转身,黑亮的眼睛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半干不干的头发乱翘着,看起来很柔软。 “我帮你烘干。”殷烛之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他发间轻轻穿过,不过片刻。还在滴水的发丝就被迅速的烘干,变得蓬松柔软起来,“湿头发容易感冒。” 荣岁惊讶的瞪大眼睛,抬手在头上摸了摸,湿淋淋的头发已经变得干燥柔软,他朝殷烛之眨眨眼睛,玩笑道:“你这烘干功能可比吹风机好用多了。” 殷烛之微微抿唇,耳朵又不争气的红了,他有些狼狈的转身往外走,生硬道:“出去吃饭了。” 荣岁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偷偷笑,感叹钟山神君的脸皮还是这么薄。 … 荣岁出了房间,就敏感的察觉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奇怪的焦糊味,奇怪道:“什么东西糊了?” 其他人齐齐看向桌子边面色阴沉的两人。 荣岁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就发现荣富跟朱芷身后的桌子上摆了一大桌菜,就是这些菜的卖相……有些诡异。 尤其是那一大锅鸡汤,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竟然是浓重的酱油色。荣岁嘴角抽了抽,走过去闻了闻,竟然还闻到了一股醋酸味。 他神情复杂,老父亲的厨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入口还是没问题,于是目光就落在了一脸尴尬的朱芷身上。 朱芷老实承认,小小声道:“这是我做的。” 荣岁扯扯嘴角,委婉的道:“挺……别致的。”跟我们平常吃的都不太一样。 荣富就直接多了,嘟嘟囔囔抱怨道:“你不是说你在家里经常做饭吗?”他自己厨艺是不咋地,听说朱芷经常做饭就放心的交给了她,谁知道整出来这么一桌黑暗料理,连温暾看了都嫌弃。 “我以前在家里就是这么做的呀。”朱芷细声细气的为自己辩解,但是看看其他人的表情,显然跟她一贯的认知有了差距,于是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荣岁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她吃老鼠的画面,嘴角抽了抽,觉得最好以后都让朱老师远离厨房比较安全。 虽然这大桌饭菜倒掉都很浪费而且很伤害朱老师脆弱的自尊心,但是在所有人一致抗议下,最后这些食物还是被倒进了泔水桶。 冰箱里还有赤鱬送来的鱼跟海鲜,荣岁亲自动手又重新做了一顿。 本来朱芷还深受打击有点蔫蔫的,等喝了一碗奶白的文鳐鱼汤之后,脸上的抑郁一扫而空,加入了抢食的大军。 因为重新做了一桌菜,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分,桌上的大人幼崽都在埋头吃饭,荣岁不怎么饿,就习惯性打开电视看新闻。 这个时间点正好在播本地的晚间新闻。荣岁端着一碗鱼汤一边喝一边看。文鳐鱼的肉质鲜嫩,熬煮成鱼汤后带着淡淡鲜甜,热乎乎的一口下了肚子,连五脏六腑都熨帖起来。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说是某位郑姓老领导来w市修养,却旧疾复发不幸辞世。荣岁本来没怎么在意,直到听见对方的名字才有了点兴趣,转头问道:“这个领导是不是想抢龙角的那个郑先生?” 荣岁还记得那个黑衣女人说的话,但是没想到这人说竟然就死了,还有些惊奇,“怎么说没就没了?”报应来的这么快的吗? 呼噜噜吃饭的众人诡异的顿了一下,殷烛之冷静的开口解释,“他早就该死了,只是一直用蛊吊着命。蛊虫失去控制反噬他自然也活不了。”言语间丝毫没提蛊虫为什么会反噬。 荣岁“哦”了一声,对这个倒没有多大的兴趣,郑先生死了对他而言反而是少了个麻烦,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别的新闻上面去。 …… 隔天又是周一,小崽子们来上学的日子。 乘玉今天是早班,午饭就留在幼儿园里吃的,夜行游女跟他一起去食堂,想着昨天那个秃顶负责人的话,就顺道跟乘玉求证。 “你跟非管局是什么关系?”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乘玉还能跟非管局扯上关系。 “他是非管局局长的亲大哥。” 不待乘玉回答,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就插进来回答道。 乘玉皱起眉,看向缓缓走来的乘玄机,嘴角的弧度淡了一点,“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只好自己亲自上门来赔罪了。”乘玄机跟他长的十分相像,只是他的面孔棱角更分明一些,雪白的头发剪短,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看起来不像正经的公务员,反倒是哪里来的明星。 夜行游女瞅瞅乘玉,再看看一脸笑容的乘玄机,疑惑道:“赔什么罪?跟谁赔罪?” 乘玄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荣老师在幼儿园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从荣岁被郑先生盯上过一次后,荣岁就成了重点保护动物,大家对于他的问题都十分警觉,夜行游女也不例外。 乘玄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戒备,自来熟道:“我常常听大哥说起荣老师的事迹,仰慕许久,难得有机会过来,自然要见见真人。” 乘玉:“…………” 他听不下去了,抱着乘黄先往食堂走,“荣老师不在,你回去吧。” 正巧这时候荣岁过来,就听见后半截话,疑惑道:“谁不在?” 乘玉动作一顿,回过头就看见乘玄机嘴角的笑。乘玄机笑着迎上去,颇为热忱的对荣岁道:“你就是荣老师吧?我是乘玄机,乘玉的弟弟。” “哦哦,你好。”荣岁摸不着头脑的跟他握握手,看着乘玉匆匆的背影,跟乘玄机客气了两句,“乘先生吃饭了?我们正要吃午饭,要不要一起吃点?” 乘玄机欣然应允,一点也不客气的跟着荣岁去食堂。 吃过午饭乘玄机又跟荣岁聊起了天,他很擅长找话题,荣岁明明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聊着聊着,竟然觉得这人还不错。殷烛之脸色阴沉的坐在一边,冰冷的目光在乘玄机身上反复逡巡。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幼儿园的事。”乘玄机忍着刺在身上的目光,道:“自从荣老师来后,山海幼儿园发展的越来越好,为妖族幼崽的教育做了不少贡献,局里对此十分欣赏跟看重,所以决定给幼儿园颁个先进幼儿园的表彰以示鼓励。” 荣岁:“……这不是教育局评选的吗?”怎么非管局还管评选这个的? 乘玄机话语顿了顿,继续道:“这个不重要,重要是的局里还准备再拨一笔奖金给幼儿园做建设。” 一听还有奖金,荣岁顿时一喜,但还是客气道:“都是本职工作,应该的。” 坐在一边的乘玉凉凉的戳破乘玄机,一向温和的神情难得带了些锋芒,“收下吧,这是他们的赔礼。” 荣岁:“???” 乘玄机见大哥丝毫不给他留面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得自己敞开了说,“你之所以差点被绑架,其实是局里的内鬼跟郑先生的人一起谋划的。” 说到底是他们内部管理不利,才会导致了这个结果。也还好荣岁没有真的出什么事情,不然就幼儿园里的这几个人,就能将非管局给拆了。 他原本是想托乘玉帮忙说说情,缓和一下两边的关系。但是乘玉压根不接电话,他这个局长只好拉下面子亲自过来,表面上是为了赔礼,实际上是想借机表明自己这一方的态度。也好稳住其他人的心。 荣岁倒是没有想得这么复杂,他一直觉得是郑先生贪图龙角搞出来的事情,现在郑先生已经死了,这事在他这里也就翻篇儿了。没想到乘玄机还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荣岁摆摆手笑道:“这也怪不到你们身上去,郑先生都死了,以后也出不了幺蛾子了。” 乘玄机的神情放松一些,余光瞥过在座的其他人,笑道:“你没有放在心上就好,局里很看好幼儿园,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 乘玄机蹭了一顿饭,又跟荣岁一起展望了一番幼儿园未来的发展,这才笑眯眯的走了。幼儿园莫名又多了一笔奖金,乘玄机说过两天就会拨到账上,荣岁美滋滋的盘算着幼儿园接下来的建设规划,觉得这波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跟殷烛之的悄悄话# 火精:等荣岁出来了,你要好好哄哄他! 殷烛之:……(耳朵红 火精:要善于把握机会! 殷烛之:……(耳朵红 火精:出来了!快上啊! 殷烛之:………… 火精:……怎么不争气!(震声 第64章非管局的奖金到账时,已经进了七月里,幼儿园放了暑假,大人跟幼崽们都无所事事的瘫在屋里。 小暑之后就进了三伏天,w市的天气越发的潮湿闷热,炎热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每时每刻都在炙烤着大地。看天气预报,外面的地表温度已经有四十多度了。出门对荣岁已经变成了煎熬。他怕热喜凉,整天就呆在空调房里哪里也不去。 毛茸茸的幼崽们都失了宠。只有冰凉滑溜的绥祖可以窝在荣岁怀里,独占荣老师的怀抱。最生气的还是火精,从天气越来越热以后,荣岁跟他玩的时候明显变少了,反而整天都抱着绥祖不撒手。 私底下跟绥祖打了几场架后,气的脑壳疼的火精开始撩撺殷烛之去争宠。他也不围着荣岁团团转了,开始整天在殷烛之面前上蹿下跳。殷烛之是能听见他的声音的。火精每天细声细气跟个老妈子一样在他耳边唠唠叨叨,殷烛之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沉着脸将火精收了回去。 火精被迫闭了嘴,殷烛之扭头看看抱着绥祖坐在摇摇椅上的荣岁,抿了抿唇,变回幼崽模样慢吞吞的过去。 荣岁看着闷不吭声就爬到怀里的殷烛之,本来纠结着要不要抱他,结果手一模上去,光滑的鳞片光溜溜凉冰冰,完全不是记忆中热乎乎的手感。他顿时高兴起来,一左一右抱着两只幼崽,美滋滋的继续瘫着。 一连这么颓废的在空调房里过了几天后,荣岁感冒了。空调房里待久了,再去外面,温差太大就很容易感冒。荣岁抱着纸巾盒疯狂的擤鼻涕。 荣富给他买了药,盯着他吃下去,就将人往外赶,“不能再待在空调房里了,你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才好得快。” 荣岁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好在现在已经是下午,火辣辣的太阳已经下了山,虽然空气还是滚烫烫的,但好歹还能忍受一下。 出门走了两步,荣岁就出了一身汗,他跟打蔫的大白菜一样,拖着沉重步伐准备去附近的公园坐一坐。 公园里有个人工湖,还有凉亭,傍晚去消消暑还不错。 荣岁去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人,充满活力的中年大妈们还在热情洋溢的跳着广场舞,老头老太太则打着蒲扇坐在一起聊天,小孩子们不怕热,在空地上你追我赶的玩闹。 荣岁蔫唧唧的找了个大树坐下,拿出手机刷微博。 他旁边坐着个老太太,老太太眯着眼瞅了他半天,跟他搭话道:“你是不是那个山海幼儿园的老师啊?” “是啊,您认识我?”荣岁感冒还没好,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老太太健谈,叽里呱啦的就跟他说上了,“我们家就住在你们隔壁的,你们那现在办的不错啊,原来都破破烂烂没什么人,要不是我孙子在现在的幼儿园已经混熟了,我都想送你们那边去哩。” 荣岁重重吸了一下鼻子,道:“我们幼儿园已经满额了。” 老太太拍着大腿嗨了一声,“这么快就满额了啊。”说着她看见荣岁频频擤鼻涕的样子,又操心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待在空调房里面,还是得多出来走走,我们小区里好几个年轻人都是吹空调吹感冒了。” 荣岁嗯嗯啊啊的应了两声,老太太就自言自语的继续说。 “不过今年天气也是比往年热的多。”她打着蒲扇,跟荣岁八卦道:“我听说啊,是那些人开墓把墓里的旱魃给放出来了。” 就在今年六月份的时候,w市的一个开发楼盘挖出了一座古墓。上报后立刻派了考古团队过来发掘。据说在六月份底终于开了墓,在墓地里发现了不少保存完好的青铜陪葬品,本地新闻一连报道几天,连荣岁都有耳闻。 不过旱魃什么的荣岁倒是不知道,带着重重的鼻音问道:“旱魃?” “对啊。不然你说今年怎么忽然就这么热?”老太太显然对此深信不疑,给荣岁讲道:“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开墓的时候就不太吉利,差点死了人。后来开了墓,里头除了陪葬品,只有一具空棺材,棺材里面根本没有尸体!”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压越低,“都说千年僵尸成魃,可不是他们把墓打开,把里头的旱魃放出来了么?” 荣岁鼻子痒痒,接连打了个几个喷嚏才停下来,鼻音似乎更重了一些,“空棺也不一定是没有尸体吧?说不定是有盗墓贼进去过,尸体被破坏了。” 老太太见他不信,也没有说什么,就是担忧的看着天气,喃喃道:“你们年轻人就觉得这是封建迷信,老祖宗的话还是要听的。”她撑着腿站起身,“我回去再多拜拜关老爷,让他保佑旱魃不要再作乱害人喽。” 老太太走了,荣岁却被勾起了好奇心,搜索了一下w市古墓的消息。没想到一搜还挺多相关的帖子。各个论坛都在讨论。 今年w市的天气格外炎热,气温一度飙升到四十度以上,地表温度高的都能煎鸡蛋了,不少身体弱的已经中暑进了医院。古墓的开掘正好撞上这个时间段,就有人开始传是墓里的旱魃跑出来了。 千年的僵尸成魃,传说里旱魃的出现经常伴随着大旱跟瘟疫,只有用童子尿跟黑狗血才能将之驱逐。也有说要将其尸骨烧毁,才能彻底杀死它,还有说关公曾经大战旱魃并杀之,这时候得请关老爷显灵……总之各式各样的说法不一而足。 荣岁看了几个帖子,觉得当消遣看看还行,当真就实在是太扯了,眼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就慢吞吞的往回走。 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堵塞的鼻子畅通很多,荣岁顺便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西瓜回去。西瓜又大又圆,瓜瓤脆甜多汁,荣岁尝了一小块后就买了两个拎回去,到时候放冰箱里冰一冰再拿出来吃,简直就是夏天消暑的极品。 傍晚时分,周围没有一丝风,炎热的暑气像是一层不透气的保鲜膜包裹在人身上,在外面走上十几分钟,就能生生给你闷出一身油和汗来。 荣岁走到半路后背就被汗水浸透了,手里拎着的两个大西瓜更加沉重,呼吸间连空气都变得更加滚烫起来。 “怎么越来越热了……”他将装着西瓜的袋子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准备歇一歇再走。 迎面一个穿着长袖长裤的男人走过来,荣岁见鬼似的瞪着他。男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是这样天气里,荣岁看着他都觉得热。 男人似乎是察觉了他的视线,戴着帽子的缓缓转向荣岁,露出帽檐下长着獠牙的青灰色面孔。 “!!!”荣岁瞪大了眼睛,身体本能先于意识,拎起地上的西瓜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那个男人追赶了上来,荣岁不敢回头看,拎着两个西瓜在路上拔足狂奔。 好在他离幼儿园不算远了,一边狂奔一边大喊着夔的名字。在门卫室看剧的夔跟奢比尸打开门出来,就看见荣岁拎着两个西瓜气喘吁吁的狂奔过来,“后面、后面有东西追我!” 夔看着他身后,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啊?” 荣岁一愣,转身去看,果然什么也没有。他不信邪的又跑到大路上,笔直的公路上根本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但是这么大个人他绝对不可能看错。荣岁擦了擦汗水,拎着西瓜往里走,“算了,先进去再说。” …… “青面獠牙,全身穿着黑衣黑裤?”夜行游女道:“这范围也太大了。” 青面獠牙的妖怪一抓一大堆呢,根本想不到是哪个。 “会不会是旱魃?”荣岁拿手机百度旱魃,那男人靠近他的身后荣岁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特别滚烫,整个人就跟进了蒸笼一样,不知怎么他想起看的帖子,觉得说不定真的是旱魃。 不过他前脚才说了旱魃,后脚就碰上了正主,这运气真的也是没谁了。 “旱魃?”荣富忽然接话道:“你是说从古墓里跑出来的那只?” 荣岁一愣,“真的从那个古墓里跑出来的啊?” 荣富点点头,不过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开墓的时候,棺材是空的,有人看见一个男人从墓里出来后就消失不见了。下墓的几个人现在也不太好,两个中了暑还躺在医院里,还有一个出了车祸撞断了腿。好在运气还算好,没有出人命。” 听他这么说,荣岁觉得自己碰上的那个多半就是旱魃了,只是他不解,“旱魃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而且好好的干嘛要追他啊? 他看起来就很好欺负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旱魃:你看起好吃。 第65章 谁也不知道这旱魃在w市是想做什么,自从那次碰见过一次后,荣岁再也没在附近遇见过旱魃。只是w市的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连着好几天温度都停在四十度以上下不来,外面暑气蒸腾,荣岁恨不得待在空调房里寸步不离。 就连幼崽们也受到了这不正常的高温影响,一个个蔫唧唧的也不吵不闹了,每天跟荣岁一起瘫在空调房里,只有冰西瓜能让他们恢复一点活力。 w市气象台发布了高温预警,幼儿园的工程也暂时停工,荣富见他们一个比一个颓废丧气。就催着荣岁出去玩。 这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呢,整天这么瘫在空调房里怎么行。 荣岁看着外面的炎炎夏日一点也不想动,但是无奈老父亲十分关心儿子的身心健康,坚决要杜绝这种颓废的假期生活,直接给他订好了大巴车,三天后出发去巫龙峡。 巫龙峡虽然也在h省,但是因为植被覆盖率高,背靠大山而且人群不密集,因此气温一般在二十多度,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荣岁就跟被赶着往前跑的老牛一样,不情不愿的出门采购路上吃的零食。往常喜欢粘着他的幼崽一个都不愿意的出门,连温暾都摊着四肢肚皮帖在冰凉的瓷砖上不肯动弹,最后是殷烛之陪他一起去超市采购。 两人顶着炎炎烈日出了门,进了超市感受到冰凉的空调风才捡回了一条命,殷烛之推着购物车,荣岁就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把几个幼崽喜欢吃的零食都拿上一份。 零食装了满满一购物车,结完账装了三个大袋子,荣岁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提,殷烛之就轻轻松松拎起来了,“走吧。” 荣岁两手空空有些不好意思,想帮他拎一袋,却被殷烛之轻而易举的避开,“我提。” “……行吧,那你累了换我提。”荣岁挠挠脸,跟他一起出去。 出了超市门口,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似乎比刚才更热了一点,荣岁下意识的转头,忽然在超市右边的小巷子里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长衣长裤,带着帽子看不清面孔。但荣岁知道,那人正在看着自己。 “是旱魃,不用管他,他身上没有血煞气。”殷烛之也发现了角落的旱魃,却没有太理睬,拎着东西在路边拦车。 荣岁好奇的看了几眼,旱魃就静静的站在巷子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攻击性。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来,荣岁上了车,再往窗外看时,巷子里旱魃已经不见了。 司机将他们送到幼儿园门口,路上感叹了几句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不愿意出门,连生意都不好做了, 荣岁付了钱,两人一起回去。进门时眼角的余光又看见一道黑影,荣岁猛地转头,果然又是跟过来的旱魃。 荣岁顿时头疼,“他总跟着我们干嘛?” 殷烛之道:“我去把他赶走?他没沾血煞,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荣岁沉思了一会儿,“我去跟他说说。”总不能让旱魃一直就这么跟着他,不然这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旱魃见他们过来,后退了两步就想跑,殷烛之却快他一步,直接按住他的肩膀,旱魃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倒是把头上戴的帽子挣掉了,青灰色的面容露出来,嘴边两根长长的獠牙,猛然看到还真有些骇人。 荣岁靠近他,就感觉跟大夏天里烘烤炉一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艰难道:“你总跟着我们干什么?” 旱魃垂着头,没有说话。要不是他青面獠牙,面容狰狞,这场面看着就跟他跟殷烛之两个恶霸在欺负良家妇男一样。 荣岁皱眉,“你别跟着我了。最好从哪来回哪去,不然这气温持续升高,说不定非管局就要派人来抓你了。” 虽然是无意,但是旱魃在一天,这温度就一天不会降下来,到时候惊动了非管局说不定真会派人来抓他。 旱魃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 “我、我找、找……甄有玉。” 荣岁没听清楚,“什么?甄什么?” “甄……有……玉。”旱魃的獠牙太长,抵着嘴唇说话十分困难,他自己似乎也很不习惯,又重复一遍就垂着头不说话了。 荣岁只能猜测道:“你要找人吗?” 旱魃头抬起来了一点,暗红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只有一个名字要怎么找。”荣岁头疼道:“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旱魃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将背上背着的一个圆筒取下来,荣岁本来以为他背的武器之类的东西,结果等他将东西拿出来,却发现原来是一卷画。 旱魃的手指有些僵硬,他缓慢又小心的将画抽出来,展开一截给荣岁看。 “我……找甄……有玉。”这一次他说的流利了许多。荣岁朝画纸瞅了一眼,这画应该是副古画,宣纸边角都泛了黄,但是保存的很好,墨迹一点都没有褪色。画中是个穿着大袖衫的年轻男人,男人长发垂地,手中抱着一只狐狸,笑的温润如玉。 “这人……”荣岁喃喃道:“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古代的毛笔画虽然传神,但跟真人毕竟没法比,荣岁盯着画觉得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像乘玉。”殷烛之看向旱魃,“你认识乘玉?” 旱魃小心翼翼的将画收起来又背回背上,茫然的望着他,不知道他说的乘玉是谁。 “我找……甄、有玉。” 荣岁看着他这执着劲儿神情一时有些纠结,心想不会真的是来找乘玉的吧? “先带他进去?”荣岁问殷烛之。 殷烛之道:“嗯,让乘玉过来把人领走。”“我去帮你叫乘玉……甄有玉。”荣岁对旱魃道:“你先跟我进来吧。” 旱魃嘴唇动了动,眼睛微微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点点头将地上的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头上,跟着荣岁进了幼儿园。 旱魃刚进门,幼儿园大妖幼崽们就全被炸出来了,夜行游女的九颗头从窗户探出来,吵吵嚷嚷道:“怎么这么热,你们把旱魃带回来了?”她仔细一看跟在两人身后的男人,小声嘀咕:“还真带回来了啊,别让他进空调房,等会空调该坏了。” 荣岁让旱魃在客厅坐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喝水,就给他倒了一杯放在面前。然后自己出门去给乘玉打电话。 放了暑假后乘玉就带着乘黄回家,乘黄从来了幼儿园后状态就好了许多,也不整天昏昏欲睡了,乘玉就趁着假期将它接了回去。 接到电话时他正在给乘黄洗澡,乘黄在浴室里上蹿下跳的不肯下水,乘玉将湿透的手擦了擦,暂时放过乘黄,出去接电话。 “喂?荣岁,有事吗?” 荣岁把旱魃的事情给他讲了讲,也不确定旱魃找的到底是不是乘玉,询问道:“你认识他吗?不是寻仇的吧?” 乘玉那边沉默了好长一会儿,然后荣岁就听见他道:“等我过来再说。” 接着电话就挂了,荣岁瞪着手机,再看看在沙发上坐着一动不动的旱魃,心道这看起来很有故事啊。 旱魃身体笔直的坐着,画被他从背后取下来抱在了怀中,要不是青灰的脸色跟长长的獠牙,其实是个很俊朗的男人。就是不知道他跟乘玉之间有什么纠葛。都死了上千年变成了僵尸了,还惦记着来找人。 挂了电话不过十分钟,乘玉就到了,他依旧一身蓝色衣袍,温润如玉的样子。 旱魃看见他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结结巴巴的说:“甄、甄有玉……” 乘玉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旱魃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尖长的指甲,神情有些不知所措,跟被主人嫌弃的大狗一样,“我……找……你……” 乘玉微微蹙起眉,神情有些无奈,沉默片刻后叹气道:“算了,我带他回去吧。最近气温这么高,也是因为他吧?” 荣岁看着明明面目狰狞却透着一股可怜劲儿的旱魃,好心给他解释道:“好像是市郊那个古墓被挖了,他才跑出来的。” 乘玉回头看看旱魃,神情复杂道:“他是我旧时的一个好友……也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我先带他回去,等教会他怎么收敛炎气再带他来道谢。” 其他人看着乘玉的表情,一时也不敢多问,等人走了,立刻就八卦起来。 夜行游女声音都透着兴奋,“他们是不是有点什么啊?” 另一个头立刻附和,“我看就是有点什么,古时候不是那什么断袖多吗?” “该不会是老情人找上门了吧?”其他几个头啧啧感叹,“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乘玉看着清心寡欲的,没想到口味还挺重。” 一边根本插不上嘴的荣岁:“…………”您这九个头都能自言自语把人给八卦完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九头鸟八卦现场# “神君是不是喜欢荣岁啊?” “肯定的吧?都睡过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唉,怎么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第66章 乘玉把旱魃领了回去,但是w市的气温却也没降下来几度,倒是他们离开后下了一场雨,只是这样的温度,连雨水都带着蒸腾暑气,不过是从干蒸变成了水煮。炎热却并没有减少一分。 w市的夏天实在是煎熬,好在隔天荣岁他们就坐上了大巴,启程去巫龙峡的小别墅度假。 虽然去年已经去过一次,但是幼崽们还是充满兴奋,这次荣富跟园长没有去,倒是加上了绥祖奢比尸还有三只小狐狸,幼崽们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满地乱跑,闹腾的很。 为了绥祖不用一直待在背包里,荣岁特意联系了之前送他们过去的司机,私下加了一部分钱,问他愿不愿意再跑一趟。赤鱬在将绥祖送过来的时候,又给荣岁塞了个大红包,生怕自家的小祖宗被亏待了。荣岁想着绥祖总待在书包里怪可怜的,才去找了司机。 司机大哥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了,考虑沉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大巴车停在幼儿园门口,幼崽们挨个上了车,司机跟荣岁打了个招呼,看见他怀里的绥祖嘴角抽了抽,聪明的什么都没问,等所有人坐好后就上路了。 去巫龙峡的路上又看见了当初遇见夔的隧道,一年多的时间,当初坍塌的隧道已经重新清理出来,不过不再是隧道,而是变成了露天公路,两侧的残留的山石倒是还矗立着,记录着曾经发生的事情。 幼崽们叽叽喳喳坐在座位上,出发前荣岁买了不少零食,他们就抱着零食吃吃喝喝,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倒是自己玩的很开心。 路上的时间就在吃喝玩闹中过去,大巴司机熟门熟路的将他们送到小区门口,荣岁将绥祖藏进包里,才带着幼崽们往小区里走,司机则自己回去汽运公司休息,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再来接人。 小区的保安还是之前那个,隔了一年多还记得荣岁,看见几个大人带着一群幼崽,善意的笑道:“荣先生,又带学生来度假呀?” “是啊。”荣岁笑着跟他寒暄几句,带着幼崽们上了小区内的小巴士,一起回家。 别墅已经许久没有住人,落了不少灰尘,荣岁将四处门窗打开通风,跟其他人一起楼上楼下的打扫卫生。 幼崽们则跑到了后面院子去玩。 院子一年时间没有打理,又正逢盛夏,里面的花草树木以及野草都长势旺盛。虽然不似专门打理过的那样整齐美观,但却散发着勃勃生机。 温暾他们是来过的,对院子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新鲜感了,就坐在躺椅上吃零食,倒是奢比尸还有三只小狐狸新奇的很,满院子的钻来钻去。 小狐狸变回原形,赤红的皮毛鲜亮,寄养在幼儿园的日子里他们又胖了两圈,一个个肥嘟嘟的,跑起来的时候一身小肥肉甩呀甩的。 胡白白摇晃着大尾巴快速奔跑,两个弟妹在他后面使劲追赶,三只红色的狐狸一路冲到了院子的最边上,又一个大转弯往回冲,胡白白的大耳朵忽然抖了抖,一个急刹车定下来,耸着鼻子在嗅闻什么。 两只小狐狸跟在他身后,你推我一下你撞我一下。胡白白回头朝他们龇龇牙,压低身体垂着尾巴小心的前进。 两只狐狸崽子被他感染,也跟着放轻动作。胡白白走到草丛边,用爪子轻轻扒开茂盛的青草,尖尖的小脑袋悄无声息的就探了过去。 青草之后,是一个黑黑的土洞,胡白白动动鼻子,眼睛亮了亮,这是个兔子洞。虽然上了幼儿园后三只狐狸崽子就不需要再自己捕猎了,但是在山上学的捕猎技巧却没有忘记。他尾巴动了动给弟妹打了个暗号,三只幼崽就先后钻进了土洞里…… 洞里果然有三只兔子,两大一小,他们刚钻进去野兔子就想跑,胡白白飞快冲过去咬住一只的脖颈,牢牢按住了想跑的兔子。后面的胡花花跟胡点点也冲过去,合力按住了另一只大兔子。 还剩下一只小写的兔子已经吓呆了,跑错了方向一头撞在了洞壁上,蹬了蹬腿就没动静了。 抓住了猎物,胡白白拖着最肥的一只出去,干净蓬松的毛毛蹭上了泥土,但是小狐狸们却高兴的很,高声叫了两声,喊其他幼崽来帮忙,温暾跟奢比尸过来,胡白白将大兔子丢给温暾,自己转身又进去把小兔子也拖了出来。 五只幼崽兴奋的拖着战利品回去,正在拎着拖把出来洗的荣岁顿时就被围住了。温暾扒着他的腿,道:“兔子,吃兔子。” 胡白白矜持的蹲着,用爪子将兔子往荣岁面前推了推,害羞的说:“我们抓的。” 荣岁看看三只死不瞑目的野兔,弯腰揉揉幼崽的头,顺便给小狐狸把嘴边的血渍跟兔毛擦干净,温声道:“晚上做给你们吃。” 幼崽们欢呼一声,又跑远了去撒欢,试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兔子洞。 荣岁将三只兔子拎起来准备先去厨房处理一下,正好遇见提着水桶出来的白图,白图等着兔子瞅了半天,荣岁还以为他介意这个,尴尬的找话解释的时候,就听白图道:“多放辣椒。” 荣岁:“……” 他看着一脸期待的白图,语重心长的说:“你已经不是我认识那个小兔子了。” 白图:“???” 荣岁拎着兔子进厨房,想起来当初他刚进幼儿园的时候,做个兔子馒头白图都吓得够呛,没想到短短一年,白图已经能眼都不眨的说兔子要加辣了。 荣岁一遍剥兔子皮一边感慨: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 众人花了大半天时间将别墅里里外外的收拾干净,荣岁则用三只兔子做了兔肉火锅。兔肉洗净切块跟葱蒜调料一起下锅煸炒出香味,再放上胡萝卜跟莴笋块在高压锅里大火煮,最后再用千张豆芽在火锅里垫底,将软烂入味的兔肉倒出来,洒上青大蒜用小火慢慢煮,都不用端出来,浓郁的香味就已经顺着厨房飘了出去,将玩闹的幼崽们全部吸引了过来。 荣岁还准备了不少其他的配菜,又炒了两个小菜,拌了三碟凉菜,摆了满满一桌,大人幼崽们拿着筷子等着荣岁宣布开饭。 ………… …… 次日一早,荣岁将从w市带来的特产收拾出来,准备拿去分给有往来的几个邻居。小区里年轻人多是过来度假的,长住的却都是一些休养身体的老人家,去年的时候,见荣岁带着一群孩子,都给送了不少吃的过来。 荣岁记在心里,过来的时候就特意去买了一些巫龙峡买不到的特产带过作为回礼。 荣岁起得早,幼崽们昨天吃饱了又玩闹了一晚上,早上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就连殷烛之都趴在被窝里懒洋洋的。 荣岁跟他交代一声,自己拎着特产出门了。 其实有往来的邻居也就三户人家,荣岁给近的两家送了礼物过去,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往最后一家去。 最后一家离荣家有些远,坐小区内的巴士过去只要十分钟,走路却得将近半个小时。不过巫龙峡的早晨空气清新,还时不时有凉爽的微风拂过,十分怡人,荣岁兴致来了,干脆就拎着东西慢悠悠的散步过去。 拜访的这户人家姓张,家里是东北的,因为儿女都在h省做生意,加上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北方寒冷,就在这边买了房,将老太太接到了这边来休养。 张奶奶是个微胖的和善老人家,很会腌酸菜,去年见荣岁喜欢吃,特意做了不少送给他。 走了小半个小时,才到了张奶奶家,老太太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屋前的院子里齐齐整整分类种着各种小菜,荣岁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就有个胖胖的老太太应着声来开门。 看见荣岁哎哟一声,打开门把他迎进来,“今年又带着小孩儿们回来玩啊?” 荣岁笑着跟她进屋,将礼物递给她,“嗯,w市太热了,就趁着暑假过来住一阵子,等开学再回去。” 张奶奶笑呵呵的接下礼物,给他倒了杯水,“我新腌了酸菜,等过几天你过来拿。” 荣岁喝了口水坐在跟她闲聊,正聊着就听见楼梯处传来“蹬蹬蹬”的鞋跟敲击声,荣岁回头,就看见个烫着长卷发,穿着十分性感的女孩子从楼上走下来。 张奶奶的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满脸担心道:“蓉蓉,你这是去哪啊?”她拿了个小披肩给女孩盖上,嘱咐道:“多穿点,早上天气凉。” 女孩将披肩扯下来扔到沙发上,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哪你。”说完不管愣住的张奶奶,就蹬蹬蹬的拎着包走了。 张奶奶满脸担忧,反应过来家里还有客人时又有些尴尬,解释道:“蓉蓉之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又乖又孝顺,就这阵子忽然……”她说到一般叹息一声,不再继续说,转而给荣岁倒了杯茶,聊起了别的事情。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不说了,荣岁也没有主动提起,体贴顺着她聊起了别的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白图:兔子就要麻辣才好吃 第67章 拜访过邻居,又将家里整个收拾妥帖之后,荣岁就准备带着小崽子们上山一趟。 小区就在山脚下,后门出去不远就是山门,夏天山里动物多,菌子也多,去打猎或者去摘菌子都是不错的选择。 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清晨,一行人换上了轻便的运动装备,就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山道是用大块的石头跟青石板铺出的石阶,刚上山的一截石阶还是干燥的,随着走的深了,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更加湿润,凹凸不平的石阶上也长满了青苔。 荣岁背着水壶跟零食,小心翼翼的踩着台阶往上走,几个幼崽们却一点都不在意,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蹦蹦跳跳的,要不是荣岁嘱咐了现在还不能变回原形,他们估计都已经尥开蹶子到林子里撒欢去了。 清晨爬山的人不少,荣岁他们走了一路就遇见了四五拨人。等再往里走了一些后,他们就偏离了主道,挑了个小道往深山里走。既然是出来玩,就得想办法给小崽子们放放风,夜行游女在前面带路,一直专门往人烟稀少的深处走。 没有了人工石阶,只能在崎岖的山道跋涉,好在荣岁装备齐全,一路走得还算顺畅。夜行游女带着他们走了半晌,找了个树木格外的茂盛的地方,才终于停下来。 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树干笔直的朝上生长,翠绿的树冠郁郁葱葱的挡住了上方的天空,只有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来,在地上洒下片片碎金光点。 山里的空气湿润清爽,还带着早晨独有的清冽,荣岁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就在这里吧。”夜行游女道:“这边的动物多,好抓。”她话音刚落,幼崽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撒欢了,一个两个的不等荣岁同意就变回了原形往树林里跑,惊起一片鸟鸣兽叫。 “那我就在这摘菌子,你们到时候回这里集合。”荣岁四处看了看,大树底下长着一丛丛的菌子,他将特意带的竹篮子拿出来,跃跃欲试的准备去采摘。 “那我先走了。”夜行游女变回原形,翅膀一振就飞到了树上,匆匆交代了一声十二点集合,就往远处飞去。 其他人显然对这样难得放松的环境非常喜欢,各自选了个方向就跑了。 殷烛之落在最后一个,将被关了许久禁闭的火精放在他手心,认真嘱咐:“火精跟着你,不要走远了。” 荣岁挎着竹篮敷衍的点头,心早就已经飞到了一丛丛新鲜美味的菌子上去。 殷烛之抿抿唇,脚牢牢钉在地上一样不动,“你想吃什么?我去抓。” 荣岁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就我们去年吃的那种大鱼……叫横公鱼吧?” “好。”殷烛之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一些,又嘱咐他几句,才转身往另一边的林子走去。 荣岁见他走了,就迫不及待的挎着篮子去摘菌子。 山里前不久应该下过雨,泥土湿润的很,一丛丛大小不一的菌子从土里钻出来,在树下挨挨挤挤的长了一片。荣岁看着满地肥美的菌子,眼花缭乱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冷静过后就专门瞅着长得最肥嫩的下手。 新鲜采摘的菌子,要直接连同根部直接拔起来,这样才能保持新鲜,等到了家稍微晒一晒,不管是炒着吃还是炖汤喝,都是最鲜美的。 荣岁吞咽了一下,心里盘算着下午的菜谱,弯着腰满地采菌子。 夜行游女选的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里平时估计没什么人来,一地菌子都没人动过,不像靠近山脚的地方,菌子都被人采完了,找半天才能找到几丛。荣岁看着满地的菌子简直就跟看没人要的人民币一样,开心的不得了。 荣岁弯着腰专心致志的挑菌子,不知不觉的就走远了一些。带来的大竹篮已经装了半篮子,荣岁直起背缓了缓,又喝了一口水,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刚找了个凸起的树根准备歇一歇,荣岁屁股还没坐下呢,就听见树林里隐隐约约传来有人呼救的声音。 他本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还真的是有人呼救,而且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深山老林里的,怎么会有女孩子过来……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荣岁想了想,决定再等等,等其他人回来了再一起去看看。 但是等了小半个小时,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反而是林子里的呼救声比先前弱了许多,荣岁站起身踱了几圈,摸了摸手背上的火焰印记,决定过去看看。 四处转了一圈找了根趁手的树枝,又将采摘好的蘑菇在树下放好,荣岁才小心翼翼的循着呼救声找过去。 越靠近呼救声就越清晰,确实是个姑娘的声音,荣岁循着声音又走了一段,透过掩映的树林,看见一个穿着看色登山服的女孩子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女孩的腿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双肩包随意扔在一边,正在四处张望求救。 荣岁站在树后喊了她一声,“喂,你怎么了?” 呼救声停下来,女生转过脸惊喜的看着他,“真的有人啊,我的脚被兽夹卡住了,你能帮我弄开吗?” 她侧着身体,荣岁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左脚卡在锈迹斑斑的捕兽夹里,好在穿的厚实,没有怎么见血。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深山里来了?”荣岁没有没有立刻过去,眼神打量着她,仔细的询问道。 女生闻言垮下脸,“昨天我跟几个朋友一起上山探险,不小心走散还迷了路,就剩下两个人,我们在山里过了一夜手机也没电了,本来说天亮就找路下山,结果我又踩中了捕兽夹……” 她说着见荣岁还站着不动,催促道:“小哥哥你先给我把这夹子掰开啊,这玩意儿生了锈,卡的死死的,我跟我朋友都弄不开。她就让我在这等等,去前面找路去了。” 荣岁观察了她半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才慢慢靠近。这女孩话很多,见荣岁蹲在边上观察捕兽夹,就巴拉巴拉的跟他说话。 荣岁应付了几句,专心给她拆捕兽夹。这捕兽夹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放的,不是捕小型动物的那种小兽夹,而是大号的,看起来像是捕捉猛兽的。这女生一脚踩进去,幸亏穿的靴子跟登山裤够厚挡了挡,只受了点皮肉伤,不然估计骨头都能夹断。 她还挺乐观,荣岁使劲掰夹子的时候,她一边痛的嘶嘶吸气,一边还要跟荣岁唠嗑,“我叫季莺,你叫什么?你怎么也一个人啊?是跟朋友一起的吗?要不你加下我的微信吧,等下了山我请你吃饭……” “……”荣岁头一回觉得有人能跟夜行游女媲美,季莺这一张嘴叭叭叭的丝毫不比夜行游女的九个头逊色。 偷偷让火精弄断了捕兽夹,荣岁让她将鞋子脱了检查一下伤口,季莺这才安静下来,老实的照做。 皮靴跟裤子已经被捕兽夹直接夹穿了,季莺将鞋子脱了卷起裤腿,脚腕上赫然一圈黑紫的伤痕,伤口肿的老高,血液已经变成黑色血渍凝固在周围,估计伤口已经木了,她还不怕死的伸手按了按,一点感觉都没有。 荣岁问她准备怎么办,“我跟朋友一起过来的,要不等会他们回来了,再把你捎下山?” 季莺连连感谢,“不过还得等等,我朋友去找路了还没回来,我跟她约好了十一点回来。” 荣岁只好陪她在原地等着,十一点还差五分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背着登山包找了过来。她脸色有些苍白,看见荣岁楞了一下,对季莺道:“我找到路了。你伤口没事吧?” 季莺将鞋子穿好,单脚站起来试了试,道:“还行,勉强能走。这个小哥哥说他还有朋友,等会一起把我们捎下山。不如我们等他一起吧。” 高个女生警惕的看了荣岁一眼,坚持道:“我找到路了。你要是还能走,我就扶你下去。” 季莺犹豫,“走倒是能走,但是……” 高个女生上前架起她的胳膊,坚持道:“我们先下去,山上不安全。都待了一天一夜了,再不回去家里人得找疯了。” 季莺被她的固执弄得没办法,只好让荣岁加了她的微信,摆摆手一瘸一拐的在女生的搀扶下往下走。 “我回去充上电了就加你啊,到时候请你吃饭。” 荣岁皱起眉有些担忧,对她们道:“要不还是等等吧,我朋友他们没多久就会来集合了。你们两个女生单独走也不安全。” 季莺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没事,文雪找到路就好了,我们都是本地人,山里熟着呢,昨天迷路那是意外。” 见她们坚持,荣岁也不好强留,只能道:“我加你微信了,你要是到家了就通过一下报个平安。” 季莺笑眯眯的答应了,在高个女生的搀扶下往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夭寿了本大爷就几天不在,都有妹子撩荣岁了!!! 第68章 季莺跟叫文雪的高个女生离开之后,荣岁便沿着原路折返回去。其他人还没回来,荣岁看了看时间,便提起竹篮继续摘菌子,等一篮差不多装满的时候,灌木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荣岁警惕的回头,就看见三只狐狸崽子一人叼着一只灰兔子回来了。 山里的野兔很肥,皮毛厚实,从外形看比狐狸崽子还要大,三只小狐狸显然是吃了一顿兔肉火锅后还没过瘾,一进山就又去逮兔子去了。 奢比尸落在最后,胖的跟小皮球差不多大的身体费劲的拖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过来,几只小崽子都高兴的不得了,将自己抓来的猎物堆在荣岁面前,挺着小胸脯等着荣岁夸奖。 荣岁扬起笑容,正准备夸夸他们,身后忽然一声闷响夹着一阵巨风——夜行游女俯冲下来将一头野猪扔在地上,然后振翅飞到树枝上站着,九个头伸长脖子往下看他们,“晚上吃红烧肉。” “猪头肉凉拌也不错。” “还有猪肉炖粉条!” 荣岁:“……” 夜行游女的九个头一个接着一个报着菜名,显然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吃。 这野猪体型不小,嘴边的獠牙粗长,背上覆盖着粗黑的鬃毛,粗摸估计能有两百多斤,被夜行游女粗暴的扔在地上,只能抽搐着蹬了蹬腿,气若游丝的哼哼两声。 荣岁艰难的活动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嘴角抽搐道:“现在不让捕猎野猪了。” 虽然巫龙峡这边以前常有当地人上山打猎,但是近些年来为了保护野生动物,当地政府已经禁止打猎了,一般游人进山,也是抓几只野兔,夜行游女这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头野猪,被人看见了说不得全都得去接受思想教育。 夜行游女嘀嘀咕咕的说不就是一只野猪吗,那边还有好多呢。她在树枝上走来走去,九双眼睛在地上的野猪身上打着转。 四个幼崽也瞅着又大又壮的野猪,眼睛满是羡慕,再看看自己捕到的野鸡跟野兔,顿时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了。 野猪这样就是放了也活不了,荣岁再说什么也迟了,只好让夜行游女等会直接带回去,别让人看见了。然后又将野兔跟野鸡用绳子串好,方便等会提。 荣岁盯着野猪开始发愁,简直不敢想其他人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其他人便陆陆续续的回来。殷烛之拎着两条半人高的横公鱼过来,横公鱼还没死透,时不时的扑腾一下尾巴。 而其他人就没有殷烛之这么体贴了,荣岁还没来的及松口气呢,就见成群结对回来的个个手里都拎着猎物。荣岁挨个瞅了瞅,有的认得出来有的认不出来,但是他感觉自己离被请去喝茶就不远了。 “这些不能吃。”荣岁指指被朱芷用网兜着的羊,觉得头有点晕,现在的“野山羊”基本都是国家保护动物,被发现了不仅要罚款还得吃牢饭的。 “这个也不行。”荣岁头晕目眩,让他们赶紧给放了。 貔貅和温暾死死的按着一只黑熊幼崽不肯放,毕方洋洋得意的蹲在黑熊幼崽脑袋上,指挥他们俩,也不知道他们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的熊,这只黑熊幼崽比他们俩加起来还要大,正在不听的挣扎,发出凄惨的叫声。 荣岁不敢贸然靠近,只得站远了让他们赶紧把熊崽给放了。 “吃肉!”温暾压在黑熊身上不肯下来,直到荣岁沉着脸吓唬他,才委委屈屈的把熊崽给放了。得到自由的熊崽连滚带爬的逃进了树林深处,荣岁捏捏眉心,将几只满脸失望的幼崽们教育了一遍。 其他的猎物也全给放了,就剩下一只濒死的野猪跟三只野兔。兴高采烈的幼崽们蔫头耷脑的,还惦记着放跑的猎物,荣岁让夜行游女将野猪先弄回去,自己才提起一篮菌子跟野鸡野兔,跟其他人一起下山。 等他们回到家里,夜行游女已经利落的把野猪杀好了,放出来的血接了一大盆,也没有被浪费,新鲜放出来的热猪血加上冷水,凝固之后可以切成块,做毛血旺或者下火锅都好吃。 荣岁用野猪身上的五花肉做了个红烧肉,野猪肉比养殖的猪肉要鲜美,更有劲道,吃起来也更香。炖的软烂的猪肉泛着焦糖色泽,浓郁的香味顺着窗口飘散出去,馋的幼崽们都顾不上打蔫儿了,各个渴望的扒在厨房门口。 荣岁拿小碗盛了一碗让幼崽们先解馋,然后又拌了个猪头肉,蒸了个粉蒸排骨。还用新鲜的猪血配上千张豆芽和新鲜菌子,做了一盆红彤彤的毛血旺。 野兔则用辣椒爆炒,做成红彤彤的麻辣兔丁,光是那股麻辣味儿就能勾的人口舌生津。 巨大的横公鱼则做了油炸鱼饼跟豆腐鱼汤。最后再配个浓香的小鸡炖蘑菇,就可以上桌开饭了。 菜样式虽然不多,但是荣岁每样都做的大碗菜,分量十足。幼崽们敞开了肚皮吃,一边辣的眼泪汪汪一边捧着鱼汤吸溜溜喝,一大桌人竟然没有人说话,全是碗碟的碰撞声跟咀嚼声。 一大桌菜被吃的干干净净,幼崽们鼓着肚皮瘫在椅子上满足的直哼哼,在山上的那点子小情绪全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的大人们自觉帮忙收拾碗筷,荣岁则去将多余的食材分别处理好放在冰箱里,留着明天吃。野猪肉倒是还有很多,他想了想,切了一扇精肉,准备给张奶奶送过去。 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荣岁拎着包装好的猪肉出门,天色已经不早了,荣岁直接坐的小区内的公交车过去,还没到站,远远就看见有警车停在张家门口。 公交车缓缓停下来,荣岁快步下车小跑过去,挤过围观的人群,就看见张奶奶抓着一个警察辩解着什么,而荣岁见过一面的蓉蓉则一脸惊慌的被张奶奶护在身后。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蓉蓉还在上大学,一直乖巧听话,怎么会杀人呢?”张奶奶满面泪痕,被他抓着的警察神情无奈,这家除了一个保姆就只有一个老人家,连个能好好沟通的人都没有。 当事人蓉蓉害怕躲在张奶奶身后,不管警察怎么解释只是先协助调查,她们都不肯听。 荣岁挤过人群进去,扶住张奶奶,却是看向警察,“出什么事了?” 警察看见终于来了个能好好说话的,连忙给他解释了一遍,让他帮忙劝一劝张奶奶。妨碍公务也是违法的,实在不行他们只能强制将人带走了。 原来蓉蓉前两天跟个年轻男孩约了上山探险,但是下山时却只有蓉蓉一个人回来了,年轻男孩不见踪影,男孩失踪了几天,家里人察觉不对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一调查,发现那男孩从上了山后就没下来,而最后跟他有联系的,就是跟他一起上山的蓉蓉。 蓉蓉现在是最大嫌疑人,警察过来就是将人带回去调查,但是张奶奶坚持孙女不可能杀人,死活不让他们带人走,警察不好对老人家动手,这才一时僵持住了。 张奶奶眼泪都流干了,看见荣岁连忙急切的握着他的手,哀求道:“小荣啊,你跟他们说说,蓉蓉这么听话,这么一点点的女孩子,怎么能杀人呢。肯定是他们弄错了。” 荣岁小心的扶着她,给她顺了顺背,解释道:“现在还在调查呢,没说蓉蓉就是凶手,只是最后是蓉蓉跟人一起上的山,所以需要她协助调查,把情况说清楚。您看这样,耽误警察办案也不好,我陪您跟蓉蓉一起过去行不行?” 张奶奶瞪着眼睛,手指紧紧攥着荣岁的胳膊,嘴唇颤抖片刻,终于答应下来,“好,咱们一起去,你再帮我……帮我给蓉蓉她爸妈打个电话……” 荣岁点点头,先按着张奶奶的要求给蓉蓉父母打了电话,才征求了警察的同意,陪着她们一起上了警车。 躲在张奶奶身后的蓉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荣岁看了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长长的卷发垂下来,在艳丽的面孔投下一片阴影。 荣岁跟张奶奶还有蓉蓉坐在后排,张奶奶刚才太激动,现在人有点受不了,半靠在荣岁身上,勉强撑着精神,小声的安慰蓉蓉,让她不要害怕。 荣岁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蓉蓉,总觉得她看起来不太对劲,摸了摸手背上的火焰印迹,他给殷烛之发个微信。让他来警局一趟。 警车鸣着笛一路开回了公安局,荣岁扶着张奶奶下车,进门时却碰见了熟人——刘队长带着人出来,看见荣岁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笑着迎上来,“荣老师?还记得我吧?家里的小孩儿还好吗?没因为人贩子留下什么阴影吧?” “挺好的,没留下什么阴影。” 荣岁跟他客气了几句,见他目光看向扶着的张奶奶,就主动解释道:“我跟张奶奶是邻居,她孙女认得那个失踪的男孩子,过来配合调查。家里现在就张奶奶一个人,我怕她身体受不住,就陪着过来一趟。”刘队长了然点头,“行,那你们先进来等吧,蓉蓉先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作者有话要说:  熊崽:我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吃我犯法的! 温暾:二级保护动物是什么?比熊掌好次吗?(吸溜) 熊崽:……qaq 第69章 蓉蓉跟着刘队长去做笔录。荣岁则陪着张奶奶在待客室里等着。张奶奶情绪不太好,一直在抹眼泪,有个小警察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就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张奶奶一直紧紧握着荣岁的手,儿女不在身边,荣岁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荣岁温声安慰着她,说只是做个笔录,很快就好,不会有事的。 张奶奶却摇摇头,已经干涸的眼泪再次溢了出来,她是个很热情乐观的老太太,这样的人哭起来时便格外的令人难受。苍老的面孔皱在一起,眼泪顺着皮肤的沟壑往下流,张奶奶抬手擦了擦眼泪,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要真是蓉蓉害了人,我可怎么办呐……” 荣岁愕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么说。 “怎么会……” 张奶奶死死地抓着荣岁的手,断断续续的道:“你不知道……蓉蓉从第一次上了山,回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果是以前乖巧懂事的孙女,就是打死她也不相信孙女会杀人,可是最近蓉蓉性情大变,张奶奶甚至还偷偷的怀疑过,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张家家境殷实,从张爷爷那一辈起就在做生意,张爷爷过世后张父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夫妻俩常年在外面奔波,蓉蓉几乎是张奶奶一手带大的。 因此祖孙俩感情格外好,蓉蓉从小聪慧懂事,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后去外地求学,但是仍然坚持每年暑假回来陪张奶奶住上一阵。今年暑假自然也不例外。 张奶奶在这里住了有些年数了,蓉蓉在当地也有一些朋友,就在蓉蓉回来后没多久,她便跟张奶奶说,约了朋友去山里玩儿。 张奶奶没当回事,这山上本地小孩儿基本是野惯了的,只要不往深里跑,一点事都没有。照常嘱咐了几句后,张奶奶就送孙女出了门。但是谁知道蓉蓉从山上下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她的脾气变得很暴躁,整个人很古怪,以前素面朝天的女孩子忽然开始浓妆艳抹,夜不归宿。张奶奶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孩儿叛逆期到了,也不敢跟她唱反调,事事顺着,但是蓉蓉的行为却变本加厉起来。 就在几天前,张奶奶无意间听见她打电话,大概是跟个男孩子约了去山上玩儿。张奶奶觉得不安全,就劝她别去。但是如今的蓉蓉哪里是她劝得住的。蓉蓉发了顿脾气就离开了,再回来已经是隔天的事。她那时候只想着孙女没出事就好,哪能想到,竟然扯上了人命官司。 “我当时就该把她关在家里!”张奶奶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哭道:“要是我不放她出去,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荣岁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张奶奶只能靠着他痛哭出声。荣岁给她顺着背,劝了许久才让她平静下来。 … 蓉蓉进去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殷烛之便被人带进来了。荣岁示意他先坐下,小声道:“蓉蓉还在做笔录没出来,先等等。” 殷烛之就挨着他坐下来,又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待客室外面忽然一阵骚乱,接着没几分钟,荣岁就看见有医生护士抬着担架过来,抬着个人往外急匆匆的走。 张奶奶猛地站起身,失声道:“是蓉蓉,这是怎么了?” 她不顾荣岁的搀扶,颤颤巍巍的往外跑,荣岁赶紧追上去,就看见蓉蓉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刘队长他们跟在后面,看见追出来的张奶奶,愧疚解释道:“我们正在做笔录,她忽然就昏倒了,她本人有什么疾病史吗?” 张奶奶扑到救护车边,不顾护士的阻拦跟了上去,荣岁隔着好几步远都能听见她无助的哭喊声。 荣岁皱起眉,对刘队长道:“人好好的进去的,怎么会忽然晕倒?” 刘队长也有些尴尬,蓉蓉进了审讯室以后就一直不太配合,他们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无果,轮番去做思想工作的同事都拿她没辙,刚说休息一下让家人来给她做做思想工作,人就忽然倒地上了。 他们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叫了救护车过来。 荣岁叹口气,张奶奶已经跟着救护车走了,他拉拉殷烛之,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们也过去看看,我觉得蓉蓉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两人打了个车往医院赶去,到的时候人已经送去急救了,张奶奶守在外面哭天抢地的,几个警察碰也不敢碰,只能在一边守着她。 荣岁上前将人扶起来,劝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急诊室的灯一直是红的。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医生才推开门出来,让护士将人推到病房里去。 荣岁趁机看了一眼,蓉蓉正输着血,脸色惨白如纸。 医生神情不是太好,道:“病人严重失血。要是再晚点,就要不行了。” 张奶奶神情茫然,“好好的怎么会失血呢?” 说到这个,医生也奇怪着,严重失血的病人他见过不少,但那都是外伤导致的大出血,蓉蓉送过来的时候没有创口,但是身体失血情况比那些大出血的病人还要严重,就好像身体中的血液一瞬间被抽空了一样。 荣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殷烛之,等医生走了,将张奶奶哄得坐下,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拉着殷烛之去了楼梯间。 “蓉蓉很不对劲,我们得想办法去看看。”荣岁道。 殷烛之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来,“她身上有东西,得尽快取出来。” 荣岁抬头充满信任的看着他,“你有办法进去吧?” 殷烛之垂头,与他对视一会儿,不自在的别过脸,轻轻“嗯”了一声,“抓住我。” 荣岁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臂,殷烛之抬手虚虚圈住他的腰,然后朝前踏出一步,周围环境一瞬模糊,再变得清晰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蓉蓉的病房里。 病房里还有医生护士在走来走去,但是他们就好像完全没看见两人一样,面色照常的做着自己工作。蓉蓉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床边挂着血袋正在输血。 荣岁上前看着她,这时候才能从她的面孔中看出一些张奶奶所说的温柔乖巧。 “在背上。”殷烛之站在她身边,一抬手将人翻过身,毫不客气的抬手将后背的病服划成了两半。 “哎等等!’荣岁转过脸,无语道:“这是女孩子,怎么说撕衣服就撕衣服?” 殷烛之露出个困惑的表情,“但是不撕开怎么看见后背?” 荣岁无言以对:“……”行吧,感情钟山神君还是个钢铁直男。 殷烛之指着蓉蓉背上的纹身一样的花纹道:“你看。” 荣岁心里说句抱歉,才转头看过去。就见蓉蓉背上,从后脖颈一直到腰间,纹着一根弯曲缠绕的藤蔓。藤蔓颜色翠绿,宛若活物……不对!荣岁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纹身,就见这纹身竟然在缓慢的蠕动着,仔细观察甚至能看皮肤被撑得向上拱起的形状。它根本不是纹身!而是一团活着的藤蔓,寄生在蓉蓉身体中,贪婪的吸食着血液。 “这是什么东西?”荣岁盯着还在不断蠕动吸食血液的藤蔓,觉得惊悚又恶心。 “吸血藤,也叫食人藤。”殷烛之伸出手,在蓉蓉背上划了一道口子,两指顺着划开的伤口探进去,夹住了不断蠕动的藤蔓,然后就像拉线头一样的往外拉扯。 荣岁看的心惊肉跳,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隐隐作痛。昏迷的蓉蓉发出几声闷哼,周围的医生护士却丝毫没有察觉,仍然在各自忙碌着。 殷烛之就这么粗暴的将翠绿的藤蔓从蓉蓉身体里扯了出来,那藤蔓一开始还挣扎扭动,到最后就乖乖的软趴下来,不敢再动。荣岁甚至看见翠色中夹杂着一块块的红色,像是吸食完还没消化的血液。 “蓉蓉不会有事吧?”荣岁担忧的看向她。 她背上的伤口在藤蔓被拉扯出来后就愈合了,看不出来一点痕迹,只是已经被一分为二的病服却不能自行还原。荣岁神情尴尬的准备给她翻个身遮一遮。 殷烛之看见他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心里一动,忽然抢在他前面将人给翻了过来,只是他的动作依旧简单粗暴,看的荣岁嘴角直抽。 “她性命无碍,只是近半年都要大补。”殷烛之嫌弃的一捻手指,将指尖的藤蔓烧成灰烬,询问道:“我们回去?” 荣岁犹豫了一下,摇头,“还是先去看看张奶奶,去警局之前我给她儿子打过电话,再过不久应该就赶来了。等人来了我们再回去。” 殷烛之没说什么,只是又圈住他的腰,将人带回了楼梯间。 从楼梯间走出来,张奶奶身边已经围着一男一女。张奶奶正在骂他们俩,说他们只顾生意,不关心女儿的云云。 荣岁尴尬的停住脚步,听他们说完了才上前。张奶奶看见儿子媳妇有了支撑,已经振作了一点,拉着荣岁好一通感谢。弯着腰不敢说话的男女又顺着她的话感谢了一通。荣岁见没他什么事情了,就借机先告辞。 荣岁跟殷烛之坐电梯下楼,出去的时候发现旁边的电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她身边的妇女尖声抱怨,“我都说了我没病,你才有病吧!” “季莺?”荣岁上前,下意识叫了她一声。 季莺跟妇女一起转过头,妇女神情迟疑,“你是莺莺的朋友吗?” “你谁啊?”季莺转过头,看向荣岁的目光充满陌生。但她的目光瞥到一旁的殷烛之时,却又忽然瑟缩一下,匆忙转过身催促着妇女,“不认识,快点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钟山神君钢铁直男。 火精:他只对你弯。 殷烛之:嗯。 荣岁:……?? 第70章 季莺催促着妇女离开,看着两人离开后,殷烛之道:“她身上也有。” “她”自然是指的季莺,荣岁想到那有生命力的食人藤,不禁背后一寒,道:“我在山上见过她,还有另一个女孩子,那时候她还好好的。” 如果被食人藤寄生,应该是季莺跟高个女孩一起下山之后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她们在下山的路上遇见了什么。 “说起来……她们都是在上山后出的事。”荣岁道:“蓉蓉,季莺。还有那个失踪男孩也是上山后就没下来,食人藤会不会就在山上?” 殷烛之道:“嗯,要去看看么?” 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蓉蓉跟老泪纵横的张奶奶,荣岁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去看看吧。” … 两人第二天一早就上了山,先去了荣岁遇见季莺的地方。 这片山林已经是很深的地方了,一般没有游人会过来,荣岁他们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在地上找到了被火精烧断的捕兽夹。 “我就是在这里遇见她们的,当时季莺的脚被捕兽夹夹住了。”荣岁顺着地上的被踩断的灌木枝走过去,指着前面道:“她们当时是往这边走的。” 殷烛之跟在他身后,两人顺着踩倒的灌木和野草往前走,荣岁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猜测,时不时转头征询殷烛之的意见。 殷烛之被他信赖的眼神看着,耳朵有点发热,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眼神飘了飘,嘴唇微抿,不知怎么就不想这么快结束这段路途,刻意忽略了远处传来的气息,道:“你猜的没错。” 荣岁弯起眼睛,转头继续往前走,“那我们继续往前走。” 陪着荣岁往前慢慢的找,殷烛之落在后面,正好能看见他圆圆的后脑勺。荣岁的后脑勺形状很好看,圆圆鼓鼓,黑发细细软软,显得整个头都毛茸茸的可爱。 殷烛之看的出了神,连前面的荣岁停下来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撞了上去。荣岁被他撞了一下没站稳,踉跄着朝前几步,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拉到了怀里。 “没事吧?”殷烛之有些懊恼,抬手覆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毛茸茸的后脑勺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荣岁被他按在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牛奶沐浴露的香味,这沐浴露还是他特意选的,现在闻着,却不知道怎么忽然有点面红耳热。 “没、没事……”荣岁从他怀里退出来,垂着头急急忙忙往前走,“先找路吧。” 殷烛之盯着他,一伸手又将人捞了回来。 荣岁眨眨眼睛,极力表现的自然,“怎么了?” “走这边。”殷烛之指着正确的路道。荣岁刚才一着急,没看路就跑了,正好走了条错路。 荣岁:“……哦。” 剩下的路荣岁忽然就有点别扭起来,总觉脸上火辣辣的,他也不敢看殷烛之,就埋头往前走,走上一段后就再跟殷烛之确认一遍。 殷烛之看起来比他坦然许多,虽然耳朵尖尖也是红的,但是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到了后面半段路,几乎全是殷烛之带路,两人越走越深,路边的野草都有半人高了,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林。荣岁晕头晕脑的跟着他,见殷烛之闲庭信步的模样,神情不禁露出一丝怀疑,“你怎么好像知道路一样?” 殷烛之身体一僵,语气生硬道:“不知道。” 荣岁怀疑的看着他,见他这样只好道:“……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只要最后能找到地方就行。 殷烛之一言不发的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人在树林中穿梭,又穿过一片树林之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片沼泽。 这沼泽上铺满落叶,还长着野草,如果不是殷烛之提醒,荣岁就一脚踩进去了。 “我们要绕路过去吗?”荣岁捡了根树枝在沼泽边缘试探,轻而易举的就将树枝整个插了进去。如果是个大活人,估计一脚下去就很难起来了。 “不用,我背你过去。”殷烛之在他面前蹲下身体,耳廓红红的。 荣岁迟疑的趴上去,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好意思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殷烛之托着他的腿弯站起来,如履平地一般踩上了沼泽。荣岁趴在他背上,感受着身体相贴传来的温度,不自在的转过头四处张望,试图缓解这忽然其来的怪异感觉。 鼻尖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香味,荣岁耸了耸鼻子,奇怪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别闻。”殷烛之抬手一挥,那股甜腻的香味就消失不见了,荣岁好奇道:”那是什么?” “尸香。”殷烛之道:“是它用来迷惑猎物的味道。” 荣岁:“…………”他就不该多嘴问,刚才还觉得好闻,知道了真相后就只剩恶心了。 殷烛之背着他走过沼泽,才恋恋不舍的将人放下来。荣岁下来后活动了一下手脚,四处张望道:“食人藤就在这里吗?” 但是他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植物。 殷烛之脏指了指一颗大树上的藤蔓,没什么情绪的说:“缠在树上的就是。” 沼泽过后便又是一片树林,只是这片树林跟其他的有些不同,几乎每棵树身上都缠绕着翠绿的藤蔓。这藤蔓也没有什么特别,反而看起来枝叶翠绿,叶片上有毛茸茸的白色小刺,隔远了看,还挺好看的。 但是殷烛之说这就是食人藤。 荣岁疑惑的观察着,在藤蔓上逡巡,目光顺着藤蔓移到地面时,忽然一顿,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倒抽了一凉气。 先前说了这是一片树林,高大的树木根系发达,有好些都凸起来浮在地面,走路不小心的话可能还会被绊上一跤。但是荣岁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那凸起来的树根根本不是大树的。而是那些看起来没有丝毫威胁的藤蔓的根系。 翠绿细弱的藤蔓从粗壮的根系上生出来,死死缠住生长的树木,借此掩藏自己,迷惑猎物。 荣岁面前不远就有一粗壮的根,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些蛰伏不动的根系。 这片根系遍布了整片树林,荣岁惊悚道:“它到底有多大?” 殷烛之云淡风轻道:“等它出来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藏匿起来的食人藤似乎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被识破了,地上的根系一阵扭动,将地面都带的微微震动。 荣岁站在殷烛之身边,看着他岿然不动的神色,心里的恐惧也跟着淡下来。看着地下的根系一根根活动起来,最后集结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先前看到的翠绿藤蔓作为无用的伪装,已经被扔到了一边,紫红色的根系长满粗壮的倒刺,扭曲舞动着,像小说中的怪物触︴手。 这才是食人藤的本来面目。 殷烛之将荣岁推到身后,金色的眼瞳立起,透着凛冽的杀意。 荣岁只感觉身侧一阵风起,身边的人就化成了黑龙腾飞上天,食人藤的触手齐齐绷直朝上,结成一张网试图去抓他。黑龙盘起身体,喷吐出赤红火焰,将食人藤的根系点燃。 但是这食人藤似乎也有智慧,只见它竟然将燃烧的根系迅速扯断,残缺的根系掉在地上,黑红色的汁液泛着浓烈的腥臭。荣岁抬手捏住鼻子,仰头观战。 被激怒的食人藤更加疯狂的伸长根系去攻击黑龙,黑龙仰头长啸一声,自高空俯冲而下,尖利的龙爪抓住食人藤,食人藤也在瞬间收拢所有根系,将他包裹了起来。 “殷烛之!”荣岁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火精及时飞出来烂在了他的前面上下跳动。荣岁攥紧手指,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满心担忧的退了回去。 火精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然后落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观战。 食人藤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紫红色圆球,圆球上布满倒刺,还在不断的蠕动着,而被他包裹在其中的殷烛之发出一声怒吼,从内部将食人藤撕成了两半。 腥臭的汁液如同下雨一样落在地上,身形暴涨的黑龙用利爪将食人藤撕碎。又不解气的放了一把火,看着藤蔓中间的那块已经有了人形的茎块根被烧干净,才使劲抖了抖身体,巨大的头颅看了荣岁一眼,便头也不回往另一边飞去。 荣岁:“……???”打完就跑是个什么意思? 片刻后殷烛之才回来,一身休闲装变成了黑色长袍,乌黑的头发披散着,发尾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荣岁偷偷瞄了一眼那边腥臭的藤蔓残骸,似乎明白了钟山神君刚才干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追妻守则第一条:要时刻保持英俊迷人的外表。 殷烛之:……有道理。 第71章 殷烛之将头发上的最后一丝水汽也烤干,沉默不语的抬手将长长的头发扎起来。有一阵他的头发长长了没来得及剪,荣岁就给他用头绳扎了个小揪揪,之后他就不怎么剪头发了,一直用头绳扎着。 只是这次刚刚洗过的头发太顺滑,他用手抓起来,总有那么一小撮调皮的从指间漏出来。殷烛之有些懊恼的抿着唇,有些粗暴的拉扯着不服帖的头发。 “我来吧。”荣岁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头绳,转到他身后,把被薅乱的头发用手指温柔梳顺。 殷烛之感受着头上轻柔的触感,有些惬意的眯起了眼睛。荣岁的动作很温柔,手指轻轻柔柔的在发间穿梭,有种很舒服和被珍视的感觉。 用头绳将理顺的头发扎在脑后,荣岁退开一些,笑着道:“好了。” 殷烛之抬手摸了摸,转过头看他,两人不经意的对上视线,一瞬间都有些莫名脸红,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荣岁转开脸,不自在的重新找了个话题。 “它寄生在那些女孩身上做什么?” “为了诱捕食物。”殷烛之道。 很多食肉植物都是以外表或者气味来迷惑猎物,等猎物自己撞上来后进行捕猎。但是这株食人藤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久,竟然生出了一丝灵智,它不再满足于自动送上门的小型动物,而是开始主动的捕猎。 那些女孩就是她的诱饵。食人藤寄生在女孩们身上,借以控制她们,然后再利用她们去诱惑年轻力壮的男人,将这些男人带上山,成为自己的食物。 荣岁听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想起那个被蓉蓉带上山失踪的男孩,“那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吃了?” “就在那里。”殷烛之指向树林中的深坑, 那是食人藤把自己连根拔起后弄出来的深坑,荣岁走到边上往下看,就见翻出的泥土中,隐约露出白骨跟血肉。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埋葬了多少人,荣岁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先报警吧。” 蓉蓉现在还背着杀人嫌疑犯的身份,虽然食人藤已经死了,但这件事情总要做个了解。 荣岁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刘队长的电话,那还是去年找人贩子时存的。他按着号码拨出去,刘队长那边立刻就接了。 荣岁直入主题,说自己在山里发现了许多尸骨。刘队长也没有废话,让他把地址报一下,他立刻带人过来。 荣岁下意识扭头问殷烛之:“这是哪里?” 殷烛之毫不迟疑的报了个方位,荣岁一顿,将地址报给刘队长,眼角的余光却瞥着殷烛之,心想顿都不顿一下的,果然早就知道路了,之前是故意逗他玩吗? 荣岁挂了电话,找了个块石头坐下,“坐着等等吧,等刘队长他们过来。” 殷烛之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谁也没有先开口,安静的山林中,只有两人相对而坐,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片刻后,荣岁先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问道:“寄生在季莺他们身上的藤蔓还会有问题吗?” 殷烛之道:“母体已经死了,寄生体也会跟着死亡,不过被寄生的人多少都会变得有些虚弱。” 荣岁叹口气,相比起已经埋骨黄土之下的其他人,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幸运了。 …… 他们大概等了两个多小时,刘队长才带着人找过来,一个当地的向导在前带队,刘队长以及另外三个警察跟在后面,他们穿着迷彩服,身手看起来都挺利落。 几人见面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废话,荣岁指了指那边的土坑,说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刘队长带着一个年轻些的队员上前,两人戴上手套跳进土坑里翻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朝外面等着两个警员的道:“把那个失踪男孩的照片调出来。” 警员依言将照片调出来,蹲在土坑边递给他看。荣岁也跟过去,虽然知道人多半是已经没了,但毕竟还没有找到尸体,现在看刘队长的样子,多半是那男孩的尸体就在坑里,已经找到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刘队长道:“衣服是一样的,到底是不是还要等回去做对比。”他起身摘下手套,本来就有些深重沟壑的眉头皱的更紧,“再调人过来,坑里尸体不少。” 他跟年轻人男人将最上面的还未完全被消化的尸体搬上来,将身上的外套盖在已经被腐蚀掉半边的尸体上。 其他警员一起下坑清理尸体,刘队长点了根烟,抽了半根后将烟碾灭,犀利的目光转向荣岁,“你们怎么跑到这么深的山里来了?” 荣岁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被他盯着面不改色道:“我听张奶奶说蓉蓉从上了山下来后就性情大变,正好我之前在山上也遇见了一个女生,昨天从医院出来后碰巧遇见她,然后发现她跟蓉蓉的症状差不多,就想上山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荣岁的话没有什么破绽,刘队长背着手,在土坑周围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残缺的紫红根系上,这些根系有的是被扯断的,有的泛着焦黑,明显是被烧焦的。他捻了捻手指,又问道:“那地上的这些树根呢?怎么回事?这土坑里以前有东西吧?” 不得不说他的观察力很敏锐,荣岁还没说什么,他看过一遍现场,就已经猜到了点子上。 荣岁神情无辜,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们找过来时就这样了,在坑里发现了尸骨,我就打了电话。” 刘队长眼神探究的打量着他,荣岁一脸正直的任由他打量,刘队长从他表情里看不出来什么来,目光又移到了殷烛之身上。 殷烛之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但是刘队长只看了他一眼,就直觉这是个危险人物。这种感觉是他多年游走在危险边缘培养出来的本能,他眯着眼跟殷烛之对视一眼,不过瞬间便败下阵来,别开视线,他没有再追问,独自去研究那些残缺的植物根茎。 这些植物的根系最小的也有成年人大腿粗,表皮是紫红色,上面还长着尖锐的倒刺,他将一截根系捡起来,拿到盖着外套的尸体边比对片刻,脸色忽然一变,对坑里的人叫道:“小赵,你过来看看,这尸体上的伤是不是这些倒刺造成的?” 这是唯一一具还未被完全食人藤消化的尸体,剩余的半边尸体上,仔细看会发现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只是因为尸体被破坏的很严重,不注意看的话,很难被发现这些其实是被扎出来的小洞。 被叫到的小赵就是最开始跟刘队长一起抬尸体的年轻警察。他带着口罩跟橡胶手套过来,在尸体上检查片刻,神情也变的疑惑起来,“伤口基本对的上。尸体裸露的部位都遍布这种被扎出来的伤口,就像是……像是被这种植物整个包裹起来了。” 他一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这样的猜测实在有些荒谬,如果无意间跌倒被刺伤,那应该只有一部分的伤口,可现在尸体上却到处都是这样的刺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种不知名的植物将人整个包裹了起来。 “这……不可能吧?”小赵觉有有些荒谬,一个植物而已,要怎么样才能将一个成年男性包裹在其中?并且一直到死亡也没能逃脱出来。而且看坑里的尸骨上的刮痕推测,死因多半都跟这个男孩一样。 这样的推测实在过于荒谬。 刘队长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先清理尸体吧。” 小赵神情恍惚的继续去清理尸体,刘队长没忍住又点了根烟。红色的烟火明灭,飘散出淡淡青烟。 “你们是不是知道……”他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荣岁神情无辜的看着他,仍然是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 他忽然想起去年人贩子事件时也是这样,面前的年轻人报了警,指引着他们找到了被绑住的人贩子,自己却下了车后就没再回来过。再后来那些失踪的孩子被人放在了警局门口,却唯独没有荣岁带着的孩子,他们打电话过去询问,得到的却是孩子已经平安回来的消息。 人贩子的案子后来就这么皆大欢喜的了结了,只是有些疑惑却一直藏在他心底。 他忽然想起以前带他的老警察跟他说的话:有些事情,是不能追根究底的。该糊涂时就要糊涂。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雾又缓缓吐出来,背着身对荣岁道:“搜救队很快就到,到时候你们先跟着下山吧。不过后面还需要你们配合来做一次笔录。” 荣岁笑了笑,对他道:“那就多谢刘队长了。” 刘队长摆摆手,两口将烟屁股吸完碾灭,跳下土坑一起去帮忙清理尸体。 …半个多小时后,山下的搜救队找了过来,他们将已经清理出来的尸体小心放好,然后再运下山去,荣岁和殷烛之就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头发又长长了,该剪了。 殷烛之:……不剪。 荣岁:?? 火精:心机龙!! 第72章 两人跟着搜救队一起下山,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路边已经亮起了路灯,荣岁跟殷烛之披着满身夜色回到家,打开门进去,就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客厅茶几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泡面还有外面盒子,大小妖怪们都有气无力的瘫在沙发上。看见荣岁进门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里都焕发出强烈的光彩,亮晶晶就像看着一碗好吃的红烧肉一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荣岁被他们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进门。 “呜呜呜……”温暾小跑着过来抱住他的腿,眼睛蓄满了泪泡,拿头直拱他,声音里满是委屈:“饿。” 荣岁看看满桌的泡面和外卖,厚重油花飘在表面,都已经凉透了,看样子基本上没有动过。 “泡面真难吃!”毕方飞过来蹲在他头顶上,尖尖的喙在翅膀上蹭了蹭,一脸嫌弃,“油腻腻的,连温暾都不吃。” “那你们中午吃的什么?”荣岁头上顶着一个,腿上拖着一个往里走。 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渴望,理直气壮的齐声道:“没有吃!” 荣岁:“…………” 他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大大小小的妖怪们,认命的叹了口气,“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我去做饭。” 幼崽们欢呼一声,像一串的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跟去了厨房。打蔫的大人们则动手将桌上的外卖和泡面盒子收拾干净。 荣岁换上围裙,在冰箱里翻找食材。人太多,现炒菜时间是来不及了。他想了想,将昨天没用完的五花肉拿出来,又把土豆粉用温水泡上,准备先做个猪肉炖粉条。 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洗净切成块,放油下锅煸炒到出油,再放冰糖炒出糖色,这样炒出来的肉色泽焦黄,光是看着就口舌生津。等肉块上色之后再加上剩下的作料炒出香味,最后再倒水跟调料小火慢炖。 荣岁将锅盖盖上,让猪肉先炖着。野猪肉比家猪肉要有韧劲,所以要多炖一会儿才会软烂。炖肉的功夫,他又用辣椒跟牛油现炒了一个火锅底,然后又把猪杂收拾来,切盘装好,跟猪血还有各种切好的配菜一起端出去。 红彤彤的火锅端上桌,配菜就摆满了一桌子,荣岁回厨房将泡软的土豆粉下到已经炖的软烂的猪肉里,再加大火力炖了小半个小时,等柔韧的土豆粉吸饱了汤汁完全入味,就把一大锅的猪肉炖粉条直接端了出去。 荣岁没有做饭,土豆粉还有多的,等火锅吃完再烫上土豆粉,就足够嗷嗷待哺的大小妖怪们吃饱肚子了。 饿了大半天的幼崽们嗷嗷等着荣岁给盛粉条,炖的软烂的粉条用筷子夹容易断,只能用勺子盛到碗里,然后就着热乎乎的汤汁将吸饱汤汁的粉条吸溜进肚子里,再咬一口q弹软滑的猪肉,整个口腔便都是猪肉粉条的香味。 幼崽们吃的头也不抬,呼噜呼噜的吃完一碗了,才揉揉勉强得到安抚的肚皮,开始涮火锅。 ………… …… 隔天一早荣岁和殷烛之要去警局做笔录,担心幼崽们又饿着肚子等他回来,出门前便特意将饭提前定时蒸上,然后用大砂锅把猪蹄和莲藕煨上,设置好时间,荣岁这才放心的出门。 昨天刘队长他们连夜将土坑里的尸体清理了出来,半夜刘队长就给荣岁发了条信息,麻烦他们明天过来做笔录。 两人坐车去了警局,发现整个警察都乱糟糟的,见到的每个人都蓬头垢面,黑眼圈深重,看起来昨晚都彻夜未眠。刘队长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出来,看见荣岁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领着他们俩去做笔录。 笔录是分开做的,殷烛之先进去,没有十分钟就出来了。刘队长朝荣岁做了个牙疼的表情,让他进去。 做笔录的有两个人,一个荣岁没见过的警察在记录,刘队长则负责询问。 问的问题都是昨天问过的,荣岁依样画葫芦的回答了一遍,程序走完,笔录就算结束了,负责记录的警察先出去,刘队长坐在位置上,神情有些疲惫,看向荣岁道:“你知道昨天那坑里挖出来多少人吗?” 正准备起身往外走的荣岁一顿,重新坐了回去,“多少?” “三十四具。”刘队长习惯性的摸了根烟在叼嘴里,却没有点燃,“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时间太久了拼凑不起来。” 没想到数量竟然有这么多,荣岁心里叹息一声,只能庆幸食人藤已经死透了,不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被害。 荣岁问:“案子警方会通报吗?” 刘队长摇摇头,“案子已经往上报了,很快会有其他人来接管,市电视台听见了风声想要采访,都被挡回去了。这案子太过离奇,就算要通报也是找别的理由。” 他看着荣岁,眼睛因为熬夜充满了红血丝,“那些尸体的尸检结果也连夜出来了。那些人都是被毒液侵蚀分解内脏导致的慢性死亡。” 他们对唯一一具保存下来的尸体进行解剖后,发现他的内脏已经全部被腐蚀分解,这明显不是人为的谋杀,蓉蓉的嫌疑被洗清。如果要做一个合理的推测,最大的可能就是原本生长在土坑中的某种植物将他们捕捉,然后注入了毒液分解,将他们作为自己的养料,或者说“食物”。 但不论猜测对不对,这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刑警中队队长能知道的事情了,案子上报后,很快有其他部门过来接管,他甚至连接管的部门跟人员都不清楚。只有局长隐晦的提过一句,这不是他们管辖范围内的案子。 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犹豫了一下问荣岁,“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荣岁目露疑惑,“知道什么?” 刘队长看着他滴水不漏的表情,将没点燃的香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释然道:“算了,这次多亏你们帮忙,有时间请你吃饭。” 荣岁微微抿唇,起身离开。 殷烛之在外面坐着等他,见他出来后皱紧的眉头才松开,上前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荣岁朝他眨了眨眼睛,“跟刘队长多聊了一会儿。” 殷烛之对荣岁跟别人聊天的内容并没有兴趣,点了点头攥住他的手腕,“走吧。” 荣岁被他自然而然的动作弄的愣住,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一会儿,使劲的把脑子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开,对殷烛之道:“先不回去,我们去医院看看蓉蓉。” “看她做什么?”刚刚松开的眉头又微微朝中间拢起,殷烛之的语气中夹杂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不悦,“她已经没事了。” 荣岁拽着他往前去拦车,“张奶奶经常给我们送吃的,现在蓉蓉洗清嫌疑了。我们去说一声也好让她放心。” “……”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不高兴的钟山神君最后到底还是被荣老师拽上了车。 市医院。 蓉蓉已经醒了,就是失血过多身体还很虚,得慢慢温补才能把亏损的血气补上。没有了食人藤寄生,她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性格,就跟张奶奶说的一样,是个很文静懂事的女孩子。 荣岁去的时候张奶奶正在喂她喝汤,荣岁将蓉蓉已经洗清嫌疑的事情告诉张家人,张奶奶捧着汤碗抹了抹眼泪,“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张母更是喜极而泣,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拍抚着后背。 蓉蓉其实对之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有些破碎的片段,这几天她就像沉浸在噩梦里醒不过来的人,只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但是醒过来后,却又不记得到底梦见了什么。 张家人再三感谢了荣岁,说要等蓉蓉出院了请他们去家里吃饭。荣岁笑着应下来,拉着殷烛之告辞离开。 …… “回去吧。”荣岁跟殷烛之并肩走在路上,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集市,荣岁就拉着人进去买了不少食材。绿豆,腐竹,农家人自养的走地鸡……两人两只手都提的满满当当,实在拿不下了,荣岁才意犹未尽跟殷烛之打车回家。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家里的妖怪们靠着荣岁出门前煲的汤对付了午饭。总算没有再饿着肚子。 荣岁将买回来的绿豆淘洗干净泡好,便去准备晚饭。 吃过晚饭后,绿豆也泡好了,就着水将豆衣搓干净。绿豆加冰糖和水放进高压锅里压成绵软的绿豆沙,绿豆沙口感细腻,甜却不腻味,加上几块冰块,就是夏日消暑的佳品。 晚饭后已经是日落时分,大家各自搬着椅子到院子里,捧着冰凉消暑的绿豆汤看天边晚霞。 荣岁坐在躺椅上,怀里趴着一只龙崽跟一条小人鱼。他一手揽着一个,感受着手心冰凉滑溜的触感,舒服的眯起眼睛,看着天边烧红的晚霞道:“明天再去买几个摇椅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钟山神君的内心小剧场# 殷烛之:一条鱼有什么好摸的,我还不够好摸吗? 第73章 隔天荣岁就拉上殷烛之,一起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摇摇椅。巫龙峡这边的经济还不是那么发达,当地人的生活都还很朴素,大城市里各种高档的实木家具比较少见,大多都是请木匠打的家具,因此很多的老手艺都得以延续下来,大街小巷到处能看见农人自家编的竹椅竹凳。 荣岁要买的摇摇椅,就是竹子制成的。上半部分跟普通的大竹椅差不多,下面的椅脚则加上了两条弧形轨道,人坐上去,就会微微的前后摇晃。他小时候最喜欢这种摇摇椅,傍晚的时候,在树下放上一把摇摇椅,摇着摇着,就能在傍晚的微风中睡过去。 家里人多。荣岁定了八张大摇椅,店主是个胡须斑白的老人家,见他爽快,又给他一张椅子搭了一张草编的椅垫。 付过钱,跟店主约了送货的时间,荣岁才美滋滋的跟殷烛之一起回去。 大摇椅得现做,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才送过来,三辆三轮小货车停在门口,两个工人把摇椅往屋里搬。 摇椅就放在后院的树下,再撑上遮阳伞,一排看看过去,满目都是夏日的清凉,荣岁付了送货钱回到后院,就见幼崽们已经把摇椅霸占上了,毛茸茸的幼崽们两三只挤在一张椅子上,头顶上的绒毛随着摇摇椅的摇动微微晃动。 殷烛之独自占着一张摇摇椅,看见荣岁过来,就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大半的位置给他。荣岁脚下转了个弯,往厨房去,“我去把绿豆沙端过来。” 冰镇过的绿豆沙,口感清爽,用玻璃杯子装着,喝上一口,就感觉所有的暑意都被消融。 … 殷烛之趴在荣岁肚子上,眯着眼睛尾巴一晃一晃,火精也跑了出来,假装自己是只萤火虫,在荣岁面前晃悠来晃悠去。 荣岁拿着手机刷微博,感慨这种颓废的生活真是太令人堕落了。他往后靠着,用身体的重力让摇摇椅晃起来。攥着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轻响,荣岁滑开屏幕,发现竟然是季莺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当时在山上荣岁加了季莺的微信,约好了等季莺平安到家后就加他报个平安。 只是后来季莺被食人藤寄生,性情大变,两人就一直就没加上,现在季莺通过了他的验证,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了。 季莺跟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话唠,唠唠叨叨跟荣岁抱怨她从下山后就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结果好不容易挣扎醒过来了,发现并不是做梦,梦里零碎的片段竟然都是真实的。她懵逼了几天,她妈也被吓的不轻,强行把她按在医院住了几天,好不容易等脚伤好了可以回家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道士来给她做法事驱邪。 季莺心有余悸的发了个满脸懵逼的表情包过来,问荣岁:你在山上没碰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荣岁回了个二十四脸懵逼的表情:什么奇怪的东西? 季莺自己似乎也说不太清楚,最后给荣岁发了朵打蔫儿的小花过来:可能是我想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她接着毫无戒备的就把自己的地址发过来了,荣岁一看,发现季莺竟然就住在隔壁小区里。 荣岁客气的拒绝了季莺的邀请,跟她聊了两句,便起身去准备晚饭。 前天张蓉蓉也出了院,荣岁带着礼物上门探望,回来时张奶奶把腌好的一大坛子酸菜让张父给一起送了过来。 荣岁还没来得及开封尝味道,今天就准备试试做酸菜鱼跟酸菜肉包子。 包子做起来费工夫,荣岁先把面和好,然后盖上保鲜膜发面儿,发面儿的功夫又利落的把鱼给收拾干净,剩下的片鱼则交给殷烛之,他力道稳,只要荣岁说了厚薄,他就能片出一样大小的鱼片来。 片好的鱼片用调料腌上,鱼头跟鱼骨头熬着汤。荣岁还得把包子馅调出来。包子馅两个口味,酸菜猪肉跟大白菜猪肉。 调好包子馅后,面团也差不多发好了,两个口味的包子馅装了两大盆。案板上撒上面粉,殷烛之就负责擀包子皮,荣岁则负责包。 荣岁看着殷烛之擀出来的又薄又均匀的包子皮,悄悄感叹这时候人跟妖族的差距就出来了,换他自己来,是绝对擀不出来这么薄这么均匀的包子皮的。 洗干净手擦上面粉,荣岁熟练的将包子皮摊在手心,舀了一大勺馅料放进去,手指灵活的转动,捏出来整齐漂亮的褶子,而后手指往中间一收,在中间戳出个小洞。 他轻轻松松的一连包了好几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其他人都忍不住了,纷纷洗干净了手表示自己也要帮忙。 荣岁瞅瞅几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表情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其中夜行游女最积极,她将袖子一撸,洗干净手就风风火火的包上了。 殷烛之擀出来的包子皮已经堆了一摞,她拿起一张就学着荣岁的模样舀了一大勺馅料放上去,然后捏着包子皮的边缘试图像荣岁那样捏出漂亮的包子褶来。 但是看别人做简单。自己上手就难如登天了,夜行游女艰难的将包子皮两边捏起来,包子馅就从另外的空隙漏了出来,馅料中的油水溢出来,沾在包子皮边缘,将白色面皮染成了黄色。 沾了油的面皮就不好捏拢了,夜行游女捏了半天也没能捏起来,最后弄的脾气来了,嘴一张直接连皮带馅儿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荣岁:“…………” 塞进嘴里吃完,夜行游女舔了舔唇,若无其事的又拿了一张包子皮继续包,其他人被她唬住了,一时都没敢嘲笑她,纷纷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包。 朱芷见她还在笨手笨脚的捏包子皮,担心她还没包出包子来就已经先吃完了,赶紧凑过去轻声细语的教她。 除了夜行游女,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几个幼崽,拿着白色的面团捏来捏去,说是包包子,其实就是在玩面皮。 只有温暾抿着唇认认真真的在包。他从上次恢复了之后,形态变换就有点不稳,忽大忽小的,荣岁本来还担心是不是出了问题,结果殷烛之检查以后,说他就是太傻了,自己还没学会怎么控制。荣岁只能怜爱的摸了摸傻温暾的大脑袋。 温暾的成人形态跟幼崽时差不多,都是白白胖胖的,脸很圆,眼睛很大,虽然黑黝黝没有神采,但是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属于一看就很乖巧好骗的类型。荣岁每次看着他的人形,都没法把那只凶猛威武的凶兽混沌跟现在乖巧可爱的小胖子联系起来。 温暾到现在也就包了一个,他将手掌收拢,面皮窝在手心里,最后加一小勺的包子馅进去,再将多出来的面皮全部捏拢,把包子馅包在里面。他抓着圆滚滚的包子球,求夸奖一样的递到荣岁面前。 荣岁看着面前大号的圆球,忍不住笑起来,又揪了一小点面皮,捏成两个三角形的耳朵给圆球粘上去。 光秃秃的圆球顿时变得可爱起来,温暾高兴的笑出两个小酒窝,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包的包子放在了笼屉上。 等包子摆满两笼,就可以先上锅蒸,荣岁看着妖怪们包出来的惨不忍睹的包子,默默加快了手里的速度。殷烛之把包子皮全部擀完,也尝试着包了几个,他包的虽然不怎么好看,不过好歹还有点包子样。荣岁拍拍手里的面粉,将包子全部捡进蒸笼里。 等包子全部蒸上,荣岁将腌好的鱼片裹上蛋清,下锅炸到半熟再放进熬的奶白的鱼汤里,野山椒跟酸菜一起下锅炒出香味后也倒进去,最后再盖上盖子,就可以端出去边煮边吃。 酸菜鱼做好后没多久,包子也蒸好了,荣岁夹了一盘端出去让他们先吃,自己又利落炒了几个菜。 等全部菜做完,荣岁换了围裙上桌,端出去的大包子已经被吃的干净,只有几个漏了馅又形状怪异的包子没有人动。 荣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旁边的殷烛之默默给他推过来一个小碟子,上面放着一个有些丑的包子。 荣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殷烛之刚才包的。 不过要面子的钟山神君并不会主动说出口,荣岁也没有戳破,笑眯眯的夹起包子咬了一口。浓郁的香味随着被咬破的包子皮溢了满口,荣岁嘶嘶吸着气,两口将包子吃掉,有意无意的道:“好吃。” 一直紧张的注意着他表情的殷烛之嘴角也跟着翘起来,“我再去夹一盘。” 荣岁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高高翘起,小声嘀咕了一句真闷骚,便埋头吃饭。 正吃着饭,外面的门铃响起来,荣岁将滑嫩的鱼片咽下去,擦擦手往外去开门,嘀咕这个点谁会过来。打开门一看,门口却站着个年轻道士,道士长的像模像样的,一张口就是:“这位施主,我观你家中妖气浓重,不如你请贫道一顿晚饭,贫道为你除妖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道士:一只妖怪换一顿饭,施主你要来几只? 荣岁……emmmm 第74章 “什么?” 荣岁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懵逼的看着门口的小道士。小道士样貌清秀,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梳着道士髻,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青灰道袍,胸前斜挎着个空瘪瘪的布袋子,看起来十分落魄。 小道士见他满脸震惊,以为他被家里有妖气吓住了,喜滋滋的继续道:“施主以为如何?” “……不如何,道长还是去别家看看吧。”荣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觉得他要是进来了,给家里的妖怪下菜还差不多。 小道士被拒绝惯了,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见荣岁没有跟以前遇见的那些人一样开口就骂骂咧咧,就觉得有戏,锲而不舍道:“施主是不是不信?不如贫道给你开个天眼,你看见了自然就信了。” 荣岁:“……不必了。” 荣岁客气的谢绝,为了小道士的性命起见准备关门送客,结果小道士手一伸正好卡在了门上,“哎别别别关门呀。” 小道士急了,使劲拦住他,挤进来用半边身体卡着门框,厚着脸皮道:“这样,我先给你开天眼,开完天眼要是还不信,我自己走,怎么样?!” 荣岁张口正要拒绝,就听身后忽然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谁要除妖?”这是殷烛之的声音。 “有道士打上门了?!”这是夜行游女的声音。 幼崽们挨挨挤挤的蹭过来,吵吵嚷嚷的说:“哪个活腻了?正好拿来下酒!” 荣岁:“……”这都哪里学来的土匪台词? 小道士看着他身后九个脑袋的夜行游女,吓得猛地退后一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打打打扰了。” 荣岁将夜行游女的脑袋推开,虽然已经看习惯了,但是这么近搭在他肩膀上还是有点瘆得慌。 “道长你慢走?”荣岁把这门,准备关上,就见小道士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不动弹,眼睛直愣愣盯着他身后的方向。 荣岁疑惑的转过头,就见温暾出来也没忘记拿着包子,此时正挤在门边,一边看热闹一边吃包子。新鲜出锅的热包子松松软软,皮薄馅儿大,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肉香味儿。 两天没吃饭的小道士盯着大肉包子肚子响亮的叫了一声。 荣岁震惊回头看他,没想到都这情形了这小道士还能顾着吃的,这得是饿了多久啊? 看着小道士渴望的眼神,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脖子都恨不得跟夜行游女一样伸到肉包子边上去了。荣岁恍然,原来捉妖是假,想讨一顿晚饭吃才是真。 他将家里的妖怪往门里推,虽然设了障眼法,但门开了难保有人碰巧看见,把看热闹的妖怪们统统赶回去,荣岁对小道士道:“道长你在这等我一下。” 小道士已经被肉包子勾的走不动路,傻不愣登的“哦”了一声。 荣岁快步回了厨房,用袋子装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准备拿出去送给小道士。那个小道士看起来挺饿的,荣岁夹了五个大肉包子,眼神又瞥到几个包的奇形怪状的包子,想了想家里的妖怪估计也不会吃,便将这些也全部装上了。 提着满满一袋肉包子出去,就见殷烛之拦在门口,幼崽们还在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看,估计是从来没见敢主动找上门的道士,都好奇的很。 小道士看见荣岁手里的一袋包子整个人表情都鲜活起来了,结结巴巴道:“施施施施主。” 荣岁将包子递给他,“道长不嫌弃就带着路上吃吧,有些是自家人包的,样子不太好看,但是不妨碍味道。” 这么大一袋,得有十几个了,都够他吃两顿了。小道士哪有嫌丑不吃的,他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看着荣岁的表情就跟救命恩人似的,“施主,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荣岁哭笑不得,“时候不早了,家里不方便,就不送道长了。” “不用不用。”小道士满脸喜意的在布袋子里掏了掏,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黄符塞给荣岁,“施饭之恩无以为报,这些符纸就送给施主了。”说完不等荣岁回应,就提着包子飞快的跑了。荣岁甚至隐约看见他一边跑一边还在往嘴里塞包子。 小道士走了,幼崽们也没趣味的散了,虽然不能吃,看看也好啊。 温暾将最后一口肉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回去了。 殷烛之则一反常态沉着脸,看起来不太高兴,荣岁还以为他是因为小道士的事不开心,哄道:“估计就是个江湖术士,没钱吃饭了到处骗点吃的。” 殷烛之蔫蔫的应了一声,“我去厨房端包子。” 独自去了厨房,殷烛之想起来那袋被送出去的包子,还有荣岁说的“样子不太好看”,就觉得再没有哪一天能比今天更糟糕了。要不是小道士跑的快,他肯定得让火精把包子抢回来。钟山神君亲手包的包子,怎么能给一个人类道士吃! 他心里闷闷的想着,手上将蒸笼掀开,却见几个模样不太好看的包子正在笼屉里躺着,腾腾的冒着热气。 自己亲手做的包子,他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沉闷的心情就像厚重乌云忽然被风吹走,露出了金光灿灿的太阳一样。殷烛之脸色转阴为晴,将几只包子夹进碟子里端出去,决定暂且放那个人类道士一马。 ………… …… 没过两天,荣岁去菜市场时,在马路对面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青灰道袍,空瘪瘪的布袋子。小道士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破旧的矮桌摆在面前,桌子上铺了一张纸,用毛笔写着算命,看相,五块钱一次,不准不要钱。 他旁边还有个小摊子,比小道士的看起来要高级一点,是个带着盲人墨镜的白胡子老头,老头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个纸箱子,右手边竖着个画着五行八卦的黄色旗帜,上书“张半仙算卦,算无遗策,一卦二十”。 白胡子老头的生意还挺好,就荣岁看的这一会儿,已经有两个人去算了。算完还喜滋滋的给了钱,三恩四谢的才离开。反观小道士这边,不仅没有一个人不说,时不时还有老太太过去教育一番。 “年纪轻轻就出来当神棍,也不知道学点好。” 小道士的身形就在大妈大婶的嫌弃中越发的佝偻。 荣岁过了马路,将五块钱放到桌上,在小竹凳上坐下来,“道长,算一卦。” 小道士一喜,抬头却发现是熟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你啊?昨天你给了我包子,算命就不收你钱了。” 他观察了一下荣岁的面相,认真的问道:“你要算什么?” 荣岁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想算的,就随口道:“那就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暴富吧。” 小道士也看出来他是来给自己捧场子的了,小声嘀咕了一句都住别墅了还想着暴富呢。不过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认真的给荣岁算了一卦。算完后有些嫉妒的看着荣岁,嘟嘟囔囔道:“竟然还真的有意外之财。” 荣岁没把他的话当真,笑着将卦钱塞给他,又附带了一个苹果,才笑眯眯的摆摆手离开了、 小道士伸长脖子羡慕的看了看,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发点财呢。 旁边的白胡子老头将盲人墨镜掀起来一点,朝他翻了个白眼,“小伙子还嫩着,跟爷爷多学着点。” 小道士:“…………” …… 荣岁没把小道士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小道士就是出来混口饭吃,人总是难免对年龄跟外表有刻板印象,小道士看起来清清秀秀的,不像是道士,说是个学生还差不多。这样的年纪跟外表,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正经道士。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乘玉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有人想请殷烛之帮个忙。 殷烛之很少用手机,一般人也联系不上他,荣岁就成为了殷烛之的代理人,这不,乘玉有事找他,就直接给荣岁打了个电话。 荣岁用头夹着电话,手里还在切着西瓜,“做什么?我可以帮忙转达一下,但是神君愿不愿意我也不能保证。” 乘玉道:“这事不太好说,最近沿海一带台风登陆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八月初的时候,台风“榴莲”在g省y市登录,中心区最大风力甚至达到了十八级,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台风。尽管气象部门提前发布了预警,启动了防灾系统,但是这次的台风比所有人预料中都要大,强风夹杂暴雨,沿海的城市已经淹了一片。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沿海地区每年都会遭受大大小小的台风侵袭,这次虽然风力更大些,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撑到台风国境也就好了。可偏偏这台风像是生了根,就在g省附近的海域上盘旋不走了。 狂风暴雨持续了一个星期后,地势低的城市已经被倒灌的海水淹没,政府不得不将当地的居民全部撤离。 “非管局觉得不对劲,派人去风眼外围探查。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台风,而是有妖兽作乱。”乘玉道:“但是风力太大,又在海里,非管局的人没办法保证能逮住它,所以想请神君帮个忙。” “行,我去跟神君说一声。”荣岁皱起眉,h省在内陆,台风的新闻他虽然看过一些,但是却不知道已经这么严重了。 乘玉道:“我还听说非管局申请了特别奖金,那只兴风作乱的妖物悬赏金有一百万。如果神君不愿意去,应该也会有不少其他的妖族或者修道之人去。” “什么一百万?”刚进来的殷烛之一下就听到了重点。 荣岁跟乘玉约了等会儿再回复,挂了电话简洁道:“乘玉说g省的海上有妖怪作乱,妖怪的悬赏金一百万,问你要不要去。” 殷烛之毫不迟疑的道:“去。” 区区一个作乱的妖怪,这一百万不就是白给的么,不要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道士:施主你近日将有横财。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荣岁:不准,明明是殷烛之有横财。殷烛之:我赚的钱,给你。 第75章 殷烛之看在一百万悬赏金的面子上,十分爽快的答应了,荣岁给乘玉回了信。乘玉说最好立刻出发,时间不等人,他们到了后再跟非管局的人碰头,非管局会派人在y市隔壁的木棉镇接人。 荣岁拿出行李箱给殷烛之收拾行李,絮絮叨叨的嘱咐他出门的注意事项。 “你不一起去?”殷烛之疑惑的看着他。 荣岁压根没想过自己也要跟去,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跟去会添乱吧?” 殷烛之抿起唇,从衣柜将荣岁常穿的两套衣服拿出来放在行李箱里,“不会,一起去。” 荣岁哭笑不得,不过殷烛之坚持要他一起,他想了想他家的龙崽其实对于人类社会的很多东西都还用不熟练,这次出门还得转几趟车,他一个人说不定还真的不好找路,便答应下来。 出门的衣物装了一个行李箱。两人就要准备出发了。 被留在家里的幼崽都眼巴巴的都想跟去,但这次是出去办正事,不好带这么多幼崽,荣岁顶着幼崽们委屈巴巴的眼神,拖着行李箱跟殷烛之一起离开。 他们得先坐高铁到y市隔壁的f市,然后转车去f市下面的木棉镇跟非管局的人汇合。台风在y市正面登陆。y市现在已经成了台风的重灾区,靠近海边的大半个市区都已经被淹了,看新闻报道,城市里的积水已经淹到了腰部,水电供应全部被迫切断。更别说铁路飞机这些交通设施了。 当地政府还在不断派遣部队前往救灾,将重灾区的居民转移出来。y市基本是有出无进。 高铁到距离y市最近的f市也要四个小时,两人检票上了车,荣岁便抓紧时间在高铁上休息一会儿,等会他们还得再转一趟车。 早上的高铁,他们到f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受台风影响,整个沿海地区都是连天的狂风暴雨。殷烛之撑着伞,两人拖着行李箱出站。 两人先打车去了距离y市最近的木棉镇,木棉镇紧挨着y市,虽然暂时还没有被淹,但是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以防y市的灾情控制不住朝镇上蔓延。 狂风夹杂倾盆暴雨。荣岁加了两次钱才打到车。师傅听他们要去木棉镇,就觉得奇怪的很,“这几天都有几波人要去木棉镇了。那边离海近,都快被淹了。人家都往外跑,你们怎么还往镇上跑?” 荣岁随便找了个借口,“家里人在镇上,不放心回来看看。” 司机撇撇嘴,“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这两个年轻人,以及这几天往镇上去的人,听口音都明显不是本地人,哪里可能是看什么家里人。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专心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地方。 荣岁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小旅馆。木棉镇经济并不发达,镇上也没有什么大酒店,最大的就是他们现在落脚的旅馆。旅馆是本地人私人经营的,环境一般,直接用自家四层小楼改建,老板一家住在一楼,二三四楼都是客房。 天气阴冷的很,荣岁跟殷烛之进了大堂,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这些人都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但是有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有的拿着个八卦盘……总之看起来都违和的很。 荣岁猜测应该都是为了赏金过来的修行者。 前台坐着个有些胖的中年女人,这些天外地人一波接着一波来,都快把她这小旅馆住满了,因此看见荣岁两人也不诧异,操着一口方言味浓重的普通话问荣岁要几间房。 “一间大床房。”荣岁神情自然的报了房间。 老板娘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撇撇嘴用方言道:“真系孤寒。” 荣岁听不懂方言,付了钱就拿着房卡上去。殷烛之拎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上楼时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嘀咕的老板娘被他冷冽的眼神吓住,顿时闭嘴安静下来。 回了房间,仍然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荣岁打开空调,发现这里的空调竟然不制热,只能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我先去冲个澡。”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荣岁换上干燥衣物,才感觉冰凉的身体换过劲来。还好出门前查了天气预报,带上了厚实的衣物。不然来这边估计能给冻感冒了。 屋里已经比刚才暖和许多,没有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火精邀功一样的飘到荣岁面前。 荣岁用指尖戳了戳他,才拿出手机联系非管局的人。 非管局这次来的接头人是个水族,来之前乘玉把联系方式发给他,让他到了就联系对方。y市现在全面封锁救灾。除了抢险救灾的部队还有志愿者能进去,其他人是一律不许进去的。他们要进去,只能由非管局的人领进去。 荣岁给对方发了短信,就拿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回头问殷烛之,“你说作乱的会是个什么妖怪?” 殷烛之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手指穿梭在湿漉漉的发中,给他将头发烘干。 “能操控水,带来水患的妖族很多。没看见前都不好说。”殷烛之漫不经心的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时,外面门铃就响起来,荣岁道:“应该是非管局的人。” 殷烛之过去开门,门口的是个身穿长风衣,脚踩恨天高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看见殷烛之楞了一下,随后后退一步,低着头恭敬道:“神君。” 殷烛之微微点头,转身进屋。 年轻女人跟在他身后进去,顺手将门带上,看见屋里的大床以及坐在床边的荣岁嘴角就抽了抽。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候,“荣……老师,你好。我是非管局外勤部的沙媚。” “你好。”荣岁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就直奔主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y市?” 沙媚道:“本来还要等几个人的,不过既然神君已经到了,我们就可以直接过去了。”他们原计划中并没有想到钟山神君会同意出手,所以才广发了悬赏出去。现在既然钟山神君愿意出手的,那么其他人到没到都不太重要了。 “我去通知其他人,明天早上六点出发去y市。”沙媚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见他们没意见,就先去通知其他人。 … 第二天早上六点,旅馆前停了七辆军用越野,所有人上了车,便越过木棉镇的边界,往y市开去。 …… 越野一路颠簸过去,y市的情形远比新闻中报道的要更为严峻,路边到处都淹着水,已经漫过了车前盖,两边的绿化树木被巨风连根卷起,横在路中间,也就是越野底盘稳,够沉,才敢在这样的天气里开进来。 颠簸一个多少小时后才终于淌着水到了营地。天色暗沉沉的,外面乌云盖顶,暴雨倾盆,时不时有狂风大作,越野开上一个地势高的陡坡才停下来。周围都淹着水,就只有这里地势高,可以勉强打开车门。旁边不远处的一栋小楼,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他们已经差不到了y市中部区域,这里的水已经漫到了腰间,深的甚至已经能淹过胸口,附近的居民已经全部转移,只剩下空荡荡的建筑。 既然没了普通人,大家就各显神通了,淌过齐腰深的积水,却没有一个人打湿衣服。众人清清爽爽上了顶楼,上面还等着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 沙媚上前跟他们握了握手,然后才转身介绍道:“这三位是y市救灾的负责人,从这里开始再往前的居民全部都已经撤离,各位可以各显神通去找那只作乱的妖物。但是有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得提前跟各位说明。” “动静必须控制在无人区,不能让这以外的普通人察觉。” “那只妖物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妖,它很狡猾,实力强劲,我带人下海几次都没能找到它,甚至还被它阴了一把,差点回不来,总之各位尽力而为。不必勉强。” 沙媚说完,三个军人大致将目前探测的情况说了一下。越靠近海边水越深,最严重的地方甚至整片房屋都已经被淹没,这已经非人力能解决,只能等台风转移后海水自行退下去。这也是为什么非管局出了重金悬赏捉妖的原因。 台风,或者说作乱的妖物一日不解决,y市的市民便只能流离失所,有家回不得。 仔细交代完,沙媚便把y市的地图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份,上面标注了风眼的所在点以及几个可以补充物资的营救点。而剩下的事情,便只能各凭本事了。 拿到了地图,其他人便各自结队离开。荣岁看看殷烛之,殷烛之轻轻拉住他的手,温声道:“走吧。” 说完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 “他们能抓住吗?”负责人皱起眉。不太信任的看向其他人离开的方向,这些妖族和修道者都自在惯了,无组织无纪律。在习惯了团队协作的军人们看来实在不太靠得住。 沙媚将一把白色的匕首插进短靴边上,左手手腕不经意从风衣袖子里露出来,隐约可以看见翻起的皮肉跟白骨,她轻嗤一声道:“钟山神君肯出手,就不会有问题。你们自便,我还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暗算老娘。”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论坛情感板块# 楼主:大爆料,钟山神君跟一个人类在一起了!!! 1l:????楼主你莫不是疯辽,万年单身狗也能找对象?我不信。 2l:我也看见了,他们住酒店都只要大床房。 … 1111l:钟山神君都有对象了我却还单着,人间不值得。 第76章 殷烛之化成原形,背着荣岁在云层之中穿行。墨色的乌云凝结在一起,黑沉沉的将天幕压的极低。黄豆大的雨点连成线,就从这些乌黑的云层间刷刷落下。 荣岁抱着殷烛之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背上,风和雨都与他擦身而过,沾染不了他半分。 远处的云层之中,刺目的电光瞬间闪过又被黑云吞噬,滚滚的雷声像是沉闷的巨轮,从东边轧到西边,响彻天地之间。 荣岁被这天地间的浩瀚所震撼,微微张着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每一寸的皮肤都似乎为这浩瀚景色震颤着。 殷烛之带着他从被淹没的大片房屋之上飞过,往海上飞去。 咆哮的海如同头顶的乌云一样黑沉,白色的海浪被巨风推着往岸边涌来,争先恐后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以千钧之力冲击着已经岌岌可危的海岸线。 而在更远一些的海上,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十几个巨大的、旋转着的水龙卷,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高速往海岸边移动。靠得越近,就看的越清晰,巨大的水龙卷在海上旋转着,搅起滔天的巨浪。 而在水龙卷的中间,还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旋涡,墨色的海面之下,隐约能看见巨大的黑色阴影。 荣岁皱起眉有些担忧,“那个就是我们要找的妖怪?” 殷烛之在一处孤岛上落下来,看向不远处的水龙卷,摇摇头道:“那是幻象,它藏在下面。” 这妖怪很狡诈,还知道用幻象隐藏自己的真身,没有察觉的人,如果朝着海上的幻影去,很容易就会被藏在暗处的真身暗算。 “这个你拿着。”殷烛之拿出一片圆形的鳞片放在荣岁手里,“这片龙鳞,可以保护你。你就在这里等我。”他说话时眼睛没有看荣岁,别着脸,露出来的耳朵有些红,还好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才没有被荣岁发现他的窘迫。 荣岁伸手接过鳞片,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见殷烛之已经飞快的离开。黑色的巨龙一头扎进了海中,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 手里捧着温润光滑的鳞片,荣岁从怔楞中回过神,才后知后觉的将鳞片拿起来细细的打量。鳞片应该是殷烛之的,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纹理,就像一片打磨精致的玉片。如果对着光看,还会折射出暗红色的光芒,荣岁眯起眼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这鳞片并不是纯黑色的,而是极深极深的暗红色,咋一看是黑色,对着光时,才能看见透出来的红。 鳞片的边缘有些锋利,荣岁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滑过,感觉这锋利几乎可以瞬间割破皮肤。他小心的攥紧鳞片,目光担忧的落在远处的海面之上。 巨龙入海,搅起一阵巨浪,随后又恢复如初。巨大的阴影仍然在缓慢的盘旋着,就像殷烛之说的,这只是个用来迷惑敌人的假象罢了。 “小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穿着黄色道袍,脚下踩着个巨大拂尘的中年道士飞过来,落在荣岁所处的孤岛上,而后收起拂尘,跟他打了个招呼。 荣岁转过身,将鳞片顺手藏进了怀里,看着他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当时在大堂见过这人,只是他当时没有穿道袍,现在换上之后,一眼就有些认不出来,便笑道:“他找那个妖怪去了,我在这里等他。” 中年道士看着海面上的水龙卷,朝后面来的一个老道士笑道,“我就说有神君在,咱们就不用出马了,你还非要来。” “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也是好的。”老道士比他慢一步,脚下踩的也是个拂尘,他慢吞吞的收起收起拂尘,朝荣岁点了点头致意,“荣小友。” 荣岁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们,“道长认识我?” 老道士笑的一脸褶子,“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荣岁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但这两人目前没有什么敌意,他交谈了几句,便转身专心盯着海面的动静。 不多时,又陆陆续续的有十余人过来。他们打扮各异。有的直接化成原形就跳进了海里,有的则拿着法器就冲着水面上的阴影而去。 让荣岁意外的是,沙媚竟然也过来了。 沙媚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跳入了海中,黑白两色的巨大尾鳍在海面上拍起浪花,便一头扎进了海底,荣岁惊讶的张大了嘴,才发现沙媚的原形竟然是虎鲸。 其他人都各展神通去对付水龙卷跟水面之下的“妖怪”去了。两个道士不动如山的站在荣岁身边,还有空跟他打听八卦。 老道士的性子要比中年道士更跳脱点,他挨近了荣岁,挤眉弄眼道:“听说你跟神君结成道侣了?恭喜恭喜呀。” 荣岁:“……???”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极其缓慢的转过脸看向老道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老道士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他本来还想借机套个近乎,问点一手的料呢,不过看起来新晋的神君道侣并不是很开心,难道传闻钟山神君跟道侣极其恩爱的消息其实是假的? 肚子里七万八拐的绕了一圈,老道士的气势就弱了下去,语速飞快的又重复了一遍,“听说你跟钟山神君结成道侣了?” 荣岁咂摸了半天,才品味过来道侣这个词的意思,表情扭曲道:“听说?听谁说的?” 老道士被他看的心虚,尴尬的笑道:“就是在网上听别人说的。” 他见荣岁不信,连忙将手机拿出来,点了两下调出来一个app界面,就见一个绿色的论坛界面上,帖子标题异常醒目:大爆料,钟山神君跟一个人类在一起了!!! 下面已经盖了两千多楼的回帖了。还有人发了图片,赫然就是他跟殷烛之在旅店的照片,照片只拍到了侧面,上面用白色的大字配了字:一间大床房! 荣岁:“……” 荣岁拿着手机点了几下,找到举报界面,顺手将帖子举报后,笑的咬牙切齿的道:“都是谣言。我跟神君,就是纯洁的……” 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才道:“……纯洁的师生关系。” 老道士看见他狰狞的神情,也不敢八卦了,连声道是是是。 中年道士看不下去了,将他拉回来,尴尬道:“这个……就是大家平日闲的没事,喜欢编排些小道消息,有人还在论坛里编排过乘玉先生跟他弟弟乘玄机呢。” 荣岁惊呆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只能泄气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各位知道不是真的就好。” 两个道士点点头,刚开口话语声就被一阵巨大的吼声给淹没了。 ——只见荣岁背后的海中,一条巨龙嘴中咬着粗大的锁链,将一只身长数丈的巨型猿猴拖出了水面。 猿猴白头青身,眼睛是金红色,脖颈跟四肢上都铐着巨大的黑色锁链,只是着锁链已经断了,看样子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身后的道士惊呼出声,“无支祁!” 古有水怪,形似猿猴,塌鼻,凸额,白头青身,金目雪牙。头颈长达百尺,力赛九象,常在淮水兴风作浪,祸害百姓,名为无支祁。 后来大禹治水,又逢无支祁作乱,风雷齐作,木石俱鸣,禹大怒。便召天神应龙擒拿无支祁。无支祁虽然被擒获,但是它天生野性,无法管束。大禹便用玄铁制成锁链,锁住他的脖颈四肢,又用金铃穿过它的鼻子作为警示,将无支祁镇压在龟山脚下的淮井之中。 从这以后,淮水才终于平静下来。 但是千百年过去,没想本该被镇压在淮井之中的无支祁竟然挣脱了锁链,逃了出来。 老道士笑呵呵的神色收敛,脸上的皱纹堆叠出沉肃,他眯起眼睛,看着烛龙咬着巨大的铁索,将无支祁在海上来回的甩打,冷声道:“淮井不是一直有人在守着吗?” 淮井作为镇压大凶之妖的所在,从古至今一直有人看守。大禹虽然将无支祁镇压在井中,但是神灵消亡之后,人族为长,无支祁屡次以幻术化为美人,试图诱惑好色的人类将它从井中拉上来。昔日大禹早已经消失在天地之中,如有人应了它,它便能挣脱束缚,再次重现人间。 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意外,挨着淮井边上建了道观,历任的观主都要负责看守淮井和井中的无支祁。 现在无支祁逃了出来却无人上报,显然是看守的道观出了问题。 中年道士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走远了一些去打电话,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查到了负责守卫的道观的电话 ,打过去却一直是无人接听。 他沉着脸色走回来,道:“道协的人说,淮水观已经很久没有跟当地道协联系,当地道协发现了不对,已经派弟子去查探了,只是查探的弟子一直没回来,才一直没往上报。” 他们说话的空挡,又是一声怒吼夹杂着沉闷的铃铛声响起,巨大的黑龙将铁索抡起来,然后无支祁甩出去,之后又迅疾的追上去,一口咬住无支祁的命脉,带着它沉入海中。 墨色的海面之上,迅速的晕开一片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  老道士:听说你和神君…… 荣岁:闭嘴!别瞎说!没有的事!出家人怎么也这么八卦! 老道士:……好凶tat 第77章 海水翻腾,被咬住命脉的无支祁发出震彻天地的嘶吼,长而尖利的爪子伸张,愤怒的袭向黑龙。黑龙死死咬住他的命脉不放,粗长有力的龙尾一摆,与无支祁的利爪相撞,发出金戈相接的巨响。 龙尾上生生被扯下几片鳞片,黑龙却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他目光一寒,收紧下颚,在无支祁的脖颈上撕扯下一块肉来。无支祁脖颈破开大洞,顷刻便血流如注。它被疼痛激怒,猛然张大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咬向黑龙。 黑龙灵活避开,一旋身绕到它背后,张口咬住它的一条胳膊,利齿合拢又生生撕下了它的一条胳膊。 周围的海域已经被鲜血染红,准备上前帮忙的修道者跟妖族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默默的落回了孤岛上,面带畏惧的看着这一场残酷激烈的战斗。 无支祁已经落了下风,皮毛被血水染红,黑龙弓起身体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而后猛然一弹,再次疾速攻了上去。无支祁受了伤,反应不比一开始,躲闪不及再次被殷烛之咬住了脖颈。它发出不甘的嘶吼,逐渐不动弹了。 黑龙眯起金色的眼瞳,打量它半晌,才松口用爪子抓着它,往孤岛飞去。 却不料奄奄一息的无支祁陡然睁开眼睛,双眼猩红,怒吼一声尖利的爪子就要划破黑龙腹部—— 金色眼瞳闪过冷意,黑龙早有准备,一扭身用有力的龙尾将它抽出老远,而后瞬间上前,又扯掉了它仅剩的一条胳膊。 无支祁痛叫出声,终于无力的垂下了身体、 黑龙将铁索找回来,将他牢牢捆住扔进海里,只留着脖颈上的锁链,钉入了孤岛之上。 老道士心有余悸的看着,感慨钟山神君果然威武。 巨大的黑龙垂着头凝视着岛上的人,而后身形一闪,便化为了一身宽大黑袍的钟山神君上了岛。其他人被他满身煞气镇住,下意识的齐齐退后了一步。 只有荣岁焦急的迎上前,抓住殷烛之的袍袖问道:“你受伤了吗?刚才——”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手里的衣袍并不是干燥的,而是湿滑粘腻的触感,他诧异的松开手,却看见了满手的鲜红。 他呆了呆,片刻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拉着殷烛之,慌乱道:“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要不要去医院?”他拉着殷烛之袖子,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就算殷烛之受伤了,哪里是去医院能有用的呢。 “没事。”殷烛之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让他冷静下来,“不是我的血。” 荣岁渐渐冷静下来,看看自己的一手血,还是有些不信,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真的没受伤?” “嗯。”殷烛之怕再吓到他,便道:“我去洗干净。”说完便化为黑龙再次扎进了海中。 黑龙在海中翻腾几遍,将身上的血腥味冲刷干净,其实也不是没有受伤,尾部被无支祁大力扯下来几块鳞片,血肉还翻着,不过龙族的恢复能力一向强悍,没几天就能长好了。 冲洗干净回来,荣岁看看清清爽爽,看不出一点勉力支撑的殷烛之,才终于相信他没有受伤。 老道士看着荣岁不放心的在殷烛之身上摸来摸去,小声的跟自己师弟咬耳朵,“还说不是道侣,不是道侣神君能让他那么摸来摸去的?” 中年道士瞬间离他三米远,愤愤道:“你要找死可别带上我!”本尊就在面前还敢八卦,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殷烛之拉着岸边的铁索,将无支祁拖上岛来,它太大了,只有个脑袋勉强能搁在岛上,殷烛之不耐烦的用铁索抽它一下,“变回来!” 无支祁愤怒的吼叫两声,剩下的两条后腿在海水中瞪动,只是它受了重伤,也搅不起什么风浪,反而又换来殷烛之的一顿打。 屈辱的将体型缩小一些,殷烛之将它拖上了岸,其他人才得以好奇的看着这传说中的凶神。 无支祁早年在淮水独霸一方,后来又与龙族结合,便在淮水建了龙宫,自封为淮涡水神。但它虽然实力强大自封为神,但却是个实打实的恶神。 荣岁好奇的打量它,虽然说是个“神”吧,但是无支祁却长得面目丑陋,说像猿猴,却比猿猴面目狰狞多了。无支祁似是看出他目光中的嫌弃,不甘的挣扎着又咆哮两声。荣岁被它吓得后退一步,不敢再靠近。 “鬼叫什么。”殷烛之眯眼,在它的伤口上又重重踹了一脚。无支祁疼得蜷缩起身体,但它骨子里野性难驯,即使这样,还硬撑着在挑衅。 “谁放你出来的?”殷烛之问道。 无支祁被大禹以玄铁镇压在井中,玄铁坚硬无比。非一般人能斩断,而且淮井常年有人镇守,普通人也不可能靠近,它能悄无声息的跑出来,必然是有人暗中相助。 无支祁闭上眼睛,瘫在地上装死不说。 殷烛之转向两个道士,以及另一边的沙媚,道:“另外两处锁龙井还好吗?” 三人被他提醒,脸色一变,中年道士道:“我让人去查探。” 荣岁看他们各个神情严肃,隐约感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仰头问殷烛之道:“锁龙井是什么?” 殷烛之低头看他,冷硬的神色温和许多,给他讲起锁龙井的由来。 昔日大禹治水,常有恶妖阻拦,他便设了三处锁龙井,用来镇压凶物。镇压无支祁的淮井,又叫无支祁井,便是其中一处“锁龙井”。 另外还有两处,分别是c市巫山县的锁龙柱,和s省j市的舜井。 巫山县的锁龙柱,传说大禹治水时有十二恶龙作乱,发洪水祸害生灵,大禹便将恶龙锁在石柱之上斩之。后来这石柱被传为锁龙柱,石柱前的石台被称为斩龙台。十二恶龙被斩杀后,身体虽死,龙魂不灭,为防它们再生祸事,便由当地大族负责代代镇守。 j市的舜井与锁龙柱差不多,只不过其中镇压的不是龙,而是一头恶蛟。蛟龙多凶恶,喜好为祸百姓,后来被大禹捉住锁在井中,如同无支祁一般不得自由。 而现在无支祁已经被放出来了,另外两处,说不定也会有变数。 果然,片刻后中年道士打完电话回来,神情沉肃道:“龙魂跟黑蛟都不见了。” 他向道协上报后,他们立刻派人去另外两处查探,却发现井中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而被束缚在其中的凶物,则已经不见踪迹。 两个道士还有沙媚的神情都不太好看,其他人有的不清楚其中情况的,也隐约猜到又有事情发生,纷纷下意识看向殷烛之。 殷烛之抓起绑着无支祁的锁链,面无表情道:“这一只是一百万,其他的,得另外加钱。”钟山神君可不做白工。 其他人:“…………”这么真实的吗?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先把逃逸的龙魂跟恶蛟抓回来为重,沙媚道:“回去后我会跟上面打申请,还有劳神君先跟我们回一趟分局,再从长计议。” 非管局在g省设有分局,不过是在s市了,分局里有法阵可以关押凶兽,他们一合计,时间紧急,便从救灾军队调了一架直升机在前带路,其他人跟在后面,直接赶往s市。 … 荣岁依旧坐在殷烛之背上,其他辛苦驾着法器跟在后头的人,都不由的目露羡慕。但是谁也没有胆子上前问一句,神君你这么大,位置挺宽敞能不能载我一程。除非是不想活了。 对于自己的特殊待遇一无所知,荣岁目不转睛看着下方的海水。 从无支祁被打趴下后,海上的水龙卷就已经消失无踪,风暴平息下来,持续多日的暴雨也停了,虽然乌云还是黑沉沉的,但是隐约也能看见云层之后的太阳。想必再过不久,天就会放晴了。 没有无支祁的搅和,汹涌的海水也开始退潮。荣岁从上方俯瞰看的更为清楚,海水急速的往后退去,被淹没的房屋渐渐露了出来,被海水带出来的各种家具广告牌等等,遗落在空旷的街道上,虽然看着满目疮痍,但是水退之后,抢险救灾的队伍已经开始欢庆,据沙媚说没有了风暴影响,救灾的物资也会一批批的送进去。这次撤离的及时,人员伤亡已经控制在了最小,接下来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能撑过这场灾难。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荣岁嘴角扬起来一些,紧紧的抓着殷烛之脖颈的上鬃毛。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他转过头去,跟老道士羡慕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荣岁一愣,邀请道:“道长要一起吗?” 老道士连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贫道不累。” 第78章 到了s市后,沙媚先在分局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让他们稍作修整。一方面是经历大战后又长途跋涉来s市,众人都需要休息。另一方面是她还要先跟回分局汇报目前的情况,无支祁也要先关押起来。 无支祁被迫变成了普通猿猴大小,被一个化成兽笼模样的束缚法器装着,沙媚直接大摇大摆的就拎着它离开了。要是路上遇见人问起,就说是从山里救助回来的野生猿猴,完全不怕露馅的。 沙媚离开后,大家各自回酒店房间休息。 这次不用荣岁特意交代,沙媚便自觉体贴的给荣岁两人安排了一间大床房。殷烛之拎着行李箱去将衣服拿出来挂好,荣岁则抽空拨了个视频电话回去,这边有事耽搁不能立刻回去,还要先跟家里的妖怪们打个招呼。 视频是夜行游女接的,她九个脑袋凑在视频面前折腾了一会儿,才将手机拿出来在茶几上放好,荣岁隐约听见后面有幼崽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说老师来电话了,接着就看见呼啦啦好几只幼崽挤了过来。 夜行游女的九个头都被挤开了。手机被放在茶几上,温暾扒着茶几边边,毛乎乎的脸都贴到视频上来了,委屈巴巴的问:“老师什么时候才回来呀?”“我也不想吃泡面供奉了。”奢比尸个子小又灵活,从空隙中突围,爬到了温暾的脑袋上也跟着附和。 他们说话间,下面还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啾声,是只能被挤在下面看不到视频的绥祖。 荣岁安抚了一会儿幼崽,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说事情还没解决完,得过一阵才回来。 妖怪们闻言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还是乖乖的道:“那我们等你回来。” 温暾还小声的告状,“夜行游女只给我们吃泡面,朱老师还要给我们吃死老鼠。” “……”荣岁没想到他才离开两天就这样了,艰难道:“白老师呢?” 龙睚在旁边冷冷的补充道:“他只会炒青菜。” 肉食妖怪们,跟只会做素菜的兔子精食谱根本对不上。 荣岁:“……” 嘴角抽了抽,荣岁想着家里现在的情况,只能尽量安抚道:“我们尽快解决了回来。” 幼崽们一人跟他说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挂断视频。荣岁将手机扔在一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对殷烛之道:“等我们回去了,温暾应该能瘦个几斤。” 殷烛之脸上也多了笑容,将新毛巾跟睡衣递给他,“你先去洗澡吧。我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直接把晚餐送上来。” 荣岁抱起毛巾睡衣,起身时忽然碰到外套口袋里硬邦邦的鳞片,想起来在海上时殷烛之给他的鳞片还没归还,便将鳞片掏出来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殷烛之盯着他手里的鳞片看了还一会儿,才别扭的侧过脸,低声道:“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没关系吗?”荣岁有些惊喜,他其实觉得这鳞片挺好看的,漂亮的跟艺术品一样,如果殷烛之不介意,他倒是很愿意收藏一片。 殷烛之闷闷的嗯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银色链子,将鳞片从荣岁手中接过来,他手一握,那巴掌大的光滑鳞片就只剩下硬币那么大,他轻轻松松在鳞片上弄出个圆孔,将链子穿上去然后放回荣岁掌心,“送给你。” 荣岁下意识收拢手心,鳞片变得小小的,但是触感却还是滑滑凉凉的,被握住后,就变得温暖起来。 荣岁将银链子带上,捏着变小的鳞片轻轻摩挲,鳞片变小后看起来更像是纯黑色了,中间有些厚,边缘则有些薄,灯光照着,透出温润的光泽。 “谢谢。”他将项链塞进衣领里,仰头笑意盈盈看向殷烛之。 殷烛之抿起唇,耳朵有些发热,“嗯”了一声就走开去做别的事情。 ………… …… 众人在酒店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沙媚又过来了,除了荣岁殷烛之,还有两个道士之外,其他人都给了辛苦费,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剩下四人则跟她一起去分局。路上两个道士才终于自报家门,说他们是y省道协的人,年长的道士叫王长阳,中年道士叫李清,两人本来是去x省道协交流经验的,返程的路上听说y市台风是有妖怪作乱,又看见了非管局发出来的悬赏公告,便想着做桩好事顺带挣点赏金。 谁知道最后这作乱的妖怪竟然是私逃出来的无支祁。也就是他们运气好,碰上了殷烛之出手,不然之前的那一票人合力,估计都不够无支祁一锅端的。 因此两人对殷烛之多有感谢,不过他们没胆子直接跟钟山神君套近乎,就拉着荣岁好一通感谢。毕竟是道侣,感谢哪个都是一样的嘛! 这次无支祁外逃,牵涉到了镇守无支祁井的青羊观,他们作为道协中人,就留下来做个传声筒。 沙媚带着他们去了分局,s市的分局还挺气派,就建在人潮往来的中心区。不过进了大门后,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外头的人潮热闹,里面的人都神色匆匆的,各自忙碌。 沙媚道:“昨天消息传回来,他们就已经开始紧急调出锁龙井的资料,我们先去会议室,今天下午他们应该就能把资料调齐全了。” 会议室里已经有人在,除了几个不认识的人族修者跟妖族之外,乘玄机竟然也在,看见荣岁还朝他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会议室挺大,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数字屏幕,屏幕已经打开,上面有个道士模样的人举着自拍杆在调试。 乘玄机将身侧的椅子拉开,招呼他们坐下,“当地道协已经紧急派弟子再去青羊观查探,我们来回太浪费时间,就让查探的弟子带上手机给我们直播。” 荣岁没想到竟然还能用这么现代的手段,呆了呆见其他人都习以为常的模样,只能跟着一脸淡定的看屏幕。 “这手机是特殊改造过的。”老道士王长阳就坐在他旁边,凑过来小声跟他道:“视频传输更稳定更清晰,两遍可以随时交流,跟我们亲自去现场看也没有什么区别。” “科技这么发达的吗?”荣岁对修者还有妖族的印象全被贫苦的山里妖怪还有唯一见过的小道士霸占了。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已经这么发达了。 王长阳捋捋胡须,摇头晃脑的道:“是啊,不过这玩意儿死贵,一般我们都供着,舍不得用。” 荣岁嘴角翘了翘又硬生生压下去,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正好这时候屏幕里的道士已经调试好镜头,用自拍杆举着手机,已经走到了青羊观的大门口,荣岁便不再多话,安静的看直播。 青羊观在龟山脚下,淮阴龟山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到了现在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主要以农家村落跟自然风光为主。而青羊观就修建在景区内的一个偏僻的山脚,里头的宫观半新不旧,香火并不旺盛。 此行除了举着手机拍摄的弟子,还有另外四人随行。除了查探青羊观的情况之外,还要寻找最开始派遣过来却失踪的两名道协弟子。 青羊观的大门紧闭,拍摄弟子上前扣了扣门,一连几声都没有人来应门,道了一声得罪,便抬手推开了大门。 门一打开,里面就吹来一阵萧瑟的冷风,拍摄弟子皱起眉,神情有些警惕,“里面看起来很久没人了。” 青羊观都是全真派系的道士,都是受戒出家,长居观中的。历任观主负责看守无支祁井,在寿终前挑选培养出下一任的观主。 青羊观虽然说香火不旺盛,但是一向有道协扶持,也不会冷清凋零到这个地步,眼下明显是出了什么事情。 跟在拍摄弟子身后的四人,两个上前开路,两个在后戒备,护着拍摄弟子往前走。先进去是前殿,殿中供奉的是太乙救苦天尊神像,配殿还供奉着慈航真人、文昌帝君等等。几个弟子朝殿中拜了拜告罪,才举着手机进殿中查看,主殿中的香火已经烧尽,显然许久没有人续过了。 “应该是许久没人了。” 他们查探完主殿,便离开往后边走去。青羊观的后院是道士起居所,起居所也如同主殿一样,桌上都落了灰尘,已经许久无人了。 穿过主殿,便是轻易不许进入的禁区——无支祁井。 无支祁井周围种着几颗老树,老树按照五行八卦方位排列,树身上系着结实的麻绳,贴着符纸,均是为了镇压无支祁,同时防止外人闯入。 但是此时,整个阵法已经被破坏,老树焦黑,符纸散落,无支祁井井口黑洞洞的,井边还拖着一截黑色铁索,显然是无支祁逃脱时候弄断的铁索。 护法的四人分四个方位防卫,拍摄弟子上前,捡起地上的铁索,凑在手机摄像头之下,道:“断面很齐整,像是被利刃砍断的。” “果然是有人暗中生事。”会议室中响起小声的议论,乘玄机道:“看看井中状况。” 拍摄弟子应下,将手机凑近,趴在井边朝下面看。 井中黑黝黝的,外面的光似乎照不进去,水面平静没有一丝波纹,安静的甚至有些异常。 荣岁紧紧盯着漆黑的水面,忽然道:“水里有东西!” 殷烛之和乘玄机几乎与他同时出声。 “离开。” “走!” 他们声音未落,五个道协弟子已经聚起飞快撤离,与此同时,井边的铁索一阵颤动,之后便见一个狰狞的兽头从井中钻了出来,冷冷的看向几人。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收下鳞片,就是我对象了。 荣岁:??? 第79章 井中的兽头仰头咆哮一声,便从井口钻了出来。只见它身披黑鳞,头似巨蟒,无角,有四足,身体如同蛇类一般长而灵活,竟然是一条黑蛟。黑蛟自井中爬出来后,飞快的追向五人。 好在荣岁他们提醒的及时,五个道协弟子也不是庸才,反应迅速的冲向道观大门。身后传来兽类的咆哮声,甚至能感觉黑蛟离得越来越近,他们不敢托大,将保命的法器跟符篆使命往后抛。 黑蛟被法器符篆缠住,慢了片刻,五个弟子已经飞快的冲出了道观。他们不敢往景区人多的地方跑,出了道观便往山上逃。但那黑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有追出来。 惊魂未定的五人在半山腰等了片刻,确定没有黑蛟踪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他们逃跑的时候直播还没断。拍摄弟子气喘吁吁道:“青羊观竟然藏着黑蛟,必须尽快将消息告诉师父师叔!” 另一人沉声道:“青羊宫的道友还有派遣过来的两位师弟,估计是凶多吉少。” 几人神色黯然,齐齐默诵《太上救苦经》。 乘玄机道:“你们先回去将消息传给道协,我们明日便到。” 几人应下,切断直播绕过青羊观,从另一边下山去。 而远在s市分局的会议室中,众人都是神色严肃,乘玄机道:“另外两处锁龙井有消息传回来么?” 沙媚道:“舜井那边还没有消息。” 乘玄机神色冷凝,“不用问了,这黑蛟多半就是从舜井跑出来的。让人订机票,即刻出发去淮阴。”说完他看向殷烛之,“神君是否与我们同去?” 殷烛之敛目颔首,“我与你们一同前往。” …… 沙媚安排人订了票,连同殷烛之跟荣岁的一起。殷烛之本来可以带着荣岁先走,但是两人都没去过淮阴,为防多生事端,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加上他们俩一共八个人,乘玄机带着沙媚,加上分局的五人,一行人定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出发赶往淮阴。 s市到淮阴坐普通火车将近十个小时,也没有直达的飞机或者高铁,他们只能先坐飞机到省会,再转高铁到淮阴,然后等道协的人派车来接他们。 众人辗转两趟,才终于在次日凌晨抵达了淮阴高铁站。淮阴的天气要比s市凉爽,出了高铁站就明显感觉到一股凉意,荣岁搓了搓胳膊,身上就盖上一件暖和的外套。 殷烛之就穿着短袖,接过荣岁手里的行李箱,见其他人都看着他们,奇怪道:“接我们的车在哪?”这里的八个人,除了荣岁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在这凌晨的冷风里站着没事,但是荣岁却容易感冒。 乘玄机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扫,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道:“就来了。” 他话一说完,三辆车就陆续停在路边。 沙媚走过去,见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三个道士,便招呼他们上了车。八个人坐了三辆车,便往龟山开去。 淮阴高铁站离龟山景区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等到的时候天都亮了。荣岁在飞机上眯了一会,这会儿被车子颠簸着,又忍不住犯起困来。他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勉强撑着不睡。 殷烛之低声道:“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荣岁犹豫了一下,但他实在太困了,终于还是脑袋一歪就靠着殷烛之睡了过去。 前座的乘玄机透过车内镜看见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停下了交谈。 等颠簸到了景区时,朝霞都已经出来了,龟山景区这边没有高档的酒店,住宿主要以农家乐跟民宿作为特色,道协的人包了一整栋民宿,安排他们住进去。 荣岁还昏天暗地的睡着,殷烛之轻轻叫了他两声也没见醒,干脆下车,从另一边将人抱出来。其他人见状目露惊,互相对视后又带了一丝了然。 这次分房间的是道协的弟子,他们没沙媚那么贴心,给殷烛之安排了最好的一间套房,一室一厅,两张大床遥遥隔开,一个左边看山景,一个右边看江景。 殷烛之脚步顿了顿,才将荣岁放在了靠里的大床上。荣岁一沾床就滚到了最里面去,继续呼呼大睡。其他人一晚没休息影响也不大,又接着去跟道协的人商议后续应对事宜。 殷烛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包场的民宿是栋三层的小楼,其他人就聚在二楼的客厅议事,除了一起过来的几人外,道协的五个弟子也在,据说道协还有人在路上,没有赶到。 乘玄机先问了景区的情况,青羊观里藏着黑蛟,虽然目前没有出来害人,但是难保将来不会生事。 “有跟景区沟通,暂时停止接收游客吗?” 道协弟子面露忧色,“已经沟通过了,景区已经停止对外售票,但是这几天当地承办了美食文化节,吸引了大批的游人过来,没法立刻将游人疏散。”现在不管哪个景区都喜欢举办点美食节文化节吸引游人,放在平时是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好事,但是放到现在,却是很大的隐患。 青羊观虽然偏僻,但是有什么动静肯定会波及这边,那么多游人,无数双眼睛,有心想防也未必的防得住。 乘玄机道:“美食节还有几天?” “两天。”道协弟子道:“后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景区会另想办法疏散游人。” 乘玄机沉吟片刻道:“那就再等两天,派人先守在青羊观周围,免得有普通人误闯。” 短暂的会议暂时结束,殷烛之见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便又上了楼。 荣岁已经醒了,坐在床上还有点茫然。看见殷烛之上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道:“你怎么没叫我?” 殷烛之道:“叫了,没叫醒。” 荣岁甩甩头,尴尬的挠挠脸,“我去洗把脸,其他人呢?” “在楼下。”殷烛之道:“景区举办美食节,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两天。” 洗了把脸,迷糊的脑子也清醒起来,荣岁道:“那我们还得等两天?” 殷烛之淡淡“嗯”了一声,忽然问道:“美食节是什么?” 荣岁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去过,就知道个大概,“就是个品尝美食的节日吧?” 殷烛之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混沌肯定很喜欢。” 荣岁注意到他的神情,眼睛眨了眨,眼中噙满笑意,道:“我们可以出去吗?不如去看看?其实我也没去过。” “到时候多拍点照片给温暾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殷烛之耳根微红,冷淡的应了一声。 ………… …… 两人跟乘玄机打了个招呼,就当真出去了,受到美食节带动,这两天景区格外的热闹。荣岁跟殷烛之并肩走着,时不时就有打量的目光扫过来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然后便是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 跟殷烛之一起出门,荣岁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跟他一起边走边看。其实龟山的风景还不错,山脚下是一片自然村落,现在被收购开发成了景区特色旅游景点。农家院落间穿插着错落的小道,不远处就是山泉汇聚而成的宽阔河流,河水清冽,不少游人都在河边垂钓。 美食节的地点就在村子中间的广场上,主要是推广宣传一些当地的特色美食跟歌舞。 食物都是可以免费品尝的,歌舞表演轮着场来,还有一些当地的戏曲表演……总而言之气氛炒的很热闹,游人们吃好玩好,离开时大多会捎带上几样特色美食,带回去分享给亲人朋友们。 荣岁拉着殷烛之挨个小摊子品尝过去,要是碰上觉得好吃的,就买上几包,准备寄回去给家里的妖怪们也尝尝鲜。不然让家里的幼崽知道他们在外面吃独食,估计要闹腾上一阵子。 美食街还没逛完,殷烛之两只手里就已经拎满了东西。火精也凑热闹溜了出来,虽然不能吃,但是看看热闹也好。荣岁吃的有点饱,揉揉肚子正准备跟殷烛之说回去,却不防一道闪电劈过,大雨就瓢泼一样落了下来。 摊主们冒着雨收拾摊子上的食物,游人们却纷纷四处找地方躲避。荣岁拉着殷烛之往前面的一户农家跑,到了屋檐下才掏出纸巾递过去,“怎么忽然下——”雨了。一句话未说完,荣岁看着被他拉着的陌生人,尴尬的送开手,“不好意思,我拉错人了。” 那人估计也懵逼着,闻言摆摆手道:“没事没事。那边有卖伞的,兄弟我先走了啊。” 荣岁四处张望,刚才人太多又跑的急,他拉着身边的人就往前跑,没想到竟然拉错了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殷烛之是不是还在广场上找他。 他看了看对面卖伞的人家,冒着大雨冲过去买一把伞,然后撑着伞往回走。 就这么一会儿他还拉着人的跑了挺远,这会儿风大雨大的,荣岁将伞倾斜朝前打着,免得被风吹翻了。 走了几步,面前却忽然出现一双脚。 荣岁往旁边绕开,却不料那双脚又挡到了面前,荣岁诧异的将伞举起来一些,“麻烦让一……” 剩下话在诧异中消了音,面前站着的是个瘦高男人,人身蛇首,猩红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荣岁后退一步,拔腿就往回跑。瘦高男人身形却一闪,脖子伸出老长,将荣岁围在了中间。 荣岁进退两难,下意识摸摸手背,却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温暖触感,才恍然想起来刚才火精偷偷溜出去玩了。 瘦高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它的身体变得很长,将荣岁圈在中间,腹部生着四只利爪,鳞片乌黑,竖瞳猩红,吐着分叉的蛇信缓缓靠近荣岁,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 “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瘦高男人:我是什么? 火精:你是傻逼 殷烛之:你是死人。 荣岁:鼓掌.jpg 第80章 “我是什么?” 黑色的怪蛇尾巴高高竖起,猩红的蛇信一吞一吐,竖瞳紧紧盯着荣岁,用又沙又哑的声音问道。 荣岁目光与它对视,一瞬间意识有些恍惚,恍惚间竟然见它头上长出了两只龙角,蛇形面孔几番变化,最后定格成了殷烛之龙形时的面孔。荣岁陡然一惊,本能的后退一步,清醒过来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他眼神游移,心中盘算着逃跑的退路。伞已经掉了,他浑身被雨淋得湿透,雨势太大,周围全是白茫茫的雨幕,看不见一个人。 围着他的怪蛇却已经不耐烦,尾巴在地上重重拍打,急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什么?!” 荣岁看着他大张的嘴跟狰狞的獠牙,蓦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巧天边闷雷滚过,他脑海一震,忽然想起了这怪蛇的身份。 它是青羊观井中的那头黑蛟! 当时荣岁在视频里只看见一个头,现在骤然看见整个才有点认不出来,大家都以为它还在井里,却没有想到它竟然已经偷偷逃了出来,而且还找上了他“讨封”。 蛟龙讨封自古有之,荣岁从得知家里幼崽的身份后,断断续续看过许多与妖怪有关的书,蛟龙讨封的故事他也听过。传说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为龙。蛟化为龙前需要经历一道大劫,如果能安然度过,便能顺利化龙,若是过不了,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要重头再来甚至于死亡。因此蛟化龙前,常会寻一善人讨封,若是善人替它封正,便能顺利渡劫。若是反之,就要应劫。 只是没想到这黑蛟竟然找上了他。 天边闷雷一道接着一道炸响,刺目的闪电撕裂雨幕,瞬间的亮光投在黑蛟身上,显得它更加面目狰狞。 荣岁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想起青羊宫失踪的道士们,不是他存心坏人机缘,而是这黑蛟作恶太多,若是让它顺利化龙了,想必也是条恶龙。 牙关紧咬,荣岁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黑蛟的注视下,一字一顿的道:“你、是、蛇!” 黑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急促拍打的尾巴停了下来,猩红的竖瞳瞬间凝固,而后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荣岁怕它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蛇!” “你找死!”黑蛟大怒,脖子瞬间拔高,大张着嘴咬向荣岁。荣岁捡起地上的大伞,用尽全力插进它嘴里,转身就往后跑。 黑蛟将嘴中碍事的伞甩开,尾巴一卷就缠上了荣岁的小腿。荣岁踉跄一步朝前摔去,下意识的闭上眼,却摔进了一个带着体温的温暖怀抱里。 黑蛟的尾巴被烫着一样缩了回去,昂着脑袋警惕的看向殷烛之。 火精气势汹汹的变成个大火球挡在前方。黑蛟讨封失败,天边电闪雷鸣,面前还有劲敌,它一甩尾巴就要就逃走。但是火精哪可能这么容易让他逃掉,他飞快的分成十个一模一样大小的火团,封住了黑蛟的退路。 黑蛟控水,与火精天生不对付,两方对峙间,殷烛之已经将被扔到一遍的伞捡回来撑开,让荣岁打着,自己徒步走到黑蛟面前,一龙一蛟眼神对上,顷刻间便厮杀在一起。 黑蛟本来就不是殷烛之的对手,加上讨封失败元气大伤,一过招的功夫就被殷烛之死死咬住七寸按在了地上。 墨色天空划过沉沉刺目的亮光,粗壮的紫黑雷电夹着万钧之势劈向黑蛟。 “小心!”荣岁惊呼一声。与黑蛟缠斗在一起殷烛之飞快抽身离开,紫黑雷电瞬间劈下,将黑蛟劈的皮角肉绽。黑蛟的嘶吼尽数被噼啪的落雨声和雷声掩盖了。 殷烛之退回荣岁伞下,火精转了转也躲回了荣岁的手背上,只有黑蛟在雷电下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吼声。 讨封失败,它是注定抗不过这场雷劫。 黑蛟还在挣扎,它狼狈的起身往青羊观的方向飞去,天上的劫雷确不会因此放过它,还未飞出多远,在半空中又被一道劫雷劈中,黑蛟轰然坠落在地,沉闷的响声之后,地面弥漫出一片鲜红。 非管局跟道协的人听见劫雷的动静赶过来,看着地上不动弹的黑蛟神情难看。他们还在青羊观守着,黑蛟却已经逃了出来,要不是恰巧讨封失败,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祸事来。 他们将黑蛟尸身收起来,又将地面的血迹处理干净,朝殷烛之跟荣岁感谢的一揖,便飞快的带着黑蛟尸体离开。 殷烛之撑着伞,对荣岁道:“我们也回去吧。” 黑蛟死后,暴雨跟雷声都渐渐停歇下来,被雨幕隔开的世界再次融为一体,躲雨的行人冒着斜风细雨往住处跑。 荣岁身上衣服还是湿淋淋的,但是殷烛之握着他的手,源源不绝的暖意传过来,也不觉得冷了。 快步回了民宿,荣岁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殷烛之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茶水里泡着不知名的植物根茎,荣岁目露疑惑。 “预防感冒。”殷烛之递给他,自然的将他按到床边坐下,轻轻给他烘干头发。 荣岁一口气喝下半杯温热的茶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它为什么会找上我?” 殷烛之却听明白他的意思,神情淡淡道:“天道轮回罢了。它在被大禹镇压在舜井之前,便因为“走蛟”多兴洪水,荼害不少生灵,大禹将他镇压便是警告。但他出来后不知道收敛,杀害青羊观之人,甚至还妄图迷惑路人替它“封正”。可惜它作恶太多,天道不容,才会让它遇见了你。” 荣岁不会被黑蛟迷惑心智,甚至正好在前一日见过它,因此认出了它的身份,所以荣岁绝对不会替它封正,黑蛟的结局,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荣岁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如果昨天你没有躲开,那道劫雷也会劈下来吗?”紫黑的劫雷迅疾,若是殷烛之反应慢一些,是不是连他也会遭殃? 殷烛之手指顿了顿,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我等大妖,天道不容,本就不该存于世了。” 从千年前的大战开始,妖族陆续陨落,人族兴起,便是最好的证明。若不是荣岁……他们也不可能撑到今日,大战之后便早该陨落。 荣岁垂眸,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他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沉重感,握住殷烛之的手,仰起脸笑道:“但是你们现在还在。以后也会在。” 殷烛之一愣,随后眼底染上笑意,“是。” ………… …… 众人再次去了青羊宫,道协弟子里里外外的将青羊宫翻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失踪的人。最后下了井,发现井下竟然还有一处暗道,顺着暗道找到一处山洞,才找到了青羊观众人以及最先派遣过来查探消息的弟子的尸体。尸体一共五具,尸身残缺不全,在阴暗潮湿的洞中,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道协弟子将尸身收敛好运出去,然后围坐一旁进行诵经超度。 淮阴道协的会长张乾元慢一步过来,看着青羊观众人的尸身沉重叹息一声:“青羊观传承多年,肩负守护淮井的重担,却不料最后是这么个结局。”他面露悲色,随弟子们一同为死者超度。 随他一起过来的一个老道士目光犹疑,对旁边的弟子道:“将青羊观的登记名册调出来我看看。” “朱道长有何发现?”张乾元转过头问道。 朱道长捋捋胡须,也不太确定,“我早十年来过青羊观,依稀记得青羊观主有一个小徒弟,天资聪颖,长到现在,约摸十八九岁。但是我看这些尸身,年龄都不太对的上。” 正说着弟子已经让人将电子名册发了一份过来,仔细的数了数后,高兴道:“还有一人,青羊观一共登记在册的道士有五人!” 他们找到的尸身却只有六具,除去两个道协弟子的尸体,青羊观便只剩四人,那个小徒弟果然不在其中。 众人大喜,青羊观总算没有彻底断了传承,张乾元激动道:“那小徒弟叫什么?人去哪儿了?” 弟子回道:“俗家名字叫谢风,道号定真。两年前有在淮阴城隍庙里挂单的记录,那之后便没有记录了。” 朱道长道:“多半是被他师父赶出门历练去了,当年他师父便同我抱怨过,说小徒弟虽然在道术上天资聪颖,但性格天真直率,不谙世事,且不喜全真派的清规戒律,性子有些顽皮,便想等他大些了让他出门历练,沉淀沉淀性子,等回来时,也差不多正好到了能受戒的年纪。他也能将青羊观放心交出去。” 只是没想到,观主没能等到小徒弟回来,而云游在外的定真,可能还不知道师父的死讯。第81章 既然青羊宫还有传人,众人便商议将外出云游的定真找回来,但是定真从两年前在城隍庙挂过单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整个华国这么大,一时间也无从找起。 最后众人商议一番,决定由道协跟非管局在内部系统发个寻人启事,发到各个地方道协以及分局去,倒是万一有人遇见定真,也能及时通知人回来。 道协弟子先将几人尸身收敛,因几人是枉死。生前又受折磨,需要做足七日法事,慰藉亡灵,之后再寻吉日下葬。 留下几个弟子看守尸体。一行人便回了民宿。 朱道长将定真的照片还有基本信息单独打印出来,之后交给弟子让他们扫描了分发到各地道协的群里去,若是运气好能找到人,说不定还能让定真赶回来见他师父最后一面。 荣岁也拿了一份,他看着寻人启事上的两寸免冠照,越看越觉得眼熟,又觉得不会这么巧合吧。 “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有点像那个讨包子吃的小道士?”荣岁用手肘戳戳殷烛之。 这照片是定真十六岁出门云游前拍的,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面孔跟小道士比起来稚嫩许多,但是眉眼还有轮廓都是相似的。 殷烛之看了一会儿,肯定道:“就是一个人。” 荣岁呆了一下,他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像,又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巧合,但没想到真是一个人,便赶紧拿着寻人启事去找朱道长他们。 大家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刚巧的事,张乾元道:“先联系人确定一下,若真是定真,还能赶回来见他师父最后一面,也能告慰亡人在天之灵。” 荣岁赶紧给白图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接起来,背景音有些嘈杂,“喂?” “你在家里吗?”荣岁隐约听见幼崽的打闹声,问道。 白图拿着手机往阳台上走,“嗯,在呢,屋里有点吵我出去跟你说。”他话音刚落,腿上就拖上了一个沉甸甸毛茸茸的小崽子。 温暾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脑袋闷声闷气的问,“是不是荣老师打来的呀。” 奢比尸小巧灵活爬得快,已经爬到了白图肩膀上,他伸头一看手机屏幕,叫道:“是老师!” 屋里的幼崽们听见了,全都一呼啦的围过来,绥祖跑的慢,只能用尾巴拍拍边上的小道士,命令道:“你抱我过去。” 小道士把薯片咽下去,拍拍手把绥祖抱起来,疑惑道:“谁打电话回来了?” 绥祖滋了他一脸水,“这还用问,愚蠢。” 谢风:“……???”行行行,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他抱着绥祖挤过去,仗着个子高直接举着绥祖贴到电话边,绥祖得意洋洋看了一眼扒腿的温暾,甜甜叫了一声“老师”。 荣岁“哎”了一声,问白图:“上次来咱家讨包子的小道士你还记得吗?他在菜市场对面摆摊给人算卦,你帮我去找一下他,我找他有急事。” 白图“哦哦”的应着,听完反应过来道:“等等,他就在旁边呢,我让他接电话?”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小道士疑惑的接过手机,迟疑的“喂”了一声。 没想到人就在边上,荣岁一下卡了壳,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说青羊观的噩耗,只能道:“我在青羊观,这里出了点事情,你能现在回来一趟吗?” 谢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出什么事情了?你在青羊观?那我师父呢?他准我回去啦?” 他一直想回青羊观,在外面没有钱又吃不饱,整天风餐露宿的,但是师父赶他出门前说了,得他自己悟出道来才许回去。他也就只能每个月攒点钱去公用电话给他师父打个电话。 荣岁顿了顿,涩声道:“嗯,你先回来吧。你把电话给夜行游女,我让她帮忙把你送回来。” 谢风一听更高兴了,真让他现在回去,他也没有钱买票,便将手机又拿进屋里递给夜行游女,目光期待的看着她。 夜行游女跟荣岁说了几句,神情怜悯的看了一眼还在傻乐呵的小道士,将手机扔回给白图,一旋身变回原形,叼起小道士的后领子,将人甩到背上,就直接从二楼的阳台飞了出去。 谢风被吓了个够呛,小心的抓着她的羽毛稳住身体,小声嘀嘀咕咕,“吓死个人了,怎么这么粗鲁。” 夜行游女的八个脑袋齐齐转过去看着他,小道士被盯得缩起了脖子,认怂的看着她。夜行游女想到荣岁电话里说的事,到底没跟这可怜的小道士计较,沉声让他抓紧,然后振翅加速往淮阴飞去。 淮阴她去过一次,倒是还记得路。 荣岁他们先去青羊观,观里已经做起了道场法事,低低的念诵声如同哀乐,他们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夜行游女带着小道士到了。 一路疾飞,小道士感觉自己有点晕鸟,下来时腿都是软的。他晕晕乎乎的甩甩头,还没站稳就被其他人拦着往外推,他莫名其妙的往后退,目光穿过几人间的空隙,恰好扫过殿中并排摆放的尸体,身体顿时僵住了。 满院子都是道士们念诵往生咒的声音,他的脑子被震的嗡嗡响,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苍白起来,其他人察觉他的神情,一时都停了动作,本来想将人拉出去,先让他做个思想准备,结果还是给看见了。 谢风脸色惨白,推开众人脚步踉跄的扑上前,一把抱住了老观主的腿,“师父?” 抖着手将白布掀开,露出青灰腐败的熟悉面容。他嘴唇颤抖,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便承受不住的落下来。他茫然四顾,老观主身边从左往右还放着四具尸体,他手抖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一样,将另外三块白布掀开,露出底下熟悉的面孔来。 “师兄?师父?”他茫然看着尸体,愣了半晌后跪倒在地,趴在老观主的尸体上痛哭出声。 朱道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定真,你……节哀顺变。” 谢风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怎么回事?我师父他们……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是无支祁和黑蛟。”朱道长似悲似叹,“井的封印破了。” 谢风神情看起来呆呆的,“怎么可能……”他嘴里低低的念叨着,踉跄的起身冲向后院,其他人不放心,只能跟了上去。 禁地中还是那副残破的模样,因为黑蛟的原因,甚至还要更加残破一些,谢风捡起地上变得焦黑的符篆和断绳,看了片刻后冷声道:“这封印是从外面破的。” “是有人从外面破坏了封印。”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眶还是得通红,神情却已经冷静下来,“有人害了我师父师兄,然后打破封印,将无支祁放了出来?” 其他人默然,这是他们早就猜到的结果,此刻不过是再次被证实罢了,但他们现在却连是何人动手,为了什么目的都不知道。 “你们也不知道是谁?”谢风神情愕然。 张乾元拍拍他的肩膀,道:“除了青羊观,另外两处的锁龙井也出了事,这件事我们会继续追查,青羊观就剩你一个,日后还要靠你支撑,你也节哀顺变。” 谢风默然,片刻抬手擦干脸上泪痕,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出来,“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师父和师兄。” 说完他起身,幽魂似的又飘到了前面去,道士们还在诵经,他走到老道士的尸身前,郑重站定,而后屈膝重重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荣岁在一旁看的心酸,小道士性格开朗,荣岁每次看见他他都总是乐呵呵的模样,现在却遭逢如此大变,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一样。 谢风磕完头,便跟其他弟子一样,肃容念诵往生咒,为去世的师父师兄超度。 ………… 做足七日法事,便到了几人出殡下葬的吉日。众人特意挑了吉时,以谢风为首,亲自将尸身送到淮阴道协去安葬。那边有一处道士墓园,全真派道士不成家,无儿无女,死后便有当地道协安顿后事。 几日下来,谢风沉默许多,他亲眼看着师父师兄入土为安后,又沉默着随众人返回青羊观。 经此一事,青羊观越发的凋零,几乎没有一丝人气儿,谢风回来后就进了老观主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过,连饭都没吃。荣岁担心他想不开,想了想端着饭菜去了后面的房间找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知道他心情不好,体贴的没有来打扰他,荣岁端着饭菜过去敲门,半天后谢风才过来开门,只拉开了一条门缝看过来。 荣岁将饭菜往前递了递,“你没吃午饭。” 谢风迟疑了一下将门打开让他进去。 老观主的住处很简单,屋里的摆设甚至简单到有些清贫了。谢风就坐在床边的桌子上,老旧的木头桌子被磨的光滑,显然以前的主人常喜欢坐在这里。 “师父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品茶。”谢风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简单至极的白色瓷杯没有一点花纹,边上甚至有些豁了口子。谢风看着茶杯面露怀念,“师父泡的茶很苦,以前我最讨厌的就是喝师父泡的茶了。” 但是现在,就算他想喝也喝不到了。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如此。 荣岁将饭菜放在外间的桌上,在他对面坐下来,他还未经历过亲人去世的痛苦,但是想也知道这样的痛苦不会是谢风表现出来的这样的平静,心里的有多痛,只有切身体会的人才能知道,他只能道:“老观主肯定也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谢风苦笑一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叶是师父留下来的,泡的茶很苦,一直苦到人心里去。 第82章 谢风慢慢将的一杯茶喝完,才缓缓开口。从回来后,他除了第一天痛哭过一场,后面便一直十分平静,叫人想开口都无从说起,生怕挑起他的伤口。到现在,坐在熟悉的位置上,他终于开口述说。 “我是师父从龟山上捡回来的弃婴。师父说我根骨好,又与他有缘,就收我做了关门弟子,从小教导我。但是我天性顽劣,又贪吃好玩,总是不爱听师父的话,趁着他忙的时候,不做功课就偷偷溜到外面去玩。” “我以为师父不知道,但是其实每次我出去他都知道,只是从来不说,待我玩够了回来,才会虎着一张脸让我把功课补上。”谢风苦笑,“师父爱看书,学识广博,对我几乎是倾囊相授,我却仗着自己的一点天赋,整日偷玩耍懒,连师父的皮毛都没学到。” 荣岁干巴巴的安慰道:“你师父肯定很爱你。” 谢风低下头,一点透明的水滴砸在桌面上,“师父最疼的就是我,就连最狠心的一次赶我出门,也是因为我不喜全真派的清规戒律,他不愿将看守淮井的重担强加于我,临出门前还对我,若是觉得外面也精彩,便不必回去了。” 即使他后来数次想回去,师父也只说自己还健壮的很,让他想清楚,找到自己的道了,再回去。 “可我既没有找到自己的‘道’,也没有能守住师父跟青羊观。”谢风抬手捂住脸,低低的说:“我甚至连杀害师父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捂着脸,不想让荣岁看见自己狼狈的姿态,停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是不是太无用了,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期待?” 荣岁心里暗暗叹息,他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形,只能斟酌着道:“无支祁我们已经抓到了,黑蛟也死了,背后操纵的凶手,非管局跟道协都在追查,如有必要,神君也会帮忙,最后肯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而你师父,他最想看到的肯定是你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因为他的离开,变得消沉颓废。” “谢谢。”谢风吸吸鼻子,抬起头,眼睛鼻子通红,脸上是交错的泪痕,朝荣岁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回味着口中的苦涩,浓烈的苦涩之后便是回甘的清甜,他看向窗外,道:“杀害师父师兄的凶手我一定会找到。” 他站起身来,手掌在身侧握紧,“明晚我要招魂,若是师父还未离开,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线索。” 招亡者魂魄,一则需要魂魄还未转世投胎,二则需要亡者生辰八字跟生前亲近之人的叫魂。但即使这样,也不是一定能成功。谢风道:“若是师父走的慢,说不定还能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 …… 谢风准备了招魂需要的香烛、香、黄表纸还有招魂幡,便在子时时分,在老观主生前的卧室设了香案。 一张木几,正中间放着写有老观主生辰八字的黄纸以及一块旧帕子,前面则摆了三个小碗,碗里头盛着米,左右两侧各插一只香烛,中间的碗则要在叫魂前,点上四支香。 荣岁帮着将石灰粉洒在地上,等到子时正,谢风郑重点燃香烛,又点了四支香,朝后院淮井的方向拜了三拜,将香插到了中间小碗中。 荣岁在一旁烧黄表纸,谢风则拿着一面小招魂幡,一遍遍的叫着“师父”。 香烛的灯火一动不动,四支香静静燃烧着,他们等了快半刻钟,香烧了一半时,才见两边的香烛烛火晃了晃,随后木几前的石灰上,多了一双脚印。 谢风一喜,给自己开了天眼,颤着声音的叫了一声“师父”。 老观主面带笑容,虽无言语,但是神情之中却满是慈爱。 谢风又喜又悲,重重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才在木几上摊开一张黄表纸,和一碗掺了香灰的水。 枉死鬼是不能直接问死因的,因为这会勾起他们死亡时的痛苦,从而不得安宁。 谢风小心翼翼的问道:“淮井的封印是谁破坏的?” 老观主凝视着他,面露忧色。谢风神色坚定,“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 老观主的手指在水里沾了沾,然后在黄表纸上写了一个字,水渍将黄表纸打湿,清晰的现出一个“妖”字。 “是妖族?” 老观主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风不解,“不是妖族?” 老观主又摇头。谢风猜测道:“是妖也不是妖?”老观主这次点头了。 谢风只能再问,“那师父知道他在哪吗?” 老观主思考片刻,在纸上画了个鸡的形状,然后在鸡的中间点了点,又写了个“水”字。 “中部?有水的地方?”谢风不确定道。 老观主点点头,担忧的看着谢风,朝他摇了摇头,纸上又多出两个字,“别去。” 谢风正要说什么,香却已经燃到了最后,烧尽的香灰落下来,老观主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屋里忽然起了一阵风,极轻极柔,轻轻的从谢风头顶吹过去,就好像师父的大手在他头顶上揉了揉。 “老观主离开了。”荣岁看完了全程,却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老观主离开了,才开口提醒。 谢风回过神来,抬头摸了摸头顶,神情轻松许多,“先将香案收起来,我们得把消息告诉张会长他们。” 招魂时不宜生人过多,张会长他们便在外面等候,见屋门打开才围上来,关切的问道:“见到观主了吗?可有什么线索?” 谢风道:“见到了。师父说破坏封印的是妖也不是妖,方位在中部,但是他点的太抽象,中部的省份有好几个,是哪个暂时也无法确认。” “是妖也不是妖?”其他人疑惑道:“那是什么?半人半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谢风摇摇头,一时也想不到。这个范围太大,但是招魂限制太多,本来也不能问得太细,目前能有个大致的线索,总比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 有了个大致的方向,青羊观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众人便各自准备离开。张会长跟朱道长邀请谢风随他们一起离开,朱道长与老观主有些交情,现在故人没了,就想替他照顾一下弟子,青羊观现在冷冷清清的,加上故人刚走,他们也不太放心将谢风一人留在这里。 谢风却摇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他道:“我准备往中部去,追查凶手的线索,顺道想办法挣点钱,等替师父师兄报了仇,就回青羊观,将青羊观发扬广大。” 朱道长见他神情鉴定,不好再劝,只能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有困难的话务必联系自己。之后道协的人边匆匆离开,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日子,回去之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虽然无支祁跟黑蛟已经解决。但是锁龙柱里的十二龙魂却还不见踪影。他们还得回去联系各地道协,注意龙魂的动向。 非管局同他们差不多,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开。乘玄机离开前还特意跟殷烛之说,报酬等他回去后就会打到他账上。 殷烛之满意的点点头,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 荣岁殷烛之还有夜行游女的三人则要回荣家,到最后就剩下谢风孤家寡人一个。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 中部的省份就这么几个,h省就是其中第一个,他便想着先去h省落脚,再慢慢寻找师父所说的线索。如果能顺便赚点钱就更好了。 荣岁这时候当然不会拒绝他,四人便收拾了行李,一起回家去。 谢风依旧坐在夜行游女背上,夜行游女可没有殷烛之那么细心体贴,还会顾及乘客的乘坐体验,她在广阔的天空中又是疾飞又是翻转,好好的直线飞的跟耍杂技一样。谢风死死抱着她一根脖子,被她转的头昏脑涨,一时连悲伤都忘了,发出杀猪一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荣岁听着,觉得这样还挺减压的,仗着飞得高没人听见,也跟着“啊啊”大喊了两声。 由于夜行游女的空中杂技表演,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荣岁没有提前通知他们回家的消息,想给幼崽们一个惊喜。结果四人刚落在院子里,就见几个幼崽正在打成一团。 绥祖张大嘴咬着温暾的爪子,尾巴还在貔貅身上拍打,貔貅不耐烦的咬住扑腾的尾巴,伸手去揪温暾脑袋的上毛毛。奢比尸跟毕方体型小,混在里面东咬一口,西抓一爪,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龙睚在一边抱怀冷眼旁观,白图和白泽试图劝架。三只狐狸崽子抱着薯片坐在台阶上“咔嚓咔嚓”吃。 荣岁:“…………” 作者有话要说:  绥祖:虽然我咬人挠人打群架,但我还是个小公举。 温暾:虽然我咬人挠人打群架,但我还是个乖宝宝。 貔貅:虽然我咬人挠人打群架,但我还是个……呸!老子打的就是你们! 奢比尸&毕方:打起来打起来,jpg 狐狸崽子:咔嚓咔嚓咔嚓 白图&白泽:别别别打了qaq 荣岁:……??? 第83章 幼崽们打架打的正热火朝天,完全没有察觉到荣岁的到来。温暾扯着绥祖的小辫子,绥祖尖锐的啾啾一声,手口并用的去抓温暾。貔貅趁机扑上去,将两人压在下面。毕方猝不及防也被压住,一张口吐了一团火苗,将貔貅的尾巴毛撩着了。 荣岁站在一边不吭声,谢风本来想咳嗽一声提醒他们,结果被荣岁警告的瞥了一眼后就悻悻的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封住了嘴巴。 三只狐狸崽子是最先反应过来,收起看热闹的神情,抱着薯片端正坐好,跟下面打架的幼崽们的划清界限。 白泽跟白图都看到了荣岁,使劲想拉开他们,小声的提醒,“老师回来了,别打了。” 然而酣战中的幼崽们并没有听见,温暾嗷呜一嗓子,体型猛地变大,一屁股将几个幼崽坐在了下面,粗声粗气的说:“哼!压死你们!” 荣岁:“………………” 一旁的龙睚看不下去了,拿了小狐狸怀里的棒棒糖砸了温暾脑袋一下,“傻子,回头。” 温暾抬爪捂住脑袋,转过头捡起地上的棒棒糖,还傻乎乎的问,“你砸我干嘛呀?” 龙睚:“……” 龙睚指了指他身后,冷漠道:“你看看谁回来了?” 温暾顺着他的手指扭过身体,看见荣岁呆了呆,立刻高兴的蹦起来,要去抱荣岁。但是他忘记自己现在的体型了,半路就被荣岁抵住了额头。 “老师?”温暾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荣岁,隐约感觉老师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到那边去站好。”荣岁指指左手边。 “哦。”没有得到抱抱,温暾塌下耳朵,乖乖的走到荣岁指定的位置站好,露出身后的其他人来。 绥祖他们也反应过来了,此时一个个都假装若无其事的站好。只可惜绥祖的小辫子被抓的乱七八糟的,貔貅鼻子上还有道血印子,尾巴也烧焦了一撮毛,毕方和奢比尸浑身毛毛也支楞乱翘的。一眼看去就知道没干好事。 荣岁沉下脸,一个个点了一遍,道:“都站好。” 幼崽们下意识的挺起小胸脯。荣岁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许打架吗?” 温暾最委屈了,告状道:“绥祖打我!” 绥祖生气的叉腰,“放屁,明明是你先把我的游泳池咬破了!” “是貔貅让我咬的,他说那个好吃。”温暾委屈的指着貔貅。 貔貅哼哼两声,“我就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你这么傻真去咬。” 荣岁目光犀利的看向剩下的两个。 毕方跟奢比尸齐齐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看打架热闹就凑过去了,然后不知怎么就打成了一团。 他们一个个的还挺委屈,荣岁气的直肺疼,道:“回屋里说。” 他拎着行李率先进屋,结果就看见他出门前整洁的客厅,此刻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沙发移了位置,地上全是水,地毯吸饱了水分看起来湿漉漉的。电视机前的地上还有个瘪瘪的充气游泳池。 那是他特意给绥祖买的,充好气装上水放在客厅里,绥祖就可以泡在水里看电视。 但是现在游泳池瘪了,里头的水流了一地。 荣岁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疼,气道:“你们都给我去那边罚站!” 幼崽们还没见过荣老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个个噤了声,乖乖巧巧的排队去墙边站好罚站。 荣岁看着满地狼藉头直疼,将沙发挪远些,又去拿拖把。白图拦住他,小声道:“我我我来吧。” 荣岁没跟他争,又去将地上的充气游泳池捡起来。 火精从荣岁手背上飘出来,晃悠了两下落到地上,没一会儿地上的水就都烤干了。荣岁看着干燥的地面,神情终于好了一点,伸手轻轻揉了揉火精,“还是火精最乖。” 火精在荣岁手指上蹭了蹭,然后得意洋洋的飞到罚站的幼崽们面前转了一圈。 幼崽们又生气又不敢动,只能愤愤的瞪着这个趁机献殷勤的心机狗。 地面干了,荣岁将地毯拿到院子里去晾着,破掉的充气游泳池则直接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又顺手在淘宝下了单,重新买了个泳池。 屋里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的迅速把乱糟糟的客厅收拾干净,等荣岁回来时,屋里已经又恢复了干净整洁。幼崽们靠着墙壁乖乖站着,小眼神可怜巴巴。 荣岁打定主意要好好给他们长个教训,就当做没看见一样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人一走,幼崽们就嘀嘀咕咕的互相抱怨起来,温暾的耳朵都趴下来了,对貔貅道:“都怪你!” 貔貅心疼的抱着自己的尾巴,闻言立刻道:“明明是绥祖先动的手。” 绥祖将小辫子扯散了不理他们两个,对谢风道:“快给我把辫子扎好。” 谢风哭笑不得上前,给她将头发梳顺然后重新编了个小辫子,绥祖才重新开心起来,拉着小辫子财大气粗道;“本宫甚是满意,给你加工资。” 她最近沉迷宫斗剧,出门前赤鱬族人生怕她没钱花,给她塞了一张银行卡,因此绥祖财大气粗,聘了谢风做她的小跟班。 谢风不自觉的笑起来,“小的谢过娘娘。” “神经病。”貔貅无语的朝天上翻了个大白眼。 … 荣岁收拾完行李下来,就见几个幼崽还乖乖的站着,暂时满意了一些,卷起袖子将带回来的特产收拾进冰箱,去准备晚饭。 温暾瞅着茶几上堆着的特产,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小声问龙睚,“那是什么呀?” 龙睚随手剥了颗奶糖塞进他嘴里,故意道:“吃的吧?” 温暾更眼馋了,继续巴巴的问,“什、什么吃的呀?” 龙睚斜睨他一眼,忍不住捏着他的毛乎乎的脸颊扯了扯,恨铁不成钢道:“活了多少年了,怎么就知道惦记吃的。” 温暾被他捏的差点把嘴里的奶糖吐出来,赶紧使劲吸溜了一下,将奶糖嚼着吃了。 …… 荣岁进了厨房,翻了翻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好又出门去买菜。买了菜回来,想着几个幼崽应该也得到教训了,才终于解除了罚站。 看见幼崽们记吃不记打的开心模样,他不放心的再三叮嘱,“以后不许打架!” 幼崽们齐声说知道啦。 荣岁这才满意,拎着菜去做饭。 温暾扒着茶几边去瞄桌上的特产,绥祖指挥着谢风把自己抱着放到沙发上,然后拿着遥控调到自己想看的频道,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电视。 貔貅双手抱怀一脸嫌弃,“一群幼稚鬼。” … 殷烛之帮着在厨房洗菜切菜,从下过几次厨房后,只要荣岁做饭,他都会自觉跟进来帮忙。他学的很快,而且力道又掌握的好,切出来的菜和肉厚薄大小适中,炒出来好看又好吃,都很合荣岁心意,荣岁也就乐得让他给自己帮忙。 两人分工合作,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出来。 荣岁先是给幼崽们介绍了谢风,说他要在家里住一阵。说完才想起来,他当时给白图打电话的时候,谢风就在家里。 他奇怪道:“你们怎么认识谢风的?”谢风使劲往嘴里扒饭,满满塞了一口后再嚼嚼咽下去,道:“我新找了一份兼职送牛奶。你们家不是订了牛奶么,就是我负责送的。” 每天早晨,他都要骑着车把牛奶送到每一家去,然后再去菜市场摆摊。因为知道这户人家住着大妖,每次送牛奶他也不敢多停留,都是按了门铃,等人出来将牛奶取走就飞快离开。 但是那一天,他照常将牛奶送过去的时候,门里的人拿了牛奶,却将他也一起拖了进去,然后阴森森的问他……会不会做饭。 谢风当时就有点懵,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会做一点饭的,青羊观就他们师兄弟几人轮着做饭,这么些年来就那么几个菜,不会也会了。 于是谢风就被赶鸭子上架做了一顿饭。虽然卖相不怎么好,但是幼崽们神色严肃的尝过味道后,觉得还能入口,就一致让他留下来了。 谢风当然不肯啊,这一屋子的妖怪,万一哪天不想吃饭,想换个菜谱吃他怎么办。而且他还要打工赚钱呢。 谁知道绥祖听完后,豪气冲天的拿出了一张卡拍在桌子上,问他要多少钱才肯留下来做饭,然后……他就屈服在了金钱之下。 ——在良心的谴责下要求一天一百块的工资。 一百块,这可是给二十个人算命才能赚到的巨款!可以买多少包子了啊。他在菜市场算半个月的卦,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钱! 荣岁没想到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听完顿时沉默了一下。 谢风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狮子大开口的行为后,顿时有种趁着家长不在骗小孩儿钱的心虚感,战战兢兢的说:“这个……既然现在大家都认识了,工钱我就不要了。” “没事,既然绥祖答应了,就是你应得的。”而且说实话,就赤鱬族给零花钱的架势,都恨不得绥祖拿钱撒着玩儿了。 荣岁想起当初小道士讨包子的模样,不由憋了笑,谢风这也是穷出了新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嘻嘻嘻 温暾:坏! 奢比尸:心机狗! 毕方:小碧池! 绥组:小贱蹄子! 貔貅:妈的#¥&#&…… 火精:略略略 第84章 谢风在荣家住下来后,很快就融入了一群大小妖怪之中。他跟幼崽们意外的相处的还不错,就连家里的大妖也没有讨厌这个小道士。对他的态度还很和善。尤其是夜行游女,时不时还会指点他一下。 虽然说是要追查凶手,但是日子还得过,谢风安顿下来后,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修炼,到了七点钟做完功课,就去牛奶厂取了牛奶挨家挨户的送过去。等送完了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他回来吃顿饭,便又拎着自己的小桌子出去摆摊算卦。 荣岁怕戳到他自尊,还隐晦的问了几句,算卦有没有生意,要是生意不好不如做点别的。谢风闻言乐呵呵的,说旁边的假瞎子去了别的地方,他的生意就渐渐好起来了。加上他算的还挺准,一传十十传百的,竟然来算卦的人越来越多,一天也能挣个百来块钱了。 谢风平时也不花什么钱,赚的钱除了给幼崽们买点零食,交生活费以外,基本都被他攒了起来。荣岁觉得他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有时候又觉得,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的。 日子就这么平稳的到了八月下旬。离幼儿园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也是时候收拾收拾回w市去了。正巧这时候忙碌许久的胡青夫妻又来了电话,邀请他们去参加电影首映。 新年后胡红就进了剧组,差不多六月份的时候杀青,之后两人就被公提溜着到处接点综艺或者广告刷脸,忙的不可开交。到了暑假的尾巴,电影要上映了,胡红虽然是个配角,不过到底是导演钦点的人,所以公司才腾出时间让他们去参加首映。 电影首映在八月二十二号,胡红要跟其他几个配角一起做宣传,因为主演在另外的城市做宣传,w市过来的就只有几个配角或者新人,因此来的记者媒体并不算多。 入场票只有六张,荣岁就带着三只小狐狸还有殷烛之和谢风过来了。其他的妖怪们留在家里,等公映以后再过来看。 胡红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礼服,身姿窈窕,妆容精致,脚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气场十足的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记者的采访。这艳光四射的模样跟平时的暴躁老姐形象相差甚远,荣岁小声跟殷烛之嘀咕了一句女人真是多变,然后带着幼崽们在前排坐好。 记者来的不多,剧组来的又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新人跟十八线,宣传差不多就是走了个过场,之后就进入了电影放映环节。 等灯光暗下来后,胡红和胡青去后台换了衣服,借着黑暗的遮掩,坐到了荣岁他们那一排。 胡红跟荣岁换了个位置,将三只小崽子抱起来亲了亲,“想死我了。” 小崽子们亲昵的蹭蹭她,才乖乖坐好看电影。 电影主要讲的是三个国家之间的斗争,王朝更迭,战争,鲜血,权谋,美人。不管是剧情还画面制作,都称得上是一流电影。 电影结束时,观众都有些意犹未尽。三个小崽子看不懂这么复杂的电影,结束后就扒着胡青胡红要吃饭、 胡红许久没看见自家崽子,一手一个抱着,剩下一个实在抱不下了才让崽儿他爹抱着,笑呵呵的带他们去吃饭。 电影院楼上就有餐厅,胡青提前定了位置,他们出来后就直接上去了。几人到包厢坐下,三个小崽都腻在胡红身边。胡红将菜单推给荣岁,“上次吃的不好,这次你们自己点,不用客气,三个崽子麻烦你们了。” 都是熟人,荣岁也不客气,挑着殷烛之喜欢吃的点了几样,又点了几个大家都能吃的菜,才把菜单交给服务生。 服务员出去下单,荣岁就跟胡红聊小狐狸平日的趣事。谢风坐在一边,目光来来回回在胡青夫妻身上打转。 胡红被他看的发毛,转头瞪他,“我说小道士你看啥呢?姐脸上长花了还是你想收妖啊?” 谢风被她吼得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赔笑道:“没没没,就是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的狐狸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胡红瞪大眼睛,神情更不善了,“我怎么听你这都不像好话啊?” “不不不,姐你误会了。”谢风这货可能是走南闯北的混了两年社会,非常会顺杆爬,这就叫上姐了,给她解释道:“我看你和胡先生,你们俩这是修的正经的道,一时就有点好奇。” 狐狸一族向来聪明机警,比其他生灵更容易修炼成精,但是同时因为他们心思太灵活,所以也很容易入了旁门左道,通常不是被能人异士铲除,就是作恶太多挨不过天劫。像胡青夫妻这样的一身干净没有孽障缠身的狐狸精,反而是极其少见的。 谢风仔细观察了一下胡红的面相,真心实意道:“胡红姐看面相日后必定会大红大紫,若是你们能一直积德行善,修为也会大进,还能荫泽后代。” 本来怒目瞪他的胡红立刻被他哄得开心起来,给他倒了杯酒喜滋滋道:“那就借你吉言了,小道士说话还挺中听。要是姐红了,到时候再请你们吃饭。” 谢风跟她喝了一杯,嘿嘿直笑,神秘兮兮的问道:“姐,你们娱乐圈是不是特别挣钱?” 胡红揽着他的肩膀,“是啊,来钱特别快,我就在镜头下面摆几个动作,念几句词儿,就有好几万呢。”她感慨道:“想想我们以前在工地上搬一天的砖,也才几百块。” 谢风顿时面露羡慕,“这么多钱啊?” “对啊。”胡红倒也不见外,见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就道:“你要是想演戏,姐也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不了不了、”谢风连忙摇头,虽然他想挣钱,但是让他去演戏他还真不行,叹了口气道:“我就会算算卦,诶你说工地搬砖听着还不错,一个月多少工资啊?” 他心思活络顿时开了,他从小修行,虽然不能跟妖族相比,但是搬个砖还是轻轻松松的。 胡红又给他倒酒,寻思道:“算卦?算卦也赚钱哦,我听我们剧组的说,有的大师给人算一卦,要好几万十几万都有嘞。” 谢风被这数字震了一下,这傻孩子还停留在一百块都是巨款的贫苦底层,闻言气虚道:“这么多钱,算的什么啊?泄露天机的事可算不得,那是要拿命换的。”他还得好好活着赚大钱,振兴青羊观呢。 胡红其实也是闲聊的时候听别人说的,想了想道:“就是算算什么时候能红或者改改运势什么的。” 谢风瞪圆眼睛不敢置信,“这么简单?这我也会啊!” 胡红拍拍他的肩膀,爽快道:“那行啊,以后姐给你介绍生意!” 两人说完又喝起了酒。等到酒足饭饱之后,胡青带着醉醺醺的胡红回去,他们还有工作要忙,因此小狐狸们还是跟着荣岁回幼儿园。 回去的路上谢风还在惦记算卦的事情。在荣岁耳边唠唠叨叨的说:“你说真有人花这么多钱算卦啊?” 荣岁倒是听说过娱乐圈的艺人普遍比较相信这些,迟疑道:“应该有吧,听说很多人都很信风水运势之类的玄学。” 谢风神情期待,“这些我都会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姐能给我介绍点活儿。”全真派修的是内丹功夫,但他以前不爱正经修炼,就喜欢翻些杂书看,学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像看相算卦风水堪舆之类的他都懂点。 荣岁笑着道:“说不定很快就有生意上门了呢。” 谢风挠挠脸,嘿嘿笑了两声。 ………… …… 八月底的时候,胡红参演的那部电影不出意外的爆了。仅仅公映三天,电影口碑就爆炸式上升,票房不断飙升。各种大v小v营销号路人纷纷下场吹捧,从剧情到演员演技,写小论文分析的头头是道。电影火了,演员自然也跟着火,两位主演都是老牌的影帝影后,这结果在意料之中,最出乎意料的,是胡红忽然爆了。 她在电影中勉强算个女三号,演的是个美艳无比的舞姬,靠着美艳容貌跟绝妙舞艺辗转于各个高官府中,最后被献给了当朝国君。 国君昏庸无能,唯独喜爱美人,因此对舞姬宠爱无比。两人在后宫恩爱缠绵,置前朝危难而不顾,最后国破的敌国太子复仇归来,舞姬在朝堂上亲手将国君杀死,结局揭晓,她原来才是敌国大臣之女。为了复国才扮作舞姬接近国君。国君已死,太子登基为王,欲给她封赏,却被拒绝。舞姬谢绝赏赐,换下一身红衣,只着白裳远走大漠。 许多人猜测舞姬与国君之间的复杂感情,这样一个悲情人物,偏偏还长的极其好看,狐狸精的天赋让胡红将舞姬的艳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少网友都在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总而言之,就是胡红靠着极高的颜值和电影角色的悲情加成,火了。 火了胡红履行承诺请荣岁他们吃饭。 这次幼儿园的一大家子都带上了,胡红看见谢风就喜笑颜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点都没有明星注意仪态的自觉,“还真让你说准了。” 谢风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道:,“当然,我还没看错过。” 胡红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小道士还会不会别的?就是捉鬼驱邪之类的。要是会,姐给你介绍个活儿。” 谢风激动的搓搓手,凑过去跟特务接头似的问道:“多少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钱想疯了系列# 小道士:听说人家大师都有个响亮的名号,不如我也取个响亮的艺名吧? 荣岁:你想叫什么? 小道士:发财怎么样? 荣岁:emmm不如旺财好听。 第85章 胡红给他比划了个数,谢风一看嘴巴就张大了,激动道:“这这这么多。” “姐自然不能坑你。”胡红道:“是我拍广告认得的一个女明星,你去不去?” 谢风道:“去去去去,我去!”这么多钱,傻子才不去。 饭桌上不好说多,两人约了时间另谈,细节等见着人了再说。等说完正事,两人就又喝上了,加上夜行游女还有荣富,几个酒量大的凑到一起,酒足饭饱之后才各自回家。 ………… …… 过了几天,谢风约了胡红出门干活儿。而荣岁这头,暑假结束,幼儿园也开学了。 和其他人一起将幼儿园重新布置过,挂上了气球跟彩带,营造出迎接新生的热闹气氛后,就等着迎接幼崽们的到来了。 除了原本的幼崽们,报名这天,幼儿园里又送来了十几个幼崽。基本上都是w市这边的妖怪们听说山海幼儿园后,将崽子送过来的。 新来的幼崽们对新学校很满意,一点都没有转校的不适应,活蹦乱跳满学校乱窜。在人类的学校里,幼崽们只能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身形,生怕不小心露了馅。这对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身力量的幼崽们来说,是个很辛苦的活儿。为防幼崽不小心暴露身份,很多妖族甚至不会将幼崽送去人类学校的,只有少部分幼崽能比较好的控制身形后,才会被家长送到学校去。 现在山海幼儿园的存在却完美的解决掉了这个问题,整个学校外围都被白泽设了阵法,外面的人看里面,是完全看不出异常的。因此幼崽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变成原形的玩耍。 新来的幼崽们,凭着带来的小零食,很快就跟原本的幼崽们玩到了一起。家长们守了半天,满意的走了。徒留下荣岁对着幼崽们头疼。——幼儿园的老师又不够用了。 荣岁跟白图合计着得赶紧再招老师过来,又多了十几个幼崽,一个班肯定放不下了,得分成两个班,他们至少还得再招两个老师来才行。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卫室的夔又打电话过来,说有几个人类领着孩子也要进来。 荣岁赶到校门口,就见几个眼熟的大爷大妈牵着孩子过来,看见荣岁打招呼道:“哟,小荣啊,你们这幼儿园安保还挺严哈,怎么说都不让进去。” 荣岁勉强笑了一下,“您几位这是……?” 大爷道:“这不是看你们幼儿园越办越好吗,又离家里近,我就寻思着带孩子来看看,要是孩子喜欢,我就把她送到你们幼儿园来。” 荣岁:“……” 看着笑呵呵的大爷大妈们,荣岁心道里头全是妖怪崽子,真要让您把孩子送进来,您还不得哭啊。 “这个……”荣岁挠挠脸,神情抱歉,“您这报名来晚了,幼儿园已经满员了。” 几个老人家傻了眼,看着荣岁有些不信,“这就满了?就四个孩子,塞一塞也可以的吧,你看我们都做了几年的邻居了,您给个方便。”说着大爷还十分懂行的往荣岁手里塞了个红包。显然早有准备。 “这人数都是有规定的,教室和老师就这么多,我们再多收违反规定不说,老师照顾不过来,对孩子也不好,您看是吧?”荣岁将红包推回去没收。 几个老人看了一眼,见荣岁不像说假话,到底没有胡搅蛮缠,颇为遗憾的结伴离开了,荣岁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道还得想个办法,不然以后还有人来报名,那就乐子大了。 正式开学之后,幼崽们分成了两个班级,加上殷烛之他们的特殊小班,幼儿园已经有了三个班了,但是老师却只有四个,加上夜行游女这个临时工,也就五个人而已。 开学后几人忙得连轴转,荣岁把老师的工资又提了提,但还是没有招到合适的人。 最后还是乘玉领了个人过来。 乘玉领过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个子比乘玉高半个头,穿着衬衣西裤,只是身上的肌肉都把衬衣整个撑起来了,看起来不像是来应聘老师的,更像是砸场子的。 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乘玉,嘴里小声叫着“有玉”。 荣岁看着他的长相,越看越觉得眼熟,加上他叫的名字,陡然想起来被乘玉领回来的旱魃。 “他是旱魃?” “嗯。”乘玉道:“花了点功夫教他收敛炎气,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旱魃对荣岁笑了笑。“孤……我叫韩仲,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有玉。” 荣岁摆摆手,好奇的看着韩仲,前阵子w市古墓考古的消息公布了一部分,据说那古墓竟然是千年前某个国家的帝王之墓,只是这个国家却从未找到过相关记载,墓中的器物文献,更是与至今发现的古代文化截然不同。这对考古界是个十分重大的发现。因此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而现在古墓的主人,就站在他面前,笑出一口白牙。 乘玉将恨不得扒在他身上的韩仲推开一些,道:“韩仲学识不差,我在家里给他补过课,现在的水平教教幼崽还是没问题的,幼儿园里不是缺人吗,我拉他过来顶一阵,下半年的教资马上要开始了,到时候让他也去考一个。” 现在正缺人呢,荣岁也不计较这么多了,点头将韩仲留了下来。 韩仲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乘玉说给他补过课了,荣岁本来以为就是一般水平,结果跟韩仲闲暇聊天时,才发现他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已经十足充分,各种电子设备玩的溜溜的,网上的各种新闻也都知道,更可怕的是,荣岁发现这货空闲时候竟然在看马哲跟毛概。 “他看这个干什么?”荣岁小声问乘玉。 乘玉也头疼,“他说要了解一下现代社会的治国思想,知己知彼。” 荣岁:“……???”朋友你这样很容易被请去喝茶啊。 ………… …… 小道士出门后,一连三天都没回来。 荣岁忙活完想起他来,不放心的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却是胡红接的。 荣岁问道:“那边还没解决吗?没出什么事情吧?” 胡红:“事倒是没出,就是有点麻烦。” 请胡红帮忙介绍大师的是跟她一起拍过的广告的一个小明星,小明星叫杨锦,那时候两人都没红,出来接广告挣点钱,拍完互相加了个微信,偶尔会聊聊,聊了几回后发现还挺投缘,关系就渐渐好了起来。 这不,这次杨锦遇见点事情后,没忍住就跟胡红说了。 杨锦私底下有个女友,女友比她小了五岁,两人谈了三四年,等女友大学刚毕业就住一起了,两人感情很好,杨锦不愿意女朋友吃苦,就没让她出去找工作,两人住在一起,吃住都是杨锦在负担。对外只说这是她表妹。 她本来也不红,就靠着接点广告之类的活儿赚钱谋生。女友受她影响,慢慢的也想进娱乐圈,杨锦倒是没有意见,女友想进娱乐圈,她就积极帮忙牵了线。 女友长得好看,又有点演戏的天分,进了娱乐圈后慢慢混得还不错,甚至比杨锦还要有名气些。杨锦本身是个豁达的性格,并不在意这些,但是随着女友的名气越来越大,她却渐渐发现,女友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她在家里供了很多长相奇怪的神像,白天神神叨叨的在佛像前念经,到了晚上,手里还要攥着护身符,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会半夜惊醒,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杨锦追问几次无果,又带着女友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她的精神却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紧绷,已经到了无法工作,只能躲在家里的地步。 甚至一次杨锦在厨房做饭,做好后去卧室喊她吃饭,却见女友缩在墙角,双手使命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她的脸色已经憋得青紫,神情满是恐惧,但是双手却死死的掐着脖子。要是杨锦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她真有可能活活把自己掐死。 杨锦吓得够呛,掰着她的手,学着老人说的法子使劲掐人中,才让人缓过神来。 女友清醒后人就崩溃了,哭着对杨锦说有鬼要杀她。杨锦追问数次,女友才终于说出了真相。原来她为了快点蹿红,竟然请了小鬼回来供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很乖的小鬼忽然不听话了,甚至日日夜夜的缠着她试图杀死她。 杨锦原本是不信这些鬼神的,但是看见女友脖子上的掐痕,不信也得信,她便四处托人去找靠谱的大师。这才有了胡红找小道士帮忙这一出。 荣岁皱起眉,“那小鬼很对付吗?” “小鬼有什么难对付的。”胡红轻嗤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嘲讽,“难对付的是人。” “什么意思?”荣岁不解的追问。 胡红压低了声音道:“小道士来的第一天就捉住了一只小鬼,但是你猜怎么着,那小鬼啊,管那女的叫妈妈。” “而且不止这一只小鬼,还有三个呢。” 捉住的小鬼智力不全,问不出什么来,只是狰狞的面孔一遍遍叫妈妈,要往女友肚子里爬。 小道士脑子直,就直接实话实说了。 谁知道女友听完,直接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哭的差点断了气。说请小鬼时大师交代她了,一定要当亲生孩子养才行,谁知道这小鬼竟然真把她当妈了,还要害死她。 杨锦心疼不已,再三恳求谢风一定要把小鬼除干净。 谢风听信了她的话,等女友休息好恢复精神后,就准备做法超度,送小鬼离开,但是他将小鬼捉住准备度化时,却发现小鬼跟女友之间,连着一根黑色的脐带。 第86章 黑色的脐带从女人的肚子为起点,散发着浓重的阴气跟怨气,而脐带的尽头,还分别连着四个小鬼。 就是谢风再傻,看着四个狰狞可怖的小鬼,也察觉了其中的蹊跷。 四个小鬼都还是些尚未完全发育的婴儿模样,小的只能模糊的看出人形,连五官都没有;大的倒是能清楚的看出五官了,没有眼瞳的白眼仁直勾勾瞪着,看着瘆人的很。他们尚未出生就夭折,又被强行束缚在母亲身边,各个满身怨气,面孔狰狞。夭折的婴儿还没发育完全,没有清晰的意识,只靠着本能行动,四肢着地,挣扎着顺着脐带的方向往回爬、尖利的童声一遍遍催命般的叫着“妈妈”。 即使已经被谢风的符箓拘住,他们也没有安分下来,不知疲倦的朝着女友的方向哭喊挣扎。 谢风听的皱起眉来,四个小鬼的哭声越来越尖利,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大,连他的符箓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当机立断又扔了几张符将小鬼困死,谢风看向一直在流泪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甚至有些疾言厉色起来,“施主,若是你不肯说实话,这场法事我就不做了。” 修行之人斩妖除魔是分内之事,但这要是有前提的,他们杀该杀之妖,除该除之鬼。但若是人做了恶事,招来了鬼怪报复,他们却不会多管闲事。因为这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杨锦一脸茫然,看看谢风又看看女友,着急道:“婷婷,还有什么没说的?你赶紧告诉大师啊。” 婷婷捂着脸浑身颤抖,哭泣道:“我都说了!全都说了!你们还要我说什么?!” 胡红站在阳台上,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谢风能看到的她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目光落在杨锦身上,握着手机走进屋里道:“杨锦,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她不肯说实话。” 她看向谢风,“你跟她们把情况说清楚,不用勉强。” 谢风道:“小鬼跟这位施主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鬼怨气太重,不能直接超度,如果不弄清楚原因,贸然出手,很可能施主也会受牵连。” 婷婷闻言身体抖了抖,泪眼朦胧的看向杨锦,“我不想死,杨锦我不想死,你让他们救救我……” 杨锦眼眶也红了,将她揽进怀里拍了拍,目光恳求的看向胡红跟谢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谢风道:“抱歉,定金我会一起退还。” 正说话间,之间拘住小鬼的符箓忽然燃烧起来,最前面的一只小鬼发出咯咯的笑声,手脚并用顺着黑色脐带就爬进了婷婷的肚子里。 婷婷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出来,然后肚子一痛,就渐渐的鼓了起来、 “杨锦!”她恐惧的大叫,捧着鼓起来的肚子大叫,“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杨锦惊慌的上前扶住她,婷婷痛的倒在沙发上打滚,她只能求助的看向两人。 谢风在第一只小鬼蹿进肚子里时就迅速反应过来,将另外三只险险的困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怨恨增强的缘故,小鬼的力量比刚才强大的多,普通的符箓已经困不住了,他拿出符纸,咬破手指迅速的画了五张符,将余下三只困住,剩余的一张则贴在了婷婷的肚子上。 翻江倒海的疼痛停下来,婷婷脸色惨白,脸上的汗水结成水珠流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杨锦半抱着她,拿着纸巾给她擦汗。 谢风喘了口气,这小鬼的力量蹿升的太恐怖,而且一下有四只,若是再来一次,他也没有把握能全部困住,只能沉着脸又问了一遍,“施主还是不愿意说实情吗?” 杨锦摸摸她汗湿的额头,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婷婷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她怀里,低低的说:“我知道的都说了,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的。” 谢风皱起眉,“那这事我管不了了。” 杨锦一听就着急了,“大师!我再加钱,您想想办法,只要能救婷婷,多少钱我都给。” 谢风看着她这模样,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怜悯,画了三张符,叠成三角形给她,“这符戴在身上,一张符能保她一个月。” 杨锦感激的收下,当场将尾款转给他,再三道谢后又问,“那符用完后呢?还有婷婷的肚子……” “抱歉,这我爱莫能助。”谢风实话实说,“这位施主不愿意说出真相,小鬼的怨气深重无从化解,我这符只能给她延长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就看她的命了。” 杨锦脸上血色尽失,“怎么会这样……” 胡红到底跟她朋友一场,提醒道:“左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如你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 杨锦看看他们,又看看怀里的微微颤抖的女友,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 胡红跟谢风一起收工回家。 谢风从出来后神色就不太好看,胡红有些抱歉,“第一次介绍活儿就给你找了个麻烦差事,下次我问清楚情况了再给你介绍。” 他们都知道那四个孩子绝对是婷婷的,但是两个女人不可能怀上孩子,那这孩子是谁的,就有待商榷了。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对杨锦说。杨锦看不到小鬼,更不知道小鬼与母体的联系,而且两人将近七年的感情。外人贸然说出来,又没有真凭实据,只会让杨锦夹在中间更加煎熬。 胡红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她能想通,自己跟杨锦坦白。” 谢风也叹了一口气,不过拿起手机看到到账的短信时,又立刻振奋起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等他们自己来找我再说吧。” 现在婷婷咬死了不肯说实情,他们留在那里耗着也没有用。只有等她自己吃到苦头了,才会说实话。 …胡红还有事情,离开小区后就跟谢风告别离开,谢风则坐公交回去。 刚进幼儿园他就感觉到一股强横的尸气,小道士吓了一跳,拔腿就往前跑。一直顺着尸气找到后面操场上去,却见一群小崽子正在歪歪扭扭的排着队听老师训话。 他的目光落在训话的韩仲身上,脚下磨磨蹭蹭的挪到荣岁身边。嘀咕道:“这是哪来的魃啊?”尸气冲天,一进门就看见了。 荣岁道:“这是韩仲,是乘玉的……朋友,现在是幼儿园的老师。” 韩仲似乎察觉了身后的两人正在议论他,脸微不可察的侧了侧又转回去,继续教小崽子们站队形。 韩仲现在带的是中班。分班是按照年纪分的。殷烛之他们是大班,其他的幼崽则分了一个小班一个中班。韩仲跟乘玉带的就是中班。 韩仲了解了幼崽们的课程后,就建议应该再加一门体育课。 他是帝王出身,深知武力的重要性。现在虽然是和平社会了,但是妖族毕竟处于弱势,幼崽们可以学着融入人类社会,却不能忘了自己的本能。 妖族的本能,便是战斗。 其他人都觉得很有道理,都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体”自然不能落下了,于是就先把大些的中班拿出来当试点,让韩仲教学。 今天是第一节 课,他们没事的都过来围观。 “看起来还不错。”荣岁对抱在怀里的殷烛之道。 “尚可。”殷烛之尾巴尖动了动,下巴懒洋洋的搭在他手臂上,“不过这样统一的训练,没办法针对性的训练幼崽自身的能力。” 每个妖族的种族不同,天赋能力自然也有差异,统一的训练只能增强幼崽的基本素质,要是想进一步的教导幼崽的能力,只能针对性的教学。 荣岁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都招不到老师。” 殷烛之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去给你逮几个来。” 说完他身形一闪就不见了。只能远远看见天边一条黑龙,须臾便消失不见。 “……逮?”荣岁自言自语,这话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啊。 …… 傍晚。外出的殷烛之带着十来个人回来了。这些人里男女老少都有,各个鹌鹑一样的跟在殷烛之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荣岁看见人还没反映过来,奇怪道:“这些人干嘛的?” “来应聘老师的。”殷烛之淡淡瞥了身后的人一眼,“对吧?” “对对对,我们来应聘的。”身后的人刚被揍了一顿,此刻被他瞥一眼简直遍体生寒,“这是我们的简历,请荣老师过目。” 荣岁看着他们小心讨好的神情,神情更加迷茫,他狐疑看着殷烛之,想到他上午的话,“这些人不会是你逼着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们都是自愿的!”还没等殷烛之开口,递简历的男人就先着急的嚷起来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自愿的!特别自愿!” 荣岁:“???”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你看,我就说是自愿的(摇尾巴 众人:疯狂点头,jpg,神君说的都对.jpg 荣岁:???骗傻子哪 第87章 殷烛之逮回来的人一共有十三个,荣岁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简历,挨个翻了翻之后,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最后一份工作都在非管局w市分局任职。 荣岁想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拉着殷烛之的袖子将人拉到一边去,小声问,“你是不是去非管局抢人了?” 殷烛之神情不满,道:“是他们自愿来的。我就是过去问问他们谁想来山海幼儿园当老师,他们就都跟过来了。” “你看,简历也是他们自己做的。” 殷烛之略微得意,“非管局的人修为还过得去,听说学历也不差,当老师肯定够了。” 荣岁:“…………” 他看着一脸邀功的殷烛之,第一次觉得,家里的这条龙,得好好教育一下了。怎么能明着抢呢,结下梁子,万一以后被穿小鞋怎么办? 荣岁盯着殷烛之那张俊美的脸,没忍住伸手捏着他两边脸颊肉往外扯了扯,无奈道:“你是不是跟我爸学的?老这么土匪是要出事的,晓得不?” 殷烛之一动不动的任他捏,含糊不清还在坚持:“没有抢,他们自愿的。” 荣岁被他弄得没辙,正准备说先把人送回去,免得破坏跟非管局的友好关系,乘玄机的电话就来了。 荣岁盯着来电显示有点心虚,他做惯了遵纪守法好公民,头一回有这种做了个坏事被正主找上门的心虚感觉。 “乘局长?” “荣老师啊。”乘玄机语气一如既往,跟荣岁寒暄拉家常,“最近还好吗?幼儿园开学了吧?还忙得过来吗?” 荣岁拿着手机干笑,“挺好的,开学了,还忙得过来。” “那就好。”乘玄机笑呵呵的,忽然话锋一转道:“我听说幼儿园缺老师,咱们分局的人都去面试了?” 荣岁瞪了殷烛之一眼,干笑道:“哈哈是啊……” 乘玄机叹气,“哎,咱们非管局招几个干活儿的人也不容易,你要有看不上的,就把他们赶回来。分局那边现在没人看着,都乱成一锅粥了。” 殷烛之也个狠人,他专逮着修为高的抓,这些人都是有职务在身的修者跟妖族,全被一锅端了,w市分局直接闹到了总部去,乘玄机听到了汇报,才给荣岁打了电话。 要人就要人吧,您好歹给留几个啊! 荣岁尴尬又心虚的跟乘局长通了一通电话,挂了电话后忍不住又拽了拽殷烛之的脸,“把他们都放了,乘玄机都打电话来告状了。” 殷烛之脸上被捏的有点红,连着耳朵都红了,眼神游移不甚在意的说:“告状有什么用,他又打不过我。” 荣岁:“……”好像真的很有道理,不然也不至于跟他打电话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幼儿园毕竟是正经幼儿园,荣岁还是催促着殷烛之去将人放了,他不开口,估计那些人也不敢走。 殷烛之不情不愿的,“幼儿园不是缺老师吗?你每天都这么忙了。” 荣岁推着他往前走,“我们在招人了,很快就会招到的。” 殷烛之不甘心的走到忐忑等待的众人面前,阴沉沉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老师瞧不上你们,你们回去吧,我们自己招人。”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谢过以后,飞快跑了。 荣岁擦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总算放了心。结果人还没走呢,就被两个人叫住了。 这两人一男一女,女的穿着灰白道袍,头戴发簪,看着是位道姑;男的比殷烛之还高点,膀大腰圆一脸憨相,荣岁猜测应该是个妖族。 “两位还有事吗?” 道姑先拱手一揖、温声道:“听说幼儿园正在招人。我们想留下来。” 荣岁:“???” “可你们不是非管局的……”荣岁满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发展。 道姑微微一笑,用跟她淡如菊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的语气粗声道:“老娘早受不了那鸟地方了,工资低事儿还多,出外勤一趟的钱还不够老娘买护肤品保养的,要不是合同没到期老娘早就不想干了。” 她骂完又收敛了表情,温温和和的对荣岁道:“我看了幼儿园的招聘,包吃包住,工资也不低,要是荣老师不嫌弃,我很愿意留下来的。” 壮汉也跟着附和,“李真真说的没错,工资连肉都不够买,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荣岁:“…………”这非管局的待遇到底有多差啊? 既然两人自愿留下来,荣岁又翻了翻他们的简历。 李真真是峨眉派掌门的二弟子,九八五毕业,专业宗教学,还是本硕连读;壮汉叫熊北,根脚跟熊大壮有点关系,是头北极熊,在特种部队服役过。退伍之后就调到了非管局。 这两人看简历倒是还不错,荣岁想了想,“那行吧,你们留下,试用期一个月,要是试用合格就转正。” 两人顿时喜滋滋的,道:“那我们啥时候能住进来啊?” 李真真非常精打细算,“我把租的房子退了,个鬼地方工资低的要死,房价还不低,房租一交饭都快吃不起。” 荣岁咳嗽两声,说随时都可以搬进来。 两人还得回去办离职,就跟荣岁约了下星期来报道。 …… 两人到幼儿园报道后,荣岁又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李真真负责教文化课,熊北正好填补了体育老师的空缺,而且他在部队服役过,格斗技巧会的不少,正好可以给幼崽们陪练。 两人办完离职手续如约背着行李来报道,之后便很快投入了各自的岗位之中。 多了两个人手,老师们轮班上课都轻松许多,而幼崽们却吃了大苦头。 韩仲很熊北十分聊得来,两人商量了方案,一个负责训练,一个负责陪练,把中班的幼崽们实打实的训练了起来。一个星期两节体育课或者说战斗课,一个月过去,原本圆滚滚胖嘟嘟的幼崽都瘦了一圈,结实不少,跑起来贼有劲儿。家长们看见了都说好。 唯一觉得可怕的只有温暾了,他被龙睚拎着去看了两次,看完回来就有了心理阴影,哭着跟荣岁说不想上学了。 荣岁虎着脸吓唬他,说要是再胖下去,就让他也跟着上“体育课”去。吓得温暾当天晚饭都少吃了一碗饭。 幼儿园的生活就这么平静的过着,十月上旬的时候,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打破了幼儿园的平静。 这天是个周六,荣岁刚炒了一大锅的糖炒板栗,棕色板栗裂了口,透出里面黄灿灿的肉,还没入口就能闻到甜糯的板栗香。大人幼崽们一人拿张a4纸包了一捧,围在树下喀嚓喀嚓的吃板栗。夔跟奢比尸在门卫室抱着板栗看剧,就见两个人类女人停在了门卫室旁边。 “您好,我们找谢道长。” 夔牛给荣岁打了个电话,荣岁板栗都吓掉了,“两个女人找谢风?还有一个大着肚子?” 所有人齐刷刷的转头看谢风,眼里都写着没想到小道士看着老老实实原来是个搞出孩子就跑路的负心汉。 谢风:“……???”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瞅我干啥?!”谢风囫囵将嘴里的板栗咽下去,着急的辩解道:“我们全真派不让近女色的!” 众人:“……哦。”你们全真派还不让吃荤腥酒肉呢,你不照样吃。 谢风感觉自己蒙受了天大的冤屈,将板栗往兜里一塞往门口跑,“我看看去。” 他跑到门口,看见人时一愣,竟然不是什么碰瓷找麻烦的,还真是两个熟人。 杨锦扶着大着肚子的婷婷站在幼儿园门口,两个人都带着墨镜口罩,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尤其是婷婷的肚子,已经有正常孕妇的两倍大了,她肩膀上还一左一右的趴着两个小鬼,被符纸挡着,才没能往她肚子里钻。 杨锦一看见他,差点当场跪下,“谢大师,您救救婷婷,救救她。” 谢风上前扶住她,看了默默流泪的婷婷一眼,叹气道:“先进来吧。” 他将人带进去,夜行游女的九个头伸得老长,隔着老远的就看见他身边跟着个大肚子的女人,啧啧道:“这小道士看着不声不响的,挺行啊?” 另一个头道:“肚子挺大的,怀了俩吧?不知道生下来能不能给一个我养。”她巴巴的盯着婷婷的肚子,边上荣富嫌弃道:“你怎么这么不挑啊,那小鬼黑漆漆丑不拉几的你也养。” 夜行游女九个头转向荣富,一起吼他,“你懂个屁,这是母爱!”母亲能嫌自己孩子丑吗?! 荣富抹抹脸上口水,往一遍挪了挪,不跟这泼鸟一般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做遵纪守法好公民,不能明抢,晓得伐? 老父亲:不明抢可以暗夺啊。 殷烛之:没抢,他们自愿的。 火精:抢了也打不过殷烛之。 第88章 谢风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去,荣岁想了想不放心,让殷烛之盘到自己手臂上,也跟了过去。 “先坐吧。”谢风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水,才在她们对面坐下来。 婷婷捧着杯子,纤细的手指不安的在玻璃杯壁上摩挲,她想说什么又顾忌的看看荣岁,“谢大师?” 荣岁见他看自己,手指在手腕上的小龙身上摩挲两下,客气又不容拒绝道:“我是这里的园长,谢风是我弟弟,两位跟他独处一室,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就说不清楚了。” 婷婷还想说什么,却被杨锦拉了拉,止住了话头。杨锦道:“没事,相信您也不会往外说的,是吧?” 荣岁点点头,坐在角落里不再插话。 谢风起身,先是看了看婷婷的肚子,疑惑道:“你把我给你的符取掉了?” 他一共给了婷婷三张符,一张能用一个月,只要她不主动摘下来,几个小鬼就没办法往她肚子里钻。 但是现在她肚子里赫然呆着两只小鬼,显然是她不遵嘱咐,将符取下来,给了小鬼可趁之机。 杨锦顿时神情尴尬的解释道:“婷婷她又找了别的大师给看过,只是那些大师都不如您的道行高。”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谢风因此发怒,不肯再帮她们。 谢风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别的,“你们这次过来,是愿意说出实情了吗?” “是,我来说吧。”杨锦紧紧握着婷婷手,神情满是怜惜,“婷婷都告诉我了,只是希望二位听了,务必要替我们保密。” 谢风点点头,“这个你放心。” 杨锦攥紧婷婷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讲道:“婷婷她……在拍第一部 戏的时候,被导演强奸了,那小鬼,应该就是当时被她打掉的孩子……” 婷婷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却死死的忍着没有哭出声。杨锦之前已经听过一次,神情还算平静,但眉眼间也满是愤怒。 原来婷婷刚进圈时,运气好正好有部电视剧的导演看中了她,让她演了个女三号。她们原本以为是运气好,但其实,是那个禽兽不如的导演看中了婷婷。 婷婷进了剧组之后,导演对她多有关照,一天晚上拍完戏份剧组聚餐时,导演也在,婷婷被灌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就被他扶了回去。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导演赤身裸体的跟她睡在一起。 “我想报警,但是他却跟我说,要是我敢闹大,就让我在圈子里再也待不下去。”婷婷屈辱的捂住脸,哽咽道:“我那时候太害怕了,我谁也没敢说,只想着拍完戏赶紧离开。谁知道……” 谁知道她却意外怀了孕。 婷婷大学就跟杨锦在一起了,两个女人自然不可能怀孕,因此她对这方面也不怎么了解。等到她发现身体不对劲去医院检查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要四个月了。 那时候她又怕又慌,不敢告诉任何人,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偷偷去医院堕了胎。 “我也不想的……”婷婷眼眶通红,脸上泪痕满布,“可那是个孽种,是别的男人强奸我怀上的孽种!它就不该出现!”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婴孩哭声,趴在婷婷肩膀上的小鬼大张着嘴,露出猩红的口腔,没有眼瞳的眼睛死死盯着婷婷的肚子,五指弯曲成爪,想要爬进她的肚子里。 荣岁看了一眼便不再看,顺带把殷烛之的眼睛也捂住了。 那边婷婷似乎被屈辱的回忆刺激到了,情绪有些歇斯底里,“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杨锦紧紧抱住她,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抚,“都过去了……” 婷婷头发散乱的趴在她怀中低低哭泣,杨锦双眼发红,哀求的看着谢风,“婷婷也是受害者,求您帮帮我们,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谢风不言不语的看着她们,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面容绷紧,仿佛结了一层寒冰。 他没有理会杨锦的哀求,而是直直的看着婷婷,“那还有另外的三个孩子呢?你身上可不止一个小鬼。” 婷婷身体一抖,转过脸见鬼一样瞪着他。杨锦也懵了,看看婷婷又看看谢风,“什么意思?另外三个孩子?不是只有一个吗?” 谢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婷婷,缓声道:“这世上的鬼魂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多,也不是每个流产的婴儿都会化成鬼魂。未成形的胎儿大多还没有自我意识,堕胎了他们的意识自然也随之消散。能变成怨魂的那是极少数。除非它们的魂魄被拘住,遭受了折磨后产生极大的怨气。才会化成怨魂。” 谢风目光通透,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一般,“但你身上,现在却有四个小鬼。” 婷婷颤声道:“你想说什么?” 谢风道:“你说你曾经养过小鬼,泰国小鬼我也略有耳闻,你请回来的法身在哪里?” 要说养小鬼转运势,现在国内最多的应该就是古曼童了。供养古曼童,需要请一尊古曼童法身到家里供奉。供养之人多行善事,帮助古曼童积攒功德早日转世,而作为回报,古曼童则帮助供养之人扭转运势。最开始的古曼童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原理有些类似于道家的“灵童耳报术”,本是双赢互利的事情,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总有人不愿意花心思供养,也不愿受积德行善的束缚,就有了另外一种古曼童的诞生。 即将夭折婴儿的尸身以写有经文的布帛包裹,置于火上炙烤七七四十九日,直到尸油完全被榨出,尸体完全变干,再以秘法将婴儿魂魄封死在尸体内。如此制作出来的古曼童,不需悉心供养,也能任由驱使。而这种邪法制作出来的古曼童,与正经的古曼童不同,它是没有法身的,只有一具婴儿干尸。 “我、我扔了……”婷婷的眼睛瞪得极大,鼻孔瓮张,整个人都绷紧了,仿佛在面对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 谢风不紧不慢道:“是扔了,还是根本就没有?” 婷婷脸色煞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杨锦听着两人对话,脸上的茫然之色缓缓褪去,不可置信的看着相伴数年的女友,“你还瞒着我什么?” 婷婷脸上的肌肉神经质的抽搐几下,怯懦的神色忽然变得阴森可怖起来,“他们本来就是不该存于世上的孽种,死都死了,我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可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不是!他们不是!”婷婷瞪大了眼睛反驳,“我从没想过要孩子,阿锦答应我了,这辈子就我们两个人,我怎么会要孩子?!” 趴在她肩膀上的两个小鬼又开始嚎哭起来,尖锐的哭声回荡在办公室里,连带着肚子里的两个小鬼也开始躁动。 婷婷痛呼一声,猛地捂着肚子弓起腰,她狠命的锤了两下肚子,勉强直起身体,拉住杨锦的手,“我不看了,我们回家。” “什么时候开始的?”杨锦一点点掰开她的手,脸色一片苍白,“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什么导演强迫你,你是逼不得已,其实都是你自愿的吧?” “就因为想红?” “我没骗你。”婷婷垂着头,看着自己大到怪异的肚子,哼笑一声,“只是没有说完而已。” 第一次确实是导演趁她喝醉了强迫她发生的关系,但她舍不得自己的努力白费,也舍不得成名的机会,选择了隐忍下来,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导演还算厚道,除了正在拍的剧本以外,又给她介绍了别的资源。但她都得拿点什么去换才行。 人的底线是可以一再跌破的,背叛一次会懊悔,两次会愧疚,三次四次之后,尖锐的愧疚跟不安都被磨平,就变的无所谓起来。她跟杨锦都忙,难得有时间回家也是一起吃饭逛街,做爱的时候并不多。因此这么多年来,杨锦从未发现过她的背叛。 唯一令她不满的就是有些金主不愿意戴套,有时候不小心中了标,还得去打胎。不过后来她遇见了一个泰国大师,连打胎的麻烦也解决了。 泰国大师把那些男人的孽种做成了小鬼供她驱使,她每每看着变成干尸的婴儿,总有难以言喻的快感,就仿佛她亲手报复了那些践踏她的男人一样。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杨锦看着她,眼神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婷婷低着头,没有看她,轻轻的说:“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以前那么爱我,到了此时此刻,不也会抛弃我吗?” 杨锦难堪的转过头,忍住了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那些孩子的尸体在哪?” 婷婷抬头,笑容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就在我们床底下啊,大师说这小鬼不仅可以转运,还可以保佑姻缘呢。” 第89章 杨锦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床底下的东西她是知道的,那是婷婷很早以前带回来的一个木盒子,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婷婷当时说这是跟大师求来的保家符,得放在床底下才有效,还不许她看。婷婷以前就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说了不许看,杨锦就真的没看,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去。 “我去把盒子拿过来。”杨锦脸色惨白,游魂似的往外走,还没走出两步就晃了晃差点栽倒,谢风眼疾手快的扶着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太阳穴突突涨的生疼,杨锦按着头,低声说:“等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分手吧。” 婷婷转过脸,没有应声。 杨锦坐在椅子上缓了缓,等那阵眩晕感过去后起身,说要回家去将婴儿尸体带过来。她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糟糕,荣岁想了想,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这个状态开车太不安全了。” “多谢。”杨锦勉强笑了笑,跟他一起出去。 杨锦是开车来的,两人开她的车回去,一路上杨锦一言不发,盯着窗外像一尊被凝固的雕像,车厢里只有电子导航的机械声。 等到了小区门口,保安催促两声,她才回过神,拿出卡在门禁上刷了一下。 荣岁跟她一起上楼,杨锦住的是个高档小区,三房两厅的格局,房子布置的很温馨,细节中看得出来主人很重视这个家。 杨锦连鞋都没换就直接进了卧室,然后趴在床底下,找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 木盒是朱红色,上面刻着凌乱怪异的线条,不知道时还会觉得这是抽象艺术,现在知道了放在的里面的东西,只觉得看的心里发凉。 杨锦跪坐在地上,红木盒就放在她膝盖之上,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控制着颤抖的双手。放在木盒的锁扣之上。盒子没有上锁,只有一个锁扣搭着,轻轻一扭就开了。 “我开了。” 杨锦重重呼出一口气,将盒盖掀开。 不大的盒子里,并排摆着四具胎儿的干尸。胎儿还未完全成型,黑瘦干枯的身体如同老鼠大小,被写满经文的黑色布帛包裹着,看着诡异又可怜。 “先带回去吧。”荣岁道。 杨锦合上盒盖,手臂撑在地上,腿软了半天才重新站起来。 荣岁半扶着她,见她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或许这个时候的安慰太过苍白无力,他最终还选择了沉默,跟杨锦一起下楼。 杨锦抱着木盒坐在副驾驶上,连安全带都忘了系,还是荣岁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荣岁发动车子,载着她返回幼儿园。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车子走走停停,车厢里弥漫着沉默。 杨锦将车窗降下来一点,外面的风吹乱了头发,连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我们在一起七年了。虽然都各有工作忙碌,但是休息时回到家,却是我最快乐跟放松的时候。我以为她也是这样。”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结果却只有我一个人自以为是。”她不图名不图利,只是想认真做好手上的工作,赚的钱虽然不够大富大贵,但是也足够两人开销。她甚至已经计划着,今年年底,两人七年纪念日的时候,带她出国登记。 只是没想到现实却给了她一记重锤。 荣岁看着前方的道路,搜肠刮肚的想着安慰的话,但是杨锦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她低头将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取了下来,留恋的看了看之后,一扬手扔到了马路边的绿化带里。 …… 两人将木盒带回去,就看见办公室门口夜行游女朱芷还有荣富几个都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看风景,见他们上来还十分虚假做作的打了个招呼。 荣岁尴尬的笑了笑,瞪了他爹一眼,示意他赶紧带人走。 荣富装作没见,趴在走廊上道:“这里风景真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表示要在这里看风景。荣岁:“…………” 他朝杨锦尴尬的笑了笑,两人进了屋,然后将门重重关上了。 两人一进去,屋里的小鬼就发出凄厉的嚎哭声,荣岁揉了揉耳朵,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杨锦则将木盒递给谢风,“都在这里面。” 谢风接过去,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露出里面四具婴儿干尸来。 屋里的哭嚎声更大,四道尖利的哭声此起彼伏,刺得人耳朵生疼。荣岁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微热的感觉,而后那哭声就像是被隔开了,虽然还在,却已经对他造成不了影响。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小龙,嘴角微微翘了翘。 谢风将盒子里的婴儿干尸取出来,小心的揭开包裹的布帛,露出布帛之下烤的干枯的尸身来,他仔细观察片刻,在尸身的头、心脏以及四肢部位,找到了扎着的钢针。 钢针扎穿了骨头,正面入,背面出,将魂魄死死困住。 谢风神情凝重,拿出一张符贴在干尸头上,然后才极其小心的将钢针取出来。等到最后一针钢针也取出,婷婷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尖声道:“有东西在咬我!” 而看在荣岁跟谢风眼里,则是那只被解除了禁制的小鬼,正趴在婷婷肩膀上,一口口的啃咬她的血肉。 谢风神情不动,拿起第二具尸体继续取针。婷婷的哭叫声却越发凄惨,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哭叫道:“有东西在咬我,好痛啊……” 杨锦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反应过来后,又缓缓的退了回去,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谢风的动作。 谢风已经开始取第三具尸体上的钢针,得到自由的小鬼一左一右抱住婷婷,张大嘴在她身上胡乱啃噬。 “走开!都给我走开!你们救救我……”婷婷疼得蜷缩在墙角,双手在被咬的地方神经质的拍打,惨叫声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杨锦到底不是铁石心肠,担忧的看向谢风,“她这是怎么了?” “那些婴灵在发泄怨气而已。”谢风将最后一具尸体也放回去,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道:“死不了,只是受些皮肉之苦。” 婷婷的哭喊声渐渐弱下来,她缩在角落里头发散乱,蜡黄的面孔上眼泪交错,再找不到一点当初的模样。 四个小鬼趴在她身上,足足啃食了将近两个小时,凶狠的动作才渐渐慢下来。 谢风见状,将准备好的香点燃,四具尸体放在写满往生咒的布帛上,而后便低低开始念诵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一遍遍的经文如同清风化雨,缓缓冲刷着小鬼身上的怨气。四只小鬼停下动作,飘到临时充作香案的办公桌前,看着自己尸体,齐声大哭。 只是这次,它们的声音不再阴森诡异,而是渐渐变成了正常婴儿的嚎哭声。 谢风专心超度,缭绕的烟雾缓缓缠绕在小鬼身上,他们身上的黑色怨气肉眼可见的开始消融,直到完全消融干净,只剩下四个半透明的婴儿魂魄。 “投胎去吧。”谢风停下念诵,看着咯咯笑的四个婴灵,手指在他们额头各点一下,四个婴灵的身形便越来越淡,然后彻底消失。 “他们离开了?”荣岁被这场景震撼,没忍住出声问道。 “嗯,怨气散尽,他们都去投胎了,希望来世能投个好人家。”谢风这话是看着缩在墙角的婷婷说的,他总是乐呵呵没什么脾气的样子,这还是荣岁第一看看见他脸上露出明显厌恶的神情。 婷婷被小鬼折磨了近两个小时,这会儿才迟钝的反应过来,那些咬她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她的嘴角抽动一下,露出个难看又怪异的笑容,“我还没死……”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生生给吃了。 杨锦拿出手机,又给谢风转了一笔钱,诚挚道:“有劳谢大师了。” 谢风收到钱楞了一下,道:“上次已经给过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杨锦瑶瑶头,看向桌上的婴儿尸体,“这些孩子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谢风用布帛将尸体包裹好,道:“魂魄已经不在,找个地方埋了就好。” “那交给我吧。”杨锦主动道:“就当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婷婷抬起头看向她,动了动嘴,嗓子却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杨锦将装着尸体的木盒抱起来,再次跟两人道过谢,才走到婷婷面前,将一把钥匙放在她面前,“这是钥匙,房子之前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便抱着木盒,坚定往外走去。 婷婷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呆呆的,好一会儿后才勉强起身,将地上的钥匙跟包捡起来,重新梳好头发,然后带上墨镜跟口罩,步履迟缓的离开。 夜行游女就在门口,见婷婷出来立刻翻了个大白眼,目光斜斜瞥着她,对朱芷道:“哎,这有的人哪,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护崽呢,她却能拿小孩的命换名利,几个小孩投胎到她肚子里,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朱芷温声细语道:“坏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的。” 婷婷脚步一顿,嘴唇抿了抿,背影狼狈的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夜行游女:气死老娘了!老娘一个崽都没有,这种渣渣却能有四个?!就该打死。 第90章 婷婷离开之后,夜行游女因为小鬼的事情,不高兴了好些天。朱芷见她阴郁的模样,想了想又去书店给她买了一套教师资格考试的辅导书,夜行游女对着厚厚的辅导书,终于没有时间再郁郁,化愤怒为动力,专心看书去了。 十月末尾的时候,杨锦来过一次,拖着行李箱素面朝天,不过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她是来跟谢风道谢兼告别的。 她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失败的恋情中走出来,不过整个人已经洒脱许多,她真心实意的再次跟谢风道谢。 谢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她几个孩子的尸体怎么安置的。 “我买了一块墓地,几个孩子的尸体火化以后,骨灰在了一起,也好让他们做个伴。以后如果我还来这个城市。会再去看看他们。”杨锦道。 谢风道:“你不在w市了?” “嗯。”杨锦双手插进口袋,半边脸缩围巾里,眯起眼笑了笑,“我跟公司解约了,准备回老家去。”她老家在b市,当时是因为性向原因跟家里闹翻了才来到w市,后来又为了婷婷留在这座城市里,现在感情一败涂地,她准备回家去看看。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如果有机会来b市,我做东带你们玩。”她道。 谢风笑道:“有机会一定去。说不定等我们去的时候,你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那借你吉言。”杨锦无所谓的笑笑,道过别便拖着行李箱潇洒离开。 …… 十月在满地萧瑟的残叶中结束,转眼便入了十一月里,天气越来越冷,阴冷的北风吹的人骨头缝都透着凉意,荣岁不愿意出门,每逢周末跟个冬眠的动物一样缩在屋里。毛茸茸的幼崽们再次获得了荣老师的宠爱,两三只的挤在他怀里当暖手宝。 又是一个周末,左手抱着毛茸茸的温暾,右手揽着暖呼呼的龙崽,荣岁缩在沙发里美滋滋的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看着看着却不期然冒出来一个熟面孔,荣岁坐直了身体,惊讶道:“婷婷?” 婷婷带着精致的妆容,在电视里落落大方的笑着,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落魄狼狈的模样。 荣岁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她全名叫许婷婷,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二线女星,尤其是今年因为参加了这档综艺节目,人气小爆了一下。还挺受欢迎。 “谢风,你过来看看。”荣岁给谢风发了条语音,谢风从隔壁过来,探出个头往门里瞅,“叫我干嘛?” 荣岁道:“你看这是不是婷婷?你之前不是说她元气大伤,连寿数都会受到影响吗?我看她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电视里许婷婷已经开始了游戏。她跟一个人气男嘉宾搭档,现场的观众一片尖叫。 谢风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奇怪道:“她这是将死之人的面相。周身死气缠绕,她活不长了。” “想不到她竟然还不知悔改,这次不知道又用了什么邪术。”上次看许婷婷还不是这样的早逝的面相。 谢风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后就特别讨厌她,毫不掩饰道:“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奇怪了一阵就将这事忘到了一边去,毕竟他们已经救过一回,这人要是找死,他们也不能上赶着去拦。 不过说是这么说,真看到许婷婷的死讯时,荣岁还是诧异了一下。 就在综艺节目播完后没几天,许婷婷就上了w市当地的新闻头版:某知名女星因意外流产,在酒店失血过多死亡。 现场太过血腥,新闻里的照片都打了马赛克,但从网上流出来的照片看,酒店的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许婷婷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肚子,双眼圆睁,死状十分可怖。 虽然警方通报是意外死亡,但是许婷婷的死太过离奇,意外摔倒流产,一般人好歹会打电话求救,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接到警察的通知才知道死讯。加上孩子的父亲没有一点信息,至今未见人影,不由得就有人往阴谋论的方向猜测。网上甚至为意外死亡还是他杀分成了两派争吵。吃瓜路人们则为这其中藏着的秘辛摩拳擦掌。许婷婷的死亡反而被淡化了,除了真爱粉,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了她的死亡而感到的悲伤。 荣岁也有些好奇,这前后才隔了半个月,没想到许婷婷肚子里竟然还有个孩子。 谢风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流出来的照片,肯定道:“不是意外死亡,她原本并不是短命之人,只是不知道又用了什么邪术,才没了性命。” 不过用脚趾也能猜到。她多半是又去找了当时给她炼小鬼的“高人”。能用这种的邪术的人,想也知道肯定不是良善之辈,许婷婷与虎谋皮,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迟早的事情。 荣岁看看手机上的新闻,摇摇头叹息一声,起身去做饭。 …… 因为许婷婷的死亡,微博上很是热闹了几天,在新的热点出来之后,网友们才终于转移了目光,许婷婷的死亡带来的热闹也淡了下去。 而幼儿园也迎来了最紧张的一个日子——教师资格考试。 这次考试幼儿园里一共有四个人要参加考试,分别是夜行游女,韩仲,李真真和熊北。 夜行游女是从上半年就开始复习了,韩仲据说是乘玉亲自辅导的,本人淡定的很,唯一比较令人担心的就是李真真跟熊北。他们俩来的晚,看了才不到一个月的书就要进考场。 为了鼓舞士气,荣岁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让他们吃饱了再进考场。临出门前,谢风又一人给了一张符,说是能消灾转运的,让他们务必戴好,挨个交代完,幼儿园众人才像送军出征一样将几人送走。 送走他们,荣岁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带上殷烛之,准备去超市采购食材。 昨天庆山那边又送了新培育的品种过来,几只全身红色长得像野鸡的鸟,和半扇已经处理好的新鲜牛肉。 正好今天夜行游女他们要去考试,荣岁就打算着晚餐做的丰盛一点,当做犒劳。 殷烛之推着购物车,荣岁在前面挑选,先将吃完的零食跟水果补上,两人才去了菜肉区买菜,肉是现成的,荣岁买了土豆还有需要香料,又买了一些其他蔬菜。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幼儿园。 … 三只野鸡要比普通野鸡大一些,一只掏空肚子塞上香料,跟茶树菇一起炖了,剩下的则腌制好刷上调料,放进烤箱里慢慢烤。这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野鸡”看着个儿大,但是肉一点都不老,在烤箱里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油,隔着烤箱门都能闻到香味儿。 荣岁吸吸鼻子,指挥着殷烛之把半扇牛肉处理了,牛胸脊跟牛腰处比较嫩的肉被切成大而薄块,用调料腌上,等会儿煎成牛排;牛腿骨剔出来熬高汤,熬出来的牛骨汤正好用来做火锅锅底;剩下的牛肉则一半片成薄片下火锅,一半跟土豆一起炖了。牛肉带筋,得慢慢的炖才入味,切成块的土豆浸泡在汤里,跟牛肉一起炖的绵软入味,等出锅时,轻轻一抿就能化在嘴里。 几个幼崽最喜欢这样软糯的口感,荣岁特意炖了一大锅,可以让他们吃个够。 下午时候,夜行游女一行人终于考完回来,韩仲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李真真跟熊北状态看起来也还不错,唯有夜行游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荣岁看见她这模样,都没敢问考的怎么样。 倒是夜行游女一看见朱芷就扑上去抱住她假哭,“我考砸了呜呜,好多题都不会做,人类的题目怎么都这么难……” 朱芷拍拍她,安慰道:“不就是一个证吗?这次考不过,下次我变成你的样子替你去考。” 夜行游女一呆,从她怀里爬起来,震惊道:“这么好的办法你之前怎么不说?”害得她每天辛辛苦苦看书,还生怕考不过! 朱芷打了个哈哈,“这不是让你多了解一点人类教育幼崽的知识吗……” 夜行游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计较这个,已经开始计划着要是自己考不过,得让朱芷代她去考试的事情。 一边端着碗的荣岁:“…………”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的?但是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反正监考官也认不出来。 … 准备的满满一桌饭菜,全被吃了个干干净净。荣岁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儿,空着的另一只还被温暾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示意他给揉揉。 其他人自觉去收拾碗筷,荣岁揉了一会儿肚皮,觉得还是有点撑得慌,就带着一串幼崽围着客厅转圈消食。消完食,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看着幼崽们都乖乖洗漱后钻进被窝,荣岁才搓搓手,回房间去洗漱。 屋里开了空调,暖呼呼的,荣岁洗漱过后只穿着一套薄绒睡衣出来,殷烛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荣岁顺手将他抱起来,两人一起回房间休息。 钻进暖和的被窝,荣岁蹭了蹭龙崽暖呼呼的身体,舒服的叹了声气,才满足的抱着殷烛之睡过去。… 荣岁是被疼醒的,他急匆匆的掀开被子,捂着肚子往卫生间跑。 下午吃的又辣又杂,到了晚上肠胃受不住,就开始闹肚子了。殷烛之从被窝里钻出头看了一眼,又打了哈欠缩回去,在满是荣岁气味的被窝里呼呼睡觉。 荣岁在厕所里蹲了半天,出来时冻得瑟瑟发抖。 顺便去客厅倒了杯水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悉悉索索的动静、 “怎么这么冷的天朱老师也出来活动……”荣岁放下杯子,自言自语的往门口走,想叮嘱朱芷注意身体别冻感冒了。 他如同往常一样拉开门,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朱芷,而是一个飞在空中的人头以及拖拽出来的肠子。 “卧槽!什么鬼东西?!” 荣岁吓了一大跳,“嘭”的关上房门就往卧室跑,一边跑一边喊人,“殷烛之,门外面有个人头!会飞!”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有刺客!殷烛之快来救驾!! 第91章 飞头破门而入,拖拽在后面的肠子和胃在门上甩出湿濡的痕迹。 人头发出嘿嘿的怪笑声,荣岁只感觉身后一阵风袭来,下意识蹲下身体,飞快袭来的人头从他头顶飞掠过去,急急打住又转回来,张大嘴再次飞向荣岁。 荣岁心里骂了一声,操起墙边的扫把用来防身。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闻声赶过来的殷烛之抬脚踩住地上的肠胃,一脸的恶心。 被踩住胃部的人头发出惨叫声,回过头欲反击却一簇火焰挡在了面前,他险险的停住嘴,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殷烛之。殷烛之满脸嫌恶的看着他。飞头知道这是遇见高手了。惊疑不定的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你是什么人?” 殷烛之没有理他,让火精困住他,然后嫌弃的将脚尖在地上蹭干净。 隔壁的白图夜行游女还有谢风都被这动静吵醒,跑过来看热闹。 夜行游女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看见地上的人头嫌弃的一蹦三步远,“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恶心?” 白图看着也觉得恶心,默契的离远了一点。只有谢风还颇有兴趣的凑上去,好奇的拿脚尖踩了踩地上的肠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飞头降?” 地上的人头发出凄惨的叫声,又畏惧着火精的威胁不敢还击,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威胁道:“你们,最好,放了我,否则我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师父是、泰国最厉害的、大降头师!” 谢风很给面子的抖了抖,夸张道:“哇,我好害怕,那你师父在哪呢?” 说完他又满屋子转悠,终于在垃圾桶找到了一根吃烧烤扔掉的竹签子,用那根竹签子捅了捅血呼啦子的肠子,好奇道:“我听说南洋的飞头降分七个阶段,在大成前的飞头降,头离开身体时都连着肠子和胃部,见动物吸动物血,见人吸人血,必须要将肠胃填满才能回去。” 他笑眯眯的问道:“看你现在还托着这么长的“尾巴”,这飞头降还没练成啊。” 人头屈辱的瞪着他,愤怒道:“有本事,单挑!” 谢风脸色一沉,拿竹签在脆弱的肠子上狠狠戳了一下,“这么恶心谁要跟你单挑。问你话呢,你师父是谁?现在在哪?” 人头疼得嗷嗷直叫,却咬死了不肯透露他师父的一点信息。 谢风没辙了,摊手道:“看来得严刑逼供才行。” 人头顿时惊恐的瞪着他,荣岁靠近仔细看了看,觉得还是太辣眼睛了,他转头看着殷烛之洗眼睛,嘴里问道:“不太好吧,死了怎么办?看着像是个外国友人,万一引起警察注意就不好了。” 谢风对飞头降略知一二,一点都不担心,给他解释道:“飞头降在练成以前,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飞头一旦被绊住无法在天亮前回到身体上,太阳一出来,就会化成一摊血水。” 夜行游女道:“那还挺方便,挂到外面去,等天亮了一晒就没了。” 飞头:“……” 荣岁看殷烛之,“要挂到外面去吗?” 殷烛之点头,“挂吧,一身血腥气,杀了也不冤。” 见他点头,谢风就直接抓着飞头的头发将他拎起来,然后找了个麻绳将他绑到了外面的树枝上,之后又在他脑门上贴了张定身符,保管他跑不了,才洗洗手各自回去睡觉。 荣岁跟殷烛之也回了房。 “挂在外面,他师父会找过来吗?”荣岁钻进被窝里问道。 “不知道。”殷烛之在他身边躺下,侧过身体面对着他,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俊美的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不来最好,来了就送他下去陪徒弟。” 荣岁“唔”了一声,不经意的动动身体,却碰到了一条温热结实的腿。他像被烫着一样弹开,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反应过来,殷烛之跟他睡在一起! 不是龙崽形态,而是人形! 荣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从脖子往上开始渐渐漫上红色,他将脑袋往被子里一缩,慌乱道:“我睡了!” 说完也不等殷烛之回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睡觉。 殷烛之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跟头顶的小发旋,嘴唇抿了抿,又往他身后凑了凑。 荣岁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和靠近的温度,忍住了想回头的冲动,不争气的抱着被子,压抑着呼吸声大口呼吸。太热了,脸热,身体热,连呼吸也是热的。 殷烛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荣岁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又变回龙崽的模样。用爪子将他扒拉过来,然后窝到他怀里团成一团,闭上眼睛睡觉。 荣岁眼睫颤动,偷偷的睁开一条缝偷看,从殷烛之扒拉他开始,他就在装睡,现在龙崽已经窝在他怀里了,他却死活睡不着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心跳也很快,他小心的将脸露出被子外,大口的呼吸。被窝外的空气带着凉意,总算缓解了这莫名其妙的燥热。 荣岁怀里窝着龙崽,带着满心的纠结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门口的树枝上,只剩下一根空荡荡的麻绳,地上有几点红色,显然那个人头没能在天亮前回到身体上,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 其他人路过时好奇的瞅一眼,道:“真晒化了啊?”显然对这种异国的术法感觉十分神奇。 荣岁看着地上的血迹感觉怪晦气的,又去屋里接了水过来冲洗干净,然后把树上的麻绳取下来,让火精给烧干净。 处理完了,他们才拾掇拾掇准备出门。 前几天庆山邀请他们去牧场玩,他们就挑了周末的日子出门。 庆山的牧场也办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牧场养殖的品种越来越多,场地规模也一再扩大,他又顺势弄起了农家乐。牧场里面单独划出了一片山头做放养区,游客可以自己进山打猎。当然这些都只对非人类开放,试营业之后反响还不错,这才邀请荣岁他们过去玩。 牧场在w市跟隔壁市交界处的山脚下。山不高,真要说的话也就算个小土坡,山脚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山上的山泉水流到山脚下,聚集成一片湖泊。 荣岁他们是坐幼儿园的校车过来的,今年开学时幼儿园就置办了校车,用来接幼崽们上学。现在出门正好派上用场。荣富当司机,涂成黄色的校车巴士慢悠悠的停在牧场大门口,庆山接到电话,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接人。 几个大人领着活蹦乱跳的幼崽们下车,荣富先去停车场停车,庆山则领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给他们介绍。 进去后就是招待游客的游客服务中心,进去登记好以后,才去住处放行李。 牧场里只零星的建了几栋两层的小木屋,小木屋环绕湖泊而建,掩映在青翠的树木之间,别有一番风情。 “牧场的草木怎么都没有落叶?”走了一路,荣岁越发的惊奇。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早已经是草木凋零的季节,但是庆山的牧场里,除了天气冷些,满山的植物却一点萧瑟衰败的迹象都没有。 庆山挑眉,微微笑道:“我好歹也是一方山神,虽然没有大能耐,但是让自家的草木生长的好一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荣岁点点头,心想难怪只对妖族开放,这要是让人族看到了,可不得了。 “你们就住这栋。”庆山带着他们在最大的一栋木屋前停下,“其他的都已经有人预定了,这是特意留下的。” 庆山打开门,把房卡交给荣岁。幼崽们一窝蜂的冲进屋里,荣岁他们则落在后面。这木屋内部的装修是田园风,米色跟草绿色的主色调看起来没有一点冬天的寒意,反而透着春天的暖意。 在木屋里转了一圈,庆山才又带他们去山上。 山上修了石阶,几人沿着石阶上去,沿途能看见不少在林间一晃而过的奇怪兽类。荣岁还看见了他最常吃的长着红色鬣毛的山羊。红山羊似乎在被什么追赶,细长的腿在林间灵活的跳跃,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庆山笑着介绍道:“那是葱聋,肉嫩不膻,牧场最受欢迎的就是它了。” 他们正说着,就看见一只巨大的老鹰从空中俯冲而下,巨大的翅膀如同利刃斩铁,将两侧的树木尽数撞断,它一路俯冲向前,尖利的喙叼起地上狂奔的葱聋,仰头就整只吞了下去。 庆山暴跳如雷,伸手指着他大骂,“鹰老三,这撞坏的树全记你账上!” 鹰老三扭过头,一双溜圆的鹰眼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不满的拍了一下翅膀带起一阵大风,粗声粗气的道:“不就是几颗破树吗!你怎么这么小气!” 庆山温和的面孔气得都扭曲了,差点忍不住要骂人,“你怎么不说你这个月撞坏了我多少树?!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拉黑!” “好了好了,我都赔都赔。”鹰老三用两只爪子在地上笨拙的往远处走,两只翅膀捂住脑袋,边走边大声嘟囔,“不就是赔钱吗!老子赔就是了,还要拉黑,哪有人像你这样做生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不敢相信我竟然睡了神君。 火精:别紧张,神君也想睡你。 殷烛之:嗯。 荣岁:……? 第92章 鹰老三唧唧歪歪的走了,留下庆山干瞪眼气的直喘气。荣富跟熊北两个暴脾气又护短,撸起袖子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们去把他揍一顿,教教他怎么尊敬长辈!” 别看鹰老三个子挺大,但其实还是个刚长成的小雏鸟,比庆山都不知道小了多少辈分了。 “哎算了算了。”庆山连忙摆摆手,无奈道:“就是个天老大他老二的混账小子,我骂两句就行了,真要把人给揍了,他老娘能搁我面前哭一整天。”庆山显然对鹰老三母亲避之不及,拉住荣富他们,生怕他们去把人给揍了。 荣富哼了一声,将袖子撸下去,“算这小子运气好,不然一定好好教教他做妖。” 庆山好脾气的笑了笑,带着他们继续往山上走。 荣岁好奇道:“山上的所有动物都可以自由猎食吗?”他看刚才鹰老三抓住了葱聋后就直接吃了,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说起这个,庆山就有点得意了,他挑挑眉,激动道:“没错,这单独划出来的三座山头,所有妖兽都是放养的,游客可以直接进去捕食,我们每只妖兽都有记号的,吃完了下山去服务台结账就好了。” “这还是我从人类的野生动物园得来的灵感。”庆山自得道。 现在山里的妖兽可不多,就是把整座山给翻过来,能下嘴的妖兽也算不上多。更何况现在有非管局管制,一般也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来,所以绝大多数的妖族都开始适应人类的食物了。即使后来陆续有妖族开起了饭店,提供妖兽烹饪的食物,但是对天生野性的妖族来说,还是鲜活的猎物更加值得追捧。 “牧场养殖的品种现在很丰富了,我挑选的都是些肉质口感比较好的妖兽,生吃的味道也不差。”庆山道:“尤其是幼崽们,不少家长把家里的幼崽们带过来扔进山里,就是为了培养幼崽们自己猎食的野性。你们要不要试试?”庆山半蹲下身体,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温暾。 温暾发出兴奋的嗷呜声,扒着荣岁的腿使劲摆尾巴,看样子是非常想去了。其他的幼崽们虽然没有他这么直白,但是眼睛也都闪闪发光,显然对这样的活动是很感兴趣的。 荣岁想到之前在巫龙山上,妖怪们束手束脚玩的也不尽兴,就点了点头,温声道:“去吧。” 幼崽们高兴的欢呼一声,就化成原形四散去捕猎。 就连一直被谢风抱着的绥祖也使劲的拍打鱼尾,兴奋的啾啾直叫,让谢风把她放进水里。 不远处就有一汪山泉,谢风将绥祖抱到泉水边,绥祖兴奋的一拍尾巴,借力跳进水中,高兴的发出一声清脆的啾声,然后一甩尾巴,就钻进了泉水深处。 跟来的妖族们都兴奋的抛了个干净,除了三个人类,就剩下荣富跟殷烛之没动。 “乖崽,你想吃什么?等会儿爸给你捎回来。”荣富搓搓手,看着林间的妖兽跃跃欲试。荣岁笑道:“都行,不用管我。” 荣富嘿嘿笑了两声,化为原形一跃而起,白色翅膀紧贴身体,轻盈的往林中跑去。 “你不去吗?”荣岁转头看向殷烛之,“难得有机会过来。” 殷烛之抿抿唇,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又看看荣岁,缓缓摇了摇头,“我陪着你。” 荣岁跟他对视,莫名就有点不好意思,率先的错开了眼神,弱声道:“没事的,你去玩吧。还有谢风跟真真姐在呢。” 殷烛之依旧摇头,坚定不移的跟在他身边,反而是火精眼馋热闹,没忍住跑了出来,在得到了荣岁的同意之后,兴奋的飞远了。 庆山还在给他们介绍山上的环境,荣岁心不在焉的听着,总觉左手边传来的视线太强烈了一些。而落后半步的谢风跟李真真,只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具体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只能遵从直觉,拉着还在兴奋叭叭叭的庆山离两人远了一点。 顺着石阶走到半山腰处,就是一处凸出的平台。上面像模像样的修建了观景台和缆车,荣岁走到边上往下看了一眼,这山说是不高,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却也十分险峻了。 平台凸出在山体之外,下面是茂密的丛林,白色的瀑布从山顶奔流而下,气势磅礴。 庆山到缆车边跟工作人员交代了一声,对几人道:“缆车修建还没多久,还没正式运营,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长长的钢索连接着两座高山,铁盒子一样的缆车悬挂在钢索之上,从一端缓缓滑到另一端,就仿佛从云中穿过。不过这点小伎俩放在能飞的妖族面前,也就是个折腾累了歇歇脚的地方。 缆车只能坐四个人,他们一共五个人,正好多出来一个,荣岁拿眼睛瞅瞅殷烛之,殷烛之自觉的变回龙崽模样,被荣岁抱在怀里。 四人坐上缆车,缆车便缓缓启动。向前滑行的速度并不快,荣岁趴在玻璃窗边往下看,只见青翠的树林之间,许多从未见过的兽类在其中或奔跑或飞翔。有的单打独斗,有的成群结队,身处其中时只觉得山林安静,但脱离山林从上方俯瞰,却发觉这静悄的林间藏着数不清的兽类,捕杀与被捕杀都在同时进行着。 有着五彩羽毛的鸟类停在树梢上引颈长鸣,长着四只角的巨牛成群穿过树林去河边饮水,还有形如野猪却头上长角的妖兽,正在跟另一只同类角斗…… “羽毛跟调色盘一样的鸟是白鵺,那边的四角牛是旄牛,打架的是蠪蚔……”庆山坐在另一侧,如数家珍的给他们介绍牧场里的妖兽。 “还有那群小东西,看见没?长得跟小兔子似的老鼠,那是我新找来的品种,叫做耳鼠,肉嫩滑又嚼劲,生吃的话肉质还带着一股甜味,刚面市就很受欢迎。寻摸回来的时候才有五对,到现在好不容易才繁育起了一个新的族群。”庆山骄傲道:“这些小东西看着小,但是却很机警,一个族群里还有分等级,分工合作,所以一般来这里的妖怪很少能抓住它们。” 他正说着,就见原本甩着尾巴慢悠悠的飞行的耳鼠群忽然发出一阵嘈杂的叫声,一只红色绒毛,背后六只翅膀的妖族跟在耳鼠群后面,一手抓一个,跟吃糖豆一样把小小的耳鼠往嘴里扔。 耳鼠群慌乱片刻,就分出来一小群正面应敌,给其他的耳鼠争取时间逃走,但是红色大毛球紧紧的跟在后面,嘴一张,一吸气,就将这一小队十几只耳鼠全给吞进了肚子里。 庆山脸色都青了,手指指着舔嘴巴回味的红色大毛球微微颤抖,“这这这……我的耳鼠!” 荣岁看着紧追不舍的红色大毛球跟四散逃亡的耳鼠,以及一副快要厥过去的庆山,咳嗽了一声,伸出手朝红色的大毛球招了招。 正嘎巴嘎巴吃零食的温暾歪了歪脑袋,鼻子动了动然后兴奋的转向缆车的方向,将手里的耳鼠扔进嘴巴嘎巴嚼了。就高兴的扇着翅膀飞到缆车边上,毛茸茸的大脸贴在缆车的窗户上,试图往里挤。 “别挤了,等会掉下去了。”荣岁哭笑不得抵住他的大脑袋,温暾抖了抖耳朵,听话的退开了一点。 成年形态的混沌,浑身覆盖着红色的长毛,背后背着三对雪白的翅膀,面孔隐藏在绒毛之中,唯一能清晰看见的就是长满尖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如果不是自己人的话,光看长相,其实还是挺瘆人的。 像庆山谢风还有李真真三人,在温暾凑过来时就下意识的坐远了,这是上古妖兽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但是荣岁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感觉,他如同平时一样,先是在温暾的大脑袋上拍了拍,然后伸长手揉了揉毛乎乎的耳朵,最后才点点他的额头,教育道:“不能只逮着一样妖兽吃,吃完了下次就没了,明白吗?” 温暾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低低的“呜呜”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虽然刚才的小零食味道很好,但是他还是选择乖乖听荣老师的话,点点头,老实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去玩吧。”荣岁在他额头上轻轻拍了拍,笑着道。 温暾昂头高兴的叫了一声,然后精神抖擞的又奔向了地面之上旄牛群。荣岁至始至终嘴角都带着笑意,仿佛这凶猛的上古妖兽在他眼中,仍然是那个傻乎乎毫无威胁的幼崽。 庆山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有时候真的一点也不像人类。” 就是再胆大的人类,在这些凶猛的巨兽面前,都会有出自本能的畏惧,他们能表现出来的毫不惧怕,只是他们能压抑住这种来自本能的畏惧而已。但是在荣岁身上,却看不见一点畏惧的影子。 谢风和李真真对庆山的话深表赞同。 在幼儿园里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们有时候是真的佩服荣岁,他们作为修道之人,常年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但是也做不到他这样的从容自如。幼儿园里的大妖们,在幼崽状态他们还可以习惯亲近,但是一旦他们脱下这层无害的皮囊,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怕跟敬畏,是无法根除的。 唯有荣岁不同,他对待成年形态的大妖们的态度,跟对待幼崽时没有任何的不同,自然的就仿佛这两者之间在他眼中没有任何差别一样。 两人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被他抱着的殷烛之身上,齐齐感慨:不过也是,能把钟山神君抱在怀里的男人,本身就很不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恕我直言,除了荣岁,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第93章 缆车缓缓前行,经过茂盛的山林,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山上的瀑布和山泉往山下聚集。在地势低平的草原交汇出一片碧如翡翠的湖泊。 湖水清澈平静,从上方俯瞰呈现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就像一块镶嵌在大地之上的宝石,碧绿澄澈。荣岁趴在缆车边上,欣赏下方的美景,却见平静的湖泊中间忽然卷起白色漩涡,随后一条牛头蛇尾的怪鱼奋力振翅飞离水面,发出如牛一样沉闷的“哞哞”声。 怪鱼的体型极大,翅膀似乎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身躯,飞的并不高,它在水面之上盘旋吼叫,蛇一样的尾巴急促的拍打着水面。 “这是鯥,”庆山介绍道:“肉质很有嚼劲,用来做鱼丸口感特别q弹,做成鱼排也不错。不过它仗着体型大,平时算是湖里的一霸,想要捉一只还得费不少功夫,今天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劲敌。” 他正说着,就见湖中接二连三的有怪鱼蹦出水面,有的状如鲤鱼却长着翅膀,有的长得像蛇一样却长着四肢,还有的鸟头鱼身,却长着一对覆满鱼鳞的翅膀…… 这些怪鱼有的荣岁能认出来,有的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庆山一开始还有心情解说,眼看着湖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湖中栖息的鱼类疯狂往水面之上奔逃,他就坐不住了,站起身紧张的盯着下方的湖面,沉声道:“水底下有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湖面之下缓缓现出一团巨大的阴影,湖中的怪鱼吓得吱哇乱叫,甚至有的扑腾着翅膀往岸边飞,下方的阴影却越来越大……一条覆满红鳞的巨大鱼尾划破水面,而后一个人首鱼身的妖族一跃而起,张嘴咬住了体型最大的鯥。 鯥发出一声痛吼,长长的蛇尾绞上去,拼死反抗,但是双方的力量太过悬殊,咬住它的妖族伸出双手,五指尖利,指间连着透明的蹼。并拢后犹如利刃,直接整条手臂穿透了鯥的脑袋。 鯥的嘶吼声一顿,身体仍然在本能的抽搐挣扎着,妖族将手臂抽出来,鲜红的血液出如泉水喷涌而出,染红了碧绿的湖面。 死去的鯥重重的跌落在湖面上,却被妖族抓着没有沉下去,猩红的血液瞬间染红周围的大片水面,受到惊吓的怪鱼们飞快钻入水底,只想离这个恐怖的同类越远越好。 绥祖舔了舔脸上的鲜血,暗红色的卷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身后,半截没入水中,在水波中摇曳着,更添几分妖冶。 谢风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清了,“那……那是绥祖?!” 庆山也吃惊,“不愧是赤鱬一族。”当年赤鱬一族在英水之中,就是英水一霸,到了现在,威风仍然不减当年。 线条流畅覆满艳丽鳞片的漂亮鱼尾藏在水下,绥祖趴在鯥身上,纤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划破坚硬的鳞片,撕下来一块肉,就连肉带鳞片嚼吧嚼吧吃了。 荣岁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这鱼鳞吃了会不会闹肚子啊?”他视力贼好,都能看见那怪鱼鳞片上长满了绿色的藻类,说不定还藏着数不清的寄生虫。 他像个看见家里崽子吃了垃圾食品的家长一样忧心忡忡,“还是得洗干净再吃比较卫生吧?” 其他人:“…………”重点是这个吗??? 下方的绥祖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缆车的视线,她仰起头,海藻一般茂密的头发自然的朝后垂下,露出一张极为艳丽的脸庞,黛眉微挑,目似点漆,朱红的唇瓣微启,发出婉转的如鸳鸯一般的鸣叫声。那声音不似幼崽的清脆生嫩,略显沙哑的叫声带着属于大妖的威严。 声音在两侧山谷激荡,引得鸟兽纷飞,远处又接连传来几声应和一般的叫声。 荣岁远远朝她招了招手,大声朝她喊道:“把鱼——洗干净——再吃!!” 湖里的绥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歪了歪脑袋,垂眸盯着巨大的鯥,想了想双手抱住鯥的尸体,猛然扎进水中。巨大的阴影在湖中快速游动,迅疾游了大半圈后,绥祖又抱着鯥的尸体猛然冲出水面,找了一处礁石半靠在上面,慢条斯理的开始享用自己的猎物。 缆车略过湖泊,继续往对面山头开去,绥祖的身影渐渐被落在后面。有了绥祖的前车之鉴,荣岁格外忧心的盯着下方,寻找幼崽们的身影。 只是其他的幼崽也不知道是不在这一块,还是身形太小了被挡住了,荣岁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最后还是殷烛之一个个指给他看。 “白泽在那边。”殷烛之指着接近山顶的一处断崖,断崖之上长着一大片的藤蔓一样的植物,黄色的花朵结出一串串的红色的果实,而白泽就趴卧在藤蔓之中,张着嘴去吃面前的红果子。 他躺着的那片藤蔓已经长出了断崖之外,结成网状的藤蔓被山风吹得晃晃悠悠的,而白泽怡然自得的趴在其间。时不时还高兴的抖抖毛,吃完了一片就再换一片继续吃。 荣岁瞅着他身下的断崖,觉得这一个个的崽子都不让他省心。 而就在白泽不远的林间,貔貅跟毕方在为一只大蛇打架。两只幼崽一人叼着蛇头,一人叼着蛇尾,正憋足了劲儿拉锯。大蛇还没死透,被迫拉直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 而只能享受供奉的奢比尸跟夔无事可做,就在山里四处乱窜,夔体型大,抱着奢比尸一路狂奔,看见胆子小的妖兽就撵着人家满山的跑。遇见凶恶的打不赢了,就换成两只被撵着跑。 庆山全程跟着看完,觉得这些幼崽各有各的头疼法,不由佩服的看向荣岁,“我就说你一点都不像人类。” 殷烛之轻轻瞥他一眼,庆山只觉得身上一寒,对上殷烛之冷冰冰的视线,顿时一脸莫名,只能往谢风他们的位置靠了靠。 相比幼崽们,成年妖们捕猎起来更加轻松,这山里的妖兽虽然是放养,还有一定野性,但毕竟还是人工养殖的,连幼崽们都可以轻易对付,对于大妖们来说更是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尤其荣富,他不仅自己吃,吃完了觉得哪个味道不错,就捎带上两只准备带给他乖崽尝尝,就这么没多会儿,他身后就拿藤蔓栓了长长一串的妖兽。 挣脱不得的妖兽们生无可恋的被他硬生生拖着往前走,看着荣富捕猎的凶狠模样吓得都快尿了。 而更远一些的夜行游女也不比荣富好到哪里去。 荣富是能打,她是头多,看中一群妖兽,一出手就是九只,一个头一只,嚼吧嚼吧就没了。黑色羽毛湿漉漉的滴着血水,看起来已经吃了不少了。而且她最新瞄上的还是那群可怜的耳鼠。 被温暾吃了小半的耳鼠好不容易脱离虎口,又进了狼窝,夜行游女的原形巨大,几个头把跑的慢的耳鼠围在中间,好奇的打量着。 “这么小,都不够塞牙缝的。”一个头道。 “不过长得很可爱啊。”另一个头用喙戳了戳面前的耳鼠,将耳鼠吓得直叫唤。 其他的头纷纷表示赞同,“确实很可爱,长得像兔子,又比兔子活的久。” “不如抓回去当宠物。”九个头异口同声道。 于是可怜的耳鼠虽然逃过了当零食的命运,但是最圆胖最漂亮的耳鼠王和耳鼠后却被夜行游女叼走当宠物去了。 失去了头领的耳鼠群龙无首,顿时在原地乱成了一锅粥。 庆山看着下方的动静,开始深深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想不开把这群煞神带过来! 缆车抵达终点的时候,吃的肚皮滚圆的温暾也跟着飞了回来,他停在缆车边上,见荣岁下来,就用大脑袋顶了顶他,差点把荣岁顶的一个趔趄。 荣岁张开双手抱住他,使劲的呼噜了两把,才一起下山去出口等其他人。 吃饱了的大小妖怪们陆续下山,绥祖从山脚下的池塘里冒出头,一头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身上,扒在池子边兴奋的啾啾叫。 这里的池塘都是活水,跟山上的水是通的,她估计就是顺着地下水道游出来的,头上还有身上还挂着水草。荣岁在池塘边蹲下身体,给她将头上身上的水草摘干净,捏了捏她的脸颊,疑惑道:“绥祖也恢复了吗?还能不能变回去?” 绥祖扒在他手臂上,歪着脑袋道:“吃饱了。” 荣岁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大概就是现在吃饱了不需要捕猎了,就变回来了、至于还能不能变回成年形态,荣岁让她试了试,结果不管绥祖怎么憋着劲儿,都还是幼崽模样。问她之前怎么恢复的,她也茫然的摇摇头。 荣岁将她抱起来,想了想决定等回住处了给赤鱬族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免得对绥祖的身体有影响。 最后回来的是夜行游女跟荣富。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夜行游女叼着两只胖滚滚的耳鼠,荣富则牵着一串奇形异状的妖兽,两人瞅了对方的猎物一眼,都是一声轻蔑的笑。 夜行游女将耳鼠叼到荣岁面前,喜滋滋道:“我们养两只宠物好不好?” 荣富嗤笑一声,粗声粗气道:“两只小老鼠有什么好养的。”他说着将身后的一群妖兽赶到荣岁面前,得意道:“乖崽看我的,我都尝过味道了,这个肉甜,这只肉嫩,还有这只,肉跟果冻一样……你想吃哪个?爸给你宰好了,等会让你庆山叔的厨子做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夜行游女:呵,死直男! 荣富:长了九个头还学人家养宠物,装什么软妹子! 第94章 荣岁对老父亲的幼稚感到深深的无可奈何,都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一点在他的老父亲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荣富牵着妖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乖崽,荣岁思考了一下,说那就要肉嫩的吧。 “好嘞。”荣富把其他的妖兽都放了,就留下肉最嫩的两只,利落的把瑟瑟发抖的妖兽宰杀了,又洗干净。一行人就扛着妖兽肉高高兴兴的回了住处。说的是要让牧场的大厨做晚饭。但最后还是荣岁亲自下了厨。庆山进去给他帮忙,看见厨房里熟练片肉的殷烛之,还有被指挥着烤肉的火精,神情诧异。 “你们关系真好。” 殷烛之片肉的动作顿了顿,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荣岁听着却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心虚,手里还炒着菜就连忙否认,“还好还好,也就一般般好。” 菜刀在砧板上“咚”的一声响,荣岁跟庆山同时转头看向殷烛之,殷烛之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不言不语的继续切肉。 荣岁还没来及的开口,又敏锐的闻到一股糊味儿,他一转头,就见火精烤着的烤鸡已经整个糊了。荣岁手忙脚乱的去抢救烤鸡。这边殷烛之还在“咚咚咚”的切肉,锋利的菜刀跟砧板接触发出瘆人声响,那架势活像是要砍人。 庆山:“…………” 他总觉厨房里温度都冷了几度,但是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只好放弃闲聊,专心手里的活计。 … 晚饭做了将近二十个菜,一个炖汤三个干锅两个铁板。剩下的都是炒菜。因为在山上已经饱餐过一顿,幼崽们吃饭的动静斯文许多,大家边吃边聊,吹着晚风喝着小酒,外头的夕阳就缓缓的沉了下去。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荣富还有庆山几人还在喝酒划拳,吃饱了的幼崽们则跟着荣岁去湖边散步。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边是一片燃烧殆尽的残红,炫目的火烧云层叠分明,将半片天空都晕染成了红色,而另一半天空,暮色已经悄没生息的侵袭而来。 傍晚的湖面平静,水中游动着不知名的会发光的小鱼,成群结队的发光鱼聚集在一起游动,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会游动的星子。 绥祖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了水,平静的湖面被打破,发光鱼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湖面上光芒交错闪动,又是另一番生动的景象。 温暾跟着荣岁走了两步就不愿意再走,趴在湖边探着身体去够湖里的小鱼,龙睚就坐在后面看着他,防备着他傻乎乎的栽进湖里去。 白泽夹着一本书走过来,在龙睚的身边盘腿坐下,跟他一起看着捞鱼的温暾。 “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白泽看着湖面问道。 龙睚怔楞一瞬,道:“恢复了,怎么?” 白泽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空茫的落在远处,又问道:“那你还记得大战因何而起,又如何结束?结束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妖族又是如何凋零的吗?” 他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龙睚双眉微微皱拢,沉思片刻才道:“大战的起始我记得,如何结束……”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就是两败俱伤,然后……死了很多妖族。” “再具体一些呢?”白泽看着他追问。 龙睚这次沉思的时间更长,良久后摇头,“我……记不清了。”记忆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偏偏将最关键的信息掩住了。而更令人悚然的是,如果不是白泽提起,他竟然没有察觉丝毫的不对劲。 白泽揪起一根野草放进嘴里嚼了嚼,苦涩的草汁在口腔蔓延,他垂下眼缓慢道:“我有时候总觉得,我们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龙睚道:“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君?” 白泽摇摇头,“他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这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 龙睚神情不解,“神君没道理会骗我们。” 白泽将苦涩的草茎吐出来,撑着脸道:“是啊,但是他肯定不会说,不信你去问问。” “问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殷烛之站在两人身后,垂眸看着他们。 龙睚道:“神君还记得当年大战之后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殷烛之神色自然回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想到还真被白泽说中了,龙睚顿了顿,笑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殷烛之淡淡“嗯”了一声,朝他们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白泽笑笑,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你看,我就说吧。” 龙睚看看白泽,目光落在殷烛之的背影上,陷入了沉思。 …… 荣岁蹲在湖边,好奇的看着湖水中游动的小鱼,殷烛之将围巾给他围上,在他旁边蹲下来。 “谢谢。”荣岁将围巾围好,半边脸缩进围巾里,侧过脸眉眼弯弯的看着殷烛之。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殷烛之忽然站起身,将手伸向他。 荣岁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迟疑片刻将手放上去,然后就被紧紧握住了。殷烛之的手心干燥温暖,握起来很舒服,荣岁别开眼睛,问,“去哪里?” “山上。”殷烛之牵着他往山上走。牧场里并没有装路灯,能照亮的只有天上明朗的月光和山里传来的隐约光亮。 火精自觉的出来照亮,两人牵着手走在石阶上,周围是漆黑安静的树林,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身上还穿着厚实的棉衣,荣岁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面红耳热,背后冒汗了。 “我们要去哪里?”被这诡异的安静弄得有点不安,荣岁憋不住又问道。 殷烛之转头看他,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流光溢彩,“观景台。” 两人牵着手,并肩踏过一阶阶的石阶,又到了白天去过的观景台上。 观景台空旷,殷烛之牵着他走到观景台的边缘,伸手指着下方,轻声道:“你看。” 他手指之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片星光闪烁。下方昏暗的树林成了黑色幕布,不知名的生物就在这幕布之间中闪烁着光芒,仿佛从天上落下来的星子。 远处的湖泊也被月光照的通透,银白的月亮投映在湖水中央。而在环绕在月亮倒影的四周的,是无数游动着、闪烁着发出微光的“星子”,黯淡的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片璀璨。 “这是什么?”荣岁被这景色震撼的说不出话,良久才出声问道。 “是灯笼草。”殷烛之道:“一种不起眼的植物,漫山遍野都是,到了晚上时它们会发光,这光有迷惑作用,有些小型的妖兽被光迷惑了,时间长了就被困死在里面,最后变成灯笼草的养料。” 荣岁:“……”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凄美的传说故事,原来还是如此真实的食物链。 殷烛之没有注意到他表情,问道:“想下去看看吗?” 荣岁点点头,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下面的星海。 殷烛之的神色有些温柔,化为黑龙趴伏在他面前,“上来。” 荣岁抓住他脖颈上的鬃毛,跨坐上去,黑龙尾巴微微一摆,就从观景台跃了下去。荣岁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没有熟悉的失重感,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殷烛之背着他,已经在茂密的树林顶端缓慢飞行。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下方的景色,灯笼草有的缠绕在高大的树干上,有的就匍匐在地上,一片连着一片,树叶间的果实聚在一起,发出闪烁的光。他甚至还看见一只小小的耳鼠经过灯笼草时,飞着飞着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落在草丛里,便一动也不动了。 “真神奇。”荣岁看着这景色,由衷的感慨。 殷烛之回头,两只圆溜的金色眼瞳看着他,“喜欢么?” 荣岁用力的点头,伸手在他的龙角上摸了摸,“谢谢,很好看,我很喜欢。” 殷烛之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身后的尾巴急促的甩动,荣岁抓住他稳住身体,奇怪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殷烛之勉强忽略了龙角上传来的触感,尽量镇定的回答他。 荣岁“哦”了一声,目光又不自觉的被着下面的景色所吸引。 一直跟着他的火精忽然飞出去,分成许多簇细碎的火苗,环绕着荣岁缓缓的旋转。荣岁伸手去抓,火精又分散开来,飞到更远一些的空中,竟然缓缓的摆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荣岁惊讶的睁大眼睛。 火精羞涩飞到他面前,轻轻的闪了闪。荣岁伸手接住他,用指腹温柔的蹭了蹭他,温柔的笑道:“我也喜欢火精。” 殷烛之瞥了火精一眼,不等火精再做什么,心念一动,就将火精强行收回了体内。 火光一闪,面前的爱心还有撒娇的小火精都没了踪影,荣岁看向殷烛之,神情不解,道:“怎么把火精收回去了?” 殷烛之闷声闷气道:“总待在外面都学坏了,不正经。” 荣岁:“……???”哪里不正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辣鸡殷烛之!!你才不正经!!怂包!! 殷烛之:呵:) 第95章 火精被殷烛之强硬的收回了体内。殷烛之不知道在想什么,闷闷的不说话了。荣岁看着下面闪烁的灯笼草,就想到那一小团总是忽闪忽闪爱撒娇的小东西,忍不住为火精求情道:“火精也没有做错什么,这么把他收回去,他该难过了。” 这么久的相处可以看出来,火精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总是待不住,殷烛之忽然把他收回去,看在荣岁眼里,就像是家长把崽子关了禁闭,越想越不忍心起来。 殷烛之扭头,眼睛注意着他的表情,闷声道:“你这么喜欢火精?” 荣岁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小情绪,眯起眼睛笑道:“火精又可爱,又会撒娇,还会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就是可惜他没有化形,不然一定更可爱。” 他每多说一句,殷烛之的眼神就暗淡一分,神情也越发的阴沉,到最后,都变得蔫头耷脑起来。 可惜他一身鳞片黑漆漆的,荣岁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还在为火精求情,“你把火精放出来吧,好不好?” 背上的青年第一次用这样祈求的语气跟他说话,殷烛之一边觉得受用,一边又因为青年摆出这样的姿态是为了火精,心里越发的酸溜溜,就好像喝了一整坛的山西老陈醋一般。 可是温润的黑色眼睛期待的望着他,殷烛之只能压下心里的酸溜溜,不情不愿的将火精放出来。 一团小小的火苗猛地的冲出来,扑到了荣岁怀里。 荣岁伸手虚虚的捧住重获自由的火精,手指安抚的揉了揉他。火精神气的在他手心上下弹跳了两下,然后委屈的在他手里滚来滚去。 殷烛之一边往前飞,一边偷偷的用眼角往后瞅,瞧见火精的做派时嫌弃的别开眼,但是看见荣岁温柔着神色去安抚他时,心里又酸溜溜的。觉得荣岁真是太好骗了。 火精还在为殷烛之把他关禁闭的事情记仇,故意窜上跳下变着花样的逗荣岁开心,一会儿变成个笑脸朝荣岁吐舌头,一会儿又变成烟火冲上天空,嘭的一下炸开…… 荣岁看着火精,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见殷烛之一直没有说话,还对他道:“你看,我就说火精很可爱。” 殷烛之:“……” 他看看把自己炸成烟花的火精和眉眼弯弯的青年,只能垂头丧气的往前飞。 他们从一片片闪烁微光的灯笼草上经过,头顶上的弯月随着他们前行,冰冷的风从两侧经过却沾染不了他们半分,偶尔还伴着野兽的低吼跟虫类的鸣声,天地静谧,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荣岁跟火精玩了一会儿,揉揉笑的发酸的腮帮子,伏下身体趴在殷烛之背上,闭着眼睛感叹道:“这样日子真好。”有亲人好友,有山水美食,再没有比当下更令人觉得满足的时候了。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殷烛之侧过脸,一只金黄澄澈的眼瞳注视着他。 荣岁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有睁眼,放松的舒展身体趴着,从鼻尖轻轻的哼出一个“嗯”字。 圆形的眼瞳眯了眯,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殷烛之沉声道:“我也很喜欢。” 身上的人再没有回答,殷烛之载着他在天地间傲游,过了片刻后转头去看,却见荣岁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火精落在他发间,光芒一闪一闪,衬着熟睡的脸庞,让殷烛之的心跳陡然快了一拍。 有些慌乱的落下地,殷烛之将睡熟的人抱在怀中,垂眸打量着他的面容。 “你喜欢他吗?”殷烛之忽然问。 火精闪了闪,落在了荣岁的手背上。 “我也喜欢他。”殷烛之自言自语一般道:“不是这种喜欢,是另一种。” 不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欢喜的喜欢,而是想要靠近他,亲吻他,拥抱他的喜欢。殷烛之思考了半晌,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样的感觉,最后道:“我想让他只看着我。” 在过往的许多年月里,他总是看着青年与别人嬉笑玩闹,而自己却习惯了远远的看着那些热闹。即使荣岁偶尔会带着供奉来看他,絮絮叨叨说些山上有趣的事情给他听,但他一向自持钟山之神的身份,从未回应过。 直到大战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没有好好跟他说过一句话。 “我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殷烛之低声道:“你说的对,喜欢什么就要去争取,端着架子是没用的,是我浪费了太多时间。” 火精又闪了闪,落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他。 殷烛之笑了笑,眼中溢出许多温柔,抱着荣岁缓缓回去。 …… 荣富他们还在喝酒,已经从屋里转战到了外面,屋子前面的草地上放了几张桌椅,边上还摆着个烧烤架,烧烤架中的碳火已经快熄了。铁签上只剩下一副吃剩下的骨架。 幼崽们不见踪影,应该是已经回屋里睡觉了。 殷烛之抱着荣岁往屋里走,荣富看见了,大着舌头醉醺醺的站起身,要去拉荣岁,“乖崽?乖崽怎么了?” 殷烛之避开他的碰触,低声道:“他睡着了。” 荣富一看,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醉醺醺道:“哦,睡着了啊,那要小点声,不能吵醒乖崽。” “嗯,”殷烛之点头,“你们喝,我抱他进去睡觉。” 荣富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殷烛之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酒醒了一点,摇摇摆摆的走回桌边坐下,有些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这神君看乖崽的眼神怪怪的?” 他皱着眉头,抬手抓了抓头发,问其他人,“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呵呵,”夜行游女冷笑两声,讥讽道:“就你这糙汉样,还能感觉到出什么,酒喝多了看谁都怪吧?” 荣富本来还在抓耳挠腮的思考,被她一刺,立刻拍桌而起,粗声粗气道:“老子没喝多,有本事再吹一瓶!” “喝就喝,怕你不成。”两人各自敲开一瓶啤酒,又喝上了。 庆山喝不过他们俩,扫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喝趴下了,干脆就趴在桌上桌上装醉。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右边的窗户,正好看见上面投映的模糊人影。他想到荣富的疑惑,被酒精蒸腾过大脑忽然无比清晰。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 ………… …… 第二天是星期一,他们还得赶回幼儿园去上课,庆山一早就安排人开车送他们回去,昨晚彻夜宿醉的妖怪们眼睛都睁不开,歪七扭八的倒在车里继续睡。 荣岁昨晚休息的很好,虽然起的早了一些,但是精神却很足。殷烛之跟温暾挤在他怀里,还懒洋洋的在打着瞌睡。 回了幼儿园,其他人四散回宿舍补觉,荣岁则去办公室准备下午的课程。临近中午快要下课的时候,赤鱬族的族长打了电话过来询问绥祖的情况。 绥祖在牧场忽然恢复的事情,荣岁早就跟族长说了,赤鱬族的人听见消息都欣喜不已,早就巴巴盼着他们回来,这不,一行人刚回来没多久,他们就算着荣岁方便的时间打了电话过来。 荣岁详细说了一下绥祖的情况,族长高兴坏了,激动道:“我们就在幼儿园了外面,现在方便来看看绥祖吗?” 荣岁惊讶的瞪大眼睛,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就见幼儿园的门口果然已经停着三辆车子了。 “行,我就下来。”小声嘀咕了一句着速度可真快,荣岁就拿着手机快步下楼。 赤鱬族加上族长,一共来了六个人。四男两女,看形容举止,应该都是族中辈分比较高的。几人看见荣岁,纷纷殷勤的迎上去。 荣岁跟他们寒暄了几句,让夔打开门,让车子开进去。 赤鱬族除了来人,依旧财大气粗的带了不少的礼物,随行的佣人从最后一辆车里将礼物搬下来,跟在众人后面。 这个时候绥祖应该还在宿舍里,荣岁就带他们去了宿舍。 补觉补了一个上午,这个点幼崽们已经起来了,就在二楼大堂的活动区玩耍。绥祖则泡在充气游泳池里看电视剧。 族长本来走在荣岁后面,看见绥祖后激动的大步上前,然后在充气泳池边蹲下身体,放轻了声音道:“绥祖,我们来看您了。” 绥祖转过头,在族长忐忑的眼神中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清脆的叫了一声“小六儿”。 “哎。”族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激动道:“您想起来了吗?您再看看他们几个,还记得吗?”他指指身后站成一排满眼期待的族人。 绥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摇摇头,道:“不记得。” 其他几人顿时面露失望,族长却满脸笑容,“不记得就算了,日后总会想起来的。” 绥祖不明白他们心情,被族长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开始不耐烦,挣开他的手,转回去趴在泳池边上继续看电视。 族长抹抹激动的眼泪,拉着荣岁再三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神君的内心小剧场# 殷烛之:我不会撒娇,也不会哄人,长得也不可爱……(丧 第96章 赤鱬族人围着绥祖欢欢喜喜,可惜绥祖并不能感同身受,应付了族长几句之后,就专心看起电视来。几个族人围在她边上,见她不乐意说话,就干脆都坐在地上,陪她看了一集电视剧。 直到午休时间赤鱬族人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原本他们是想给绥祖请几天假,把她接回去住一阵,但是绥祖在幼儿园过的十分滋润,并不想回去被供起来,一阵愤怒的啾啾啾后,族长一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绥祖摆摆手跟他们道别,等人走了就转过身继续看电视。 荣岁上前摸摸她的脑袋,将她抱起来用毛巾包裹住,擦干净尾巴上的水渍,“该去午休了。” 绥祖巴巴的盯着电视,这一集才看了一半呢,她使劲的在荣岁胸口蹭蹭,双手揪着荣岁的衣服,脆声啾啾叫,试图撒娇看完这一集。 “不行。”荣岁抱着她往宿舍里走,“到午觉时间了,睡醒了再来看。” 撒娇失败,绥祖气鼓鼓的抱着自己的尾巴蜷成了一团。 荣岁将她放到床上,给她拉好被子,道:“乖乖睡觉。” 绥祖闷闷啾了一声,将头也钻进了被子里。 等幼崽们都睡下。荣岁才去清点赤鱬族送过来东西,赤鱬族送来的除了新鲜的活鱼,还有好几种鱼干,都用真空包装封好了,荣岁将干货放进保鲜层,剩下的活鱼就放在水箱里养着,这些怪鱼生命力顽强,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荣岁盘算着晚饭的菜谱,想了想又捞了两条珠鳖鱼出来杀了,用调料掩上,准备等下午做给幼崽们吃。十一月的天气,不管是熬上一锅奶白的鱼汤,还是红彤彤的鱼火锅,都很受幼崽们欢迎。 将食材整理好,荣岁才离开,回宿舍去小憩一会儿。 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厨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这个点正是幼儿园午休的时间,厨房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温暾蹑手蹑脚的溜进厨房,耸了耸鼻子,小跑到装着鱼的水箱边探头往里看。 送食材的赤鱬族人他都认识了,每次只要赤鱬族来人,肯定就有好吃的,温暾想着新鲜的大鱼,吸溜着口水,就偷偷摸摸的溜到了厨房来。 半立起身体,温暾扒在水箱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舔了舔嘴唇,捞了一条最小的珠蟞鱼上来。 珠蟞鱼浑身都是软的,不刮鳞也不会影响口感,温暾两只爪子紧紧的按住活蹦乱跳的珠蟞鱼,啊呜一口就咬掉了珠蟞鱼半边脑袋。 鲜活的鱼肉有点腥,但也带着未经烹调的鲜嫩,温暾眯起眼睛嚼了嚼,吞咽下去又咬了一大口,爪下的珠蟞鱼已经不动弹了,温暾蹲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吃掉了一整条的珠蟞鱼。 珍惜的将鱼吃完,他仔仔细细的把爪子跟毛毛舔干净,又扒在水箱边看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 …… 幼儿园里放着欢快的儿歌,将最后一个幼崽也交给家长后,荣岁才去厨房里准备晚饭。 鱼已经提前腌好了,他寻思着昨天买的萝卜还有剩,正好可以做个萝卜鱼汤。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大冷天里,煮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奶白鱼汤,喝上一口,清甜香浓,可以暖到人心里去。 晚饭准备的差不多后,等着吃饭的大小妖怪们就已经巴巴的等在餐桌边,菜一道道端上来,荣岁端着最后的鱼汤上桌,目光扫了一圈,有些奇怪道:“怎么没看见温暾?”以往吃饭的时候,温暾都是最积极的那个,还会时不时的溜到厨房去蹭吃的,今天都开饭了,却没有看见人影。 “他说要上个厕所,马上就来。”龙睚看了一眼宿舍,皱皱眉起身,“我去叫他。” 龙睚折返回宿舍,过了大概十分钟才拎着蔫唧唧的温暾过来。 温暾被他放在椅子上,蔫头耷脑趴着,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荣岁担忧的揉揉他的头,“这是怎么了?” 温暾委屈地捂着肚子,“肚子痛。” 吃完鱼回去睡了一觉,下午就忽然开始肚子痛,可鱼是他偷吃的,他又不敢说,只好委屈巴巴的耸拉着耳朵,心虚的不敢看荣岁。 荣岁不明所以,疑惑道:“怎么忽然肚子痛?吃坏了肚子吗?” 温暾颤了颤,将脸埋进前爪里,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吃什么!” 他说着又呜咽一声,起身跳下凳子往厕所跑。 龙睚看着他颠颠的背影道:“你们先吃,我去把乘玉请来。” 乘玉也会医术,温暾是肯定不能去医院的,只能请乘玉来看看。他说完就化成原形,疾速往乘玉的住处奔去。 闹了这一出,其他人也没心思吃饭了,荣岁找了个治拉肚子的药给温暾吃了,但还是没什么用处,温暾肚皮朝天,哼哼唧唧的喊痛。 龙睚回来的速度很快,乘玉还穿着拖鞋就被他拉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乘玉被他风风火火的拉过来,情况也不清楚,“谁病了?” “温暾,他肚子痛。”荣岁将温暾抱过来,在蔫哒哒的小崽子的头顶揉了揉。温暾呜咽两声,舔了舔他的手指。 “我看看。”乘玉将温暾接过来,在他身上摸了一遍,最后又将手贴在肚皮上四处按压,越摸眉头就皱的越紧。 “怎么了?很严重吗?”荣岁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忐忑的问道。 乘玉摇摇头,“也不严重。就是吃了脏东西进去,有点麻烦。” 他捏捏温暾的耳朵,问道:“今天都吃了什么?” 温暾耳朵紧张的贴着脑袋,支支吾吾的把今天吃的东西说了一遍。 荣岁道:“温暾跟我们一起吃的饭,怎么就他一个人肚子痛?”温暾贪吃,平时也没见闹肚子,荣岁就没太管着他,怎么现在好好的吃个饭还能闹肚子了。 “还有呢?”乘玉一眼就看穿了温暾心虚的小表情,捏捏他的脸颊,“除了这些。还吃了什么?” 温暾哼哼唧唧的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拿头去蹭乘玉。 荣岁看他这模样也反应过来了,眯起眼睛揪住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偷吃了?” 温暾身体一顿,嗷呜一声就把头埋进了肚皮里,一动不动的装死。 荣岁:“…………” 也不知道这小胖子什么时候偷吃的,他无奈道:“吃了什么?先告诉乘玉,不然等会肚子还要痛。” 温暾哼哧了一会儿,闷声闷气的道:“厨房里的大鱼。” 荣岁:“……” 没想到他竟然能跑到厨房里偷鱼吃。荣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警告的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气道:“等你病好了再跟你算账。” 他说完去厨房一看,发现水箱里果然少了一条珠蟞鱼。他让乘玉过去看,也有些不解,“鱼是赤鱬送过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是不是还吃了别的东西?”乘玉凑近水箱,捞了一条鱼起来观察一会儿,忽然道:“这鱼有问题。” 荣岁惊讶的瞪大眼,“怎么会……”从绥祖进了幼儿园,赤鱬送来的鱼就没断过,还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乘玉摇摇头,将鱼递给其他人,他自己则又捞了一条鱼起来,“你们看看。” 殷烛之接过鱼,看了两眼脸色就变了,他在荣岁不解的注视下,从厨房拿了一把尖刀出来,按住挣扎的鱼尾,用尖尖的刀头在鱼身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这文鳐鱼差不多有半米长,原本是鱼肉是透白色的,味道酸甜,很适合做生鱼片。但是现在殷烛之手下的鱼被切开了口子后,肉却是通透的红色。 荣岁凑近了去看,顿时悚然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透白的鱼肉之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细虫,这红虫极其细小,两头尖,躯干上是密密麻麻的如同绒毛一样的足部,此时这些红虫正在鱼身内极其缓慢的爬动着,远看过去,就好像鱼肉都是红色的。 荣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东西?” 白泽凑上前,将伤口划大一些,仔细的研究了半晌,迟疑道:“像是降头术。南洋降头术里有一种红线降,跟这很像。” 红线降是死降,据传是用夭折婴儿的尸体炼制尸油,再混合女子经血还有上百种毒虫炼制,最后炼制出来的是无色无味的粉末状虫卵。活物只要碰上一点,这粉末就能渗入皮肤之中,然后在活物体内生根发芽,孵化出无数的红线虫来。 红线降因此而得名。红线虫寄生在活物体内,会一点点的吸食血液,被寄生的活物一开始毫无察觉,只会感到莫名疲惫,贫血。等到红线虫繁殖的越来越多,最后会将体内的血液吸食殆尽,血管中空空如也,没有一丝血液。饥饿的红线虫就会开始在干涸的身体内穿梭,被下降者最后会痛不欲生的死去。 荣岁听的心惊肉跳,着急道:“那温暾他……” 乘玉道:“问题不大,好歹是大妖,这点小伎俩伤不到他,就是这虫子估计在肚子里闹腾了点,才搅得他肚子痛。” “那降头要怎么解?”荣岁忧虑的摸了摸没什么精神的温暾,虽然是大妖,可这东西被吃进了肚子里,不管怎么说荣岁都没办法放心。 白泽道:“红线降十分阴毒,就连炼制的降头师也没法保证自己不会不小心沾上,所以炼制时一般会加进自己的心头血,以防止被反噬。” 他缓缓道:“一般这种情况,只要把下降的降头师杀了,这降头就自然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暾:偷鱼吃被发现了qaq 第97章 龙睚满脸戾气,起身道:“我去。” 温暾被荣岁抱在怀里,虽然蔫唧唧的没有精神,也跟着举起爪子嗷嗷叫了一声,以示愤怒。 “但现在下降的人也不知道藏在哪。”乘玉道:“你们最近有得罪过谁吗?” 荣岁道:“是那个飞头降的师父找来了吧?”上次被殷烛之捉住的那个降头师就嚷嚷过自己有个很厉害的师父,只是后来降头师死后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大家就都忘到了脑后去,这会儿说起降头师,一下就想起了这个没见过面的降头师。 “但是我们没见过人,也不知道他在哪。”荣岁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大海捞针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谢风沉思了一会儿道:“刚才白泽说这红线降有降头师的心头血?” 白泽点点头,“书上是这么说的。” “那我倒是可以试试找人。”谢风掏出随身带着的罗盘放在桌上,又拿过刀,从半死不活的鱼身上割下一小块带着红线降的鱼肉放在罗盘中间。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动作,只见他双目微阖,口中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口诀之后,双目猛然一睁,口中道:“定!” 罗盘上静止的指针微微颤动,竟然真的微微摇晃着转动起来,指针左右摇晃,最后在东北方向停了下来。 谢风一喜,“定了方位,我们跟着找过去就行了。” “我同你一起去。”龙睚上前道。 “我也一起去,免得路上出了岔子、”夜行游女道。 两人说着就夹起谢风径直离开。荣岁抱着温暾,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目露担忧。温暾仰起头,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胸口,呜呜叫了两声。 …… 谢风坐在夜行游女背上,三人一路疾行,罗盘的指针不断的在调整方向转动,他们顺着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罗盘才终于在一个小区附近停下来。 谢风眯着眼看着下面小区,片刻后疑惑道:“这里我来过。这不是许婷婷住的小区吗?” 他说完立刻想起给许婷婷请古曼童的那个降头师,对夜行游女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了,去十二楼1202室。他说不定就躲在许婷婷的房子里。” 这套房子原本是杨锦买的,后来过户给了许婷婷,两人分手之后,杨锦回了老家,这里就只有许婷婷一个人住了。想到怀有身孕却意外摔倒,死状却格外惨烈的许婷婷,谢风道:“小心点,这里面降头师,可能真是个厉害人物。” 南洋降头术里,最厉害也最难练的就是飞头降,而飞头降又分成两种,一种是百花飞头降,一种是尸身飞头降。尸身飞头降在飞头离开身体时,身体会逐渐冷却,飞头必须要在天亮前回归身体,不然降头师就会死亡。而百飞头降却不会有这类限制。因此飞头降中又属百花飞头降最为厉害。 据说练成百花飞头降的降头师,可以长生不死,身首分离而不受影响。每次飞头外出猎食或者杀人时,场面十分血腥,每个被飞头降杀死的人,都会被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 而许婷婷的死法,正好对上了百花飞头降杀人的场面,加上许婷婷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据说练成的飞头降之人,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就要吸食孕妇腹中的胎儿……结合以上种种迹象,谢风猜测,这里面住的,说不定真的是个练成了百花飞头降的大降头师。 三人隐匿了身形,暗中潜入了小区之中。 十二楼只有四户人家,1202室就在靠近走廊的那一边,夜行游女跟龙睚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直接闪身穿门而入。 屋里全是红色雾气,龙睚一进去就感受到一股极其强烈的阴邪气息,顺着源头冲进了主卧室里。 夜行游女则将门打开,让谢风进来。 龙睚将卧室迅速的搜寻一遍又去了书房,书房的门窗开着,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沉着脸。一挥手将屋子里红雾挥散,声音像结了冰,“人跑了。” 夜行游女从窗户往外看了看,这个高度,要是人类跳下去绝对活不了,但那个降头师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她沉着脸,也有些不高兴,“是我们轻敌了。” 谢风在卧室里研究没来及被带走的东西,喊他们过来看,“人应该是刚跑,你们看他留下来的东西。” 主卧已经被彻底搬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吸干了血液的蛇类,残缺的婴儿干尸……还有各种大大小小、装着不知名液体的玻璃器皿全部堆在一起。 最中间则放着一个小铜炉,谢风小心的揭开盖子,一股恶臭瞬间传出来,他捏着鼻子,拿边上的棍子搅了搅,发现了里面全是毒虫尸体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暗红色液体。他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肯定道:“他在炼红线降。” 这一炉子的毒虫,就是未完成的红线降。 现在人跑了,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这种东西。如果一旦让他用在了普通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龙睚道:“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谢风点点头,将潜藏危险的物品全部收起,临走前不死心又拿出罗盘测了测,罗盘指针 跟没头苍蝇一样转着圈,谢风只能在屋子不起眼的角落里贴了几张符纸,万一对方再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三人回了幼儿园,荣岁急切的迎出来,“人找到了吗?” 谢风摇摇头,“让他跑了。” 简单的将情况说了一遍,谢风道:“罗盘也不知道是失灵了还是降头师做了什么手脚切断了联系,我还得再研究一下。” 荣岁迟疑道:“这么危险的人物,非管局会不会有记录?” 他研究过许多非管局针对非人类的管理办法,其中就有关于境外非人类的管制条例。 异国的非人类出入管制的非常严格,如果危险性评级太高,是会被禁止入境的。而飞头降就在禁止入境的名单之上,飞头降本身就是用人命堆起来的邪术,这样的危险分子如果放进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殃。 而且因为非人类本身的特殊性,为防止有私自潜入境内的非人类生事,他们对这一块一向监管的非常严格。 但是这个降头师却带着他的徒弟藏在w市,做了如此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没道理非管局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我问问乘玄机。”乘玉拿出手机,给乘玄机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才被接起来,乘玉开门见山道:“局里有南洋降头师的记录吗?近期有没有危险人物入境?” 乘玄机不答反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乘玉也没有跟他绕弯子,道:“w市这边出现了一对练飞头降的降头师,徒弟半夜出门行凶,撞到了神君手上,已经被处理了。师父刚刚跑了,身上可能带着红线降。” 电话里乘玄机的声音隐带怒意,他似乎低低的骂了几句什么,然后对乘玉道:“两年前确实有两个南洋降头师申请入境,我们正常审批是没有通过的,后来他们找了富虞集团的总裁出面担保,才不得不特批了。” 富虞集团是国内的龙头企业,集团的创始人据说是个妖族,在当时收留了不少修道之人跟非人类。集团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有一百多年历史的上市公司,除了财力雄厚以外,关系网遍布国内,政府许多与妖族有关的项目都有他们参与其中。所以一般有他们出面担保的人,非管局都是要给面子的。 乘玄机道:“我让人去查查他们现在在哪。” 虽然是特批入境,但是鉴于他们的危险性,两个降头师的行动还有一定限制的,比如去别的城市时,需要定时到当地的非管局分局进行登记。 电话那头沉寂下来,乘玉开了扩音将手机放在桌上,等待片刻,就听见那头乘玄机沉声道:“查到了记录,他们在两个月前来了w市。” 其他人对视一眼,乘玉道:“那你把他们的资料发过来,我们正在找他。” 乘玄机没有多说什么,挂了电话后,乘玉的邮箱里几乎是瞬间就进来了一封邮件,他点开邮件,里面有两个降头师的具体信息还有个人照片,“是他们吗?” 荣岁探头过来一看,道:“就是他们,那个年轻的就是徒弟。” 乘玉点头,给乘玄机回了邮件,起身道:“有了照片,我们还得尽快去找人,赶在他离开w市前找到他。乘玄机那边也会安排人手在各个关口拦截。” 乘玉还有荣岁留守幼儿园,其他人则分头出去找人。龙睚不放心温暾,“时间太长,温暾会不会有事?” 乘玉摸了摸温暾的肚皮,毛茸茸肚皮软绵绵的,手感特别好,他没忍住多摸了两把。温暾就乖巧的翻着肚皮,蹬了蹬腿,任由他摸,耸拉着耳朵一副可怜样。 “不会有事,就是红线虫繁殖的太快,靠他自己排出来还得费上十天半个月。”乘玉沉思道:“我记得以前有种亢木,它的果实可以治蛊。” “药降跟蛊毒同处一源,应该对红线降也有效果。”乘玉道:“就是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亢木?”殷烛之接话道:“是不是长得跟臭椿树很像,果实是红色的?” 乘玉点头,“是,神君见过?” 殷烛之垂下眼睛,微微颔首,“嗯,以前钟山有许多。” 他对龙睚道:“你们去找降头师,我去找亢木,分头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亢木→有木焉,叶状如樗而赤实,名曰亢木,食之不蛊 温暾:苦的,不好次qaq 第98章 众人各自分头行动,荣岁则抱着温暾先回了宿舍。被这么一搅合,大家晚饭也没有吃,荣岁将温暾安置好,看着格外乖巧的小崽子们,道:“我去给你们下面。” 经过红线降的事情,做的那一大桌子饭菜荣岁是肯定不会碰了,他把家里积攒着没人吃的泡面找出来,用锅煮上,又切了肉干跟蔬菜放进去,味道倒也还不错。 幼崽们一人捧着个碗吸溜面条,开水泡的泡面口感不怎么样,但是煮的泡面味道却出乎意料的不错。很少吃泡面的幼崽们非常满意,捧着碗吃的呼噜呼噜。 温暾闻着香味,眼馋的不行,但是荣岁没给他盛面,他只能吸溜着口水巴巴的盯着人家碗里的面条,委屈的眼里都憋了泪泡。 荣岁也端着碗在吃面,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决定狠下心肠给这贪嘴的小胖子长长记性,他放下碗走到温暾面前,板着脸道:“在好之前,不能乱吃东西。知道错在哪儿了吗?以后还敢不敢偷吃了?” 温暾委屈的呜咽了一声,将脑袋埋进爪子里,闷声闷气的说知道了不敢了。 荣岁见他这样,气顿时消了大半,拿着一袋长得跟蛋白糖差不多的打虫药过来,喂他吃了两颗,看着他蔫哒哒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揉揉头安慰道:“很快就能好了,等肚子里的虫子没了,再给你做好吃的。”温暾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蹭他,珍惜的含着甜滋滋的打虫药,不舍得吞下去。 …… 殷烛之出了幼儿园,就往钟山行去。 从古至今关于烛龙还有烛龙居所的猜测纷纷,有人说烛龙居北极极寒之地,口衔火精照亮北地;有人说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烛龙居之;还有说烛龙住在雁门关外的委羽之山…… 总之各种说法不一而足,钟山也只是其中的一种猜测。但是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烛龙居所所在,并不是固定的。甚至于各个时期的山名,其实说的都是一座山。而殷烛之习惯了叫它钟山。 钟山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大山,而是他早年中蜕下的龙鳞堆在在洞穴四周,后来被风沙掩埋,日积月累才形成了巍峨高山。因此钟山可以随他心意转移,并不会固定在一处。 而如今,钟山就藏在巫龙山脉之中。 巫龙山脉在h省境内,w市西北方向,群山连绵,如同卧龙趴伏。政府将这一块划成了巫龙峡自然保护区,近年来旅游业发展的十分红火,甚至于他们都已经去过了两次。 殷烛之落在山中,垂眸凝视着面前的湖泊、 深山之中静寂,唯有四周山上的瀑布奔流声,湖中的横公鱼察觉到熟悉的危险气息,巨大的鱼尾划破湖面,溅起惊慌的水花,四散往湖泊深处逃窜。 殷烛之双眉微皱,片刻后才化作原形,猛然扎进了湖中。 横公鱼已经逃散的差不多,有跑的慢的,察觉到黑龙入水,更加拼命的摆动鱼尾,在湖面之下搅起阵阵暗流。殷烛之今日目的不在它们,摆动龙尾,径直往深处游去。 这湖从上面看着清澈见底,但实际却极深,殷烛之一刻不停的往下游,穿过数不清的洞窟礁石之后,周身的水流一变,便由平缓变得湍急起来。 黑暗的水中已经看不见任何生灵,湍急的水流打着转,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 殷烛之灵活的避开暗流,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游去。水下一片漆黑,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也不知他在水中过了多久,待穿过一扇石门后,远处就传来隐隐的光亮。 周围的暗流也变得越发密集,殷烛之盯着那一束光,龙尾一摆,身形暴涨,无视暗流的拉拽,往光亮处游去…… 猛然越出水面,巨大的黑龙发出震慑的龙吟,低沉威严的龙吟声在这一方天地间回旋着,久久才散去。 殷烛之长袍黑发。站在岸边凝视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如果荣岁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里,已经不属于如今的世界。 苍山垂暮,枯树通天,天地间一片蒙昧之色,只有恶风夹着飞沙走石,还在怒吼咆哮。 黑发被风吹得扬起,殷烛之在原地停驻了片刻,才缓缓抬脚,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 钟山占地不知几何,普通人若是站在山脚下仰望,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殷烛之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抬脚走上去。四周除了风声,已经没有一点生灵气息。沿途的景色衰败,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只剩下枯槁的枝干。 一步一步的走上山顶,殷烛之神色不动,手指却不自觉的攥紧。 在钟山顶上,一颗巨大的古树几乎直通天穹,凸起的树根朝四面八方铺展,粗壮的树身不似普通的树木,而是形如巨牛,枝干由牛角的部位弯曲向上生长,如同一架盘旋的阶梯通向天穹。 殷烛之站在树下,树下无影无声,咆哮的风沙仿佛都被隔绝在外,抬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低声道:“我回来了。” 树下无声,亦无人应和。 殷烛之停顿片刻,环顾四周,收回手缓缓往曾经居住的洞穴走去、 钟山早已一片死寂,亢木自然也不会再生长,但是洞穴中却还留有亢木果实,带回去倒是可以让庆山想办法种一棵出来。 钟山之神的洞穴在最高的一处山峰之上,山峰形如咆哮的龙首,龙口怒张,而他所居的洞穴,就在这龙口之中。因此山中生灵便戏称这里为龙首峰。 自从上古众神接连应劫之后,他便退隐钟山,长居在龙首峰,潜心修炼,再不见出世。这么经年累月的下来,上古神灵接连陨落,大地上又不断涌现出新的神灵与大妖,如同他这样古老的存在,竟也慢慢成为了传说。 因为他长居钟山,钟山上的生灵受龙气浸染,越发的生机勃发,许多妖族被吸引而来,渐渐在山中居住修炼,原本安静的钟山,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居住在其中妖族们每日修炼玩闹,与世无争,他不能现身,只是在山峰之上看着他们的热闹,倒也解了许多寂寞。 但是这样平和的日子,却被妖族的大战打断。 无数妖族被卷入其中,连人族也不能幸免,那场战争持续了多久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从龙首峰上看去,每天都有无数的妖族陨落,鲜血铺地,杀气沸腾。 忆起惨烈的往事,殷烛之叹息一声,缓步走进了洞穴之中。 他的洞穴里空空荡荡,只有最中间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头,那是他平时里休憩养神的所在。转身往右边的一个小石室走去,门口的阵法还未失效,殷烛之解除阵法,踏入其中。 石室不大,四周的墙壁被凿出了一排排的格子,格子之上放着许多形状各异的碗碟还有漂亮的藤编小玩意儿。 殷烛之看着这些小玩意儿,一直绷紧的眉眼柔和下来,手指轻轻拂过落满了灰尘的器具,又想起青年挎着竹篮带着供奉上山的模样。 烛龙久不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与上古大神一般早已经应劫陨落,他的存在成了传说,钟山虽仍传为他的居所,却已是无主之地。但唯有青年还记着他是此间主人,每隔一阵就会带着供奉上山。殷烛之神情柔和的抚摸着这些经年的小玩意儿,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青年絮絮叨叨的声音。 嘴角微微翘起,殷烛之在靠里面的一个小篮子里找到好些亢木果实。亢木果外壳是红色的,表皮十分坚硬,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里面的果实仍然保存完好。 殷烛之将亢木果收起,耳边仿佛又响起青年絮叨的话语。 “这是温暾摘回来的亢木果,虽然初尝有些苦口,但是苦后回甘,清香爽口,味道很独特,我特意带了一篮给神君尝尝。” 青年将一篮亢木果放在洞口,又匆匆忙忙的走了。殷烛之犹豫很久,还是将一篮果实收下。等下次青年再来,看见洞口的供奉已经没了,就会高兴的说上许多话……每次都是如此。 殷烛之压下翘起的嘴角,转身出了石室,又重新设下阵法,才下了龙首峰。 下山时又经过古树,殷烛之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他站在大树之下,看着通往天穹的枝干,感受着无影无声的寂静,心想,他以前是不是也很寂寞呢,所以后来才这么喜欢热闹。 但是一切已经消散在时间之中,他想问的人也不会再回答他,他绕着巨大的古树走了一圈,抬脚准备下山。刚走出两步,凸出在地面的树根缝隙中,一抹小小的嫩绿却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殷烛之折返回来,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一小棵翠绿的幼苗,眼底逐渐蔓延出狂喜。 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殷烛之喃喃自语,“天道亦有一线生机……” 他小心的将幼苗连同周边的泥土取出来,珍惜的收在袖子中。快步下了山。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他天天给我送吃的,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火精:就是这样没错! 第99章 w市。 幼儿园一行人分散成几路,分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域去排查降头师的踪迹。w市出入的几个关口则有非管局暗中派人把守排查,w市表面看起来如以往一般平静,暗地里却已经掀起了一股暗潮。 谢风跟夜行游女分成一组找西边区域,荣富龙睚分别负责南北两块区域,熊北和李真真负责中部区域,朱芷则单独去东部找。 强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w市,普通人察觉不到分毫,敏感的妖族却察觉到有事发生。纷纷躲在室内不敢在外面随意走动。 而此时,在w市三环外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一个形容枯槁,双眼却格外明亮的瘦高男人躲在一户人家里,家里的主人被堵着嘴巴绑着手脚扔在一边,惊恐的看着他的头颅离开身体,在外面转了两圈又飞回来。 巴哈阴沉着脸,将厚重的窗帘拉上,走向被扔在墙角的夫妻俩。 两个人吓得涕泗横流,惊恐摇着头往墙上靠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他们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一对夫妻,上班的工厂就在附近,今天下班后夫妻俩买了菜回家准备做饭,却被忽然出现在屋里的男人打昏,再醒来时他们已经被绑住手脚。甚至还亲眼看见那个男人的头颅飞出去好几次。 男人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夫妻俩怕刺激到他,一声都不敢吭,只希望他赶紧离开。可谁知道这老头丧心病狂,现在还要杀人灭口。 两人挣扎着想要逃走,但是手脚被绑着只能在光滑的地面上艰难蠕动,巴哈阴毒的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他本来是想拿这两人补充一下力量,但是想到外面追捕的人,他又迟疑着收了手,杀人的动静太大,容易被察觉,他只能阴恻恻的对地上的夫妻俩道:“你们要是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们。” 夫妻俩身体一僵,死死憋住哭声,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巴哈冷冷看他们一眼,转身回到窗边小心警戒着外面。默默的盘算离开的路线。 他来华国,是听说华国信奉降头师的人多,做几个小鬼就能捞不少钱,而且这里人多,很多管制不严的地方,只要他小心点,就能弄不到不少的“好材料”。 他正被朋友说的动心,华国国内又有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就顺理成章的带着徒弟过来了。 他的本事在整个东南亚也是受人尊崇畏惧的大降头师,到了华国几年,也一直过的顺风顺水,但就在两个月前,他一直笼络着的一个女明星出了事情。他的运势就开始越来越不顺了。 华国的娱乐圈捞钱一向快,他也眼馋许久,那个女明星找上他后,他费了点心思将人笼络住,一面让她不断的给自己提供钱财,一面利用女明星肚子里的胎儿进行修炼。 夭折的婴儿尸体都被医院处理了,平时很难弄到。而他自己养一个就不同了,那个女明星吃了他的药,身体变得越来越适合怀孕,每当她怀上之后,就会来找他打胎,而打掉的婴儿自然也就能为他所用了。 这个女明星是他最满意的供体,他甚至还花费心思给她改了运势,让她越来越红,谁知道竟然半路被人搅和了,女明星之后不愿意配合他,他只能将人给杀了。 徒弟扎德见他发怒,自告奋勇去杀坏他们好事的人,结果却一去不回。他偷偷去过那家幼儿园,却发现里面住着许多华国的妖族,实力连他都看不透。他只能暂时隐忍怒气,伺机暗中报复。 他不敢进幼儿园,埋伏多日后正好碰见有人往幼儿园里运送食物,就将自己最为得意的红线降下到了装着鱼的水箱中。 只要他们入了口,这红线降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以解他心头之恨! 但他来华国的好运似乎走到了头,红线降没能杀死那些妖怪,他们反而开始满市的搜查他的行踪,甚至连政府的人都出动了,他不敢轻易现身,只能跟肮脏的老鼠一样躲在这破旧的老房子之中。 怨愤的骂了一句,巴哈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老主顾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起来,对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巴哈放下心,将自己的处境大概说了一下,“现在出入的关口都有非管局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去交涉一下。” 对方语气有些为难,巴哈不耐烦的道:“当初可是你们邀请我过来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妥协了,问了他的地址,表示会派人来接他离开。巴哈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将自己的地址告诉了对方。 …… 夜行游女用八个头盯着下方,仔细的寻找形似巴哈的人。她对气息的敏感度不如其他人,只能靠着最原始的办法用眼睛看。 谢风则坐在她背上,还在折腾自己失灵的罗盘。 夜行游女盯着他,催促道:“这破盘子怎么还没弄好?到底要多久?” 谢风将罗盘拆拆装装,还得分神安抚暴躁的夜行游女,“快了快了,你再飞两圈就好了。” 夜行游女不情不愿的在城市上空盘旋,这里她都转了四五圈了,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比之前更不好找,再不将人揪出来,到时候跑了就更难找了。 谢风将罗盘合上,将特意带出来一小块鱼肉放上去,凝神念了口诀,道:“定!” 罗盘上的指针再次缓缓转动起来。胡乱转了两圈之后,最终定在了一个方向上。 谢风喜道:“好了!跟着罗盘走。” 夜行游女振作了精神,振翅跟着罗盘指引的方向飞去。罗盘的指针不断在转动调整,两人在上空盘旋几圈后,在一个老旧小区上方停下来。 w市西部郊区有许多大型的工厂,这里的小区大部分都住着工厂的工人,小区老旧不堪,环境脏乱,昏暗的巷子里甚至连灯都没有,只能靠着大马路上的路灯照进来一些微光。 夜行游女道:“确定是这里吗?” 谢风道:“罗盘被改造过了。应该不会有错。” 夜行游女盯着下方,有点发愁,这里面可全住着人,要是闹大了或者被降头师挟持了人质,可不好收场。 她正愁着,却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悄无声息的从一栋居民楼走了出来,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谨慎的在狭窄的巷子间穿梭。夜行游女隐匿了身形,目光紧紧盯着他。 巴哈戒备的观察了一会儿,才小心的走到约定的地点,接他的人还没有来。这里是个比较空旷的小广场,太容易暴露了,巴哈等了两分钟就警惕的躲进了花坛之中,给对方打了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巴哈不耐烦道:“人呢?” 对方还没说话,上方忽然传来一招凌厉的攻击,巴哈凭借本能就地一滚,手机被甩了出去,肩膀上也被尖利的爪子撕下来一块肉,淋漓的鲜血瞬间浸湿了衣服。 他捂着手上的肩膀,将小鬼放出来护卫着自己,“你是什么人?” “是来要你狗命的人!”九个头紧紧盯着他,夜行游女目露凶光,巨大的翅膀紧紧贴着身体,脚下一用力,飞快朝巴哈攻去。“叶小姐且慢!”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斜刺里冲出来拦住夜行游女,他身后跟着的两人迅速将巴哈包围,巴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两人迅猛的攻势逼得狼狈逃窜,再也顾不上开口。 夜行游女脖颈上的绒羽炸起,怒气勃发,“滚开!” 西装男人笑意盈盈,推了推眼镜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自我介绍道:“我是富虞集团的总裁秘书,曾且戈。巴哈的恶行总裁已经知晓,特地派我过来将巴哈就地处决,以示歉意。既然是我们有错在先,就不劳叶小姐亲自出手了。” 他挡在夜行游女面前不闪不避,身后带来的两人包围圈越来越小,已经将巴哈逼到了绝地、 “滚你妈的!”夜行游女一甩头将他逼开,巨大的双翼扇起巨风,曾且戈狼狈稳住身体,回过神的瞬间,夜行游女已经冲上去将他的人撞开,几颗头咬住了巴哈的身体。 稍微一用力巴哈的身体就被撕扯的四分五裂,巴哈发出惨叫,唯一的头颅还在空中乱飞,发出难听的嘶吼声。 夜行游女不耐烦的一翅膀将他的头拍皮球一样拍到地上用爪子踩住,然后才转头厌恶的看着曾且戈,骂道:“老娘最讨厌你这种爱装逼的,谁有本事谁上,少在这里逼逼叨叨。” 曾且戈面孔一阵扭曲,还要说什么却又被夜行游女扇起的巨风掀的一个趔趄。夜行游女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叼着巴哈的头,对躲在远处的谢风道:“通知其他人,收工回去!” 谢风从远处的巷子里小跑着过来,夜行游女伏低身体让他爬上去,临走时又嫌弃的啐了曾且戈一口,这才带着谢风跟巴哈振翅飞走了。 留在原地的曾且戈斯文的面孔一阵狰狞,冷静片刻后拿出电话汇报情况,“对,人被夜行游女带走了。是属下办事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  夜行游女:敢跟老娘装逼,打不死你! 谢风:激烈鼓掌jpg 第100章 谢风坐在夜行游女背上,先在幼儿园的微信群里发了消息,通知其他人降头师已经捉住了,发完消息又顺手百度了一下富虞集团。 搜索界面跳转出来,最上面是百度百科,下面全是关于富虞集团的新闻。谢风好奇点进百科看了看,发现富虞集团的产业是比他想的还要大。遍及各地的子公司就不说了,旗下竟然还有许多非常有名的品牌,就连他都听说过。就这个企业规模。不知道每年要交多少税,给多少普通人提供了就业岗位,难怪连非管局都要给面子。 谢风感叹两声,又点进新闻去看,新闻大多是关于各个领导到富虞视察或者新项目启动的报道。谢风翻了几条还看见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富虞执行总裁赵闻礼。赵闻礼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跟那些脑满肠肥的政府官员站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不过看跟他合照的官员,有两个还是经常上中央新闻的,看起来来头就不小。 “姐,你说我们刚刚得罪了富虞的人,不会有人给我们穿小鞋吧?”谢风有点担心的问, 夜行游女闻言翻了个白眼,“有神君在,谁敢给我们穿小鞋,不要命了吗?” 谢风一想也是,就连非管局对待殷烛之也是客客气气的,确实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跟上古神灵作对,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谢风放下心,继续拿手机搜富虞集团的新闻看,夜行游女则背着他迅速往幼儿园飞去。 …… 两人回到幼儿园,殷烛之还有龙睚荣富都已经在了,朱芷还有李真真他们要慢一些,还没有回来。殷烛之八风不动的坐在荣岁旁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小堆红色果实。 温暾整个兽都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苦着脸看着那一堆亢木果。 荣岁捏捏他的耳朵,催促道:“赶紧吃了,吃了肚子就不疼了。” “苦。”温暾慢吞吞的咬破外面的硬壳,皱着脸将里面的果肉吞下去,吃完两颗就吐着舌头喝了半杯水。 “神君已经找到亢木果了?那这降头师是不是没什么用处了?”夜行游女拎着巴哈的头走进去。巴哈脸色青灰,被她拽着头发半死不活,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百花飞头降练成后,命门就在头部,只要飞头没死,即使身体已经毁坏,还存活的飞头也可以像寄生虫一样,寻找新的身体寄生。因此巴哈虽然受伤不轻,但也还留着一条命。 龙睚冷冷道:“杀了就行,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夜行游女拎着个人头也有些嫌弃,不过她没当场杀了巴哈,主要还是因为富虞的人出现的太过蹊跷。 “我们找到巴哈的时候,还遇见了富虞的人,来人自称是总裁秘书,看起来不是很想让我插手巴哈的事。” 夜行游女笑道:“不过被我打回去了。” 她晃了晃巴哈的脑袋,阴测测的问,“你跟富虞有什么勾当?他们看着像是想杀你灭口啊?”那两个人出手毫不留情,显然是要置巴哈于死地。 巴哈脸色变了变,沙哑着声音开口,“是他们邀请我来华国的,但是来了之后,并没有兑现承诺,我与扎德不愿受束缚,才自己出来单干。” 夜行游女眯起眼睛,手指变成尖利的爪子抵在在他太阳穴上,“就这么简单?” 巴哈惊恐的瞪大眼睛,眼珠子惊恐往一边斜着,盯着那根尖利的爪子,配着他青灰狰狞的面孔,犹如恶鬼,只可惜这恶鬼栽在了夜行游女的手里,只能哆哆嗦嗦的老实交代道:“只、只有这些了,他们瞧不起我们师徒,我负气才离开。不过他们对我手里的降头很有兴趣,就一直没有断了往来。” 夜行游女眯着眼睛神情危险,巴哈眼珠都快瞪脱眶了,生怕她下一秒就用尖利的爪子扎透自己的脑袋。 夜行游女拎着巴哈,看向众人,“要怎么处置?” 乘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不如交给我吧,让乘玄机来处理。巴哈留给他们,或许还有些用处。” 夜行游女看看其他人,见众人没有意见,就将巴哈抛给了乘玉。 坐在乘玉旁边的韩仲先一步接住人头——乘玉下午被龙睚急匆匆的拉来,他在家里等到晚上,一直没见人回来,才终于坐不住找了过来。 “既然这样,我就先去把人给乘玄机送过去。至于温暾已经没有事了,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大好了。”他朝众人微微点头,带着韩仲离开。 温暾一听自己没事了,软塌塌的耳朵顿时精神的竖起来,站起身体跳下桌子一溜烟的往宿舍跑——他才不想吃苦死人的野果子! “大家辛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荣岁也起身,大家忙碌了一下午加大半个晚上,也都得好好休息休息。 温暾跑的最快,他一听见肚子好了,就惦记起宿舍偷偷藏起来的小零食,甩着尾巴尥开四个小爪子跑的飞快。 “跑什么?”龙睚大步上前,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拎起来。 温暾被捏住了后颈,四只爪子在空中一蹬一蹬,皱着脸的去推龙睚的手,嘟嘟囔囔的让他放开自己。 龙睚嘴角微勾,拿出一根棒棒糖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甜甜的草莓香气瞬间勾住了挣扎的小崽子,他手脚并用的抱住龙睚的手,伸长了脖子去够棒棒糖。 龙睚捏捏他的后颈皮,“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温暾仰着脑袋,巴巴的讨要糖果,“我想吃。” 龙睚看了他一会儿,将糖纸剥开,把粉色的棒棒糖塞进他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温暾幸福的眯起眼睛,腮帮子一动一动的。龙睚在他乱糟糟的脑袋上呼噜两把,抱着他往宿舍走去。 …… 众人都回了宿舍,荣岁落在最后一个,将大堂收拾了一下才跟殷烛之并肩回去。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是精力最差的一个,此时放松下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殷烛之去浴室给他放了热水,让他先去洗澡。荣岁实在困了,也没有推辞,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就见殷烛之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小玻璃瓶子,瓶子里还种了一颗小小的幼苗。 荣岁擦着头发,睡眼朦胧,“这是什么?” “找亢木时顺手带回来的,送给你。”殷烛之将玻璃瓶子递给他,声音有些紧张的干涩。 但是荣岁并没有听出来,他捧着玻璃瓶,好奇的打量着里面的植物。他本来以为就是普通的绿植,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株幼苗的枝干,并不是普通的圆柱形状,而是酷似牛犊的模样,嫩绿色枝干形状分明,四肢的部位扎在土中,身躯的部位圆圆鼓鼓,泛着透亮的碧色,牛角的部位则长出小小的嫩芽,小小一点定在头上,看着竟然十分可爱。 “这是什么品种?”荣岁轻轻伸手拨了拨,对这幼苗有些莫名的喜爱。 殷烛之绷紧神情,“就是普通野草。” 荣岁:“???”普通野草能长这样??? 但是殷烛之一脸我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表情,荣岁也没好意思直接戳破他,野草就野草吧,反正挺可爱的,养着就行了。 荣岁将小玻璃瓶放在床头柜上,那里正好还放着火精的玻璃小房子。火精从荣岁手背上飞出来,看见桌上的幼苗时快速的闪了闪,然后迅速的凑过去,围着幼崽转了两圈,最后停在幼苗的尖尖上就不肯动了,假装自己是一朵小花。 荣岁憋着笑戳了戳他,才上床睡觉。习惯性躺在右边,空出一半的位置给殷烛之。 殷烛之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幼苗,暗中施了个保护小法术,才变回幼崽模样,窝到荣岁身边安心的睡下。 ………… …… 由于前一晚大家集体熬夜,第二天所有人都起来迟了,好在第二天是周末,也没有什么事情。荣岁还算是起的早的,但把自己收拾清爽后也是中午十一点多钟了。大小妖怪们还没起床,荣岁想着昨天晚上大家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去最近的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 因为红线降的原因,厨房的食材都得处理掉。他便拖着一个小型的购物车直接去了菜市场。 鸡鸭鱼肉蔬菜水果全都来一份,小购物车被塞得满满当当。菜市场摊位的老板都认识荣岁了,每逢周末,他都会来采购,不过平时身边总是跟着人,今天却只有一个人。摊主们热情跟他打着招呼,“荣老师,今天一个人来买菜啊?” “是啊,今天没课,天气冷了都还在睡觉呢。”荣岁把衣领竖起来,哈出一口白气,笑眯眯的往回走。 摊主笑道:“那几个孩子有你照顾,也是有福气,我看几个小孩儿比你刚来那会儿都胖了不少。” 荣岁喜滋滋,“是吗?我天天看着,都看不出来。”除了温暾胖的太明显,其他幼崽他倒是真没有注意长胖了。 “可不是嘛,几个来买菜的老头老太太还老念叨,说你把孩子照顾的好,都想把孙子往你那儿塞呢。” 荣岁哈哈笑了两声,打了个哈哈,“小孩儿长身体呢,吃什么都长得好,” 闲聊了两句,荣岁拖着满满一车的食材,回幼儿园去给家里的妖怪们做午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荣岁:这是什么? 殷烛之:野草。 火精:这明明是……(唔唔唔 荣岁:行吧……野草就野草,你说了算。 第101章 买齐了菜,荣岁拖着小购物车回去。周末幼崽们都回家了,幼儿园里就显得格外的安静。门卫室里夔已经起来了,正抱着平板打游戏。看见荣岁回来,抬起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埋头戳屏幕。 荣岁哈出一团白色雾气,看了看天上暖融融的太阳,心情颇好的眯起眼睛往食堂走去。 这趟出去买了挺多菜的,荣岁先把猪筒骨洗干净了熬上,然后又把杀好的鸡去毛,里里外外的抹好调料腌上,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准备其他菜品。 天气太冷,做炒菜凉的快,荣岁干脆就都做小火锅和炖菜。羊排跟牛肉都洗净焯水,再把土豆萝卜削皮切块,苕粉用温水泡上,两个炖锅同时开火,一个炖土豆牛肉,一个炖萝卜羊排。炖菜得花时间,荣岁调好时间后就放在一遍慢慢炖着,另一边又把少用的电磁炉搬出来,把猪肉酸菜粉条也炖上。 三个锅发出咕嘟嘟的气响,盖子被热气掀起,发出磕碰的轻响声。白色的雾气在厨房漫开,满屋子都是食材香喷喷的味道。 殷烛之一路找过来,就看见高瘦的青年穿着围裙,毛衣的袖子卷到了手肘处,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荣岁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殷烛之也不出声,就这么靠在门框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细细的围裙带子将宽松的毛衣勾勒出隐约的线条,随意系的蝴蝶结正好卡在腰窝处,垂下来的系带顺着腰窝的曲线,搭在线条饱满圆润的臀部。青年看着瘦,但是并不孱弱,身体比例完美,骨肉均匀,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即使只是最普通的毛衣牛仔裤,还加上土气的围裙,穿在他身上,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殷烛之喉结上下动了动,不自在的移开眼睛,无意识的盯着冒着热气的电砂锅看。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移回来,如此反复两三次,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经变成了红色。 心底蓦的涌上一团火,烧的殷烛之整个人都是热的,他咳嗽一声,缓解喉咙的干涩。正在忙碌的荣岁听见声音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就起来了?” “……嗯。”殷烛之艰难的应了一声,心脏鼓噪的厉害,垂下来的手指微微握紧,他力持镇定的走向荣岁,“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相处久了,荣岁早就不再跟他客套,伸手一指熬着猪筒骨的大锅,道:“去看看猪筒骨熬好没有。” 他拿着勺子,正在认真的尝土豆炖牛肉的味道,汤的味道有点淡,辣度也不够,荣岁放下勺子,把盐罐子跟干辣椒拿过来,又斟酌着加了进去。 他专心的盯着锅里的牛肉,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 殷烛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脚像被黏住了,目光贪恋的锁在青年的身上。青年半弯着腰,眼睫向下垂着,窗外的暖光照进来,落在青年身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锅里咕嘟嘟的冒着气泡,白色的水汽上升,氤氲开来,缓慢的在青年周身缭绕着,仿佛整个人都打上了一层柔光。这一切拼凑起来,变成了白色的、毛茸茸的、可爱的、令人想要伸手抓住的温暖存在。 “汤好了吗?”荣岁重新调了味道,盖上盖子直起身体,一转身却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堵人墙。 “你站我后面干嘛?”荣岁捂住鼻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能闷声闷气的谴责肇事者。 殷烛之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神情僵硬的去拉他的手,“我看看。” 荣岁使劲揉了揉酸疼的鼻子,把眼眶的眼泪憋回去,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你是不是故意站我后面的?” 殷烛之微微抿唇,迟疑的伸手在他发红的鼻子尖碰了碰,“不是故意的,疼吗?” 荣岁眨眨眼睛,带着温度的手指在鼻尖上一触即离,可他看着面前的人,却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又使劲揉了揉鼻子,荣岁闷着声音转身去看猪筒骨,“没事了。你去帮我把鱼杀了切片。” “好。”殷烛之听话的转身,卷起袖子去洗手池把鱼捞出来,拿着刀利落的杀鱼。 荣岁侧过脸偷偷瞄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着,努力忽略心里奇怪的感觉,把熬好的猪骨汤盛出来。 …… 饭菜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的起来了。寒冷的冬天,温暖的被窝是怎么也睡不够的,幼崽们纷纷打着哈欠,一个个懒洋洋的。 温暾是最精神的那个了。他倒腾着四只短腿,颠颠的蹦上台阶,跑到厨房里,像个跟脚虫一样粘在荣岁脚边。 荣岁准备好饭菜,擦干净手把他抱起来呼噜了一把,“肚子不疼了?” 温暾用力的点头,主动露出毛茸茸暖呼呼的肚皮,示意他摸摸看。荣岁把手贴上去,轻轻的揉了揉,毛肚皮软绵绵热乎乎,跟以往一样手感上佳,就是有点瘪瘪的。 温暾努力的吸着小肚子,讨好的用头蹭荣岁,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荣岁失笑,捏着他的脸颊晃了晃,“一到吃的上面脑袋里灵光了,还知道吸肚子装可怜。” 温暾低低的呜呜叫了两声,拿脑袋使劲蹭他。 “好了,今天可以吃饭了。”荣岁被他蹭的好笑,终于开口满足了小胖子的小心思,宣布他今天可以吃饭了。 温暾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一脸的毛毛都遮不住激动,他从荣岁手臂间跳下去,在厨房里四处嗅来嗅去,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吃饭了。 鱼火锅,萝卜炖羊排,土豆炖牛肉,酸菜猪肉炖粉条还有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再配上蒸好的干鱼香肠和腊肉,就是一家人的午饭了。家里吃饭的人多,荣岁做的每样菜都是大分量,用最大的汤碗盛出来,再摆上下火锅的配菜,看起来也十分丰盛。 幼崽们已经乖巧的坐好,其他人帮忙拿碗筷盛饭,在热气腾腾的暖意中开饭。 … 幼儿园的餐桌上,永远不会有剩饭剩菜,荣岁看着吃干净的碗碟和揉着肚子一脸满足的大小妖怪,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这种温暖生活气息,是以前只有他跟荣富两个人时没有的。冷冷清清的过久了,就格外喜欢这种一大家子的热闹。 家里一向是荣岁做饭,其他人轮流收拾碗筷,吃完饭就无事可做的荣岁带着幼崽们在外面的操场上遛弯。 外面的温度虽然低,但是刚刚吃了火锅喝了汤,四肢百骸都是暖融融的,并不会觉得冷,荣岁跟殷烛之并肩走在前面,前后围着一群幼崽,安静的操场也变得热闹起来。 遛了两圈回宿舍,正好碰上难得出门的老园长。 从换了新房间后,老园长除了换水和做卫生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出房门。到了冬天,更是像冬眠一样悄无声息。此刻看见他在宿舍大堂转悠,荣岁很是惊讶,“园长怎么今天出来了?屋里要换水了吗?” 老园长转过身,苍老的面容溢满笑容,“总待在屋里都快发霉了,就出来走一走。” 荣岁道:“我们刚吃完饭,您现在要吃东西吗?我再去做。” 老园长摆摆手,“我不饿。我就是出来转转。” 他蹲下身,把距离最近的温暾抱起来颠了颠,乐呵道:“混沌又胖了不少。” 温暾一听他说自己胖了,不满的挣扎两下,气鼓鼓的反驳道:“没胖!是冬天毛多了。” 老园长笑的更加开怀,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越发显得苍老,“好好,没胖,就是毛多。” 温暾立刻就被顺毛了,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大方的把肚皮露出来让他摸。 老园长撸了他两把,往荣岁身后看了两眼,问道:“小白呢?” 荣岁道:“还在厨房里收拾呢。” “那就算了。”老园长站起身,背着手慢吞吞的站起身,对他们道:“我要出门一趟,你们跟小白说一声。屋里的水管有点堵,记得找人通一通。” 荣岁奇怪道:“您要去哪里?”从他来幼儿园起,就没见过老园长有什么朋友往来,现在要出门,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去找个老朋友,估计得费点功夫。”老园长笑道:“别担心,要是找不到人,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神君送你的小苗,好好养着。那可是……”他顿了顿,慈爱看着荣岁,说道:“养好了,对你有好处。” 荣岁不解的看着他,老园长摆摆手,缓慢往幼儿园外面走去。 “你说园长要去找什么朋友?”荣岁看着他的背影,“从来没有听小白说过园长还有朋友。” 殷烛之摇摇头,道:“不知道、” 荣岁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反而又在意起了园长说的小苗,他狐疑的看着殷烛之,“你昨天送给我的植物到底是什么?园长为什么说养好了对我有好处?” 撒的谎隔天就被人戳破了,殷烛之面无表情的坚持着,“就是路边顺手摘的野草,安神的。” 荣岁:“……” 他瞪着殷烛之,殷烛之跟他对视两秒就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行吧。”见他一副我就是不说的表情,荣岁叹口气妥协了,“我会好好养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火精:荣岁真好看,身材又好,腰细,屁股还翘…… 殷烛之:……闭嘴。 第102章 十二月中旬,教师资格证的笔试成绩出来了,幸运的是参加考试的三个人都过了,李真真跟熊北毕竟有底子在,双双拿了高分,只有夜行游女半路出家,连学历都是拜托乘玉给弄得,险险的低空飘过。 不过能过了,分数就不是事,虽然一个月后还有面试,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决定先庆祝一下。 他们正在挑庆祝的饭店的时候,赤鱬族的族长又上了门,他特意带着族中负责运送食材的小辈来登门道歉——为了红线降的事情。 他们估计是从绥祖那里知道的消息,这才特意上门道歉。两人的态度十分诚恳,反而弄的荣岁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这事其实跟赤鱬族没什么关系。是巴哈趁着他们运送食材时往里面下了将头。说起来他们也是无妄之灾。 但是族长却十分在意,坚持道了歉,说要在自家酒店设宴,当做赔罪。荣岁还想推拒,却被族长三言两句堵了回去,最后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 定了个周末的时间,荣岁和家里的大小妖怪们一起准备出门赴宴。幼崽们对于出门都很兴奋,一个个被荣岁包的严严实实的,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红玉酒店有什么好吃的。 红玉酒店在国内的名气非常大,以昂贵的价格跟一座难求而闻名,w市这家是一号总店,就建在中心商圈第一高楼的顶层。荣岁本来想打车过去,结果刚拿出手机准备打车,赤鱬家派来的车就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几辆黑色轿车整整齐齐的停在门口,司机打开了门邀请他们上车。 谢风长大了嘴,跟熊北小声的咬耳朵,“有钱人都这么有排面吗?” 熊北道:“有钱人的排面儿是你想象不到的。” 众人上了车,司机才启动车子,几辆锃亮的黑色轿车连成一排,往中心区开去。 … 中心区还是一贯的繁荣热闹,红玉酒店所在的大厦,是w市的地标建筑,目前的第一高楼。八层以下都是大型的综合商场,各种奢侈品牌云集。八楼以上是写字楼,顶层两楼都被红玉酒店包圆了,顶楼是用餐区,次一楼则是客房,可以提供住宿服务。除了酒店以外,还设有观光电梯和室外观景台对游客开放。 开放的观光区域跟用餐区是独立开的,接待的经理带着他们从另一部观光电梯上去,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轻声给他们介绍这里的一些游玩地点。 一百多层的高楼,电梯升到顶层也要花不少时间,幼崽们围在电梯前方,透过透明的观光电梯,俯瞰下面的风景。白泽摸着电梯壁,像模像样的感慨,“人类的科技,真是神奇的存在。”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即使人类本身孱弱,但是不得不承认,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在短暂的生命之中,凭借一代代的传承,发明出了这些远超自身力量的科技造物。 电梯在顶层停下,经理在电梯口等待他们出去,白泽恋恋不舍的在电梯上摸了几下,显然很想研究一下这个大盒子是怎么运转的。还是毕方扯着他的羽绒服帽子才把人从电梯里揪出来。 “我先带各位去包厢,族长有点事情耽搁了,马上就到。”经理一边致歉一边带着他们去包厢。 众人跟在经理身后,走进大堂时纷纷咋舌。红玉酒店整体设计是富丽堂皇的欧式宫廷风,地面铺满了复古的编织地毯,头顶上挂着巨大华丽的水晶灯,服务员穿着统一的西式制服四处穿梭。大堂的卡座椅背很高,精致的隔断将用餐客人完全隔离开来,完全保护了用餐客人的隐私。走马观花的看过一眼,大家只觉得对有钱人的认知又刷新了一遍。 谢风双手握拳,眼睛闪闪发光,“我知道绥祖家有钱,但是没想到这么有钱。我以后一定要抱紧绥祖的大腿!” “小道士掉钱眼里了?”夜行游女不客气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绥祖也从荣岁胸口钻出来一个脑袋,跟着嫌弃的啾啾两声。 他们在包厢落座,没多会儿族长也赶到了,服务员陆续端着菜品上来。菜是提前就备好的,酒店里的招牌菜特色菜全部上了一份。 红玉酒店以全鱼宴出名,因此菜肴都以鱼为主,还有少部分这个时节没有的海鲜河鲜,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大家吃的头也不抬。 绥祖坐在族长旁边,族长自己都顾不上吃,就拿着个小碗试图给她喂饭。绥祖嫌弃的扭过头,自己拿着特质的小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慢慢吃。 族长露出失落的表情,看样子真的是很想亲手喂绥祖吃饭。可惜绥祖现在自理能力一级棒,根本不屑别人喂饭。 等吃过一轮,服务员把菜品撤下去,换上各种小点心,幼崽们吃着点心,大人们则开始推杯换盏的聊天喝酒。 荣岁酒量不太好,喝了一杯就不再喝,倒是赤鱬族长看起来是个儒雅斯文的老人,酒量出乎意料的好,跟荣富十分投机,喝了几杯就开始称兄道弟。 大概喝多了酒以后话多是男人的共性,荣富跟族长商业互吹了一波,接着又开始从天文说到地理,商业投资聊到妖族民生。说着还不满足,把荣岁也拉了进来。 “荣老师有没有想法拉投资,把幼儿园做大,做成妖族的教育品牌?”族长脸膛发红,眼睛却很亮,掰着手指给荣岁说道:“你看这做大了,又能给幼儿园创收,还可以加强妖族幼崽的基础教育。如果发展的好,还可以开分校,建小学,中学,大学!一条龙包圆!” 荣岁:“暂时没、没想过……” 族长给他倒了一杯酒,拍拍他的肩膀,“没想过不要紧,可以现在开始想嘛。你知道你们幼儿园那块,市政府已经有计划要整顿改造了吗?” 荣岁茫然的摇摇头,他倒是没有听到风声。 族长道:“是熟人给我透的口风,目前还没定下来,但是你们那边的地便宜,地段也不差,不少开发商已经在暗中打听了。当然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投资一部分,到时候再把非管局拉入伙,这地拿下来不是问题。这是有利于两族稳定,互利共赢的好事,非管局肯定也很乐意参与。” “我……暂时没有考虑这些……”荣岁被他画的大饼一下子砸懵了,虽然经营了幼儿园两年了,可是他到底没有接触过这方面,一直设想的也是过上安稳的生活,努力给幼崽们提供好些的环境。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情。 族长又喝了一口酒,看着他茫然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忽然收敛神色,郑重道:“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对妖族未来发展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千百年来,妖族都是遵循着本能在生活,除了少部分融入人类的妖族,大部分还是更喜欢的自由自在的环境,但是这也造就了许多妖族对人类社会的认识不深,要么是被人类骗了,要么依仗自己的道行祸害人类,还有许多妖族,即使想融入人类之中,但也因为身份和能力问题,无法融入。非管局成立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改善了一些妖族的现状,但是这对妖族目前的生存状况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建立妖族学校他们早有想法,只是一直没有人牵头,开办幼儿园势必会涉及到利益瓜分。各方都想掺和一脚,人类政府也未必能放心。所以这才一直搁置了。 山海幼儿园的存在正好是一个契机。 破旧的幼儿园原先只有几个退化的上古大妖,在众人的默许下任其自生自灭。但是荣岁改变了这个状况,他将山海幼儿园发展的越发壮大,除了原有的大妖,还收了许多普通妖族幼崽,像模像样的上起了课,虽然人数不多,但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而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非管局也一直在暗中支持。加上现在已经恢复实力的大妖坐镇,有人畏惧他们的实力,有人则是想要探究大妖们恢复的因由……各有目的的情况下,反而明面上不会对山海幼儿园做出什么阻挠。甚至彼此制衡,连手都不能插。 开办一个纯粹的以教育为目的幼儿园,是许多为妖族着想的老一辈的心愿。而荣岁跟山海幼儿园的出现,给他们实现的契机。 酒意上涌,荣岁感觉脑子有点懵,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能立刻的答应的,他环视一周,道:“我会好好考虑。” 族长感慨的拍拍他的肩膀,又跟荣富喝起了酒。倒是荣岁有点头脑发热,拍了拍脸颊,起身去厕所洗脸。 往发热的脸上扑了两捧冷水,荣岁才感觉清醒了一点,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认真思考着族长的提议。要说一点都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想也知道,如果他答应了,以后的麻烦事肯定也会接踵而来。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得等回去了问问其他人的意见。说到底他能力有限,能帮的他会尽力,但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他还得多为家里的妖怪们考虑。正思考着,卫生间里面忽然传来男人的惨叫声,荣岁回过神,冲进卫生间里间。就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拼命的用羽绒服护住头脸,身上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蜜蜂。 男人一边抱着头,一边大声的呼救,荣岁环视四周,跑到小隔间找到了水桶和拖把,接了水,又把羽绒服拉好帽子戴严实,护住脸后将一桶水泼向蜜蜂群。 密密麻麻的蜜蜂顷刻散开,有的被泼到落在水中挣扎,荣岁拿起拖把将男人身上的蜜蜂赶开,迅速将人拖到外面,死死关住了卫生间的门。 听见动静的服务生跑过来,看见浑身湿透、头脸肿的像猪头的客人,赶紧联系了救护车,才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里面有很多蜜蜂。”荣岁比划了一下,刚才全围着这位先生。 男人看起来镇定许多,他从羽绒服拿出一瓶药给自己喷了一遍,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不用叫救护车,我自己回去。” 服务员还要说什么,他却已经快步离开。荣岁指指房门,“卫生间还得看看,要是蜜蜂还在,可能有别的客人受伤。” 服务员点头,叫了人过来,全副武装的护住头脸进去,却发现卫生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地上的水渍,竟然没有一只蜜蜂。 作者有话要说:  族长:你想赚钱吗想走上人生巅峰吗?想迎娶白富美高富帅吗?听我的就对了! 荣岁:不想。 第103章 几人疑惑的在卫生间里转了一圈,甚至爬到靠近天花板的气窗上朝外看了一阵,却确确实实的连一只蜜蜂也没发现。 荣岁也觉得奇怪,刚才那会儿蜜蜂乌泱泱的,这会儿却一只也没见着了。他挠了挠脸,不太好意思,“刚刚还在这里的。” 要不是刚才那个男客人的形容太过凄惨,整张脸都肿了,手背上还有蜜蜂的尾刺,不然服务员估计都要以为他是来闹事的。 卫生间这边聚满了人,领班听见动静也过来了,看见荣岁时楞了一下,随后十分客气的道:“给您添麻烦了。” 荣岁对他隐约有些印象,好像点菜时就是他,便笑了笑,“既然蜜蜂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领班是认得他的,赶紧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回去,才回去处理蜜蜂的事情。 荣岁回了包厢,关门时又听见外面一阵细小的嗡嗡声,打开门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他皱了皱眉,将露出一条缝的房门关紧了,担心有蜜蜂飞进来蜇人。 包厢里气氛正鼾,赤鱬族长、荣富、熊北还有谢风喝的面红耳赤,尤其是谢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进中老年人团体的,已经红着脸端着酒杯管人族长叫上叔了。 夜行游女难得没喝酒,正跟朱芷还有李真真拿着手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荣岁来了,将他拉过来,兴奋的问他要不要下去逛街。 楼下八层都是综合商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尤其是对爱逛街的女士来讲,说是天堂也不为过了。也难怪三位女士这么兴奋。 荣岁想起一楼有个规模不小的儿童游乐场,里面的游乐设施还挺多的,就跟族长他们打了个招呼,先带着幼崽们下去玩。 幼崽们手牵着手,两个两个的并排走在一起,个个圆胖可爱,加上同行的大人们颜值都不低,很是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三位女士下楼后就迫不及待的结伴去逛街,剩下荣岁殷烛之和龙睚白图四个人照看着几个幼崽。 荣岁去买了游乐园门票,把幼崽们送了进去。幼崽们还是第一次进儿童游乐园,游乐园里大部分都是六七八岁的人类小孩儿在玩闹。几个幼崽进去,立马就有小孩儿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幼崽们并不在意,忽略了打量的目光,各自找了喜欢的设施研究玩法。 荣岁跟殷烛之并排趴在外围的围栏边上看着幼崽们撒欢。白图被另一边的夹娃娃机吸引了,已经去玩起了娃娃机,龙睚则举着手机,一脸严肃的给游乐园内的幼崽拍照。 荣岁撑着手肘看着他们,眉眼间是一片安宁平和,“你说如果我拒绝了赤鱬族长的提议,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他说话时没有看殷烛之,目光随着场内的幼崽们无意识的移动。荣岁的野心并不大,他当下只想好好的护着园里的幼崽,让他们好好长大。但是赤鱬族长的提议,却揭开了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如果同意了,那他肩上的担子会更重,精力势必也会被大大分散,对于幼崽们,肯定无法像现在这样照顾周到。看着被视为家人、养的白胖圆滚的幼崽们,荣岁私心并不愿意这样。 “你没必要因为赤鱬族长的提议感到愧疚。”殷烛之侧脸看着他,浅色眼瞳溢满温柔,“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妖族还有这么多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来担这个担子。” 他凝视着荣岁,抬手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缓缓笑开,“有我在,你只需要考虑愿不愿意就好了。” “如果不愿意,我去替你回绝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你。” 荣岁捧着脸沉吟了一会儿,迟疑道:“也不是不愿意。毕竟我也很喜欢幼崽。只是如果我同意了,恐怕以后就没时间把你们照顾的这么周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海幼儿园,前期都已经这么耗费精力,更何况是如同赤鱬族长所说的扩大规模。 “你怎么还是这么老实……”殷烛之叹了一口气,冷峻的面容染上笑意,满是怀念的味道。 荣岁没有听出这细微的差别,诧异的看着他,“我说的不对吗?” 殷烛之缓缓道:“他们想借着你的名义来开办幼儿园。自然不能是嘴上说说。出钱出力出人,一个都不能少。” 他出其不意的在荣岁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帮忙?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 荣岁缓缓张大嘴,“你的意思是说……” “嗯,妖族闲人不少,有什么活儿让他们出人出力就好了,我们只要负责把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排除在外就好。” 既然非管局介入了,其他人看见这块香饽饽未必不想插手,他们可以收人,只是人必须要他们同意才能进来。至于资金,自然是谁提出来的谁解决。 “还告诉你一个事情……”殷烛之靠近他,轻声道:“其实乘玉是非管局前任局长,他请辞后乘玄机才接了他的位置。到时候你可以让乘玉当副园长,所有的事情交给他统筹。” “…………”荣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我做什么?” 殷烛之理所当然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荣岁沉默半晌,竟然觉得非常有道理,发自内心的夸了殷烛之一句,“你真是太机智了。” “那等会儿我就跟族长说我答应了。”荣岁想一想族长给画的大饼,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再等等。答应的太快了不好讲条件。”殷烛之低声教他怎么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拖得久一点,等他们自己来问,表现的越为难越好,这样他们就会自己往上加筹码。” 荣岁使劲的点头,表示都听殷烛之的。 殷烛之半侧着脸看他,对荣岁崇拜的目光很是受用,嘴角的笑容还没拉开,忽然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偷偷拍照的女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尴尬又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样靠在一起画面很美好……如果介意的话我这就删掉……” 荣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要说什么,就见殷烛之大步走过去,朝女生伸出了手。 女生被他的气势吓得像只鹌鹑,一句话不敢多说就把手机交了出去。 殷烛之皱着眉头,在图库里翻看照片,里面大多是两人趴在围栏上,头挨着头亲昵说话的模样。荣岁的嘴角轻轻翘起,看着他笑起来时,眸子里仿佛闪着微光。 一共拍了十几张照片,殷烛之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觉得角度都选的不错,十分满意,将手机还给女生道:“照片传给我你再删掉、” 他说着拿出自己不常用的手机,慢吞吞的点开微信,对呆如木鸡的女生道:“加个微信。” 女生:“……???”我搞到真的了??? 木着脸加了微信,女生把照片全部发给殷烛之,又当着他的面删除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就迫不及待的想走了。毕竟小哥哥虽然长得好看但气势实在太吓人,多看两眼都感觉要被冻死。 她刚迈腿准备开溜,面前又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殷烛之把手机递给她,“能麻烦你再给我们拍个合照吗?” 女生:“…………” 殷烛之见她不说话,还很客气的道:“麻烦你了,多谢。” “……”女生神情恍惚的接过他的手机。 殷烛之翘起嘴角,大步走到荣岁面前,道:“我让她帮忙给我们拍个合照。” 荣岁见他一脸期待,就点了点头,站直身体,跟他并排站着。两人神情严肃,腰背挺得笔直,头还微微朝中间靠拢,加上身后红色的背景墙,看着就跟在拍结婚登记照似的。 女生看着手机照出来的画面,艰难的道:“你们换个姿势。就……稍微亲密一点。” “哦。”荣岁点点头,抬手去勾殷烛之的肩膀,可惜他比殷烛之矮了半个多头,搭上去怎么站怎么怪异,最后是殷烛之抿抿唇,一勾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人揽向自己。 荣岁诧异的抬头看他,殷烛之亦低头,两人对视的瞬间,女生按下快门,画面瞬间定格。 “好了吗?”反应过来的荣岁后退一步,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的姿态有些亲密过头了。 “好了,你们看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女生将手机还给殷烛之,没等他再开口就风一样的跑了。 殷烛之看着手机画面上:青年被自己半揽着仰头看向自己的画面,耳朵尖热了热,手指一动,将照片设成了壁纸。 “我看看。”荣岁伸着脖子去看他的手机。殷烛之把手机给他,荣岁看着两人对视的照片感觉莫名脸热,不自在快速划过去,小声嘀咕道:“怎么拍的gay里gay气的。” 再往后翻,就是橘红背景的“登记照”,两人看着镜头,神色是一模一样的严肃。 荣岁:“……” 他张了张口想说这怎么看着像结婚登记照,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暧昧了,只能生硬的道:“拍的不好看,我删掉了。” “我想留着。”殷烛之手快的将手机抽出来揣进口袋里,自顾自道:“我觉得拍的挺好。” 荣岁:“………………”到底哪里好了? 殷烛之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假装没有看见荣岁在瞪他。反正照片说什么他都不会删除的。 荣岁瞪了他几眼,殷烛之不为所动,他这才发现钟山神君也有这么耍赖皮的时候。用力的揉揉脸,他努力的安慰自己,一张照片而已,不删就不删,没什么大不了的。 …… 殷烛之难得低头拿着手机在玩,荣岁心里的不自在还没有消散,就还是趴在围栏边看着幼崽们。 幼崽们已经被丰富齐全的游乐设施迷了眼,各个玩的不亦乐乎。荣岁目光在场内逡巡,转了一圈确定小崽子们一个不少,目光又挪回了温暾身上。 温暾正在玩一个滚球。透明的圆球像仓鼠跑轮一样,幼崽可以钻进去,然后踩着圆球在游乐场里滚动。圆球外圈隔层里还放了铃铛,一滚就叮叮当当的响。温暾不太会玩,有些笨拙的趴在圆球里,在原地打转转。 从滑滑梯上冲下的毕方看见他,蹬蹬蹬就跑过去,兴奋道:“我来帮你。” 说完他就推着圆球往前跑。温暾在里头叫了一声,被迫跟着球滚来滚去,毕方推着球跑了一圈,还特别坏的蹲下身去揪温暾的小揪揪,“好不好玩。” 温暾转的晕乎乎的,钻出来站都没站稳就扑上去跟毕方打成了一团。里面陪护的工作人员匆匆赶过去将他们俩拉开,一人牵着一个领出来交给家长。 温暾气呼呼的告状,“毕方他欺负我!” “嗯。”荣岁蹲下身捏捏毕方的脸,“你怎么总是爱欺负温暾。” 毕方仰头哼了一声,不服气道:“我没有欺负他!” 温暾气的蹦起来,“你就是欺负我!我去找龙睚!”说完就气鼓鼓的冲去找龙睚了、 温暾哒哒哒就跑了,毕方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更臭了, 荣岁噗嗤笑出声,在毕方头上呼噜了一把,“把人欺负跑了吧?” 毕方哼哼两声,跑去殷烛之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白泽慢吞吞走到围栏边,隔着围栏缝隙看着毕方,疑惑问道:“你又欺负温暾啦?” 毕方:“………………”都说了没有! 白泽过来象征性的询问一声,又去鼓捣他的国际象棋了。 没多会儿貔貅用衣服兜着一大捧的游戏币跑出来。他一进游戏场就去鼓捣游戏机了,游乐场里面有几台儿童游戏机。可以兑换游戏币后玩,貔貅一进去就迷上了。玩了这一会儿,已经赢了一大捧游戏币回来。 “这是我赢的,都给你。”貔貅仰着脸,一脸骄傲道:“我也不是只会吃白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殷烛之:有事让乘玉做就好了。 乘玉:???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第104章 貔貅一脸神气的仰头看着荣岁。黑色的眼睛亮闪闪的,显然为了今天这番话准备了许久了。荣岁揉揉他的头,找工作人员借了个小篮子,让貔貅把游戏币装进去。游戏币装了大半个篮子,粗略一算估计得有好几百个,就光篮子抱在手里就沉甸甸的了。 “走吧,我们去兑奖。”荣岁带着他去游乐园的服务台。 游戏币一块钱三个,不玩了的话多余的游戏币可以在服务台退掉,或者用来换奖品也可以。服务台的小姑娘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端着这么大一篮游戏币过来换,呆了下才礼貌的问道:“您要退现金还是兑奖品呢?” 貔貅扒着服务台喊,“现金现金!” 服务台的姑娘被他逗笑了,询问的看向荣岁。 “换奖品吧。”荣岁看了一眼,玻璃柜台里的奖品有一套做工很精致的金属徽章,正好都是以神怪和奇花异草为主题制作的,一套九个,幼崽们正好一人一个。 荣岁跟服务台的姑娘商量了一下,用两套凑了凑,正好能把幼崽们的原形给凑齐,实在没有的,就换了花草的徽章。 铜制的徽章造型古朴,拿在手里很有分量,荣岁将貔貅造型的徽章别在貔貅胸前,笑道:“这是你的。” 貔貅摸摸胸前的徽章,还有点不满,“为什么不换成钱?你是嫌弃太少了吗?” 他板着脸,哼哧道:“神力消失只是暂时的,待我恢复了,谁也没我能赚钱。” “嗯。”荣岁努力的憋住笑,捏捏他的脸蛋,“但是我不是嫌钱少,只是更想要礼物。你看你赚回来的钱,换成了礼物,现在每人都有一个。” 貔貅别扭的哼哼唧唧,“我才不想送他们礼物、” 荣岁牵起他的手,一边牵着他往回走,一边顺着毛哄道:“嗯,那就当是我送的好了。” 兑完奖品回去,幼崽们都已经出来了,正抱着果汁坐在等候区。荣岁把徽章一人发了一个,像白泽毕方混沌还有睚眦貔貅,都是在神话中出现的比较多的妖怪。徽章都有各自对应的造型,剩下绥祖奢比尸他们,没有对应的造型。就挑了花草造型徽章。 最后剩下一个造型有些像牛又有些像树的徽章没人挑,荣岁就拿过去送给了殷烛之,“还剩一个,要不要?” 殷烛之盯着他手里的那枚徽章,抿抿唇伸手拿过来揣进了口袋里。 …… 从游乐园出来,荣岁又带着幼崽们转到了负一楼去,负一楼一整层都是各种美食。因为午饭吃的太饱,他们就专门挑着不占肚子的小点心吃。等把负一层吃过去,已经到了下午时候。 荣岁算算时间,楼上的荣富他们再怎么能喝这会儿也该结束了,就给夜行游女打了电话,说在一楼门口集合。 三位女士拎着大包小包,意犹未尽的从商场里出来,还在讨论着这次什么化妆品没来得及买,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买……她们这边正讨论的热火朝天,那边荣富四人也下来了。 荣富跟赤鱬族长并排走着,两人神色间都很是高兴,似乎谈到了什么极为愉悦的事情。熊北则拎着醉醺醺站都站不稳的谢风落在后面——四人里除了谢风,其他的都不是人类,自然就数谢风酒量最差,一局喝下来,站都站不稳了,全靠熊北拎着他。 赤鱬族长将他们送上车,还忍不住跟荣富用力的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荣富乐呵呵回握,两人又客套了半天荣富才坐上车。 赤鱬族长将车门关上,目光落在后座的荣岁身上,认真道:“我的提议,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我会的。”荣岁点点头,郑重答应下来。 … 在外面玩了一天,幼崽们都玩累了,回到幼儿园后纷纷变回原形瘫在沙发上晾肚皮。三位女士把大包小包拆开,清点着战利品,给大家发礼物。 荣岁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满屋热闹。 白天玩累了,晚上荣岁早早就睡下了。 殷烛之在他旁边,靠坐在床头,拿着手机在出神。手机屏幕上是两人的合照,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滑动屏幕,点开浏览器搜索:人类怎么求偶。 搜索界面跳转过来,全是一些“人类的求偶行为”“人类如果跟动物一样求偶”之类毫无用处的话题。他想了想,又换了一个关键词搜索:怎么追求喜欢的人。 这次挑出来的回答就靠谱多了。殷烛之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青年,将手机屏幕光调暗,认真的看起来。 ………… …… 次日是周天,外面出了暖和的太阳,吃过午饭没什么事情了,荣岁就把铺了毛绒垫子的摇摇椅搬出来,坐在宿舍门口晒太阳、 没多会儿荣富也迈着轻盈的步子小跑过来,蹲坐在他旁边。 冬天所有有绒毛的妖怪都换上了厚重的毛毛,老父亲也不例外。荣岁看看身边毛茸茸的老父亲,没忍住把手捂进脖颈间厚实的绒毛里。 荣富微微仰头,把最细软的绒毛露出来给乖崽捂手,看见乖崽喜滋滋的样子,神情也忍不住跟着柔软起来。 “我今天要出去谈个项目,可能还要去实地考察,不一定会回来。”荣富将下巴搭在摇摇椅的扶手上,跟荣岁说起了正事。 “又有大项目了吗?”荣岁好奇道。 就荣岁观察,一般的项目都是熊大壮在负责,只有比较大的项目,荣富才会亲自出面。 “嗯。这次是跟开发商合作开发一块地。具体的还要等见面再聊。”荣富懒洋洋的甩甩尾巴,相比跟人类商人勾心斗角争夺利益,他更愿意待在幼儿园里守着他乖崽。毕竟现在乖崽出息了,完全可以养得起他。 可惜好兄弟熊大壮并不容许他提前退休,连续几通夺命call要他去谈生意。老父亲沧桑的叹了一口气,“等下就出去了。” 说着他又想起昨天赤鱬的提议,顺口问道:“赤鱬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唔……”荣岁无意识扯了扯手中的毛毛,小声道:“我准备答应了。不过神君说答应的太快会掉价,让我晚点再回复。” “我就知道。”荣富抖抖耳朵,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对以后有什么规划没有?” 荣岁就将殷烛之教给他的那一套又给荣富讲了一遍。 荣富听完,忍不住继续叹气,道:“我本来只想你安安稳稳的生活……” 当初瞒着荣岁他的身份,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现在人已经被卷了进来,荣岁肯定也不会对幼儿园里的幼崽们坐视不理,再说撇清关系过普通人的生活已经迟了。荣富坐直身体,用爪子揉了揉脸,“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出去吧。学学怎么跟这些老狐狸们打交道,免得以后吃了亏。” 荣岁点头,又有些迟疑,“但你不是说有大生意要谈吗?带着我没关系?” “我带自己儿子去,谁敢有意见?”荣富起身,回房去换衣服,“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换了一身西装,荣富才带着荣岁出门。荣富是有车的,只是平时用的少,一直停在宿舍楼后面。这次带儿子出门,就特意开上了。 父子俩一起出门,荣富一边开车一边给乖崽传授自己的经验。再三嘱咐他,等会要多听多看,有不明白的等回来再问他。 见面的地方在一家高级会所。荣富刷了卡直接带人上了二楼。包间里已经坐了三个男人,还有两个年轻女人在一旁倒酒。 三人中明显是领头人的那个,看见荣富进来就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揽住荣富十分的高兴,“荣总,你可算来了。这位是?” “我儿子,荣岁。”荣富带着荣岁入席坐下,笑道:“带出来历练历练。” 荣岁礼貌的问了好,目光落在坐在最边上的中年男人身上时,眉头微微动了动。中年男人也看见了他,起身笑着同他握手,“原来是荣总的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荣富面露狐疑,“孙总和犬子见过?” 孙总打了个哈哈,没有说蜜蜂的事情,而是模糊道:“有过一面之缘,荣公子还帮了我一把。看来这次是上天注定我们的合作要“亲上加亲”啊。” 荣富哈哈笑起来,豪爽的倒酒跟他碰了一杯,“没错,来我们先走一杯。” 四人开怀笑着,推杯换盏。荣岁就坐在一边,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 中年男人的聚会,除了正经谈生意的时候,其他时候总是离不开钱权色这三样东西。两个年轻女人在席间陪酒,荣富熟稔跟他们推杯换盏,看起来跟平日的爽直一般无二,但是仔细听他们对话,却发现荣富应答总是滴水不漏。一个人应付三个人,为己方利益拉锯着,也不见多吃力。 合作就在推杯换盏间谈的差不多,荣富红着脸,一副已经喝醉了模样,说话都是大着舌头,“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另外三人也都有醉意。杨总笑道:“合作愉快!荣哥,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我们就算是自家兄弟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块地上的东西。你有把握解决吗?” 荣富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呵呵笑道:“兄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刚才可没说这事得归我管,地是你们拿的,我就是个包工程的,那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也怕啊!”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虎着脸大着舌头继续说:“我这本来拿的钱也不多,再让我去办这事儿不合适吧?东城区的那块荒地上的鬼可凶了,外面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杨总脸上的笑容淡下来,看了一眼其他人。最后咬咬牙道:“那再让你半成。” 荣富摆摆手不干,“这可是关系到人命的事儿,再加两成,不然我不干。有钱赚也得我有命去花啊。” “一成半!”杨总咬咬牙,“最多一成半,兄弟们手下也还有一票人要吃饭呢。” 荣富装模作样的纠结了一会儿,最后犹豫道:“行吧,那就再加一成半。” 第105章 四人在饭桌间就敲定了合作事项,只等回去以后让法务起草合同,就可以最终敲定下来。本来杨总还想请他们俩去会所来个全套服务,不过荣富摆摆手拒绝了,说得先去东城区那块地上看看去,是不是真的有传言里那么邪乎。 杨总巴不得他赶紧把“脏东西”给解决了,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再挽留,热情的将父子俩送下了楼。 两人去车库取了车,荣岁憋着一肚子的问题,等坐上了车才有机会问出口,“你们谈的那块地,是东城区闹鬼的那块荒地吗?” 东城区是按地域划分的叫法,幼儿园所在的汉城区以及另外一个区都划分在东城区的范围内。而那块网上盛传闹鬼的荒地,则在汉城区跟下面乡镇的交界处,是一块荒废了许久的土地。那里算是城乡结合部,早几年因为w市快速发展,荒地的原住民都搬到了城里去,剩下的小部分居民,也因为交通不便太过偏僻而渐渐的搬到了附近的汉城区。因为这一块地也不值钱,天长日久的,就这么荒废下来。 “就是那块地。你也知道闹鬼的事情?”荣富发动车子,驶出车库,调转方向往东城区开去,“那块地以前就不太平,最近听说闹得有点凶。不过也就是业内小范围的知道,大家都没有外传。” 东城区的荒地压根不值钱,早几年还拍卖过,但是几次都流拍了。后来区政府半买半送,还附加了许多优惠条件,都愣是没把这块地给送出去。汉城区就这么点大,发展的也不太行,拿着这么块地也没有用。就干脆放到一边不管了。 但是今年区政府忽然再次想起了这块地,甚至还开始公开招标。外界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当然也不乏看笑话的。但是消息灵通的提前打听到了消息,w市政府要重新规划,打造第二个中心商圈,而汉城区据传就是未来的第二中心商圈。 于是杨总他们才盯上了这块地,在没有人争抢的情况下顺利低价拿了下来。如果消息无误,那他们低价拿下来的这块地,日后开发出来,绝对稳赚不赔。 不过地价是便宜,但是麻烦也不少。一个就是听说那边早年死过人,加上荒了太久阴气重,不太平。再就是最近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闹鬼。闹鬼的事有好几个版本,大抵都是在荒地看见了鬼,回去后人就病倒了,传言是被鬼魂索命。 “那荒地可能真的有点邪门。”荣富道:“就你见过的那个孙总,听说他老婆娘家就有干这一行的能人。他们现在找上我。多半是自己搞不定了。”不然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自己人都嫌不够分,没可能还肯分给他三成利。 荣岁恍然,“难怪他们刚才答应的这么爽快。” “他们让出三成,也还有七成,不肯让,除非能找到其他人把荒地里的麻烦解决了。不然连这七成都没有。”荣富眼睛看着前方,仔仔细细的给他乖崽分析着这里头的内情,“我原先接过两三个工程,都是业内传闻不太平的。这也是他们找上我的原因。” “他们有求于我,这个时候尽可以一步步的试探他们忍受的底线。”荣富道:“不过这里头也有说道,你不能表现的太轻松,得那什么……以退为进,表现的越为难,就说明事态越严重,他们心里有了压力,也更容易妥协。” 荣岁结合刚才酒桌上的情形,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 开车去东城区的荒地,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出了市区后一路往郊区奔驰,到了下午两点左右,两人才到了地方。 荣富靠边停下车,荣岁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道那些传言也不是凭空捏造的。就这环境,都可以让拍灵异电影的剧组来直接取景了。 他们说的这块荒地非常大,从汉城区边缘起。一直到下面的农村,都是大片的荒地。唯一算是有人气的就是他们开过来的这条马路,连通城市跟农村,偶尔会有车辆经过。 而剩余的地方,则长着到小腿深的野草。冬天里,野草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干枯的茎秆还竖立着没有倒下。荒草之中,还有立着许多破败的房屋,或是两层的自建楼房,或是平板砖瓦房。脏污的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窗户跟门估计都被拾荒的人卸走了,只剩下漆黑的空洞。 正巧这时候太阳也被云层遮住,天空灰蒙蒙一片,站在路边看上一眼,没点胆量还真不敢进去。 荣富在路边抽了一根烟,将烟屁股碾灭了才道:“走。进去看看。” 两人缓步进去,枯草被踩倒发出沙沙的声响,荣岁一边走一遍观察周围的环境,道:“这里以前真的死过人?” 荣富道:“都是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过这地方,确实阴气重了点。估计是荒废太久,没了人气儿。” 泥土地高低不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往最近的一座两层自建房走去。自建房的门窗都没了,墙壁上挂着枯死的爬山虎,荣富当先进门,脚踩在地上就是一层厚厚的灰。厚厚的灰尘扬起,荣岁捂住口鼻,看了一圈,屋里空落落的,能用的东西都被搬了干净,只有一个破旧的柜子,和两把缺了腿的椅子倒在角落里。 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两人就要离开,出门时荣岁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他下意识朝着声音看过去,只看见了墙角的木柜子。 这柜子很老旧了,缺了半扇门,木头也被虫蛀的坑坑洼洼,柜脚也断了,半倒不倒的歪斜着。 “爸,那柜子里有东西。”荣岁叫了荣富一声。 “什么东西?”荣富纳闷的走过去,打开柜门,顿时就窝草一声立马又关上了,拉着荣岁出门,双手比划道:“老大一个蜂窝在里面,全是蜜蜂。” “蜜蜂?”一说起蜜蜂,荣岁就忍不住联想到那天在酒店发生的蜜蜂伤人,还有孙总奇怪的态度,似乎对这件事很避讳。 “就是普通的蜜蜂吗?”荣岁不确定道:“就我们去红玉酒店那次,我看见一群蜜蜂围着孙总,孙总的处理看起来很熟练,态度也很避讳。” “就是普通蜜蜂。”荣富又折回去看了一眼,几只尾针高高翘起的蜜蜂追着他飞出来,荣富使劲扇了几下才赶走。 他们又去另外几间房子转了转,无一例外都是空荡荡的,不是布满蛛网,就是藏了鸟巢和蜂窝。 “这里怎么这么多蜜蜂窝?”荣富也有点不解,“好做窝吗?” 荣岁也想不通,两人只好继续去别的地方转转。 两人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像荣富一开始所说的,除了阴气重了点,并没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又回了车上,荣岁拿手机百度东城区荒地的传闻,搜索出来大部分都是以这为背景的灵异故事。但是没有一个靠谱的。 不过荣岁换了几个关键词,又往后多翻了几页,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东城区荒地相关的帖子。 帖子是今年六月份发的,发在一个本地论坛里。那个楼主讲述自己见鬼的经历,地点正好就是东城区荒地。 那个楼主就是跟朋友们打赌输了,得去东城区荒地过一个晚上。他天生胆子大,没当回事带着帐篷就去了。怎么说不作就不会死呢。这楼主本来搭着帐篷睡一夜什么事也不会有,但是他经不住朋友起哄,想到之前传说东城区有鬼的传闻,为了证实自己胆量大,拿着手电筒就挨家挨户的去“查房”找鬼了。 据他说,一连探了几座房子,里头都是空荡荡的,除了蜜蜂多些,别的什么也没有。直到他探到最后一座房子,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有隐约的哭声。 他一开始以为是风声,就虎着胆子进去了,结果走了两步,哭声越来越清晰,分明是个女人在哭。可是这荒郊野外,又是大半夜,哪里会有女人? 他不敢再走,拔腿就往外跑。 据他说往外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那里隐约有个黑乎乎的人形。还一直在盯着他。他帐篷都没来及的拿,窜上车就死命往市里开,直到开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底下的跟帖有嘲他编故事的,也有佩服他胆子大的。荣岁把手机递给荣富,道:“他说屋子里有蜜蜂,应该是确实来过。” 荣岁按照帖子的说法,比着外面的房子数了数,道:“应该就是那栋。一层平房,墙上写了字。” “那就再去看看。”荣富丝毫不见怕,开门下车,带着荣岁活像是恶霸去收保护费的。 一层的平房。光线要比两层自建楼差些。里头黑沉沉的。荣岁环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总觉得这屋里待着不太舒服,比外面要更阴冷一些。 “哪有什么女鬼?”荣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影子都没见着,就是有也不凶。我们回去吧。到时候让小道士来做场法事糊弄一下杨总他们。” 反正只要有他压着场子,就是有鬼八成也要被他吓跑了。 第106章 父子俩去了一趟东城荒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回来后没两天,杨总那边的法务也拟好了合同,两边都确认好合同后,就盖上公章,最终敲定下来。 等合同定下,荣富就忙碌起来,荣岁依旧按部就班的上课照顾幼崽,就这么一转眼,又到了一月里。今年过年早,一月底就是春节了,中上旬幼儿园就差不多要放寒假了,荣岁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在学期末开个家长会。 家长会的准备繁琐,要提前将时间定下来,把开会的时间地点都通知给家长们。而且家长会之后还预计有个游园会,增加亲子互动,游园会的装饰还有食物都要提前准备起来。 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忙碌的准备中匆匆而过,到了家长会这一天,学校已经挂起了横幅和气球,两旁的树上挂满了彩色丝带,围栏上绑着各色气球,把冬天里有些萧瑟的幼儿园装饰的热闹起来。 上午九点,家长们拿着学校的邀请函,带着自家的幼崽们来学校报道。 夔和谢风负责接待和登记工作,登记过后,家长们带着幼崽们在卡通路标的指引下走到主教学楼的小礼堂,寻找位置坐下,等待家长会开始。 小礼堂能同时坐近两百人,虽然目前幼儿园的幼崽远没有这么多,但是家长加上幼崽,也坐满了大半的位置。荣岁看着下方的人头,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还没正式开始,将提前写好的演讲稿又看了一遍。 上午九点半,所有的家长跟幼崽都到齐,幼儿园的工作人员还有幼崽们坐在第一排,剩余的家长幼崽则坐满了大半礼堂。大部分家长都是第一次参加家长会,新奇感不比幼崽们少,都伸长脖子和邻座家长窃窃私语。 荣岁清了清嗓子,举起话筒缓声让大家安静。清透舒缓的声音被两侧的扩音器传开,礼堂里顿时安静下来。荣岁环视一圈下方的人头,心里默念着这些都是大白菜大萝卜。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演讲稿荣岁准备了很长的时间,他想说的内容太多,缩缩减减,最后也还有三页纸。他尽量不讲废话,从幼崽们的教育,家长的配合度,说到目前妖族教育的大环境……中间一口水也没有喝,荣岁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疾不缓的将牢记于心的问题一个个说完,等到演讲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坐在前排的幼崽们使劲的拍着手,荣岁跟自己的同伴们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目光。坐在最边上的殷烛之起身,手里抱着一大捧的红玫瑰上台,神情严肃的递给荣岁。 荣岁保持着笑容,一脸问号的看着殷烛之。他可没有安排送花的环节。 殷烛之耳朵有点红,又瞅了他一眼就匆匆回了自己的位置。 演讲结束,接下来就是午餐时间和游园会,荣岁宣布完流程,让家长们有序离场,自己则抱着一捧玫瑰花走向殷烛之。 “怎么还准备了花?”荣岁低头闻了闻怀里的花束,红色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香味甜甜的。 殷烛之含糊道:“我看人家演讲,都有送花的。你喜欢吗?” “喜欢。”荣岁嗅着清甜的玫瑰香味,“还挺好闻的。” 殷烛之点头,认真的记在心里。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边白图又来喊人了,荣岁只得将花束塞进殷烛之怀里,匆忙道:“帮我放到房间里,我先去忙。” 殷烛之看着他奔跑的背影,一手抱着花,另一手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在爱好一栏写下:喜欢玫瑰花。 “以后可以每天买一束玫瑰花……”殷烛之抱着玫瑰花往宿舍走,经过宿舍前的花坛时,又改了主意,“还是自己亲手种的比较好。” …… 食堂的午饭过后,就是亲子游园会,幼儿园准备了寻宝游戏,还有亲子电影以及各种表演。荣岁他们几个忙得脚打脑后跟,一上午就在四处狂奔了。 将玩偶服脱下来交给白图,荣岁薅了薅有些乱的头发,找了个条椅坐下来休息。 白图接替了他的工作,穿着巨大的皮卡丘玩偶服,拿着气球跟幼崽们玩老鹰抓小鸡游戏。 “你觉得这样好吗?”一个人在荣岁旁边坐下,开口问道。 荣岁转头,坐在他旁边的是个老人家,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但却并不显得苍老,看起来精神矍铄。 “我没太懂您的意思。”老人的问题莫名,荣岁一时没搞明白他想问什么。 “你看这些幼崽,身体孱弱,耽于享乐,已经没有半分妖族的野性与骄傲,与那些懦弱可悲的人类有何区别?”老人手指在圆胖的幼崽们身上一一指过,“他们已经被低劣的人族同化了。” 荣岁:“…………” 他被老人理直气壮的种族歧视给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妖族搞这套理论,身为人类,他有种被地图炮的不悦感,但毕竟是个老人家,也不好跟人发脾气,只能干巴巴的反驳道:“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倡导种族平等,咱们不兴这一套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背着手离开。荣岁隐约听见他嘴里说着“孺子不可教也”。 安慰自己奇葩哪儿都有,荣岁就将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忘到了脑后去,去喝了口水就继续忙碌起来。 游园会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幼崽们抱着自己的小礼物,被家长们牵着手回家。老师们站在门口目送幼崽们离开。游园会结束后就是寒假了,再见面,得是一个月之后了,因此幼崽们都认认真真的互相道别。 荣岁看着乖巧的跟自己摆手说再见的幼崽们,在心里嘀咕:这样的幼崽明明就很可爱。 放寒假了,绥祖也要回家过年。这次是赤鱬族长亲自过来接她。等家长们把幼崽都接走了,赤鱬族长才抱着绥祖上前告别。 绥祖朝荣岁张开手臂,啾啾的要抱抱。荣岁把她接过去抱在怀里,绥祖就不舍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族长看着他,又提起了上次的事情,“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荣岁一想,确实也该给个回复了,就抱着绥祖,请赤鱬族长进去说话。三人去了客厅,荣岁先把绥祖交给谢风带着,自己则跟族长去了安静一些的角落。 “您说提议的我认真考虑过了……”荣岁给他倒了一杯茶,心里记着荣富跟殷烛之的教导,缓缓道:“就我个人来说,我愿意为妖族出一份力。” 族长听出他话音未尽,没有立刻接话,听他继续说。 “但是我不是一个人,您的提议,关系到整个幼儿园的安危,尤其是神君他们的存在……您也知道,混沌还有白泽他们尚未恢复,如果扩建,势必要增加人手,届时如果有人浑水摸鱼,意图不轨……”荣岁神情为难道:“我不希望我的决定会伤害到其他人。” 赤鱬族长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会尽量解决。” 荣岁还是摇头,“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还是没法保证幼崽们的安全。” 赤鱬族长看着他,目光微凝,“那你有什么建议?只要能满足,我们会尽量满足。” 荣岁轻轻摩挲着杯壁,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确实有几个想法,不太成熟,您姑且听听看。” “第一、幼儿园的管理得我们自己来,即使注资人,也不能插手管理工作。第二、账目明细双方核算,每季度公开。第三、幼儿园所有人员招聘,由我们统一进行招聘,通过面试才能进来。第四、……” 荣岁脑子快速运转着,将这些天跟大家讨论的几点事项一条条罗列出来。 赤鱬族长听完,沉默片刻,出其不意的抬手拍了拍荣岁的肩膀,又叹又笑,“是老夫小看你了,后生可畏啊。” 荣岁这些条条框框,牢牢将管理权把控在自己手里,完全杜绝了塞人进来的可能性。这样就将被外界渗透的风险降到了最低。只要幼儿园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信得过的人,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有人浑水摸鱼。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荣岁苦笑一声,“这些幼崽虽然不是我的至亲,但相处这么久感情十分深厚,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我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他们。” 赤鱬族长深深看着他,起身又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你的要求我会尽量争取。”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也提前跟你说一声,市政规划已经定下来了,汉城区是明年整顿扶持的重点,消息应该在年后就会公布会出来。好好做准备吧。” 荣岁点头,起身同他握手,将人一路送到门口。 ………… …… 放了寒假之后,幼儿园又安静下来,幼儿园几人的教资面试也都过了,尤其是夜行游女,每天喜滋滋的盼着开学,她下学期就可以正式上岗,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而荣岁则趁着难得假期,买了许多管理类的书籍回来自学。 他从未接触过这一块,搬着大块头的书看的有点艰涩。殷烛之陪在他旁边,见他有不明白的地方,立刻贴心的给他讲解,引经据典,讲解的生动又有趣,比书上枯燥的理论简单易懂多了。 荣岁和他头挨着头,学的兴致勃勃。殷烛之时不时还给他将喝完的水杯添上温水,周到又体贴。 荣富看见过几次,越看越不对劲,问其他人,“他们最近关系怎么这么好?” 夜行游女嗑着瓜子看电视,闻言嫌弃道:“他们俩关系不是一直这么好?你现在才发现?” 荣富顿时噎住,盯着另一边挨着头学习的两人,想说现在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但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又说不出来。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最后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算了,好就好吧。” 第107章 清闲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就入了年。荣岁放下书本,开始忙碌着准备过年的囤货。连着两天去了菜市场囤货,荣岁把该买肉菜都买齐了,甚至还买了六只走地鸡,三只鸭和两只大鹅。 这些鸡鸭鹅都是准备了过年吃的,为了新鲜暂时还不能杀,买回来后就暂时养在了食堂旁边。幼崽们还没见过活的大鹅,整天跑到食堂去撩鸡逗鹅的,最后把两只大鹅逗出了脾气,扑腾着翅膀跳出围栏,追着幼崽屁股后头就是一通嘎嘎的咬。 尤其是貔貅和温暾,两只都被叼了大块的屁股毛。这两个一个纯属是闲得慌以为两只愚蠢的食物不敢咬他,另一个则是跟着看热闹结果太胖了跑的慢被追上了。荣岁早就警告过他们几次不要去逗,结果就是不听。见温暾捂着没了毛的屁股不仅不心疼,还幸灾乐祸的笑了一通。 温暾和貔貅都有点不开心。直到年三十的团圆饭,吃到了烤的焦脆亮泽的烧鹅,才终于过了这道坎。 两只烧鹅被幼崽们啃得干干净净,尤其是温暾跟貔貅,差点连骨头都嚼了吞下去,荣岁哭笑不得,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鸡汤,端起空了的汤碗去厨房盛汤。 厨房的高压锅里温着汤,砂锅里还熬着海鲜粥,满屋都是鲜香味,荣岁先去看了看熬着粥,才转身去盛汤。他拿起汤碗,看见空荡荡的碗底时一愣——碗里原本还有个鸡架的。但就是一转身的功夫,里面的鸡骨架就没了。“不会是有老鼠了吧……”荣岁自言自语,目光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四处寻找老鼠的踪迹。 他弯着腰在桌子底下寻找着,却忽然听见窗户边传来响动,他一愣,转身往窗户边走去,就听见窗户边的响动越来越来,隐约有细细的“唧唧”声传来。 厨房的窗户他打开了一条巴掌大的缝隙通风,这会儿这缝隙正被垂下来的窗帘挡住了,而窗帘后面,则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 荣岁猛地把窗帘掀开,窗户上一团火红色的小兽翻了个跟斗就啪唧摔到了地上,嘴里还叼着那块失踪的鸡骨架。就这样它还不肯松口,挣扎用爪子抱住了鸡骨架。 这小兽也就巴掌大小,全身是火红色的鳞片,脖颈处一圈红毛,头顶上还长着两个犄角。荣岁看着应该没什么威胁性,就伸手将这小兽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兽被拎着后脖颈,嘴里叼着鸡骨架,用力的挣扎了两下,发出哼哼唧唧的哀叫声。它的两只眼睛很大,此时惊恐的看着荣岁,仿佛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 荣岁强行把鸡骨架从它嘴里拿出来,拎着它出去给众人看,好奇道:“这是什么妖兽?你们认识吗?我在厨房里逮到的。” 小兽被拎着给众人参观,大眼睛惊慌的瞟了瞟,竟然夹着尾巴瑟瑟发抖起来,嘴里还发出示弱一样的低呜。 殷烛之凑近看了一眼,讶异道:“现在竟然还有年兽?” “年兽?”荣岁的惊讶不比他们小,“这么巴掌大点的年兽?是还没长大吗?” 除夕夜放鞭炮赶年兽是华国的传统了,但是传说里的年兽,都是巨大又凶恶,而且吃人的凶兽。但是手里这只巴掌大的小兽,怎么看也跟凶恶搭不上边。 殷烛之摇摇头,“这就是年兽。年兽不算是一种妖兽。确切的说,它只是一种人类‘意志’凝聚而成的造物。” 古时的人类信奉神明,也畏惧妖魔鬼怪。而年兽就是他们所能想象出来的最凶恶的妖怪。古代传说中,年兽每逢年夜就会出来吃人,一开始或许只是以讹传讹或者一句玩笑话罢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说法后来越传越广,甚至真的有人相信年兽的存在,从而产生了畏惧。 而年兽就是因此而诞生。它从人类的恐惧之中诞生,人类越是畏惧害怕,年兽的就越强大凶猛。存在的时间也就越长。 殷烛之道:“年兽只有十五天的生命,每一年的除夕会诞生一只年兽,大年十五时消失。到了下一年,人类又会‘制造’出新的年兽。直到神明时代过去,人族的信仰越来越淡薄,年兽的存在才渐渐被削弱。” 人类不再信奉神明,也不再畏惧妖魔鬼怪。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了自己的家园和文明。而从由此诞生的年兽,也变得越来越弱小。到了后来,甚至不再有年兽出现。 “我们还以为年兽已经消失了。”殷烛之也有些新鲜,“这么小的年兽还是第一次见。” 荣岁拎着可怜巴巴吓得要哭的年兽,“所以这是一只刚诞生的年兽?” 殷烛之点点头,“这么小也生不了事,放着不管,可能过几天就散了。” 年兽耳朵动了动,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尾巴蔫蔫的垂下去。荣岁看着觉得有些可怜,想了想将它放在一边没人坐的椅子上,又去拿了个一次性的餐盘夹了饭菜放在年兽面前。 年兽刚才被吓狠了,被放下来后就缩着身体将脑袋使劲的往肚子底下躲,短短的爪子护着头部。在他的传承记忆里,被驱赶、遍体鳞伤的前辈要比威风赫赫四处吃人的前辈多得多。前辈们惨痛的教训只告诉了他两件事:该怂的时候要怂,还有挨打的时候护住头。 此刻它就谨记着前辈的教训,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脑袋,蜷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荣岁看着它这个样子,又好笑又有点怜悯,抬手在它的脑袋上轻轻点了点,把香喷喷的饭菜又往它面前推了推,温声道:“没人打你,吃饭吧。” 年兽压下来的耳朵动了动,感受着身上轻柔的抚摸,片刻后它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半边脑袋,偷偷的看荣岁。 荣岁体贴的站远了一些,尽量减少给它的压迫感。年兽耸了耸鼻子,目光看向面前的食物,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荣岁的反应,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扑到餐盘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荣岁也不知道他多久没吃了,一整盘饭菜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见状只好又给它盛了一盘,年兽瞪圆了眼睛瞅着他,见他确确实实没有恶意,才迈着小碎步上前,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了舔表示感谢。 荣岁用手指揉揉它的脑袋,温声道:“吃吧,不够再给你添。” …… 年夜饭之后要守岁,等十二点过后放鞭炮。年兽吃饱饭后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荣岁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它,就只能作罢。 大妖们今年则又发现了新的年夜节目——打麻将。 怎么说麻将是华国国粹呢,上到老,下到小,甚至横跨了物种,都能让人沉迷其中。客厅里收拾收拾,开了两桌麻将。荣富熊大壮夜行游女还有熊北四个老司机一桌。谢风朱芷李真真和白图几个新手一桌,其他人在一旁观战。 他们打麻将也不赌钱,不知道是谁想的主意,拿卡纸裁了纸片,上书“免家务一天券”或者“免家务半天券”之类的内容。用做打牌的筹码,谁赢了以后就能用“家务券”来抵扣家务,让其他人来做。 客厅里开着取暖器,两桌麻将搓的哗啦啦响,幼崽们也不放烟花了,搬着着小板凳在边上看热闹。这种时候貔貅就最为抢手了,大家都争抢着要抱。最后为了比赛公平,大家一致决定把貔貅让荣岁抱着。打牌途中谁也不许偷偷抱。 这么打了一圈,战况十分激烈,连荣岁都看的眼热,正好谢风要去厕所,荣岁就顶了上去。 荣岁一上桌,就连着三把坐庄,一把天和一把杠上开花一把自摸清一色。桌上三家大半的券全进了荣岁口袋里。 朱芷细声细气的数了数自己面前的券,道:“再输我明年就全年无休了。” 李真真紧紧捂住自己仅剩的两张券,绿着脸道:“我都输光了,不来了!” 白图运气比他们俩好一点,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更加刁钻,他攥着自己的券小声问旁边的朱芷,“家务券是不是也可以抵做饭啊?” 朱芷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他们三个人大半的券全被荣岁赢走了,加起来都有一个多月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荣岁要是不做饭,他们就得吃一个月的食堂! 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妖怪们来说,吃食堂就等于吃糖咽菜!多么可怕! 于是意犹未尽还想来几局的荣岁,就被大家残忍又无情的赶下了牌桌。 荣岁攥着大把的券,看见一旁看热闹的殷烛之,笑眯眯的将券塞给他,“都送给你了。” 殷烛之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五颜六色的小卡片,嘴角弯了弯,神情温柔的看着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荣岁看了看热闹的牌局,想了想反正也没有自己的份,不如出去散散步,还可以放会儿烟花,就跟殷烛之一起出了门。 深夜外面有些冷,荣岁一出门就缩了缩脖子,将手揣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你等等。”殷烛之拉住他,转身回屋拿了一条厚围巾出来,就着身高优势直接给他围好了。荣岁半边脸缩在暖和的围巾里,弯了弯眼睛道谢。 “这个也拿着。”殷烛之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巴掌大的暖手宝塞进他口袋里。 荣岁一边口袋揣上一个,有些凉的手也变得暖呼呼起来,他笑眯眯的看着殷烛之,“怎么感觉你最近好像越来越贴心了?” 殷烛之给他把帽子戴好,闻言自然道:“百度上看的。” 第108章 午夜零点整,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倒计时结束,清脆的报时钟声咚咚响起。远处的高楼顶上,巨大的电子时钟也跳到了零点零分零秒。江边的天空上同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点亮了半片天空。汉城区的家家户户也响起了短暂的鞭炮声。 城市里已经禁了烟花爆竹,但是靠近郊区的人们还是会悄悄的放上小盘的鞭炮热闹热闹,仿佛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这个新年才算完整。 屋里的牌局也散了,荣富拎着一小盘鞭炮出来,放在门口的空地上,用烟头点了,红色的鞭炮就噼里啪啦的炸响。 先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年兽被鞭炮声吓得四处乱窜,最后晕头晕脑的撞到了荣岁的腿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才偎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荣岁察觉到脚边的动静,低头就看见一小团红色紧紧蜷着。他这才想起来年兽应该是害怕鞭炮声的。弯腰将发抖的年兽抱起来,荣岁把它揣进了放着暖手宝的暖和口袋里。 羽绒服的口袋绵软暖和,空间并不大,颤抖的年兽被软绵绵的布料包裹着,反而渐渐安心下来。荣岁用手心包裹住它,动作轻柔的安抚着。 鞭炮放完,众人回了屋里,牌局已经散了,夜行游女喜滋滋的把自己座位上的抽屉拉开,里面放着厚厚一沓卡纸,再看看同桌的其他三人,抽屉就不是空空如也就是只剩下零星几张。 夜行游女一家赢三家,那厚厚一沓家务券估计都能让她半年不干活了,她开心的不得了,美滋滋的跟朱芷回去数赢回来的“赌资”去了。 守完岁,其他人也陆续回去休息。 荣岁回了房间,换衣服时才感觉到口袋里沉甸甸的重量,将口袋拉开一看,年兽已经蜷着身体在口袋里睡着了。 荣岁想了想,去柜子里把之前给奢比尸做的小窝找了出来。布窝不大,还是奢比尸刚来的时候荣岁给做的,现在奢比尸受着供奉,越长越大,用不上之后布窝就被荣岁收了起来,现在倒是正好可以给年兽用上。 将年兽从口袋里掏出来,将还散发着热量的暖手宝一并放进窝里,再把年兽放进去,盖上一条围巾,也是个温暖的小窝了。 被吵醒的年兽警惕抬起头,等看见是荣岁时竖起的耳朵又贴回了脑袋上,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抱着暖融融的暖手宝睡着了。 ………… …… 过了大年初一,之后就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今年除了常有来往的几家,荣岁还跟着荣富出门给甲方爸爸们送礼。 两人拖着一满车的节礼出门,回来时装满了回礼。荣岁跟着应酬到了初七,才终于能缓一口气,因为荣富要开工了。 今年汉城区要重点扶持的消息已经在政府网站上公示了,东城的荒地也要尽快开发。荣富每天早出晚归,带着几个工程师去荒地上测量数据,做规划设计。 不用跟着荣富应酬,荣岁闲下来了,就又开始看书。有空的时候就逗一逗年兽。 按殷烛之的说法,年兽还有几天就该消失了。它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从荣岁给了它一个小窝后,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就都待在小窝里睡觉。 偶尔暖手宝不热乎了,才会小心翼翼的跑到荣岁脚边去,扯着裤腿让他帮忙充电。 荣岁看着它又乖又懂事的样子,想着它仅剩不多的时间,对年兽也越发好起来,特意做了不少小点心给年兽吃。 年兽的肚皮像个无底洞,荣岁喂多少它都吃,肚皮也不见鼓,因此荣岁就喂得越发勤快起来。 年兽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每天能吃饱饱的睡觉,也不担心有人揍自己。要说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就是隔壁的邻居总喜欢趁它睡觉的时候把它脖子上的毛毛烧焦。 荣岁最近对年兽的偏爱,终于引起了火精的不满。从有了小树苗以后,火精每天都是守着小树苗的。年兽来了以后,小窝就放在他旁边,火精最近没有粘着荣岁,等回过神来,发现荣岁竟然已经有了新欢! 火精感觉自己快要气死了。 但是他又不能说话,不能跟荣岁表达自己的不满和生气,只能憋着气去欺负年兽。 偏偏年兽是个软性子。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的那种,整天就知道吃吃睡睡,反倒把一拳打进棉花里的火精气了个倒仰。 荣岁隔了一两天才注意到两个小东西之间的矛盾,他看着年兽小心的舔着自己烧焦的毛毛,用手指戳了戳歇在小树苗叶子上的火精,“是不是你干的坏事?怎么又欺负年兽?” 火精在他指尖蹭了蹭,不高兴的落到他手心,用力的蹦跶了两下。 荣岁琢磨了一会儿,想着这小东西该不会觉得年兽抢了他的地盘,所以才不高兴了。他沉吟一会儿,抓着火精出了屋子。 两人去了客厅,荣岁小声把年兽的遭遇给火精讲了一遍,安抚道:“到十五年兽就要消失了,你也别欺负它了,知道吗?” 火精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在荣岁手心蹭蹭,表示同意了。 隔壁的邻居不再欺负它,年兽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晚上,荣岁还特意做了一个小的奶油蛋糕,蛋糕上用果酱画着一只卡通的红色小兽。 年兽被荣岁放在桌子上,睁大了眼睛盯着香甜的蛋糕,它不确定的回头看了看荣岁,在荣岁鼓励的眼神下小心的靠近蛋糕,眯起眼睛用力的嗅了嗅。 香甜的奶油味道瞬间充盈鼻腔,年兽高兴的唧唧叫了两声,它长得不大,声音也嫩嫩的,荣岁用手指沾了奶油,在它鼻子上点了点,笑道:“尝尝味道。” 年兽伸出舌头,将鼻尖上的奶油舔干净,才蹲坐下来,谨慎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这是它第一次吃奶油蛋糕,甜蜜的奶油入口即化,年兽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大口大口的将整个蛋糕都吃进了肚子里。 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爪子,小跑过去蹭了蹭荣岁。 荣岁摸摸它的头,想起殷烛之说的,每年都会诞生一只新的年兽。也不知道新的年兽还是不是这一只,会不会记得这段时间的事情,但荣岁还是认真的嘱咐道:“要是明年也没地方去,就再来幼儿园吧。” 年兽听懂了他的话,歪了歪脑袋,唧唧叫了两声,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墙上的时钟滴答走着,分针跟时针重合在十二点的位置,年兽若有所感,最后在荣岁手心舔了舔,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荣岁望着空空的蛋糕托盘,一时有些怅然,“也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年兽来。” 殷烛之倒是见惯了这样的离别,将桌子收拾干净,淡淡道:“据说年兽也会有传承记忆,它们的记忆会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如果明年还会诞生新的年兽,说不定还会记得你说的话。” 荣岁听说年兽还会记得,心里也释然一些。跟殷烛之一起收拾了桌子,才去洗漱休息。 …… 二月中下旬的时候,荣富终于忙过了一阵,可以暂时休息了。而幼儿园也开了学,过了一个年的幼崽们长得圆圆胖胖,快活的被家长们领来学校报道。 生活大抵就是日复一日的过着相同的日子,但是每个相同的日子里又有些独特的温暖。新的学期,夜行游女终于持证上岗,成为了幼儿园的第七个老师。不过虽然是顺利考了教师资格证,但要想照顾好幼崽,还得学习很多的知识。夜行游女倒是乐在其中,白天带着幼崽们做游戏,晚上就让朱芷给她补课。在幼儿园偏居一隅,过着无人打扰的安静生活时,汉城区却悄悄炸了锅。重点扶持汉城区的政策在年后已经公布,但是正式的新闻报道,却到二月底才报道出来。 这一下整个汉城区还有周边都轰动了,无人问津的汉城区忽然房价飞涨,短时间内就翻了五倍,没人要的空置老小区也变得抢手起来。甚至连幼儿园,都有人上门询问,是否愿意出售土地。 荣岁闭门不见客,让夔加强了守卫,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出。上门拜访的孙正群就这么吃了闭门羹。 他无奈给荣富打了电话,夔接到荣富的消息,才把人放进去。 孙正群提着两瓶茅台,看见出来接他的荣富立刻收起脸上的阴沉,热情的笑了笑,“荣兄。” “孙总怎么有空来做客?”荣富一挑眉,看着他手里的茅台。 荣富之前还听他吹嘘过,家里收藏了一对年份很久的茅台。现在人来了正好又提了一对酒,没法不让他多想。 果然下一刻就听孙正群道:“听说你好酒,我把家里收藏的两瓶茅台带来了,这年份的现在可不好弄,等会我们哥俩喝两杯。”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是带着这么贵重的礼,荣富眼中的笑容淡了些,面上却还是热情的将他迎进了屋里。 荣岁见有客人来,就倒了两杯茶过去。孙正群看见他,客气的笑了笑,却没有进入正题。等荣岁端着茶盘走开了,才打开了话匣。 第109章 荣岁送完茶,就坐到了另一边去。他跟殷烛之在客厅这边的长桌边看书,孙正群和荣富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聊天。因为有外人来,幼崽们全部上了二楼。长桌和沙发分别在客厅两头,隔得有些远,两人在说什么荣岁听的并不分明,但他下意识觉得孙正群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第一次在红玉酒店碰见的孙正群的怪事。 想来想去荣岁还是不放心,拉了拉殷烛之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你能听见他们说话吗?” 殷烛之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妖族耳聪目敏,这么点距离足够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了。 荣岁用手挠挠脸,不太好意思的说:“那有没有办法让我也听见?” 他转头瞅了一眼还在交谈的两人,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总觉得那个孙正群不像好人。” 殷烛之眼底微闪,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把手给我。” “嗯?”荣岁毫不防备的把手伸过去,“干什么?” 殷烛之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缓缓画了个复杂的符号。他画的慢,荣岁手指蜷了蜷,感觉有点痒还有点怪异。殷烛之仿若未觉,画完后自然的握住他的手,道:“好了。” 手被整个包裹着,荣岁有点不自在的想抽出来,殷烛之却握得很紧,他只能道:“必须要一直握着吗?” “嗯。”殷烛之紧紧握着他的手,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吧……荣岁只能将手放在他的手中,专心听耳边传来的说话声。 孙正群跟荣富似乎聊的不错,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怀念,“那时候家里穷,东城的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只有我没钱搬,只能住在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里。” 荣岁目光诧异,没想到孙正群竟然是东城荒地的原住户。他目光微动,凝神继续往下听。 “不过那时候日子苦是苦,但有阿琴陪着我,两个人的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如果不是阿琴忽然出了事,说不定我们的孩子跟荣公子也差不多大了。” 荣富眉头动了动,呵呵笑道:“你这话可不能让弟妹听见,不然今晚怕是进不了家门。” 孙正群的老婆是某个集团的千金小姐,嫁给孙正群算是下嫁了。荣富也是偶尔听说,这位孙夫人年轻的时候爱孙正群爱的要死要活,不顾家里的反对也要嫁给还是穷小子的孙正群。 孙正群的笑容僵了僵,求饶的向荣富拱手,“我是信任你才跟你说的,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么些年她一直很介意我的上一段感情。” 荣富摆摆手,“你看我像是会到处大嘴巴的人?男人那点事,谁不知道?藏好就行了。” 荣富还在跟孙正群叨叨“男人的这点事”,荣岁忍不住跟殷烛之咬耳朵吐槽,“你别看我爸一套一套的,其实他这些年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也没谈过的殷烛之:“……” 荣富的一番话成功安抚了忐忑的孙正群,这么年他虽然也创立了公司,有了自己的事业,但是这一切都脱不开妻子娘家的支持,在外人面前妻子一向表现的小鸟依人,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妻子,只是表面看起来温顺贤惠而已。 略过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孙正群终于转入了正题,“其实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带我去东城区转转。” 他怅然一笑,“就说是去视察工地了,免得家里的知道了又闹腾。” 荣富挑眉,审视的看着他,面上却大大咧咧的笑道:“这算什么帮忙,你想什么时候去?” 孙正群道:“要是方便的话,就明天吧,我怕再迟两天,就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荣富爽快的应下了,孙正群再三向他道谢后离开,两人约了明天上午一起去东城工地视察。 等把人送走了,荣富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咕嘟喝了一口水骂道:“妈的,把老子当傻子糊弄呢?” 荣岁凑过去,“爸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荣富道:“东城工地又没加盖,他是股东,随时都能去视察,却偏偏要拉上我,一看就不正常。” “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带他去?”荣岁眯起眼睛沉思,“除非他有一定要你去的理由。” 荣富也有些满头雾水,“做什么非要我去不可。” 荣岁沉吟片刻,道:“会不会是那些蜜蜂?” 当初他在红玉酒店遇见孙正群,他就正被一群蜜蜂攻击,那么大群的蜜蜂荣岁还是第一次看见,而且蜜蜂没有攻击别人,就盯着孙正群一个人蜇咬。再加上孙正群心虚遮掩的态度…… 荣富想到那些老房子藏着的蜂窝,砸了咂嘴,“说不定还真的因为这些蜜蜂,他跟蜜蜂有仇?” 这就没有什么线索了,荣岁也想不通,不过他被勾起了好奇心,对荣富道:“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行。”荣富道:“管他出什么幺蛾子,去了就知道了。” ………… …… 第二天一早,孙正群果然开着车来接人。他坐在后座上,驾驶座上的是个没见过的司机。 孙正群看见荣富还带着荣岁时楞了一下,“这大周末的,你也不让孩子休息休息,还得跟着你往工地跑。” 荣富自己开的车,乐呵呵的,“这以后一大摊子不都得交给他,让他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两人隔着窗户聊了两句,就一前一后的上路往东城开去。 从幼儿园到东城荒地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在停车场停下来,荣岁推开车门,才发现东城荒地跟他第一次来大不相同。 野草已经被除干净了,靠近公路的地方修了停车场,还有工人住的板房,不少工人都穿着工装忙碌着。 三人下车像模像样的去视察工地,荣岁落在后面一点,注意到开车的司机也跟了上来。 背对着司机,孙正群朝荣富努努嘴使了个眼色,满脸的苦涩。 荣富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三人加个司机,顺着老旧的房子挨家挨户的转过去,顺便还讨论着日后的规划。 荣岁走在两人边上,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有蜜蜂出现。但他走着走着,又总是隐约听见嗡嗡嗡的振翅声。他往黑洞洞的破旧屋子里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些蜜蜂是不是正藏在屋子的某个地方窥伺着他们,寻找时机。 边走边聊,三人不知道不就就走到了据说闹鬼的那间屋子前。 荣岁明显感觉到隐约的嗡嗡声变得大了一些。 荣富也听见了,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孙正群道:“再过几天,这些旧房子就都要拆了,然后开始打地基。” 孙正群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而后走到老房子的窗户边,也不嫌脏,抬手在墙上摸了摸,感慨道:“一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我们进去看看?”孙正群邀请道。 荣富观察着他的神色,点点头,“那就看看吧。”说完他却没动,等着孙正群先进去。 孙正群迈出步子,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当先走进去。其他人则跟在他后面进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座荒废了许多年的破旧屋子而已。地上是厚厚的灰尘,头顶上是层叠的蛛网。墙上的墙皮已经斑驳,露出里面的水泥。 孙正群却不嫌脏,神情怀念的轻抚墙面,手指顺着斑驳的墙壁轻轻描绘,“你们看这里,我以前在这里刻过一幅画,是一副牡丹图,那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还能在墙壁上看见隐约的牡丹模样,大朵大朵的牡丹簇拥在斑驳的墙面上,有种颓败的萧瑟感。 “这面墙也算是我曾经的见证了。” 孙正群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荣富,“反正也要拆了,不知道能不能让人把这面墙敲下来,给我运回去,我修复一下,也能勉强充个艺术品。” 他在经商前是学雕塑的,听说年轻时也是有名的才子,不然孙夫人也不能对他要死要活。 “这有什么能不能的,孙兄想要,我让工人来弄就行了。” 孙正群喜上眉梢,“那就麻烦你了。” 荣富摆摆手,让他少说客气话,朝远处挥了挥手,让叫几个人带着工具过来,把这面墙敲下来。 工人带着锤子过来,按照孙正群的要求的范围,小心把墙面锤开。这些墙壁经历风吹日晒的,早已经被腐蚀,动起手来并不困难,工人轻易就敲开了一个缺口。 “小心点,按照我划的范围敲,别给我弄碎了。”孙正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干活的工人,神色间不自觉的流露出紧张。 荣富见状眯起眼睛。转身去跟开着小吊车过来的工人交代了几句。荣岁则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嗡嗡振翅声已经不是隐隐约约的了。几乎就在人耳边,甚至已经有零星几只蜜蜂从窗外飞了进来。 孙正群也看见了,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口袋,反应过来后不自然的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对,就是这样,再给我搬到车上去。”工人已经把整面墙敲了下来,大概一米五宽两米长的一块水泥墙倒在地上,被腐蚀的牡丹图完整的刻在上面。 第110章 工人们用结实粗壮的麻绳将整面墙绑好,然后再用小吊车吊起来,送到货车上去运走。 脏旧的墙体被晃晃悠悠的吊起来,悬挂在空中,缓缓的往货车车厢送去。孙正群神色紧张的盯着半空中的墙体,不断的重复着,“小心点,别摔了,不要着急。” 他的态度担心的有些过了头,就好像这面风化的旧墙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荣岁跟荣富对视一眼,荣富站在孙正群身后,朝开吊车的工人比划了一个手势。 工人看见他的示意,平稳移动的吊车臂忽然摆了摆,悬在半空的墙体跟着晃了晃,孙正群紧紧盯着晃动的墙壁,失声道:“小心!” 却见吊车臂又是重重一抖,随后猛然垂落在地! 孙正群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短暂的叫声,眼睁睁看着墙体砸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冷汗从额头流下来,孙正群失了声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干活的?!”荣富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一声,去安抚脸色惨白的孙正群。 荣岁则趁机上前,跟工人一起清理摔碎的墙体,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别动!都别动!”孙正群像个终于充上电的机器人一样,从静默中回过神,挥着手大吼一声。其他人纷纷惊讶的转头看他。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镇静了一下情绪,扭曲着面孔,勉强道:“你们别动,我自己来。” 双腿沉的像灌了铅,孙正群拼命的控制着发抖身体,才没有因为颤抖跟腿软瘫坐在地上。 其他人目光集中在孙正群的身上时,荣岁眼神却还在碎石块中搜寻,来回扫视了两圈之后,他眼神一凝,状若无意的指着碎石块道:“那是什么?” 正好站在边上的工人顺着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后退一步叫道:“墙里头有个头盖骨!”半边黄白色的头骨嵌在水泥墙里,因为墙面碎裂的原因,头骨也碎成了两半,荣岁把挡在上面的石块掀开,还有半边头骨嵌在另外一块墙体里。水泥的墙体常年被血肉浸透,看起来已经是一种血液氧化后的锈红色,黄白色的骨头嵌在其中,看起来异常刺眼。头骨往下,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骨头,应该是分解后才后混进水泥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墙里有一具尸体。”荣岁越过孙正群,看向荣富,道:“先报警吧?” 荣岁也上前在碎石堆里翻了翻,越翻脸色越难看,最后冷声道:“报警。” “别!”孙正群扑上拽住荣富的手臂,嘴唇颤抖,脸色白的吓人,“别报警,兄弟求你了……” “孙总。”荣富一改之前和气、有求必应的模样,神情冷漠的看着他,“这墙里头的可是个死人,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让报警,我没法交代啊。” 孙正群咬着牙,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站着的几个工人,目眦欲裂道:“多少钱?我给!” “孙总,你还没搞清楚。”荣富拨开他的手,手指同时按下报警数字,“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这块地我跟杨总费了不少精力投了不少钱进去,这工地上还有这么多工人要养活,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白费了。”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起来,荣富不顾孙正群的哀求,如实说明了情况。接警的警员表示附近的警察十五分钟内会赶到,让他们不要破坏现场,原地等待。 孙正群呆滞的看着荣富将手机揣进口袋,然后远远站到了另一边与他划清界限。终于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荣岁跟荣富站在一起,两人小声的说话,“我又听见蜜蜂的声音了。” 荣富在周围扫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来,片刻后道:“全躲在屋子里,这里,这里,这一片全都是。” 只是这些蜜蜂隐藏着,畏惧着他不敢现身。 孙正群呆愣的坐在地上,片刻后想起什么,又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其他人冷眼看着他,就见他打完电话,又将一直跟着的司机往回赶,“你去,去把夫人接过来。要快!” … 警察比孙夫人要到的早,一辆警车呼啸而来,一停下车上面就跳下来三个警察,扫视一眼后走向荣富。“你是负责人?谁报的警?” 荣富说是自己报的警,又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讲了一遍。询问的警察做着记录,另外两个警察带上手套,蹲下身去翻看碎石块,看见里头的白骨时神色才凝重起来。打了个电话让再增派人手。骨头乱七八糟的嵌在水泥墙里,几乎与水泥墙融为一体。看起来时间颇为久远,显然又是一桩极为恶劣的杀人分尸案。 留下一人看守现场,另外两个警察带着荣岁他们回派出所做笔录。 孙正群全程沉默着,仿佛丢了魂一样。 荣富开自己的车,荣岁坐在他旁边,孙正群则坐在后排,警车在前面带路。车子缓缓将老旧的两层小楼抛在后面,荣岁摇下车窗,还能看见四处飞舞的蜜蜂。 他下意识又往老房子那里看了一眼,却发现空荡荡的窗户那里竟然站着女人,女人看不清面容,只能模糊看见及腰的长发跟白色的裙子。 “窗户那里站着个女人。荣岁指向窗外。”荣富顺着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荣岁扒在车窗边,往后又看了一眼,距离已经越来越远,窗户边只能看到一片黑洞洞,以及空中乱飞的蜜蜂。 后座的孙正群却忽然趴在车座上,惊恐的睁大眼睛问道:“什么女人?哪来的女人?” 荣岁描述了一下,“就站在窗户后面,看不清脸,头发很长,穿着白衣服。” 孙正群瞳孔骤缩,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最后嗬嗬喘着粗气重重的跌坐回后座。 荣岁透过车内镜观察他的神情,猜测墙里的尸体多半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们前脚到了警局,后脚孙正群的援军也到了。 荣岁第一次见孙夫人,孙夫人穿着得体的长旗袍,长发微卷,肩膀上披着一条白色貂绒披肩。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她的相貌柔和,不是张扬的美,而是小家碧玉的清丽,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先是去温声细语的安抚了失魂落魄的丈夫,然后才带着律师去找警方询问的情况。 但是警察也是刚接警,除了目前的状况,也没有别的信息可以告知,只能回复说要先对主事的三人问询做笔录。因为老房子是孙正群住的,墙也是他要求分割出来带走。因此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头一个进了审讯室。 孙夫人带着律师坐在远离荣岁的另一边,两人低头小声交谈着,似乎在商议对策。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短短的十分钟却好像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审讯室里听不见一点声音,荣岁等的快要瞌睡时,忽然听见审讯室传来一阵大力的撞击声。随后门就打开了,孙正群不顾拉着他的警察冲出来,通红的眼睛落在孙夫人身上,嘶声吼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她!我只是……我只是……”只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最后半跪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失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孙正群!”孙夫人踩着细高的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狠狠扇了孙正群一耳光,“你发什么疯?” 孙正群被她扇的侧过脸去,眼镜歪歪斜斜的挂在鼻梁上,却没有反抗,而是转过头来又哭又笑的看着孙夫人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了!” “现在她回来了,回来找你报仇了!” 孙夫人收起怒容,抱歉的看向警察,“抱歉,我先生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前女友的死亡,刺激过度,暂时有些精神不稳定。笔录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做吧,我先带他去医院。” “我不去!”孙正群听见她的话,忽然大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想杀我灭口?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我亲眼看见你杀了阿琴,人是你杀的,跟我没关系!我哪也不去!” 孙夫人脸上挤出来的笑容也终于维持不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孙正群,哀声道:“孙正群,我嫁给你二十多年了,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情分吗?当年是你亲口说已经分手了,我才同意跟你交往的。可没想到你背后做了这样的肮脏事,现在却要反过来污蔑我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两行眼泪从脸上流下,孙夫人侧过脸用手帕擦拭干净,半晌后才哑声道:“你说看着我杀的人,试问如果人真是我杀的,你会在一边看着吗?你编也编个像样一点的!” 孙正群张大了嘴,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他看见她杀了人,为什么不阻止呢? 孙正群颓丧的跌坐在地上,脑海里压抑了二十余年的画面忽然翻涌上来,他以为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此刻回忆起来,他才惊觉,他连阿琴躺在地上,不甘的睁着眼看他的细微神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阿琴倒在地上,惯穿的白裙子浸了鲜红的血,而他就躲在窗外,冷漠的忽视了她的求救,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咽了气。 第111章 孙正群像个被戳破了低劣谎言的小丑,颓丧的坐在地上。良久,他才抬起头,通红着眼睛,认命的一样的说:“是,人是我杀的。” 他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哑声讲起了二十多年的事情。 “我跟阿琴是十多年的邻居。她跟奶奶住,奶奶死了以后,就到市里去打工……” 两人很早就认识了,真正熟悉起来,还要从他高中时父母过世说起。他父母车祸去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操办丧事,阿琴见他可怜,下班回来就时不时来看看他,给他做一顿饭,或者把衣服洗了。后来他能从双亲骤然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备战高考,都是阿琴在鼓励他。 都是少年人,这么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两人就有了感情,等他考上大学后,两人就顺理成章的住到了一起。 他是个穷学生,还是学的在那个时候费钱又没有前途的雕塑系。认识的人都劝他早点学门手艺,以后好娶媳妇,只有阿琴从来不会嫌他,只让他安心学习。 阿琴是个很单纯善良的人,只要吃饱穿暖,从不计较这些金钱虚名,而他却在染缸里泡久了,不知不觉就心就蒙了。 程若香是他大四时认识的,临近毕业,班上弄了个聚会,而程若香正好是聚会酒店的老板的女儿。程若香对他一见钟情,之后就开始频繁的往他们学校跑,借着学习的名义经常来找他请教问题。 孙正群那时候是有些厌烦她的,这些女生的把戏他早就看破,也早就说过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因此对于程若香的纠缠打心底里看不起。 但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恶毒和心机。程若香身上凝聚了程家人所有的恶毒和算计,表面看起来温温婉婉大家闺秀一般,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蛇蝎妇人。 他那时候找工作屡屡碰壁,明明不如他的人却一个个比他先找到了合适的工作,那阵子似乎什么都不顺,就连一向温柔的阿琴也开始盘问他的行踪,疑神疑鬼的跟他吵架。 正在他疲惫不堪的时候,程若香朝他递出了橄榄枝。程氏酒店要招聘一名经理,待遇优渥,比他找过的所有工作都要好。迫于生计,他犹豫后还是答应了。 之后程若香便常找机会约他吃饭,一开始他还会拒绝,但是家里阿琴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他厌烦了无休止的盘问争吵,便答应了程若香的邀约。 他以为阿香的质疑都是无理取闹,但是等他陷进去后才发现,人的感情太脆弱了。程若香几个月的温柔小意,就让他跟阿琴近六年的感情分崩离析。 他决定回去跟阿琴说清楚,然后分手。却不料回家时正好撞上了程若香去找阿琴的场面。听着程若香高高在上的话语,他这才知道,程若香早就来过不止一次了。 阿琴疑神疑鬼的源头,原来是程若香。 他本来该出面阻止这荒唐的会面,就算要分手,阿琴也不该这样被羞辱,但是他软弱了,他不敢出去面对自己的自私丑恶还有阿琴的质问。他选择了逃避。 然后程若香就猝不及防的将一把匕首捅进了阿琴的胸口。 程若香身后的两个男人,按住了想要挣扎呼救的阿琴,直到她的挣扎弱了下来,才将人扔在地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得了,他躲在外面,脑子一片混乱,后来程若香带着手下走了,他也没敢进去,只敢隔着窗户往里看。 他没藏好,躺在地上的阿琴看见了他。他甚至听见了阿琴微弱的叫着他的名字,但是他没进去。他想着程若香的温柔小意,想着程家的家世,想着自己的未来。 最后选择了在窗外默默等着里面的人咽气。 …… “我杀了阿琴,又怕被人发现,就把尸体肢解了,然后砌在了墙里。”孙正群垮着肩膀,拖着低哑的声调供认自己的罪行。 “不过我运气好,周围本来就没住几家人了,没有人发现我做的事情。” 记录的警察问:“作案工具是什么?” 孙正群道:“镰刀,我去市里买的。用完了又洗干净送人了。” 警察皱着眉又问了几个问题,根据他们调出来的档案,二十多年前确实有个叫徐丹琴的女生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成了未解的悬案。现在根据孙正群的交代,倒是正好能对上。 孙正群俯首认罪,警察给他戴上手铐,带走收押。 孙夫人似是不忍心再看,侧过脸偷偷拭泪。身边的律师低声安慰着她,说孙先生是自首,他一定会尽量争取减刑。 被押走的孙正群转过头,看着垂泪的妻子,忽然没什么表情的道:“阿琴回来了,这是我的报应……”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嘴唇无声张合:你的报应也不远了。 孙夫人的脸色微微沉下来,看着孙正群被带走,才跟律师一起离开。 荣岁和荣富作为目击证人,还是例行做了笔录,才离开派出所。 从派出所出来后,两人先去了东城荒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好几个工人看见了现场,作为老板,荣富还得回去稳定军心。 两人回了东城荒地,堆着的碎石已经拉起警戒线围了起来,含有尸体的碎石块已经被挑拣出来带走,工地的小管事战战兢兢的带着工人们聚在一起,等着老板回来。 荣富先是好好安抚了几个参与的工人,给他们发了奖金又放了假,之后又把情况大略讲了讲,重点是不关他们什么事,大家安心干活。 工地上挖出死人骨头是常有的事情,听说影响不大后工人们就散了去领奖金。荣富跟荣岁则又去了那栋自建楼。 荣岁总觉这事还没完,去派出所时看见的白衣女人,还有那多的诡异的蜜蜂,都让人不解。 两人进了屋里,这房子被拆了大半面墙,碎石块落得到处都是,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的破旧,不过因为豁口的原因,采光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屋里到处都飞着蜜蜂,屋顶上墙壁上,数不清的蜜蜂嗡嗡飞舞着,焦躁不安,连两人进去,都没有再躲开。 荣岁小心的避开这些蜜蜂,四处观察着,荣富皮糙肉厚压根不怕,四处转了一圈之后,眼睛一眯,忽然转到角落的柜子里,伸手一抓,“抓到了!” 柜子里发出一声尖叫,屋里的蜜蜂如同得到了什么信号,猛然汇聚然后乌泱泱的堆在了荣富身上。 荣富不耐烦的一抖,收紧了手指,凶恶道:“少耍花样!” 围在他身上的蜜蜂不情不愿的退开来,又重新停歇了屋顶上。 “放开我!”被荣富抓在手里的是个一尺来长的小孩儿,小孩儿穿着破旧的衬衣背带裤,皮白肉嫩,却长着两个头。正挥舞着手脚挣扎,最后挣脱不开,干脆恶狠狠的啃在了荣富手上。 荣富甩了甩手,不客气的扯着他的脑袋掰开嘴,改为抓着他的后脖颈,“骄虫?” 骄虫恶狠狠的呸了他一口,“不许叫我的名字,你跟那个王八蛋是一伙的!” 荣岁眉头一动,“王八蛋是谁?孙正群?’ 骄虫瞪他一眼,“你也是王八蛋。” 荣岁被他骂的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在红玉酒店,他还帮过孙正群一把,“那些蜜蜂是你派过去的?” 骄虫朝着荣岁张牙舞爪,“要不是你,那个王八蛋就被我蜇死了。” 荣岁哭笑不得,仗着骄虫被老父亲抓着,伸手捏了他一把,“你跟孙正群有仇?” 骄虫翻个白眼,“关你什么事?”荣岁最会哄小孩儿了,闻言便道:“你想知道孙正群的消息吗?他杀了人,已经被警察抓了。” 挣扎的骄虫一愣,然后愤愤呸了一口,道:“活该!” 荣岁眼珠一转,忽然问道:“你是在为阿琴报仇?”不然说不过去他为什么会这么恨孙正群。 他这一问,倒真让骄虫沉默下来。 “阿琴是个好人。”骄虫垂着两个脑袋,闷声闷气的说:“给我种花,给我吃饭,还给我做衣服。” “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连仇都不能为她报。” 骄虫是平逢山山神,身形似人,二首,是螫虫的首领。他从诞生伊始,就不怎么讨人喜欢。弱小无能,唯一能称得上的本领却被人嫌弃恶心。 千百年来他都是一个人过,后来平逢山没了,同类没了,他四处飘荡,幸运的遇见了阿琴。 阿琴是个很温柔的人类,除了第一次被他吓到,之后看见他从来不会嫌弃他。因为他喜欢牡丹花,就特意在后院给他种了很多牡丹当家。给他做好吃的豆花和豆浆。还有暖和好看的新衣服。 可是他却因为贪玩跑远了一些,等再回来的时候,阿琴已经死了。他一开始不知道,四处找了好久,后来是蜜蜂在墙里闻到了阿琴的气味,他才知道,阿琴被人杀了,然后砌在了墙里。 蜜蜂说是孙正群干的。骄虫又气又怒,他想去找孙正群报仇,可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没办法报复孙正群,只能让蜜蜂伺机跟着他蜇他,可是次数多了,孙正群不知道在哪里弄了药,蜜蜂都很怕那种药,得手的次数就少了。 再后来孙正群好多次回来,想把阿琴带走,都是骄虫拼命叫蜜蜂蜇他,才保住了阿琴的尸体。 “孙正群真是王八蛋!”骄虫想起往事,又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等我修炼变强了,一定要杀了他替阿琴报仇!” 第112章 骄虫愤愤的骂了孙正群一通,骂着骂着又垮下脸,难过的说:“阿琴都不在了,就算我杀了孙正群也没用了。” “阿琴的魂魄不是还在这里吗?”荣岁听着骄虫话里的意思有点奇怪,明明他看见那个白衣女人应该就是阿琴。 骄虫一愣,猛地抬起头惊喜道:“你看见阿琴了?” 荣岁迟疑着说见过一次,“就是今天去派出所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屋里有个白衣女人,应该就是阿琴。” “我的感觉没错……”骄虫忽然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我就说有时候感觉阿琴有摸我,但是我看不见她……” 他挣扎着从荣富手里跳出来,满屋子跑着寻找可能的藏身之处,一声声叫着“阿琴”。 屋子里的蜜蜂受他的情绪影响,也变得的焦躁不安起来,挣动着的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里没有魂魄。”荣岁扫视一圈屋子,甚至还上了二楼看了一遍,缓缓皱起眉道:“我没有感觉到有鬼魂的存在。” 骄虫在楼下焦急的喊了一圈,没得到回应,又不死心的上了楼,焦急稚嫩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听的让人难受。 “不如让谢风过来看看,鬼魂这些还是他比较擅长。”荣岁想起来小道士,之前他就给老道长招过魂,总比他们在这里瞎猜好。 荣岁给谢风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人就到了,除了谢风,连白泽也跟了过来。 谢风先上楼查看,白泽则蹬蹬蹬就跑到垂头丧气的骄虫面前,好奇道:“你就是骄虫?” 骄虫心情不好,闻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白泽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不怎么,只是听闻平逢山山神掌管天下鳖虫,还能号令蜂类,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所以有些好奇。” 骄虫鼓着脸将水果糖嘎嘣嘎嘣嚼碎,哼了一声扭头去找谢风,踮着脚满怀期待的问:“阿琴在这里吗?” 谢风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手里的罗盘微微转动着却没有停下来,他反复测了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只能道:“我现在也没法确定,等子时招魂试试吧。” 招魂荣岁有经验,打发人去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提前摆好香案后,就等着子时到来。 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阴阳两界的界限最模糊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最容易撞鬼,招起魂来也最容易成功。 骄虫听说阿琴可能会出现,就一动不动的守在旁边,好不容易等到了子时,他比谁都着急,蹦起来催促道:“子时到了!’ 谢风好脾气的摸摸他的头,道:“把你的衣服借我一下。” 骄虫毫不迟疑的将自己的小衬衣脱下来放在他手上。这衬衣已经很破旧了,白色的布料泛了黄,边角都起毛边了,但这是阿琴给他做的,他就一直穿着,都舍不得脱下来。 谢风将衣服叠好放在桌前,然后点香,三拜。再将骄虫抱过来,让他叫阿琴的名字。 青色烟雾笔直向上,骄虫被谢风托在手上,看着香案,学着谢风的模样拜了三拜,然后一遍遍的叫着“阿琴”。 青烟笔直,烛火不动。屋里只有骄虫一遍遍呼唤阿琴的声音。过了许久,面前的烛火才微微跳动一下,香案前撒着石灰粉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双浅浅的脚印。 阿琴凝聚出身形,眼神温柔的看着骄虫。 白衣,黑发,确实是荣岁见过的那个白衣女人。 “阿琴!”骄虫高亢的叫了一声,猛地朝阿琴扑过去,谢风一下没来及的抓住他,就见他直直的穿过阿琴,摔到地上滚了两滚。 阿琴神情流露出着急,嘴唇无声张合,双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 骄虫顾不得疼,愣愣的坐起来,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谢风盯着阿琴看了一会儿,对荣岁小声的说:“这只是一点残魂,我猜阿琴早已经去投胎了。” 按照谢风的猜测,阿琴死后不久,应该就已经去投胎转世了,只是骄虫太过思念,放不下阿琴,强大的执念才唤醒了残留在墙里的一点残魂。 死去的人并不能在阳间久留,只有执念特别强大或者心含怨恨惨死之人才会化成厉鬼留在人间。而厉鬼是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的。阿琴生前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死后也没有心怀怨恨,而是洒脱的入了轮回。剩下的这点残魂,也许是担心骄虫,才没有散去。 骄虫虚虚的将手放在阿琴手心,吸着鼻子问,“你已经去投胎了吗?” 阿琴点点头,大拇指在他眼下擦了擦。骄虫噘着嘴,像个跟母亲撒娇的小孩子,自己抬手把泪花擦干净,“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阿琴神色间流露出不舍,手掌贴在他头顶轻轻抚摸。 骄虫依恋的蹭了蹭她,将眼泪忍回去,带着哭腔说:“害你的坏人已经被警察抓了。我现在也比以前强大很多,有很多手下,可以自己找东西吃,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他的声音梗了梗才道:“你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阿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俯下身在他额头亲了亲,凝聚的身形便渐渐淡去。骄虫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却什么没有抓住。只能伸着手呆呆的楞在原地。 谢风不忍心,上前在他身边坐下来,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一边给他将衬衣穿好,一边絮絮叨叨的安慰道:“阿琴已经去投胎了,看她的面相,是个有福之人,这辈子虽然遇人不淑,但是下辈子一定会过的很好。” “如果你们有缘,说不定还会再见。” “真的吗?”骄虫眼中亮起希望。 “……嗯。”本来只是随口安慰的话,但是看见骄虫这么期待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骗小孩:“阿琴这么喜欢你,两人如果有缘,肯定能再见的。” “嗯!”骄虫低落的情绪被安慰了一点,谢风把他抱起来,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骄虫想了想,说:“我还要去办点事。” 荣岁捏捏他的脸蛋,把荣富的名片塞了一张到他、手里,“办完事如果没有地方去,就按照这个地址来找我们。” 骄虫接过名片,小心的收好,才带着自己的蜜蜂小弟离开。 已经过了午夜,办完事,几人就坐荣富的车回去休息。 …… 拘留所。 夜已深,监狱走廊的灯光已经灭了,只有尽头的应急灯还亮着。孙正群没有睡觉,就坐在铁栏杆旁边,愣愣的盯着上面的气窗发呆。 “兄弟,后悔犯了事进来了吧?”睡在他旁边床的狱友也睡不着,见他呆呆坐着也不睡,忍不住多唠叨几句。 “咱们关在这里,都是犯了点小事的,教育几天就出去了,别这么想不开。想想那些真下了大狱的,一关就是几年那才叫惨呢。” “跟兄弟说说,你犯了什么事?我给你看看得关几天。” 孙正群迟缓的转头看他,眼底黑幽幽的,“我?我害死了最爱我的人……” 正准备长篇大论分析一番的狱友一顿,声音有点干涩,“这……杀人啊……,杀人可就不好说了,兄弟我先睡了啊。” 说完也不理孙正群,拉过被子蒙头就睡了。 这小地方的派出所一年也犯不上几起大案子,关在这儿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人,犯的事不大,也就关起来教育几天就能出去了。现在忽然进来个杀人犯,还有点怪吓人的。 牢房里没有一点说话声,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孙正群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自嘲的笑了笑。 往事像决了堤的洪水在脑海里冲击咆哮,以前不刻意去想的时候,他尚且能够自欺欺人,现在这河堤上的口子一旦打开,这咆哮的洪水如同猛兽,彻底拦不住了。 后悔吗?孙正群问自己。 当然是后悔的。 二十几年来,他从来不敢回忆关于阿琴的点点滴滴,对程若香唯唯诺诺,在人前扮演着恩爱和睦的夫妻,甚至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无非就是因为他后悔了,却软弱的不敢承认。 他曾经看过一句话,做过坏事的人是决不能后悔的,因为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身后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他终于深切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然而都已经迟了。 听着周围的呼噜声,孙正群朝头顶的气窗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然后走到坚固的栅栏边,缓缓解下了腰间的皮带挂在了栅栏上…… ………… …… 孙正群死了。警方定性为畏罪自杀。他用一根皮带把自己吊死在了拘留所的牢房里。 警方通知了家属去领尸体,听说孙夫人没有去,只安排了两个手下过来处理后事,连葬礼都没办,就送到了火葬场去。 还是合作多年的杨总看不过去,出钱给他买了块墓地,将骨灰坛安放进去。 荣富翘着腿,把杨总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听说程家现在也不怎么好,正在接受调查呢,因为孙正群的事情,程若香回了娘家,也不怎么受欢迎。” 荣岁不解道:“孙正群为什么要给她顶罪?” 回来后他们分析了一下,都觉得孙正群最开始说的话是真的。程若香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而孙正群则是为了程家的权势,对阿琴的死选择了沉默,甚至还做了帮凶。 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看他们两人的感情也并不是表现出来那么好,孙正群为什么会忽然认了罪。 “因为他后悔了吧,”殷烛之道:“阿琴是因为他死的,他想以死赎罪。” 这么一想,似乎也说得通,就孙正群的表现来看,他实在是个软弱又没有担当的男人,他当年会因为软弱成了程若香的帮凶,那现在因为软弱,选择以死谢罪求得到解脱,似乎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二十年前的杀人藏尸案,最终以孙正群畏罪自杀结束。 倒是罪魁祸首的程若香还在逍遥法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 谢风想起骄虫和阿琴,有些不平的说:“这世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的报应还在后头呢。”殷烛之淡淡道:“天道公平的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第113章 就像是应了殷烛之的话一样,不久之后,荣岁就在中央法制频道看见了程家人。 除了程若香,荣岁是没见过其他程家人的,但是禁不住这段时间程家人被提起的频率太高,没见过脸也记住了名字。 就在三月中旬的时候,w市落马了几个高官,都是因为贪污腐败被双规。从这个几个落马官员身后,又拉扯出了一个庞大的官商勾结的利益网,而程氏集团首当其冲。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程氏董事长接受调查,程氏集团股价大跌的当口,程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和饭店也接连被爆出违反行业规定,卫生水准不达标。程氏旗下的饭店甚至还被爆出了使用劣质食材的证据。 墙倒众人推,网上顿时骂声一片,连带着程家人也被挖了出来,其中黑料最多要数程若香。她虽然在外面一向表现的温婉和气。但总有人是看破了她的真面目的。 程若香的过往种种被扒出来,表面上是个温柔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但是当年的同学朋友出来一爆料,网友们才发现,这位大家闺秀在跟现在的丈夫结婚之前,竟然已经有了五任前男友。 而且这五个前男友在跟她交往之前,无一不是有了感情很好的交往对象的。 吃着瓜的网友们表示惊呆了。 “看着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原来还是个喜欢挖墙脚的心机婊。” “这城府也太深了吧?白莲花还有心机就很可怕了!” “我在我们市看见一个警情通告,你们看看,程若香他老公是不是就叫孙正群啊?” 网友们深扒之后,又有人发现不久前关于杀人藏尸案的警情通告。他们把信息一比对,发现这个将前女友杀人分尸,逃逸二十多年,被抓捕后畏罪自杀的孙正群,竟然就是程若香的现任丈夫。 这一个瓜连着一个瓜,扒皮的网友不小心就扒出了一片瓜田。 原本默默无闻的杀人案,也再次因为程若香丧心病狂的前科,被网友们刷上了热搜。 虽然警方已经给案件定了性,但是网友们的脑洞是无限大的,凤凰男,豪门千金,加上被分尸的前女友,这样的话题太抓眼球也太容易让普通人感到愤怒。 孙正群已经死了。网友们的怒火就彻底集中在了程若香和程家人身上。 甚至有人猜测,会不会人根本不是孙正群杀的,因为按照那些自爆的同学熟人说法,在程若香出现之前,孙正群跟前女友的感情很好,就算是为了搭上程若香这条大船,也不至于把前女友杀了又分尸砌在墙里。 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更像是程若香干出来的。 就在网友们猜测纷纷,一个帖子接着一个帖子分析的时候,东城派出所忽然有人去报案。说自己亲眼看见了程若香杀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警方迅速介入调查,而程若香也迅速被逮捕归案。程若香当时正在商场里,有不少人亲眼看见她被拷上手铐带走,再之后就没有了音讯。 荣岁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当年的事情除了孙正群,竟然还有其他人目睹程若香杀人。 荣富托了人去打探消息,说是有人故意要整垮程家。发布了高额悬赏寻找程若香杀人的证据,那个证人当年是照相馆的学徒,以前的住处跟孙正群家就隔了两户人家,当初确实亲眼目睹了程若香杀人,甚至还用老式相机偷偷拍下了两张照片。证人这些年一直保存着照片,但是又怕被报复,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 直到程家出了事,加上有高额悬赏,他才终于站了出来。 照片送去复原对比之后,基本确定就是程若香,警方又顺着程家这条线,找出了当年的两个保镖,两人经不住审问,很快露出破绽,全招了。 程若香的故意杀人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程家自顾不暇,不可能再有余力捞她,加上还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故意杀人罪再加上情节恶劣的话,程若香甚至可能直接判处死刑。 “就算是轻判,无期也够她受的了。”荣富道。 程若香已经四十多岁,就算表现好减刑出来,也已经六十多岁。那时候程家已经倒了,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有时候人死了并不可怕,反而活着才是受折磨。 三月下旬的时候,程若香被以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而在法庭上,没有一个程家人出席。早在几天前,程氏集团的股价跌停,集团的高层一个不落全被抓了进去,程氏集团面临破产退市。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程若香自然也没有人来管了。 从山里回来的骄虫听说了这个消息,高兴的手舞足蹈,围在他周围的蜜蜂也跟着好一阵欢欣鼓舞。 跟荣岁他们告别之后,骄虫就去了山里,在遇见阿琴之前,他在山里还有一个住处,是个小山洞,里面藏着他所有的宝贝。 后来阿琴不在了,他伤心过后,就把阿琴给他种的牡丹种子全部收了起来,藏在了山洞里好好保存着。这次他回去,就是为了把种子找出来。 阿琴虽然不在了,但是却给他留下了很多东西。 当初荣岁他们也不确定程若香就是真凶,也没把猜测告诉他,现在程若香已经定了罪,正好骄虫也回来了,才告知了他真相。 骄虫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他抱着比自己还大很多的包袱,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新闻,看了一会儿就跟着骂两句,然后又傻笑起来。 新闻播完了他还守着电视不肯走,求着荣岁给他把新闻重新放一遍。 荣岁被他看的心软,就只好把平板找出来,搜到了新闻,给他重放。骄虫守着平板看了一个上午。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被荣岁强行捉去吃饭。 吃完饭,骄虫把自己的包袱打开,里头装了一包保存的很好的种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漂亮石头。这些都是他这些年一点点的攒的。 他把种子和几颗带着粉色的小石头挑出来,然后把包袱推给荣岁,“除了阿琴留给我的,其他的你们随便挑,这都是我收藏了好久的!” 荣岁看了看包袱里的东西,都是些很漂亮的石头,大的有拳头大,小的跟弹珠差不多,红黄蓝绿青都有,边角都被磨的很光滑,看起来是经常被把玩过的。 荣富凑热闹伸着脑袋过来看,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狗头形状的金色石头看了了半晌,惊讶道:“小虫子还挺豪,这么大的狗头金都舍得拿出来送人。” “什么狗头金?”骄虫看着他拿着的金石头,疑惑道:“你是说小金吗?小金是我的收藏里最丑的。”说着他拿起一块琥珀塞给荣岁,“拿这个,这个好看。”透明的琥珀中间有一只展翅的蝴蝶,确实比那块石头看起来好看许多。 荣富挑眉,在他的包袱里翻了翻,最后将那块狗头金放回去,弹了弹骄虫的脑门,笑道:“好好收起来吧,我们都不缺石头。” 骄虫被拒绝了有些不高兴,硬是将那块琥珀塞进荣岁手里,才抱着那一小袋牡丹种子跑了。 荣岁不放心的跟出去,就看见他抱着种子在墙根底下四处转悠,然后找了个地方就蹲下来,用手开始刨土。 荣岁哭笑不得,上前去把他拎起来,“要种什么?” “牡丹花!”骄虫骄傲的把种子给荣岁看,“阿琴以前给我种的,又香又好吃,蜜也甜。” “现在种牡丹还早呢。”荣岁哭笑不得把他抱回去,“种子要等八月份才能种。现在种养不活的。” 骄虫一听,立刻把种子抱在了怀里,荣岁把他抱回去洗干净,然后跟他约定,等八月份了,再跟他一起把种子种下去。 …… 骄虫来了幼儿园之后,幼儿园里又热闹了不少。幼崽们吃喝玩闹,一转眼三月就过完了。 四月初的时候,出门许久的老园长忽然回来了。 老园长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衣服灰尘扑扑。白图见他这样担心的不得了,赶紧将人扶进去坐下。 其他人听见消息也围了过来。老园长倒是笑呵呵的,看起来挺高兴。 荣岁端了茶水过来,“找朋友怎么一去就是这么久?朋友找到了吗?小白担心的不得了。” 老园长喝了口茶,摇摇头,乐呵呵的说:“没有,是我想多了,他早该死了,现在去了一趟,确认他死透了也好。” 荣岁满脸不解,不明白园长在说什么。 第114章 老园长出远门回来,最高兴的要数白图,幼儿园的众人里就数他跟园长相处的时间最久感情最深。白图看着园长又苍老不少的面容有些担心,絮絮叨叨的说等乘玉来了,要让乘玉给他检查一下身体。 荣岁见他们聊天,干脆就去做饭了,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庆祝老园长回家。园长很少跟他们一桌吃饭,这次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还多了个骄虫,饭桌上气氛就格外的热闹。 家里吃饭不讲究座位次序,老园长跟白图坐在一起,白图殷勤的给他夹了几只香辣虾放在他碗里让他尝尝,说是荣岁新学的菜式。 老园长笑呵呵的将虾送进口中,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又夹起了另外一只,夸奖道:“好吃。” 白图喝了一口冰冻果汁,吐着舌头道:“不辣吗?” 炒香辣虾用的朝天椒是荣岁在市场里买的农民自家种的,因为辣味儿格外足,晒干了跟大虾一起炒,虾肉吃透了辣味,一只就能把人辣的眼泪汪汪。 倒是园长把他夹的虾都吃完了,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不辣。”老园长让他自己吃饭,别顾着自己,“我自己来就好了。” 白图嘀咕了两句,也不记得园长什么时候这么能吃辣了,不过面前的饭菜太有诱惑力,他又给园长夹了几筷子菜,自己就埋头扒起饭来。 吃过午饭,老园长便一脸疲惫的准备回屋休息。白图拉着他让他别睡太沉了,等明天让乘玉来给他做个身体检查。园长不太乐意,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的老当益壮,身体好的很。 不过白图可不听他的,他总觉得老园长的身体看起来是一日不如一日。 老园长还要再说什么,手摸到口袋,忽然想起什么,拍拍头道:“差点把这个小畜生给忘了。” 他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拎出来一条金色的小龙来。小龙浑身的鳞片是灿金色,身形修长有力,腹部有爪,爪生五趾,唯独就是头上应该长着龙角的地方光秃秃的。 小龙半死不活被他的拎着,像蛇一样不甘的扭动身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连本王也敢动?” 园长捏着他的尾巴,把他提到跟前,屈指对着他的脑袋弹了一脑瓜崩儿,“无礼。你祖宗在这儿,也不知道问候一声。” 小金龙翻了个白眼,他本来奉命去执行任务,结果刚准动上手就被这老头儿抓住了,把他变成了尺长不说,竟然还如此折辱他。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我还有十一个哥哥,就算你能对付我,我的哥哥们可不好惹。” 边上的貔貅眯起眼睛,看着大放厥词的小金龙,后腿用力一蹬,猛地跃起抬爪一抓,就将小金龙抓到了手中。小金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踩到了爪子下对着脑袋一阵猛拍。 小金龙被他打的嗷嗷直叫,貔貅出了气,舔舔爪子在他脑袋上又拍了拍,“孙贼,你祖宗在这儿呢。” 勉强睁开青紫的眼睛,小金龙蒙圈的打量了他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貔貅?” 貔貅呵呵冷笑一声,“你祖宗在这,有你张狂的份?” 貔貅睚眦是祖龙之子,真要按照辈分算起来,如今的龙族叫他们一声祖宗也算不上过分。 小金龙被他压着打了一顿,心里也不见服气,见他这幼崽的形态也冷笑两声,“貔貅又怎么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一样要被收拾了。” “妈的!”貔貅个暴脾气,顿时就火了,按着他又是一顿嗷嗷的打。 荣岁问园长,“这金龙您从哪儿抓来的?” 不都说龙族稀少么,怎么现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蹦。而且这龙头上的龙角也没了,真要是园长给折断的,到时候被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可不好交代。 “这是从锁龙柱逃出来的龙魂吧?”殷烛之出声道。 当初无支祁井出事,连带着另外两座锁龙井也出了问题,巫山的锁龙柱就是其中之一。锁龙柱锁着的十二龙魂,就是当初兴水患祸害百姓的十二金龙。传说十二金龙被大禹擒住之后,于斩龙台斩断龙角以及龙首,龙魂则缚于锁龙柱。 后来他们从锁龙柱逃走后就没了踪影,非管局一直有在寻找他们的踪迹,只是一直没有发现而已。没想到会阴差阳错的被老园长抓住一条,而且看样子,还是十二龙魂中最小的那一条。 老园长道:“就在北新桥那儿抓住的。他们想去动“水龙”。” “北新桥?”荣岁惊讶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殷烛之道。 北新桥在b市,传说明朝时期,刘伯温与姚广孝曾经联手将一条作乱的巨龙困在井中,巨龙问何日能出去,刘伯温答桥旧之时。之后便将镇压恶龙的地方改名叫做了“北新桥”,而作恶的巨龙就一直被镇压在井中。 当然,这些都只是民间以讹传讹的说法。实际上,那井底下确实有一条“水龙”,但是此“龙”非彼龙。因为北新桥的那口井下,是个巨大的海眼。 古井中有一根巨大的铁链一直垂到底,没人知道下头有多深,那根铁链子一直垂到底,得十几个壮年的汉子或者大卡车才能拉起来,而且一拉起来,井里就会发出呼啸的轰鸣声,然后开始呼啦啦的往上灌水。 据说就是这根玄铁链一直维持着海眼的平衡,一旦玄铁链被拉起来,海眼平衡被破坏,整个b市都会被淹没。所以这么多年来政府一直没有明确的公布那口古井的确切位置,倒是民间有不少的关于古井的传说。 老园长四处溜达着找人,不小心就溜达到了b市的地界,恰巧察觉到了海眼的变化,才赶过去抓住了小金龙。 “本来有两条,跑了一条大的,捉住了个小的。”老园长看了奄奄一息的小金龙一眼,“看起来同伙还不少。” “你去动北新桥的海眼做什么?还有,谁把你们放出来的?”谢风听了这么一会儿,早就忍不住了,将龙魂放出来的人肯定破坏无支祁井杀他师父师兄们的是同一伙人。 小金龙闭着嘴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貔貅伸长爪子,阴森森的道:“装死可没用,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吃了,让你魂飞魄散。” 小金龙抖了抖。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可不想再死第二回 ,只能不情不愿道:“那人就让我们去把玄铁链拉出来,当初他放我们出来的条件就是我们得为他做事。” 谢风着急道:“那人是谁?” 小金龙没好气的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他真身。” “什么都不知道不如直接吃了。”貔貅又拍了他一巴掌,把他抓起来就要往嘴里送。 “我有次听哥哥们说他可能是巫族的人因为每次给我们下达命令的都是一个巫蛊娃娃!”小金龙已经被咬住尾巴,顿时急了,一口气把知道的全说了,“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巫蛊娃娃?”谢风脸色微沉,“是巫族的人。负责镇守锁龙井的就是巫族。” 从师父师兄遇害后,他就利用道协的关系查找了许多关于锁龙井的资料,巫山在川地,锁龙井的位置就在巫山县错开峡,由当地的巫族负责镇守。 谢风满脸怒气的往外走,“我去找巫族要个说法!” “谢风!”荣岁拦住他,“别冲动,事情还没弄清楚,这只是他的片面之词。” 小金龙乐得见他们起内讧,连忙道:“我可没说谎,信不信由你们。” “闭嘴吧你!”貔貅一爪子拍在他脑袋上,看向众人,“这小蛇怎么处理?” 温暾踊跃举手投票,“吃掉!” “别捣乱。”龙睚弯腰把温暾抱起来,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对貔貅道:“他留着还有用,你先看着吧。” “哦。”听见自己还得费力的看着这讨人厌的小龙,貔貅立刻垮下脸,他按着小金龙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找了个小瓶子来将小金龙硬塞进去,然后盖紧瓶盖,之后一张嘴就把瓶子吞进了肚子里。 “好了,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等你们要用的时候我再把他放出来、”貔貅揉揉肚皮,得意道。 荣岁拉着谢风,劝他先坐下来从长计议,“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先商量好对策,如果真是巫族监守自盗,你一个人去也打不过人家。怎么给你师父报仇?” 谢风重重的吐了两口气,被他说服了拉回去坐下。 荣岁下意识的看向殷烛之,“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去找巫族吗?” 谢风心里一直放不下他师父的死,现在有了线索不论早晚都肯定会去一趟c市。只是他们不可能放心谢风一个人深入虎穴,不如找个机会陪他一起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殷烛之沉吟片刻道:“通知乘玄机一声,让他留意巫族的动向,至于我们……可以先去巫族看一看,但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巫山县在c市,他们从w市过去来回差不多得有两天的时间,加上中间耽搁的时间,至少得有四五天。时间长的话可能还不止。 荣岁想了想道:“正好隔两天就是清明,我们报个旅游团过去,去的人不要太多,这样也不容易惹眼。” 其他人也觉得可行,就定了清明放假就动身去c市。 第115章 荣岁找了个旅行社,报了个c市自由行的团,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出门的行李。这次去的人不能太多,他、殷烛之、谢风还有白泽和带着小金龙的貔貅,一共就五个人。 巫族一向神秘,他们隐居在深山之中,一向很少跟外人外来,目前能查到的资料也并不多,因此这次出门特意把白泽带上了,白泽看的书多,对巫族的情况比较了解。 自由行的团已经提前订好了机票和酒店,到了清明假期第一天的清早,他们就坐上了去c市的飞机。 c市位于川地,地处华国腹地。从w市坐飞机过去也得有两个多小时。到了之后还要再从c市转车去巫山县,荣岁查了一下路线,道:“从c市去巫山县,还得有六七个小时。大家先休息一下,等下路上还有得颠簸。” 两个幼崽都乖乖的闭上了眼睛睡觉,唯有谢风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脸上神色有些沉重,估计是又想起了老道长的死。 荣岁轻轻叹口气,麻烦乘务员给他倒了杯热牛奶。 殷烛之给他将毯子搭在腿上,垂眸看他,“你在担心什么?” 荣岁半阖着眼睛,脑袋不自觉歪向殷烛之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最近出事的频率有些高。就像扯线球一样,一个线头带出另一个线头,你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谋划什么?” 无支祁好像就是个开始,之后的麻烦事一桩连着一桩,有些看起来并无关联,但是深究之后,总是感觉背后还藏着什么。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荣岁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的有人在后面谋划什么。 殷烛之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眼神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他嘴角微微勾了勾,手掌轻轻覆在他眼睛上,温声道:“现在猜测这些也没有意义,等到了就知道了。先好好休息。” 荣岁被他温柔的捂着眼睛,眼前只有朦胧微光,他眨了眨眼睛,心里的疑惑随着他的话语淡下来,脑袋又歪了一些,安心的半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目休息。 良久,荣岁已经睡着了,殷烛之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拿下来。看了看闭目沉睡的人,他看向舷窗外厚厚的云层,想起来去找老园长时,他所说的话。 “我去埋骨地看了,已经死的透透的。当年一战,他也伤的不轻,早就该死了。”老园长的声音里透着苍凉,“当年之战……我便该听你的。我现在每天都在后悔,能弥补的,也只有这些了……” “真的死了吗……”殷烛之喃喃低语,“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 上午十点半,飞机在c市机场降落,五人没有去市内,直接叫了当地的面包车,出发去巫山县。 很多面包车一听要去巫山县就不太愿意去,这一来一回都得有十二三个小时了,实在太远。荣岁问了几辆面包车,加了钱才终于有人同意送他们过去。 灰色的面包车有些久,里面的空气不是很好,荣岁只能把窗户打开透风。四月的天气还没彻底暖和起来,带着春天的寒意,c市才下了一场雨,地上湿漉漉的,空气中也带着水汽,更是冷到人骨头里。 殷烛之坐直身体,将窗户的风挡住,然后默不作声的将荣岁的手拉过来捂住。手掌暖和起来,被冷风吹得有点僵硬的身体也跟着热乎起来。荣岁不自在的将手抽出来,把两个幼崽抱起来摸了摸,仔细给他们把帽子和围巾戴好。 他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但露出来的发红耳尖却泄露了情绪。 背后殷烛之的视线还是一贯的灼热。就是荣岁再迟钝,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察觉了——殷烛之最近对他亲密的有些不寻常。 以前两个人也很亲密,但那种亲密是不带其他的意味的。殷烛之在他眼中,跟其他的幼崽是一样的。非要的说区别的话,可能是他最喜欢的幼崽。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这种不带其他的意味的亲密开始起了变化。一开始荣岁没有察觉到,然后渐渐他开始发觉,殷烛之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十分温柔,温柔的让他有些背后发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的事他也不是一窍不通。模糊的意识到这一点后,对于殷烛之的亲密动作,他总是有些不自在。 但是这都只是他自己的模糊感觉,他总不能直接跑去问殷烛之“你是不是喜欢我”吧? 如果殷烛之说不是,那以后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多尴尬。 而且更让荣岁举棋不定的是,他设想了一下如果殷烛之说是,他该怎么应对…… 拒绝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殷烛之沉默的陪伴,一想到日后两人之间生了隔阂,他就忍不住难受。但是如果答应……他从未谈过恋爱,甚至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殷烛之。如果答应了最后却发现自己对男人根本没感觉,那对殷烛之也不公平。 背对着殷烛之,荣岁沉沉吐出一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他现在想这么多,万一殷烛之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呢。 那岂不是庸人自扰……荣岁照顾着两个幼崽,自嘲的笑了笑。 …… c市和巫山县之间修了高速公路,面包车快速行驶着,倒不算颠簸,就是实在远,几人昏昏沉沉的在车上睡了一觉之后,才终于到了巫山县。 巫山县位于c市东部,地势高低起伏,多高山峡谷,风景奇险秀丽,因此旅游业发展的相当不错。他们落脚的地方就在旅游景区附近的一个客栈。 客栈是荣岁提前在app上订好的,在路上颠簸了一天,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川地人民生活缓慢悠闲,这个点已经有不少老头儿老太太摆着长条板凳在外面摆起了龙门阵。 付了车钱,几人拖着行李箱,就按照导航找过去。 客栈老板娘是本地人,人很热情,说话带着浓浓的方言味儿,“登记好咯,小伙儿跟我走。” 老板娘把房卡发给他们,带着他们先去了房间,然后又交代了一些住宿注意事项,才转身下楼。 荣岁定的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型,五个人住着正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饥肠辘辘的几人就出门去找吃的。 老板娘听他们说话是外地口音,担心他们不认得路,见他们出门连忙拿着一张地图塞过去,“列个拿到,味道巴适滴都在上头。” 荣岁道过谢,拿着地图研究了一会儿,绕开人多要排队的几家,去了一家略有些偏的火锅店。 火锅店的位置有点绕,转了两条巷子才找到了地方,门脸不大,进去后里面空间倒是不小,装潢古色古香。可能是位置偏僻的原因,游人并不多。他们一路走过去,听口音坐的都是本地人。 五人靠里找了个大圆桌坐下,荣岁临时抱佛脚在看网上找的攻略。发文的博主一再强调外地人去c市吃火锅,务必要点微辣微辣!本地辣度跟他们平时吃的辣度不是一个量级的。劝各位珍爱生命。 荣岁想了想,最后叫了个鸳鸯锅,服务员一看就乐了,“一点儿都不辣哦,莫怕咯。” 等火锅端上来,辣的那边热油翻滚,红彤彤半锅辣椒,荣岁尝了一口,心说信你才有鬼了。 好在火锅辣是辣,但是味道还不错,几人吃到最后嘴巴都辣红了,一边猛喝果汁,一边涮火锅吃。等吃完个个额头冒汗,跟做了个汗蒸似的。 白泽瘫在座位上,哈着气吐舌头,“嘴巴麻了……” 貔貅抱着饮料不撒手,咕嘟嘟已经喝下去大半瓶。就连一直沉闷的谢风也活跃了很多,一边嗷嗷的喊辣一边还在锅里捞肉。 荣岁拿着地图在研究,道:“我们明天一早进山吗?” 根据谢风找来的资料来看,锁龙柱在错开峡,而巫族世代镇守锁龙柱,就住在错开峡之中的深谷之中。错开峡现在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他们想进去倒是容易,但是要怎么找到巫族就难了。 资料上只说巫族在山里,就画了个大概位置,但是具体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进去过的人都是巫族主动带进去的,这山中十弯八拐的,没人带着,还真不容易找到。 谢风喝了口水,道:“先去错开峡看看吧,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总不能藏到地下去、” 吃过晚饭,几人回去洗漱后就睡下了。睡了个好觉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进了山。 错开峡南北走向,东西两岸的山峰与谷底相差上千米,雄奇险峻,如同两根犬牙交错在入口。荣岁几人跟着游客们缓缓入内。因为错开峡险峻的地势,有不少探险爱好者也酷爱来这里探险。几人换上了登山装备,背着旅行包,混在游人中并不惹眼。等人群渐渐散开后,他们才挑了个偏僻的山路,避开了人群,去寻找巫族所在。 第116章 山路并不好走,当地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之后,这一座座险峻山峰周身被开凿出了窄窄的石阶栈道,也就一米不到宽度,边上只有一圈看起来并不怎么牢固的护栏护着。要进山,除了走水路坐船,这悬在半山的栈道是必经之路。 脚下的石阶长了青苔有些湿滑,右手边就是悬空的山崖,下面是滔滔河水奔腾呼啸。荣岁只是侧头往下看了一眼,腿脚就有点发软。定了定神不敢再看,低着头专心盯着脚下的路、 一行人排成长列前行,谢风拿着地图在前面开路,两个幼崽走在中间,荣岁和殷烛之殿后。这狭窄的半悬栈道有些长,荣岁背着自己的行李包,不过走了小半截路背上就冒出了细细的汗。 荣岁暗暗喘了一口气,看向前方的轻松行过走过的谢风和幼崽们,暗暗咬了咬牙,没好意思提出来休息一下。硬着头皮跟着继续往前走。 他抬手擦了一把汗,刚放下就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握住了。荣岁错愕回头,殷烛之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手指扣住他的手,紧紧相握,“走吧。” 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出来,殷烛之却没有给他机会,蹙着眉语气微微一沉,“别闹。” 荣岁耳朵一热,感觉这种时候还在为这点小事矫情有些不合时宜。只能就着这个别扭又有点安心的姿势继续往前走。 有殷烛之牵着,莫名就安心许多。狭长的栈道走到尽头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穿过洞窟,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春天正是万物生发的季节,树林间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把原本被游人踩踏出来的道路遮掩的严严实实。 谢风拿出地图比划了一会儿,指着西南方向道:“锁龙柱在这个位置,巫族镇守锁龙柱,不可能离得太远,我们先去找锁龙柱。” 其他人没有异议,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杂草满布的山路上行走。貔貅和白泽仗着没人,变回原形脚步轻盈的在山路上奔跑。荣岁应该是几人里体能最差的那个,一边要跟上速度,一边还得注意脚下以免不小心踩进坑里。 “跟在我后面走。”殷烛之抿抿唇,又凑过去拉住他的手。穿过洞窟之后荣岁就不自在的挣脱了他的手。现在看着他独自前行,殷烛之忍不住又去牵他。 手再次被握住,荣岁暗暗咬了咬腮帮肉,这个时候跟着殷烛之走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案,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忽然间矫情什么,紧握的手出了汗,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摈开脑中纷乱的思绪,荣岁乖乖被殷烛之牵着走,脚下的道路果然平坦好走许多,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谢风。幼崽在前面探路,谢风一边比对地图一边在树上用匕首做标记。 天上的日头升到中间,又渐渐往西边倾斜。 谢风皱着眉头盯着树上的标记,语气透着沉重,“又走回来了,我们在原地绕圈子。” 树上三道杠,分明是先前做下的标记。 他从背包里将罗盘拿出来,罗盘指针一阵乱晃,根本找不准方位。 谢风道:“山里有阵法。” 殷烛之拉着荣岁,在周围走了一圈,眉头也微微蹙起,“阵法借着山势,隐藏的很好。我们轻忽了。” 他说着松开荣岁的手,几下跃上树顶往下俯瞰。发现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山峰竟然呈现一个阴阳鱼的形状。而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片树林,正是阴鱼的阴极。 殷烛之落下地,抬手一指,“往这边走。” 谢风收起失灵的罗盘,笔直往他指的方向走去。又走了大概半个钟的样子,他们终于穿过树林,又回到了崎岖嶙峋的山道上。 荣岁看着前方长长的窄道,深吸一口气,这次主动拉住了殷烛之的衣袖。殷烛之惊讶的侧脸看他,见他别着脸不看自己,忍不住弯了弯唇。 山道转了两个弯,再往前,就断了。 前面是陡峭的悬崖,谢风站在边上往下看了一眼,纳闷道:“没路了。” 前头是悬崖峭壁,旁边是嶙峋的怪石,“是不是找错路了?那还得折返回去。” 荣岁奇怪道:“如果前面没路,那费劲修这山道干嘛?” 谢风一想也对,在山壁上敲敲摸摸好一通找,结果还真在山壁缝隙里找到了一根手臂粗的麻绳。他将绳头拽出来,绳子是从右手边的山壁上绕过来的,拉不动,另一边肯定有东西。 “过去看看?”谢风用力拽了拽绳子,那一头依然纹丝不动,像是被固定住了。 貔貅踊跃举手,“我去!” 然后便仗着自己体型小动作轻盈,轻易通过只能勉强容许一人通过的窄道。 他顺着绳子跑过去看了看,下方有个洞,洞里隐约有风呼啸的声音。像是通的。貔貅胆子也肥,钻进洞里去一看,发现竟然还真的有条路,连忙出来喊他们,“这里有路!” 其他人拽着绳子陆续过来。进了山洞一看,外层凹进去的石壁里还放着火把和一些发霉了的食物,再往下就是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深幽石阶。 谢风点燃火把,“走吗?” 荣岁回头看殷烛之,殷烛之微微颔首,自然的握住他的手,沉声道:“下去看看。” 几人举着火把往下走,山洞里黑黝黝的只有他们几人,时不时还有奇怪的风声呼啸,夹杂着不知名的动物叫声。 洞里看不见天色,荣岁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看见了山洞尽头传来的光亮。 谢风小声嘀咕,“巫族不会真住在地下吧?” 荣岁也有些好奇,他们从黑黝黝的山洞中出来,捂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刺目的光线,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山洞出来后便是一个深谷,四周皆是高耸的山峰,前方有条常年踩踏形成的道路,他们便顺着小路往前走去。 荣岁走在峡谷间,总觉得头上有哪里不对,频频的抬头往上看。四周山峰林立,只有在最上面形成不规则形状的豁口,阳光就从这豁口照进来。这深谷就像个口窄肚子大的天井,身处其中总让人有些怪异。 荣岁眯着眼睛往上看,“那山壁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抬手指着一处山壁。那里有个凸出来的石台子。殷烛之抬头看了片刻。道:“像个瞭望台。”这深谷光线幽暗,那地方又高,瞭望台藏在这里确实很难被发现。 “不过上面没人。”殷烛之让白泽貔貅变回人形,道:“应该到了巫族的地界了。”只是这里没人把守,有些奇怪。 几人讨论了一会儿,没讨论出什么结果。便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出了深谷之后,面前便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或者说是庄稼地更为准确。 庄稼地之后便是错落的吊脚楼,一座连着一座,看起来有二三十户人家。 几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片刻,便按先前商量好的,装作迷路的游人继续往吊脚楼走去。 “什么人?”一根竹箭插在几人面前的土地里,箭羽微微摇晃着,一个年轻男人从楼上探出头来,手上端着一把竹弩,“不许动!” 随着他一声呼喝,其他吊脚楼里也冒出几个男人,都警惕的看着他们。 “哎各位等一等,我们就是进山里玩的,不小心迷路了,看见这里有村子,就想过来问问路然后顺道歇歇脚。”谢风高举双手,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 荣岁将两个幼崽往身后挡了挡,附和道:“各位别误会,我们还带着孩子呢,没有恶意。” 最先动手的年轻男人从吊脚楼翻下来,端着竹弩缓缓靠近他们,看见荣岁身后还有躲着两个小孩儿时,神色放松了一些,“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谢风笑呵呵的凑过去套近乎,“就迷了路,七弯八拐的就走到了这里。大哥能留我们在这歇歇脚吗?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歇一晚明天就找路出去。” 年轻男人踟蹰了一下,让他们在这等等,然后转身往回走。 荣岁注意到他后脖颈上,有个露出一半的老虎纹身。 年轻男人回去后没多久,又带了一位老人过来,说是村子里的村长。村长佝偻着背,眼睛有些浑浊,“外面来的游客?” “是,想在寨子里借住一晚。”谢风上道的掏出几张红票子,“我们也不白住。您看这些够吗?” 村长眼睛在红票子上瞟了一眼,拄着拐杖转身,“巴顺,给他们找个没人住的房子。” 叫巴顺的年轻人收起警惕神色,态度顿时和善不少,带着荣岁他们往吊脚楼走,“算你们运气好,我们村子里可从不来外人。” 巴顺找了个空的吊脚楼,给他们开了门,然后叮嘱不要乱跑之后,就将他们丢在了这里。 几人进了屋,反锁上门,先是各自收拾东西,谢风还一边收拾一边抱怨怎么这么倒霉,跑到了这深山老林里来。 荣岁配合接了几句,过了片刻,殷烛之打了手势,谢风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周围贴了几张符纸,松了口气道:“人走了,可以说话了。” 荣岁道:“刚才是巫族的人吗?” 白泽道:“白虎刺青,姓巴,应该是巫族没错。” 第117章 巫族的兴起要从灵山十巫和巫载国说起了。《山海经》有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而十巫中的巫朌、巫真、巫谢,就是后来兴起的巫载部族和巴子五姓的先祖。巫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三巫。但是真正兴起的时间,却是巴子五姓崛起之时。巴子五姓初居武落钟离山,其余四姓以巴氏为首,尊巴氏的祖先巴务相为部落首领,尊称为“廪君”。 廪君能征善战,足智多谋,带领五姓部落一路扩张领土,战胜盐阳女部落,向川东地区扩展。廪君统领巴子五姓时期,大概是巫族发展最为鼎盛的时期。后来廪君身死,魂魄化为白虎,巫族便以白虎为部落图腾,凡是巫族之人,都以身上的白虎纹身为荣耀,这种纹身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廪君时代结束之后,朝代更替,巫族兴盛不过几代,便因为巫蛊之祸被大肆追杀屠戮。五姓余者不得不退守巫山,隐藏在这深山之中,再之后,与外界的联系便渐渐淡了,巫族与世隔绝,安稳守在这锁龙柱左右。 白泽仔细搜寻脑海中关于巫族的记忆,一点不漏的讲给他们听。 “那个巴顺身上有老虎纹身。”荣岁道:“我看见还有一个人手臂上也有。不过不是白色的。” 白泽也有些奇怪,“纹身样式倒是没有两样,不过我曾听说巫族的纹身都是祝由亲自纹上,纹身颜料都是特制,有守护的寓意,外人无法仿制。” “先静观其变吧。”殷烛之道:“是敌是友,住上一晚就该有分晓了。”他们从未接触过巫族,对巫族并不熟悉,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等对方下一步动作。 觉得殷烛之说的有道理,荣岁点头道:“那先把房间收拾干净,好歹晚上还得在这里睡一晚。” 吊脚楼应该有一阵子没有住人了,里面的用具虽然齐全,但是却落满了灰尘。荣岁跟殷烛之拿着木桶出去提水。两人刚下去,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尖利的竹驽对准两人,“你们去哪里?” 荣岁后退一步,将手里的水桶拿起来晃了晃,“我们想去打点水。” 巴顺被边的动静惊动,看见两人手足无措的被包围,上来打圆场,很好说话的让他们去打水,只是始终有两人警戒的跟在他们身后。 殷烛之弯腰将水桶装满水,轻松拎起来,跟在荣岁身后扮演沉默寡言的同伴。 荣岁瞅瞅一左一右跟着的两人,试探的问道:“村子里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戒备?”从他们进来开始,就只看见青壮年,没看见过一个女人或者小孩,唯一的老人还是村长。 就一个正常的村子来说,这太不寻常。 端着竹弩的汉子凶恶的瞪他一眼,语含警告道:“想住在这里,不该问的就少问。” “是是是,那我就不多嘴了。有劳两位大哥了。”荣岁识相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嘟嘟囔囔的催促殷烛之快点走,赶紧回去把屋里擦干净了好休息。 两人回了屋子,白泽跟貔貅正乖乖坐在板凳上,貔貅捧着把瓜子在磕,白泽则拿着谢风带来的那些资料认真的在看,两只小短腿踩不到地,就悬在那一晃一晃的。 看见荣岁回来,白泽乖巧的放下书,“谢风下去打听消息去了。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荣岁将原本的床单被褥换下来,把灰尘抖干净,再把他们自己带来的睡袋放上。殷烛之则拿抹布将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 白泽乖乖哦了一声,又拿起资料慢吞吞的看。 等两人把屋子大概打扫了一遍,谢风才猫着腰回来,小心的关上了门。 “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荣岁问。 谢风摇摇头,谨慎的贴上几张符纸以防隔墙有耳,才放开了声音道:“嘴巴都很严,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点东西,中间那两栋吊脚楼,里面的守卫很严实。他们不让靠近。” 荣岁把自己的发现也说了,“这村子里太不对劲了。而且我总感觉有点不对……”荣岁皱着眉,寻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们都说的普通话。”殷烛之接道。 “对对对,口音,就是口音!”荣岁跟他想到了一块去,“从我们过来,c市这边的本地人说话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口音,但是这些人,从头到尾都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 巴子五姓虽然起于武落钟离山,但是巫蛊之祸后就隐居在巫山,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融入了当地。而且巫族少于外界接触,不该连半点口音都没有。 谢风道:“但是白泽不是说他们身上有纹身?而且姓氏也对的上,他们没必要大张旗鼓的来骗几个游客吧?” 这就让人有些想不通了。讨论到这里又僵持下来。外面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荣岁点起蜡烛,道:“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他们如果真有所图,肯定会出手的。” 还是一句话,静观其变。 正好大家跋涉了一天也都饿了,就把登山包里带着的食物和水拿出来。正准备开吃呢,屋门就被粗鲁的推开了,一个高壮的汉子端着个托盘直接推门进来,眼睛在桌上的零食上扫了一下,生硬的说:“这是你们的晚饭,吃完了把碗送回来。” 谢风上前道谢,又往那人手里塞了两百,感激道:“真是多谢了,我们正愁带的食物不够呢。” 高壮的汉子嘴角扯了扯,随意将钱揣进口袋里,就转身下去。 谢风带上门,将托盘放在桌上,饭菜不算好也不算差,一盆菌子汤,一盆鱼,以及一盆米饭。 “这能吃吗?”谢风用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透亮的菌子汤冒着热乎乎的白气,如果他们真的是辛苦跋涉的游客,这时候肯定就忍不住吃了。 “你试试?”荣岁啃了一口压缩饼干,仰头咕嘟嘟喝了两口水,戏谑道。 谢风啧啧两声,小声嘀咕道“我才不吃呢”。然后把白泽抱过来,让他给看看,“看得出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吗?” 白泽在汤里搅了搅,又尝了一小口,咂咂嘴道:“加了点吃了会昏睡不醒的草药。” 巫族擅长药理和占卜,会在汤里加点草药倒也不足为奇。 几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捧着手里的压缩饼干慢吞吞的啃,等吃饱了肚子,荣岁才将饭菜全部倒进了垃圾袋里,藏在了屋后面的桶里。 谢风将空碗碟送回去,再三道谢后,才一脸困倦的打着哈欠便离开。回了屋里,几人铺好睡袋就钻了进去,装睡。 荣岁跟殷烛之睡一个双人睡袋,睡袋空间不大,两人身体贴的很紧,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贴着躺了一会儿,荣岁忍不住悄悄翻了个身,侧过身体对着殷烛之。 “嘘,别动。”殷烛之贴在他耳朵边低低说了一声,便伸手将他的头在了自己胸口。 门口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荣岁闭着眼睛,心跳如同擂鼓。 悉悉索索的走动声一直没有断,屋里没有人动,荣岁埋在殷烛之怀里,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脑袋快炸了。外面的人却像是故意一样,只在外面走动却不进来,两人只能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一直等待着。 过了许久,外面人似乎确定了里面的人睡死了,才推开门走进来,粗暴将最外面的谢风的睡袋扒开看了一眼。谢风睡的死沉,没有一点反应。 来人又依次翻了另外两个睡袋,看见睡在一个睡袋还肢体交缠抱成一团的荣岁跟殷烛之,低低骂了一句“死基佬”。 荣岁:“…………”你才是基佬,你全家都是基佬。 来人确定几人都睡死了,才关上门大摇大摆的离开。 人走了好一会儿,荣岁才敢动,他小心翼翼的从殷烛之怀里退出来,也就屋里黑看不见,不然这会儿他的脸估计能跟猴屁股拼上一拼。 殷烛之有些贪恋的攥着他的手腕,哑声问:“基佬是什么?那人刚才说我们死基佬。” “!!!”黑暗里荣岁瞪大了眼睛,对上殷烛之灿灿流金的双眸,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谢风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提醒道:“还要办正事呢。”调情能不能回去了等没人的时候再继续啊?这里不仅有单身狗还有幼崽呢,注意点影响好不咯。 谢风从睡袋里爬起来,内心疯狂吐槽但是没敢说。 荣岁手忙脚乱的从睡袋里出来,放轻脚步跑到谢风旁边,猫着腰跟他一起透过缝隙往外看。 殷烛之摸了摸空荡荡的身侧,金色的眼眸黯了黯。 似乎是确信他们几人不会醒过来,屋子外面不再有守卫。白天死气沉沉的村子,晚上却点起了一排排的火把。两栋吊脚楼前的空地上,十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分成两排站着,在他们前方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老人穿着黑袍,转过身时露出黑袍上巨大狰狞的虎头。 老人背对着他们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而后高声道:“将人带过来。” 黑袍人齐齐举着火把,在地上重重一顿。 另外一队人便压着一个手脚穿了铁环锁链的男人过来。男人浑身是凝固的血液,垂着头被半拖着过去,然后被十字形的夹在了木头架子上。 荣岁眯起眼睛不确定道:“那人胸前,是不是有只白色的老虎?” 第118章 荣岁看见了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被绑在木架上的男人虽然满身凝固血渍,但是唯有胸前纹着的白色老虎仍然昂首咆哮状,在暗夜中散发着淡淡荧光。 “难道这个才是真正的巫族?”荣岁奇怪道。 其他人一时也无法确定,只能继续往下看。 男人垂着头昏迷不醒,黑袍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他跟前,抬了抬手,手下的黑袍人便拎了一桶水,从男人头上直接浇了下去。 四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但是这深山里的夜晚,温度并不高,男人打着赤膊,冰凉彻骨的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肌肉一阵绷紧,而后缓缓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胸前的老虎纹身也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发出低沉的虎啸声,“巴老六!” 被他叫做巴老六的老人阴沉沉的笑了笑,“巴长义,你还是不肯说吗?”他指了指天上月亮,“今天时辰正好,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留不住你了。” 男人嘴唇冷冷上挑,一开口就是暴躁的粗话,“巴老六你个龟儿子,老子都嗦了不晓得撒子灵山,几百年的事咯,老子晓得个屁!” 巴老六脸色一冷,“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人给我带上来。”他将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拄了一下,几个黑袍人立刻恭敬的弯着腰又去了另外一栋吊脚楼。片刻后带着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过来。 看见女人孩子,原本神色不屈的巴长义瞬间变了脸色,“巴老六,你个哈儿有本事冲老子来!” “你再叫一句,我就让人剁他一根手指头!”巴老六脸皮抽动,随手扯过离他最近的小孩儿,神情狰狞的威胁道。小孩儿也就五六岁,看见浑身是血的男人,忍住眼泪喊了一声“爸爸”。 巴长义嘴唇抖动,身上的白虎如同困兽,发出不甘的怒吼。 “把人给我架上去。”巴老六将人扔给手下。黑袍人如法炮制,将女人和三个小孩都架上木头架子,然后搬着干柴堆在脚下,又倒上了容易燃烧的油。 巴长义目呲欲裂,“巴老六你冲老子来!别碰她们!” 巴老六冷笑,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根燃烧的火把,虚虚的架在浇了油的干柴堆上,“我最后再问一遍,灵山入口在哪?” 巴长义脸皮抖动,鹰隼一般的眼睛仿佛淬了火,喉结不断艰难滑动着。 被绑着默不作声的女人转头看了三个小的一眼,又看了看自家男人,烈声喊道:“我跟娃娃不怪你,义哥,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巴长义眼里含了泪光,脖子上青筋暴起,呼哧喘着粗气,神情挣扎片刻,咬着牙道:“我不晓得撒子灵山!” 巴老六冷笑一声,手中的火把直直落下去—— “幺妹儿!”巴长义拼命挣扎,目呲欲裂的看着落下去火把。 “殷烛之!”荣岁心里一紧,下意识叫了身边的人一声,与此同时,殷烛之已经闪身出去,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场中,险而又险接住了将将落下的火把。 将火把扔到地上,殷烛之抬手斩断巴长义身上的铁索,“你护着他们。” 巴长义额头青筋暴突,顾不上穿过手脚的铁环,扑上前将妻儿放下来,才咬着牙将脚上的铁环生生拆出来又掰直,拿在手上当做武器。 “你是何人?巫族内部之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巴长义挺直了佝偻的脊背,脚下的土地微微震颤,似有什么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巴长义护着妻儿与黑袍人对峙,注意到脚下的动静后提醒道:“小心,他会控尸!” 他话音未落,已经有腐败的尸体从地下钻出来,抓住了殷烛之的双脚。 巴老六站在原地不动,身后站着黑袍人和几具异常高大的腐尸,他一摆手,吩咐道:“把他那几个同伙也带过来。” 两具腐尸发出嗬嗬的声音,转身往荣岁他们所在的吊脚楼走去。 殷烛之神色变冷,脚下一转,不断抖动的地面陡然燃起熊熊烈火,地面的上的腐尸瞬间化为飞灰。巴老六和黑袍人躲得快,跳出了烈火的范围。但是底下还没钻出来的腐尸却跑不了,在火中挣扎着化成灰烬。 “年轻人有两把刷子。”巴长义拄着拐杖,隔着烈火远远与他对峙。 殷烛之没有接话,沉着面容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轻而易举的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巴老六咳嗽几声,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人类的面孔变成诡异的娃娃模样,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殷烛之,殷红的嘴角翘着,黑色的手臂瞬间变长,如同毒蛇一般缠住了殷烛之。 “替身术?”殷烛之手上燃起火焰,缠住他的怪笑的娃娃惨叫一声,再次化成了灰烬、准备趁机逃走的巴老六现出身形,跪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巴老六逃走的方向正好是荣岁他们待着的那栋吊脚楼前面,谢风祭出铜钱剑,推开窗户跳下去,将狼狈起身的巴老六再次一脚踹到了地上。 巴老六反应极快,瞬间以娃娃代替自己,再次逃开。 谢风从看见这些诡异的替身娃娃之后,神情就变了。小金龙说是个带着巫蛊娃娃的人放他们出来的,而这人很可能就是杀害青羊观上下的凶手。 他看着带着诡异笑容缠上来的巫蛊娃娃,铜钱剑在掌心一抹。以鲜血祭剑,然后倒提剑柄,默念口诀,将铜钱剑狠狠扎进了巫蛊娃娃的胸口。 不远处再次传来身体跌落的动静,谢风神情冷漠,提着剑一步一步朝巴老六走去。 巴老六接连损失两个替身傀儡,元气大伤,已无战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风提着剑,如同修罗站到他面前。 谢风脑海里翻滚着师父师兄死状,手中的铜钱剑缓缓举了起来—— “谢风!”见下面局势已定,荣岁才抱着两个幼崽下楼,结果就看见谢风举着剑,一副准备杀人的样子,慌张的叫了他一声。 谢风动作顿了一下,眼中杀意渐退,收起铜钱剑,将地上的巴老六直接拖着往回走。 荣岁看着他的神色,悄悄松了口气。 另一边殷烛之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袍人,去查看巴长义的伤势。巴长义也是个硬汉子,手脚都穿了洞,还硬生生干趴了五六个黑袍人,撑到了最后一刻才倒下。 女人是她妻子,见殷烛之已经解决掉了危险,交代三个孩子看好父亲,便飞快冲进吊脚楼里,一通翻找后端着一个装满草药的箩筐出来,用衣服包着揉碎了敷到巴长义手脚的伤口上。 荣岁抱着幼崽凑过来,看见巴长义身上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要不要联系人赶紧送去医院?” 女人摇摇头,将揉碎的草药全部敷好,之后小心的拿出一罐红色脂膏,用一根巴掌长的细小毛笔沾上红色脂膏,从巴长义胸口开始,画上复杂的纹路。 旁边的小孩儿见他们面露不解,主动解释道:“阿娘是最厉害的巫医,廪君会赐她力量治好爸爸的。” 他们在女人身后围成一圈,闭着眼睛做出祈福的动作。 荣岁看着这大型的封建迷信现场,张了张嘴想劝几句,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毕竟自己怀里抱着的就是封建迷信的存在,虽然看着有些不靠谱,但说不准巫族真的有特别的治疗方式。 女人半跪在地上,拿着笔绘制花纹时神情认真又虔诚,等巴长义全身都画满红色花纹时,巴长义胸口的那只白虎忽然仰头咆哮起来。 不是之前隐隐约约如同错觉的啸声,而是真真切切的咆哮。百兽之王的啸声在四周回荡,巴长义身上的红色花纹以肉眼可见的轨迹缓缓流动起来。就如同活过来的纹身一般,运转一圈后,胸口的白虎停止咆哮,缓缓趴卧下来,而那些红色花纹,也淡去了颜色,最终消失不见。 昏迷的巴长义身体抽搐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反应了一下,撑着手臂坐起来,无声握住的妻子的手,然后才看向荣岁几人,“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殷烛之看着他胸口蛰伏的白虎,问道:“你们是巫族?” 巴长义在妻子的搀扶下站起身,点头道:“我是这一任族长。这是我媳妇儿跟三个娃。”他脸色惨白,但是妻儿还有族人都指望着他,仍然勉力在妻子的搀扶下招呼几人先去屋里坐,“我的族人还被关在后山,我得先去把他们放出来。几位稍坐,我稍后再来招呼。” 荣岁他们倒是不介意,但是看他的样子实在是虚弱,主动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巴长义思考片刻,最后点了头,“多谢。” 在妻子的搀扶下,巴长义带着他们去了后山。 所谓的后山,其实就是锁龙柱所在之处。巫族身负守卫重任,族人都住在前山入口防止有人闯入。而如今这里却成了关押巫族的监牢。 锁龙柱已经断了,半截山峰倒塌下来,落在一侧的盐池之中。四周狼藉一片,而巴长义的族人,就被关在锁龙柱下的洞穴之中。洞穴口已经被巨石堵死。巴长义眼底通红,不顾劝阻挣扎着上前推动巨石。 殷烛之将他拉回来,上前将巨石移开。 光线照进黑黝黝的洞穴里,露出里头的人来。 第119章 山洞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儿。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人,或靠着山壁坐着,或者躺在地上,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和沉沉死气。 荣岁粗略一数,山洞里差不多有四五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在了。 就他们把巨石挪开的这会儿,山洞里的村民都没有什么反应,巴长义被妻子搀扶着走进去,看着靠在山壁上生死不知的白发老人,颤着声音叫了一声“二叔”。 熟悉的声音让绝望等死的村民们清醒过来,巴二叔艰难的睁开眼睛,撑着手臂倾身往前看,“长义?”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有些浑浊的双眼,待看清楚后陡然爆发力气,大吼了一声,“族长回来了!都给我起来!” 山洞里陆续响起一阵骚动,原本一动不动的村民们挣扎着爬起来,往洞口的方向看去,待看见村口站着的人时,忍不住抱着身边的人喜极而泣。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即使是从不落泪的硬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巴长义上前将巴二叔扶起来,环视一圈道:“还有没有能动的?” 年轻的汉子们情绪激昂的应了一声,歪歪扭扭的从地上爬起来,合力把身边的族人们抬出去。 他们被关在山洞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巴老六怕他们有了力气会逃跑生事,故意每隔两三天才送一次食物,食物的分量也少,四五十号人,一人也就分上一口。加上还有老人女人孩子,最后大家只能商量着把食物攒着,先让老人小孩儿吃饱,剩下的再给其他的人分。实在没得吃的时候,年轻汉子就去扣墙壁上的青苔跟野草吃,把食物留给女人们。唯一幸运的就是这山洞里的裂缝里有水流渗下来,不然没等饿死,人都渴死了。 青壮汉子们身体素质要好许多,虽然各个饿的面黄肌瘦,但得救之后就恢复了精神头,一部分人将族人们抬出来安置好,另一部分则去找粮食,准备食物。村民们在干燥的空地上并排躺着,有些身体极度虚弱的被单独放在一边,等着医治。 “老大老二,你们去盐泉打一桶水来。”巴长义的妻子挨个给族人们检查身体,等两个孩子将水提过来后,她便将一小盒红色脂膏融入水里,搅拌均匀之后,提笔沾水,迅速在虚弱的族人们头脸和四肢画上繁复的花纹。 她的动作专注而迅速,给每个村民身上都画上花纹后,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抹在额头中间,朝着东方五体投地拜下去。 三拜之后,她缓缓起身,口中吟唱着听不懂的曲调,踏着奇异的步伐围绕着村民们跳起舞来。 巴长义坐在地上,见几人一脸好奇,面带骄傲的解释道:“幺妹儿是族里的大祝,能借神灵之力。” 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巫祝在巫族之中,是地位很高的存在。每一任的巫祝都是上任巫祝从族内挑选出最有天赋的孩子,从小带在身边培养出来。除了祭祀天地鬼神,精通药理之外,巫祝还肩负着另外的重担——赐福。 巫族以白虎为图腾,信仰先祖廪君。先祖便是他们力量的来源,而巫祝则能通过特殊的颜料和方法,将这种力量封在族人体内,守护每个族人。这也是巫族人人都有白虎纹身的由来。 荣岁看着跳舞的女人,暗暗感慨巫族的神奇。 除了极度虚弱的几个族人,其他人都已经恢复了一点精神头,他们互相依靠着,手里捧着刚熬出来的热粥狼吞虎咽——饿了太久,脾胃都很虚,他们只能暂时先喝粥。 巴长义也捧着一碗热粥,大口喝完,又去盛了一碗过来晾着,留着等会给媳妇儿喝。 “让你们见笑了。”看见荣岁几人,巴长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等把族人安置好,再好好感谢你们。” “族长不用客气。我们其实是特地过来找你们的,没想到正巧碰上了。” 荣岁道。 巴长义不解,“怎么说?” 一旁的谢风接话道:“我们是为了锁龙柱而来。巴老六跟巫族是什么关系?” 巴长义神情微动,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被五花大绑扔在盐池边的巴老六身上。巴老六脸上身上都是鞋印和唾沫。凡是从他边上经过的村民,每个人都要踹他一脚啐上一口解解气。 “巴老六是黑巫一脉的人。”提起黑巫,巴长义忍不住骂了两声,神情不太好看的给他们说起巴老六的来历。 “这大概要从巫蛊之祸说起……” 巫族内部原先是分为两派,白巫学习药理治病救人,黑巫则喜欢研究尸体怨魂还有傀儡术等等一些偏门手段。两脉原本只是理念不和,还算相安无事。但是在汉朝时,有一部分黑巫耐不住权势的诱惑,利用巫术祸乱前朝后宫,皇帝得知后震怒,下了令要屠尽巫族。 巫族一时死伤无数,仅剩的巫族逃回巫山。决定再不出世。而当时的族长担心黑巫再生事端,要求黑巫一脉剩下的人立重誓,永不再使用黑巫术。黑巫一脉不愿立誓,最后带着族人离开了巫山,另谋生路。 “巴老六就是黑巫一脉的人。”巴长义道:“黑巫一脉离开巫山后,两脉之间就断了联系。直到去年八月,巴老六潜入后山,杀死了看守锁龙柱的一位长老,将龙魂放出来,我们才知道黑巫一脉还未放下当年的恩怨。” 查明巴老六的身份后,巴长义就带着人外出四处寻找巴老六的行踪,想将龙魂追回。但是哪知巴老六为人阴毒,埋伏数月,趁着他不在,在水中下了蛊,将村民全部囚禁了起来。 他迫于威胁,不得不束手就擒。 “巴老六抓你是为了灵山入口?”殷烛之忽然道:“他找灵山做什么?” 巴长义一阵沉默,思虑片刻后才道:“他想找不死药。” 《山海经》中记载: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突窳者,蛇身人面,贰负臣所杀也。 开明六巫与灵山十巫实际上指的是同一群人,远古的巫皆是神医,甚至传说中他们握有不死药能令人起死回生。而巴老六就是冲着不死药来的。 十巫居住在灵山之中,但是灵山具体在哪儿却无人知晓,巴老六认定了灵山中有不死药,便用计抓住巴长义,想要从他的口中拷问出灵山的位置。 “灵山真的有不死药吗?”荣岁好奇道。 巴长义摇摇头,“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反正是没见过。” 荣岁也觉得这些传说中的事情真真假假太难分辨,到底有没有不死药他们不太关心,他们更关心的是巴老六以及他背后的人。 青羊观的无支祁井,巫山的锁龙柱几乎是前后脚被毁,加上试图搅动海眼的龙魂,这桩桩件件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只是在针对巫族。 真要仔细说起来,巫族反而像是半路捎带上的。 谢风神情一直阴沉沉的,半晌没听见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对巴长义拱手道:“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巴老六,族长不介意吧?” 巴长义摇摇头,“留他一口气给我们审问就够了。” 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谢风缓缓朝巴老六走过去。巴老六看见他就想起那把带血的铜钱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警惕的看着他。 谢风朝他冷冷笑了笑,拿出铜钱剑,手指在钝钝的剑锋摸过,剑锋瞬间闪过寒光,指向巴老六,“青羊观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巴老六脸部肌肉抽动,咬咬牙想说不是,但对上闪着寒芒的剑尖,最后咽了咽口水老实道:“不是我一个人杀的。” 谢风心头火起,剑锋没入他胸口一寸,“还有谁?” “不能说!”巴老六神情扭曲,“说了我就没命了。” 谢风冷笑道:“不说你现在就会没命。” 巴老六摇头,即使谢风将剑尖转了一圈,他疼得连连惨叫,却依然死咬着不肯说。 “我来问吧。”殷烛之抬手在谢风肩上拍了一下,谢风动作一顿,将铜钱剑收起来,不甘的退后。让殷烛之来问。 “是你让龙魂去动北新桥的海眼?目的是什么?”殷烛之问道。 巴老六瘫在地上,满头大汗,“不是我,是那人的命令。” “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殷烛之皱眉,“其他的龙魂在哪?” “被带走了。”巴老六道:“你问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是半路找上我合作,说如果找到了不死药会分我一半,我对他的计划并不清楚。”他也是上了船后才发现不对劲,但是想后悔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说完便呼哧呼哧的喘气,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 线索到巴老六这里又断了,如果按照巴老六的说法,那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在后面谋划一切的另有其人。 放出无支祁和龙魂,试图破坏北新桥海眼,同时还在找不死药…… 零散的事件合起来,反而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荣岁不解道:“巴老六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找不死药?” 按照巴老六的说法,那这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如果是妖族,寿命都是以百千计,又大费周章的找不死药做什么? 第120章 敌在暗我在明,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巴老六那里也审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他们只好先将巴老六还有黑袍人关押起来,等明日再议。 此时天边已经现了鱼肚白,村子里的火把烧了大半夜,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还在勉力燃烧着。看了看时间,荣岁他们帮忙将村民全部安置好,才打着哈欠回去休息。 这一晚大家折腾累了,回去后也没精力再多想事情,躺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直到巫族的人来敲门喊吃饭,荣岁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打了个哈欠,荣岁用打回来的冷水简单洗漱了一下,脸上的倦意才消散。 过来叫人的巫族人是个热情的年轻汉子,操着一口方言说族长摆了宴席,请他们过去吃饭。 “就来。”荣岁把懒洋洋窝在睡袋里不想动的幼崽捞出来抱上,一行人才慢吞吞的去巴长义家。巴长义家就是最中间的那栋吊脚楼,经过一夜,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堂屋里摆了一大桌饭菜,巴二叔还有巴长义一家人都在。 巴长义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过来迎接,“昨晚睡的习惯吗?幺妹儿已经收拾了客房出来,等会儿我叫人把你们的行李搬过来。” 他看起来精神奕奕,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大部分,看起来已经没有昨天虚弱的模样了。 “睡的还行。”荣岁抱着幼崽顺势在客位坐下,“村里人都没事了吧?”刚才他们一路走来,村里虽然说不上热闹,但也有了人气,外面的村民看见他们都会善意的打个招呼,看起来喜气洋洋。 “都没大事,就是饿坏了,养养就好了。”巴长义一边说着话一边伸长脖子去瞅荣岁怀里的貔貅,“这是昨天的小孩儿吧?妖族的?” 貔貅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愚蠢的巫族竟然不认识自己感到不满。 巴长义被他白了一眼也没有发现,还乐呵呵道:“我就说出门怎么还带两小娃娃。原来是妖族,等会让三个娃带他们出门转转。” 白泽倒是对巫山兴致很高,一听能出门去转转,立刻就欢快的应下了。 “别扯闲话了,先招呼客人吃饭。”幺妹儿端着一大碗骨头汤上来,除此之外桌上全是红彤彤一片,不过饭菜相比荣岁他们在县里吃的已经清淡很多。 她放下汤又去端饭,巴长义趁着她不在小声嘀咕,“这么清淡,吃啥子嘛。”他刚说完幺妹儿就端着一盆饭过来,巴长义立刻端起碗喝了一口汤,神情浮夸道:“好喝!” 幺妹儿踹他凳子一脚,没好气道:“好好招呼客人,少吃辣子多喝汤,你伤还没好。” 巴长义:“是是是,晓得咯。” 荣岁:“噗嗤。” 巴长义被他笑的有点没面子,等人走了又小声逼逼,“这婆娘就是要哄着才行。” 荣岁没接他的茬,憋着笑给幼崽夹菜。 饭吃七八分饱,席间的碗筷声才慢下来,巴长义端着个汤碗吹气喝汤,一边道:“巴老六的事我已经联系非管局了,他们下午应该就会派人过来。” 除了巴老六,他们抓到的黑袍人还有二十几个,都是黑巫一脉的族人,全是被巴老六带出来的。虽然说是部族内部的恩怨,但现在是法制社会,二十几个人也不好自己全给处置了,巴长义干脆就联系了非管局,让非管局派人来接管。 “巴老六会怎么处理?”荣岁还是比较关心巴老六的处置问题,虽然谢风从昨天后就没再提过报仇的事,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巴老六轻易的脱身。 巴长义道:“他杀了族里长老,毁了锁龙柱,按你们说法,连无支祁井也跟他有关,那罪名肯定不轻,要是他交代不出什么来,多半是要被处死。” 非管局对于异族违法犯罪一向是从重处理,巴老六如果没了用处,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好。”荣岁看看谢风,“青羊观上下的仇也算是报了。” “嗯,报了一半吧,等这趟回去了,我回一趟青羊观,给师父师兄捎个信。” …… 吃完午饭,巴长义就让三个孩子领着他们去外面转转。巫山的风景很好,只是山里有阵法,加上道路曲折,没人领路很难找到好地方。 三个小孩儿蹦蹦跳跳在前面走,白泽和貔貅颠颠迈着步子跟上,三个大人则慢悠悠的落在后面,一行人优哉游哉的往山上走去。 村子在峡谷里,他们绕着山径走上去,到了峰顶就又是另一番天地了。峰顶地势平坦开阔,视野很好,对面就是断了一截的锁龙柱,锁龙柱前面是斩龙台,再下面则悬挂着一川瀑布,白色水流卷着水花奔流而下,最后汇进盐泉之中。 荣岁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眺望着下方层叠的山峰和森林,惬意的轻叹了一口气。殷烛之就坐在他旁边,不远处三个小孩儿和两个幼崽在树林中玩闹,谢风则四处溜达着,研究巫族留下来的古老阵法。 这样的场景,总是能让人轻易放松下来。坐在一起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荣岁双手撑在身后舒展身体,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殷烛之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底是重重思绪。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荣岁挠挠脸看向殷烛之,“你先说。” “你先说。”殷烛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我先说也行……”荣岁挪开目光,扯了一把地上的野草,豁出去一般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手心出了汗,他攥紧掌心的野草,没敢看殷烛之,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殷烛之被他问的一呆,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紧张起来,艰涩的吞咽一下才找回了声音,“是,我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吗?”他反问。 “我……”荣岁手指纠结的绞在一起,半晌才回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别的什么人。”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原本该让人失望,但是殷烛之却笑起来,伸手过去握住他手,低声道:“我也是。”天空中的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层层叠叠的白云被镶上一层金边,随着微风舒展游弋。云下的两个人,一开始是牵着手,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十指交叉,紧紧相扣。 殷烛之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从容,反而无比干涩,“那……试试?” 荣岁余光瞥了他一眼,说:“好。” 不远处的谢风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被他莫名按在地上的貔貅不满的挣扎,用后腿蹬了他一脚,“你按着我干什么?” 谢风啧啧两声,道:“我这是为你好。”不然冲出去破坏气氛,还不得被揍一顿。 白泽倒是乖巧蹲在一边舔爪子,见貔貅还不消停,爪子在他的脑袋瓜上拍了拍,“听谢风的没错。” … 决定试试的两个新手,坐在同一块大石头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像两个初怀春的少年,你偷偷瞥我一眼,我悄悄瞅你一下。周围的空气中满是暧昧和羞涩气息。 荣岁耳朵发烫,紧张的在心里回想着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是越急越想不起来,回头看了殷烛之一眼,忽然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殷烛之抿唇,“你的耳朵也红了。” 荣岁摸摸自己的耳朵,滚烫烫热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红了。殷烛之比他好不了多少,露出来的两只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察觉到他的视线,殷烛之抿紧唇转开脸,只留给他一个冷峻的侧脸和一只通红的耳朵。 荣岁感觉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他伸手摸了摸殷烛之的耳朵,笑道:“好烫。” 殷烛之:“…………” 敏感的耳朵被心上人捏着,殷烛之浑身绷紧,忍耐片刻还是忍不住转身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抓住,宽大的手掌将比自己略小一圈的双手包裹在其中。 荣岁弯起眼睛看他,黑色瞳仁中倒影着殷烛之的模样,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一掌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殷烛之喉结滚动一下,目光落在浅粉色的唇瓣上,受了蛊惑一样缓缓凑近,蜻蜓点水的在唇上碰了碰。 唇上的温热一触即离,荣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舔了舔唇,低声喃喃道:“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 殷烛之目光专注的凝视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荣岁紧张的吞咽一下,缓缓的凑过去,说:“那我要亲回来。” 双唇相触,殷烛之呼吸一窒,瞬间反客为主,将人紧紧压向怀中。干燥的唇瓣辗转研磨,因为青涩和急切磕碰到了牙齿也没有停歇,刚刚表明心迹的菜鸟不太熟练的互相吮吸啃咬,尝到了彼此的味道后,就有些收不住手,直到气喘吁吁了都不愿意分开…… “嘘……幼崽不许看。”谢风躲在石头后面,伸手捂住两个幼崽的眼睛,自己偷偷探出半个头往外瞧。 两人亲的难舍难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几个观众,谢风小声的交代幼崽,“我抱你们回去,你们不许出声,知道吗?” “知道了。”貔貅伸爪子捂住眼睛,又忍不住透过爪子缝隙往外偷看。谢风一手抱着一个,弓着腰小心的离开。结果没注意脚下,绊到一块石头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手里的幼崽咕噜噜滚出去,谢风呸呸将嘴里的野草吐出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见殷烛之阴沉沉道:“谁?” “……”谢风飞快的爬起来,冲过去一手拎起一个幼崽就跑,“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啊。” 荣岁:“………………” 第121章 谢风抱着两个幼崽一阵风似的跑了,荣岁看着他逃窜的背影沉默了一下,那眼角的余光斜斜瞥着殷烛之。被打断的钟山神君正沉着脸,不太高兴。 荣岁勾了勾他手指,刚准备哄哄男朋友,巴家的三个小孩儿就用衣服兜着一捧野果子跑了回来,小孩儿们兴冲冲跑过来,没看见新伙伴顿时疑惑的刹住脚,四处看看,“谢叔叔?白泽?貔貅?” “他们先回去了。”荣岁松开手,微微咳嗽一声,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三个小孩儿不明白大人之间的气氛,闻言“哦”了一声,就兜着满怀的果子往山下跑,“那我们去找他们。” 三个小孩儿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跑,荣岁站起身,对殷烛之道:“我们也下去吧。” 于是两人就跟在仨小孩儿后面,慢吞吞往山下磨蹭。肩并着肩,手臂挨着手臂,脚下的路就是走不直,时不时就你碰我一下我挨你一下。下山的路才走到一半,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又紧紧牵在一起。 荣岁愉悦的眯起眼睛,心想谈恋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心里像是塞了一颗棉花糖,蓬松柔软,还甜滋滋。想舔一口又舍不得,看着却又犯馋。 回到了村里,手也没有松开,两人就这么一路牵着手去了巴长义家,巴长义在外面跟村民一起修缮毁坏的房屋,幺妹儿正端着一簸箕草药出来晒。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刚说完,就注意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顿了顿便自然的移开目光,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荣岁笑了笑,“嗯,去转了一圈,山上风景很好。” “喜欢的话就在这里多住几天。这山里也就是风景比外头好一点。”幺妹儿抓了抓簸箕里的草药,将堆在一起的草药刨散,均匀的铺在簸箕里面。 将草药铺开,她将散落的头发抿到耳后去,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吟吟的,“对了,我跟义哥商量了一下,你们是巫族的恩人,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报答的,要是你们不嫌弃,我给你们纹身吧。” 巫族的纹身,有守护的力量,历来只有巫族之人才能得到巫祝的赐福纹身。但是荣岁他们对巫族有大恩,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破例一次。 荣岁看看殷烛之,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殷烛之微微颔首,向幺妹儿道谢,“那就有劳了。” ……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外面的雨珠连成线,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垂下来,使得整片天地都昏暗阴沉起来。荣岁趴在堂屋的竹榻上,衣领解开拉下来半截,露出白皙单薄的后背,幺妹儿正拿着针,小心的将特制的颜料扎入他的皮肤之中。 荣岁右肩胛骨上,已经绘制了一条活灵活现的黑龙,黑龙身体盘绕,神态威严,还未完工,已经有了一股凛然之气。幺妹儿用针沾着颜料,用最古老方法将颜料刺入皮肤之中,一条巴掌大的黑龙,直到外头的天黑下来,才终于纹完,只剩下一双龙瞳没有点睛。 “忍着点,最后一下会有点疼。”幺妹将黄色的颜料取出来,换了一根针沾上颜料,缓缓的刺进去。 针入皮肤,带起一阵刺痛,荣岁抖了一下,肩胛骨越发凸显。殷烛之坐在他旁边,看着青年白皙的肩膀上,一条黑色游龙宛如活物,金色龙瞳灵光流转,昂首咆哮一声后,又温顺的蛰伏起来。 “好了。伤口要隔两天才能碰水。”幺妹儿将工具擦拭干净,看向殷烛之,“你要纹什么图案?” 荣岁已经穿好衣服坐起来了,不知道是幺妹儿手艺好还是材料特殊,除了刚才那一下感觉到了疼痛,现在竟然没有一丝感觉。既没有红肿也没有疼痛。 殷烛之想了想,拿出手机,将之前拍的小树苗的照片找出来,道:“就纹这个。” 荣岁伸着脖子过去瞅了一眼,不解道:“这小树苗有什么特别的吗?”他原本以为殷烛之会跟自己纹个情侣纹身什么的。不过他又想了想,殷烛之有原形,他可没有,总不能让殷烛之在身上纹自己的名字,那也太羞耻了。 殷烛之脸色可疑的红了一下,然而荣岁还在为没有情侣纹身到底要不要吃醋纠结,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幺妹儿准备好工具,按照殷烛之的要求,在左肩上画了一颗小小的稚嫩的小树苗…… 外面的雨到晚上都没有停,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他们这边刚纹完收拾工具,大门口巴长义就一身雨水的进来了。 他将雨衣脱下来挂在屋檐下,抱怨道:“雨太大了,没接到人。” 非管局的人本来说今天下午会到,谁知道半路下起了瓢泼大雨,山里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人,巴长义出去一趟也没有接到人。只能半路折返回来。 …… 暴雨一共下了两天,雨势才终于小了。断断续续的信号恢复正常,巴长义说非管局的人马上就到了。非管局一共来了十几个人。下雨天山路不好走,又跟巴长义错过了,一行人按着巴长义发的定位绕了远路,隔了两天才到。 人到了,让他们歇下来喝了热茶烘干衣服,才开始商议巴老六和黑袍人的去处。 巴老六戴上了特质的手铐脚链,非管局的人说得先把他们压送回去审理,如果罪证确凿,最后会被送去秘密处死。黑袍人是从犯,罪责轻一些,但牢狱之灾也免不了,到时候自然有专门关押非人类的地方让他们待着。 隔日下午,雨终于停了,天色放晴。非管局一行人压着犯人准备回程。荣岁他们也在这里待了几天了,想了想,便向巴长义辞行,准备跟非管局一道离开。 巴长义送他们出去,临走前再三邀请他们有空再过来玩。 一行人先回了县里的民宿取行李,然后坐着非管局的顺风车去了市里。机票是晚上的,他们到的早,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荣岁便查了攻略,拖家带口去买特产。 等上飞机的时候,行李箱里除了衣物,全塞满了特产。飞机在w市降落时,已经是将近凌晨,荣富提前开车在机场外面接人,远远就看见荣岁和谢风一人抱着个幼崽,殷烛之托着两个行李箱的画面。 谢风抱着白泽自觉的坐上了副驾驶,把后排留给两人。 荣富莫名其妙的瞅了一眼谢风,又回头看看后排的乖崽,只见荣岁正和殷烛之挨着头小声说话,画面怎么说……也不能说就有问题,就是看起来气氛有点怪怪的。 荣富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却想不出来是哪里怪,后面的车已经滴滴按起了喇叭,他只能一踩油门,载着几人回家。 … 出门几天回家,荣岁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温暾蹲在他脚面上,两只爪子抱着荣岁的小腿,哼哼唧唧的说:“老师不在,我都饿瘦啦。” 荣岁弯腰将他抱起来,手熟练伸到肚皮下摸了摸,瘪瘪的,竟然还真的瘦了一点。就笑道:“乖,明天给你做好吃的。”然后又顺手喂了他一块兔肉干,才将他放下去。 荣岁把礼物发给每个人,又把特产收拾出来放进冰箱,要送人的单独放在一边,等收拾好,才想起来还没有吃饭。正想着要不要下一锅面,殷烛之就拎着宵夜进来了。 凌晨的外卖不多,殷烛之干脆去外面的夜宵摊点了粥跟几个小炒,将快餐盒摆放好,又把筷子掰开放在荣岁手里,温声道:“太晚了,应付着吃一点。” “嗯。”荣岁弯起眼睛,端起粥碗吹气。 吃完宵夜,殷烛之不等荣岁动手,又将快餐盒收拾好,桌子擦干净,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去。 荣岁捧着热茶笑眯眯看着殷烛之忙里忙外。等他扔完垃圾回来,起身道:“回去睡觉吧,你先洗,我想泡个澡再睡。” 殷烛之自然的拎起两人的行李箱,道:“你先,我去给你放水。” 荣富:“……?” 他满脑袋问号,越看越觉得他俩好的过分了。以前殷烛之虽然也经常帮忙干活儿,但也没有殷勤到这个份儿上,怎么现在连洗澡水都放上了。 疑惑的瞅瞅他乖崽,但是荣岁也一脸正常的样子,跟他说了声晚安就回自己屋去了。 荣富:……难道是他想多了? 荣岁跟殷烛之回了房,荣富还站在客厅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谢风机灵,生怕荣富逮着自己问问题,赶紧也溜了。 …… 回了房间,殷烛之先去浴室放水,荣岁则去看火精。火精这次没跟着出门,被殷烛之勒令在家里守着小树苗。 荣岁趴在桌子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小树苗,歇在根茎上的火精欣喜的飞过来蹭蹭他的脸,然后就围着小树苗得意的上下飞舞。 荣岁的目光随着他在小树苗身上移动,看了半晌忽然惊道:“它是不是长大了?”伸手比划了一下,确实长了有一寸高的样子。 火精得意的落在小树苗顶部,外层的火焰一会儿浅一会儿浓,很高兴的模样。 “水放好了。”殷烛之卷着袖子出来,衬衣的扣子散开两颗,手上还沾着水湿漉漉的,已经没有半点威严。 荣岁招手叫他,“你快来看看,小树苗是不是长高了?” 殷烛之走过去,看了一会儿,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嗯,是长高了。” 荣岁侧脸看他,又想起他肩膀上纹的小树苗,肚子里不知怎么就泛起了酸气,手指戳了戳小树苗的根茎,不怎么高兴的问:“这到底是什么?你这么宝贝。” 殷烛之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迟疑了一下,最后道:“是建木。” “建木?”荣岁回忆着之前看过的资料,道:“是传说中能通天的那根“天梯”?” 殷烛之点点头,温柔摸了摸小树苗生嫩的根茎,“就是它,现在还小呢。” 荣岁听着他的语气,又开始咕嘟嘟的冒酸水,想着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建木图片,根茎像头牛,没有叶子,枝干长得弯弯曲曲还是紫色的。想不通这么丑到底有什么好宝贝的? 第122章 荣岁心里嘀嘀咕咕的嫌弃建木丑,但是看着花盆里嫩生生的小树苗,又忍不住有点喜欢,打心底有种亲切的感觉。伸手捏了捏生嫩的枝干,荣岁道:“等它长大了,不会真的能通天吧?”殷烛之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应该不会……吧?” 荣岁听着他不确定的语气,把小建木的枝干戳的晃了晃,有点担心道:“要是真的长那么高,被人拔了可怎么办?” 年前的时候微博还有个高粱长得太高,被警察强行拔除的热搜呢。据说是农民家里的高粱长到了五米高,到了冬天里都还在长,周围的农民觉得这是高粱成精了,纷纷跑来祭拜,后来警察担心封建迷信活动引起不必要的乱子,就强行给拔了。 荣岁很担心家里的小建木步上高粱精的后尘。 殷烛之一阵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荣岁的担忧,只能咳嗽一声道:“不早了。赶紧洗澡了休息吧。” 荣岁“哦”了一声,心想小建木应该不会长得这么快,现在担心这些还是太早了,就溜溜达达的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浑身都透着热乎劲儿,荣岁裹着睡衣,逗了逗火精才钻进被窝里,被窝里有点凉,荣岁虾米一样蜷成一团,在被子聚起热气。 片刻后身边的位置微微陷下去,一具温暖结实的身体就躺在了荣岁旁边。成年男性的身体散发着暖融融的热度。荣岁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慢吞吞往殷烛之身边蠕动,然后把冰凉的手伸到他的腋下捂着。 殷烛之穿着薄薄的真丝睡衣,摸起来滑溜溜的,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到衣服底下肌肉的线条,手感很好。 荣岁捂热了手,又忍不住蹭了蹭,身体本能的追赶着热源。 微热的身体靠上来,两人手臂相贴,殷烛之呼吸一窒,侧过身体伸手将不安分的人捞过来枕在自己手臂上。 荣岁枕着他结实的手臂,两人面对面贴着,荣岁刚好靠在他颈窝的位置,这个姿势就好像殷烛之将他整个人都罩住了,亲昵又缱绻。一时间两人的呼吸有些乱。两个菜鸟都有些说不清的渴望,但是又因为羞涩止步不前,荣岁枕着殷烛之的手臂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头一歪,睡着了。 殷烛之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将人又往怀里抱了抱,也阖眼睡去。 次日早晨,殷烛之先起床,去卫生间挤好了牙膏放好洗脸水才来叫荣岁起床。昨晚睡的迟,荣岁有点懒洋洋的起不来,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打着哈欠起床。 游魂一样的晃到卫生间里,牙刷上已经挤好牙膏,放在装了水的漱口杯里。荣岁弯了弯眼睛,含了一口水刷牙。 殷烛之收拾好床铺,进卫生间,跟他一起刷牙。 两人肩并肩站着,动作一致的刷着牙,荣岁偷偷侧脸看身边的男人一眼,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嘴边一圈滑稽的白泡沫。 “笑什么?”殷烛之漱完口,见他看着自己笑,不解的照了照镜子,没发现自己脸上有东西。 荣岁吐掉满口泡泡,咕嘟嘟的喝水漱口,笑眯眯的道:“就是觉得谈恋爱真好。” 殷烛之把毛巾递给他,耳根红了。 荣岁洗脸换衣服的空挡,殷烛之已经出去做早餐。说是做早餐,其实就是把速冻的包子饺子蒸一蒸煮一煮,然后再把泡好的黄豆放进豆浆机里打成豆浆。钟山神君对自己的水平认知非常清晰,没有试图挑战高难度的早餐。 等荣岁收拾好出来,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蒸包子跟水饺,还有两碟切好的酱菜。一边的豆浆机还在嗡嗡的震动着。 其他人在他们后面陆续起来,各个睡眼惺忪的出来,看见穿着围裙倒豆浆的殷烛之集体呆了一下,然后见鬼似的瞪着他。 殷烛之泰然自若,把豆浆倒出来,问荣岁要不要加糖。 荣岁说要加一勺,“不要太甜。” 殷烛之就又去找糖罐,众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只有温暾骄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早餐。回过神的大妖们哪敢让钟山神君给自己端早餐,纷纷自己动手把包子饺子盛出来。 荣富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穿着正装,打着领带——今天要去见个合作伙伴,孙正群死后东城荒地的项目投资人就少了一个,他们又找了新的合伙人,今天要去见面敲定合作的事情。 他在餐桌边坐下来,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就见殷烛之拿着糖罐过来,给杯子里的豆浆加了一勺糖又搅拌均匀,放到荣岁手边。荣岁笑眯眯的仰头跟他说谢谢。 殷烛之看看荣富,想了想又倒了一杯豆浆放在荣富面前,荣富顿时见鬼一样瞪着他。殷烛之沉稳问道:“你也要加糖?” 跟荣岁在一起后,他忍不住去常逛的情感论坛发了帖子,之前纠结怎么向荣岁求偶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论坛,里面都是一些感情咨询的帖子,他试着发了个帖子,很多人热心的给出了建议,他照着做了一些,发现效果还不错,所以两人在一起后,就又发了个帖子说自己求偶成功了。语气间有些得意,帖子里就有不少单身狗开始哀嚎,然后警告他谈恋爱只是第一步,没见家长没领证什么都不算呢。 殷烛之深以为然,又虚心的跟帖请教要怎么去领证。家长早就见过了倒是可以省略了。水贴的热心网友又给他发了搞定丈母娘的全教程攻略。 殷烛之默默记在了心里。看见荣富就开始对号入座,虽然不是丈母娘,也不是亲爹,但是按照人类的说法,穷奇也算是荣岁的养父。应该是他的……岳父。还是得处好关系,免得荣富不同意荣岁为难。 荣富一脸莫名的摇头,端着豆浆愣是没下嘴喝。殷烛之的态度太奇怪了,好好的怎么忽然对他这么殷勤?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朱芷目光在他们三人间转来转去,侧头看了看姐妹们,李真真跟她对上眼神,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夜行游女一向神经粗大,见她们俩笑的怪里怪气,就多嘴问了一句。三人挨在一起小声交头接耳,夜行游女听完,抬头看了一天荣富,眼神充满同情。 好好的崽就要被人拱走了,真可怜,啧。 荣富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感觉这顿早餐吃的浑身不得劲儿,两口喝完豆浆,塞了两个包子,就拎起公文包离开,“我出去谈生意,乖崽想吃什么给我发微信,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荣岁跟他摆摆手,慢吞吞的吃完早餐,又跟殷烛之一起收拾碗筷去洗。 今天本来该熊北洗碗,但是他们两人默契的端着盘子走了,熊北愣是没敢出口喊人。 收拾完差不多八点半,早上有课,荣岁提前去教室准备。 几天没看见荣老师的幼崽们围在荣岁身边,拖着软乎乎的音调问他去哪里啦。荣岁挨个摸摸毛茸茸的小崽子,耐心跟他们解释。 九点钟上课,吵闹的幼崽们乖巧的回自己的座位坐好。荣岁习惯性的对了对人数,却发现有个位置空着。他皱了皱眉,没有听说哪个幼崽请假了,便问坐在旁边的猫头鹰幼崽,“有看见同桌吗?” 猫头鹰幼崽歪着脑袋,张着毛茸茸的小翅膀,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有看见。” 没有看见幼崽,那应该是没有来,荣岁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调出通讯录给幼崽家长打电话。那边电话嘟嘟响了很久才接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谁?” 荣岁客气的自我介绍,然后问幼崽今天是不是请假没来。 女人是幼崽的母亲,在一家外企上班,好像是个高管,当时是听说了有妖族的幼儿园,才把幼崽转到了这边来。但是她似乎很忙的样子,从幼崽转过来到现在,荣岁只见过她一次,平时都是家里的保姆接送幼崽上下课。 “稍等,我接个电话。”女人道。说着她便开始接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荣岁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那边又转过来急急说了一句“我有点急事,晚点再跟你联系”就挂了。 荣岁又拨过去,对面很快就挂了。连续两三次电话都被挂断,荣岁只能先回去给幼崽们上课。 等中午午休,将幼崽安顿好后,荣岁才又打了电话过去。这次没有再挂断,对面的女士语气依旧不太耐烦,“荣老师,有什么事情?我工作真的很忙,如果不太重要的话麻烦等下班后我们再谈。” “肖欢熊今天没来吗?”荣岁担心她又挂电话,只能飞快道:“早上没有看见他,也没有接到请假的消息,所以打电话跟你确认一下。” 对面明显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这几天太忙了我没回家,我跟保姆打电话问问。”说完她也没有挂电话,直接用座机拨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肖妈妈语速飞快道:“小熊今天没去幼儿园吗?老师打电话来问了。” 保姆道:“去了呀。早上我亲自送过去的。” 肖妈妈这才意识到严重性,问荣岁道:“保姆说早上送去幼儿园了,小熊不在幼儿园吗?” 荣岁心里咯噔一声,道:“你先别急,我去问问其他人。” 挂了电话,荣岁去找白图,今天早上是白图在外面接幼崽。 “肖欢熊?”白图回忆了一下,肖欢熊原形是只小浣熊,胖嘟嘟的很可爱,白图平时也喜欢逗他玩,所以有印象,他摇摇头,“早上没看见他来。” 荣岁眉间的皱纹更深,忧心忡忡,“但是我给家长打了电话,她说保姆早上把幼崽送过来了。” 第123章 白图说没有看见幼崽进幼儿园,但是肖家的保姆却坚持说人送过来了。两人只能去监控室调监控录像看。 幼儿园的监控室现在也是夔在管着,他把监控时间切到早上八点二十左右,然后开始往后看。八点二十左右家长们就陆续带着幼崽们来幼儿园了。白图站在靠近门卫室的位置,笑着跟家长打招呼然后让幼崽进园。 荣岁按了快进,画面快速闪过,到了八点四十五分,监控画面上才终于出现了肖欢熊的身影。荣岁将快进调回正常速度,仔细看监控画面。 肖欢熊穿着印着皮卡丘的黄色卫衣,下面长裤配小皮鞋,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跟在保姆后面朝幼儿园门口走来。但是中途肖欢熊似乎看见了什么,歪了歪脑袋就好奇的朝旁边跑去,很快就离开了监控范围。走在前面的保姆正在看手机,并没有立刻注意到肖欢熊的离开,过了三分钟,她走到门口,收起手机转身去拉肖欢熊,才发现身后并没有人,然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肖欢熊跟保姆离开的空档,白图一直忙着跟幼崽还有家长们打招呼,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发生的事情。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监控画面里出现了保姆的样子。 她在校门的围墙边上徘徊了几分钟,校门围墙边由于监控角度的问题,只能拍到靠近中间的画面,左侧没有拍到,也没法确定肖欢熊在不在她身边。等八点五十五老师关门入园了,保姆才离开。走的时候仍然只拍到了上半部分身影,荣岁倒放了两边,也没看出她身边有人的样子。 “小熊跑开了就没有回来,”荣岁脸色难看,“保姆在撒谎?”就保姆在墙根下的那几分钟,虽然画面只能看到半截,但是三人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也没有在她的身边发现有小熊的身影,更没有小熊入园的画面。 “我先报警,然后给肖妈妈打个电话。” 荣岁出了监控室,先报了警,然后才给肖妈妈拨过去。电话背景音里有嘈杂的鸣笛声,荣岁猜测她已经是在路上。 肖文莉明显有些紧张,“喂?荣老师?小熊找到了吗?是不是调皮躲起来玩了?我再过半小时就到了,等我来了教训他。” 荣岁猜测她在开车,担心直接说实情会影响到她,便道:“您先过来吧,最好把家里的保姆也叫过来。等到了幼儿园再细说,开车注意安全。” 肖文莉还想说什么,荣岁却已经挂了电话。 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幼崽们都睡眼惺忪的起床准备去上课,荣岁跟白图还要等肖文莉过来处理小熊的事情,只能让乘玉和韩仲先去上课。 肖文莉看起来是真的急了,电话里说的半个小时到,实际上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夔将人放进来,她匆匆忙忙拎着包小跑到办公室,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没看见人心里登时就咯噔一声,急切问道:“小熊呢?” “抱歉。”荣岁请她先坐下来,“小熊还没有找到,但是我们查了监控,您的保姆还没过来吗?” 肖文莉一听儿子不见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手里的包掉到地上都没有反应,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呆滞重复道:“没找到?” 荣岁将拷贝过来的监控录像在笔记本上放给她看,“我把幼儿园的监控调出来了,从监控上看小熊在八点四十五左右的时候从学校门口跑开,过了三分钟保姆发现小熊不见去找,八点五十五的时候她回来,但是小熊不在身边。监控中小熊也没有进幼儿园。这跟保姆的说法有出入,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会到,我希望到时候能跟保姆询问清楚情况,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小熊。” 肖文莉盯着电脑屏幕,嘴唇缓缓抿紧。等他们把监控看完,保姆才姗姗来迟。 肖家的保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材丰腴,烫着一头小卷,长相看起来温和老实,是很容易让人信任的类型。她穿着一条浅米色针织连衣裙,虽然算不上打扮精致,但是比起年纪差不多同样做保姆的女人,显得时尚许多。 “太太,小熊找到了吗?”保姆神情担忧,一进门就先问了小熊的情况。 肖文莉忍着火气,手指指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压抑着怒火道:“你不是说亲自送到了吗?监控里小熊根本没有进幼儿园!” “怎么会呢?”保姆一脸不信的上前,边看边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八点半出门送小熊来幼儿园,中间他看见路边有卖糖糕的,跑去买了一块,等吃完了我带他回来,亲眼看着他进了幼儿园的。” 她看着监控画面,这时候正好放到小熊跑开,她焦急道:“这是这里,小熊跑到边上买糖糕去了。” 接着画面继续,几分钟后监控画面出现她的上半身,却没有看见小熊。保姆指着监控道:“就在这里,小熊在我左边呢,这监控是不是没拍全啊?当时小熊就在我左边。”她看起来是真的焦急,生怕肖文莉不相信她似的,带着哭腔道:“我照顾小熊两年多了,要是孩子丢了,我肯定是第一个着急的。怎么也不会昧着良心撒谎骗你们。买了白糖糕,我就带小熊回来了。小熊背着书包从这里进去的。”她指着靠墙的地方,幼儿园的大门是两扇开的,上学和放学的时候会完全打开,她指的地方正是左边的那扇门,而白图当时是站在右边的门卫室处。 荣岁把监控重放了几次,监控确实没能把大门拍全,由于角度问题只能看见中间部分。靠左侧的一小半是看不全的。 保姆见他们沉默不语,红着眼睛看向肖文莉,哀声道:“这可怎么办啊?我早上就把小熊送过来,要是孩子不见了应该早点说才对,现在都下午了,也不知道小熊那孩子找不到家有多害怕……” 肖文莉脸色难看,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情感来说,她还是更加信任照顾了小熊两年多的保姆,她看向荣岁道:“警察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荣岁就接到电话,说警察过来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不想惊扰幼崽上课,荣岁把人全请到了办公室去。警察先问清楚了情况,又看了监控,问荣岁道:“现在能去监控室吗?” 荣岁点点头,警察便对通行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一行人又去了监控室。 荣岁把画面切换到校门口,就见一个警察跑到校门口去,然后蹲下身体,模仿着小熊的身高,从左边往校门走,等他走到保姆的那个位置,画面里确实看不见人了,一直到警察进了校门监控画面都没有出现人。 警察道:“现在没法排除小孩儿是在幼儿园里丢失的可能,有生人来过吗?什么时候发现人丢的。” 荣岁摇头,“幼儿园不许陌生人进,九点上课的时候,我点人数发现小熊的位置是空的。” 保姆插话道:“老师发现人不见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要是早点找说不定小熊就不会丢了。”她的语气并不激烈,只是带了一点埋怨和责怪,脸上满是担忧。 肖文莉脸色一白,想到早上接连被自己掐断的几个电话,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都怪我,我要是接了电话就好了,我要是接了电话说不定小熊就不会丢了……” 保姆不清楚情况,见她忽然哭了,手忙脚乱的给她递纸巾,“小熊肯定能找到的……” 荣岁皱起眉毛,看了保姆一眼,问一旁的警察,“能不能先安排人手把周围找一遍?” 警察为难道:“不能确定孩子是在学校里不见的还是外面不见的,就很难判断是孩子跑出去找不到路了,还是被拐了,我们只能先到周围找一遍。然后问问附近有没有人看见。” 目前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找人,荣岁去打了一摞寻人启事,然后跟几个警察一起去幼儿园周边问人。 白图跟荣岁一起贴寻人启事,看见人就去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皮卡丘卫衣的小男孩,但是最近汉城区要重新规划,许多固定的老住户已经搬走了,剩下来的人多是生面孔。两人问了一圈,竟然没有半点线索。白图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小声道:“你说那个保姆的话可信吗?八点五十五正是要关门的时候,学生也不多,要是小熊进来我不可能没看见。” 荣岁也觉得有些蹊跷,“但是监控确实有死角。” 白图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没注意校门口卖早餐的人,不然还可以找过去问一问。”这一块卖早餐的有好几家,都是推着铁皮车到处跑的,没有固定位置。今天来了,明天却不一定会来。 … 几人加上警察,几乎把幼儿园周围都跑了一圈,电线杆和墙上都贴了寻人启事,到了傍晚时分,几人回幼儿园一对消息,其他人都没有问到什么线索,倒是肖文莉这边在隔了两条街的小卖部问到了一点消息。店主说九点多的时候,看见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牵着个黄衣服的小孩儿,上了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大众。 店主当时也没有仔细看,就是随便瞟了一眼,看了照片也不确定那小孩儿是不是小熊,只说是辆黑色大众,男人四十多岁样子,鹰钩鼻,小孩儿穿着黄衣服,背着书包。再多的就实在想不起来了。 如果被带上车的小孩儿真的是小熊的话,可能又是一起拐卖幼童案。好在马路路口有道路监控,警察便先回去调取监控,看能不能把黑色大众先找出来。 第124章 警察很快回去调取道路监控,其他人只能被动等通知。肖文莉抱着寻人启事呆呆的站在校门口,过了许久才动了动,沙哑着嗓子继续去街上找人。保姆劝她先休息一下,她也不肯。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肖文莉和保姆还没回来,荣岁担心她出事,出门找了几条街才找到四处拉着行人询问的肖文莉。 “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这么熬坏了身体,等小熊回来就没人照顾了。”荣岁劝说道:“警察已经去调监控了,应该很快就能确认被带走的是不是小熊。我也会托人去找。” “都怪我,小熊昨天还跟我打电话,想让我送他上学……”肖文莉忽然蹲下身体,抱着手臂嚎啕大哭。 她生性好强,跟丈夫离婚后就独自带着小熊生活,但是妖族想要在人类中生存并不容易,她看的越多,越想要给小熊更好的生活,让小熊不至于步自己的后尘。她拼命的学习人类的技能,没日没夜的工作,从小公司的底层一步步爬到外企的高管,都是为了能让小熊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更好。 她买了房子,给小熊请了保姆,报了最好的幼儿园……可是每次小熊说想要妈妈送去学校的时候,她都只能让小熊听话,说等她有空了一定送他去幼儿园。 就在昨天晚上,小熊还打了电话,说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接送,问她能不能早上送他去学校。而那个时候她忙着在公司加班做方案,只匆匆安抚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肖文莉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不住的后悔如果自己昨天答应了接送小熊,孩子就不会丢了。 荣岁叹口气,站在路边,等着肖文莉发泄完情绪。 过了许久,嚎啕的哭声才转为小声的抽泣,肖文莉抬手擦干眼泪,哑声道:“我先回去等消息,如果有小熊消息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荣岁点点头,拦了辆的士送两人回去。 送完人回来,家里人都还没睡,幼崽们趴在沙发上蔫蔫的犯困,大人们各自坐在沙发上,看见荣岁回来,殷烛之和荣富同时迎上去,“回来了?” 殷烛之看见他有些憔悴的面色,转身去倒了杯蜂蜜水塞进他手里,“喝口水,等会儿早点休息。” 话全被他说完了,荣富张大嘴瞪着殷烛之,半晌才找回了声音,“现在情况怎么样?” 荣岁喝了半杯水,干涩的喉咙滋润了一点,道:“警察回去调监控了,我们得先等消息。肖文莉和保姆都送到家了。” 荣富摸摸下巴,道:“那个保姆什么来路?我怎么觉得她没说实话。” 荣岁道:“之前登记信息,好像是个混血,半人半妖?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肖文莉说她在肖家做了两年的保姆。” “会不会是她把孩子弄丢了想推卸责任?”白图道:“白天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埋怨我们。” 荣岁自然也听出来了,只是这个时候小熊没找到,人又是在幼儿园附近丢的,这种时候争辩是谁弄丢的幼崽,反而他们才像是推卸责任的那一方了。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最好找人去肖家附近盯着。”殷烛之将荣岁手里的空杯子抽出来放下,又顺手给他将嘴角的水渍擦干。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很多次。 荣富本来还在想着明天让工地的工人们帮忙留意一下,看见殷烛之的动作后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怎么了?”荣岁奇怪的看向荣富,神情不解。 荣富看着两人淡定的表情一噎,转头看看其他人也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咽了下去,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没什么,明天我让工人留意一下,他们都住在这一块,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荣岁点点头,折腾了一天劳神费力的,商量完事情就回房休息。 荣富眼睁睁的看着他乖崽跟殷烛之一起回房,心里陡然生出一点不悦,嘀嘀咕咕道:“这么大了怎么还睡一间房?” 夜行游女双手抱怀,略有些幸灾乐祸,“都睡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来说?”再阻止也迟了。 “……”荣富张了张嘴无法反驳,也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满脸郁闷的走了。 …… 回了房间,荣岁顿时疲惫的大字型的瘫在了床上,“好累……” 殷烛之站在床边,俯身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温声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荣岁哼唧了一声,等殷烛之放了洗澡水回来叫他,又不想动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都在外面找人贴寻人启事,精神跟身体都绷紧了,现在终于放松下来,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完全不想动弹。 殷烛之喊了他两声,见他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抿起唇,沉默了片刻,一弯腰就托着他背部和腿弯将人抱了起来。荣岁一惊,悚然睁眼,“你干什么?” “抱你去洗澡。”殷烛之打横稳稳抱着他,温声道:“你睡吧,我帮你洗。” 荣岁:“………………” 殷烛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正直,以至于荣岁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荤话还是真的看他太累了单纯想帮他洗个澡。虽然都谈恋爱了……但是男朋友帮忙洗澡也还是很羞耻啊! “我……我自己来。”荣岁脸色爆红,站在浴室门口将他推到门外,然后“嘭”的关上了门。 殷烛之站在门口,看着磨砂玻璃门里模糊的剪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耳朵也红了。在门口站了五分钟,殷烛之若有所思的离开,拿出手机点开了熟悉的论坛界面…… ………… …… 第二天清早,荣岁就接到电话,说监控已经调出来了,让他去警察局认人。肖文莉也要过去,荣岁顺道开车接一起她过去,殷烛之陪同一起。 她明显没有休息好,眼眶青黑,眼底泛着红血丝,看见荣岁时才勉强扯了扯嘴角。保姆陪着她一起上车,看脸色也是一样没有休息好。 四人去了警察局,警察将调出来的监控给他们看,画面上一个穿着黄色卫衣、背着小黄鸭书包的小胖墩被个中年男人牵上了车。小胖墩上车时动作有些迟疑,但是没等他反对,中年男人就把他抱上车关上了车门。 “是小熊!”肖文莉捂着嘴,眼泪哗哗往下流。小熊被抱上车,明显感到了不安,趴在窗户边拍了两下车门,但是中年男人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我们已经查了车牌。”警察道:“但是车牌是假的,目前还在排查其他路段监控,确认这辆车的去向。” 肖文莉道:“开车的人呢?能不能先把他找出来?”她急的声音变了调,小熊一个人在外面,万一情急之下又没控制好形态,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警察为难道:“监控隔得太远,只能看见一个侧脸,我们已经尽量在对比。但还需要时间。” 肖文莉擦干眼泪,“我能登报吗?或者去网络平台上发布寻人启事?” 警察道:“可以,如果能提供线索是最好的,我们也能更快的找到人。” …… 从警察局回来,肖文莉跟公司请了长假,又联系了报社还有网络上的一些平台,发布了小熊的寻人启事。所有能做的事情做完,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肖文莉被荣岁带回幼儿园,沉默了许久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出去。电话那头嘟嘟响着,却一直没有人来接。通话界面一直亮着,过了半晌,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肖文莉盯着通话记录里熟悉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将手机收起来,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保姆一直坐在她旁边,见她累极的模样,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肖文莉也不好一直待在幼儿园里,最后跟保姆一起回去。 荣岁想起殷烛之的提醒,把一边玩儿的骄虫喊过来,叫他放几只蜜蜂跟去肖家盯梢。骄虫鼓着脸发出一阵奇异的声音,很快就有两只个头挺大的马蜂飞进来,骄虫又叽叽咕咕的吩咐了几句,招招手让马蜂离开。 “我也让蜜蜂去帮忙找小熊了,不过还没有发现。”骄虫微微仰着头道。 “谢谢。”荣岁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骄虫重重的点头。 中午的时候,荣富打了电话回来,声音有些严肃,“我早上让人工人帮忙留意一下小熊,还打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荣岁放松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荣富道:“工人说,最近周边山上,也丢了两只幼崽。”这两只幼崽是孤儿,不知道是被父母抛弃了还是父母不在了,总之没有人照料,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山上妖怪们见他们可怜,有多的食物匀他们一点,两只幼崽就一直住在了山上。但是就这一阵,山上的妖怪们发现两只幼崽不见了。他们本来猜测着是不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有人到隔壁山头问了问,都没有人见到幼崽。正好听见今天荣富说的事,妖怪们就怀疑是不是也被拐走了。 “你的意思是专门捉妖怪幼崽?”荣岁迟疑道:“但是抓来做什么?” 荣富也只是猜测,叹口气道:“先多留意一下吧。最近让园里的家长也多注意一点。” 荣岁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回头看殷烛之,“那个中年男人是妖族吗?” 殷烛之摇摇头,“隔得太远了,画面也不清晰,看不出来。” 荣岁叹了一口气,“那只能先等等了,看能不能有其他的线索。” …… 这一等又过去了一天,谢风收拾行李,准备回青羊观祭拜师父师兄。清明的时候因为要去找巫族,错过了祭拜的时候,回来后他就计划着回去一趟。 荣岁道:“今天就走吗?什么时候回来?” 谢风也不太确定,“十一点的票,回去待一阵吧,我也要想想怎么重新振兴把青羊观。”仇人已经死了一个,他自己也攒了一点钱,是时候考虑振兴青羊观的事情了。 “行,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荣岁拿上车钥匙,“我送你去机场。” 说着开车出来,送谢风去机场。 中午十一点的飞机,荣岁陪谢风等了一会儿,等他进去后才离开。去停车场取车时,隔着几个车位停着一辆黑色大众,因为小熊的事情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看见车里坐着男人时,瞳孔一缩,心脏登时砰砰跳起来。 ——黑色大众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发动汽车,鹰钩鼻,面相有点凶,侧着脸时,跟监控录像中的男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第125章 男人没有注意到荣岁,发动汽车就掉头离开。荣岁盯着离开的车屁股,戴上耳机拨出电话后,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那边传来了殷烛之沉稳的声音,荣岁砰砰直跳的心脏平稳了一些,尽量镇定道:“你听我说,我在机场碰见一个男人,跟带走小熊的人长得很像,我现在跟在他后面,微信定位打开了,我把车牌号发给你,你联系警察先查一下。” 殷烛之点开微信,荣岁已经开了位置共享,还有一张车牌照片。殷烛之起身,眉心皱起,“我现在联系警察,你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到。” 说着切断电话,按照警察留下来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把荣岁的发现还有车牌号发给对方。 黑色大众一直往市区外开去,周围车流繁多,荣岁一边跟殷烛之保持通话,一边不远不近的紧紧跟着黑色大众。 拐了两个弯,下了立交桥后,黑色大众拐进了一个小区里。对方似乎是住在里面,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就顺利进去,荣岁不是小区住户,保安没有开路障,他只能将车停在路边,等殷烛之过来。 微信位置共享上,两人的距离相距不到一百米,但是周围都是人,殷烛之找不到机会现身,只能走到荣岁身边,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我在你旁边,先进去。] 荣岁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影,随后就感觉手指就被人勾了勾,他看了看右手边,微微抿唇,在保安室登记后就进了小区。 刚才荣岁一直盯着那个男人,亲眼看着他进了其中一栋居民楼,此刻便径直带着殷烛之过去。但是具体男人去了哪一层哪一户却不清楚了。 进了居民楼内,趁着没有其他人,殷烛之解除了障眼法,与荣岁站在电梯前。 荣岁道:“我只看见他进了这一栋。”一栋楼有二十多层,每一层又有好几户,他们不可能这么一家家的敲门找过去。 殷烛之道:“先守在下面,能联系警察调出这一栋的住户信息吗?”“我问问。”荣岁打了个电话过去,警察那边正好顺着车牌号查到车主的信息,荣岁电话刚被接起来,就听对面道:“我们调出车主信息对比了一下,带走小熊的男人跟这个人相似度很高,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他的住处在吉恒小区6栋1602室。” “你现在是不是就在那里?”警察盯着荣岁的定位信息确认道。 “嗯。”荣岁压低了声音道:“我跟过来了,看见他上楼了,现在就在楼下守着。”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派人过来。”警察嘱咐一句就收了线,显然是准备赶过来。 荣岁收起手机,道:“在1602室,我们上去?” 殷烛之按了电梯,两人一起上去。 电梯缓缓上升,在十六楼停下,两人找到1602,荣岁上前按响了门铃。门铃叮咚响了几声,却没有人开门,荣岁又按了一下,仍然无人应门。两人对视一眼,殷烛之直接强行开门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卧室门开着,两人进去找了一遍,却发现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跑了?”荣岁皱眉道。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们守在楼下也没有看见有人下来。 殷烛之在卧室里转了转,在地上找到几缕散落的动物毛发,捻起来看了看,他道:“是妖族,他没有回来,估计早就已经发现你在跟踪,虚晃一招之后就从别的出口跑了。” “那现在怎么办?”荣岁有些郁郁,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结果又跟丢了。 “先联系非管局去找人,如果确认是妖族,普通的警察抓不住他。”殷烛之道:“让非管局多派几个人去,是只狡猾的豺。” 荣岁点头,依言联系了w市非管局的人,既然跟妖族有关,那这件案子很快就会转交给非管局负责。 “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说是在机场遇见他的?”殷烛之沉思片刻问道。 “嗯。”提起这个,荣岁就有些疑惑了,“他去机场干什么?他开着车,不大可能是从外地回来的,但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去接人的。他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让非管局的人去查一查就知道了。”殷烛之道。 … 非管局的动作很快,几乎是荣岁打完了电话之后,他们就联系了当地的警局,走特殊程序将案件转了过来,然后按照荣岁提供的线索开始调查男人的行踪。 中年男人叫李财,按照调出来的档案看,李财没有固定工作,一直在w市周边做些零散的活计。 荣岁道:“无业游民?刚才的小区房租可不便宜,”如果没有固定工作,李财不太可能交得起房租。 “从记录来看,他搬进小区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车也是新买的。”非管局派来的负责人叫赵敦,来之前被领导特别交代过,因此对荣岁他们十分客气,几乎是知无不言。 “我让航空公司查了李财的信息,没有查到他的登机记录,倒是查到了两条托运的记录。”赵敦将航空公司调出来的记录给他们看,“一共托运过两次,都是稀少动物。” “最近一次是一只小浣熊和一只猞猁,就在今天上午。”正常渠道这两种动物都是不能被托运的,但是赵敦不知道在哪伪造了整套的野生动物养殖许可证以及空运需要的检疫证明,所以才能走了空运。 荣岁听见托运的动物里有小浣熊,神色就变了,“是小熊,飞机落地了吗?能不能拦截下来?” 赵敦摇头,“飞机一个半小时前就已经落地,就在半小时前已经被接走了。我已经联系了b市那边,让他们协助调查。” w市距离b市也只有两个小时,荣岁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去一趟b市?”如果带走小熊的是人类他还不会这么紧张,但是对方是妖族,谁知道小熊被带走后会发生什么,找人还是宜早不宜迟。 殷烛之没有意见,荣岁将最新的进展发短信告知了肖文莉后,就跟殷烛之动身去了b市。 ………… …… “嘘,不要出声。”肖大山躲在一台设备后面,伸手将冒出胸口的一团毛茸茸压下去,又将外套拉链拉了拉,小声道:“等下就要出去了,你们乖乖待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小熊趴在爸爸胸口,紧张的抱好自己的大尾巴,用脑袋蹭了蹭他。肖大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保安,整理好衣服和表情。挺直腰背,缓缓朝大门走去。 这里是b市跟y市交界处一个十分繁荣的工业片区,相邻的两市矿产资源十分丰富,连带着工业十分发达,在城市边缘,工业区林立。其中最大的一个工业园就是肖大山上班的北浦工业园。北浦工业园是富虞集团投资建立的一个工业园,主要从事生物实验设备的生产研究。 工业园里有将近两千多名员工,除了技术人员还有生产线工人以及后勤人员等,而肖大山就是一级生产车间的保安。 生物设备的生产研究会涉及到一些核心技术,因此生产车间也是根据重要程度划分三个等级,等级越高的生产车间,管理的就会更加严格。 肖大山进了工业园三年,因为勤快肯干话不多,正好又碰上人员变动,在今年年后被调到了一级生产车间,跟另外三个同事负责一级车间的保全工作。 一级车间的员工待遇比普通车间的要更高,肖大山从被调进来后,工资待遇涨了不少。就在他惦记着多攒一点钱了就请假回w市去看看老婆儿子时,却无意间看见,从外面回来的研究员手里拎着一个航空箱,而箱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他刚刚才惦记着要去看的宝贝儿子。 肖欢熊变回了原形,跟一只差不多大的猞猁幼崽关在一个笼子里,两只幼崽都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趴在笼子里,大眼睛无神的看着外面。 肖大山是听同事说过的,最近“里面”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时不时就会拎一两只怪模怪样的小动物回来,这事也就他们四个保安知道,在茶余饭后的时候说一说。但是亲眼看见,肖大山却还是第一次。 他看着被装在笼子里被拎到“里面”去的儿子,又想起同事们说过的话,一阵寒意从背后蹿起。他花费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脚步,佯装平静的守在门口。 他算不上聪明人,但也知道小熊被带进去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坐在保安室里,满心煎熬的计划着怎么进去将儿子带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了交班的时间才终于等来了机会——下午就该换成他去车间里巡查了。 趁着午饭车间没人的功夫,肖大山一脸镇定的进了车间。保安只允许在车间外面巡视,是不能进去的。他装模作样的在车间外面晃悠了一圈,然后找准机会,偷偷溜进了车间里。 一级车间跟外面的流水线车间不一样,这里面分了许多的小房间,说是车间,其实是研究人员的实验室。肖大山凭着微弱的气味,找到了关押小熊的实验室。 实验室装了指纹锁,好在肖大山并不是普通人,“偷窃”算是小浣熊算不上光彩的种族天赋之一。悄无声息的打开门,肖大山溜进了实验室,将两只蔫蔫的幼崽塞进宽大的工作服里,才又小心翼翼的溜了出来。 值班的同事看见他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巡视完了?” 肖大山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道:“每天都是这些东西,能有什么问题?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吃个饭就回来替你。” 第126章 看守的保安坐回去,朝肖大山摆摆手,“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包烟。” “好嘞。”肖大山笑着点头,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午饭的点,路上都是穿着工装的工人,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或是刚吃完从食堂回来,或是准备换班回去休息。 肖大山一边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往食堂走。等走出了保安的视线范围,确定对方不会看到他后,脚步一转,就往工业园大门口走去。 大门保安与他相识,见他这个点出去有些奇怪,“今天不值班?” “嗯。”肖大山将工牌给他登记,镇定道:“请了三天假,准备去看看老婆孩子。” 保安是听他说过老婆孩子的,闻言笑着将工牌还给他:“那给我向嫂子侄子问个好。” “好,到时候给你带特产。” 肖大山笑呵呵的跟他摆摆手,转身出了工业园大门。 离开了工业园他也不敢放松下来,这一片因为工厂多,还算繁华,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拦了辆的士上去。 报了个地址,肖大山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上,确定司机看不到后面,才小心翼翼的拉开外套拉链,露出两个毛茸茸的小崽子。 小熊一直抱着尾巴蜷缩着一动不敢动,此时见他拉开拉链,就抬起头低低的呜咽一声。 肖大山低头亲亲他,小声道:“没事了,不怕,爸爸带你回家。” “哟,出门怀里还揣着宠物呐?这是真当儿子养了?”前面的司机听见动静,打趣道。 “嗯,小崽子胆子小,喜欢躲我怀里。”肖大山大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应付道。 小熊睁着水润润的黑眼睛,仰着脸在他手心蹭了蹭,嘴里低低的呜呜叫。 肖大山安抚了他一会儿,又把拉链拉上,“马上就到了。” 他没敢回公司附近的出租屋,而是去了唯一的朋友家里。 朋友听见门铃来开门,就见他弓着腰,衣服里面明显有东西在动,吃惊道:“你衣服里揣着什么东西?” 肖大山把门关上又反锁好,才拉开衣服把两个幼崽放在沙发上,“我儿子。” 小熊一被放出来,就疯狂摇着尾巴半立起身体,两只前爪朝他伸着要抱,奶声奶气的叫“爸爸”。肖大山被叫的心都化了,“哎”的应了一声,弯腰把宝贝儿子抱起来,用力的亲了两口,“想死我了。” 小熊翻着肚皮躺在他臂弯间,也高兴的拼命蹭他。父子俩亲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小崽子,肖大山大手一捞就将猞猁幼崽也抱进怀里,问道:“记得你爸妈电话吗?我先帮你打个电话报平安。” 小猞猁耳朵蔫蔫的贴着脑袋,闷闷的说:“我没有父母。” 肖大山愣了一下,看着他瘦骨伶仃的样子,轻轻揉了揉他,笑道:“没事,那你以后跟着我过,给小熊做个伴。” 旁边的朋友一脸莫名,“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小熊跟他妈过了吗?你去把崽子给偷回来了?” 被这么一提醒,肖大山才想起来正事,把儿子捧在手里问道:“你怎么被人抓住的?你妈不是说请了保姆照顾你?” 小熊心虚的抿起耳朵,哼哼唧唧的说:“上学的时候,看见很像爸爸的人,我去追,然后迷路了。后来有个叔叔说送我回家,然后就被关到了笼子里面。” “怎么还是这么傻乎乎。”肖大山叹口气,无奈的捏捏小熊的耳朵,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出了前妻的电话,“我先给你妈打个电话。”小熊他妈要是发现小熊丢了,这时候还不知道多着急。 ………… …… 荣岁和殷烛之出了机场,就上了b市分局派来接人的车。他们来之前,w市分局就跟b市这边联系过了,让这边协助找人。 b市分局来接人的是个年轻的女生,叫姜莺,短发齐刘海,人很开朗。看见荣岁就噼里啪啦的先说明了目前的情况,“我们这边已经接到w市传来的资料了,先联系机场调出了对方的信息,不过查过发现证件都是假的,没找到有用的信息,只能再从其他方面入手。你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不如先跟我去分局?” 荣岁看了殷烛之一眼,道:“那就先去分局吧。” “好嘞。”姜莺开着车灵活的在车流中穿梭,载着他们往分局开去。 车开到半路,荣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肖文莉打来的,“喂?” 对面的肖文莉情绪还未平复,电话一通就激动道:“荣老师,小熊找到了!现在在他爸那里!” 没想到事情忽然峰回路转,荣岁呆了一下也高兴道:“找到就好,小熊没事吧?” 肖文莉擦擦激动的眼泪,道:“事情有点复杂,他爸说除了小熊还有其他幼崽被关着,你们要是到了b市,就打这个电话联系他。”说着她报了一串数字。荣岁赶紧让殷烛之记到手机上。 挂了电话,肖文莉就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b市。一边的保姆脸色煞白,颤声道:“小熊找到了?” 肖文莉正激动着,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笑道:“对,我去接小熊回家,你就在家里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好……”保姆僵硬的扯着嘴角,看着她拎着行李箱离开,脸色才慢慢沉下来。 在客厅里静默了片刻,她转身进了肖文莉的卧室,将柜子撬开,拿着仅剩的一叠现金,仓皇的出了门。歇在阳台绿植上的两只马蜂扇动翅膀,嗡嗡的跟了上去。 ………… …… 荣岁按照肖文莉给的电话联系到了肖大山,肖大山知道荣岁是小熊的老师,十分配合的把地址发过去,让他们直接到家里来。 “能调头直接去这里吗?”荣岁对开车的姜莺道。姜莺刚才就竖着耳朵听了一路,闻言立刻找地方掉头,往肖大山所在开去。 b市车多人多,开开停停,到了地方时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肖大山很警惕,门铃响的时候没有立刻应声开门,先让小熊凑到猫眼看了看,才放人进来。 小熊看见荣岁就高兴的张了张小爪子,做出个要抱抱的姿势,“老师!” 荣岁把他接过来揉了一把,然后放在膝盖上,才开始说正事,“我听小熊妈妈说还有其他幼崽也被关着?” 肖大山点点头,“就在北浦工业园,我在那里当保安。无意间发现小熊被抓了关起来,我就偷偷进去将人偷了出来,找小熊的时候我发现还有几个实验室里关着幼崽。只是我实在没办法带出来这么多,只能先把小熊带出来再说。”肖大山说着有些担心,“真是造孽,也不知道他们抓那些崽子做什么。” “我也听见了。”听见他们说到实验室的幼崽,小熊也举起爪爪,不太利索的道:“有崽崽在哭。”几人对视一眼,姜莺道:“我先向局里汇报,去申请搜查令。” “我们直接过去。”荣岁拦住姜莺,直言不讳道:“北浦工业园属于富虞集团旗下,富虞集团跟政府以及非管局的关系一向不错。现在要突然去搜查。难保不会有人走露风声。”万一他们听到消息将幼崽藏起来,他们再想找人就难了。 姜莺迟疑:“但是这不合规定。” 殷烛之道:“特殊事情特殊处理,有问题到时候乘玄机会出面。” 姜莺听他提到局长,忐忑少了一些,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几人分两辆车出发去北浦工业园。 而北浦工业园这时候正乱起来,一级车间里,十几个穿着白色实验袍的研究员聚在一起,站在前面的一个老头沉着脸扫视一圈,不悦道:“丢失的实验体还没找到吗?” 站在前排的人战战兢兢的回答,“王博士,我们已经找了三遍了,确实没有。实验室也没有入侵痕迹,会不会是实验体的麻醉过了,他们自己跑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些所谓的实验体都不是普通的动物,那么自己偷跑了也是解释的通的。 王博士沉吟片刻,挥挥手,“再找其他的实验体来替代,丢了的低调去找,务必要找回来。”说完他便带着两个助手,去了自己的实验室。 在场几人对视一眼,各自转身散开。 … 荣岁他们下了车,在肖大山的带领下迅速的找到了工业园。保安本来想拦,却被殷烛之一手刀劈晕在了保安室。 几人长驱直入,这个时候工人们在流水线上工作,工业园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巡逻的保安远远看见了,小跑着过来,冲他们叫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殷烛之还没动手,姜莺已经上前制住他,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道:“突击检查。” 保安将信将疑的瞪着她,“我们没有接到通知。”接着又看见肖大山,着急道:“大山赶紧去通知厂长。” 肖大山揣着两只崽子不动。小熊从他衣领里悄悄露出半张脸,睁着黑亮溜圆的大眼睛往外看。猞猁躲在衣服里面,使劲的把他往回拉,让他藏好。 第127章 保安看出肖大山跟这些闯入者是一伙的之后,便一边跟他们周旋,一边悄悄的将手伸向身后的警报器。姜莺眼神一动,利落将他腰间的警报器抽出来扔掉,接着又重重一掌劈在保安颈后,利落的把人放倒。 “对不起了兄弟。”肖大山将昏倒的保安拖到边上靠坐着,才带着他们直奔一级车间。 要进一级车间要经过两道门,好在肖大山是知道密码的,输入密码后就顺利的带着他们进了最核心的实验室。实验室外围就是保安需要巡视的地方。再进去他们就没有权限了。 肖大山看了殷烛之一眼,退后将位置让出来。 殷烛之上前,手掌在门前的电子锁上轻轻一碰,电子锁上闪烁的光芒就暗了下去,轻松的推开门,一行人顺利的进了内部。 外围是活动空间,周围都是防弹玻璃制成的隔音实验室,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内里忙碌的研究员。 正欲进去,姜莺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掏出来一看,立刻苦了脸,对其他人比了个手势,用口型道:我上司。 电话里的男人道:“搜查令没有批下来,行动暂缓。” 姜莺干笑两声,满口答应着,“是,知道了,我会等批复再行动。” “……” 挂断电话,姜莺哭丧着脸对荣岁道:“搜查令没批,我这是私自行动,违规的,你们到时候一定得帮我跟局长求求情。” “放心吧,出了事我们担责任,这事跟你没关系。”荣岁安慰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正好有研究员出来,看见外面几个陌生人呆了一下大声质问道。话音刚落就反应过来转身往回跑,去按墙上的警报器,“有人入侵!!” 他只叫了一声喉咙就被扼住了,殷烛之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他身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破坏了墙上的警报器。 研究员被打晕了扔到地上,这边的动静却又招来了其他人。 殷烛之负责解决扑上来的人,其他人则分散开去各个实验室寻找关起来的幼崽。荣岁拼命往最里面的实验室跑,刚才人都是从这里出的来,他飞奔上前,果然看见最里面的一间实验室里,好几个白大褂正围着实验台上的一只幼崽。 幼崽脖颈连着胸口一块的皮毛已经被剃干净,四肢还有脖颈都被实验台上伸出来的铁环禁锢住。最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一管淡蓝色液体,用注射器缓慢抽取。 试验台上的幼崽抽搐了一下,无力的挣扎着。荣岁焦急的使劲拍门,里面的人发觉外面的动静,看了一眼后却不再理会,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注射器吸满蓝色液体,锋利的针头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寒光,戴着橡皮手套的手掌,一手按着幼崽的脖颈,一手 将蓝色液体缓缓推出来,锋利的针头缓缓刺向动脉—— “住手!”荣岁心急如焚,整个人贴在玻璃门上,在针头接触到幼崽皮肤的瞬间,身体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随着他怒吼声喷涌而出。一瞬间掀翻了整间实验室。 隔音的玻璃墙瞬间爆裂,头顶的无影灯一闪后彻底熄灭,实验室内研究员被这股澎湃的力量掀翻在地。摸着黑挣扎起身。 “荣岁!”殷烛之飞快上前接住他发软的身体。 “先去看看幼崽。”荣岁只是觉得有些虚脱,勉强扶住门框就催促他先去看幼崽。实验室爆灯后就剩下一片昏暗,殷烛之踏入其中,金色的眸子竖起,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冷冽的光。 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研究员踉跄后退,惊恐的看着他。 殷烛之没有理会他们,伸手直接将禁锢幼崽的铁环掰开。 “你是什么人!放下它!”捂着胸口喘气的王博士挣脱助手的搀扶,勉强直起腰杆呵斥道:“私闯工业园,你们这是犯罪!” 殷烛之掰开铁环,将微微颤抖的幼崽揣进怀里,金色眼瞳竖立,毫无感情的看着他,王博士吓得后退一步,手中紧紧握着的注射器掉在地上,语气惊恐又隐隐透着兴奋,“你是妖族?” 殷烛之轻蔑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注射器上,嘴角冷冷勾起,弯腰捡起后,步步逼近王博士。 “你、你要做什么?”王博士被他的气势吓住,“你不能杀我,我的研究成果对人类进步有极大的意义……” 殷烛之不听他瞎咧咧,冷笑一下,就将注射器扎进他脖颈中,将一整管的蓝色液体推了进去。几个研究员惊恐的缩在角落里,王博士抽搐着抓住他的手,苍老的面孔青筋暴突,极度痛苦的挣扎着。 “这么有意义,不如你自己先试试。”殷烛之轻易的掰开他的手,将他甩到了墙角。 “没事吧?”殷烛之出来,看见脸色有些苍白的荣岁,不由面露担忧。 “还好,就是有点累。”荣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仿佛整个人的精力都被掏空了,此时此刻只想不管不顾的瘫在地上睡一觉。 殷烛之眸色微深,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我背你。” 荣岁顺从的趴到他背上,他实在太累了。一接触到殷烛之的背部,就忍不住阖上了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肖大山和姜莺一人抱着两只幼崽出来,看见荣岁的模样惊了一下,“荣岁怎么了?” 殷烛之道:“没什么,不小心撞了一下晕倒了。” 两人没有细究,将怀里的幼崽给他看,“都找了一遍,一共四只。我们问了几个研究员,都说一共就五只只。”他们找到了四只,殷烛之怀里还有一只,正好。 殷烛之看了一眼满目狼藉的实验室,微微颔首,“先回去吧。” 姜莺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看几只紧紧蜷缩着身体幼崽,再看看手机来电显示,一股怒气从心口腾起,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人转身准备离开,没伤的研究员也没人敢上来拦,他们正要离开,殷烛之的脚步忽然一顿,转了方向走进左手边一间空实验室。 肖大神跟姜莺奇怪道:“怎么了?” 殷烛之沉默不语,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后,将昏迷的荣岁跟幼崽交给肖大山,“你们退出去等。” 两人莫名的带着人出去,就见殷烛之手上腾起火焰,弯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竟然将平整的水泥地面融出一个大洞。中间的圆块掉下去,放出沉闷的声响,原本安静的实验室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走廊里红灯闪烁。 肖大山走进来一看,“下面还有?” “我下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守着。”殷烛之接过荣岁,抱着他直接跳了下去。 实验室建在一楼,这下面应该是负一楼的位置,里面黑黝黝空荡荡,什么也看不见。昏迷的荣岁被这动静弄醒,揉着眼睛醒过来,“怎么了?” 殷烛之将他放下来,道:“发现了一点东西。跟着我。” 荣岁被他牵住,在黑暗中行走。 殷烛之循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牵着荣岁在黑暗中行走。外面的警报还在响着,传到地下时已经变得悠远,两人走了一段后,黑暗里依稀可以听见叮当的锁链声。 荣岁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凭着感觉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登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黑暗之中竖立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下接地,上贴天花板,而笼子中央,一只巨大鸟类张开翅膀趴伏在地。荣岁说不出种类,但是这巨鸟的羽毛极其华丽,他的头藏在翅膀下面,隐约可以看见从爪子和脖颈上延伸出来的沉重锁链。锁链从笼子的空隙里拖出来,直接固定在四周的墙壁上。 殷烛之缓步走近,身侧两朵火焰盘旋着飞到鸟笼上方。趴伏着的巨鸟察觉到动静,极为缓慢的抬起头看向他们—— 不是荣岁想象中的鸟头,而是一张十分艳丽的人类面孔。目似点漆,眼尾飞红,唇如丹朱,头上是华丽的冠羽。他紧紧盯着殷烛之,一开口,嗓子却是沙哑如同砂纸磨过,“烛龙。” 殷烛之握住粗大的鸟笼栏杆,用力朝两边掰开,看着笼中的熟人,“句芒。” 《山海经》中记载: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是主宰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之神灵,从古至今为人族所尊崇。 却没想到,竟然被秘密关在这个无光无声的地下。 句芒动了动身体,勉力收起翅膀,荣岁这才发现,他的翅膀尖上的羽毛是残缺的,飞羽被人为的剪除了,句芒注意到荣岁目光,不自在的动了动翅膀,道:“被他们剪掉了。” 殷烛之敛下眸中怒气,踏入笼中给他将锁链解开。 “他这样子不好出去。”荣岁看着两人多高的句芒,皱起眉道。 “多谢。”句芒低着脑袋,笨拙的动了动两只爪子,然后甩着头用力咳嗽,从嗓子里咳出一团液体后,就见他身形猛然缩小,变成了一只两掌大小的幼鸟。 “他们给我喂的药,强迫我维持在力量充沛的时候。”句芒仰面倒在地上,华丽的翅膀无力的张开,爪子蹬了蹬对两人道:“有劳抱我一下,我起不来了。” 第128章 荣岁将他抱起来,顺手给他将凌乱的羽毛整理整齐。原本流光溢彩的羽毛现在乱糟糟的翘着,摸起来有些糙手,没有羽毛该有的顺滑。句芒伸着爪子理了理,发现怎么理还是乱七八糟的后,就自暴自弃的摊着翅膀趴在荣岁手臂上,头顶的冠羽软趴趴的塌下来,艳丽的脸上写满嫌弃。 “等回去了给你洗干净就好了。”荣岁看他这样,忍不住轻轻在他背上顺了顺。句芒闷闷的叹了一口气,将脑袋伸到了翅膀下面去。 “上去吧。”殷烛之转了一圈回来,没有发现除了句芒以外的其他妖族,便伸手揽住荣岁的腰部,带着他们上去。 从黑暗的地下一下子回到明亮的地面,荣岁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肖大山和姜莺正与一群人对峙。为首的是个穿着西装年轻男人,他身前挡着好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都拿着电棍警惕的对着两人。 见殷烛之上来,肖大山跟姜莺瞬间怂了,躲到殷烛之身后,肖大山逼逼道:“中间那个是我们副厂长。平时都是他在管事。” 在玻璃门外,远远围满了看热闹的工人,年轻男人神情不善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已经报警了,劝你们最好放弃抵抗。” 殷烛之上前一步,不闪不避的握住一根电棍,轻轻一掰就断成了两截,“你不是主事的,让主事的过来。” 年轻男人咽了咽口水,偷偷往后退了几步,虚张声势道:“警察马上就来了,我劝你别乱来。” 殷烛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挡在前面的几个工人也怂了,战战兢兢的往后退。 “怎么回事?”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推开门进来。姜莺看见他们就往后躲了躲,小声道:“是外勤组的,打头的是我顶头上司。” 带队的是个中年男人,浓眉大眼,国字脸,加上健硕的身材,很有领导的威慑感。副厂长看见他仿佛看见救星一样,虽然觉得这波警察制服有点奇怪,但是是来帮他们的就好。 他指着殷烛之几人道:“警察同志,就是他们几个,伙同我们这里的保安闯进生产车间,进行恐怖袭击!”他手指在变成废墟的实验室上指过,“这是我们的核心生产车间!核心技术和设备都在里面!损失不可小觑!”张啸石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殷烛之以及躲在殷烛之身后的姜莺身上,脸上肌肉抽搐片刻,定格成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客气跟殷烛之问好,“殷先生。”说着又瞪向他身后,叱责道:“姜莺!躲在后面我就看不到你了吗?不是说没有拿到批令,不准私自行动?!” 姜莺直起腰,走上前,也不太高兴,从看到那些幼崽时她心里就有一股火憋着,烧得她怒气勃发又无地自容。因为出发前荣岁说的话一语成箴。 她看向张啸石,语气满是怀疑。“等批复下来,恐怕我们就什么都找不到了吧?” 张啸石一噎,姜莺的话明里暗里在刺他,他哪里听不出来,但是他也没法反驳,只能无奈道:“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我们按章办事不会出错。” “你过来。” 姜莺沉着脸没动,片刻后道:“我做不到。他们私底下用妖……小孩儿做实验,这是明摆着破坏约定,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张啸石叹口气,转向殷烛之,“这里都是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您跟他们纠结也没用,殷先生是跟我回局里落脚,还是……?” 殷烛之瞥他一眼,带着几人与他擦肩而过,“我等非管局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就要用自己方式为同族报仇了。” 张啸石神情一凛,微微低头,“是。” 几人抱着幼崽扬长而去,外面看热闹的工人见他们出来瞬间如鸟兽散开,副厂长震惊的看着张啸石,“你你你不是警察吗?! 他们是罪犯!怎么能就这么把人放了!我这厂里的损失谁来赔?” 张啸石满头官司,闻言不耐烦的凶他一眼,“闭嘴吧你,你们厂长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心思跟你计较这些个。” ………… …… 几人打车回去,殷烛之脸色一直阴沉着,其他人都自觉躲远了不敢触霉头,只有荣岁上前,抬手揉揉皱起的眉间,“还在生气?” “他们越界了。”殷烛之抬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脖颈之中。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一直以来我都默认了这种模式,默认非管局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做错了?” 他看过了太多的争斗,所以不希望人类与妖族对立起来,一直以来都默认甚至支持非管局在中间调停,但是句芒的遭遇让他意识到,一味的求和或许是错误的,欲望永无止境。 荣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思考了半晌道:“人类很复杂,有好人也有坏人,乘局长已经尽力在中间周旋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殷烛之没有应声,就这么安静的抱着他。 一边的句芒踮着爪子走过来,歪着脑袋使劲的瞅抱在一起的两人,“烛龙你这么多年没对象,原来是喜欢男人啊?” 荣岁:“…………” 殷烛之转过头,眼神阴沉的盯着他。 句芒缩了缩脖子,小心蹭到荣岁身边继续逼逼叨叨,“瞪我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嗖的一下张开翅膀,兴奋的对荣岁道:“你不知道烛龙以前的事情吧?我给你说,烛龙可是个万年老光棍,“跟烛龙一样找不到对象”在我们那时候,可是最可怕的诅咒了。” 荣岁:“……”是……是吗? 殷烛之眯起眼睛,手心腾起火苗,冷冷的看着他,“你继续说。” 句芒:“……” “说不过就会动手……”小心的将翅膀收起来,句芒识时务者为俊杰,闭上嘴巴蹲在了荣岁旁边。 荣岁没忍住噗哧笑出声,伸手在殷烛之严肃的脸上戳了一下,道:“怕什么,这不是已经找到对象了吗?” 殷烛之微微抿唇,神情柔和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句芒立刻将头伸到翅膀下面藏起来,嚷嚷道:“幼崽不宜幼崽不宜。” 荣岁:“……” 为了不让句芒再刺激殷烛之脆弱的神经,荣岁抱起句芒去洗澡。真跟句芒接触了之后才发现,这只鸟表面看起来妖妖娆娆,不说话的时候还像个高冷的神灵。一开口就是个唠叨墨迹的八卦精。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荣岁接了一盆子温水,又找了沐浴露给他洗毛毛。句芒先是挑挑拣拣的嫌弃澡盆太小不够华丽,然后又嫌弃沐浴露不好闻要换一个……最后荣岁怒了,强行将他按进澡盆里,浇了一勺水后,句芒终于安静了。 句芒哼哼唧唧的坐在澡盆里让荣岁给他洗澡,嘴里还叨叨个不停,“你是不是跟烛龙学的?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点都不讲道理。都说在一起久了会有夫妻相,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那啥了吗?” “……抬翅膀。”荣岁没接他的话茬,句芒实在太话痨了,你接一句他能给你表演十分钟的单口相声。 句芒咂咂嘴,乖乖的抬起翅膀,身上的毛毛都打湿了黏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浇了水的七彩毽子。花哨又滑稽。 好不容易顶着句芒的唠叨声洗完澡,荣岁拿个毛巾把他包起来,然后用吹风机慢慢吹干。句芒坐在毛巾上,被热风吹得懒洋洋的眯着眼,感叹道:“自由的感觉真好啊……” 荣岁手顿了顿,放轻了动作在他蓬松起来的羽毛上揉了揉。 洗完澡香喷喷的句芒扑腾着翅膀满屋子到处飞,好奇的看着这个瞅瞅那个。据他自己说醒来没过久被抓住了,之前一直被关在别的地方,后来关他的人不知道给他喂了什么药,吃了之后就恢复了成年形态,不过这种状态只能持续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变回幼崽状态,反而比之前更加虚弱。对方一般会趁他成年状态的时候抽他的血。他们的设备还有药剂都是专门对付妖族的,他逃跑过几次都被抓回来了。再之后就被转移到了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句芒用爪爪踩着遥控器调台,翅膀一张一张的十分高兴,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心理创伤。 荣岁估摸道:“如果是人族参与,多半是为了寿命或者妖族的力量吧?但是他们抓幼崽要做什么?”几个幼崽救回来后,他们也都一一看过,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妖族幼崽的身份,并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殷烛之沉吟片刻,也想不通,“等乘玄机的说法吧。而且……” 荣岁疑惑转头,“什么?” “我记得富虞集团是妖族创立。”殷烛之眸色幽深道。 荣岁一愣,之前他有查富虞集团的资料,确实是妖族创立,而且这些年间收容了不少妖族……而北浦工业园却是富虞集团的产业。集团高层的妖族会不知道实验室的存在吗?还是他们也参与其中? 荣岁神情沉静下来,思考其中的关系。殷烛之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手掌顺着他的他后颈往下滑。 “做什么?”荣岁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转到了这事上面来。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殷烛之认真的在他身上摸过,神情甚至有些严肃。荣岁被他的表情唬住,一时间没敢乱动,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 殷烛之收回手,“那有没有觉得有哪里跟平常不同?” 荣岁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忽然伸手摸了摸肚子,“这里……肚子里好像有什么……” 第129章 荣岁摸着肚子,仔细的按按捏捏感受了一番,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就是感觉……感觉有点热热的……”小腹的地方暖洋洋,像是贴了一块暖宝宝的感觉。 “我看看。”殷烛之微微皱眉,伸手去掀他的衣服。 荣岁反射性的后退,虾米一样的蜷起身体,耳朵通红的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要摸人的殷烛之反而一脸严肃,道:“你忘记在实验室的事情了?我看看你的身体有没有出问题。” 他这么一说,荣岁才想起来,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还突然爆发了一下,震碎了实验室的玻璃来着,之后他就晕倒了,醒过来就忘了这件事,现在被殷烛之一提才反应过来。 “实验室的时候……怎么回事?”荣岁看看自己的手,神情纳闷,“我总不能激发了什么超能力吧?” 殷烛之微皱眉头,掀起他的衣摆,温暖干燥手掌贴在小腹上认真摸索着。 荣岁被他摸的脸红,又有点痒痒想躲,但是看他正经的模样,又只能默默的憋住了不动,“有什么不对吗?” 殷烛之摸索半晌,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开,握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你自己看。” 随着他的话音,荣岁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视角,他看不见殷烛之,但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殷烛之的声音道:“往下看。” 荣岁视线往下,就看见黑色的混沌空间之中,一团青色的雾气凝聚在一起,静静漂浮流转着。而在雾气中间,生长着一颗极小的幼苗,这幼苗像是刚长出来,嫩芽是尖尖细细的形状,颜色嫩生生的。 “这是哪里?”荣岁看着幼苗,莫名有种喜悦的感觉。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它。 “你的丹田。”殷烛之道:“感受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荣岁闭上眼感觉了一下,没觉得不舒服,反而有种懒洋洋精力充沛的感觉,便摇头道:“没有。” “可以了。”殷烛之松开他的手,温声道。 荣岁睁开眼睛,从那奇妙的意境中出来,还有些愣愣的,“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长在我的丹田里?” 殷烛之沉默片刻,认命一般道:“大概是时机成熟,发芽了。” 荣岁:“……我只是普通人。” 荣岁一脸你在说什么骚话的表情看着他。殷烛之看起来不想多说,但是瞒也瞒不住几天了,只好道:“你以为不一定是正确的,这件事说来话长,等……等回去后我再找机会告诉你。” “什么意思?你瞒了我什么事情?”荣岁凑上前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依不饶道。 殷烛之对上他的目光,无奈的蹭蹭他的额头,有些示弱的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等想好再告诉你好不好?” 从来只见过钟山神君强势一面的荣老师一下就被震住了,伸手握住他的手,哄道:“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殷烛之嘴角翘了翘,将人抱进怀里。 ………… …… 晚些时候,从w市赶过来的肖文莉也到了。 肖大山去开的门,看见门口风尘仆仆的肖文莉下意识喊了一声“老婆”,脱口而出后反应过来,又讷讷的改口,“文莉,你怎么过来了。” 肖文莉进屋,目光焦急在屋里扫视,“我来接小熊,小熊呢?” 在屋里跟幼崽玩耍的小熊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倒腾着四只小爪子飞快的跑出来,看见肖文莉时高兴叫了一声,“妈妈!” “小熊!”肖文莉蹲下身接住飞扑过来的儿子,小熊趴在她怀里拼命蹭蹭,摇着尾巴不停的撒娇。 肖文莉抱着他站起身,抱着活泼的儿子鼻腔发酸,等小熊高兴劲儿过了才抱住他起了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吓死我了。” 肖大山站在一旁,摸了摸脑袋问道:“不是说给小熊请了保姆吗?” 说起这个,肖文莉将小熊抱在怀里,尽量温和的问道:“小熊不是跟阿姨去上学吗?怎么走丢的?” 小熊仰面躺着,小爪子翘了翘,耳朵心虚的贴在脑袋上,把自己的傻事又说了一遍,“去幼儿园的时候,看见了很像爸爸的人,我去追,然后就迷路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咬爪子,哼哧哼哧的说:“小熊知道错了。” 肖文莉听说他是在幼儿园外走丢的,脸色就变了变,温柔揉了揉小熊的头,道:“不怪你,阿姨平时对你好吗?” 小熊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知道什么样叫做好,只能天真道:“阿姨不让我吃肉,说对身体不好。” “家里的海鲜还有肉,都不让你吃吗?”肖文莉一听脸色就更加阴沉。浣熊一族属于食肉动物,喜爱各种鱼虾还有各种肉类,蔬菜坚果虽然也吃,但那只是点心,幼年浣熊都是要多吃肉才能长得更加强壮。她工作忙,为了保证小熊健康长大,家里的食材都是专门联系了养殖场定期送的。 小熊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阿姨说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肖文莉越听脸色越难看,想到之前保姆还信誓旦旦的说把人送进了幼儿园,她竟然也相信了,不由得火从心头起,将小熊放进肖大山的怀里,转身打了家里的座机。 座机嘟嘟响了很久,却一直无人接听。 她气恼的放下电话,骂道:“我真是花钱养了条白眼狼。” 保姆是人类跟妖族结合生下来的半妖,父母很早就分开了。她虽然有妖族的血统,但是因为另一半人族血统的原因,并不能同天生的妖族一样修炼,寿命也与人类差不多。除了能变化形态外,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肖文莉会认识她,还是因为几年前带小熊去山里放风的时候,发现她被山里的妖怪排挤,出于好心就把她带了回来。 可能是因为一半的人类血统,保姆在人类社会中适应的很快,不过因为她没有学历年纪又大了,只能去工厂一类的地方上班。后来肖文莉升职,越来越忙,小熊没人照顾,就跟她商量,让她住在家里照顾小熊。 本来以为是双赢的好事,没想到相处了几年的人却是个狼心狗肺的。 打不通电话,肖文莉气的呼哧呼哧喘气,道:“她多半是知道我找到了小熊,跑了。” 肖大山给她倒了杯水,道:“为这个生气不值得,小熊没事就好。”肖文莉看着抱着儿子一脸乐呵的前夫,气闷了半晌,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杯。 “你说他们会不会破镜重圆?”句芒蹲在荣岁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家三口。看热闹还嫌不够,还得八卦一下。 荣岁正在微信群里汇报目前的情况,免得幼儿园的一家老小担心,闻言哭笑不得的弹了句芒一脑瓜蹦儿,“怎么这么八卦?” “我猜他们会复合。”句芒不满的抬起翅膀捂住脑袋,终于收回八卦的目光,转而不满的瞪着荣岁,“你不要跟烛龙学,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荣岁又捏了捏他的嘴巴,笑眯眯道:“这叫夫唱夫随。” 句芒噎住,张着翅膀转身迈爪离开,气恼嚷嚷道:“有对象了不起吗?!” 荣岁噗嗤笑出声,握着的手机又嗡嗡的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骄虫在群里发的一个视频。小孩儿一脸得意指着旁边被五花大绑的保姆道:“小蜜蜂跟我说她要跑了,我就去把人抓回来了!”他后面温暾一蹦一蹦抢镜头,“还有我!毕方跟貔貅也去啦!” 荣岁嘴角抽了抽,鉴于这次确实做了回好事,还是夸奖道:“嗯,干的不错。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一边的保姆被麻绳捆着倒在地上,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荣岁晃晃手机,对肖文莉道:“保姆确实跑了,不过已经被抓回来了。” 肖文莉抱着小熊凑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保姆时怒气就消散了,磨牙道:“等我回去了再跟她算账。” …… 工业园的事情还没解决,几人暂时回不了w市,肖大山的朋友家也住不下这么多人,荣岁他们就去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暂时住下。 被救出来的五只幼崽也一并跟着换了地方。 除了被绑上试验台的那只倒霉小崽子,其他四只幼崽都幸运的没有受伤,只是关着这段时间担惊受怕,吃的也不好,都瘦了不少。暂时就由肖大山和姜莺照顾着。姜莺已经通过非管局的内部系统查到了几个幼崽的家长,分别通知后,只等着幼崽的家长们赶过来接人。唯一没人接的就是当时跟小熊关在一起的小猞猁。 小猞猁跟小熊挨在一起,明显能看出来一只肥嘟嘟,一只瘦骨嶙峋。他就是那只在山上流浪的幼崽,无父无母的,姜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 荣岁本来准备如果没人认领,就将他带回幼儿园去照顾,没想到肖大山照顾了两天,见他跟小熊相处的好,哼哧哼哧的跑过来找荣岁商量,说自己想收养小猞猁。 小熊拖着瘦弱的小猞猁跟在屁股后面偷听,两只幼崽的眼神都怯生生的。 荣岁本来也是看小猞猁可怜,才动了带回幼儿园照顾的心思,现在见肖大山主动提出来想收养,就将躲在后面的小猞猁抱了起来,问他愿不愿意。 小熊直立起身体,伸着爪子的大声嚷嚷“愿意”。小猞猁朝后抿了抿耳朵,偷偷看了肖大山一眼,才小声说了愿意。 荣岁揉揉他的脑袋,将小猞猁交给肖大山,“等回去了,让他跟小熊一起来上学吧,学费就免了。” 肖大山乐呵呵的将两只幼崽抱进怀里蹭了蹭脸,笑着应下来,“等这事完了,我就去w市找工作,到时候也可以经常去看看他们。” 肖文莉看着他傻乐的计划以后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 第130章 众人搬到酒店后的第二天,非管局的人就上门了。 这次来的除了张啸石,还有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人。从张啸石恭敬的态度来看,身份应当不低。几人客套的寒暄几句,老人才主动摆手让张啸石他们出去,进入了正题。 客厅里就剩下殷烛之,荣岁两人。老人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面容看起来有些沧桑,说话的语气却很平和,“这一趟,老朽是代表玄机而来。”他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皮肤比起一般人要白许多,仔细看会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白民国人的影子。 “玄机的身份不宜过来,我是他族叔,所以此次来做这个说客。”他缓缓说道:“北浦工业园的事情一接到消息后我们就已经派人去追捕负责人,但是我们晚了一步,找到人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杀。与他同谋的王博士也死于他自己研发的药剂。” “至于分局里给他通风报信的内鬼也找了出来,但他只是个替罪羊,审讯过后什么都不知情。” “你们觉得这套说辞就能交代人族违背约定主动挑衅妖族之事?”殷烛之的情绪已然平复许多,听见他这套说了等于没说的解释,神情只带上了淡淡的嘲讽。 老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也正是乘玄机请他过来做说客的原因之一,现在能给出的说法跟处理都实在太过单薄,不说殷烛之不会接受,他们自己也理亏的很。但这趟他们必须来,因为一旦两边谈崩了,那关系的就是两族的安稳问题。 他皱起眉,面容流露出一丝无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神君莫要动气,下面才是玄机让老朽带的话。” “玄机一向主张两族和平共处,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但是他接任时间不长,要想完全拔除内鬼,肃清内部,还需要些许时间。这次的事情他也震怒,但是北浦工业园虽然是富虞集团旗下,却一直是独立运营,集团并不插手。而且两个主犯都已经身死,即使我们想要继续深究,也找不到证据。” 说到这里,老人目光也有悲戚,“富虞集团这些年势力渗入各个层面,不管在人族还是妖族之中名声都不差,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即使是非管局也不敢在明面上撕破脸。” 他用的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殷烛之沉声道:“富虞的创立者到底是谁?” “不知道。”老人摇摇头,“富虞集团百年前就已经创立,创立者只依稀听说与某位天帝有关,但却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集团的所有事宜,都是别人代为出面处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那人是死是活就更加没人知道了。” 荣岁与殷烛之对视一眼,老人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能说都已经说明,他们就算对处理心有怨气,也不好对着他出。 “那个实验室抓幼崽到底在研究什么?你们调查出来了吗?”荣岁问道。 这次老人倒是知道的比较多,道:“实验室的研究员都已经被控制起来,我们的人对残留的药剂分析,猜测他们大概是想改造幼崽。” “改造幼崽?什么意思?” “他们想让幼崽与神灵的血液融合……残留的药剂里发现了句芒的血液……” 荣岁不解道:“他们想造神?” 殷烛之摇头,“就算是造神,这样造出来的神也未必会听从他们的命令,何必做这样费劲不讨好的事情。” 老人点头,“如今早不是那个时代,造出神灵又有何用?” 说着三人又沉默下来,各自思量。信息太少,根本无从下手,三人对坐片刻,最后老人先告辞离开。离开前一再强调,非管局已经派人暗中盯着富虞集团,希望殷烛之能给他们一些时间。 殷烛之沉吟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事情至此暂时画上了句号。 之后几天,认领幼崽的家长们陆续赶来将幼崽领回去,等幼崽都领走后,一行人便回了w市。小熊一家跟着一起回了幼儿园,先去跟保姆算账。 保姆被绑了几天,惊惧交加之下已经气息奄奄,一见到肖文莉就竹筒倒豆子的全交代了,哭着求肖文莉放过她。 骄虫最讨厌她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气咻咻的把她跑路还偷了三万多块钱的事情捅了出来。肖文莉本来就不是心软的人,等她哭完冷笑一声就和肖大山一起将人扭送到了非管局去。 小熊一家也走了,就剩下句芒一只鸟。 他也不认生,迈着四方步装模作样的跟未来的室友们打过招呼,就去校园里溜达去了。溜达完了回来还一脸不满对荣岁抱怨说幼儿园太贫瘠了,连个花园都没有。 “我随手种了点花花草草,你也不用特意感谢了。”句芒昂着头,拖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小袋子继续往宿舍楼后面走去。荣岁琢磨着这话不太对,跑出去一看,教学楼前面一片已经开满了花,春夏秋冬的品种一应俱全,根本不care现在是个什么季节。 骄虫后面跑出来,看了一眼争红斗艳的花,眼睛就亮了,宝贝的摸出自己牡丹花种子,颠颠的追上去找句芒帮忙种花。 句芒拖着装满种子小袋子,沿着宿舍墙根撒种子,他撒的很随意,抓了一把就往墙根撒下去,不过片刻土里就钻出了嫩芽,然后抽枝长叶,在墙边郁郁葱葱长成一排,开出绚烂的花儿来。 看着艳丽的花朵,句芒心情好了许多,一边哼着歌一边溜溜达达的往前走,走了一段,面前忽然挡了个人,他退后几步抬头看,脸上的笑容就淡了,“鲲鹏?你竟然没死?” “嘘,”听着这个许久未曾被人叫过的名字,老园长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对句芒竖起手指,低声道:“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句芒讥笑道:“你也知道自己做过事情见不得人?怎么?现在想隐姓埋名过平淡生活了?” 老园长无奈的笑,“只是不想将小辈牵扯到我这个老不死的糟心事里。这事神君也知道的。” 句芒收起种子,扭头就走,“少拿烛龙当挡箭牌,他愿意替你隐瞒,我可不愿意!” “你就是告诉其他人,除了牵扯出以往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呢?”老园长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悲凉,“我命不久矣,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弥补当年的过错,他们忘了当年的事情,过得开心,又何必再一次提起往事,将他们牵扯进来。” 句芒的脚步顿住,迟疑的停留在原地。 老园长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佝偻着脊背转身离开。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垂暮的背影,是昔日“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鲲鹏。 句芒憋着气踢了一脚墙壁,愤怒的往回走。 经过荣岁房间外时,忽然一顿,连愤怒也顾不上了,使劲扑腾着翅膀飞上窗台,一双眼睛盯着床头柜上的小树苗熠熠发光,“建木?” 他不可置信的蹲在窗台上盯着小树苗出了一会儿神,又自言自语道:“怎么能把建木重在花盆里,都打蔫儿了……”说着就撅着屁股跳下窗台,一蹦三跳的蹦到床头柜上,伸爪就准备将小花盆抓起来带走。 原本好好歇在小树苗上的火精顿时毛了,腾的一下烧起来,将整只句芒都包裹了进去。 句芒尖叫一声,抬翅膀护着脸,嚷嚷道:“烛龙你做什么放火烧我?!” 火精不依不饶烧着偷树贼,火势越来越凶猛,句芒外面一层羽毛都烧焦了,抽空看了一眼气的心肝都在疼,夺门而出就去找殷烛之算账。 “烛龙!我今天跟你势不两立!” 殷烛之正跟荣岁讨论着幼儿园的规划问题,就见一只浑身着火的鸟气势汹汹的朝他冲了过来,殷烛之皱眉躲开,扑了个空的句芒在地上滚了两滚,崩溃的大叫,“灭火!快灭火!我都毛全焦了!!” 荣岁呆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追着句芒烧的是火精,连忙叫了一声,“火精,回来。” 怒气勃勃的火精闪了闪,不情愿的将火势减小了一些。荣岁见他们还要继续打架,只好亲自上前将火精地牛皮糖一样从句芒身上撕下来。 “怎么回事?”荣岁简直满脑袋问号,看句芒跟殷烛之挺熟稔,怎么跟火精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句芒跌坐在地上,心疼看着自己焦黑的羽毛,痛心疾首的指责殷烛之,“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接打一架!为什么要放火烧我的毛?!” 殷烛之冷漠的看着他,“你去动建木了?” 句芒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气愤道:“我看一下建木怎么了?这么小的苗苗你们也不知道好好照顾,都打蔫儿了,我还不能看看吗?!” 荣岁瞅瞅躺在手心撒娇的火精,再看看浑身焦黑的句芒,总算明白了事情原委。火精被交代守着小树苗他是知道的,多半是句芒去动了小树苗,火精才生气了。 尴尬的咳嗽一声,荣岁把罪魁祸首火精塞进口袋里,当和事佬道:“都是个误会,火精他不懂事。” 句芒伤心欲绝的看着自己的毛毛,腿一蹬就躺地上了,“毛全黑了,我不活了!” 第131章 句芒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起来,就扯着嗓子干嚎。一副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嚎也要嚎死你的模样。殷烛之嘴角抽动,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干嚎。以前句芒打架打架打不过就惯爱用撒泼打滚这一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火精藏在荣岁口袋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就想出来看热闹,荣岁感觉到手边的热度,又伸手将他塞了回去,拍了拍口袋警告他老实呆着,不许再出来捣乱。 句芒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凉又坐了起来,抻着腿坐地上,装模作样的嚎两声了就歇一会儿。荣岁脸皮薄,毕竟是火精惹的事,他看着浑身漆黑的句芒还有点内疚,也不忍心看着句芒继续嚎啕。想了想蹲下身将他抱起来,“我先带你去洗干净。” 终于有人理的句芒嚎的更起劲,“洗不干净了呜呜呜,这幅样子我还怎么见人呜呜呜……” 荣岁看看黑漆漆的一只鸟,嘴角抽抽,安慰道:“说不定洗一洗就干净了。要是洗不干净,我再给你想办法。” 句芒放下挡脸的翅膀,露出一张灰扑扑的美人脸,还响亮的打了个嗝儿,“真的?” 荣岁顿觉头疼,“真的。” 句芒这才不嚎了,蔫哒哒跟个被霜打蔫儿的黑茄子一样趴在荣岁臂弯里。荣岁抱着他回了宿舍,把浴盆里放满温水,再小心把黑乎乎的句芒放进去。 这回句芒顾不上嫌弃澡盆不华丽了,沾了水就开始小心扑腾翅膀,试图把羽毛上的黑色洗干净。荣岁挤了沐浴露,又往他身上浇了点水,动作轻柔给他搓毛毛。 一盆清透的水很快就洗成了黑色,又换了一盆水之后乌漆墨黑的句芒才洗干净。浑身湿哒哒滴水、羽毛紧紧贴着身体的句芒坐在澡盆里,期待的看着荣岁,“洗干净了吗?” 荣岁用毛巾包裹住他,斟酌着语气道:“这样……也挺好看的。有个性。”原本五彩斑斓的羽毛大部分都泛着焦黑,残缺不全的胡乱支棱着,加上还打湿了水,即使句芒一张小脸艳丽,整个模样也滑稽的很。荣岁很努力的忍住了才没笑出声,就怕伤害了句芒那颗脆弱的玻璃心。 句芒眨了眨眼睛,使劲的挣开包裹着身体的毛巾,低头看看肚皮,再张开翅膀瞅瞅,顿时就双眼含泪了,“呜哇……你骗我……” 荣岁赶紧去抱他,给他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哄道:“没骗你,真的,你等等,我给你做几件衣服穿上就好看了。” 句芒勉强憋住泪泡,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荣岁心说火精真是造孽哦,把好好一只漂亮鸟给烧成这样。表面上却还要哄着句芒,先给他把毛毛吹干了,再用小毛巾包住,然后才去找了布头跟针线过来。新羽毛长起来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荣岁想着,先暂时给做两件小衣服穿着吧,这样句芒看着应该会开心一点。 句芒喜欢鲜艳的颜色,荣岁就特意找了嫩黄色跟红色的布头过来,上网搜了几个宠物的衣服款式,就对着做了起来。荣岁手工不错,针脚也缝的细密。嫩黄色布头做了件小马甲,红色的布头则做成了披肩的小斗篷。将小马甲穿好,再披上斗篷,宽大的斗篷差不多将大半的身体都遮住了,再在脖颈上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总体看还是个可爱的幼崽。 荣岁又做了个带线球的小帽子给他戴上,才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给他看。句芒看着相机里的自己,试着扑腾了一下翅膀,颓然的神情一转而空,兴奋的张着翅膀转了个圈圈。 “穿上就跟之前一样好看了。”荣岁给他把转歪的帽子扶正,笑道。 句芒昂着脑袋,用翅膀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半晌才终于满意的收了手,“还不错,就是一套还不够穿。”踢了踢脚下的毛巾,句芒又补充道。 “我抽空再给你做两套。”荣岁好脾气的揉揉他。 小要求被满足的句芒更加开心了,迈着爪爪跳下地,去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了。荣岁失笑的摇头,准备收拾乱七八糟的材料堆,一回头却发现温暾正缠在一堆布头跟线里无辜的看着自己。 “我也想要!”温暾想要抬爪去抓荣岁,却不料被身上缠绕的线绊了一下,栽了个跟头。温暾头朝下,撅着屁股拼命扭动,哼唧着求救,“起不来了……” 荣岁:“…………” 哭笑不得将温暾解救出来,小胖子趴在荣岁腿上吐舌头卖萌,眼睛黑亮亮,“红的,我也要。”他用爪子胡乱比划了几下,荣岁却看懂了,小崽子喜欢上了句芒身上的小斗篷。 荣岁点点他的额头,在材料堆里翻了翻,红布却不够了,只能就着剩下的布料,做了个蝴蝶领结给他系在脖子上,“布不够了,改天再给你做。” 温暾仰着脸,眼珠使劲往下瞟去看脖子上的大蝴蝶结。荣岁拿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温暾美滋滋的看了一会儿,才兴高采烈的昂着脑袋出去了。 荣岁摇摇头,房间的地面上材料已经被弄得到处都是,线头和碎布满处飞。荣岁不见恼意,耐心一点点捡起来收拾干净。 “你太惯着他们了。”殷烛之走进来,在他旁边蹲下,跟他一起收拾满地狼藉。 两人凑的很近,荣岁瞥他一眼,索性靠过去在他肩膀上蹭蹭,“我惯着他们,你惯着我怎么样?” 殷烛之手一顿,侧过脸看他,白皙的脸颊距离他只有一指,喉结上下滑动,殷烛之俯身在他脸上亲吻,唇间溢出低低呢喃,“好。” ………… …… 四月结束,五月以劳动节开头,幼儿园放了三天假,节假日高峰去哪里都人多,荣岁索性带着一家老小在幼儿园折腾起了室外烧烤。 宿舍楼后面的场地够大,墙根下又被句芒种满了花草,架上烧烤炉,摆上桌椅,暖融融的太阳照下来,也不比去外面玩差多少。 食材是荣岁提前跟庆山还有赤鱬一族定好的,一大清早就送了过来。五月以后,赤鱬族的食材清单上又加了不少海鲜河鲜,正好适合烧烤。 大人们负责处理食材,新鲜的贝类都得泡上水吐干净沙子,虾子要抽干净虾线,把头刷干净……几人分工合作。荣岁则跟殷烛之一起将肉类腌制入味再片好用签子串上。 等食材都处理好,差不多正好到了平时的午饭时间。玩闹的幼崽们围拢过来,兴致勃勃盯着碳火正旺的烧烤架。烧烤架是定做的加大号的。几个人一起烤刚好跟上幼崽们吃的速度。 荣岁用锡纸把金针菇包好,放在架子上烤,旁边的殷烛之自然的将一只剥好壳的烤虾塞进他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嚼咽下去,荣岁回给身边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吃。” 殷烛之眼底光芒闪动,莫名有些微妙的满足感,手下不停又夹了一个生蚝肉喂给他。荣岁手上卷着锡纸,嘴上来者不拒,腮帮子就没瘪下去过。 同在边上的其他人诡异的对视一眼,目光中包含万千情绪。朱芷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捏起一只虾递到夜行游女嘴边,“啊~” 夜行游女张嘴叼过去,嚼吧嚼吧连头带壳一起吞了。 其他人:“…………”欲盖弥彰! 夜行游女从下面踢了傻愣愣看的不错眼的熊北一脚,“烤肉没了。” 熊北迟钝的转过头,神情呆滞的烤肉。除了他其他人多少都看出来一点苗头,这时候都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夜行游女小声跟两个小姐妹咬耳朵,“你们说这种四肢发达的妖,是不是头脑都比较简单?” 李真真和朱芷赞同点头,同情道:“穷奇应该还没看出来吧?” 夜行游女笑嘻嘻,“都别告诉他,等他自己发现了看看是什么反应。”今天工地上有事,荣富没能参加烧烤趴体,完美错过了发现儿子恋情的机会。 吃完烧烤,肚皮溜圆的幼崽们又闲不住,在句芒带领下,纷纷拖着小铲子去挖坑种花。 铲子太大,幼崽不够高,使了几下不顺手就被扔到一边去,不耐烦的幼崽们变回原形,开始用爪子飞快的刨坑。温暾刨的泥土纷飞,脸上身上脏兮兮,却高兴的很,对句芒道:“我挖好了!” 穿着小斗篷的句芒就拖着那个种子似乎永远也撒不完的布袋子过来,往土坑里撒上种子。他撒完就退到一边,开着儿童小汽车的绥祖凑过来,张大嘴噗噗吐了两口水进去,温暾就飞快将刨出来的土盖回去。 小心盖好土,幼崽们就围成一圈盯着看,句芒得意打了个响指,微微鼓起来的小土堆里,就迅速钻出一棵嫩绿小树苗。温暾蹦跶着欢呼一声,幼崽们又呼啦啦往下一个地方去挖坑。 他们围着幼儿园的围墙下均匀的挖了一圈的坑,每个坑里都扔上一粒种子,等幼崽们种了小半圈后,前面种下的小树苗已经长到了小腿高。按照这个速度,想必要不了几天,幼儿园里就会是一片郁郁葱葱了。 第132章 幼儿园里开满了花,幼崽们欢快的在花丛树丛之中穿梭来去,不多时每只幼崽都叼着几枝娇嫩的花朵颠颠的送到荣岁面前去。 荣岁原本坐在野餐布上看着他们撒欢,猝不及防面前就被幼崽堆满了花朵。笑着挨个摸摸眼睛亮晶晶的幼崽,荣岁挑了最娇艳的一枝,借花送佛给了殷烛之。 红色的花朵嫩生生的,外层的花瓣层层叠叠绽开,里面的花蕾却还羞涩的半闭着。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珠,煞是好看。殷烛之愣愣的看着花,片刻后抿唇接过,手一摆,就变戏法一样的将花朵收了起来。 “你藏到哪里去了?”荣岁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满脸好奇。 殷烛之握住他的手,笑道:“收起来了。” 荣岁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会说了,小声嘀咕了两句小气,找了丝带来将随意堆放的花朵扎成花束。 送了花的幼崽们休息了一会儿,又颠颠跑去种牡丹。这是骄虫求了句芒帮忙的,牡丹种子不少,他特地挑了个大的花圃,幼崽们呼啦啦的跟着他跑过去,挖坑的挖坑,浇水的浇水,齐心协力将一袋子牡丹种子种了下去。 牡丹种子封存了许久,又只是普通的种子,句芒种下去后虽然也长出了翠绿的苗苗,不过比起开满校园的花儿们,还是长得慢了些。不过骄虫却很满意,小心翼翼摸了摸嫩绿的牡丹苗,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等开花了,我给你们采牡丹蜜吃,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蜂蜜了。” …… 种好牡丹,幼崽们又去别的地方找乐子去了,句芒倒是没有跟着去,反而迈着爪爪走到荣岁面前,仰着脸道:“要不要我帮你把小建木也种上?它在花盆里都打蔫儿了。” 荣岁迟疑道:“种下去后会长的很大吗?”他主要是担心建木长的太大了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当然会长大。”句芒拍拍翅膀,鄙视道:“上古时候,建木可是天梯。”说完见荣岁面色犹疑,又不太高兴的补充道:“不过那是上古时候天地间灵气充足,现在这环境,长不了那么高的。除非……” “除非什么?”荣岁好奇道。 句芒顿了顿,瞥见殷烛之警告的眼神,咂咂嘴道:“没什么。反正不会长那么大就行了。” “那就种吧。”荣岁没有纠结他未尽的话,去宿舍将建木搬了出来。建木种在小花盆里,比刚带回来的时候长高了一掌的样子。 句芒接过建木,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用两只翅膀捧着花盆,转了一圈打量四周,然后便选定了一个方向走过去。最后在幼儿园的中心停下来。 他捧着建木苗,踏了几个奇异的步伐,最后站定,开始嘿咻嘿咻的刨坑。荣岁想过去帮忙,却被殷烛之拉住了。 句芒挖的坑不深,挖好之后他将建木连苗带土从花盆中取出来,小心的放进坑里,又埋上了土。做完这一切之后,句芒开始围绕着建木苗转圈。 他的速度一开始很慢,荣岁莫名的看着,却见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流畅,踏步渐渐变成了盘旋,翅膀舒展,穿着红色斗篷的句芒严肃着面孔,飞到建木苗的上空跳起奇异的舞蹈。 他尾巴上的羽毛还是焦黑的,黄色马甲跟红色的斗篷看起来稚气又有些滑稽。但当他展翅而舞时,一股庄严气氛无声蔓延开来。围观的众人被感染,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稚鸟围绕着建木舞蹈,引颈而鸣,鸣声穿云裂石,直击天穹。在稚鸟身后,华丽的巨鸟虚影拖着色彩斑斓的尾羽与他同舞。 “这才是真正的句芒……”荣岁看着空中华丽的巨鸟,喃喃自语道。 不是地下室初见的落魄神灵,也不是幼儿园的跳脱稚鸟,而是真正的——神灵。 句芒为春神,掌管万物生机,传说每年冬末春初,美丽的神灵就会带着希望的种子,从南方飞到北方,唤醒大地之上沉睡的生灵。 春之始,万物生发。 空中的句芒昂头敛翅,尾羽划过天空,华丽的羽毛上似落下点点光芒,土壤之中安稳静立的建木被这光芒包围,嫩绿的枝干开始抽芽生长。与此同时,大地陡然震颤,如同心脏搏动。 句芒气喘吁吁的落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生长的建木。 天空中阳光依旧灿烂,荣岁却感觉脸颊触到一点冰凉,先是一滴,两滴……而后是无数滴。绵绵雨丝飘落下来,轻柔落在发间跟身上。还带着春末的清冽寒意,却并不觉得冷。 原本定定看着建木生长的幼崽们,忽然欢呼起来,谁也没有去躲雨,反而沐浴着细雨,围绕着建木发出听不懂的叫声。 之前种下的花草树木,沐浴着雨水开始生长,花圃里刚刚结了花苞的牡丹,青涩的花苞涨大,吐出鲜艳的花朵。花瓣层叠绽开,欣喜的迎接这场猝不及防的雨水。 荣岁立在雨中,雨水打湿了睫毛,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鲜艳的色彩拥挤着冲进眼中,俱是勃勃生机。 “这画面……”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荣岁心头缠上一层怅然,而后又很快消散开,只剩下呼吸间的清新气息。 殷烛之侧脸看他,抬手与他十指相扣,眉目间的褶皱展平,一直以来心中缠绕的线团找到了线头,终于解开。他温声道:“你想知道吗?” 问题问的没头没尾,荣岁却听懂了。他也侧脸,眯起眼微微笑,“你想好怎么说了?” “嗯。”殷烛之道:“想好了。” …… 这场雨下了许久,但是谁也没有进屋躲雨,缠绵的雨丝打湿了衣襟,停歇之后,又被暖融融的太阳慢慢烤干。一道七彩虹跨过天边,更添绚丽。 幼崽们抖抖湿漉漉的毛毛,趴在草地上惬意的整理毛毛。殷烛之跟夜行游女交代了一声,便带着荣岁离开。 黑龙带着荣岁飞向天空,荣岁伏低身体贴在龙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殷烛之摆了摆尾巴,轻啸一声,带着他往远方飞去。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连绵的山脉之上,荣岁往下看,越看越觉得熟悉,“这里是……巫龙峡?” “嗯。”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荣岁不解道。 “带你回家。” 殷烛之悬停在巨大的湖泊之上,从上往下俯瞰,碧绿湖泊如同一块不规则的宝石,平静水面之下,是巨大的横公鱼摇摆着鱼鳍游弋其中,在湖面上勾勒出墨色阴影。 “抓紧我,下去了。”殷烛之提醒一声,便带着荣岁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入湖中。 湖面激荡起巨大的水花,横公鱼惊吓的四散逃窜,巨大的鱼尾划过湖面,带起一串水光。荣岁闭着眼睛紧紧抱住殷烛之。耳边是横公鱼的叫声和水流声。眼前光影浮动,身体却没有入水的湿冷感。诧异的睁开眼睛,荣岁发现自己被一个透明气泡包裹着。 气泡之外是各种逃窜的水底生物,水底光影浮动,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奇异景象。 殷烛之带着他继续往下潜,周围的光线变得越来蒙昧,最后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多深的水下,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活着的生物,只有隐隐旋转着拉扯的暗流。荣岁一开始还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后来实在没有什么看的了,就索性趴在黑龙的背上,侧脸轻轻的蹭了蹭光滑的鳞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荣岁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忽然传来一阵光亮,不适应的闭上眼睛,随着耳边传来的泼水声,荣岁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殷烛之黑发披肩,黑袍广袖,宽大的袖摆在风中鼓动,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荣岁。 “钟……山……”荣岁依然呆愣着,口中喃喃,眼眶聚起泪水。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回过神,他无措地擦了擦满面的泪水,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些景象,就觉得心里难受……” “我明白。”殷烛之上前一步抱住他,相贴的身体传来熟悉的温度。慌乱的荣岁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我是不是来过这里,总觉得……很熟悉。” 殷烛之松开他,温柔捻起衣袖给他将泪水擦干,才牵着他的手,踏入被遗忘的故地,“这里是钟山,欢迎……回家。” 鼻尖的酸涩已经退去,荣岁被他牵着一步步往前走,每走过一个地方,脑海里就奇迹般能猜出下一个地方,只是那模糊的景象告诉他,这里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模糊的记忆里,这里该是热闹、又满是生机,而不是这样衰败和死气沉沉。 殷烛之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缓声道:“时间太长了,我慢慢给你说……” 荣岁侧脸看他,面前温柔的面孔似乎与另一幅威严又冷漠面孔合为一体,他心里一动,脱口而出,“神君……”殷烛之微愣,看见他的神情,释然笑道:“已经很久没听过你这样叫我了。”短短的两个字,却蕴含了百转千回的感情,不是单纯对庇护者的敬畏,也不是对强者的畏惧,而是一种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敬仰与……爱慕。 第133章 荣岁喊出口后,自己也蒙了一下。那语气分明不是他平时会用的。但这样带着仰慕的语气,却又让他无比的熟悉。仿佛曾经喊过许多次一样。 脑海中依稀浮现出模糊画面,荣岁想要仔细追寻时,短暂的画面却又如同云烟散开,了无痕迹。 “我们……以前就认识吗?”荣岁心情复杂,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殷烛之透过他看到的是与他长得相像的故人?还是就是他自己?那时不时出现的模糊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荣岁疑惑的看着殷烛之,等着他的解答。 “很久之前,钟山还未覆灭。你、我、白泽、混沌、毕方、貔貅……还有许许多多的妖族,都住在这座山中。” 殷烛之抬手指过狂风肆虐的沉寂山林,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上古时候,妖族昌盛。大妖划地而治,各自为政。从上到下都遵循着最原始的弱肉强食规则。在当时,唯有钟山是例外。因为钟山传闻是烛龙安眠之地,即使是大妖也不敢轻易惊扰。于是一开始是许多无处可去的小妖躲进了山中,然后一些不愿意参与争斗的大妖渐渐也住了进来……烛龙对此一直是默许态度,他不要求上供,也不随意欺辱山中的妖族……甚至根本没有现身,只在暗中提供一些庇护。而住进来的妖族大多性情平和,因此山上虽然大妖小妖杂居,但大家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彼此并不会惊扰。 反而是天长日久的相处,让许多比邻而居的妖族有了感情。当时白泽、混沌、貔貅还有后来的毕方,因为都是实力不凡的大妖,加上正好又都住在最好一块山头,所以感情十分深厚。远离争斗之外,也会为钟山的小妖提供庇护。 “那我呢?”荣岁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认识我的?” “你呀……”殷烛之垂眸看他,嘴角上勾,似乎想到了什么颇为有趣的事情,“你是混沌去摘野果子时,顺路捡回来的。” 混沌性子单纯,好玩贪吃,最喜欢满山乱跑。某一日他从山里回来时,胳膊上挎着个大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野果,而在野果堆里,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孩儿熟睡着。 小孩儿白皮肤黑头发,闭着眼握着拳头脸蛋睡的通红。即使被温暾一路颠簸回来,也没有醒过来。几个从没养过幼崽的大妖研究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这是哪个族的幼崽。不过多半是哪家的粗心家长把崽子弄丢了,才会被混沌混在野果子里捡了回来。 作为随便往家里捡人的惩罚,混沌被要求每天用篮子装着幼崽满山去问谁家丢了幼崽,但是这么找了许久,也没有人来认领。反而是幼崽醒过来后乖巧又讨喜,几个大妖觉得好玩,就将他养在了自己的地盘里。 年幼的荣岁被四个完全没有养崽经验的大妖拉扯到了膝盖高,最常干的事情就是被混沌装在篮子里,跟他一起去林子里摘果子。不过混沌记性差,经常摘着摘着就走远了,然后将小小的幼崽独自扔到了林子里。 殷烛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荣岁的模样。小小的幼崽蹲在地上,腰间挎着大篮子的手柄。蹲在地上认真捡野果子。他很安静,也不怎么怕生。看见忽然出现的殷烛之,眼里不见害怕,反而举起手笑眯眯的递给他一个刚捡的野果。 这种感觉对于殷烛之来说很新奇,这还是第一次有幼崽向他表示亲近。于是他便时常趁着幼崽独自一人的时候来看他,偶尔会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给他,但大部时间,他更喜欢在一边坐着,看着幼崽在地上涂涂画画或者捡野果子,内心就不会不知不觉变得平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多年,幼崽渐渐长成了青年。长大的青年一直没有变换过形态,通晓天下万物的白泽查遍卷宗,才弄清楚了青年的根脚——建木之灵。 建木生天地之中,高百仞,上承天,下启地。是众神往来的天梯。建木存在了多久已经无法计算,但是自有神开始,建木就已经存在。而青年就是建木汇聚的一点灵智化形而生。 青年成年之时,白泽为他取名“荣岁”,取自“年年岁岁,草木荣荣”之意。 荣岁长大之后,殷烛之便不再现身,但这整座钟山皆在他掌握之中。因此也时常会留意青年的动静。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年忽然开始往山上送供奉。 “你看,这些都是你送上来的。”殷烛之牵着他走进无人踏入过的山洞,将他引到放满了藏品的内室中。 荣岁惊叹的看着,人工凿出来的石台之上,放在各种奇怪的小玩意儿,他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些是我送的?” “嗯。”殷烛之找了一个陶瓶出来,将荣岁送他的花朵从袖子里拿出来插进去,然后调整方向,放在了最显眼的石台上。 荣岁盯着那朵娇嫩的花儿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满屋子的零碎玩意儿,问道:“那我……也是妖族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出乎意料的,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他竟然没有一点排斥。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是。”殷烛之抬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叹息道:“这大概要从妖族的大战说起了……” 那是上古时候最混乱的一段时期。都说人族贪婪,但其实真要比较起来,妖族又何尝不是如此。上古时期妖与神的界限并不分明,大妖互相厮杀,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土后,纷纷称帝封神。 群帝并起的时期,战争不断,死伤无数。阪泉之战后,黄帝取得胜利,尊“中央天帝”,为五帝之首。而妖族的动乱,则要从黄帝让位开始说起—— 黄帝有孙名叫颛顼,颛顼自小跟随少昊学习,协助少昊处理政事。颛顼成年后,因才能过人,便又时常代黄帝处理政事。后来这短暂的安稳被蚩尤带领的九黎部落暴动打乱,黄帝虽然平息了战乱,但也厌倦了这样的争斗,索性将中央天帝的位置让给一直代为处理政务的颛顼。 颛顼继位后,却不如黄帝仁慈,为了防止再有暴乱发生,他先是派出“重”“黎”两位大神将天地分隔开,阻断“通天之路”,而后又屡施暴政,终于引起共工不满。继炎黄阪泉之战后,共工带领炎帝残部,与颛顼再次发生战争。 为了争夺中央天帝之位,两方殊死相搏,无数妖族或主动或被迫的卷入争斗,一时之间死伤无数,鲜血渗进土壤里,将泥土都染成了红色。 而共工与颛顼打的不分上下,最后一怒之下撞断天柱,又引来滔天洪水,一时之间天塌地陷,大地分崩离析。 而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女娲来补天救世。 或许是天道对妖族的惩罚,这一战之后,天地间灵气流失,无数大妖神灵接连应劫陨落,而大战之后尚未来得及休养生息的妖族,就这么没落了。反而是弱小的人族趁机开始崛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荣岁听他说完,神情疑惑。 殷烛之敛目,“因为是你救了妖族。” 外面战的正酣时,钟山始终一派平静,直到共工撞断天柱,天塌地陷,钟山的妖族们才慌乱起来。然而能带领妖族的大妖们却齐齐变得虚弱,甚至有了退化的迹象。就连烛龙也不可幸免。 唯一的例外就是荣岁。 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殷烛之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勉强出手护住了钟山之后,就开始日渐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醒来,看见的都是荣岁忙里忙外的照应着。 热闹的钟山没了。青年的笑也没了。 荣岁终日沉着脸忙碌,在地面的洪水终于消退后,有一日他忽然跑到了山洞前,喃喃自语一般的说:我找到了办法救他们。 彼时殷烛之虚弱的趴卧在山洞之中,而荣岁背后的背篓里,装着退回幼年期、陷入沉睡的混沌。 …… 自重和黎分开天地,阻断通天路后,天地之中的建木就失去了作用。高大的建木孤零零矗立着,即使天地崩裂,它也不动如山。 而在这一日,这棵顶天立地的巨树却忽然拔出根系,缓慢往钟山方向行去。 荣岁与建木合为一体,控制着巨大的建木一直走到了钟山的山顶上,以钟山为起点,粗壮的根系扎入地下,往四面八方延伸,发达的根系如同蛛网一样,将崩裂的大地拼合起来。 勉强修复的大地满目疮痍,天空中肆虐着雷暴与巨风。建木屹立在雷暴中间,根系铺满整个大地。小心的将沉睡的同伴保护在根系之下,荣岁任由意识消散,彻底融入建木之中, 建木之灵磅礴的灵气透过庞杂的根系蔓延到大地各处,温养着失去生机的大地。而沉睡在各地的妖族,则被建木的根系小心的包裹起来,静静等待着苏醒的时刻。 第134章 忽如其来的沉重往事让荣岁有些怔然,他挠了挠脸,“我有那么伟大吗?舍身救世什么的……” 殷烛之牵着他走出山洞,指着安静矗立的枯木道:“这就是建木。”干枯的巨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气势。只有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顶端,还保留着一丝当年的模样。只是再也无从得知,当年他是以何种心情矗立在此处。 当年建木之灵与建木彻底融合,以自身滋养大地。崩裂的大地被逐渐修补,地面上洪水往西南方向退去,逐渐形成了新的山川格局。高山与大海重新划分,度过劫难的人族与妖族开始重建家园。唯有钟山与建木,耗空了灵气后,钟山荒凉,建木枯死,逐渐被遗忘在时光之中。 “后来我曾经苏醒过一次。”那时沧海桑田,妖族早已没落,大地重新昌盛,而这次的王者,是妖族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人族。 “我在建木之中,找到了你的最后一点魂魄。”殷烛之缓缓道:“我将你的残魂送入轮回后,又用仅剩的灵力,开辟出芥子空间,将钟山搬了进去。 从那以后,世上再无钟山,烛龙居所彻底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而钟山原本所在之处,几经沧海桑田,变成了现在的巫龙峡。 “连接巫龙峡与钟山的,便是入口的湖泊,横公鱼则是守护者。”当年他太虚弱,来不及布置更多守卫,匆匆抓了几条凶猛的横公鱼扔进湖中,便彻底陷入沉眠之中。 “再后来的事情,我便也不知道了。” 殷烛之的解释解答了荣岁的疑惑,他与殷烛之并肩站在建木下,看着山峰之下的枯木,忽然道:“可惜我都不记得了,不然真想看看当年热闹的钟山。” “我还记得。”殷烛之侧脸看他,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我全都记得。” 两人在突出地表的树根上坐下,荣岁歪头靠在他肩上,听他讲久远岁月之中发生的故事。 原来温暾从那时候就这么傻,总被其他的妖族哄骗欺负,后来遇见了龙睚,龙睚好心帮过他一次,就被傻乎乎的温暾缠上了,两人一起来了钟山…… 毕方则是主人陨落,无处可去后被白泽收留,他也跟现在一样,总喜欢没事就欺负一下温暾…… 荣岁听着他讲过去的趣事,脸上是舒展的笑意,但是片刻后他又觉得不对,直起身认真看着讲故事的人,“那你呢?你在哪里?” 殷烛之敛目,淡淡道:“我的身份,不宜出现在人前。” 荣岁一呆,目光越过他看向一旁的山洞,轻声问,“那你就一直住在这山顶上吗?” “嗯。”殷烛之道:“清净。” 话是这么说,可是荣岁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刻骨的孤独与寂寞,强大的神灵,日复一日的待在这钟山顶端沉睡,偶尔醒过来时,看着山下的热闹景象,有没有一瞬也想参与其中呢? 荣岁鼻子有些酸涩,他掩饰的转过头,带着轻微的鼻音问道:“我小的时候,你不是常来看我吗?” 殷烛之道:“嗯,后来你渐渐大了,我便不再出现。你大概也忘了吧。” 荣岁道:“也许我没有忘记呢。” “嗯?”殷烛之侧目看他。 荣岁小小吸了一口气,掩饰住鼻音,道:“如果是我,即使长大了,也不会忘记从小陪伴我的人。” 殷烛之微愣,眼底满是愕然。 就听荣岁继续说道:“你不是说我后来经常上山给你送供奉么,那也许是怕打扰你找的理由呢。” 荣岁的眼底闪着光,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换成现在的他,设身处地的想,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原来是这样吗?”愕然转换成笑意,殷烛之眼中翻涌着欣喜,克制不住倾身过去,将炽热的双唇印在他额头。许久,才听他低低道:“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原来当年的幼崽并没有忘记他,原来他每次上山都会絮絮叨叨的说上一会儿话,是怕他寂寞。殷烛之眼底绽开笑,仿佛千万年的孤独都在这一瞬间抵消。 荣岁感觉耳朵有些发烧,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的一番话好像是在表白。眨眨眼睛,荣岁深吸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圈住殷烛之的脖子,红着脸凑上去亲他。 缠绵的亲吻,像是无声的抚慰,像是在告诉面前的人,即使在那遥远的岁月中,他也没有遗忘他。而从今往后,他亦会一直陪着他。 天空中光线昏暗,天地静寂,只有狂风呼啸不停,两人在巨大的建木之下相拥,身体贴合,辗转亲吻,夜晚未至,情已沸腾。 …… 两人在钟山过了一夜,就睡在殷烛之常年睡过的那块巨石之上,殷烛之怕他睡不习惯,用宽大的黑袍包裹着他,让他枕着手臂睡在自己怀里。 一夜纠缠,荣岁有点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紧张的声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记忆全部回笼,荣岁满面通红,默默的感受了一下,只有些闷闷的胀和不适,他微微摇了摇头。昨晚殷烛之很克制,担心他承受不了只来了一次,所以才避免了菊花残满地伤的尴尬局面。 从殷烛之怀里退出来,荣岁坐起身,自己将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殷烛之皱着眉头,伸手探向他身后,“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荣岁羞愤的瞪大眼睛,推开他的手,急忙道:“我没事!” 殷烛之紧皱着眉头坚持,“我看一下,听说人类那里很脆弱,昨天我……”话未说完,荣岁已经捂住了他嘴巴,气结道:“不许说了!” 他满面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殷烛之只好停下话头,起身去抱他,“那我抱你出去。” 荣岁坚持自己能走,大步往前走了两步,腰间就一软,差点没站稳趴地上。殷烛之眼疾手快的将他捞进怀里,不赞同道:“不要逞强。” 荣岁认命的被他抱着走,刚刚没动的时候不觉得,走了两步后就开始觉得疼痛和酸软了。殷烛之稳稳抱住他,带着人再次跳入水潭中。 趴在殷烛之背上睡了一路,醒过来已经到家了。他挣了挣想下来,殷烛之却不肯放手,一直抱着他走到宿舍去。 一楼客厅荣富正在反复念叨着乖儿子竟然夜不归宿,正说着就见殷烛之抱着人过来了。 老父亲猛地站起身,伸手去接荣岁,着急道:“乖崽怎么了?哪里受伤了?”荣岁:“…………” 一股难言的尴尬包围着荣岁,沉默了许久才声若蚊呐道:“脚扭了。” “那你坐下,我去给你找药酒。”荣富说着就匆忙转身去找药酒。 剩下的人目光在他们俩人身上扫来扫去,扫来扫去,见荣岁的脸越来越红,都心照不宣的打了个哈哈,各自散开。 等老父亲拿着药酒回来时,客厅已经空无一人。 他纳闷的嘀咕一句,拿着药酒去荣岁房间。 … 殷烛之将荣岁抱回房间,又兑了一杯蜂蜜水给他喝,再次确认道:“真的没事?不用上药?” 荣岁挥手赶他,拉着被子蒙住头,“真的没事,我要睡觉了。” 殷烛之看着鼓起来的被子,渐渐陷入了沉思,想到之前做的功课,都说第一次下面的人都会很虚弱而且还有可能受伤,但是荣岁怎么说自己没事? 难道是自己太克制了?殷烛之想着,以后或许可以不那么克制。 捂在被子里,荣岁很快又睡了过去,说没事都是假的,虽然殷烛之已经尽量温柔,但两个那什么也不是这么容易承受的。他其实累的要死,眼睛一闭就又疲惫的睡了过去。 殷烛之给他将被子拉下来一些露出脸,见他睡的脸颊红红,又觉得可爱,想到今后这个人就是他的了,忍不住又俯身含住他的唇亲吻。 “你在干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荣富震怒的声音,撞破现场的老父亲冲上来一把拉住殷烛之,想把他揪出去,但是一拉——没拉动。 荣富心口怒气翻腾,瞥到熟睡中的儿子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出来!” 美妙的亲吻被打断,殷烛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是看在他是荣岁父亲的份上,还是给荣岁掖好被子,随他出去。 刚带上房门,荣富就爆发了,瞬间变回原形,张大嘴咆哮一声,朝殷烛之扑上去。 殷烛之化为黑龙闪开他的攻击,没有还手,神情疑惑,“穷奇,你要干什么?” 荣富咆哮道:“乖崽当你是朋友,你却趁人之危,你这叫性骚扰!!”一想到堂堂钟山神君竟然趁着他乖崽睡觉的时候偷亲,荣富就感觉脑壳都要气炸了。 大力扇动翅膀,荣富咆哮着攻击殷烛之。 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尤其是夜行游女,听见荣富一番控诉,差点都笑出声了,趁着荣富不备冲上去一翅膀将他扇到了地上,踩着他的翅膀不让他起来,九颗头对着他齐声道:“你这个二百五,神君跟荣岁那是正经谈恋爱。你是不是自己打了几千年光棍,就见不得别人亲热?” 第135章 荣富懵了,呆滞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夜行游女,“什么意思?” 夜行游女嫌弃的看着他这呆样,翅膀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一脸慈爱的说:“意思是,所有人都看出来荣岁谈恋爱了,就你没看出来。” “不可能!”荣富四肢一使劲,将她掀开站起来,伏低身体咆哮道:“你瞎说!我才不信!” “爱信不信。”九个脑袋齐齐翻了个白眼,夜行游女退到一边去看热闹,可怜的老父亲站在中间,一边是打不过的殷烛之,一边是吃瓜众人。他瞪着眼睛看向其他人,就见他们要么抬头看天,要么低头看地,就没一个正眼瞧他,告诉他夜行游女是造谣的! “我去问乖崽!”荣富收起翅膀,气势汹汹的往荣岁房间走,刚走出两步就见房门开了,里面探出个人来。 “这是怎么了?”荣岁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出来看,胸前的衣领不小心被蹭开了,隐约还能看见锁骨上两三个红色印记。 气势汹汹准备去质问的老父亲顿时怂了,脚步一顿就掉头往回跑,粗声粗气的丢下一句“没什么”,就落荒而逃。 留在原地的荣岁一脸莫名,看向其他人,“发生什么事了?” 夜行游女看看荣富越来越小的身影,嗤笑一声,上前拍拍荣岁的肩膀,“你爸你知道你谈恋爱了,玻璃心受不了,你有空就哄哄他。” “他怎么知道的?”荣岁惊讶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夜行游女干笑着挥挥手,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殷烛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神君吧。”说完就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殷烛之走过去,给他将衣领拉好,温声道:“饿么?先吃饭还是先泡澡?” 荣岁将他推开一些,怀疑的看着他,“你先说我爸怎么发现的。” 殷烛之沉默了一下,道:“你睡着了我亲你,他看见了。然后我们打了一架。” 荣岁:“…………” 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荣岁也不知道该先说他竟然偷亲,还是说他竟然跟岳父打架了。 …… 荣富跑出去后就不见人影,荣岁被殷烛之按着泡了个澡又喝了粥,在幼儿园里溜达了老半天,下午才在宿舍楼的楼顶发现了自闭的老父亲。 荣岁顺着楼梯爬上楼顶,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就看见老父亲一只虎蹲在那里长吁短叹。 放轻脚步走过去,荣岁挨着他坐下来,然后亲昵的往厚实的皮毛里一靠,“对不起啊,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才确定关系,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荣富扭头,伸出爪子将他护住,闷声闷气的说:“这里坐着不安全。” 荣岁不肯动,跟小时候一样撒娇,“还在生气啊?” 荣富打了个喷嚏,闷声闷气的说:“你年纪还小,容易被骗,烛龙都活了几千上万年了,最会骗你这种小崽子……” “而且他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年纪又大,也不会生崽子……” 荣岁哭笑不得,听着老父亲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细数殷烛之的缺点,无奈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他呀,也许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荣富噼里啪啦的数落一顿,耳朵耷拉下来,十分不高兴道:“连毛都没有的老龙有什么好喜欢的?” 荣岁挠挠脸,笑道:“谁知道呢,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荣富噎住,垂下来脑袋不出声了,虽然对儿子的对象十分不满意,但是看儿子这么喜欢的样子,不满意他也不好再反对了,怕伤了儿子的心。从小到大,还没见他乖崽对谁这么上心过呢。老父亲嫉妒又心酸的想道。 楼顶上,父子俩靠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了,荣岁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老父亲现在还在气头上,不如先换个话题。 “工地上忙吗?最近总是早出晚回的。” 不再说讨人厌的对象,荣富就精神了一点,道:“还好,都是老杨盯着。比较忙的是招人的事情。区里马上就要开始拆迁了。” 年前定下来规划整改在经过漫长的批复之后,终于拿到了文件,要准备动工了。与此同时赤鱬也竞标到了幼儿园周边的土地开发权,各方会议确认规划,到了六月,也差不多可以启动了。 荣富道:“乘玄机找过我一趟,说幼儿园的工程,想让我多安排一些空位出来,留给找不到工作的妖族。”刚接触人类社会的妖族,没学历没技能,对人类社会的认知也不够,荣富的工地倒是个好去处。即可以解决了妖族的就业问题,也最大避免了这些不熟悉人类社会的妖族到处乱跑闹出乱子来。 “那还不错。”荣岁也起了兴趣,“等放暑假了就能正式动工了吧?” 荣富点点头,细细给他讲未来的规划。 父子俩在楼顶聊起了工作,起了兴致就收不住了,一直聊到了晚饭时间,才被夜行游女叫下去。 荣岁不在,没人做晚饭,就直接从饭店定了一桌。还在闹情绪的老父亲别别扭扭的被荣岁拉过来坐好,情绪看起来平和了不少,不过看见殷烛之出现时,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大大的哼了一声。 “还生气呢。”荣岁趁着老父亲不注意,在桌下偷偷勾了勾殷烛之的手指,小声道:“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你别放心上。” 殷烛之点点头,拿起荣岁的碗给他盛汤。 ………… …… 五一假期结束之后,这学期就过了一半,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幼崽们换下厚衣服,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假期之后,乘玄机发了十几分简历过来,说都是先安排过来实习的老师,让荣岁他们先考察一下,确认没问题他再安排人过来。 荣岁一下子变得忙碌了起来,除了看简历之外,还在认真将这些人的背景资料也看一遍,确认他们不是别有目的,才能让人进来。 看完简历还得准备面试,加上还有以后的职权划分,荣岁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他没有系统的学过管理,看着不断送过来需要批复的文件头疼不已,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一头扎进去。 “怎么了。遇到麻烦了?”殷烛之端着熬好的绿豆汤过来,见他这样笑着问道。 荣岁半边脸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道:“看的头痛,不想看。” 殷烛之揉揉他的脸颊,将他抱起来坐下,再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我帮你看?” “你看你看。”荣岁简直求之不得,将一摞的文件全部推给他,他实在是不擅长这方面。 殷烛之将碗放到他手里,才拿起文件一份份的看,看完一份就跟荣岁简略的讲一遍,告诉他处理意见,荣岁觉得没问题,他再盖章或者签字。 他签的荣岁名字,但是笔迹却跟荣岁写的一模一样,荣岁靠在怀里美滋滋的喝着绿豆汤,心想有这样的男朋友还要什么自行车。 六月上旬,汉城区开始大范围的拆除老旧以及违章建筑,此时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经拿到满意的拆迁赔偿搬走,只剩下四家钉子户。 拆迁碰上钉子户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就是磨一磨耗一耗然后再多给点钱的事情,反正他们赖着不走也不过是为了多拿点赔偿款。 但是中下旬的时候,赖着不走的钉子户,忽然出了人命。 赖着不肯搬走的一共有四户。其中有两户已经同意了协商,只是要价狮子大开口,开发商这边还在磨着压价格。而另外两户的抵触情绪却很大,一直拒绝协商,咬死了对旧屋有感情,不肯搬走。 出事的那家就是不肯协商的两家之一,只有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住着,出事是屋主的妻子。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几十年,转眼一个就没了,老人认定了这事是开发商干的,直接将这事捅到了电视台去。 拆迁,死人,孤寡老人。这几个要素组合起来,任何一个都足够刺痛人们的神经。新闻稿一出,网上就已经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声。 老人还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讲述了自己跟老妻子相依为命,却被黑心的开发商害的家破人亡的事情。 “我们就是舍不得房子,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哪想到他们会这么丧尽天良,害了老婆子的命,他们这是在逼我们去死啊!老婆子死了,我哪还活得下去,等我也死了他们就开心了……”电视里老人还在哭诉,荣岁认真看完,才看向荣富,“人到底怎么死的?还没查清楚吗?” 开发商是赤鱬族投资成立的地产公司,荣富自然也有参与其中,从政策出台后,他们就已经开始找人上门做工作,赔偿款也是按照政府规定在走,但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荣富嘴里咬着烟头,烦躁的扒了扒头发,“报警了,人是晚上在楼下被袭击,从背后砍了二十多刀,失血过多死的,凶手还在查……” 那片小区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又破又旧,别说监控了,连个路灯都没有,加上拆迁之后住户陆续搬走,差不多是空无一人的状态,大晚上的,还真的很难找到目击证人。 第136章 新闻报道出来的次日,老旧的小区就被闻讯而来的记者们挤满了。他们扛着长枪短炮蹲守在十单元门口,案发现场用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老太太的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但是地面上的血迹却清晰可见,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血块凝固在地面上。 老人就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接受采访,把昨天同样的说辞对着每一个采访的记者再哭天抢地的重复一遍。年迈老人在老伴的凶杀现场,含泪讲述这些年的不容易和黑心地产商的无良逼迫,视频一公布,网上各大营销号就闻风出动,将话题刷上了热搜。 新闻很快就激起了网友们的愤怒,他们集结起来,开始扒皮黑心的地产商。 可惜的是,地产公司虽然是新成立的,但是证照一应俱全,手续也是正规流程,公司的员工提前开了会,没人在网上胡乱发言,网友们扒了一阵,没发现什么黑料,又将关注点转到了公司的法人代表和股东上去。 地产公司的法人代表兼ceo是赤鱬族长的一个侄子,第一大股东则是红玉酒店有限公司,这两个信息一被扒出来,立马就有人认了出来。 “红玉酒店?这不是那个会员制只接待高端政商人士的装逼酒店吗?” “ceo姓迟?我记得红玉酒店的董事长还有几个高层也姓迟吧?” “家族企业呗,之前不是吹高端吗?现在翻车了吧?” …… 网上各种猜测言论,全都是一边倒的嘲讽红玉酒店吃人血馒头,紧接着这之后,又有自称是汉城区内部工作人员的小号出来爆料,说地产公司的标书上土地用途写的是教育用地,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扩建幼儿园……话里话外都在把话题往山海幼儿园身上引。一直低调的山海幼儿园也被迫上热搜露了一回脸,幼儿园的模样早已今非昔比,比起荣岁刚来又破又小的样子,现在的幼儿园可以说是十分气派,不少汉城区的居民就看到新闻才惊觉自己家门口原来还有这么一所幼儿园。 而他们的惊诧又让网友们有了发挥的余地,这么大一所幼儿园,周围竟然没有邻居朋友的孩子去上过,那这里面的都是些什么家庭的孩子? 网上的风向有意识的又开始走偏,不少人出来带节奏,嘲讽“这所幼儿园不会也是会员制吧?平民孩子不得入内”之类的,渐渐将矛头都指向了幼儿园。 荣岁本来好好待在幼儿园里,等着警察查清真相,不想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愤怒的同时也有些疑惑,“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人在后面带节奏?故意把幼儿园扯进去?” 荣富把根没点的烟揉碎了扔进垃圾桶,“爆料的那个内部员工,我们联系区政府去查了,接触的就那么几个人,都对不上。有别的人在后面搞鬼。” “网上的风向一直在致力抹黑幼儿园,反而连地产公司都顾不上了。”韩仲摸摸下巴,道:“我看一开始目的就是幼儿园吧?幼儿园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荣岁思考了一会儿,看了殷烛之一眼道:“你说……会不会富虞干的?” 他们在b市搅合了北浦工业园的地下研究,还堂而皇之带走了幼崽和句芒,如果北浦工业园的事情是富虞总部授意进行的,那么他们现在暗中报复也说得通了。 不然他们平时低调的很,哪来的这么多仇家。 乘玉也觉得可能性很大,“假设富虞是后面的推手,那这次的事件,是正巧碰上了,还是他们早就策划的?” 以北浦工业园的研究来说,幼儿园的壮大以及各方势力的通力合作,绝对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现在一切才刚刚起步,出手搅局是最好的时机。 “我让人去查查网上的水军。”乘玉起身道。 荣岁道:“那我们再盯着小区这边,我总能感觉那个老人看起来也不太对劲。”就像乘玉说的,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一点。 众人商议完就各自行动。 ……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荣岁就跟殷烛之一起出了门,他们先在外面随意的晃悠了一阵,等到路灯亮起,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便往出事的小区走去。 出事的小区离他们也就三条街的距离,两人散步过去,那边已经彻底空了,大道上的有几盏路灯坏了,时不时闪烁一下,街上除了极少路过的汽车,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两人站在路边抬头看,只有两户还亮着昏黄的灯。 “杨孝伍住在十单元六楼。”荣岁指着楼层略低的那一户道。 殷烛之牵着他走过去,“先去看看。” 小区里单元楼与单元楼之间挨得很近,走道非常狭窄,两人走到十单元楼下,里面黑灯瞎火的,连个感应灯都没有,只能靠着外面照进来的昏暗的光线看路。 他们在周围转了一圈,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上去看看?不行就让骄虫的小蜜蜂过来盯梢。”荣岁正盯着一楼的防盗铁门琢磨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猫叫。 惊愕转头,就见一只黑猫矫健的翻转身体,在墙壁上一蹬一借力,稳稳落在了地上。黑猫没有看门口的两人,伏低身体仰着头冲上方哈气,尖利的爪子伸出来,跃跃欲试的想要再跳上去。 殷烛之道:“是六楼扔下来的。” 荣岁跟他对视一眼,灵光一闪,“你说这猫会不会看见了什么?”这猫是从六楼扔下来的,只有可能是杨孝伍扔的。按这个线索推测,这猫说不定是杨老太的宠物,看见过什么也不无可能。毕竟宠物护主或者为死去的主人找出凶手的社会新闻也不少。 殷烛之道:“也有可能,抓回去问问。”说着他上前一步,对着楼上哈气的黑猫立刻警惕的弓起身体竖起尾巴,一副随时逃跑的模样。 “我试试。”荣岁将他往身后推了推,自己蹲下身体,先示好的伸出了手背让黑猫嗅闻。 黑猫仍然弓着脊背,不过高高竖起的尾巴倒是放下来一些,往前试探的走了两步。 “那里的是你主人吗?”荣岁指指黄色警戒线圈住的地方,黑猫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发出一声凄厉的喵声。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荣岁小心的将手往前伸,在黑猫的下巴挠了挠,又试探的放到他后颈,轻轻的抚摸。黑猫弓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荣岁伸出另一只手,将它抱到了怀里。 将黑猫抱到怀里,荣岁才发现这只黑猫并不重,怀里摸到的都是胳手的骨头,皮毛也有些粗糙,毛尖泛着灰白色,应该年纪很大了。 两人没有再逗留,抱着猫回去了。 荣富还没睡,看见他抱只猫回来还奇怪道:“乖崽想养宠物了?哪里找了只这么丑的猫?” 荣岁还没说话呢,怀里的猫就先炸了毛,跳下地竖起尾巴。对着荣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是在十单元那里遇见的,可能是杨老太生前养的。”荣岁安抚的摸摸黑猫道:“我带它回来,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有人能听懂喵星语的吗?”他问是这么问,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荣富,荣富头皮一麻,拒绝道:“我是穷奇,跟这野猫不是一个种族的,没法交流。” 荣岁失望的将目光转向其他人,这时候会外语的重要姓就凸显出来了,抱着书的白泽被大家一致推了出来。 “我试试。”白泽放下书,他穿着大嘴蛙的绿色睡衣,脚上穿着同款拖鞋,慢吞吞的挪过来,蹲在了黑猫面前,然后歪着脑袋喵了一声。 黑猫蹲坐下来,黄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也喵了一声。 白泽就从睡衣口袋里掏啊掏,然后掏出来一条肉干,撕开了放在黑猫面前,又喵喵了两声。黑猫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将肉条扒拉过去吃掉,然后又回应的喵了两声。 众人就见他们喵来喵去的说了好一会儿,白泽又掏了一把肉干出来,撕开包装袋放在黑猫面前,然后才站起身道:“黑猫说它是杨老太喂养的流浪猫。就在大前天晚上,它看见杨老太和杨孝伍在楼下吵架,然后杨孝伍拿了一把菜刀把杨老太砍死了。” 黑猫在这一片流浪了将近十年了,杨老太无儿无女的,就喜欢的小动物,只是杨孝伍不让养,她就时常把家里的剩饭用塑料袋装了提下来放在墙边,时间长了,黑猫就经常会过来吃饭。有时候冬天太冷,杨老太还会给它用就棉絮做个窝。 大前天的晚上,杨老太把从菜市场收回来鱼头拿来喂猫,刚巧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杨孝伍,两人就吵了起来。黑猫对人类的事情还不太理解,只能依稀明白两人在为搬家的事情吵架。杨老太想搬走,而杨孝伍不想搬。 “搬家?”荣岁道:“说的是拆迁的事情吧?两人在拆迁上有分歧?” 白图道:“我看新闻上,杨孝伍说是杨老太舍不得搬走。” 荣岁道:“那他在说谎,杀了人,还敢把事情闹大……要是吵架上头了杀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吧?” 就他这个把事情往大里闹有恃无恐的态度,更像是后面有人在撑腰。 荣富道:“我让人去查查这老头。他肯定有猫腻。” 其他人也赞同,荣岁抱起吃完肉干的黑猫,道:“那你就先住在我们这里吧。” 第137章 杨孝伍的资料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查的一清二楚。他本人是退伍兵,退伍后没有转业,而是直接拿了一笔买断费,自己办起了养猪场,一面自己养猪,一面又在汉城区的菜市场置办了铺面卖猪肉。杨老太是他隔壁铺子老板的女儿,两人条件差不多,相了亲就结了婚。 房子是两人结婚时候买的婚房,当时写的是杨老太的名字,两人婚后不久就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养了两年就因病夭折,后来一直没有孩子,到了两人三十出头时,杨老太才终于又怀了一个。二胎的是个女儿,但是夫妻俩儿女缘薄,女儿在五岁的时候因为车祸没了,杨老太伤心过度大病一场伤了身体,这之后就只有两人过活。 本来两口子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开了养猪场还有铺面跟房子,比起一般人也宽裕许多,但是杨孝伍在五十多岁的时候给朋友做担保人,最后朋友跑了,两人却担了了一百多万的外债,最后没办法把养猪场还有铺面卖了,存款也花空了,才刚刚还上,两口子就剩下一套半新不旧的房子。 钱财被还债还空后,家里就靠着杨老太给人做保洁赚钱,杨孝伍偶尔会去市场上给人杀猪,赚点饭钱。 “别看后面两口子过穷困潦倒的,这老头儿也年纪一大把了,快六十岁的时候还偷偷在外面找了个小老婆。”荣富啧啧道:“就前几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上小学了都。” 荣岁惊讶,“他在外面有小三?” “对,在靠近青城区的那一边住着,不在拆迁范围里。”荣富道:“杨孝伍接触的人里就查到了这对母子,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人。不过在他小老婆名下的银行卡里,倒是查到了一百万的流水。” 杨孝伍经济不富裕,小三这些年也过一般,这突兀的一百万,想也知道来路不对劲。 荣岁道:“那现在他杀人动机也有了。” 在外面包养小三,小三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而唯一拆迁的房子却在杨老太名下,听说杨老太也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从被骗后就把财政管的很紧……以上种种综合起来,杨孝伍的杀人动机是最充足的。 “不过光我们确认也没有用,还得让警察相信才行。”荣岁苦恼道:“总不能让小黑去警察局做证人。” 要是换成妖族犯案,就好办多了,但是人类的凶杀案,还得让警察看到铁证才行。 “他杀人的那把菜刀呢?”荣岁猛地坐直身体,忽然想起来杨老太是被砍了二十多刀失血过多而死,“要是能找到拿把菜刀就有证据了吧?” “喵——” 他正说着,蹲在沙发背上舔爪子的黑猫忽然跳下来蹲在他面前,又喵喵的叫了两声, 白泽翻译道:“小黑说它看见杨孝伍把刀藏进家里了。” 荣岁一喜,将黑猫抱起来揉搓一遍,“你可真是及时雨。” 黑猫挣扎着逃脱他的魔掌,蹲到另一边去了。荣岁道:“这样话只要把小三的事情告诉警方,证明杨孝伍有充足的杀人动机,然后再让他们去杨孝伍家里搜查,找到菜刀人赃并获就行了吧?” “我去联系警察。”荣富点头,起身出去。 解决了一大难题,荣岁放松的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登录微博去看网上的情况。 他先登录了山海幼儿园的官博,这个微博平时很少用,不过偶尔会发一些日常或者活动照片,此时官博主页寥寥无几的微博已经被闻风而来的网友轮了个遍,每条微博下面都是各种质问和谩骂。荣岁有先见之明的关掉了消息提示,他心态倒是挺好,点进最上面的一条去看。 就见最上面几条热评全是在骂架,已经盖了好几百楼了。 荣岁好奇的点进去看,就见楼里一开始竟然有人耐心的解释凶杀案跟幼儿园没关系,希望网友们等警方通告。可惜这条解释的回复被很多人认为是洗地和转移视线,一转眼就被骂了十几条。然后这位好耐心的热心路人语气就开始暴躁了,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车轱辘解释了几遍,又被骂了一百多楼后热心路人就爆发了,开始用各种脏话跟网友对骂。气势雄浑,以一敌百。 荣岁越看这语气越觉得眼熟,退出来又看了看下面几条热评,发现除了这个热心路人外,竟然还有好几个账号,点击去账号都是小号,一开始还讲道理,结局都是道理没讲几句然后统统演变成了骂战。 “其他人呢?”荣岁撞撞旁边的殷烛之,殷烛之含糊“嗯”了一声没说话,荣岁诧异的转过头,就见殷烛之正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你在干什么?”荣岁奇怪的凑过去看他屏幕,殷烛之一藏,但是荣岁还是眼尖的看见了熟悉的微博界面,他飞扑骑到殷烛之身上,捏住他的脸颊,“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呢?我看看。” 殷烛之被他捏着脸,不得不将手机上交。 荣岁把手机接过去一看,好嘛!他就说这个时候哪来的正义路人,原来全是自己人。就见殷烛之登录的这个小号,正好就是第一条热评舌战群雄的热心路人。 荣岁:“…………” 他静默了好半天,不可思议道:“你竟然还会说脏话?” 殷烛之微微抿唇,“夜行游女教的。” 荣岁正要问怎么教,就感觉手机一震,他拿起来一看,跳出来的是个微信群聊对话框,名字叫“为了岁岁冲鸭!” 点进去一看,基本上全是夜行游女的发言,内容全是骂人的脏话,骂人的言辞十分不堪入目。那些微博小号的脏话基本全是这上面复制粘贴过去的。荣岁又往上拉了拉,发现他们也不全是骂人,前面的聊天内容还商议了一下要一人注册十个小号去给幼儿园辟谣,让大家知道真相。但是显然一人十个小号也打不过铺天盖地的网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攻击幼儿园的网友升级骂战了。 荣岁点开群成员,幼儿园一家老小除了他,全在里面,真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我就说今天一天没看见人。”荣岁伸手指戳戳殷烛之的胸口,“我先去抓其他人,不许通风报信。” 他说完就拿着手机往夜行游女宿舍去,这事绝对是夜行游女领头没跑了。 荣岁放轻脚步走到门口,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根本没锁,他悄悄打开门,就听见夜行游女的怒吼声,“号还是太少了,等我去买点水军!” “买高级点的!真是翻天了还敢骂园长!”这是朱芷细声细气的声音。 “再给我一批微博名字,上一批诅咒完了,这些sb这个月不掉钱我貔貅的名字倒过来写!”这是貔貅的声音。 荣岁:“……” 屋里人都热火朝天,完全没有分心思注意到门口,荣岁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在门口一时进退两难。 “貔貅你累了就换我,我要让他们连着倒霉——嗝儿!”奢比尸嚷嚷着从卫生间出来,走了两步察觉不对劲,惊悚的转过头,吓得坐地上打了个惊天巨嗝。 “荣荣荣……老师!” 荣岁压下嘴边的笑意,板起脸,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咳嗽一声,走了进去。 屋里各自对着手机忙碌的人听见动静,一边藏手机一边惊悚的看着忽然过来的荣岁。龙睚甚至飞快在群里艾特了殷烛之质问他为什么不及时报告行踪。 荣岁手里的手机一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将屏幕转向他们晃了晃,“背着我干嘛呢?”龙睚:“……”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干翻网络对面的敌人的众人,都怂了。 看不懂气氛的温暾从后面颠颠跑过来邀功道:“夜行游女教我们骂人呢!骂欺负荣老师的人!” 夜行游女狠狠瞪了他一眼:“…………” 温暾犹自未觉,气鼓鼓的道:“网上好多人骂老师!” 温暾说的谩骂荣岁自然也看见了,从幼儿园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后,荣岁这个园长自然也幸免不了,他才二十出头就当了园长,履历也并不算出奇,资历也不长,不少人开始质疑他有背景走后台,然后渐渐的发展成了恶意揣测和谩骂。 荣岁知道迟早会真相大白,因此尽量不去放在心上,没想到家里的大小妖怪看见了,竟然会这么气愤。 看着紧张的大家,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道:“夜行游女你怎么能教幼崽骂人呢。” 夜行游女难得示弱的缩缩九个脑袋。 荣岁暗地里叹口气,道:“杨孝伍杀人的证据很快就能找到了,到时候警方通告,我们再转发辟谣,不会多久的。现在先跟我出去准备晚饭。” 温暾一听晚饭立刻高兴起来,蹦起来道:“我要吃柠檬鸡爪!” 其他人简直没眼看他的傻样,荣岁将他抱起来,看了众人一眼,“收拾收拾出来帮忙。”这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荣岁一走,其他人立刻就开始在群里疯狂艾特殷烛之,齐刷刷的刷叛徒。 殷烛之看一眼被荣岁还回来的手机,冷哼一声直接关了机。 第138章 荣富联系了负责的警察后,对方很快就核实了荣富提供的消息,然后以最快速度申请了搜查令,就去杨孝伍家里逮人。 他们特地瞄准了杨孝伍在家的时间上门,三个警察带着荣富荣岁以及一只黑猫,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十单元。 这小区太老旧,房屋隔音很差,一直到四楼都没有人声,到了五楼就听见隐约的歌声了,坚挺高亢又喜庆的唱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三个警察面面相觑,表情都很一言难尽。一行人沉着脸上了六楼。 到了六楼的歌声就更清晰了,警察看了荣岁一眼,按照商量好的,荣岁上前去敲门。 歌声太大,荣岁咚咚咚的大力敲了一阵,里面的歌声猛然一停,接着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警惕道:“谁啊?” 荣岁客客气气道:“杨老先生,您好。我是山海幼儿园的园长,想当面跟您谈一谈。” 杨孝伍不耐烦的嚷嚷道:“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这些黑心商人,都得给我老太婆偿命!” 其他人:“……”这糟老头子还贼喊捉贼,真是坏的很。 荣岁没有退却,继续劝说道:“杨老先生,有事好商量,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我们一定会满足。”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几声拖沓的脚步声,“真的?什么要求的都可以?” “是,只要我们能满足的,一定满足。”荣岁给了他一粒定心丸。 屋里又沉默下来,外人的人都屏息等待着,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片刻后,那拖沓的步子又响起来,朝着门边移动,接着那老旧的防盗铁门就被小心的拉开了一条缝—— “别动,警察!” 杨孝伍刚露出个头,还没看清楚人呢,就先被一个年轻力壮的警察破门而入反剪双手按在了地上。另外的警察将搜查令往他面前一摆,“搜查,我们怀疑你杀人。”说完便破门而入,进屋开始搜查。 荣岁怀里的黑猫一甩尾巴跳下地,灵活的踩着杨孝伍的背跳进了屋里。 杨孝伍被抓住之后还是蒙的,反应过来后脸色一白,就着急了起来,但是他笃定自己做的事不可能被人发现,因此还梗着脖子嚷嚷道:“你们这是栽赃!是诬陷!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要来害我老头子!” 警察不理会他的嚷嚷,在不大的屋子里仔细搜寻着。 这套房子确实很旧了,墙壁都泛着陈旧的黄色,客厅摆着老式的木沙发和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个款式很老的电视机,旁边还倒扣着一个相框。 警察出于职业习惯将倒扣的相框翻过来看了一眼,当下就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倒扣在电视柜上的竟然是杨老太的黑白遗像。 警察将遗像靠墙放起来,然后作了个揖才继续搜寻。小黑也昂着脑袋在屋里转悠,鼻尖一动一动的嗅闻着什么,片刻之后它蹿进卧室,钻进床底下一边发出尖利的叫声一边疯狂的挠床板。 两个警察被他制造的动静吸引过去,见这黑猫一直挠床板,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合力将床上的席梦思掀起来一探究竟。 席梦思掀起来,下面还有一层木头床板,再将木头床板掀起来,才发现这床板竟然有两层,而一把老旧的菜刀就藏在两层床板中间的空隙里。 菜刀看起来用了挺久,刀身洗干净了,陈旧的木头刀头上却还泛着隐约的红色。 带着手套将菜刀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警察道:“刀柄上有血迹,带回去化验。” 他们将菜刀装进透明的证物袋里拿出来,本来还在怒骂的杨孝伍一下就哑炮了,跟个被掐住了喉咙的大公鸡似的呆滞不动。 小黑竖着尾巴趾高气昂的跟在警察脚边,朝杨孝伍挑衅的喵喵叫了两声。 顺利找到证物,警察正准备收工,忽然听见厨房传来一阵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响,两人神色一凛,冲进厨房,发现厨房门后竟然还躲着个拿着锅铲的中年女人。 女人看着五十岁上下,烫着卷发,踩着小高跟鞋,拿着锅铲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的看着两个警察,“跟我没关系,人不是我杀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认出来这女人就是杨孝伍包养的那个小三,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事情还未平息就敢将人往家里带。 “一起带回去。” 三个警察带着两个犯罪嫌疑人离开,黑猫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跳上电视柜,蹲在那张黑白遗像面前,侧着脸在慈祥笑着的老太太脸上蹭了蹭。 荣岁看见它这样,轻柔的揉揉它的脑袋,郑重的对着遗照鞠了一躬,才抱起黑猫,关上门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警方办理,只要菜刀上的血迹鉴定出来,杨孝伍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没法抵赖了。荣岁他们接下来只要等待警方通告就好了。 幼儿园众人下馆子吃了一顿以示庆祝,脚还没从酒店里迈出来呢,乘玉又打了个电话来报喜,说一直在后面黑他们的水军公司已经找到了,现在正在审问他们幕后的指使者,就是对方口风还挺严,还得花点功夫。 荣岁一听更开心了,登上微博一看,果然没有了水军公司在后面捣乱,微博上的热度已经降了不少,连骂人的私信都少了大半,甚至没有人带风向了之后,不少理智的网友开始发言质疑了:明明警方都还没有通报案情,怎么网上一个个好像已经确定了人就是“黑心地产商”害死了的。 还有人为幼儿园鸣不平,“这家幼儿园挺好的,我还碰见过里面的老师带着学生出来做活动,老师和和气气,学生也都穿的普通,哪里像是什么贵族学校了。” 这样的言论有一就有二,刚开始是网上风向倒得太厉害,导致很多人就是有质疑也不敢轻易发声,现在没了水军公司在里面搅合,顿时冒出了不少支持的言论。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过了两天之后,之前被无数网友艾特私信都没有回应的当地警方官博,发布了一则警情通报。 通报里“杨孝伍包养小三,因财产纠纷谋杀妻子”等内容啪啪打了无数人的脸。 通报简短有力,但是将杨孝伍的犯罪事实罗列的一清二楚,并且表示杨孝伍已经供认不讳,将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之前在网上叫嚣的最凶的营销号大v们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默默删除微博假装无事发生,许多谩骂过的网友也都没了声息,只有小部分还在警方官博下面要说法,认为这又是一场暗黑的钱权交易。 夜行游女气的骂娘,“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行,得让他们给我们道歉!” 骄虫也可生气,“我让蜜蜂去蜇他们!” 最后还是荣富一拍板,“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了,我们也去买水军!”说完联系乘玉,让他给介绍了一家靠谱的水军公司。 …… 警方官博的通报官博下,原本冷冷清清连转发都没有几百,更别说主动道歉的人了。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可不就是这样么。 但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没多久,官博的转赞评忽然一下子走高,无数用户转发了通报并且开始刷话题,艾特之前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个大v,要求他们出来澄清道歉。 #大v澄清道歉##营销号们脸疼吗#等几个热搜迅速的霸占热搜前排,许多路人点进去看见警方微博,喜闻乐见这些爱带节奏的营销号翻车,开始跟着刷道歉的话题。 话题刷了大半天,一直高挂榜首,不少之前跟着骂过的网友都跑出来道歉认错,删博假装岁月静好的大v们抗不过网友的轮番轰炸,终于一个接一个出来道歉。 之前被造谣抹黑恶意揣测的幼儿雨也终于得以昭雪,荣岁美滋滋的登录微博,发了一条“天道好轮回”的微博。没想到的是w市教育局的官博竟然出来转发了他的微博,还在评论里放出了山海幼儿园的资质以及过往的一些资料,大力夸赞了荣岁的优秀表现。 放出来的资料中,山海幼儿园还是个破败的濒临倒闭的幼儿园,当时的学生只有五个,还都是老园长收养的孤儿。然而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这所破败的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众人眼中的“贵族幼儿园”,可见其变化之大。 网友们一路看下来,发现这变化竟然都是之前被他们视为走后门的年轻园长带来的。 不少人看完了幼儿园的发展历程,都在感慨难怪人家能当园长呢,年纪轻轻,名校毕业,去哪儿不行啊,但是人家偏偏选择了待在了快要倒闭的幼儿园,拿着两千的工资,带着五个学生,一个人默默干着不知道多少个人的活。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显然不是! 而且人家来了之后,还将破败的幼儿园经营的越发壮大,年纪轻轻当幼儿园园长怎么了?那是人家的本事! 原本还有人不服试图从别的地方喷幼儿园或者荣岁,结果被化身正义天使的路人群情激奋的喷了回去,少数几个人被骂的毫无还手之力。 幼儿园一家老小美滋滋的捧着手机,登着小号挨个给夸荣岁的评论点了赞! 第139章 靠着给力的水军和自来水,接连几个热搜又是澄清又是道歉,之前网上各种污蔑的谣言已经基本消失了。不仅是山海幼儿园,连着地产公司也跟着沉冤昭雪。在热搜上挂了几天,幼儿园的官博还涨了一波粉丝,只是荣岁对于经营微博并不热衷,事情过去后,就再次忘到了一边去。 半个月之后,杨孝伍被以故意杀人罪起诉,要求判处死刑的呼声非常高。而与他一同被抓住的小三,因为卡里来路不明的一百万,以及隐瞒杨孝伍杀人的事实,作为共犯一起上了审判席,牢狱之灾是少不了了。 荣富作为地产商的代表去参加了庭审,回来还跟荣岁他们讲了个笑话。之前说小三给杨孝伍生了个儿子,已经在上小学了。结果今天开庭的时候陈述案情,才知道那小三早就结婚了,孩子是她跟自己老公生的,跟杨孝伍没有一点关系。小三之所以勾搭上杨孝伍,只是因为那夫妻俩没有正经工作,就做了局,一起诓杨孝伍给自己养儿子。 被告席上的杨孝伍当场就气的晕厥过去,人直接送去医院急救了。 夜行游女撇撇嘴,嗤笑道:“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杨孝伍背后的人找出来了吗?” 荣富点头,但是表情却不太好看,“庭审结束后我又去了一趟警局,打钱的人倒是找出来了,也确实是富虞的员工……不过早在半个月前那人就被开除了。” 警察顺着追查到那个前富虞的员工身上,他倒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说自己只是拿钱办事,但是警察按照他提供的线索继续往下追查,却什么也没有查到。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事绝对有富虞的手笔在里面。 眼看着杨孝伍这边是查不出来什么了。乘玉那边的进展也不太乐观。他们找到的水军公司最后倒是把人给吐出来了,但是一查,又是一个前富虞员工,也是刚刚被开除了半个月。 这明摆着就是在挑衅,仿佛在告诉他们绊子是我使的,但是你们打不着我。他们根本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去证明这件事与富虞集团有关。毕竟犯事的员工人家都已经开除了半个月了。 吃了个闷亏,大家都十分不高兴,铆足了心思想着要怎么好好给富虞一个教训。正巧周末乘玄机跟着乘玉来幼儿园蹭饭,听说了之后挑眉道:“这还不好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乘玉介绍的那家水军靠得住,你们把上次北浦工业园的事先捅出去,我手里还有些富虞旗下的小料,到时候一起放出去,就算伤不了根本,也够他们头疼一阵了。” “北浦工业园?”幼儿园的众妖还很单纯,“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现在翻出来还有用?” 乘玄机笑眯眯道:“有没有用,那要看怎么用。北浦工业园实验室的照片分局还有留档,我让他们给你们拷一份过来,到时候把新闻标题写的劲爆一点,不怕没人关注。” 夜行游女很诚恳的提问,“怎么劲爆?” 乘玄机眯起眼睛,“不是有实验室跟研究员吗?那就编个富虞集团暗中进行人体实验的黑料好了。” 荣岁一呆,“这不是造谣吗?” 乘玄机眯起眼睛,摆摆手,“这怎么能叫造谣呢,北浦工业园是不是富虞旗下的?他们是不是抓了幼崽做实验?” 众人点点头,恍然,“那这么说也没错哦。” 于是吃完午饭,众人就各自忙活开了,有了乘玄机的指示,分局很快就将实验室的清晰图片发了过来。夜行游女负责跟水军公司对接,将图片发过去,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对方负责人拍拍胸脯,保证第二天的新闻一定比这还要劲爆。 于是当天深夜,就有一个叫做无名工人的微博小号,发表了一篇微博文章。文章中说自己是北浦工业园的一名普通工人,因为无意中发现了公司一个秘密,实在是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决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这条微博很长,图文并茂的描述他在工业园工作期间,无意间发现了工业园在暗地进行人体实验的事情。文章内容煽动性很强,加上清晰的实验室图片,还有前阵子警方关于北浦工业园的通报,一下子就引起了众多关注。 人体实验这样的字眼很容易就抓住公众的眼球,更何况被爆出来的,竟然还是纳税大户富虞集团。虽然点进文章里,才发现原来是富虞集团旗下的一个工业园,但作为总公司的富虞集团,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各个营销号闻风而动,记吃不记打又开始疯狂转发, 原博的热度一下子就上去了,但是这次跟荣岁他们那次不同,富虞集团旗下产业类型十分丰富,从酒店餐饮到服装都有涉及,且大众口碑一向不错,因此在各大营销号和自媒体新闻转载之后,风向并没有一边倒,仍然有不少人出来为富虞集团发声,质疑文章内容的真实性。原博的文字其实并不严谨,很容易就被挑出漏洞,支持与反对的网友很快就撕的热火朝天,于是#富虞集团人体实验#的话题不出意外上了热搜。 但这还没远远没有结束,在人体实验的话题热度起来之后,又有内部员工站出来,爆出富虞旗下的连锁酒店卫生不达标,如用擦过马桶的抹布擦杯子,浴袍床单不更换消毒等等一系列问题。 网上这下就真的炸了,富虞旗下的连锁酒店主打经济快捷,因此很多年轻人都常会去住,现在一下子爆出卫生问题,比人体实验更能刺痛他们的神经。 而这还不算完,连锁酒店之后,富虞旗下最老牌的一家食品加工厂也被爆出了卫生问题。流出来的一段内部工厂加工视频简直令人作呕。原本支持富虞的网友摇摆着倒向了对立面,涌到富虞官博下面要说法。 …… 富虞大厦三十五楼。 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微微躬着身体,低头敛目站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汇报,“网上的消息散播的太快,我们发现的太迟,现在删已经来不及了。公关部已经联系了微博那边,但是对方这次不太配合,不肯撤热搜。” “让公关部先出公关稿回应。”红木桌后坐着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有深重的皱眉,嘴唇下撇,神情十分不悦,“北浦工业园那边绝不能承认,酒店跟加工厂道歉,态度要好,先把那些人糊弄过去。” “是。”秘书微微躬身,“那背后指使人?” 男人摆摆手,“不用查了,想也知道知道是谁干的,现在还不宜跟他们正面对上。” “我知道了。” 秘书抱着文件离开。男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才拿出钥匙打开抽屉,然后小心的按下了藏在抽屉里面的按钮。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男人深吸一口气起身,从身后洞开的暗门走了进去。 暗门在他身后关上,走道很安静,皮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两侧的墙壁上光影晃动,偶尔响起水声。 走道尽头拐进去,就是一扇复古的铁门,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 小心的扭开门把进去,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一股极淡的腐烂气味,男人微微垂头不敢四处打量,大步走到背对自己的老人身后,恭敬道:“老板。” 老人背对着他坐在高背椅中,“外面出事了?” 男人惭愧道:“您的任务没有完成,他们的项目还是将如期启动。” 老人没有应答,屋子里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男人微微躬着腰,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良久,才听见那苍老的声音道:“无妨,我让你养的那批肥遗怎么样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没敢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已经养成了,一共三条。” 老人赞许的点头,“全部放出去。” 没有受到责罚,领了新的任务后男人就匆忙离开,铁门轻轻阖上,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老人,天花板上水光晃动,良久老人才起身,往前方的水池走过去…… 天花板上映照着摇曳水波,一道巨大的阴影在水中划过,一声似龙的悲鸣短暂响起又很快的平静下来,而后只剩下不太清晰咀嚼声。 ………… …… 六月过后,就临近暑假,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热一些,才刚刚进了七月,气温就迫不及待的升了起来。 荣岁嘎吱嘎吱啃着一根冒冷气的老冰棍,一边在微信群里跟大家商量着今年暑假去哪里玩。 毕竟附近的工地马上就要开工,周围尘土漫天,全是噪音污染,与其待在这里不如出去度假。听说他们又要出门度假,久未出现的谢风提议道:“不如来淮阴玩,我做东。” 谢风从巫山回来后不久,就回了青羊观祭拜师父师兄,之后就一直留在淮阴没有回来。看他时不时发过来的消息,他先是把有些陈旧的宫观重新修缮了一遍,又找了几个道士,像模像样将青羊观又开了起来。因为他有些真本事,还帮着周围的居民或者游客解决了不少难题,因此这短短的两三个月,青羊观在当地也小有了一些名气,还收获了不少香火和信众,发展也慢慢走上了正轨。因此谢风听说他们要出门游玩,才有闲暇邀请他们过去做客。 “那就去淮阴吧。”见其他人没有意见,荣岁便拍板道。 第140章 暑假来临后,荣岁就定了高铁票,一行人出发去淮阴。 荣岁特意买的早上的票,但是夏天里天亮的早,太阳早就已经高高挂在天上,散发着灼热的光辉。大妖们拖着行李,带着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幼崽去赶高铁。 路上堵了一会儿,他们掐着时间上了高铁。大家的座位都是连着的,让幼崽们坐在中间,大妖们坐在两头。等把兴奋的幼崽都安排坐好,看着他们乖乖巧巧拿出零食来分着吃,荣岁才喘了一口气,回到殷烛之身边坐下。 殷烛之拧开一瓶水递给他。荣岁喝了两口,在里面的位置坐下,拆开一包薯片,跟殷烛之一人一只耳机听着歌,咔擦咔擦吃薯片。 出了站后高铁渐渐加速,窗外风景飞快的后退,荣岁懒洋洋的靠在殷烛之肩膀上,伸手将头顶上的出风口掰下来,小声抱怨道:“今年真的好热。” 殷烛之从旅行包里掏出小扇子来给他扇风,荣岁惬意的眯起眼睛看外面的风景。 外面的日头越来越大,蓝色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荣岁无意识的盯着外面的天看,忽然看见一条长得怪模怪样的蛇快速的飞了过去。 惊讶的眨眨眼,荣岁猛地直起身趴到车窗边去看,然而湛蓝的天空中却什么也没有,刚才的怪蛇犹如昙花一现。 “在看什么?”殷烛之见他趴在车窗上不动,奇怪道。 荣岁揉揉眼睛,又坐回去,半眯着眼睛嘀咕道:“没,眼花了。” …… 几个小时后,一行人从淮阴高铁站出来。刚从充满冷气的高铁站出来,外面的滚滚热浪就扑面而来。荣岁抬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遮住过于刺目的阳光,“我怎么感觉淮阴比w市还热啊?” 七月的天已经跟三伏天有一拼,连吹过的风都是滚烫的。 提前过来接人的谢风也热的汗流浃背,他还穿着一身灰色道袍,手里举着个接人的纸牌,站在旅游大巴的阴影里,在出来的人群中四处张望。 好在荣岁他们十几个人目标还挺大,谢风目光逡巡一圈就看见了,踮起脚举起接人的纸牌使劲招手。 “那个是不是谢风?”荣岁指着谢风的方向,眯起眼睛使劲辨认。 “是。”殷烛之话音未落,幼崽们已经飞快跑向他。作为幼崽们的好玩伴,谢风离开这么久,幼崽们也是很想念他的。 看向朝自己跑过来的幼崽,谢风丢掉纸牌子,蹲下身抱起最前面的毕方跟白泽颠了颠,高兴道:“总算等到你们了。”他将幼崽放下来,让他们先上车,“车上开了冷气,先上车。” 幼崽们就背着小书包往车上爬。 大妖们后到一步,夜行游女打量着他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惊讶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着道袍出来?” 谢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现在也算是青羊观的门面了,看起来总要有个道士样子嘛。” 荣岁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笑着道:“放好行李上去再说,外面好热。感觉去年来淮阴也没有这么热啊。” 谢风帮忙将行李放好,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也觉得今年这天气怪的很,“是啊,往年也没有这么热,就这个月,高温红色预警都发了两三次了。” 人都上车坐好,司机启动巴士,缓缓往龟山景区开去。 谢风已经跟景区管理打过招呼,沾了青羊观内部人员的光,巴士直接开进了景区里面,并不需要买票。景区里靠着山,又绿荫成片,比高铁站的温度要低一些。从车上下来,总算没有再感到窒息的闷热。 荣岁站在树荫下打量焕然一新的青羊观,青羊观的建筑已经都重新修缮了一遍,门口的古树上系满了红带子,树下有个白胡子道士在摆摊算卦,摊前围着三四个游人,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我们从侧门走。”前门都是游客往来,谢风引着他们从后面侧门进入观内,穿过偏廊,依稀能看到前殿热闹的景象。 “比之前热闹好多。”荣岁想到上一次来的冷清模样,感慨道。 谢风道:“观里重新翻修了一遍,我又跟景区商量,把后面的无支祁井也开放了,加入到了景区的景点介绍里面,慕名来看的人不少,过来的游人也多半会顺道上柱香,观里香火确实旺盛不少。” “无支祁井?”荣岁略微惊讶。 “嗯。左右也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守着的了,观里桩桩件件都要花钱,不如打造成旅游景点,还能多吸引些香火。”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神情很坦然,已经没有之前的愤懑和伤怀。看得出来,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已经释然许多。 谢风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后院除了道士的宿舍,还有个小院子,里面错落的建着八九间房间,“这是客院,我打算以后开放给游客体验道观生活,也算是开源的一部分,正好你们可以先试试。”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勃勃的生机,房间都是复古风格,木制的家居古典精致,还泛着浅淡的木头香味儿,衬着这满院花草,倒是很有韵味。 众人分好房间,把行李放好,谢风就带他们出去吃饭。 荣岁好奇道:“观里没有饭菜吗?” 谢风咂咂嘴,小声道:“有是有,不过都是斋菜。青羊观是全真派系,禁荤腥。” 众人了然,跟着他一起去外面的酒楼。谢风预订了包厢和酒席,众人到后饭菜很快就上上来,都是自己人,席间也不用客气,谢风卷起道袍宽大的袖子,夹了一块红烧肉两口吃下肚子,眯起眼回味道:“还是肉好吃,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白图震惊道:“你刚才不还说全真道士不吃荤腥吗?” 谢风就着香喷喷的红烧肉又扒了两口饭,嘟嘟囔囔道:“是啊,但是我又没有受戒,还算不上正经的全真道士。而且之前师父给我托梦时我就说了,我不是当观主的料子,现在先暂代着,等以后找到好苗子了,就培养他当下一任的观主。” 白图张大嘴,“这都是你想吃肉的借口吧……” 谢风塞了满嘴的红烧肉,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怎么是借口呢,为了这我师父还揍了我一顿才去投胎呢,不过他到底还是答应我了嘿嘿。” 他说起师父来一直笑呵呵的,看起来已经走出了阴影。 李真真笑道:“你打算的倒是好,不过这好苗子可不好找。” 谢风撇嘴,“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嘛。” …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谢风又带着他们去景区里转了一圈踩点,等夕阳落下去的时候,便回去休息。毕竟他们在这里还要住上很长一阵,以后可以慢慢去逛。 第二天荣岁在淡淡的香火气中醒来,伸了个懒腰起来推开窗,深深呼吸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时间还早,火辣的太阳还没升起来,正是一天最舒服的时候。 道观已经开了门,不少游人趁着早晨来上香,在后院隐约可以听见前面的热闹声响。 两人收拾收拾起床,挨个去叫其他人起来吃早餐。早餐是在道观的饭堂里吃,是观里的小道士准备的。 谢风回来后就招揽了四个道士,一个年纪大些的专门在门口算卦,还有一个中年道士则在观内接待游人,两个年轻道士则做些杂活,在观里学习。加上主动过来帮忙的信众,人手倒是很充足。 荣岁他们吃完早餐出来,谢风已经忙碌了一阵,正要去后面找他们。他今天换了一身正式的朱红色法衣,身后跟着两个小道士,看起来像是准备出门。 “你要出去?”荣岁问道。 “嗯。”在弟子面前,谢风显得正经许多,加上朱红的法衣压着,一张娃娃脸也显得严肃起来,他道:“景区的村民请我去开坛求雨,我去做场法事就回。” 今年的天气实在太热了,入了夏以后就没过一场雨,尤其是这个月温度忽然飙升,河道里水位也降得厉害,周围农田铆足了劲儿抽水,但是根本都不够分。因为才想到请谢风去开坛求雨。 “开坛求雨?”其他人跃跃欲试,“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吗?” 谢风倒是无所谓,见他们感兴趣,就干脆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带上了。村子就在景区里面,龟山景区是以农家生态为主要卖点,因此景区除了自然风光外,还有大片的农舍和农田。农闲的时候村民们会开办农家乐接待游人,农忙的时候就照顾田地,倒是给当地农民创收不少。 谢风看起来在当地人中还有些名气,一路走过去都有当地人善意的打招呼,并没有因为他年轻而表现出轻视来。 请谢风过去的是村长,老远就在村口等着他,见他身后还他跟着一大群人,神情有些讶异。 谢风介绍道:“这是我外出云游时认识的朋友,正好过来旅游,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村长理解的点点头,客气的请他们进去。 开坛祈雨的地点就在村子祠堂前的空地上,香案还有贡品都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小道士见状上前清点物品,全部准备好后,谢风才上前开始做法祈雨。 第141章 村民在道路两侧站着,神情肃穆的观看法事。谢风身穿朱红法衣,头戴道冠,脚下踏着独特的步伐,手中拿着一柄拂尘轻轻挥动,口中念念有词。整场祈雨的法事,要花一个多小时。天气明明热的要死,做法的谢风脸上却不见一丝汗水,站的近的甚至能感受到他周围的丝丝凉意。 幼崽们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嫌热,跑到屋檐底下去躲凉,等着法事结束。 将法事一丝不苟的做完,谢风敬告天地之后,然后才让随行的小道士收拾东西。 “有劳谢观主了。”村长过来道谢,同时将一个红包塞给谢风,“这是大伙凑的一点心意。” 谢风摆摆手,看了看依旧炽热的阳光,如实道:“这天热的怪异,祈雨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村长方才站的近,是感受到了他做法事时周身的凉意的,谢风越是这么推辞,他越是觉得这是在谦虚,将红包又往前递了递,“谢观主客气了。” 两人推辞一会儿,谢风最后还是坚持没收钱,让小道士拎着东西,朝屋檐下面的荣岁他们招招手,笑道:“回去了。” 荣岁才带着幼崽过来。 出了村子,荣岁好奇问道:“做完法事,真的会下雨么?” “怎么可能。”谢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才小声道:“师父都没教过我祈雨,我在书上看了现学的。也就是让这些村民们求个心安罢了。” 荣岁:“…………” “现学的?”荣岁艰难道。 谢风点点头,挠挠脸也不太好意思,“青羊观以前没有接过祈雨法事,村长来找我,我总不能说我不会吧,那多砸招牌。” 荣岁嘴角抽了抽,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倒是殷烛之忽然道:“你学的没错,若是正常的干旱,或许真能求来雨水。但是现在这天,怪异的很……”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眉头微微皱起来。 … 回去的路上碰见路边卖雪糕的,雪糕做成了各种可爱的卡通造型放在冰柜里,幼崽们看见了就一窝蜂的围上去,然后眼巴巴的回头看着荣岁。 荣岁只得一人买了一根,最后大家一人嘬着一根雪糕,慢吞吞的往青羊观走。 还未走到,就看见来前面行人急匆匆往这边跑,远处的龟山上冒出滚滚青烟。荣岁拦住一个往回跑的路人,“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指着浓烟滚滚的龟山道:“山上着火了!” 谢风一惊,当先往前跑——青羊观就在龟山脚下。一群人气喘吁吁的跑回青羊观,就见许多游人都聚集在青羊观门前,仰头看着后面的龟山。 山上的火势肉眼可见的大了起来,红色火焰几乎烧红了半边天空。消防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过来,用高压水枪朝着山上喷水灭火。 天气干燥炎热,山上的植物几乎是一点就着,即使有消防员不断扑火,这场山火也烧了几个小时才停下来。所幸的是山火被控制在了半山腰,没有波及山下。 青羊观四处都弥漫着浓烟,暂时是不能住人了,谢风就近找了一户民宿,所有人暂时先住进去,等山下的烟雾散了再回观里去。 “好好的山上怎么就烧起来了?”谢风有些奇怪,“这龟山多少年没有起过山火了。” 殷烛之微微眯眼,看着山上的浓烟,“这火,不是意外。” 山上烟雾太厚重,遮挡了视线,其他人可能没有看见,他却清楚的看见在浓厚的烟雾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我跟荣岁去山上看看。”殷烛之起身道。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已经斜到西边,橘红色的光晕透过朦胧的浓烟,越发让人觉得闷热。 殷烛之化为黑龙,带着荣岁朝龟山飞去。从上往下俯瞰,消防员还在山林边缘扑灭火星,防止山火死灰复燃,两人越过半山腰,直接往山顶去。 山火最开始就是从那里烧起来的,然后逐渐往下蔓延,殷烛之带着荣岁在空中缓慢盘旋,目光在山中逡巡。山上的树木已经烧的焦黑,没有了遮挡,视野倒是开阔,两人转了一圈,就在烧的裂开土地上,发现了清晰的兽类脚印和爬行痕迹。 殷烛之落下来,打量了一会儿脚印,道:“六足,有两条尾巴。” “这是什么妖兽?”荣岁在脑海中搜索一遍,也没有找到对应的。 “往前去看看就知道了。”两人循着脚印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周围的树木都已经烧的只剩下灰烬,土地龟裂,光秃秃一片。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的情况要严重些。 脚印在山洞前断掉,荣岁探头往山洞里看了看,里面黑黝黝的,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倒是殷烛之让他站远一些,然后自己迈步进了山洞之中。 荣岁找了个安全的距离站定,片刻之后就听见山洞里传来沉闷的吼声,连带地面都抖了几抖,而后就见殷烛之面带煞气,一只手拽着一条尾巴,将山洞里面的东西拖了出来。 荣岁目露惊讶,这分明是他在高铁上看见怪蛇,当时一晃就没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怪蛇长得很大,身体有殷烛之腰粗,一个头上长着两个蛇类的身体,两条粗壮的身体交缠在一起,背上长着四只翅膀,腹下有六只爪子。 荣岁用带手机百度了一下,发现这奇丑无比的怪蛇叫肥遗。 《山海经》记载:又西六十里,曰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 而此时肥遗被殷烛之拽着尾巴,背上的翅膀还在疯狂扇动,六只尖锐的爪子在地面抓出深深的沟壑。殷烛之将它整个从山洞里拖出来,然后拽着它的尾巴一甩,就将蛇头重重摔在山石上。 肥遗发出凄惨的叫声,挣扎的更加激烈,拼命扭转过身体想要还击。殷烛之则完全不给他还击的机会,抓紧蛇尾,反复提起又摔下,将巨大的蛇头摔打在坚硬的山石上。肥遗的叫声从高亢变得虚弱,挣扎的幅度也小了下来……如此反复好几次,肥遗就不动弹了,殷烛之将死蛇一样的肥遗扔在地上,招手让荣岁过来。 “这是肥遗?”荣岁过去,打量着惨不忍睹的肥遗。 殷烛之点头,语气嫌弃中又夹着一点微妙的愉悦,“没想这里竟然能看见肥遗。” 荣岁不解的看着他。殷烛之解释道:“肥遗跟‘犭戾’一样,都是神智低下的妖兽,不过肥遗能力特殊,见之则天下大旱,破坏力比起‘犭戾’也大许多,所以一度是妖族赶尽杀绝的对象。” 这种妖兽破坏力强,鳞甲坚硬,但是藏在鳞甲下的肉却意外的鲜嫩肥美,因此不少大妖喜欢猎杀肥遗。所以这么吃着吃着,就给吃没了。在以前能逮住一条肥遗,都是运气好的。 “能吃?”荣岁看着形容凄惨的丑蛇,内心有点拒绝,“这长得也太丑了。” “……”地上的肥遗挣扎着甩了甩尾巴。 “洗干净再剥了皮,就看不出来了。”殷烛之拽起蛇尾巴,四处看了看,然后拖着蛇往最近的水源走去。因为天气炎热,山上的瀑布已经断流,再被山火一烤,剩下的水量不多,还微微冒着热气。殷烛之将半死的肥遗扔下水潭洗干净尘土,然后再用锋利的爪尖去掉蛇头翅膀和爪子,之后在比较柔软的腹部轻轻一划,就从头到尾将皮撸了下来。新鲜的肥遗肉是淡粉色,拨动时一弹一弹的,看起来确实很嫩。 殷烛之将剥下来的皮撕成细条,将新鲜的肥遗肉串起来,然后才和荣岁一起回去。 两人空着手上山,回去时还带了特产。 肥遗一个身体就有人腰粗,三四米长,足够一行人美滋滋吃上一顿大餐了。民宿老板看着两人拎着那么大的两条蛇肉进去,目光惊疑不定,这么大的蛇,别是什么蟒蛇之类的保护动物吧。 荣岁看见他的表情,只得咳嗽一声解释道:“这是朋友养殖的肉蛇,长得比较大。” “原来是这样。”老板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又多看了一眼殷烛之手里拎着的肉,虽然还有点犯嘀咕,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了。 殷烛之则直接将肥遗肉放到了厨房去。他们租了一整栋民宿,一楼有个挺大的厨房可以自己做饭。 温暾看到吃的永远跑在第一个,此时已经立起身体使劲往荣岁腿上扒了,“这是什么?吃的吗?” 荣岁将他抱出去,道:“肥遗肉,等下做熟了就可以吃了。” 夜行游女惊讶,“肥遗,你们去哪儿抓的?” 荣岁道:“龟山上,山火就是它引起的。” 谢风也好奇的扒在厨房门口往里瞄,“难怪这天热的这么反常,原来是肥遗。” 妖怪们都好奇的看着摆在厨房料理台上的鲜嫩肉段,“这个要怎么吃?” 荣岁挠挠脸,他也没做过肥遗肉,这东西看着跟蛇差不多,那就当蛇做好了。于是殷烛之打下手,荣岁主厨,取了一条肥遗肉,做了一桌全肥遗宴。 肥遗肉肉质嫩,荣岁琢磨了一下,一段清蒸,一段片成片做水煮肉片,骨头熬成高汤,又剁了肉糜煮肉粥……煎炸烹煮炒,做了十八个样式端上桌。 第142章 开饭的时候,整个客厅都是肥遗肉的香味儿,浓郁的香气顺着敞开的窗户飘散出去,引得经过的路人频频过来询问。 “老板你们家做的什么这么香?” 老板自己也流着哈喇子,扭头往后面那栋被整个包下来的房子瞅了一眼,使劲吸吸鼻子道:“客人自己做的,好像是蛇肉吧。” 路人又追问这蛇肉卖不卖,老板挥挥手,“不买不卖,人家自己吃的。” 询问的人只能遗憾离开。 却说屋子里,从第一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幼崽们就已经拿着筷子围坐在桌子边吸溜口水了。这肥遗活着的时候长得丑陋,但是没想到做成菜后香味浓郁口感鲜嫩,竟然应了水果届那句老话:长得越丑越好吃。 荣岁跟殷烛之还在厨房,幼崽们忍着嘴馋等他们上桌。但是各个脖子都快伸到菜碗里去了,尤其是温暾,咬着个小勺子在位置上扭来扭去,过一会儿就转头看厨房,看了几次都没看见荣岁出来后,又忍不住溜下去跑到厨房门口,捏着勺子眼巴巴的问,“还没有好呀?” 殷烛之把熬好的肉粥端出来,荣岁跟在后面出来,顺手将温暾抱起来,捏捏肉嘟嘟的脸颊,“怎么这么馋?” 温暾鼓鼓脸,软乎乎的说:“闻起来好香。” 将温暾放在位置上,荣岁落座,人齐之后才一起开动。大家被这香味馋了老半天,终于可以开动,都埋头夹菜往嘴里塞。 肥遗肉果然跟闻起来一样的美味,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异香,从没吃过的肥遗肉的妖怪们都被惊住了,埋头大口吃菜。 这条肥遗实在是大,荣岁每道菜都特意做的大分量,本来还担心吃不完,没想到桌上一阵碗碟响动之后,就风卷残云一般被吃了个精光。 荣岁饭量小些,吃的八分饱后端着碗肉粥慢慢喝,幼崽们肚皮吃的圆溜溜的,都打饱嗝儿了还叼着骨头在细细的啃,看温暾鼓着脸使劲儿咬的架势,竟然是想连骨头也吃了。 “还有一条,明天再做给你们吃。”荣岁见温暾皱着脸还在啃,伸手去拽骨头,温暾小狗一样叼着骨头呜呜不肯放。荣岁试了两下他还急了,憋红了脸咬住骨头不放。 “……”荣岁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他叼着,权当磨牙了。 吃完晚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夜晚的温度比白天低了一些,晚风吹进来,终于不再是滚烫的温度。也不知道是因为肥遗已经被吃了,还是昼夜的温差问题。 吃饱喝足的大妖们在收拾残局,荣岁跟殷烛之搬了摇摇椅在院子里乘凉,两个人坐一张摇摇椅有些挤,不过殷烛之身上凉丝丝的,并不会觉得难受。 荣岁将将头放在殷烛之肩膀上,举着手机浏览食谱,大家都很期待明天的肥遗大餐,他得看看还有什么做法。 他看见个新鲜的做法,就将手机凑过去跟殷烛之小声的讨论,各种烹饪方式实在太多,荣岁看了一会儿,咂咂嘴道:“就剩下一半,感觉不太够。” 殷烛之道:“等回去了问问庆山,看他能不能再找几只肥遗来,让他试着繁育一下。”庆山的牧场越开越大,品种也越来越丰富,再多个肥遗养殖,问题应该也不会很大。 荣岁摸摸下巴,“那倒不错。肥遗肉肯定很受欢迎。” ………… …… 龟山的山火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确认彻底扑灭,不再存在安全隐患。官方通报是因为最近气温太高,山中的枯叶自燃才引起了火灾,让市民都注意防暑防火灾。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气象预报也没有降温的趋势,荣岁盯着天气预报的高温预警,哒哒哒跑去找殷烛之,“温度怎么还降不下去,难道最近的高温跟肥遗没关系?” 吃掉了罪魁祸首肥遗之后,荣岁本来以为温度该降下来了,熟料也就昨晚上凉快了一阵,过了夜,该怎么热还怎么热。 殷烛之盯着天气预报也有些不解,“难道还有肥遗藏着?”但是这也说不通,肥遗不喜群居,除了交配时期,一般都喜欢独来独往,一座山里能找到一条已经很稀奇了。 两人正疑惑着,荣岁手机就响了,电话是乘玉打来的。 乘玉的声音有些严肃,荣岁下意识敛了笑容,“怎么了?” “首都出事了,乘玄机赶过去处理后就失去了联系,刚才我收到他的消息,让我通知你们,最近低调一些……” 乘玄机传出来的消息不多,只说有一位退休的老领导在首都某山的别墅养病,结果遭到一条肥遗袭击,目前人还在icu观察,生死不知。这位退休的老领导家中子侄辈很出息,位居高位。得知真相后震怒,连带着迁怒了非管局和妖族,乘玄机被连夜叫过去后,就失去了联系,直到今天早上才匆匆给乘玉发了消息,让他提醒其他人最近低调。 荣岁听他说完,顿时吃惊,“肥遗?”“是,肥遗。”乘玉道:“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藏到了山里去……” “昨天龟山也出现了一条肥遗。”荣岁急急打断他道:“引起了山火,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你们那也有?”乘玉惊讶,上古时期肥遗一族就不兴盛,到了现在更是几十几百年都未必能看见一条,怎么现在还接连出现了两条。 “我让人去查。”乘玉道:“这巧合太过古怪。” 挂断电话,荣岁调出天气预报,切换到首都,果然也是持续高温,他神情有些担忧,“会不会还有其他肥遗藏着没有被发现?”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持续高温。” 荣岁去华国气象局的官博找了找,果然找到了最近的高温预警气象图,有三个城市平均气温尤其高,都标了红色。其中就有首都和淮阴,剩下的一个则是淮阴隔壁市。 “这里会不会也有?”荣岁在隔壁市点了点,今年入夏之后温度普遍偏高,但是唯有这三个温度是格外高的,出现肥遗的可能性也最大。 “我去看看。”殷烛之道。 …… 殷烛之出去一趟,却并没有找到肥遗的踪迹,倒是过了两个星期后,街道上巡逻的武警忽然多了起来,政府对外宣称是演习,但是荣岁明显感觉气氛紧绷了许多。白图安慰他说他想多了,但是当天下午,非管局的人就上门了, 上门的既不是妖族亦不是其他种族,而是最正常不过的人类。挨个查过一屋妖族的身份证后,对方才嗤了一声,转身离开,与以往友好的态度截然不同。 荣岁敏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主动联系了乘玉,乘玉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他锲而不舍的打了几遍,才终于有人接听,却不是乘玉,而是韩仲。 韩仲的声音带着隐隐急躁,听见是荣岁才勉强克制住了,“乘玉不在。” “发生什么事了?乘玉人呢?” 电话那头韩仲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道:“他被非管局的人叫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他有些焦躁的踱着步,对荣岁道:“好像是乘玄机出了事,非管局的人急急忙忙来将他叫走了,他手机落在家里,我往乘玄机办公室打了几次电话,但是接电话的人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让乘玉来接。” 天知道他在家里有多担心,但是乘玉离开前千叮万嘱的交代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轻举妄动,他才勉强克制住了焦躁的情绪。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荣岁呆了呆才苍白无力的安慰了几句,转头又给荣富打电话。 还好荣富的电话是通的。但是电话里情绪却也有些不太对,如果是平时,这点小小的细节荣岁可能就忽略过去了,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他变得敏感许多,“你不在工地?” 荣富打了个哈哈,“在宿舍休息呢。” 荣岁皱眉,“幼儿园不是在施工吗?怎么这么安静?” 荣岁顿了顿,还想找理由,荣岁却直截了当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荣富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工程被叫停了。” “为什么……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了……”荣岁愕然。 “非管局忽然来人查身份证,”荣富烦躁抽了一口烟,看向身后被迫叫停的工地,“工程队里有两个新来的小妖还没来得及办理证件,是黑户,两个人都被带走了。工程也被叫停,说是妖族聚集太多,影响社会安定。” 荣岁心里一个咯噔,心道果然,“有打听到原因吗?” 荣富将烟头扔到地上碾灭,压低了声音道:“赤鱬族长去打听了,说是有为老领导去世了,听说凶手是一条肥遗。” 之前主和派就一直与激进派在角力,因为非管局在中间调停,一直是亲近妖族的主和派占据上风,但是从这位老领导去世开始,风向就变了。老领导的子侄心有怨愤,彻底倒向了激进派,一力支持铲除不安定因素。 而主和派理亏,只能暂时退让,任由对方发泄怒火。 第143章 荣岁联系了昔日好友们,发现大家遭遇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各处都有非管局的人上门查身份证,黑户就直接带走,大部分妖族都不愿意起冲突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配合的跟着前来调查的人离开。但是也有一小部分激烈反抗,双方发生了冲突。 局势忽然就紧张起来。 荣岁他们在龟山之中,地方偏僻。感受的并不明显,但是独自留在家中的韩仲与他们联系却越来越频繁,情绪也一次比一次焦躁。 荣岁敏感察觉到了他濒临爆发的情绪,忽然意识到什么,着急起身去找其他人,“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激化人族跟妖族的矛盾?” 在出事之前,人族对大妖一向恭敬,就算是普通的妖族也不会随意出手,偶尔有犯事的妖族,那也都是非管局中的妖族出手处置,但是现在,却忽然颠倒过来,就像是……像是故意激怒妖族一样。 “有人想要两族开战。”殷烛之笃定道。这些日子他一反常态没有出面,反而频繁找夜行游女商议事情。荣岁找来之前,他们就正在讨论这件事。 夜行游女道:“可是当初我是亲眼看见他死的。” 殷烛之声音微沉,“鲲鹏也说他死透了。” “鲲鹏?”夜行游女更加惊诧,“鲲鹏当年不是也一起……” 殷烛之摆摆手,显然不想就鲲鹏的事情多说。夜行游女知趣的没有再多问。 荣岁满脸莫名的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谁没死?你们知道幕后推手是谁了?” 殷烛之在身侧拍了拍,示意他先坐下,沉声道:“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一定就是颛顼。” 他这么说,夜行游女反而又不确定起来,“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疯?挑动两族开战,届时他便可以趁机出来带领妖族反抗人族,一统妖族称帝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 殷烛之沉思片刻,到底还是不放心,“他的尸骨当初葬在阳陵山中,鲲鹏之前去看过,我再去确认一回。” “我也一起去。”夜行游女道:“他是我的父亲,是死是活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她嘲讽的笑了笑,“若真是他没死躲在暗中生事,我第一个杀了他。”荣岁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狰狞的表情,仿佛两人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可是夜行游女明明又叫那人父亲。 担心问到不该问的事情,纵使心中有无数的疑问,荣岁都忍住了没有开口。两人确定了要去阳陵山后,夜行游女便一脸煞气的离开。等她离开了,荣岁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人,颛顼,是夜行游女的父亲?” “嗯。”殷烛之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见他满脸疑惑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捏捏他的耳垂,“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不瞒你。” 荣岁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将心中的疑问尽数问出,“鲲鹏又是谁?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抬眼看着殷烛之,缓缓道:“我是说天崩之前……” 他对过去的所知都来自于殷烛之的讲述,仅仅也就是知道颛顼与共工一战导致天地塌陷,但是在这之前的事情呢?即使荣岁已经不记得那段历史,但也知道那是个大妖神灵遍地走的时代,没道理天地的存亡全系在颛顼与共工二人身上,其他大妖与神灵却不出面制止,眼睁睁看着天地崩毁。 殷烛之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忽而笑起来,“竟然让你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偷偷在脑子里琢磨了多久了?” 荣岁挠挠脸,“没多久,就是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 殷烛之收敛了笑容,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原本打算一直瞒着你,人类的生活安宁平静,本不该将你卷进来。” “怎么会……”荣岁着急的想要辩解,却被殷烛之轻轻按住了嘴唇,“不过带你去钟山之时我便想通了,你与我在一起,便已经被卷了进来。”所以多说一些或者少说一些,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反而能让他对自身的处境更加明晰。 荣岁抓住他的手,抿抿唇,轻声道:“我愿意卷进来,也会努力不给你拖后腿。” 殷烛之揉揉他的头,目光缱绻,“既然如此,我便带你亲眼看看吧。”他伸手揽过荣岁的脖颈,与他额头相贴。荣岁只觉得眉心微微一热,就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耳边是震天的野兽咆哮声,荣岁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视角,听见声音看过去时,便看见一只巨大的、有些像老虎的妖族四肢着地,低着头左冲右突,嘴边两根尖利而长的獠牙将围着他的妖族挑起,白色獠牙刺穿敌人的身体,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围在他周围的妖族不是他的对手,却悍不畏死的采用人海攻势,前赴后继的往上冲。 “这是梼杌。” 荣岁被这血腥的一幕震住,还未回过神来,就见殷烛之指着另一边道:“那是句芒。” 荣岁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句芒张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他的周围围绕着无数鸟类妖族,他们在句芒的指挥下,扑向一只有四只翅膀六只眼睛的大蛇。大蛇凶猛,张开的嘴中长满利齿,往下滴落着粘稠的毒液,句芒的手下不是他的对手,交手几个来回就被他冲散了队形。 句芒发出愤怒的鸣声,翅膀后收俯冲而下,尖利的爪钩直取大蛇的喉咙。大蛇躲闪不及,被他生生撕下一块肉,伤口往下淌着淋漓的鲜血。 一击得手的句芒引颈长鸣,翅膀在前胸交叠又猛然张开,盘旋上天,高亢的叫声穿透战场。四散开来的鸟族重新聚拢,再次冲向大蛇。 “这就是当年的战场么?”荣岁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他刚才看到不过只是战场的一小部分,目光掠向远处,他甚至看到了荣富,或者说穷奇更为恰当,穷奇白色的皮毛已经被染红,正站在一只巨兽的尸体上发出震天的啸声,鲜血从嘴边滴落,宛若罗刹恶鬼。 “当年颛顼与共工一战,不过是最后的决战。其实在黄帝让位之后,这场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黄帝让位,颛顼接任中央天帝之位,成为五帝之首,但他却不满另外四位天帝的存在,认为是对他的制约,一边施行暴政排除异己,一边暗中招兵买马,然后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之时,发动了战争。 坐镇东西南北的四位天帝自然不肯臣服,这场战争便如此开始了。以四位天帝为首,无数大妖神灵卷入其中,各有立场。这场战争持续了几百年,妖族死伤无数,大地被鲜血浸透,降下的雨水都是红色。而共工原本是颛顼麾下大将,因为不满颛顼暴政,后来带着炎帝残余部落叛出,与颛顼为敌。直到四天帝在战争中接连陨落后,两人一战,共工撞断天柱,天地崩毁,天道降罚,这场战争才被迫结束。 真相如此惨烈,荣岁看着下方的战场,良久才道:“那颛顼呢?他怎么死的?” 共工撞断天柱身死,颛顼却不知道结局。 “颛顼?”殷烛之眼中带了些嘲讽,“他与共工一战受了伤,但并不致命。他是被天道降下雷罚,生生劈死的。” 天柱断裂,西南天倾,大地上洪水肆虐,而裂开的天空之中,无数雷暴降下,将满身血腥的大妖劈的皮开肉绽。染满敌人鲜血的战场,最终也成为了他们自己的埋骨地。 “他本来想逃,不过作恶太多,撞到了我的手上。”殷烛之淡淡道:“我拦住下他,后来鲲鹏也到了,用肉身将他困死,一同在天罚中陨落。” 没想到殷烛之也参与其中,荣岁心里一跳,不敢想他是怎么拦下颛顼的。“那鲲鹏呢?夜行游女不是说他没死?” “嗯。”说起鲲鹏,殷烛之神情有些复杂,“鲲鹏原本是四方天帝联盟的军师,四方天帝陨落后,原本该由他带领剩下的妖族对抗颛顼,但他却带着四方天帝留下的秘宝投靠了颛顼……” 联盟阵营中的妖族对他恨之入骨,但最后却又是鲲鹏出现,将欲要逃走的颛顼困死。 “如果不是鲲鹏,跟颛顼同归于尽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了?”荣岁忽然转头问道。 殷烛之难得心虚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天道降罚,是针对所有过于强大的妖族。”他身为烛龙,早该与三圣一同消亡,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若是第二次惹上天道,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鲲鹏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殷烛之道:“你也见过他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他没死在天罚之中。”这也正是他所疑虑的地方。早该死了的鲲鹏却苟延残喘至今,那么颛顼是不是也有可能没死? “我见过?” “嗯。”事到如今,殷烛之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他,干脆道:“老园长便是鲲鹏。” 荣岁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老园长是鲲鹏?” 殷烛之颔首,“是。” 荣岁两眼发直,怎么也无法将传说中的鲲鹏与苍老的园长联系在一起。 第144章 荣岁看着下方厮杀的战场,殷烛之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荡,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声音,“其他人知道吗?” “句芒知道。”殷烛之淡淡道:“鲲鹏命不久矣,何必再提旧事,惹起争端。” 荣岁一愣,“命不久矣?” “他的肉身在天罚中受伤,之后便一直未痊愈,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开始腐烂。” “原来是这样么……”荣岁陡然想起以前曾跟白图一起清理池子时,在池子底部发现的脱落的鳞片和浓重的铁锈味。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铁锈味,而是血液的味道吧。因为身体已经腐烂,所以池子底部永远有清理不完的鳞片,屋子里永远有散不去的血腥味道。 “难怪老园长几乎都不出门。”荣岁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久远的往事他并不记得,当初的对错无从分辨,但是现在相处的记忆却是真真切切的,骤然听闻噩耗,难免悲伤。 “鲲鹏入水为鲲,出水为鹏,但是受伤之后,他实力大减,几乎不能再化为鹏,只能常年待在水中沉睡,以此减缓身体的腐烂。” 殷烛之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温声道:“所以你不必感到悲伤,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死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解脱。” 荣岁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下方还在厮杀的战场,一时无言。 “该回去了。”殷烛之抬手温柔的捂住他的眼睛,两人相贴的额头分开,荣岁睁开眼,就看见殷烛之正温柔的看着他。 他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呆呆的抬手摸了摸额头。 殷烛之道:“明天我们启程去阳陵山。夜行游女会同我们一起去。”阳陵山是颛顼的埋骨地,就在临海的q市,他们必须尽快过去一趟,确认颛顼的生死。 “夜行游女……跟颛顼关系不好么?”荣岁想起先前夜行游女狰狞的神情,迟疑着问道。 “嗯。”殷烛之给他解释道:“夜行游女是颛顼唯一的女儿,是昔日帝女。听说夜行游女年幼时,曾与一个普通人族相恋,还在人间成亲生子。颛顼知道后震怒,命人将她抓回来囚禁,又杀了她的丈夫。幼子虽然逃过一劫,但因为失去双亲无人照料,最后也因病夭折。” 夜行游女听闻丈夫被杀,爱子夭折之后,就彻底失去神志,强行冲出囚牢逃回了人间。她回到了昔日家中,日日在荒废的宅子上方盘旋哀鸣,偶尔看见周围有长得像她孩子的幼儿,便会潜入人类家中,将幼儿偷走。 后来因为引起民怨,被人斩断一头,浑浑噩噩的夜行游女才恢复了神智。 “当年颛顼受天罚,夜行游女也在场。” 荣岁默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当着夜行游女的面问起这个问题,他决定将这事记在心里,不再提起。免得揭了夜行游女的伤疤。 …… 次日一早,跟其他人打过招呼,三人便准备出发去q市。因为时间紧迫,夜行游女提议化为原形直接过去,不想临出发时荣岁突然接到了韩仲的电话、 因为乘玉一直联系不上,最近韩仲与他们的联系便越发频繁起来,荣岁原本以为他又是来询问消息的,但是没想到电话接通,那头的韩仲语气却带着轻松,“乘玉给我传消息了。” 荣岁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将扒在腿上的幼崽拨开,一边惊讶问道:“乘玉回来了吗?” “没有。”韩仲道:“我跟乘玉有一套特殊的联系方式,昨天晚上他给我传了信,说他和乘玄机都没事,还让我通知你们,稍安勿躁。” 乘玄机和乘玉先后失去联系,他们先前猜测是因为那位老领导过世被追责,但是现在听韩仲说的,却又不像那么一回事了。 荣岁顾不上腿上的幼崽,直起身严肃道:“他没有说出了什么事情吗?” 韩仲道:“没有,传给我的消息很短,只让我们稍安勿躁,别的都没有说。”因为这套通信方式是他跟乘玉独有的。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因此他对消息十分放心,连日焦躁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我们知道了。”挂断电话,荣岁看向殷烛之,不解道:“他们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殷烛之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老领导过世的消息是真的吗?” 荣岁皱起眉,“我爸说是赤鱬族长打听的消息。” “那就是还不确定?” 荣岁似乎明白了一点,微微张开嘴,调出通讯录,“我打电话问问。” 打了一圈电话,最后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传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但是到底人死没死,谁也没有确切的答案。荣富甚至还托了在首都的朋友打听,但也没有听说首都哪家最近有办丧事。 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荣岁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老领导根本没死……” 殷烛之显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乘玄机和乘玉都去了京城,白民国人擅长医术,还有乘黄相助……说不定,这次的风波,就是他们下的饵。” 至于鱼饵扔下去,会有哪些人咬钩,就要静待后续了。从老领导出事,乘玄机和乘玉失去联系至今,迫不及待蹦出来的人已经不少,乘玉他们却始终没有露面,看起来还在等待更大的鱼上钩。 气氛低迷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好消息,荣岁放松许多,拎起行李,“那我们还要这么直接去q市么?” 殷烛之和夜行游女倒是可以变回原形直接飞过去,不过必然会引起当地非管局的注意,既然乘玉再三叮嘱要稍安勿躁,那这个时候引起非管局的人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殷烛之沉吟片刻,道:“我去订机票。” 于是清晨出发改成了下午两点的飞机,三人带着证件拖着行李箱,直奔q市。 q市位于北方,临海,靠近首都,历史文化底蕴厚重,是座以旅游出名的海滨城市。 三人下了飞机,还未出机场,就被机场的工作人员拦住了。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不太客气的拦在他们面前,“请三位出示一下证件。” 荣岁莫名,拿出证件递过去,“之前不是查过了吗?” 两人接过他的身份证看了一眼,又看向没动的殷烛之和夜行游女,“请出示一下证件。” 殷烛之和夜行游女将证件递过去,两人看了一眼,没有将证件归还,而是微微昂头道:“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夜行游女神情一变,明显就要发脾气了。殷烛之拦住他,面无表情的问,“跟你们走也不是不行,先说清楚我们又犯了哪条规定。” 为首的那人脸色一变,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聚集到首都周围有什么目的?想造反吗?” 殷烛之忽然笑起来,周身气势骤变,琥珀色的眼睛冷冷看着他们,眼底隐约有金色闪动,“我若是造反,你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废话?” 两人被他的气势压迫的动弹不得,围观的人群只觉得温度忽然变低了,莫名的四处看看,搓着胳膊离开了。 “我们只是过来旅游的。”殷烛之从两人手中将身份证抽回来,面无表情道:“下次记得客气一些。不然小心我们投诉。” 说完便一手牵着荣岁,一手拖着行李箱离开。 走出一段路,荣岁笑眯眯的去逗他,“你还知道投诉?” 殷烛之抿唇,躲开他去捏自己耳朵的手,“不要调皮。” 荣岁不听,终于捏到他的耳垂后笑眯眯的捻了捻,“感觉你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以前的钟山神君总有种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但是两人在一起后,殷烛之越来越主动的去了解这个世界,身上的疏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生活气儿。 “我说你们两个,大庭广众的能不能不要拉拉扯扯,注意一下影响。”夜行游女本来走在他们旁边,见他们开始拉拉扯扯之后就嫌弃的躲远了。 荣岁收回手,尴尬的轻咳一声,规规矩矩的走路不闹了。殷烛之转头看了夜行游女一眼,眼神充满嫌弃。 夜行游女:“…………”她开始怀疑自己主动提出来要一起来是不是错了。 …… 阳陵山在q市靠海的地方,三人先打车去酒店放行李,荣岁拿手机在地图上搜索阳陵山,找了半天却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前面有司机,他不好直接问,就将手机递过去,手指在地图上点来点去,拿眼神看殷烛之。 “在这里。”殷烛之大概点了个地方给他看。 荣岁将地图放大,发现殷烛之指的地方竟然是个网红公园,这个公园近海的地方有一片枯林海挺出名,是著名的网红打卡地。在公园临近的浅海中,矗立着数不清的高大枯木,这些枯木每棵都格外的粗壮,根系盘根错节,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生长在这里的,经过了无数年地形变迁后,地面被海水倒灌淹没,树木逐渐失去生机,只剩下现在的枯林。 枯木的根部浸在水中,许多海水中的生物依靠它们生活,彼此依托,天长日久的,竟然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三人先去酒店放了行李,酒店离公园不远,吃过晚饭后,便直接去了公园。 第145章 傍晚的公园里人很多,不少住在附近的居民都在公园里散步锻炼,还有不少外地过来的游客,聚集在枯林海边拍照录视频。 三人到了枯林海边,站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不断过来求合照以及录视频的游人逼退,殷烛之的冷脸都没挡住颜狗们的热情。 “晚上再过来吧。”三人在手机摄像头下落荒而逃,找了个人少的店子进去,等着晚上到来。 他们坐的这家店位置不太好,正好背对着海边,店里除了收银员就剩下他们三个游客。 荣岁捧着杯奶茶,还在拿手机搜索地图看,“你们确定这里是阳陵山吗?” “就是这里不会错。”夜行游女道:“那时候这里还没有海呢,他卜算了许久,才将自己的陵墓建在了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嘲讽,“明明是妖族,却要学人间的帝王建什么陵寝,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还不是被海淹了,说不定陵寝早就成了动物的巢穴。” 荣岁深以为然,不过想到颛顼一力挑起战争,妄想一统妖族,又觉得他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了。 三人在店里等到十一点多,店里快要打烊了才出去。 外面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路灯安静亮着,只有少数游人还在徘徊不去。 “我们要从哪里去?”荣岁看着偌大一片枯木疑惑道。 “阳陵山就就在这枯林之下。”殷烛之见四周无人,伸手揽住他的腰部,“走吧。” 荣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跳进了海中,夜行游女紧随其后,海面上传来噗通两声响,水中的鱼儿四散逃开,又很快归于平静。 海面之下很黑,路灯的灯光只能浅浅的照亮浅层的海面,再往深处去,就渐渐暗了下来。 荣岁被殷烛之护着,勉强能看清水下枯木虬结的根系,三人穿过这些根系,不断向下。 也不知道在海里游了多久,荣岁再回头看时,发现这海面之上的枯木就像是生长在山顶上一样,而他们正在类似山腰的位置,再往下则是漆黑的深渊,也许就是还未到达的山底。 ——整座阳陵山竟然都沉在水下。 最底下彻底没了光,殷烛之召出两朵火焰飘在前方引路,暖橘色的火焰被一层透明的气泡包裹着飘在海水中,照亮前方的路。 海水中的鱼类被火光驱逐,甩着尾巴远远躲开。也不知道潜了有多深,最后三人在一个漆黑的洞口停下。洞口前挂满了不知名的海生植物,里面还有小鱼游弋。 夜行游女上前拨开挡道的植物,潜进去查探一番又出来,“是这里。” 于是三人便前后进入洞中。夜行游女在前面带路,荣岁被殷烛之带着跟在后面。洞里比外面还要漆黑,如果不是漂浮的火光,荣岁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就着火光,荣岁仔细打量着两侧的山壁,山洞内部并不宽,也就两三米的样子,隐约可以看到石壁上被腐蚀的壁画。 “这上面记载着颛顼任中央天帝时,发起的几次战争。”殷烛之见他好奇,指着其中一幅壁画道:“这里画的是与东方天帝的战争。” 壁画画的很夸张,各种奇形怪状的兽类厮杀在一起,而在两边的战场中心,各自立着两个巨人,一方长脑袋,小耳朵,长着猪一样的嘴巴,全身布满鳞片,手执一把三叉戟,另一边则是人面蛇身,头上长着尖锐的角,拿着一杆长枪。 “拿三叉戟的是颛顼,拿长枪的则是继任的东方天帝。” 壁画是连续的,他们一路往前走,荣岁一路看过去,发现半人半蛇的东方天帝,最后被颛顼的三叉戟扎透胸膛。而颛顼所带领的军队,也彻底碾压了东方天帝一方。 “颛顼自幼随少昊学习处理政事,后来又随黄帝打败蚩尤带领的九黎部落,在政事和军事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可惜他野心太大……”殷烛之似叹息一般道:“他是黄帝最得意的子孙,可惜却败在野心之下。” 夺权滥杀,妄图以战争一统妖族,却不想死伤过多,怨气横生,导致天地崩毁,天道震怒,最终降下天罚。而整个妖族,至今都在为当初那场战争赎罪。 三人走到山洞尽头,尽头一扇沉重的石门矗立,封死了去路。 夜行游女上去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她只能看向殷烛之,“打不开。” “我来。”殷烛之走过去,双手抵在石门边缘,用力推动,就见周围水波急速翻涌,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掌宽的缝隙,门后涌出汹涌的水流。 荣岁将身体紧紧贴着山壁,抓住凸起的石头,才没被这股汹涌的水流冲走。 将石门推开一人能过的距离,三人才进去。 石门内部意外的明亮,头顶还有两侧亮着柔和的光,照亮了黑暗的海域。夜行游女凑过去撬下一颗光亮的珠子,拿在手中把玩,“是垂棘。” 垂棘有个大众熟知的名字,又叫做夜明珠。夜明珠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宝石,即使是妖族拥有的也不多,流落到人间的更是少之又少,少数的几个都成了人间帝王的镇国宝器。没想到颛顼竟然找到了这么多。 “这东西算不算古董?”夜行游女问荣岁。 荣岁也不太懂,迟疑道:“应该算吧?” 夜行游女于是将发着光的珠子揣进口袋里,又去撬了一颗更大的照明,“那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多撬几颗回去卖。” 她说完就高高兴兴的往前走,显然对陵寝中其他的陪葬也很有兴趣。 荣岁看着她一扫沉闷跃跃欲试的背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夜明珠照明,四周的环境都一览无余。因为石门的阻隔的缘故,海里的生物大部分被挡在了外面,只有一些植物种子和极小型的鱼随着水流进来,在墓室中生活。 去主墓室的路上,经过几个陪葬的墓室,夜行游女挨个进去看了一遍,里面多是些大型的石雕用具,没发现值钱的东西,她撇了撇嘴就退了出来。 三人直奔主墓室。 主墓室前还有一道石门封着,门上刻着古老的文字,夜行游女看完嘲讽的一笑,就要伸手去推门,“装神弄鬼。”“我来,你带着荣岁退后。”殷烛之拦住她,让她带着荣岁远远退开。 夜行游女不明所以的看她,这扇门她还是能打开的。 殷烛之解释道:“门后有东西。”他说着抬手在石门上敲了敲,随后就听见里面传来极细微的沙沙声。 随后殷烛之双手如利刃削铁,手指轻易插进厚重的石门之中,然后用力往上一抬,就将石门整个向上抬起来。 在石门被掀开的同时,无数漆黑滑溜如同蛇躯一样细长的触手从缝隙中钻出来,缠到殷烛之身上,想将他拖入墓室之中。 殷烛之岿然不动,双手将石门全部顶上去。黑色的触手此时已经将他整个包裹起来,荣岁看的着急,却只能强忍着担忧站在角落里。 殷烛之将石门重重推上去卡在石槽之中,才腾出手来将身上的触手撕开,他手掌带着火,碰触之处的触手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荣岁他们这才看清主墓室的构造。 整间主墓室空荡荡的,只有最中间放着一口石棺,而在石棺周围,长着一圈张着巨口的黑色植物。 这植物的样子很像猪笼草,只不过中间的口器是上小下大的灯笼形,内里密密麻麻布满黑色的尖刺,就仿佛利齿一样。而在口器周围,就是刚才见过的,蛇一样的黑色触手。 黑色触手被火烧过,纷纷畏惧的缩在巨大的口器周围,从荣岁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密密麻麻漂浮着的海蛇。 “这是什么东西?”两人走到殷烛之身后,夜行游女嫌弃的问道。 殷烛之皱着眉看了半晌,摇摇头,“没见过。” 阳陵山沉入海中多年,这东西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在墓室中,在海里泡久了变异了,还是原本就是海中生长的怪物。 看起来不像植物也不像动物,没有神智,看着还怪恶心的。 它们或许从没见过火,被殷烛之烧过后就瑟缩的安分下来,殷烛之走到石棺边上,这些黑色的触手还畏惧的朝两边散开。 殷烛之推开棺盖,比平常大上许多的石棺里躺着一具白骨,白骨身上覆着一层青色鳞片,头骨格外长,耳朵的孔洞很小,脚骨是猪蹄的形状,比寻常大上很多的手骨中还攥着一柄三叉戟。 “是他吗?” 夜行游女凑过来,伸手将皮肉腐烂后剩下的鳞甲拿起来打量,之后又在白骨上摸索一会儿,皱着眉道:“是他的尸体,不会有错。 殷烛之也皱眉,“那就是真的死了……”天降雷罚,早该将他劈的形神巨灭。 两人对视一眼,都陷入沉默中。确认颛顼确实死了,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倒是在山海经里看到过关于颛顼的的记载。”荣岁见他们都不说话,试探的提起之前在山海经中看到的说法,“说是颛顼死后,魂魄不灭,正好有风从被北面吹来,海水奔流而出,蛇化成鱼,颛顼的魂魄趁机蛇化成鱼未定型的时候,托体到鱼身中,借此死而复生,变成半人半鱼的模样。” 第146章 《山海经》有载: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 蛇化鱼,颛顼托身鱼体,与鱼合二为一,一半为鱼身,一半是人身。山海经里的记载听着荒谬,却又微妙的跟颛顼的某些点契合上了。所以荣岁才会迟疑着提出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夜行游女道:“颛顼死后,是他的下属将他尸身带回陵寝安葬,他若是有残魂留存,真能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两人围着颛顼的骸骨研究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发现什么,便准备去别的墓室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夜行游女显然对搜刮墓室更有兴趣,已经当先走了,殷烛之和荣岁落在后面一步,石棺两侧的黑色触手还在微微漂浮,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畏惧的往边上躲开。 荣岁好奇的看了它一眼,正要踏出去,忽然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道:“饿。” 荣岁脚步一顿,猛然回头。 “怎么了?”殷烛之停下脚步看他。 “有人在说话,你没听见?”荣岁目光在墓室中逡巡,最后落到那一丛陡然静止不动的黑色植物身上。 荣岁退后一步,假装不经意的挪开目光,果然片刻后就又听见那道声音响起来,“饿,好饿……” 荣岁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那丛植物,就见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又晃悠了起来,只是似乎还畏惧着门口的人,不敢幅度太大,就像是饿极了,忍不住摆动一样。 “它在说话。”荣岁笃定的指着那丛植物道。 殷烛之皱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微微摆动的触手又诡异的静止不动了。 “我没有听见声音。它说什么了?” “在喊饿。”荣岁在他口袋里摸索一会儿,没找到吃的,转而又去摸自己的口袋,也是两口袋空空。 “得找点吃的来,我看看能不能跟它说话。”先前他们都以为这株植物不像植物动物不像动物的东西没有神智,所以才一直忽略了它。现在见它能说话,荣岁就想试试能不能跟它沟通。 “你等等。”殷烛之留下一朵火苗护在荣岁身侧,转身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拎着一条细长的巴掌大小的鱼。 “用这个试试。” 荣岁靠过去,身侧的火苗也跟在他身边,静止不动的黑色触手开始害怕的微微抖动起来。 伸手将火苗拨开,荣岁拎着那条还在挣扎的小鱼,试着跟它沟通道:“想吃吗?” 黑色触手顿时不抖了,又恢复到静止的样子,只有中间的大灯笼微微晃了晃。似乎对这条鱼没有什么兴趣。 荣岁皱眉,正思索它是不是不吃鱼,就见殷烛之上前,在鱼肚上划了一条口子,红色的血液从鱼肚溢出来,细丝一样随着水流散开。 本来静止不动的黑色触手猛然暴涨弹起,想要抢夺荣岁手中的鱼。还未触及时又猛然顿住,慢吞吞的缩回去,触手焦躁的摆动着,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叫嚷。 “饿,好饿……” 荣岁将那条受伤的鱼抛出去,黑色触手刷的围上去,缠住那条小鱼,然后将鱼使劲的塞进了中间最大的灯笼口器之中。荣岁这才发现,这个开着口的大灯笼,原来是可以合上的。 只见大灯笼紧紧合上,蠕动几下再张开之后,就只有内壁上的利齿,小鱼连渣都不剩下。 荣岁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敢伸手碰它,只能再次试着沟通,“还想吃吗?想吃就回我几个问题。” 黑色的大灯笼转了个方向朝向荣岁,内壁的密密麻麻的利齿动了动,围在边上的黑色触手晃动着,有些急切,“好饿……” 荣岁:“…………” 这怪异的植物似乎知道荣岁能给它吃的。就一直大张着口器朝向荣岁,一声接着一声的喊饿。 “它听不懂。”荣岁苦恼道。 殷烛之道:“刚开灵智,只会凭本能行事。” 就算它能听懂荣岁的话,对之前的事情只怕也是懵懵懂懂。既然问不出什么来,两人便干脆离开。不过临走前,殷烛之没有将抬上去的石门放下来,这怪异的植物既然已经生出了灵智,再把它关在主墓室中,过于残忍。 左右这座陵寝大得很,也不怕它会跑到外面去,殷烛之便将主墓室的石门敞开了,至于它在陵寝中是生是死,就看它的造化了。 … 两人去找夜行游女,夜行游女已经将所有的陪葬墓室都看了一遍,里面大部分是些石雕的器皿用具,还有一些人间供奉的青铜器物,长久的泡在海水中已经被腐蚀了,她道:“陪葬墓室里基本都是空的,只剩下些人间的供奉器物胡乱堆着。”按理说颛顼在陵寝的走道中都镶嵌了的大量的夜明珠,足以证明他的奢靡,现在陪葬墓室里却什么都没有,反而显得怪异。 荣岁也觉得奇怪,“这墓中还有其他人进来过吗?” “应该只有鲲鹏来过。”殷烛之道。 但鲲鹏只是来确认颛顼的生死,显然不会去动去陪葬墓室的东西。三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一块儿去——种种迹象都在证实荣岁之前的猜测。 “先回去吧。”殷烛之道:“回去再从长计议。” 循着原路回去,经过来时的走道时,夜行游女顺手又撬下来几颗夜明珠,三人才离开陵墓, 沉重的石门降下来,周围水波一阵剧烈晃动之后,又归于平静。 终于从深不可测的海底浮上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们下去的时候大概是夜晚十一点多钟,上来时竟然已经是将近凌晨五点,夏天天亮的早,海天相接的地方已经亮起一线白色。三人趁着公园里还没有人,上岸之后假装晨练的人,从公园大门离开。 在海底不知时间也不知疲惫,一上岸彻夜没睡的疲惫就涌了上来,匆忙洗了个澡荣岁就休息了。一觉醒来时,发现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多了个熟人。 乘玉依旧带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只是脸色难掩憔悴,眼底还有明显的红血丝。看见他出来,笑着打了声的招呼。 倒是荣岁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乘玉,你不是……” “让你们担心了。”乘玉朝他笑笑,“韩仲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荣岁摇摇头,“前阵子情绪焦躁的很,后来收到你的消息后,就安心了。” 乘玉弯了弯眼睛,显然对于韩仲的信任非常受用。说完私事,他才又继续说这次来的目的。 “这次来,是想请神君帮个忙。”乘玉缓缓道。 殷烛之看着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道:“你先说说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乘玉沉吟片刻,道:“这还得从那位出事的老领导说起。他刚刚被抢救回来,不过目前还在昏迷当中。” “我从肥遗开始说吧……”乘玉回忆着,给他们讲述当时的情况。 出事的老领导是华国某位开国元勋的直系后代,在退下来之前,地位非常高,他本人为了华国兴盛也做出了许多的努力。而与妖族交好,是他任职期间一直在努力促成的事情。 他是正经的主和派,非管局当初能成立也是他一力支持的。后来年纪渐大,由于身体原因退休养病,但是影响力仍旧不可小觑。 但就在半个多月前,他晨起散步时,忽然遭到肥遗袭击,老领导年轻时候在部队练过,及时躲避护住了要害,但即使这样,腰部以下也几乎都被肥遗撕扯掉。 好在守卫发现及时,开枪驱赶,趁着肥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人救了回来。老领导本来就身体不好,人被救回来后几度休克濒死,全靠着随行的老大夫吊住一口气,最后还是勉强清醒过来的老领导要求将乘玄机找过来,才勉强两人抢救回来。 只是他的伤势太重,单凭乘玄机一人也只能维持他不断气,所以后来才将乘玉也找了过去。 “合我们二人还有乘黄之力,也只能抢回了他半条命,人还有意识,但是大半时间都在昏睡,身边一刻都离不开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被叫走后直接失联的原因,直到目前情况稍微好转,他又听说殷烛之他们来了首都,才让乘玄机守着人,自己过来。 乘玉继续道:“目前局势你们也看见了,之前许多压力都是这位领导替我们扛住了,有他压着,很多人就是有想法也只能憋着。现在他刚一出事,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而且我们怀疑,这次的事情并不是意外。” 肥遗绝迹已久,怎么会这么巧就有一条藏到了老领导修养的山中,又正巧袭击了他。而且人还在抢救,就有人开始传人已经没了。 山上的别墅有全套医疗设备跟安保,老领导出事后直接封锁了别墅,闭门不见客,所以在谣言出来后,他们干脆将计就计,看看有哪些人按捺不住的跳出来。 不过最令人想不到的是。老领导一力栽培的侄子,竟然也在其中。还是极力主战的那一个,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因为老领导受伤而迁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了。 “所以老领导现在绝对不能出事。”乘玉道:“我知道灵山有不死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灵山入口世代由巫族人守护,所以我此次来,是想请神君替我去巫族借不死草一用。” 巫族举族上下还欠着殷烛之的恩情,殷烛之出面做说客,总比他直接去讨要的简单一些。 殷烛之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怎么知道不死草还在?” 乘玉道:“我曾经机缘巧合的听过一个说法,不死草并非是草,千百年来都只有一个,由巫族上下举族奉养。” 殷烛之沉默片刻,道:“好,我替你去一趟。” “多谢。”乘玉朝他深深一躬,殷烛之肯出面,这事就成了一半。 …… 乘玉得了回复,让荣岁给韩仲带了口信,便匆匆离开。 荣岁打了个哈欠,“那我们要再出发去巫族么?” “嗯。”殷烛之摸摸他的头,“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吃饭吧,我让人送餐上来。”吃过午饭,荣岁又开始定下午的机票,规划去巫族的行程。另一边夜行游女正在跟幼崽们视频,手机屏幕里幼崽们挨挨挤挤坐在一起,争抢着问他们几点钟的飞机什么时候到家。 “你跟他们说吧。”夜行游女摊手,将手机递给荣岁,“早上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在群里说今天回去。” 不过现在中途又插进来巫族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回不去了,夜行游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些小崽子们要闹腾,干脆扔给荣岁去解决。 第147章 在酒店修整了一天之后,次日早晨,两人便登上了去c市的飞机。夜行游女这次不跟他们一起去,她还得先回青羊观给谢风他们传消息,之后得再回w市一趟,跟荣富一起安抚躁动的妖族们。 到了c市后还要再转车去巫山县,第二次去两人轻车熟路,包了车就直奔巫山县。 巫山县同上次来一样,除了天气愈发的炎热以外,没有丝毫的变化,两人行李不多,就没有去找酒店,直接买票进了景区内。 山里比他们之前来的时候草木要更加旺盛一些,山道依旧狭窄,下方的河流依旧湍急,走在狭窄的山道上仍然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但这次荣岁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拉着殷烛之的手,在他的带领下安心的走过去。 这次运气好,走到半路时还遇见了巫族的人。二十多出头的小伙子穿着背心短裤,露出来的手臂上是一只格外大的老虎纹身,背上还背着个巨大的竹篓,里面装满了东西。 小伙子认识他们,老远看见就开始跟他们招手打招呼,“诶!辣边滴恩公!” 荣岁转头去看,就看见他动作灵活背着竹篓蹿过来,大气都不喘一下的站在他们面前,激动道:“你们是要去族里嘛?我带你们去咯!” 他长相跟巴长义有些相像,但是荣岁确实没见过他,迟疑着问道:“你是?” “我是族长滴堂弟巴长武,我老爹,就是族长滴三叔嘛!我见过你们噻!”说完还回手从背篓里摸了摸,摸出两瓶旺仔来递给荣岁,“请你们嚯嘛,我刚买完东西,也准备回去咯。” 巴长武话特别多,一边给他们带路,一边唠唠叨叨的跟荣岁说话,说的慢的时候还能勉强维持一口□□,说得激动起来就满口方言叽里咕噜,荣岁听的云里雾里,只能满脸懵逼的应和着。 巴长武领着他们走的也是第一次来时走过的那段路,走到山道尽头,前面就是熟悉的悬崖峭壁。巴长武在山壁上敲敲敲打打摸索一阵,就扣下来一块石头,石头取出来之后,内部是凿空的,里面有个圆形的石头转盘,巴长武拧着转盘转了几圈,就见当初荣岁他们冒险走过去的狭窄小道,竟然往外又挪出来一大截,宽度足够两个人通过了。 “走噻!”巴长义将石头放回去,石头严丝合缝的扣住,山壁上竟然再也看不出来半点痕迹。 三人走过去后,巴长武依法炮制又搬开另一侧的石头,将过道旋回去,然后才带着他们到了山洞前。这里明显收拾过,山洞口插着火把,放着打火机,巴长武点燃火把后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才循着石阶往下走。 再次走过石阶,没有了那种不确定感,走起来速度也快了许多。三人走到底,从山洞里出来,还要穿过中间的山谷,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头上有人道:“武儿,你带哪个回来咯?” 荣岁循着声音抬头往上看,就见几乎垂直的山壁上均匀的分布着几个瞭望台,瞭望台里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手里都拿着竹弩,应该是在出口警戒着。 荣岁记得这里,当初他们第一次过来时,这里还没有人。 “恩公噻,路上碰到咯。” 上面的人探着身体往下看,终于看清了两人的容貌,就听山谷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声,然后便是中气十足的吼声,“族长,来客人咯!” 于是等荣岁他们进了村子时,就发现巴长义已经带着人过来迎接他们。 巴长义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又是个威武的汉子,看见荣岁他们高兴的不得了,“两位又来山里旅游么?” 荣岁被他们簇拥着去屋里休息,闻言看了殷烛之一眼,殷烛之道:“这次过来是想请族长帮个忙。” “要做什么?进屋再说嘛!”巴长义将他们领到堂屋坐下,又对外面喊了一声,“幺儿,茶叶放哪里了嘛?” 在外面晒药材的女人便快步回来,瞪了巴长义一眼,去将茶叶找出来,泡了两杯茶端过来。 巴长义乐呵呵的在他们对面坐下,“这次过来要多玩几天嘛?” 荣岁摇摇头,“这次过来是有正事麻烦族长。” “么子事嘛?先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帮的,在所不辞!”巴长义笑道。 荣岁斟酌着道:“有位很重要的领导受了伤,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我们这次来……是想借不死草一用。” 巴长义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片刻后又哈哈笑起来,“荣小兄弟莫说笑,哪里有什么不死草嘛?上次巴老六也来要,我们不是也没得。” 殷烛之道:“灵山是真实存在的。” 巴长义摇摇头,“没有的东西,我实在没得法子。” 荣岁皱起眉,见巴长义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得将乘玉所说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是我们强人所难,实在是情势危急,若是这位老领导病故,存有异心的人族找到理由对妖族动手,两边势必会挑起战争,到时候巫族也未必能置身事外。” 平静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想两边挑起争端。但若是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得逞,这难得的平静很快便会被打破。 巴长义闻言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合上了,正好外面有人喊他,他便借势起身,“我出去一哈,两位稍坐。” 说完他便匆匆出去,背影满是凝重。 荣岁叹了一口气,靠进椅子里,“你说真的有不死草吗?” “有。”殷烛之道:“不死草就在灵山,真要找也能找到,不过这仇日后也结下了。”巫族世代守着灵山,他们若是私自去取不死草,必定要和巫族反目成仇。 巫族人真心待他们,荣岁发愁的叹口气,并不愿意弄成这样的局面,“先尽力说服族长吧。” …… 巴长义这一出去,过了许久才回来,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见过一面的巴三叔。 巴三叔带上门,在巴长义旁边坐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良久才开口道:“关于不死草的事,还请二位不要再外传。” 荣岁点头,“自然。” 巴三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屋里踱了几圈才道:“我们虽然一直供奉着不死草,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刚才族长已经去请示过先祖,我们会带你们到灵山入口,但是能不能见到不死草,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荣岁心底一松,起身认真道:“多谢二位高义。” 巴长义摆摆手,“我带你们过去。” …… 巴长义和巴三叔在前面带路,循着来时的路又进了漆黑的山洞之中。巴长义举着火把,巴三叔一直数着石阶,数到第九十九阶时站住,对荣岁道:“你们到这里来。” 两人依言走过去,巴三叔从衣领里拽出一条红绳子,红绳子上坠着颗雪白的石头。他将红绳取下来交给荣岁,道:“你们拿着这个,闭上眼往前走,就能到灵山。” 手中的石头有些沉,冰凉凉的,荣岁攥紧,道:“那我们去了。” “我们在这里等到。”巴长义道。 交代完,荣岁一手攥紧石头,一手与殷烛之相牵,随后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往前走去。眼前黑漆漆的,感觉不到光,荣岁紧张的攥着石头,默默的计算他们走了多少台阶。闭着眼摸索台阶往上走,走着走着,忽然踏空了一步,荣岁踉跄一下,身侧的殷烛之及时扶住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道:“到了。” 荣岁睁开眼睛,被雪地的反光刺的眯起眼睛。他往四周看看,前后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雪地,奇怪的是,他穿着夏天的衣服,竟然不觉得冷。 “这里就是灵山?”他左右看看,也没看见像不死草的植物,“不死草在哪里?” 殷烛之眉心微皱,牵起他道:“往前去看看。” 两人牵着走往前走,周围全是雪地,也没有什么标记物,走了片刻就已经分辨不出自己从哪里过来,要往哪边走了。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荣岁转头问殷烛之,回过头却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侧的殷烛之不见了踪影,抬起手看看,手还维持着相握的姿势,却不知道牵着他的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荣岁站在原地不敢轻易走动,只能张望着叫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外面那个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就在荣岁焦急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侧,安静的空气中卷起风,一个白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荣岁面前。 白色的长袍,白色的长发,皮肤与身后的冰雪是同样的颜色,忽然出现的女孩浑身雪白没有一丝颜色,连瞳孔都是浅浅的雪色。 荣岁下意识攥紧手心的石头,警惕的后退一步,“你是谁?” 女孩飘在空中,身子很轻盈,见他后退,便往前追了一步,奇怪的歪着头看他,“你不认得我了?” 荣岁搜索记忆,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只能勉强笑了笑,没有应答。 女孩儿却歪歪头,自问自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也难怪,你是来取存在我这儿的东西的吗?建木?” 荣岁一惊,眼前的女孩儿叫他建木,显然不是认识现在的他,而是以前的他,或者说是认识建木。 “我在你这里存了什么东西?”荣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客为主的套她的话。 女孩似乎很信任的他,闻言立即道:“你不是把你的记忆存在我这儿了吗?难道你连他也忘记了?当初可是你说不想死后让自己的感情也随之消散,所以让我将你的记忆取出来存放,说是如果你没死,就再回来找我取。” 她围着荣岁转起圈,神情很欢快的样子,“你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荣岁有点懵逼,“他是谁?什么感情?” 女孩也疑惑起来,不解的看着他,忽然伸手在他额头探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不是假的……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还给你,你就记得了吧……” 她说着轻轻一挥手,面前雪地里忽然开出一簇雪白的花。两片纤长的叶子向外划出优雅的弧度,花枝向下垂着,纤细的茎秆上开着九朵透明的花,透明的花朵像小铃铛一样微微摇晃着,透着脆弱的美。 从花枝上摘下一朵透明的花,在荣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就将花朵拍在了他的眉心,荣岁只觉得眉心一阵清凉,随后就开始天旋地转—— “荣岁!”殷烛之接住忽然倒下的人,荣岁眉头皱着,眼珠在眼皮下快速的转动,似乎非常不安的模样。 殷烛之眉间溢出戾气,小心将荣岁放在地上,起身在四周寻了一遍,忽然一伸手,从虚空中抓出一个人影,眯着眼睛不善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女孩被他掐住脖子,惊恐的挣扎着,嗓子里蹦出支离破碎的话语,“放、放开……我。” …… 荣岁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头也有些晕,勉强晃了晃头,下意识的看身上,却只看到了深紫色的木头纹理。 “???”荣岁奇怪的抬手,然而抬起来的,却只有一根粗壮的枝条,枝条是深紫色,纹理分明,没有叶子。 荣岁脑袋里一团浆糊,惊慌又无措,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前走着。 沉重的躯干在无数粗壮根系的支撑下,缓慢而坚定的往前走着。粗壮的根系从土地中拔出来又深深扎进前方的土地之中,如此往复循环的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晕晕乎乎的荣岁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第148章 数不清的粗壮根系在大地之上涌动,高大的树木缓慢的行走在苍茫大地之上,大地崩裂,四处都是深深的裂痕。高山倾塌,洪水肆虐,天空中时不时有紫色巨雷碾过,仿佛这脆弱的天穹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破碎。 荣岁与这棵巨树一起穿过崩坏的山川与河流,经历了春夏与秋冬,这棵无比巨大的树仍然在行走着。沿途少有生机,只有偶尔惊慌逃窜的妖族和已经腐烂的尸体与他作伴。 有时候走的太累了,大树就会找了个地方扎根休息,但都只会小憩一会儿,等补充了水分,就继续一刻不停的往前走。荣岁隐约明白,这棵大树在赶路,赶着要去什么地方。 他的意识依附在这棵树之中,被迫经历着这棵大树所经历过的一切。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路,荣岁明显的感觉到,这棵树很累了。但他依然没有停下,直到攀爬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山时,他才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小小的休息一下。 根系扎入泥土之中,摇晃的树枝安静下来,他睡着了。再醒过来时,雪地上开了一簇白色的花,一个浑身雪白的女孩坐在他的树杈上,低下头,满头白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快活的问他,“我叫草,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大树的树枝微微动了动,坐在上面的女孩儿也跟着癫了颠,发出小小的惊呼,于是他立刻不动了,有一道荣岁格外的耳熟的青年声音回答道:“我是建木。” 荣岁只觉得脑子一懵,建木两个字在脑袋里不断撞击着,他恍然想起来这道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建木?”女孩儿微微晃着脚,轻快道:“我听哥哥说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走路的树呢。” 她说着话,又轻盈的飘起来,十分好奇的围着巨大的树转了两圈,感叹道:“你可真大啊。你是从外面过来的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语气天真烂漫,带着对外面的憧憬,显然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建木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好心的提醒道:“外面有大灾祸,你最好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灾祸?”她歪着头,似乎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可是我就在这山上,哪里也去不了。哥哥们去世之后,我就不能下山了,他们说山下有坏人,将灵山封了起来。”她说起哥哥们和不能下山时,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建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伸出一根细细的枝桠,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但是她却很快高兴起来,重新坐回枝桠上,欢快道:“不如你留下来陪我吧?” “我不能留下,我还要去找我的朋友们,还有我喜欢的人。”建木轻轻摇晃枝桠道。 “朋友和喜欢的人?那去找他们你不开心吗?”草疑惑的歪着头,手指在他的树干上轻轻触了触,“我感觉到你很难过。” 建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难过。” “骗人。”草得意的笑了笑,“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 “去找他们不开心的话,不如我来做你的朋友吧。我肯定不会让你难过。” 建木依旧是摇头,“我的朋友们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们,之后,也许我会死。” “你是在怕死吗?” “不怕。”建木道:“我只是怕死了之后,看不到喜欢的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喜欢过那个人。”死亡代表着过往的一切完全消散,他从来不畏惧死亡,他只是有些难过这段只有自己知道的感情,就这么消散了。 “你喜欢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么?”草不解。 “不知道。”建木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晃晃树枝,“我怕打扰他。” 建木休息够了,从泥土中拔出根系,对草道:“我要走了。” 草有些不舍得的跟在他旁边,“你真的不留下来吗?” 建木摇摇树枝,坚定的往山下走去。 草有些生气的留在原地,看着迟缓笨拙的大树,忽然又喊道:“你可以把你的记忆存在我这里,就算你死了,记忆也不会消散。如果你没死,可以回来找我取,我不会偷看的。” 建木走出一段,身影犹豫了一会儿,又转身走了回来。 “我帮了你,我们就是朋友了。”草半浮在空中,手心贴在粗糙的树干上,自以为的狡猾道。 建木用一根树枝在她手上碰了碰,温声道:“如果我没死,一定会回来看你。” 草弯起眼睛笑了笑,手掌浮起微光,然后手指慢慢捻动,从树干中取出一团柔和的白色光团。她小心的捧着光团,弯腰将光团放进铃铛一样向下垂着的花朵之中,“藏在花里,就不会丢啦。” “多谢。” …… 与草告别之后,建木又笨拙的踏上了路途,荣岁心情的复杂看着这一切,依稀有了猜测,在高大巍峨的钟山出现在目前时,终于有了定论。 荣岁能感受到建木从心底里散发的欣喜。身上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长途跋涉的建木舒展枝桠,加快速度往钟山上行去。 钟山的草木很茂盛,建木小心的避开长势极好的植物们往上爬,奇怪的是这么大一棵树上了山,却没有引起哪怕一点的动静。 正在荣岁奇怪时,建木已经走到了一处山洞前。 那山洞很大,前面还搭着草棚,草棚下面放着背篓,还有一些简易的农用工具,再远一些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小片的田地。建木身躯庞大,他小心的没有太靠近山洞,只是低下一根树枝伸进山洞中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的用树枝卷着几只幼崽出来。 幼崽们都仿佛都睡沉了,即使被卷着也没有醒来,建木认真的看了他们一会儿,又小心的将他们放回洞中,然后封好山洞,才又往山顶走去。 山顶上还有一座山峰,建木很熟悉地形,顺利的走到山峰前,他将粗壮的根系深深扎入地面,树枝舒展开来,而后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山峰之上的山洞。 那里的洞口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但是荣岁就是知道他在看着洞口。 因为这里荣岁也来过,他也认得——那是烛龙的洞穴。 而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过往的记忆罢了,是曾经建木存在草那里,又被她归还的关于过往的记忆。 荣岁终于明白了。 不知道是建木的情绪影响了他,还是他真的在难过,心脏的地方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揪着,几乎的喘不上气来。建木静静站立了许久,才小心的将树枝伸到了洞口。 洞穴中没有反应。他才又试探着往里伸了一点。荣岁的视线也随着进入洞穴之中。洞穴中央的石头之上,盘着一条黑色的龙,鳞片漆黑,龙角形状美丽,是建木一直仰望却不敢靠近的人。 烛龙此刻沉睡着,下巴搭在尾巴上,建木见他没有醒来的样子,又大胆的伸过去,在漂亮的龙角上轻轻碰了碰。紧闭的龙眼倏然睁开,金色的眸子透出冷光。枝桠顿时瑟缩,猛地收了回去。 明明树是没有心跳的,荣岁却仿佛感觉到了建木的紧张,然而等了许久,洞穴里却再也没有传来动静。建木等待了一会儿,又按捺不住的伸着枝桠进去看。 洞穴里,烛龙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次沉沉睡过去。枝桠失望的晃了晃,不敢再碰他,缓缓收了回去。 再之后,荣岁的意识就模糊了。 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急速的流失,很疼很疼,疼到后面已经麻木了,然后他开始变得虚弱,粗壮的根系随着不断流失的东西伸展,包裹住整座钟山,然后不断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 “荣岁!醒醒!” 荣岁在一阵摇晃中迷糊的睁开眼,就对上殷烛之因为焦急而变得金黄的眼睛。他恍惚了一下,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委屈,“你不理我,还瞪我。” 殷烛之:“???” 伸手在荣岁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正常。他小心将人放在腿上,不善的看着躲在旁边的草,“你不是说醒过来就没事了吗?” 草往边上缩了缩,小声道:“对呀,这不是没事吗?” 殷烛之又去看荣岁,疑惑道:“怎么说胡话?” 荣岁抓住他想来摸自己额头的手,闷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殷烛之顿住,“想起什么了?” “想起来我以前隔三差五去山上给你送东西,就因为想见你一面,你却连面都不肯露。”荣岁回忆起当初的心情,越说越觉得委屈,掰着手指开始翻旧账,“小时候你明明总带着我玩,可是后来却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我找了你好久……” “一直找不到你,我跟白泽他们说,他们也不信,只能自己到处找,后来找到山顶上去,偶然才发现了你竟然住在山顶上。” 山顶是烛龙居所,怕打扰神灵安眠,其他妖族从不上去,他那时候着急找人,也顾不了这么许多,才冒失的上去,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山崖边的男人。 黑袍广袖,长发如墨,正是他找了许久的人。 也是钟山的守护神。 第149章 荣岁越说脑海中的记忆越清晰,就连久远的、在草归还的记忆之外的记忆,也都从模糊变得明晰起来。像是个封存许久极其庞大的仓库,先是仓库门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里面堆积的杂物从缝隙中漏出来,而后门口越来越多的杂物往外涌出,将只有一丝缝隙的仓库门彻底撑开。 荣岁现在大概就是这个状态,以草归还的记忆为节点,越来越多的往事,像是崩塌的仓库,随着他的回忆呼啸而来。而其中最浓墨重彩便是殷烛之了。然后是温暾、白泽、毕方、龙睚……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呆呆的看着殷烛之,眼前的面孔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好看。没错,幼年的荣岁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钟山神君,最深的印象是好看。 妖族大多容貌精致,比如温暾白泽等人都各有各的好看,但是殷烛之却是荣岁见过的,最好看的妖族。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中午,吃完早饭后混沌就将他装在篮子里,一起去林子里摘野果。但是混沌记性不好,时常摘着摘着就将他忘在了林子里,这次也一样。但是他并不害怕,反正等混沌或者其他人发现他不见了,就会回来找他的。 因此他淡定的拖着被丢下的篮子,蹲在地上认真的捡野果。这片林子长着许多树,结的果子也各不相同,有的甜有的涩。混沌不会挑,摘到的都往篮子里扔,但是他却会的。果子皮厚,掉在地上也没有坏,他就蹲着慢慢的挑。 殷烛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小小的荣岁蹲在地上,身上忽然覆下一片阴影,他疑惑的转过头去,就看见了逆着光的、好看极了的人——那时候的荣岁还小,不会太复杂的形容词,就只记住了好看,非常非常好看。 于是他将自己刚捡到的最好看的那颗果子递给了他,那人收下了。然后坐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荣岁是想和他说话的,但是他一向安静,而那个极好看的人看起来并不想说话的样子,他就背对着他继续捡果子,捡上一会儿就会回头偷偷瞥一眼,看人还在不在。 那人一般会坐到混沌或者其他人过来找他,然后就消失不见了。但是下次荣岁一个人在林子里时,他又会出现,然后沉默的坐在他身后。 时间长了,他们也会互相问候了,男人话不多,不过偶尔会给他带上些小礼物,作为回报,荣岁也会把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他。 虽然是一大一小,但是两人的交往看起来很平等。 在荣岁长大以前,这都是他的一个小秘密,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但是后来他开始长大了,四肢抽长,身体开始发育,他从幼崽长成了能记事的少年。也学会了许多形容人好看的词语,但他还没来记得对那人说,那人就忽然不见了。 忽然某一天,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荣岁去问过白泽,但是竟然连号称通晓世间万物的白泽也不知道山上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妖族。他们摸着他的头说:“是不是记错了,有这么好看的妖族,我们不会没有印象的。” 荣岁却知道山上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很高,喜欢穿黑袍子,话不多但是很温柔,还会给他带小礼物的好看的妖族。少年的荣岁开始漫山遍野的找人,悄悄期待着在寻到某个角落时,能发现许久没有出现的人。 不过少年的期待并没有实现。 少年在长大,时间在流逝,记忆也在变淡。期待不断落空后,荣岁对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感到怀疑了,但是习惯让他继续寻找着。然后一天,他忽发奇想的跑到了山顶上,钟山的山顶,是他这么多年从未去到过的地方。他想着,也许那人就在他从未踏足的地方呢。 然后他就真的在山顶上看见了孑然独立的人,或者说是神灵更加合适。 袖袍激荡,长发飞扬,不是荣岁记忆中的模样,而是更冷淡、更疏离、更……高高在上。 ——神灵。 这是荣岁终于找到人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他没敢上前惊扰,就悄悄的趴在草丛间,看着冷漠的神灵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下方,周身是浓浓的疏离感。 荣岁一直看着他化成一条极为漂亮的黑龙进了山洞之中,才悄悄的离开。 回去后他跟白泽打听了山顶上住着的人,白泽却说那是从前烛龙的居所,平时是没有人上去的,自然也不会有人住在那里。荣岁似懂非懂,却打心里认定了那就就是钟山的神灵,于是他借着供奉神灵的由头,开始往山上跑。 有时候将供奉放在山洞口就离开,有时候会唠唠叨叨的说一些山中的趣事,不过从来没有得到回应就是了。不过荣岁特意寻摸了带上山的小玩意儿,经常会这次放过去,下次再去看时,就已经没了。 别的人或许会以为是山间的鸟兽叼走了,荣岁却觉得是神灵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这是特殊的回应,于是他更加乐此不疲起来。 妖族的岁月悠长,在这样漫上的过程之中,有些感情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荣岁渴望见到他,却又担心会打搅了他的清净,于是越发的束手束脚起来,还没等他想出解决的办法,外面就变了,天塌地陷,洪水肆虐。无数妖族前赴后继的陨落,大地之上四处都是死去的妖族。 钟山也受了影响,混沌白泽他们开始嗜睡,被布置成家的洞穴里,渐渐的只剩下荣岁活动的声音和身影。然后就是混沌最先退回了幼崽的模样,接着是白泽、毕方、睚眦…… 荣岁忙着照顾他们,忽而想起来山上的神灵,又偷偷的上了山,黑色的龙族在盘着身体沉睡着,甚至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回去后荣岁开始翻找白泽留下来的藏书,白泽的书有很多,荣岁一本本耐心的看过去,结合白泽沉睡前的一些模糊猜测,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这办法甚至与他只见过一面的本体有关。 那还是他成年时,白泽终于弄清楚了他的根脚,特意带他去看的。 那是很大的一棵树,几可通天,没有树叶,树皮是紫色,根茎像头长角的巨牛,树下无声无影。白泽说它叫做建木,是众神往来的天梯,几乎与天地同寿。 荣岁却在心里暗暗撇嘴,觉得跟鳞片光泽漂亮的黑龙比起来,这棵笨重粗糙的大树真是差远了,一点也不好看。 不过虽然长得不太好看,关键时刻却派上了用场。几乎不需要太多思考,荣岁就已经做下了决定——他要救大家。 不管是朝夕相处如同亲人的四人,还是山顶之上他默默喜欢的神灵,哪一个他都不愿意看见他们离开。所以他最后选择了用自己去换回喜欢的人。 而上天眷顾,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在意的人都在他的身边,他喜欢的人……现在也喜欢他。 荣岁忽然笑了起来。殷烛之被他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傻笑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能在他头顶温柔的摸了摸,“有没有哪里难受?” 荣岁默默摇头,忽然将脸埋进殷烛之怀里,抱紧他闷声闷气的说:“你抱我,我走不动了。”如果仔细分辨的话,其实是撒娇一般的语气。殷烛之以为他真的虚弱的走不动路了,微微皱着眉头在他身上摸了摸,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好先抱着人离开——草已经被吓得什么都说了,甚至还慷慨的送了他一朵花,就是传说中的不死草。 见殷烛之抱着人就要离开,草有些想跟上来,又因为畏惧而踌躇着,倒是荣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老朋友还在这里,又从殷烛之肩膀上探出脸来问,“草,你想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草微微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又想起什么,颓然的塌下肩膀,小声说:“我没办法离开。” 荣岁就回头看殷烛之,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问道:“可以把草一起带出去吗?” 草所说的哥哥们就是灵山十巫,灵山十巫当初十分厉害,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是十分强大,灵山坐拥无数灵丹妙药与财宝,暗中有不少人族或者妖族窥伺。而草却只是他们收养的弱小妖族,一直被精心呵护着长大,却因为根脚特殊的原因,一度成为被觊觎的对象之一。 十巫为了保护她,在死亡前用最后的力量设下结界,将灵山隔离开来。而后又让族人守护灵山入口,供奉灵山中的草。而草也因为这层结界,再也不能离开灵山。 而外界因为遍寻不到灵山,人族中又有传闻说灵山有不死药,这么传着传着,最后变成了灵山中有不死草。可活死人,肉白骨,令得道者登仙。 殷烛之回头瞥了一眼眼巴巴的草,皱了皱眉道:“你想带她下山?” 荣岁点点头,让他放自己下来,然后朝草招了招手,“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就算她根脚特殊一些,也没有人敢来抢人吧?” 殷烛之皱着眉看了草一会儿,半晌才点点头,“你想带就带着吧。” 第150章 十巫设下的结界十分复杂,草当年性子天真单纯,本体又易招人垂涎,他们担心自己不在后草被人戕害,干脆合几人之力,设下了这个结界。这么多年过去了,结界一直护着灵山,除非守护的巫族人,不然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殷烛之费了点周折将结界破了,牵着荣岁下山。 草小步跟在两人身后,心里激动又有些害怕,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出去过了。 她小步跟上,犹犹豫豫的伸手想去拽荣岁的袖子,不料手还没挨到,就被转过脸的殷烛之冷冰冰的瞥了一眼,她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荣岁察觉动静,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见草一脸小心翼翼的,以为她在害怕出去,便温声道:“外面跟你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了。等下你别怕,慢慢适应就好了。” 草点点头,一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一边打量着周围。 结界破除,他们已然出了灵山的地界,到了石阶之上。 巴长义和巴三叔一直在这里等着,见两人终于出来就先松了口气,待看见两人身后的草时,又惊疑道:“这是……” 荣岁道:“是在灵山中遇见的妖族,一直被困于山中,就顺便带回来了。” 巴三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草,草久没接触过外人,下意识的往荣岁身后躲了躲,但心里又有些好奇,因为这两人的气息她是有些熟悉的,就探出半张脸来,谨慎的打招呼,“我、我是草……你们是巫族人吗?” 巴长义与巴三叔对视一眼,他们是从未踏足灵山,山中到底的有些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族中的传下来的消息他们隐约知道,说是他们守在这里,是为了守着山里的人。 只是毕竟时间久远,巫族也几经分合,山里到底有什么他们也说不准了,倒是现在看见草有些明白过来,想到之前巴老六为了灵山生出来的事情,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荣岁说法,但是言行间对草和蔼不少。 “是,先祖曾受命守在灵山之外。” 闻言草的警惕心立刻降低了一些,从荣岁身后走出来,朝他们笑了笑。她虽然活了许久,但是模样还是少女模样,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加上性格单纯,看起来更小了一些。巴长义自己就有几个孩子,草看着也就比他几个孩子大个几岁,看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有些心软,“你刚从山中出来,还没有地方落脚吧?如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村里住下来。” 草转头看荣岁,荣岁道:“先回村子看看,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来,不想留下来也行,全凭你自己做主。” 草迟疑的点头。乖巧的跟在荣岁身边,一边往外走一边好奇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出了山洞,经过山谷,她看见瞭望台上守卫的巫族人会惊奇一下,看见天上飞过的鸟雀也要惊奇一下。甚至看见了一朵开的正好的野花,也要多看几眼,神情充满了好奇。 灵山这些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荣岁他们进去的时候霜雪覆地不说,竟然连个其他的活物都没有,也不知道草这些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像是听到了荣岁心中的想法,草小心的摸了摸一朵红色野花,转过头快活的看着荣岁道:“灵山就没有这么好看的花……”她顿了顿,皱着眉头回忆道:“不对……以前也是有的,后来……后来就没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村子里,巫族无大事时与普通的村人也差不多,都各自忙碌着。有玩闹的孩子看见草了,就兴致勃勃的跟上来,好奇的看着她。 幺妹在外面晒草药,远远就看见了几人中格外显眼的草,她停了动作,等人到近前了,就把巴长义拉过去问。巴长义小声跟她耳语了几句,幺妹明白过来,带着和善的笑容去招待他们。 几人进了屋里,草随着荣岁坐下了,但一双眼睛好奇的睁大,滴溜溜四处转。 幺妹一直注意着她,特意找出新制的花茶给她泡了一杯,红色的玫瑰花苞在热水中浮沉舒展,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草皱皱鼻子,满眼好奇。 “小草是吧?先喝杯茶?饿不饿?还没到晚饭时候,我拿点点心给你垫垫?” 草感觉到她的善意,弯起眼睛腼腆的笑了笑,捧起手中的杯子小心的尝了一口。 花茶里还加了一点蜂蜜,带着微微的甜,温度并不烫人,草喝了一口就舒服的眯起眼睛,然后又喝了一口。期间幺妹又端着两碟糕点过来。 荣岁他们则在另一边商谈正事,他们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乘玉那边时间紧急,他们不便多留,就准备离开了。 倒是草的去留得先安排好。巴长义他们是想把草留下照顾的,荣岁对他们没有什么不放心,但这事还是要看草自己的想法。 荣岁扭头去问小口喝茶的草,“你想就在这里吗?就在这里,以后就是族长他们照顾你了。”荣岁指指巴长义,又指指幺妹。 草放下杯子,垂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又忌惮的看了殷烛之一眼,小声对荣岁道:“不可以跟着你吗?”其他人虽然对她怀有善意,但她毕竟不认识,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语气又坚定了一点,“我想跟你一起。” 荣岁想了想,草虽然看着挺大,但是其实什么常识都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了,还能跟着幼崽们蹭蹭课,等她熟悉了环境,以后再想去哪也方便,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巴长义和巴三叔见状也没有强留,倒是幺妹听说他们立马就要走了,将手中的衣服放下来,有些不舍。 “小草这样子出去太惹眼了,我给她找了身衣服,等会把头发剪短点,看着就没那么特殊了。” 她说着把草拖在地上的头发挽起来,“能剪吗?这么长平时也不方便。” 草无所谓的点点头,幺妹就将她拉进房间里,给她换好了衣服,又找了大剪刀过来,把拖到地上的头发剪了,只留到腰间。 衣服是幺妹年轻时候的,很朴素的淡黄色连衣裙,草穿上后倒是有了一点人气,不像之前跟个冰娃娃一样。长发披散在身后,幺妹又找了顶帽子给她带上,又进屋收拾了一会儿,拿了个装的满满的书包出来,让草背上,“里面都装的吃的,你尝尝味道,喜欢哪样下次再给你寄。” 草背着书包,眼睛弯弯的重重点头。 …… 告别之后,两人带着草一起离开。 没有回w市,而是先去了首都一趟。 第151章 回了首都之后,还是住在先前的酒店中。因为草是女生,荣岁就开了两间房,草单独一间。房间里很多电器草都不会用,荣岁耐心教了她一遍,草好奇的这摸摸那摸摸。连连点头说自己的学会了。 荣岁看她这样子,只能不放心的再三嘱咐她有什么不懂的再叫自己。 草应下,继续满脸新奇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荣岁回了自己房间,殷烛之正好在联系乘玉。乘玉上次来后给他们留了个新的联系方式,到了酒店之后殷烛之给他发了消息,正在等着回复。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荣岁伸着脖子去看,“今晚就过去?要带上草吗?” 殷烛之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也许能帮上忙。” 跟乘玉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三人就去外面吃饭,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再吃个晚饭差不多天就黑了。殷烛之和草一左一右将荣岁夹在中间,尤其是草还小心翼翼的揪着荣岁的袖子,转着脑袋四处张望。 她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她,草一头白发,皮肤也是雪白,虽然戴了帽子换了衣服,但仍然引人注目的很,来的路上草就被不少人或隐晦或直接的打量过了。她倒是不害羞,发觉别人在看她,就直愣愣的盯回去,你看我我就看,谁也不吃亏,反而是被她看的人不好意思了,大多数都歉意笑笑,然后落荒而逃。 三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入座,荣岁点了两个菜,又让草自己点。草反正都没有吃过,她看见菜单上颜色鲜艳的就点了。等点完荣岁拿着菜单一看,全是红彤彤的辣菜。 一顿饭吃完,草嘴巴辣的通红,鼻尖和脸颊都泛了红色,倒是显得比之前更有气色,她捧着冰镇的西瓜汁大口吸溜,吸两口又忍不住问荣岁,“下次还可以来这里吃吗?” 荣岁笑话她,“刚才不是说再也不吃了吗?” 菜上上来的后草吃了两口就辣的受不了,眼泪汪汪的说不吃了。但是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嘴馋,又吃两口……如此反复,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 草咬着吸管,道:“……其实辣的也挺好吃。” 三人说话间,一辆suv停在酒店门口,车窗降下来,露出乘玉的面孔。乘玉挑眉看向陌生的面孔,“这是?” 荣岁让草先上车,道:“等会儿跟你说。” 殷烛之冷着脸坐在副驾驶,荣岁教草系好安全带,乘玉从内视镜里看了一眼,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suv平稳的行驶在路上,这个点路上有些堵,走走停停的空隙,荣岁才解释起了草的来历。 乘玉隐约也猜到了一些,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单纯的草,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不死草的竟然是个懵懂的孩子。 …… 老领导修养的别墅在山里,从酒店开车过去,走走停停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远远看见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 幽静的路上安静亮着路灯,只有车子驶过的声响。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门卫室里出来两个穿着军装的人,乘玉降下车窗跟对方交谈几句,又指了指车上的人,对方目光在车内扫视一圈,最后敬了个礼放他们进去。 殷烛之目光淡淡扫视过周围,跟荣岁小声道:“除了这两个守卫,这院子里还藏着不少人,有人类有妖族。”看来乘玉说的守卫森严倒确实没有一丝作假。 停好车,乘玉领着他们进了别墅内部。 别墅二楼亮着灯,三人跟乘玉上去,就看见了满屋仪器和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的老人。 乘玄机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守在病床边,两人看见他们过来,均是精神一振。乘玄机压低了声音道:“找到不死草了?” 殷烛之点点头,将草给他的那朵花拿出来给众人看。 铃铛一样的花朵躺在他手心里,花瓣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发着蔫儿。须发皆白的老人凑上来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声音有些压抑的激动,“这就是不死草?” “是。” 没有过多的透露草的身份,殷烛之默认了他的说法。 荣岁将好奇的草护在身边,看向病床上的老人,道:“现在要怎么做?” 乘玉道:“玄机和罗大夫已经尽力将外伤修复好,但是徐先生毕竟年纪大了,即使外伤好了,但是内里损耗过多,如果清醒过来,未必能撑得住。” 罗大夫捋一把胡子,附和道:“先生早两年身体就不太好了。一直静心调养才好了一些,骤然受到重创,现在已经是我们尽力的结果。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就看这不死草有没有效用了……”他看向殷烛之手中的花朵,皱了皱眉,神情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这只是传说中的事物,是不是真有奇效还未可知。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乘玉上前看了看徐先生的状况,道:“不宜再拖,开始吧。” 殷烛之回头看草,“这要怎么用?” 草歪歪脑袋,又看看床上的老人,上前拈起他掌心的花,轻声道:“我来吧。” 那朵打蔫儿的花到了她手中,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一样,细嫩的花瓣微微舒展,甚至散发出莹莹的光晕。草走到病床前,垂首看了一会儿,然后将那朵花放在了老人胸口的位置。花朵刚接触的身体,就瞬间被吸收了进去。草凝目观察了一阵,轻轻吁出一口气,转头道:“好啦。” “就这样?”罗大夫看着她轻松的模样,再看看病床上没有任何变化的老人,忍不住上前细细把脉。 “他不会死了。”草让开位置,道:“不过他的伤只能等自己好。” 罗大夫没有接话,把着脉门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良久才激动道:“好了……真的好了……”如果说徐先生原本身体像是枯槁的朽木,那现在就像这朽木重新焕发了生机,虽不强壮,但沉沉死气已经散开,长出了嫩绿的芽来。 他转头看向草,目光热切,“小友是怎么做到的?” 荣岁将草拉回来,笑道:“不死草的药效罢了。” 罗大夫发觉他保护的举动,顿了顿笑道:“是我老糊涂了,先生好了就行。”他说着一拍脑袋急匆匆的出去,将休息的医生叫起来,让他们重新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确认。 徐先生脱离危险,几人带上病房门,去外面说话。乘玄机意味深长的看了草一眼,道:“这么大的孩子幼儿园也收?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到非管局来。” 草躲在荣岁身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探出头来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收的!我要跟着荣岁!”乘玄机失笑,还想再逗弄几句,就被自己兄弟冷冷瞥了一眼,只能悻悻噤声。 事情解决完他们就该回去了,乘玉却出其不意的对殷烛之道:“神君有没有考虑过加入非管局?” 殷烛之挑眉,目光幽深的看着他。 乘玉苦笑道:“我是觉得,这时候或许是个好时机。是时候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非管局成立至今,内部分成了几个派系,后面各有利益关系,他们在中间一力调停,维持平衡,但是事到如今乘玉却忽然发现,这样的局面掣肘太多,反而背离了初衷。 非管局成立的初衷,不过是让妖族融入人类社会,与人类和平相处罢了。但是背后的利益纠缠让他们动弹不得,甚至在这样的时候,非管局反而成了别人“杀”妖族的一把刀。 也就是徐先生出事之后这段时间,乘玉忽然明白过来,这么久以来他们思路都被带偏了,非管局不需要在中间不尴不尬的调停,只要将妖族凝聚起来,一力降十会,那些别有用心人自然不敢再出幺蛾子。 现在这个局面,倒是个打破以往局面好时机,只是他们还需要一个能将妖族的凝聚起来的人。而身份和实力都不低的殷烛之的是最佳人选。而且殷烛之背后,还有整个山海幼儿园的妖族。 殷烛之凝眉思考了一会儿,荣岁本来以为他会拒绝,谁知道他考虑了片刻却答应下来。 “不过若是要我插手,以后就是我说了算。”殷烛之看向乘玄机。 乘玄机无奈耸肩,“这烂摊子我早就不想收拾了。” 事情就这么暂时定下来,荣岁跟草一头雾水的被送回了酒店。将草送回房间,两人回房,荣岁才终于将疑惑问出口,“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答应了?”殷烛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抢在他前面说道。 荣岁点点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没有个身份,办事太不方便。”殷烛之眯眯眼,以前他是不屑与人类钻营,但是现在他有了羁绊,有了在意的人和事,总要想办法护住这一大家子人。 荣岁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还是认真道:“熊北和李真真跳槽过来的时候都说非管局待遇不好福利也差,你要是不喜欢也别勉强……”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小声哼哼唧唧的道:“现在我有钱了,能养得起你。” 第152章 殷烛之同意了乘玉的建议,因为非管局的事情,他这次没有和荣岁一起回去,而是和乘玉他们留在了首都。荣岁不清楚他们在谋划着什么,殷烛之没有细说,他也就没有问,在首都留了几天之后,听闻谢风已经带着幼崽们回了幼儿园,他就带着草先回去了。 草刚到幼儿园里,就引起了一家大小的注意力,回来的路上荣岁就为他们彼此介绍过了,双方第一次见面,都有些新奇。草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她知道面前的人都是自己未来的同伴,因此也不在意被打量,自己也寻着空隙偷偷摸摸打量其他人。 最先表示善意的温暾。温暾抽抽鼻子,从沙发上蹦下来,小跑着凑到草跟前,先是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草的小腿,草惊奇的瞪大眼睛,试探的伸出手去摸他毛茸茸身体。 温暾好脾气的任由她抚摸,伸出粉色的舌尖在她手背上舔了舔,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又多舔了两下。 “他好好摸。”草对毛茸茸一团的温暾爱不释手,一边跟荣岁说话一边又忍不住多揉了温暾几下。 温暾欢快的摇着尾巴,身后的小翅膀一张一张的,也奶声奶气的对她说:“你也很好吃。” 草的神情顿时僵住了,触电一般的收回手,她惊恐的看看人畜无害的温暾,又回头看荣岁,满脸都是惊慌和无措。 荣岁:“……” 强笑着在草头上摸了摸,荣岁将小胖子抱起来,安抚道:“温暾跟你开玩笑呢。” 温暾被他抱着,脑袋在他胸前拱来拱去,荣岁有心想给他一个教训,但是看见他无辜的神情,想起从前温暾背着自己满山跑的日子,又心软的下不了手,最后只能不轻不重的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警告道:“草不能吃。” 温暾趴在他臂弯里,轻轻呜咽一声,讨好的蹭了蹭他,表示知道了。 被温暾一搅和,本来和谐的见面忽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草有些胆怯的缩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还是夜行游女笑着问道:“草还没有安排房间吧?她这么小一个人住也不安全,不如和我住一个房间吧。” 夜行游女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间房,没想到她会愿意将房间分出来,荣岁诧异过后道:“宿舍够的。如果不方便可以调换一下,让草住在你们隔壁。” “没事。”夜行游女摆摆手,上前打量了一番草,最后手心温柔的落在草头上揉了揉,道:“我看她合眼缘,你是个男人,多少不方便,以后我来照顾她吧。” “你叫草?” 草乖巧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夜行游女道:“只有名字还不行,办身份证还得有姓,要不就跟我姓叶吧?” 草不懂“姓”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的点头。 “那你以后就叫叶草了。”夜行游女笑眯眯的牵起她往自己房间走,草只到她胸口的位置,一大一小牵着手,看起来倒是有些像母女。 朱芷在旁边瞠目结舌,“她就这么骗了个闺女?” 片刻后反应过来又追上去,连声道:“不行,我也要!” 李真真见两个好闺蜜全跑了,左右看看,也跟着追上去。 夜行游女带着草去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出来时草及腰的长发被扎了两条辫子,辫子上还扎着黄色的蝴蝶结,和她的裙子正好配上。草一直背着的书包也放了下来,正被夜行游女牵着准备出门,“还缺不少东西,我带小草去超市。” 她牵着草在前,朱芷跟李真真跟在后面,三个女人一窝蜂的簇拥着草去逛超市添置生活用品了。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上旬,炎热的天气刚刚消退一些,就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外面天空阴沉沉的一片,雨珠连成一片,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积聚起一窝窝的水洼。 距离他们回来已经过了将近小半个月,习惯了跟殷烛之朝夕相伴的日子,骤然身边少了人,荣岁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两人每天晚上都会视频,殷烛之给他说说目前的进展或者就干脆闲聊,也算是聊以慰藉。 据殷烛之说,徐老先生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他醒过来后就先将打头阵的侄子叫过来狠狠骂了一顿,之后又联系了旧友,开始向富虞集团施压——没错,徐老先生被攻击的那条肥遗,是富虞集团名下的一个养殖场饲养的。 这个养殖场又跟庆山的养殖场不同,只是一个普通的养殖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徐老先生受伤后隐而不出,里面的人或许是放松了警戒,让乘玄机派出去的人找到了破绽,顺着破绽查下去,发现这家普普通通的养殖场地下,竟然偷偷在培育妖兽。而已经销声匿迹许久的肥遗赫然就在其中。 查处了养殖场之后,他们顺理成章的开始调查富虞集团,几乎将双方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来。富虞集团的总裁倒是几番走动,极力撇清关系,但是证据确凿,他们除了死不承认,也没有其他办法。 而因为上头隐隐透出来的口风,富虞集团在各地的分公司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阻碍,就连以前一直被压下来的负面新闻,又开始接连爆出来,一时间富虞集团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富虞的高层焦头烂额,但是那位神秘的老板仍然没有露过面。 ……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一眼望去几乎是一片白茫茫雨幕,这天气完全不能出门,吃完饭就只能窝在屋里看电视。电视里演了什么荣岁没有注意,他拿着手机低头在打字: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殷烛之很快就回复了: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回来,大概两三天。 荣岁皱眉,上次视频殷烛之还说可以抽空回来一趟,怎么又变卦了: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殷烛之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把打的字删掉了,没过一会儿荣岁收到一个小视频,视频拍的是波涛汹涌的海面,白色的浪花之中隐约有庞大的青色身影一闪而过。 殷烛之:给你们抓好吃的。 荣岁却没有他这么轻松,眉头微微皱起来,手中快速的打字:你不是在首都?怎么有海?你在干什么? 殷烛之那边安静过了一会儿,接着又发过来一段语音,背景音里有呼啸的风声和浪涛声。 “在g省,有条嬴鱼跑到g省海域兴风作浪,不赶快处理了,怕是要引发台风和海啸。”殷烛之声音倒是淡定的很,还有闲心跟他说笑话,“嬴鱼肉味道也不错,等抓住了我弄回来,你们尝尝鲜。”说着他声音一顿,道:“要开始了,晚点再和你说。” 将手机妥帖的放在衣服口袋里,殷烛之无视其他人一言难尽的目光,收起脸上的温情,冷声道:“开始吧。” 他们此时在海上,海上黑云压顶,海浪咆哮,已经隐隐聚起风暴。 沿海的居民已经在警察的协助下撤离,但是这条嬴鱼太大,为了不再被普通人拍到,非管局的人只能分散开来,在四周设下阵法,一面以防嬴鱼逃跑,一面防止外界窥视。 似乎察觉到危险,藏在海面之下的嬴鱼一冲而出,双翅扇动卷起巨大的水龙卷,长满森森利齿的巨口在水龙卷后发出示威的咆哮声。 外围的人承受不住的捂住耳朵,这条嬴鱼不同于人工培育出来的肥遗,它活了不知多少年,身躯庞大,实力强劲。就是这一声怒吼,都让其他人无法承受。 这条嬴鱼是三天前发现的。进入八月之后,炎热的天气忽然消退,紧接着就是连续的暴雨,中部地区还没有感觉的时候,沿海地区已经刮起了台风。沿海地区常年遭受台风侵袭,这点小风小浪并不算什么,有胆子大的人,甚至带着相机去海边企图拍摄风暴来临的视频。 好巧不巧的是,这段视频拍到了在海中兴风作浪的嬴鱼。 视频隔得太远,只能隐约看到卷起的巨浪中闪过去半截鱼尾和翅膀轮廓,以及夹杂在浪涛声中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拍摄视频的人立刻将视频传到了网上去,海中模糊身影引发了不少的猜测。但是一是视频拍的并不清晰,二是这台风虽然来得有些早,但是对沿海城市是家常便饭了。所以相信的人并不多。 但是懂行的人一看,就能清晰的看见海面之下的巨大身影——那是嬴鱼。 嬴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历来都是不详的凶兽,传说中只要它出现,必会有洪水。虽然暂时不知道它怎么忽然出现在了g省海域,但决不能任由它兴风作浪。 正巧殷烛之准备回w市,听说之后就主动接了下来——这么大条嬴鱼,应该够吃了吧,他不太确定的想道。 殷烛之一身休闲西装,脚下凌空在风暴中心岿然不动,嬴鱼挑衅的怒吼,见他不搭理自己,双翅在海面上一拍,竟然借着风浪跃起,张大口咬向殷烛之。 “不知死活。”殷烛之冷笑一声,骤然化为黑色巨龙,稳准狠的咬住了嬴鱼的背鳍。 第153章 幼儿园里,荣岁正在查g省的新闻。几乎没有怎么费劲,百度后顺着一条微博点进去,就找到了相关的视频。视频里是一处海面,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下,隐约能看到一个庞大的阴影在不断的翻滚,在视频最末尾,那翻腾的巨大阴影一摆尾,青色鱼尾在海面划过一条弧线,又很快的沉入海中。 荣岁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视频里的就是嬴鱼。 微博的开头打着#g省海怪#的话题,荣岁微微皱眉,去热搜看了一眼,发现这个话题果然挂在热搜的中段位置。 再顺着话题点进去,里面全是这个视频的转发,下面的评论也不少,荣岁随便点进一条评论多的微博翻了翻,眼睛慢慢睁大。 跟他想的不同,视频下的评论除了极少数正儿八经的在讨论海怪问题的,大部分评论竟然都在玩梗。 “这海怪膘肥体壮,肉肯定很嫩,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保护动物。” “海怪委屈,台风明明是g省人召唤的,为什么要冤枉的海怪?”下面还有跟楼的,“就是就是,区区海怪,吃就完了。” “……” 评论里不是玩梗抖机灵就是嘲讽发视频的博主没见识,g省年年台风,比今年更严重的多了去了,不就是台风天里海里有条大鱼么,有什么好大惊下怪的。 热门评论里气象局的官博还来插了一脚。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台风预防的科普。 总之热闹是热闹,但是谁也没有把所谓的海怪当回事。 荣岁默默的关上手机,觉得自己瞎操心。 …… 而网友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g省海域之上,殷烛之找了个孤岛落下去,将半死不活的嬴鱼扔在海里涮洗干净,然后去掉翅膀,刮干净鳞片,就准备带着新鲜的特产赶回家了。 跟着他的非管局众人嘴角抽抽,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胆子大的战战兢兢的站出来道:“神君,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是不是带着这嬴鱼回去了?” 殷烛之将嬴鱼嘴边的须须扯下来,从腮部穿过打个结,正好可以将整条鱼拎着,他满意的站起身,看向身后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几人,道:“你们回去把,我就不去了。” 站出来那人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嬴鱼,“那……那这嬴鱼……” “我得带回去。”殷烛之眯起眼睛看他们,“你们也想要?” 那人先是被他的“特产”惊了一下,脑子还没转明白又听见他的问题,连忙点头,这可是案犯,还得带回去走程序呢。 殷烛之打量了一下嬴鱼,又看看几人,这几人第一次跟他出来办事,太过苛刻可不好。但是这野生野长的嬴鱼可不多,他想想一大家子人,微微皱着眉道:“这鱼太小了。不够分,你们想吃鱼,自己去酒店,聚餐费我让局里给你们报销。” 其他人:“???” 他们这才恍惚明白过来,殷烛之这是要把嬴鱼带回去吃了,众人顿时就有点急,“这程序还没有走完呢,按程序我们得把嬴鱼尸体带回去处理掉。” 殷烛之不是很高兴,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声道:“鱼是我抓住的。”他一沉下脸,其他人就怂了,站在最前面的人哆哆嗦嗦的退后一步。 殷烛之见状暗暗满意,淡淡瞥他们一眼,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自己去聚餐吧。”说完就拎着嬴鱼迅速离开。 其他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叹息一声,道:“走了走了,回去就照实说好了。”听说局里要改革,以后这位可说不定就是他们领导了,一条鱼吃就吃了,怎么死还不是死了。 …… 殷烛之拎着处理好的鱼回了幼儿园。 收拾了嬴鱼,连风雨都停了,憋久了的幼崽们正在院子里撒欢,看见殷烛之拎着条大鱼进来,顿时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屋里的荣岁听见动静出来,正好和殷烛之的目光对上。两人对视片刻,殷烛之晃了晃手里的鱼,笑着道:“特产。” 荣岁眉头微动,“嬴鱼?” 殷烛之“嗯”了一声,将嬴鱼递给跟出来的夜行游女她们,上前跟荣岁并排往里走,两人手臂挨着手臂,垂下去的手指微微碰触,但是碍于幼崽们都看着,不好太过亲昵,荣岁只能轻轻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就跟着夜行游女进了厨房,“我去收拾鱼。” 嬴鱼很大,光是荣岁一个人得忙到晚上才能吃上,其他人都进去帮忙收拾,切鱼的切鱼,准备调料的准备调料,最后是荣岁掌厨,做了柠檬鱼片水煮鱼片还有两个鱼火锅,剩下的鱼头和鱼骨都剁碎了扔进大锅里熬鱼汤。 外面的暴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连日的阴雨带来的寒气还未散去,一大家人围坐在定制的大餐桌边,热热闹闹将一条嬴鱼吃了个干净。 殷烛之看着吃干净的菜碟,心想这条嬴鱼还是小了一点。 ………… …… 殷烛之回幼儿园休息了两天,非管局又来人请他,接人的车就停在外面,连机票都已经准备好了,来人神情凝重,说是出了大事。 荣岁忧心忡忡看着他们离开,进屋还没来及坐下,就感觉地面震了震。震感瞬间就过去了,但荣岁仍然把人全叫出来,在外面待了十几分钟确定不会再震了才回屋。 手机页面已经有了新闻推送,说是c省发生地震。好在震源比较深,目前未出现人员伤亡。 g省的台风刚刚结束,紧接着c省就发生了地震,因为嬴鱼的存在,荣岁不由得想深了一些,再想到非管局急急忙忙的来请人,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没过多久,荣岁的猜测就成了真。 地震之后没多久,紧挨着c省的h省水坝又出现了问题,幸亏及时发现转移了当地居民,否则伤亡不小。 就在这个八月里,仿佛所有的灾难都集中在一起爆发出来,各地接连出现大小灾祸,不是天灾就是人祸。非管局要配合当地政府抢险救灾安置民众,还要澄清流出来的不能公之于众的图片和视频,整个非管局连带着某个知名科普栏目都忙得不可开交。 而在非管局内部,大会小会已经开了不知道多少场,外面的天灾人祸,只有他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出来的这些妖兽就已经不可控了,再将其他大妖请过来,别到时候忙没帮上,反倒跑到对面阵营去了。”说话的是个高瘦的老头,一双三角眼扫过会议桌上的人,目光带着审视。 坐在他对面的人皮笑肉不笑道:“你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先想想现在冒出来的妖兽怎么解决,不请妖族帮忙?可以啊,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上。” 高瘦老头一噎,冷冷哼了一声,向另一边沉默不语的技术负责人发难,“你们研发的东西呢?一个都用不上吗?每年这么多经费砸下去都白瞎了?!” 技术负责人常年应付这这帮人,早就不爽了,闻言冷笑道:“你要是想让全国知道妖兽的存在,我倒是现在就可以让人带着最新研发的武器过去。轰不死算我的。” 高瘦老头连吃了两个瘪,终于不出声了。 乘玄机等他们吵完,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向会议桌上的人,淡声道:“诸位说完了?” 会议桌上鸦雀无声,他便点点头继续道:“那就该我说了,从现在开始,非管局所有妖族归神君统辖管理,独立于非管局之外。各地出现的妖兽他会负责带人追捕,其他部门提供后勤支持,做好公关。” 他平平淡淡的说完,会议室里立刻炸了锅,高瘦老头拍案而起,“我不同意,这条决策根本没有通过表决!” 乘玄机镇定坐在主位上,看着众人神情各异,甚至还笑了笑,“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以非管局局长的身份,而是以白民族族长的身份。”他显然早有准备,起身朝殷烛之微微躬身,“白民族举族上下,愿为神君差遣。” 吵闹的会议室瞬间死寂,众人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沉默良久,才有人底气不足的质问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殷烛之看向他,眼底冷光划过,“造反?若是要造反,我一人足矣。”气势外放,他冷冷注视着脸色各异的众人,嘲讽道:“妖兽作乱,你们不想着尽快镇压,反而担心妖族趁机反叛,满心算计,既然你们如此不信任妖族,妖族完全可以退出。” 说话间,会议桌上的人已经分成了两拨,妖族与人族相对而立,气氛冷凝,一触即发。 最后还是个胖乎乎好似弥勒佛男人出来打了圆场,“这事是老高不对,局长和神君生气也可以理解,不过大难当头,我们还是要共度难关才好。” 乘玄机摆摆手,不再跟他们弯来绕去的说套话,“辞呈我已经交上去了,这局长的位置你们谁爱坐便坐。”他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第一次感到了轻松快意,“以前是我想岔了,一味求和反而涨了他人气焰。妖族另成立管理部门的申请我也一并提交了,在这之前,妖族不再参与任何事务。”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高瘦老头,也就是老高身上。老高脸皮抽了抽,他就是看准了乘玄机顾全大局能忍则忍的态度,加上背后有人支持,一向对他不太尊敬。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真的把人给惹毛了。如今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妖兽四处作乱,之前都是妖族四处奔波及时镇压,才没让灾祸扩大事态,若是他们现在放手……事态将不可预料。 老高目光游移,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了。 第154章 没有给他们更多考虑的时间,殷烛之与乘玄机先后离开会议室,紧接着他们之后,其他妖族也陆续离开。会议室里气氛尴尬,剩下的几个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刚才开口打圆场的胖弥勒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摇摇头叹气,“我先前就说过让你们不要做的太过了。” 他的目光在老高和他身边的两个人身上停了一下,也转身离开。 …… “神君看见他们的脸色了吗?” 刚出了非管局的大门,乘玄机就快意的大笑了两声,那群人吃瘪的神情极大的愉悦了他,“那些人平时就爱端着架子跟你绕弯子,永远不会好好说话。” 殷烛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今天的一切本来就是他们已经安排好了的,“你盯着他们,我先回酒店了。” 唯一的伙伴明显不想跟他分享快乐,乘玄机耸耸肩,道:“徐老那边不会有问题,等他把人清理干净了,我们的申请应该很快就会批下来。” 殷烛之点点头,转身往酒店的方向走去,“有消息了再联系我。” 回了酒店,将脖颈上的领带扯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殷烛之才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给荣岁发起视频请求。他来首都有半个月了,等于跟荣岁也有半个月没有见面,殷烛之眯了眯眼,想起非管局那群磨磨唧唧的老家伙,觉得进展还是太慢了。 手机屏幕上,视频通话接通,荣岁的脸凑近又离远一些,“今天不忙了?” “嗯,这两天应该都不忙。”殷烛之抬手将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耙松,两三根发丝随性的垂落在额前,温柔笑道:“我今天晚上回来。” “这么快?”荣岁惊喜的弯起眼睛,眼底亮闪闪,“宵夜要吃什么?我下午去买菜。” 两人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荣岁的房间门忽然被敲响,白图着急的声音传进来,“荣岁!你今天看见园长了吗?” 眉头微微皱起,荣岁对视频里的人说了一句“等下再给你打过来”,就挂断视频去开门。一脸着急的白图站在门口 ,“你看见园长了吗?他不在房间里,幼儿园里我也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的人。” 白图穿着围裙带着橡胶手套,今天应该是他去给老园长房间的水池做卫生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睡觉的老园长都会被他肝出来晒晒太阳,但是今天他过去时,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一开始他以为人出去了,但是在幼儿园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人影,其他人也说没有看见后,他才慌了神。 荣岁安抚的拍拍他,“先别慌,我们再去找一遍。” 将手机揣进口袋里,荣岁叫上其他人,又把整个幼儿园找了一遍,甚至还去到外面去找了一圈,都没有老园长的踪迹,守在门卫室的夔也说根本没有看见老园长出来。 ——老园长不见了。 白图不死心,几乎把整个幼儿园翻了过来,荣富和夜行游女也到幼儿园周边找了一圈,但是都没有找到老园长的踪迹。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白图还穿着做卫生时的围裙,神情茫然的坐在教学楼前的阶梯上,眼眶有点红,“都没有,那人能去哪儿呢?”他不抱希望的问,“会不会是出门散步去了,夔没有注意,刚好园长又迷路了……” 他说着站起来往外走,“我再去找一遍,实在找不到就先报警。” “他多半是自己走了。”荣富按住他的肩膀道。 “你一边儿去。”夜行游女将他挤到身后去,狠狠踩了他一脚,放柔了语气安慰道:“说不定是有急事要办先出去了,老园长不用手机,可能办完事就回来了。” 她的说法也说得通,毕竟老园长先前还出去过一趟。 白图只能重新坐下来,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 好不容易将白图哄去休息,荣岁没敢回屋,长长吁出一口气,就在外面给殷烛之打了电话。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荣岁回头,就看见殷烛之拖着行李箱走过来。 “出什么事了?” “老园长不见了。”荣岁想起老园长的真实身份,不知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安,“他应该是自己悄悄离开的。他……会去哪里呢?” 殷烛之道:“多半是去找颛顼了。”说是多半,他的语气却很肯定,“之前他就出去过一次,没有找到结果。这一次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又离开。”这里除了夜行游女,就该数老园长对颛顼最为熟悉了。 荣岁有点担心,“可是他的身体……” “就算不离开,他也剩不下多少日子了。”殷烛之明白他的意思,缓缓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荣岁叹口气,想起白图微红的眼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 …… 一连过了三天,老园长也没有回来,白图报了警,可是调出了道路的监控也没有发现老园长的身影,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甚至故意隐藏了踪迹,不让任何人发现。 白图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夜行游女见他这副模样,便跟其他人商量,轮流出去找人。 找人的空隙里,这个暑假的尾巴也溜走了——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 因为之前非管局的原因,幼儿园的许多工程已经暂停,原本派遣过来的实习老师也没有了下文,仅剩的几个人又忙碌起来,缺人手的时候,白图也顾不上萎靡,只能收拾心情,重新振作起来。 殷烛之在幼儿园里待了几天,就收到乘玄机的消息,不得不又返回首都。乘玄机的辞呈和妖族特殊办事处的成立申请几乎是同时批下来的。 徐老先生虽然退休了,但是人脉和昔日能量还在,妖族特殊办事处获批成立,殷烛之任处长,乘玄机任副处长,特办处其他人员由他们自行筛选,通过考核后便可正式任命。特办处不再归非管局管辖,而是由中央特派人员直接监管,特办处内部成员全部是妖族,不用再受多方掣肘。而作为交换条件,特办处必须要全权负责妖族引起的问题和纠纷,确保没有妖族再兴风作浪。 双方约定权责写了厚厚的一摞纸,里面的内容都是乘玉这段时间与徐老派来的人一点一点磨出来的,已经最大程度的确保了妖族利益。 宽敞的会议室里只有六个人,殷烛之、乘玉、乘玄机,徐老,以及他带来的两个人。两人一个是徐老从前的秘书,现在也位居高位,一个则是军方代表。 六人细细传阅过文件,再三确认过后,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签署好后,一式三份,一份交上去备案,剩下两份则各执一份存档。方才紧绷的气氛一松,徐老笑眯眯拍拍乘玄机的肩膀,“玄机啊,这以后啊,就靠你们了,别让我失望。” 乘玄机笑笑,客气的送他离开。 见人离开,乘玉撇撇嘴道:“这位徐老先生可真是个人精,不愧从前的威名。” 殷烛之倒是不在意他们这点算计,“颛顼迟早也要收拾的,现在的结果,也不算吃亏。” 徐老必定是已经查出来了什么,知道背后的妖族他们对付不了,所以才会这么爽快的同意让特办处独立出来。这样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将颛顼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们处理。结局好,当然是他们干脆利落的解决掉颛顼,皆大欢喜。结局不好,他们跟颛顼两败俱伤,那也是妖族的内部矛盾,波及不到他们身上。到时候螳螂捕蝉,正好可以捡个现成便宜。 双方都看透了对方的想法,但是这也是目前最好选择。 殷烛之道:“先把四处扰乱视线的小喽啰解决了,再去找颛顼。” 送完人的乘玄机回来,道:“现在人手不太够。” 本来非管局里能办事的就不多,现在他们独立出来,又少了一大半人,想要四处兼顾,还真是不太容易。 殷烛之冷冷道:“不来的就强行抓来,总不能让他们坐享其成。”他可不像乘玄机兄弟俩仁慈,不少大妖不愿意露面也由着他们,现在缺人的关头,不想来也得来。 乘玄机只愣了一瞬就领会了他意思,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我这儿正好有不少大妖的信息,就由我去做说客吧。” 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乘玉,殷烛之则出门去找老园长的下落。 原本他还不确定在幕后操纵的人是不是颛顼,但是鲲鹏的消失让他确认,躲在后面兴风作浪的必定就是颛顼。鲲鹏对颛顼的恨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当年颛顼受雷罚一路奔逃,殷烛之出面拦下他,最后却是鲲鹏不惜性命以肉身困住颛顼,两人同归于尽。那时候只有殷烛之在场,因此也听到了一些从前无人知晓的秘密。 当年四方天帝接连陨落后,鲲鹏作为联盟军师原本该代其职责,但是他却背叛了联盟,将四方天帝留下的宝物献给了颛顼,贪生怕死叛逃到颛顼一方。这是当年公认的真相,四方联盟存活下来的将领比如句芒,就对鲲鹏恨之入骨。但是当时在场的殷烛之却无意得知了另一个真相。 鲲鹏当年带着宝物去找颛顼,只是为了求和。不同于不死不休的其他妖族,他早就看出了这场战争的结果,不管是哪一方赢,最后结局都是妖族死伤无数,最后走向衰落。 他带着四方天帝交给他的宝物,孤身去见颛顼,以求颛顼能停止战争。但是他却低估了颛顼的阴险和无耻。表面上颛顼同意了他的求和,暗地里却叫人在外散播鲲鹏叛敌的消息,原本不信的四方联盟在看见颛顼信使带来的宝物后,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等鲲鹏从颛顼处回来时,才发觉自己上了当。昔日盟友视他为仇敌,战争进一步恶化。他无处可去,最后选择隐忍不发,投身敌营,认下了叛徒的罪名。以待日后复仇的时机。 原本在雷罚中他就该与颛顼同归于尽,但是他侥幸没死,颛顼也借壳重生,现在旧敌遇上,鲲鹏绝不会善罢甘休。 殷烛之闭目,细细感受着天地之中的气息波动,鲲鹏虽然命不久矣,但是实力却不可小觑,衰败的身体已经很难完全掩藏住自身的气息了。只要他还在这块土地上,殷烛之就能找到一丝踪迹。可是这次殷烛之细细的分辨了许久,却一丝鲲鹏的气息也没有发现。 睁开眼睛,殷烛之看向远处阴沉的天空,眉头紧紧皱起。 第155章 老园长失踪的这一个月里,又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 全国各地的自然灾害忽然增多,今天南边台风,明天北边地震,小灾小难隔三差五就来一次。造成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各地政府的警力都在忙着稳定灾情,安抚民众。但是这种接连不断的灾害,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不少人开始借着宗教的名义宣传末世论、天罚论。有人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也有人开始相信。社交网络上和以前一样撕的热火朝天,但是气氛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就连荣岁出门散步时,也会听见聊天的人群开玩笑似的问一句,“不会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吧?” 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已经暗潮汹涌。 就连荣岁上课时,也会再三强调,近期让幼崽们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出现意外。家长们大多都是些实力不强的小妖,但是也敏感的察觉了什么,跟荣岁打听消息的时候掩不住满脸的担心。 荣岁将家长们安抚好,看着活泼的幼崽们跟在家长身边蹦蹦跳跳的,忍不住看了看北边——殷烛之此刻正在首都忙碌。 这一个月里,他们甚至连视频都没有怎么接过。经常白天发一条消息过去,到了半夜殷烛之才会回复。担心影响殷烛之工作,后来荣岁连发消息都会掐好时间,也不敢把担心表露的太多,怕会让殷烛之反过来担心自己。 而对外说的天灾和人祸,其实都是忽然冒出来的妖兽在作乱。这些妖兽抓捕归案后,发现绝大部分都是人工繁育出来的,实力不强灵智不高,就连人族的武器也可以对付,就像是故意放出来捣乱一样。 殷烛之看着下面交上来的结案报告,眉心皱出深深的沟壑。 “颛顼在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这些妖兽成不了气候,但是这么多分散的投放到全国各地,为了造成恐慌,他们只能在第一时间派人赶往现场将妖兽制服。这样就需要不少的人手。 乘玄机之前已经亲自去不少大妖的住处拜访,拉了不少人手过来,但奈何冒出来的妖兽实在太多,他们日夜不休的全国跑,也才堪堪够用。最忙的时候殷烛之甚至将荣富夜行游女他们都叫过来帮忙了。 “他们算准了我们不能不管,故意拖住我们。”乘玉苦笑道。 “不能再这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殷烛之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富虞集团那边让人盯紧了,他们肯定还有联系,顺着将那几个逃跑的妖族揪出来。” “至于作乱的妖兽,分派人手到各地驻扎,再召集当地的妖族帮忙。”殷烛之缓缓眯起眼睛,“我倒要看看,颛顼拖住我们是想做什么。” 乘玉将他说的事项记下来,又补充道:“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我已经跟徐老谈过,让他们将处里的经费再翻一倍。” 殷烛之道:“你去跟他们磨吧,他们坐享其成,总要拿其他东西来换才行。” 乘玉逐条记录好,准备去再跟徐老多磨点好处,熟料刚打开门,整栋楼忽然晃动起来。他一惊之后稳住身体,皱眉看向下面惊慌奔出的人群,“怎么回事?”首都加强了人手巡逻。不可能有妖兽出现作乱。 殷烛之却抬头看向地震中心,就在刚才晃动的一瞬间,他捕捉到了鲲鹏的气息,“按原计划行事,我带人去看看。” 他出去点了几个人一起北新桥查看情况——刚才地震的动静,分明是从北新桥的海眼传来的。 殷烛之为首,后面跟着四人匆匆下楼,正好和因为地震从楼梯飞奔下来避难的非管局众人迎面撞上,非管局的人看见他们神情复杂,最后还是弥勒佛似的胖子笑着过来打招呼。 殷烛之赶着去北新桥,略微颔首就飞快离开。留下来的非管局众人面面相觑,再看看跟他们面对面的特办处大楼,一时都不知道什么好。乘玄机请辞后,没多久上头的文件就下来了,妖族从非管局剥离出去,另外成立特办处。他们当然不同意,妖族是多么大的助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不管是出外勤还是搞研究,都得靠着他们。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抗议呢,蹦跶的最欢的老高就被撸了,跟着他蹦跶的两个人也没逃过去。不只是革职查办,听说还涉及到了什么机密,人关进去后就没放出来。 非管局一时人心惶惶,但是没了主持大局的人,其他几人又互相不服气,上头似乎也有意放任,就导致非管局现在几乎处于瘫痪状态。一众人每天无所事事,想斗的斗不起来,想干点实事的又被扯着后腿。只能每天糟心的看着对面的特办处办公大楼里喜气洋洋。 如今出了事,他们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除了妖族之外其他门派派来的修道之人见他们一盘散沙,也借口闭关不再参合这些破事了。 到了如今,面对面碰上特办处的人,打个招呼人家都不理会了。 胖子摸了摸自己啤酒肚,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对自己同事道:“都别愣着了,走啊,地震局发通知了,到空阔地带去避难!” …… 首都常年堵车,殷烛之没有开车,直接带着通行的四人隐匿身形,往北新桥赶去。特办处成立之后,相应的有关于妖族资料也都调了过来,北新桥也在其中。而他身为特办处的负责人,自然有权限查看所有的资料。 回忆着资料之上的记载,殷烛之想起其中有一份某个大能久远前留下来记录,说在海眼更深的地方,曾见到玄武。记载语焉不详,还遗失了一部分,未必做的了准数,但是联想到被鲲鹏捉住的小金龙就是被派去搅动海眼的,这件事就不得不深思了。 真正的北新桥被藏在某个大厦的底下负四层。四人隐匿身形进入其中,整个负四层被钢筋水泥重重包裹,而那口古井则被铁门紧锁,成人手臂粗的玄铁锁链挂在上面,没有钥匙根本别想打开。 “这要怎么打开?”跟着来的人面面相觑。 殷烛之瞥他们一眼,掏出一把玄铁钥匙,冷淡道:“去四周守着。” 移交资料的时候,这把钥匙也被送了过来,倒是正好排上用场。轻易的打开铁门,沉重的玄铁链发出碰撞声,殷烛之推门进去,还未靠近,就感觉到古井中传来的气息。 这口井已经非常古老了,井壁凹凸不平,一根粗壮的铁链垂在井边,一头垂入井中,一头随意的放在外面,而此时放在外面这头,正在微微的震动着,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拉扯一般。 第156章 古井中水波翻涌,强势的气息顺着翻涌的水花不断往外扩散,似乎这井下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的想要出来。 “我下去看看。” 殷烛之对跟来的四人道:“你们守在这里。” 四人各占一角,神色凝重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不用殷烛之多说,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井中的危险气息,都已经严阵以待。 殷烛之跃进井中,身形灵活的往下深潜。古井很深,水流激烈的涌动着,垂在井中的玄铁锁链被水流搅动,撞击在井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殷烛之顺着玄铁锁链的一直往下潜,这口古井连通着地下水脉,地下水脉又通向深海,此时海水倒灌回来,将平静的地下水搅成汹涌的旋涡,而粗壮看不到尽头的玄铁锁链,则在这湍急旋涡的中心。 此时已经不知道到了多深的水下,四周只有一片漆黑,唯有金色龙瞳在黑暗中闪着光,殷烛之盘起身体,如利刃一般的水流从他周身割过,却没有伤到他分毫,反而让他分辨出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眼底的金色愈盛,殷烛之甩尾,径直朝着湍急的涡流冲过去。 他顺着涡流中的玄铁锁链不断往下深入,这玄铁链的尽头似乎锁着什么东西,越往下去,这种感觉就越明显。不知道潜了多深,黑色的巨龙身形矫捷不断往下,即使在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之中,也没有没有扰乱他的方向。 潜了许久,周围的涡流渐渐变得平和下来,原本黑暗的深海之中,竟然又隐约出现了一片更深的阴影。 殷烛之微微眯起眸子,看着缓缓漂浮在海中的庞然巨物,声音犹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鲲鹏?” ………… …… 首都的地震,就连相隔甚远的w市都有震感。记者还有救灾队伍第一时间赶往首都。这次地震并不像之前的小打小闹,许多的高楼大厦相继倒塌,拥挤着的大厦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栋接着一栋倒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真正的地震到来之前已经有了预警,大部分人都到空阔地带避难,躲过了这场忽如其来的大地震。 但是高楼相继倾覆,家园毁灭,无数人无家可归,只能聚集在空阔的广场上等待救援,这样的景象经由媒体传出去后,仍然无可避免的引起了大规模的恐慌。 首都j市是整个华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无数民众心中的信仰,就连首都都无可避免的遭受天灾,最近越演越烈的“天罚论”和“末日说”又在网上掀起了一阵狂潮。 恐慌逐渐蔓延,城市上空聚起淡淡的黑色雾气,似乎要将这一方天地都覆盖。而一无所知被黑雾包裹着的普通人,尚没有察觉到这微小的变化。不知道是“末日论”让他们感到了恐慌,还是黑雾的影响,许多人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们变得歇斯底里,对亲朋好友恶言相向。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弓弦,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力道,就能让他们彻底“绷断”。 荣岁看着昏暗的天色,皱着眉转身回屋。最近的治安越来越差,他敏感察觉了不对,提前给幼崽们放了假,让幼崽们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幼儿园的幼崽们也被他限制在幼儿园内活动,几个大人轮流守着幼儿园。荣岁一阵心慌,右眼皮已经跳了一整天了,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像为了印证他的猜想,教学楼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火红皮毛的巨兽扬起背后的翅膀,怒吼着朝幼儿园外面冲去。 “温暾!”在宿舍内的龙睚几乎是吼声响起的瞬间就冲了出去,拦住了将将冲出幼儿园的温暾。 温暾急急刹住步子,张大嘴冲龙睚吼了一声,目光焦急的看向远处——带走草的人要跑远了。 “你待在这里,我去追。”龙睚将他拦回去。 温暾着急的团团转,背后的翅膀用力的扑腾着,最后鼻息重重的喷在龙睚脸上,“我记住他的味道了!” “带上温暾一起去追!” 荣岁气喘吁吁的跑出来,他的心跳异常快,总有种心慌的感觉,像是某种本能的示警在不断的催促着他,他抓住温暾的翅膀,对龙睚道:“一起去!” 龙睚看着他的表情,当先追着逐渐消失的气息追去。温暾发出一声高亢的叫声,将荣岁叼起来放在背上,不断耸动着鼻子追了上去。 温暾确实记住了劫持草的人的气息。他原本跟草在教学楼后面给花浇水,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挟持了草,然后又迅速的消失了。温暾反应不及,只在那人手臂上挠了一道,不过幸好他记住了那个味道。 温暾在前面带路,他不断耸动的鼻子,在空气中分辨着气息追赶前面的人。他们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已经不知道跨越了多少城市。荣岁看着下方隐约熟悉的景色,拍拍温暾的头,“下去看看。”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荣岁曾经来过的q市。 温暾还在空气中嗅闻着,但是被他锁定的气息却在这里忽然断掉了,有些焦躁的拍了拍翅膀,温暾着急道:“闻不到了。” 荣岁看着熟悉的海水还有海中的枯木,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这片枯林海之下,就藏着颛顼的陵墓。 所有的事情被串联在一起,他看着平静的海面,猜测草忽然被劫持多半跟颛顼有关。他不敢贸然下去,只能先给殷烛之打电话。 然而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只有冰冷的机械音提示“用户不在服务区”。 荣岁情急之下只能打给了乘玄机。 ………… …… 不知道多深的海下,漂浮着一个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浓重的阴影。阴影体型庞大,一眼几乎看不到边际,殷烛之顺着寻过来的玄铁锁链,此时就锁在这庞然大物身上。 “鲲鹏?” 黑暗中的阴影没有回应,殷烛之只能又喊了他一声。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绷得很紧,随时防备着状态怪异的鲲鹏。 仿佛沉睡的鲲鹏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动,身体一侧的眼睛张开,浑浊的目光看向殷烛之,声音似隐含欣慰,“你找来了。” 殷烛之观察着他的模样,鲲鹏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才被玄铁锁链锁在了这里。 “怎么回事?原先锁在这里的东西呢?” 鲲鹏张开巨口,水流顺着他的呼吸吐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血丝,只是这深海之下只有黑暗,红色的血液被水流裹挟着,很快便散开。他说话有些艰难,声音很低,像是用尽了气力才发出来的,“玄武……被颛顼带走了。” 他情绪起伏,庞大的身体就跟着动了动,周围的海水一阵波动,他背上驮着的东西也跟着晃动起来。殷烛之抬头看了眼沉沉压在他背上的陆地,目光凝重。 鲲鹏说,被锁在这里的原本是沉睡着的玄武。 上古时期妖族神灵失去踪迹的不知凡几,有的是真的陨落了,有的则是在某个角落里陷入沉睡,最后悄无声息的陨落。而玄武就是陷入沉睡的那部分。也不知道后来经历了什么,沉睡的玄武被锁在了在深海之下,成了支撑这一片大地的支柱。又经过无数年,到了如今,甚至没有人知道这歌舞升平的大地之下,是一片幽深的海,海底锁着一只沉睡的玄武。 鲲鹏也是被颛顼诓来之后,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玄武不知道在这海底沉睡了多久,它无知无觉的支撑着这片大地度过了无数年,假如没有人惊扰,它可能会这么一直沉睡下去。但是颛顼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他的存在,设计故意将鲲鹏引过来,又设法将玄武弄醒,利用玄武驮着的陆地牵制住鲲鹏。沉睡多年的玄武骤然被惊醒,只有懵懂。全然不知道自己背上系着一片大陆的生死存亡。鲲鹏身体衰败,原本与颛顼打斗就占了下风,危急时刻,不得不接替玄武,用自己的身体生生扛住了下沉的陆地。 庄子曾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然而这都不足以描述鲲鹏身形之大。上古时期陆地广袤,妖族大多体型庞大,而鲲鹏又是其中体型最大的妖族之一。他的原形若是完全展露出来,可以遮天蔽日。 可此刻他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争分夺秒的交代自己的遗言,“将玄武找回来,颛顼已经疯了,他想吃了玄武……”他说的实在勉强,重重咳出两口鲜血,才又继续道:“去……陵墓找他。” 憋着最后一口气说完,鲲鹏又重重的咳嗽起来,周围海水染上血腥味道,殷烛之凝视着他,目光微微动容,“我先去找颛顼,之后再来寻你。” “好好照顾他们。”鲲鹏疲惫的阖上眼睛,没有再应声。 …… 殷烛之顺着原路返回,刚从古井中出来,外面守着的四人就已经着急拿着手机过来,“神君,出事了!” 口袋里手机也在嗡嗡响,殷烛之拿出手机低头查看,口中问道:“什么事?” “叶草在幼儿园被来历不明的人挟持,可能是颛顼的人做的,副处已经带着人去q市了。”几人话音未落,殷烛之看见荣岁发来的消息,瞳孔微缩,迅速拨了电话过去。 荣岁抱着温暾等着枯林海边,整个公园已经被清空了,联系不到殷烛之,他直接找上了乘玄机,乘玄机带来的人很快便将周围封锁起来,准备下海一探究竟。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荣岁接起电话,就听那边殷烛之迅速道:“海边有危险,赶紧撤回来!” 荣岁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身后一阵兵荒马乱,乘玄机在大声叫他,他惊讶转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汹涌的海浪彻底吞没。 第157章 毫无预警的海啸淹没了半个q市。 就在枯林海边的荣岁等人首当其冲。百米高的巨浪扑过来时,乘玄机第一反应是去抓荣岁,但是荣岁跟他隔得太远,还未等他抓住人,荣岁就已经被巨浪淹没。 汹涌的浪潮摧枯拉朽般的吞没了半座城市,反应不及的荣岁被卷入海水中,怀里的温暾已经被冲散,咸涩的海水涌入口鼻,荣岁只能竭力屏住呼吸。耳边隐约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和稚嫩的吼声,但是隔着海水已经听不太清晰。他试着挣脱海水往上浮,可海水太过汹涌,形成的漩涡不断拉拽着他的身体。加上憋气太久,荣岁开始缺氧头晕,身体被翻涌的海水裹挟着,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只能毫无自主的、随着海水越卷越深,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 殷烛之话还未说完,那头的通话忽然就断了,再打过去,只有不断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闭了闭眼,殷烛之竭力控制住心底涌上来的恐慌,对身后四人道:“你们立刻回去调人赶去q市支援。”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殷烛之全力赶往q市,但是他到达时,半座城都已经淹没在海水中,高楼的楼顶全是等待救援的难民,直升机和救生艇一趟趟的把人往外送。 而在普通人看不见的海面之下,乘玄机则带着妖族在被淹没的区域搜寻幸存者。海啸发生的太突然,还有人困在建筑中没来得及逃离,若是及时救援,说不定还能找到幸存者。 殷烛之目光逡巡,乌泱泱的人群中,却唯独没有他熟悉的那一个。 远处的海面上,红色巨兽从海底冲出来,身上的皮毛湿淋淋的黏在一起也顾不上,它又往远处跑了一些,再次一头扎进了海里——是温暾。 温暾原本被荣岁抱着,但是海啸来的太过突然,几乎是瞬间就将两人分开,等温暾反应过来再去找荣岁时,荣岁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乘玄机带来的人一部分留下来寻找荣岁,加上温暾和龙睚两个,几乎将近海翻了过来,仍然没有找到荣岁踪迹。 殷烛之抓住刚从海底出来的龙睚,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荣岁人呢?” 龙睚看着他绷紧的神色,低声道:“抱歉,我们还在找,当时海啸来的太突然……”他话还未说完,殷烛之已经松开他,直接潜入了海底,“我去找他。” ………… …… 不知名的深海之中,一个清瘦的人影随着海水漂浮着,他双目紧闭,胸口没有起伏,一簇黑色植物围在他身边,漆黑光溜的藤蔓如同触手一般虚虚托着他,没有让他被海底暗流卷到更深的海底去。 在黑色植物不远的地方,一群会发光的小鱼聚在一起,发出温和的光芒,这光映照着苍白的皮肤,衬得沉睡的人影都仿佛透明。 黑色的触手一开始还老实的在周围游动,见人一直不醒,忍不住伸出一根触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戳了戳。这个人它还记得,曾经给过它好吃的食物。 想起食物,它肚子又有点饿了,被它的触手包裹着的人看起来也很美味,它看的肚子咕咕直叫,有点想吃。但是触手缠绕上去时,又有点舍不得,这个人给它的感觉很舒服。这是吃饱了肚子也没有的感觉。 算了,再忍一忍。 黑色植物将触手伸到远处的礁石中,从里面拖出一条丑陋的怪鱼,然后塞进了自己大灯笼一样的口器里。 如果荣岁醒着的话,会发现围着他的,竟然是当初在颛顼陵墓中发现的初开灵智的奇怪植物。 深海没有昼夜,黑色植物吃完了四条怪鱼的时候,沉睡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转动着,似乎在挣扎着,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 入目是墨蓝色的海水,右边传来微微的光,荣岁下意识张嘴,却猛地吞进了一口咸涩海水,皱着眉吐出来,荣岁急忙屏住呼吸,却惊奇的发现并没有先前的窒息感,就好像……不用呼吸也可以。 吐出一串泡泡,荣岁摸了摸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倒是忽然凑到他面前的黑色触手吓了他一跳。 黑色植物见他醒过来,触手都好奇的凑到了他面前晃动。荣岁紧张的跟他对峙着,这黑色植物有多凶残他是亲眼见过的。但是出乎意料的,对方只是伸出一根触手,在他身上蹭了蹭。 没有感觉到恶意,荣岁再看看周围的环境,隐约反应过来应该是对方救了他。 “你能送我上去吗?”荣岁见它没有攻击自己,便尝试着跟它沟通,一边说话,一边指了指头顶。 黑色的触手晃来晃去,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荣岁只能连手带脚的比划了一阵,对方似乎明白了,触手舞成了波浪形,然后将荣岁卷在中间,像一只巨大的章鱼一样往上方游去。 荣岁还没来及高兴,没多一会儿就看见了远处熟悉的景色。昏暗的海中,一个挂着藤蔓的洞口黑洞洞的敞开着,洞口守着几只巨大的妖兽。 荣岁急急拦住往前冲的黑色植物,但是双方距离太近,对方还是发现了他们,一头满口利牙,身体似蛇,长着四只脚的妖兽朝他们的方向游来。 示意黑色植物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但是它的目标太大,最后只能躲到了一块不太大的礁石后面。藏不住的触手就飘在礁石上面,好像海草一样随着水波摇摆。 然而他们的伪装并没有起到作用,巨大的妖兽还是直直朝着他们游过来,荣岁心脏揪紧,迅速扫过周围,想让黑色植物快跑。 可这会儿黑色植物又听不懂他的话了,它定定的躲在礁石后面,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株海草。 ——妖兽此时距离他们只有几米远。 荣岁被触手紧紧卷着也逃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妖兽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他们咬来—— 下意识闭上眼睛,却久久没有等到下一步的动作。荣岁小心的睁开眼睛,就见那气势汹汹的妖兽,全身被密密麻麻的触手缠着动弹不得。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兴奋的将中间的大灯笼张大到了极致,然后一口吞下了整只妖兽。 大灯笼内长满了利齿一样的倒刺,妖兽被塞进去后,它先是艰难的蠕动了几下,然后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被撑到变形的灯笼状口器又逐渐恢复了正常。前后不过十几分钟,那头可怕的妖兽就被它消化的干干净净。 洞口守着的其他妖兽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荣岁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朝自己挥舞触手的黑色植物,语气放的更加温和了一些,小声的劝说它先离开。也不知道他在这海底里待了多久,其他人肯定还在急着找他。 黑色植物跃跃欲试的看着门口另外几头妖兽,有些不情愿走。 荣岁正焦急时,山洞里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声,紧接着就是一股冰寒的气息袭来。荣岁催促的声音一顿——刚才的叫声,很像草的声音。 催促黑色植物离开的动作慢下来,荣岁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如果那声音真是草发出来的,他简直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牙根紧咬,荣岁看看头顶的海面再看看重新安静下来的山洞,终于下定了决心。 “去山洞那边。” 黑色植物这次听懂了他的话,立刻开心起来,密密麻麻的触手伸长,它没有立刻现身,而是无师自通的开始了狩猎。 黑色的触手悄无声息的在一头妖兽尾巴上碰了碰,待对方发觉后便慌忙收回来。妖兽循着触手的轨迹找过来,到了礁石附近时,数不清的触手便一拥而上,将它捆起来塞进张大的灯笼状口器中。 荣岁一开始还担心它一个应付不了这么多头妖兽,谁知道它一个接着一个将妖兽全部引过来吃干净之后,竟然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模样。 好在这植物虽然实力异常强劲,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对荣岁表现出任何不善,深吸了一口气,荣岁壮着胆子在它似乎又变得粗壮的触手上摸了摸,小声道:“去山洞里吧,小心一点。” 山洞前的守卫已经被清理干净,黑色植物便悄无声息的卷着他进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与上一次来时的模样一样,只是荣岁的视力忽然变得格外的好,他甚至能看见地上有某种生物行过的痕迹,以及墙壁上丝丝缕缕的寒冰。 越靠近大门,水温越低,荣岁脸色冻得有些苍白,但是行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抽空看了看自己被冻得苍白的手臂,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从在海底醒过来之后,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只是周围的环境没有时间让他去仔细观察自己的变化,只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犹疑。 而就在他出神的这片刻里,黑色植物已经悄悄抬起了沉重的石门,带着荣岁进入了墓穴内部。 墓穴里面反而没有外面寒冷,只是水质更为浑浊,一股隐约的臭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荣岁忍不住又屏住了呼吸。黑色植物似乎也很嫌弃这股味道,密密麻麻的触手胡乱挥舞了一阵之后,才终于又往前行去。 一个常住其中,一个来过一次,两人对这里都很熟悉。墓穴之中出乎意料的没有其他的守卫,一开始两人还小心的躲藏着前进,转过几个墓室之后,黑色植物就大摇大摆的往前游去。在荣岁将它放出来之后,这一整个陵墓几乎是它一个人的地盘。要不是后来它无意中找到了出去的路,此时估计还待在墓室之中呢。 荣岁指挥着黑色植物直奔主墓室而去。整个陵墓安静无比,荣岁只能先去主墓室看看情况。大摇大摆的黑色植物在距离主墓室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它浑身的触手都收起来保护在自己的灯笼口器上方,顺带着也将荣岁保护在了中心,而留在外面的几根触手,则吸附在墓室顶部,整个植物极力缩成小小一团,贴着顶部小心的前进。一副遇到了强敌的样子。 经过一个陪葬墓室又转过一道弯后,他们距离主墓室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黑色植物紧紧的贴在主墓室左边的视线死角之中,柔软的触手绷紧缩成一团,不管荣岁如何劝说,都不肯再动了。 荣岁指挥不动它,只能小心调整了姿势,看向主墓室门口。 主墓室的石门此刻已经彻底打开,但是因为视角原因只能看到一半,宽阔的墓室之中,一条又宽又扁的青色鱼尾微微拍打着。 那鱼尾太大,将里面的情况挡的严严实实。荣岁心焦却又不敢乱动,只能耐心的等着。 过了许久,那安静的鱼尾猛地拍打了一下,掀起一阵激烈的水波,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玄武,你撑不了多久了,不如老老实实的供我吞食,将来我一统妖族,你也算有一份功劳。” “我呸!”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来,接近着又有一道浑厚的声音接着道:“莫与他多说。” 那道稚嫩的声音却并不停,尖利的嗓音道:“好歹也是堂堂中央天帝,你将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可还敢出去见人?” 中央天帝?荣岁眼眸微眯,心道果然是颛顼在后面搞鬼,草多半是被他关在里面,只是不知道玄武又是怎么回事。 颛顼怒极反笑,他发出阴沉的笑声,宽扁的鱼尾不断拍打着水花,向上卷起的时候,荣岁眼尖的发现了藏在鱼尾下面的两条腿。 说是在下面也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那两条腿是嵌在鱼尾之中的,只有一半凸出在鱼尾内侧上。看着怪异的很。不过倒是跟传说中的鱼妇模样有些不谋而合。他们那时候的猜测果然没错。 主墓室中,颛顼与玄武的谈判宣告破裂,颛顼的声音越发阴沉,“敬酒不吃吃罚酒。”青色鱼尾在地面用力一拍,水流激荡间,整座墓室都在隐隐摇晃。 玄武的情况似乎很不好,颛顼动手之后,他就不再出声,只是偶尔能听见沉闷的撞击声音。而后便有血液随着水流飘散出来。先前那股隐约的臭味也更加明显。 荣岁很想趁机过去看看草在不在墓室之中,只是黑色植物死活不肯往前,也不肯松开他,甚至带着他又迅速的后退,躲进了最近的一间墓室之中。 他们刚刚藏好,就听见外面轰然一响,传来什么坍塌的声音。墓室的晃动更加剧烈,黑色植物依旧藏在墓室顶上,触手在墓室的墙壁上偷偷的掏出了一个小洞,正好可以看见主墓室的情况。 荣岁跟它一起趴在小洞边观战。主墓室已经完全坍塌,玄武与颛顼各站一边,互相对峙。 颛顼正好面对着荣岁所在的方向,荣岁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山海经中说鱼妇偏枯,半人半鱼,因为赤鱬族的存在,荣岁并没有往其他方向想,但是直到看见颛顼的模样,他才理解了“有鱼偏枯”的真正意思。 颛顼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人强行镶入了一条巨型鲶鱼腹部的模样,他的背部完全是鱼的模样,上半部分的头上还长着长长的胡须和半张巨口。但是这巨口的下面,却还接着一张人脸。因为强行拼合的原因,这人脸已经扭曲变形,看着怪异又惊悚。背上的部分是鱼,腹部却嵌着人的身体,这样可怖的模样,也难怪刚才那道稚嫩的声音会如此嘲讽他。 荣岁仔细的观察着颛顼,发现他除了长得怪异丑陋之外,在他的人身跟鱼身结合的地方,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腐烂,甚至已经能看到露出的白骨。那股无孔不入的臭味,似乎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看着颛顼的模样,荣岁隐约明白了他抓草的意图。 就在荣岁观察的片刻里,主墓室的战局又发生了变化。怒极的颛顼转身进了另外一间墓室,再出来时,长着蹼的手中拿着一把三叉戟。 他对面的玄武整个缩在龟壳之中。颛顼挥了挥三叉戟,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到何时。”话落,沉重的三叉戟便狠狠砸在了玄武的龟壳上。 他每敲击一次,整座墓室就跟着晃一晃,玄武却始终缩在龟壳之中没有动弹。 这三叉戟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砸了几十下之后,非但没有折断,反而是玄武的龟壳现出了裂痕。先前那道稚嫩的声音又响起来,“躲个屁,出去跟他拼了!” 浑厚的声音道:“我拖住他,你带着那小姑娘先跑。” 颛顼面容狰狞,“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又是一下重击,玄武的龟壳裂开密密麻麻的缝隙,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颛顼灰白的眼睛睁大,高举三叉戟,又一次用尽全力砸下去—— “跑!”藏在壳中玄武忽然伸出头,一口咬住沉重的三叉戟,而在他身后,一条白色的小蛇嘴中叼着一棵白色的植物如箭般射了出去。 颛顼大吼一声,鱼尾崩直,高举三叉戟将玄武整个举起来狠狠砸在墙壁上,玄武笨重的身体被摔在墙壁上,坚固的龟壳砸裂开来,瘫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 他与白蛇同为一体,白蛇主攻,他主防御,原本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是他们在地底沉睡多年,且白蛇退化成到幼年期,刚醒来时又遭了颛顼暗算。如今唯有他还有一战之力,只是他不善攻击,到底不是颛顼的对手。 前方白蛇叼着草飞快往外逃,但是他不熟悉路线,退化到幼年期后实力又不济,眼看着就要被颛顼追上来—— “去帮帮他们!”荣岁一眼就认出了白蛇口中叼着的就是草,见颛顼高举三叉戟,准备将白蛇拦腰截住时,忍不住恳求黑色植物帮忙。 黑色触手犹豫了一会儿,似乎经不住荣岁的哀求,在三叉戟落下的瞬间,弹出去的黑色触手瞬间卷住白蛇,将他拉了回来。 到手的猎物被人截胡,颛顼这才意识到这墓穴之中还藏了其他人。他转过身,看见逃跑的黑色植物,怒吼一声,扔掉碍事的三叉戟便飞快的追了上来。 黑色植物感受到危险,崩直了触手飞快往前游。经过玄武身边时,两只触手还勾住动弹不得的玄武,将他也带上了。 因为带上了玄武,黑色植物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追在后面的颛顼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小,荣岁频频后看,这时候从洞口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玄武体型太大,估计没法通过山洞。 “直接冲出去!”荣岁对黑色植物怒吼一声,紧绷的身体里似乎涌起一股陌生的力量,在黑色植物碰到墓室墙壁的瞬间,与它一同撞碎了坚硬的山壁。 山石崩裂,海水激荡,黑色的触手缩成一个球,带着他们在乱石和激流中冲了出去。颛顼紧随他们身后追来。他们身后,在海水中屹立了千万年的山体轰然崩塌,发出沉闷的声响。 “放开我,我去拖住他。”拖在最后面的玄武勉力道。他的龟壳已经碎了四分之一,若是再跟颛顼对上,估计撑不了几个回合。 黑色植物没有反应,绷紧了身体飞快的往海面上冲。进山洞前吃的几只妖兽已经消化完了,它感觉肚子又饿了起来,连带着速度也跟着慢了起来。 身后被激的发狂的颛顼却加快了速度,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荣岁抬头看向海面,头顶海水还是一片墨色,也不知道离海面到底还有多远。 他咬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分头逃,是生是死就看老天了。”分散开来总比被颛顼一锅端了好。 第158章 黑色植物全速带着他们往海面上之冲去,颛顼在后面紧追不舍,然而两者的距离却越拉越近。好几次颛顼差点就冲上来将缀在最后面玄武一口咬碎,都被黑色植物险而又险的躲开了。 然而距离海面还不知道还有多远,颛顼紧追不舍,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们逃吧!”后面的玄武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用尽全力挣开触手的束缚,朝着颛顼撞去。 他受了伤,已经无法变回最强盛的体型,跟疯狂的颛顼对比起来,甚至还要小上一圈。破碎的龟壳已经护不住内里的身体,但他为了给荣岁他们争取时间,仍然义无反顾的朝颛顼撞去。 “玄武!” 被荣岁牢牢抓住的白蛇发出一声哀鸣,玄武的身体距离颛顼的利齿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荣岁不忍再看,牢牢抓紧白蛇,催促着黑色植物再快一些。 身后传来巨物撞击的动静,海水荡开,借助这这股冲力,黑色植物带着他们又往前冲出一大截。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又传来第二声巨响,然后便响起颛顼的怒吼声。 低沉的龙吟在海中回响,荣岁心底一颤,回头去看,就见熟悉的黑龙金目怒张,龙首高昂。与颛顼厮杀在一起。 颛顼接连失利,气急攻心,已经失去了理智。殷烛之虽然强于他,可顾忌太多不能放手一博,两人一时战的旗鼓相当。 主动撞上去的玄武已经被暗流掀到了一边去,两人谁也顾不上他,他便艰难的划动四肢,往边上躲。 海水中很快就泛起一阵腥红,不知道是颛顼的血还是殷烛之的血。荣岁紧紧咬着牙,才克制住了掉头的想法。他得上去叫人,留下来反而会让殷烛之分心。 玄武已经躲远了,找了块大石头藏了起来,而一龙一鱼还在激烈的厮杀,荣岁眼中的画面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而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光。 黑色植物带着他们冲上了海面。它不适应的挥舞着触手,看样子很想在头顶撑起一个篷子挡住强烈的光。能逃出来多亏了它,荣岁安抚的在它的大灯笼上摸了摸。才开始指挥它四处寻找方向。 乘玄机肯定还在q市,他得尽快找到人去调援兵。 荣岁四处张望许久,在一头隐约看到了建筑物,便指挥着黑色植物往有建筑的方向游去。海上的天气有点阴沉,不知道本来就这个天气,还是受到了海底的打斗影响,海面之上隐隐又聚起了风暴。 一直朝着建筑物的方向游,还未靠岸,荣岁就先遇见了还在锲而不舍的寻人的龙睚跟温暾。温暾眼尖的看见了荣岁,兴奋的大叫一声,欢快的扑腾着翅膀朝他们游过去。 骤然被陌生妖靠近,黑色植物收拢的触手警惕的张开,警告的对着不断靠近的温暾。 温暾迟疑的停下来,眼巴巴的看着荣岁。 “不是敌人!别紧张。”一路逃命,荣岁最清楚黑色植物的战斗力,不想他们打起来,荣岁只能让温暾退后一些,耐心跟紧张的黑色植物解释。 被安抚了许久黑色植物终于放松下来,勉强接受了温暾的靠近。 荣岁摸了摸温暾的大脑袋,顾不上安抚它,对龙睚道:“颛顼在海下的陵墓,神君拦住了他。但是他已经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得通知乘玄机加强防范,然后再带人下去帮忙。” 之前的海啸必然也是颛顼引起的,现在他发了疯,谁知道会不会再闹个天翻地覆。 龙睚神色一肃,拍拍温暾,让他带着荣岁回去顺便传消息,“谁能带路?” 荣岁道:“我跟它带路。温暾把草跟白蛇带回去。” 黑色植物的触手一直缠在他腰上没松开,闻言立刻软趴趴的垂进水中,看起来很不愿意去。荣岁见它这样,不愿意勉强它,便道:“不愿意去你就跟温暾一起回去。等我回来再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着他便要跟龙睚一起下去,黑色植物立刻又不干了,将他拢在中间,一副也要跟着的样子。 荣岁拍拍它,再次扎入海中。 再次往下潜时,阻力要比他们浮上来时大的多,海底卷起了巨大的漩涡,远处的海面上甚至已经卷起了百米高的水龙卷。 龙睚在前面开路,三人在漩涡中穿梭,费了比出来时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坍塌的颛顼墓。 整座陵墓已经坍塌,碎石被海水裹着往更深的地方沉去。周围全是打斗的痕迹,零星的血肉在海水之中飘荡,也不知道是谁身上的。 颛顼和殷烛之都已经不在此处,反而是更深的海底传来吼声跟打斗声。 他们只能加快速度再往深处游去。越是靠近,水中飘散的血肉更多,鼻尖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荣岁的心脏紧紧揪起来,表面上却没有泄露分毫,只是手指越攥越紧。 又往下潜了一段,便看见两道纠缠在一起的黑影。 他们的身影似乎又大了许多,厮杀已经不靠任何技巧和法术,只是靠着最原始也最血腥的肉搏。 龙睚嘱咐荣岁躲远一些,便闪身加入了战局。两个对一个,颛顼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荣岁带着黑色植物找了块大礁石躲起来观战。 视力在黑暗的海底没有受阻,他看的十分清楚,颛顼庞大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被撕咬的痕迹,甚至连巨大的鱼头都被咬掉了半边,只剩下半张扭曲的人脸。 颛顼喘着粗气,看着逼近的两人阴沉道:“堂堂烛龙与睚眦,竟然也干这以多欺少的事情?” 殷烛之眯起眼睛,瞅准时机又咬掉了他半边尾巴,吐出口中的腐肉,他道:“与小人不需讲君子之道。他想逃,拦住他!”后面一句话是对龙睚说的,龙睚瞬间到了另一侧,封住了颛顼的退路。 颛顼生性狡猾,他看出殷烛之有所顾忌,打斗中便更加肆无忌惮,殷烛之一面要压制他,一面还要化解他的攻击,以免余威扩大到海上,引起更大的灾难。这才被他拖延到现在。 现在龙睚来了。殷烛之没了顾忌,发挥了出十成实力,片刻间就将颛顼逼得节节败退。 退路被龙睚封死,颛顼双目赤红看着殷烛之,“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就一起去死吧!”话音落,他的身体陡然暴涨,如同一个被吹大的气球,等鼓胀到了极致,就会轰然爆开。 殷烛之飞身过去抓起荣岁,疾速退开。 龙睚与他退去相反的方向,沉声道:“他想自爆。” 殷烛之神色凝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颛顼还没死,如果真让他自爆了,后果恐怕会比先前的海啸更加恐怖。 殷烛之身形也随之暴涨,对龙睚道:“你带荣岁先上去,让其他人尽快撤退,同时准备结界封锁近海,颛顼交给我。” 荣岁下意识抓住他的爪子,殷烛之巨大的龙首在他脸上轻碰一下,不等荣岁拒绝,就将他送到了龙睚手中。 荣岁还想说什么,看了看似乎随时会自爆的颛顼,眼睛通红道:“我等你回来。” 殷烛之金色眼瞳温柔的看着他,巨大的龙首点了点,“好。” 话毕,殷烛之再次冲向了颛顼。 颛顼的身形已经涨大到了极致,殷烛之长啸一声,身形舒展,在深不可测的海底之下,终于展现了自己真正的形态。昏暗海底,巨大的烛龙身体盘旋,金色的眼瞳如同燃烧的太阳。他用身体将颛顼盘起来,紧紧包裹在其中,这样即使颛顼自爆,对外面造成的影响也很有限。 而在两人都没有注意的下方,一株被遗忘了的黑色植物如同一道影子,鬼鬼祟祟的将触手伸向了颛顼。 刚才一番逃命,黑色植物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现在如此大餐摆在面前,它就有点走不动道了。趁着荣岁不注意偷偷溜下来,黑色植物将触手全部钻进了颛顼涨大到极致的身体之中。 它一边吃一边有些嫌弃的摆动身体,颛顼的肉身已经半腐烂,肉质并不是太好。不过它实在是太饿了,殷烛之它见识过厉害不敢动,只好一边想着妖兽肉,一边利用藏在触手顶端的口器飞快吸食。除了平时爱用的大灯笼口器,其实它的每条触手顶端都还藏着口器,只是它嫌弃这样吃得慢,才很少使用。 一开始殷烛之并没有察觉下方的异常,直到气势汹汹要自爆的颛顼忽然疯狂挣扎起来时,他才发现了下方的进食的黑色植物。 他记得对方帮过荣岁,见它还在小心翼翼的吸食着,索性将紧紧缠绕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但是尖利的龙爪仍然死死的按住颛顼的身体,不让他挣扎太大。 黑色植物见他并没有生气食物被抢,顿时更加开心。这肉质虽然不太好,但是里面却蕴含着许多灵气,它将灯笼状的口器张开到最大,腾出几根粗壮的触手,开始从颛顼身体上直接撕扯血肉。 周围海水已经被颛顼的血液染红,好不容易聚起的力量因为剧烈的疼痛卸掉,颛顼不断哀嚎着,却只能被殷烛之按着,供这不知来历的怪异植物进食。 甚至殷烛之嫌弃它的动作太慢,开始帮忙撕咬巨大的鱼身。黑色植物的进食速度更快,而且随着它不断的进食,它的身形也开始不断变大。 在殷烛之的有意配合下,没多久颛顼就已经被吃掉了大半身体,只剩下一个残缺的鱼头还在苟延残喘。他惊恐的瞪大了灰白眼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逐渐吃掉。 殷烛之将剩下的半个鱼头卷起来,送到黑色植物的口器边,最后对颛顼道:“你图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算到过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吧?” 为了活下去甘愿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费尽心思的挑起人族与妖族的争端,妄图恢复久远前的辉煌,然而世事如棋,恶事做多了,就算他算无遗策,天道也要想办法收他。 不只是颛顼自己没想到,就连殷烛之也没有想到,颛顼最后会是这么个下场。曾经的中央天帝,死时连个全尸都剩不下。 将颛顼整个吞下去,黑色植物终于打了个饱嗝儿。它兴奋的挥舞着触手,准备往上游去找荣岁。对于身边这条巨大的烛龙,它总有种本能的畏惧。 然而它想走,殷烛之却不放过它,一把拽住它的触手,将它拎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殷烛之才恍然道:“我就说怎么这么能吃,原来是饕餮。” 被他拎在爪子里的黑色植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触手挣扎着想要逃开。殷烛之看着它这可怖的模样,用爪子拍了它一下,凶道:“我带你上去,能变回来吗?” 虽说它身上有饕餮的血脉,但是殷烛之拿不准它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看在它帮了大忙的份上,殷烛之还是准备先将它带回去再说。 黑色植物被他一凶,立刻很怂的缩小了身体。不过这次它没有变成黑色植物的模样,而是变成一团隐约有了身体和四肢的黑色圆球。它估计是第一次变成这样,黑乎乎的一团实在辣眼睛,殷烛之有些嫌弃的看了它一眼,将它握在爪子,带着他往海面游去。 第159章 殷烛之带着黑色植物先上了岸。=其他人在海上摆下大阵随时戒备着,见他终于上来,才纷纷松了一口气。荣岁本来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刚打了两个转,就被吓得不行的黑色植物一下子扑到了身上,黑乎乎一团扒在他胸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荣岁竟然这黑漆漆的一团上看出了害怕的情绪,弄得他眼泪一下子就憋回去了。 “这是什么?”黑色植物变了个样,荣岁不认识他,两指将他从衣服上撕下来,晃了晃。 殷烛之道:“他的事等回来再说,颛顼已死,鲲鹏还在下面,我带着草跟玄武再下去一趟。” 草先前受了惊吓,一直躲着,听见殷烛之的名字才战战兢兢的从荣岁身后露出半张小脸,“要做什么?” “救个人。” 时间紧急,殷烛之来不及多解释,卷起玄武和草又潜入了海底。颛顼既死,海上的风暴已经平息,没有暗流阻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鲲鹏所在。 一眼看不见头尾的巨大身体浮在海中,四周围绕着散发着微光的鱼群。这些极其微小的鱼群聚成一团团,发出柔和的白光,远远看去,竟有些像人族的白灯笼。 殷烛之的眸光暗下来。他放慢了动作,怕惊扰一般的轻悄靠近鲲鹏,目光凝视着他半阖的眼珠一阵沉默。 良久,玄武低声道:“节哀。”殷烛之龙尾轻摆,看向身侧的草,哑声问,“还有办法吗?” 鲲鹏已死,无数的鱼群聚集在他周围,一点点的啃食腐烂的鱼身,殷烛之感觉心口堵着一口气,到头来却又不知道这怒火该对着谁。 “我试试。”草缓缓靠近,将周围驱赶开,细瘦的胳膊小心的摸过粗糙的鳞片,一寸寸的检查过去,过了许久,她紧绷的神色微微一动,将半边身体从鲲鹏微张的嘴中探进去,又摸索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一尾小鱼退出来。 “找到了。”她弯了弯嘴角,将手掌微微摊开给他们看,“这是他仅剩下的一丝魂魄了,很虚弱。他的身体和魂魄都受了很重的伤,身体已死,魂魄能不能保住,我也不确定。” 一指长的半透明小鱼静静的躺在她手心里,一双环状鱼眼直愣愣的瞪着,既不挣扎也不动弹,如果不是草说他还活着,看起来几乎跟死了没有差别。 殷烛之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天道对他不公,我们……也欠他许多,试试吧,天道虽残酷,但或许还能有留有一线生机。” ………… …… 海上风暴平息,q市的海水终于开始一点点的往后退。危机解除,荣岁他们不能干看着,便也投入了救灾之中。 这次海啸损失上损失不少,但是幸好救援及时,伤亡比预估的要小了很多。海水退后,救援工作更方便开展,各地的志愿者纷纷赶来q市帮忙救灾。 在人类救灾大部队尽数抵达后,乘玄机他们不便再出面,便抽身退了出来。 他们在枯林海边等了足足一个星期,殷烛之他们才回来。草被化成人形的玄武抱着,脸色有些苍白。殷烛之手里则捧着一个石头鱼缸,里面放着一尾小小的鱼。 荣岁看看他们,又朝殷烛之身后张望,确定后面真的没人了才开口问道:“园长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殷烛之将鱼缸交给他,低声道:“鲲鹏陨落,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点魂魄。” 荣岁看着鱼缸里一动不动的鱼,许久才轻声说:“没事,我们好好养着,园长总会再回来的。” …… 一行人在q市滞留了半个多月,动身回w市时已经是十二月末。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q市海啸之后原本人心惶惶,各种荒谬的言论满天飞,压都压不下去。 但是奇也奇在这海啸上,来势汹汹的海啸淹了大半个q市,但是没过上几天又匆匆退了,政府及时派遣救援队伍,调配物资,还有各地自愿者赶去帮忙,这场灾难虽然来势汹汹,但最后却在一种鼓舞人心的氛围中结束了。 救灾工作有条不紊,媒体实时跟进最新情况,先前的各种末世论反而渐渐提起的少了。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连续不断的大灾小难,就仿佛被这一场海啸给耗空了气力,忽然消停下来。 除了q市亟待修整,但是其他地方却纷纷安稳下来。 原本惶惶的气氛渐渐散开,各个地方又恢复了往日祥和和秩序。 荣岁他们回了幼儿园时,教学楼里幼崽们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老师提出来的问题。荣岁抱着鱼缸站在窗外,看着讲台上的白图,静静等着下课。 他们不在的这些时间,人手实在不够,最后还是白图顶上,每天给幼崽们上课。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上午的课程结束,幼崽们欢呼雀跃的跑出来,看见窗户边的荣岁,乖乖巧巧的打了招呼,才蹦蹦跳跳的往食堂跑去。白图落在最后,收拾好了讲桌才出来,看见荣岁立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事情都解决了?” 荣岁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白图夹着教案,跟荣岁一起往外走,他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悠悠叹口气,道:“只可惜园长还没找到。” 荣岁的脚步停下来,手指无意识的在鱼缸上摩挲了几下,犹豫着道:“其实……园长已经找到了。” 白图先是一喜,接着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翘起的嘴角一点点的拉平,近乎小心翼翼的问:“那……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 荣岁低着头,看着浴缸里依旧不太动弹的小鱼,良久才将鱼缸朝前递了递,哑声道:“这就是园长。” 白图看着他手中的鱼缸,茫然的望着他,“什么?” 荣岁道:“园长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又被颛顼重伤,殷烛之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已经……”他顿了又顿,到底还是说不出人已经死了的话,只能道:“草将他仅剩的魂魄保住了,只要我们好好养着,他总能回来的。” 白图红着眼睛接过鱼缸,眼泪砸在水里,良久,他抬起头擦擦泪水,勉力弯了弯嘴角,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 …… 十二月过去,进了一月里,新年的气息就越发的浓厚起来。但是今年接二连三的事情,不管是殷烛之还是荣岁,都不清闲。 殷烛之回来待了没有两天,就又回了首都去主持大局。颛顼放出去惹事的妖兽已经全部抓获,富虞集团逃跑的妖族也都抓了回来,他得亲自回去审问。审问完了按照新拟定的章程处理,还得再写一份详尽的报告交给徐老那边。除此之外,还要同步将从非管局挖过来的科研小组重新组建起来,开始新的研究——如今没出大事全靠着鲲鹏的尸体支撑这块大地,但是再庞大的尸体天长日久也会腐烂崩塌,他们还得尽快找出替代的办法撑起这片大地。 特办处众人忙得脚不着地的时候,荣岁也没有闲着。没有人从中阻挠,幼儿园暂停的工程又重新启动,荣富每天起早贪黑的监督工地赶工,他则是忙着跟白图忙着面试特办处给寻摸过来妖族。面试完了,留下来的人也得有人带着熟悉环境,各种福利也要重新制定,荣岁忙的焦头烂额,但是殷烛之不在身边,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实在是拿不定注意的,才会跟殷烛之通个电话商量。 忙忙碌碌里,就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荣岁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准备年夜饭了,干脆从庆山和赤鱬那里分别借了两个厨子过来,做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幼崽们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新衣服,一个个坐在餐桌边东瞅瞅西瞅瞅,等着开饭。 荣岁还在门口等着,殷烛之今天从首都赶回来,先前就说出发了,但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连带着幼崽们只能眼巴巴的瞅着饭菜不能动。 荣岁看看手机,发出去消息十几分钟没有回,正焦急时,一条黑色矫龙从空中俯冲而下,待靠近他时主动缩小了身体,尾巴缠在他腰上,龙吻在他颈窝蹭了蹭,带着笑意道:“我回来了。” “等了好久了。”荣岁摸摸他的龙角,任由他缠在自己身上进了屋里。 屋里还有幼崽,殷烛之变回来,在荣岁身边坐下来,然后在幼崽们的欢呼里开了席。 幼崽们拿着筷子抢肉吃,温暾一双筷子都不够抢的,旁边的龙睚只能给他把面前的菜碟子的堆得冒尖儿了,才吃自己的。白图身边放着一个鱼缸,他吃一口饭,就数着数往鱼缸里丢几颗鱼食。夜行游女又跟荣富喝起了酒,不过荣富反常的没跟她拼起来,反而粗声粗气的叫她少喝点,结果被夜行游女当做认怂,送了个大大的白眼。桌子下面,荣岁和殷烛之十指相扣,两人头挨着头说悄悄话。 “总感觉今年的这个年,最踏实。” 殷烛之贴着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在他耳廓亲了亲,“以后每年都会是这样。” 荣岁缩缩脖子,将他的脑袋推开一些,起身往厨房走,“我忽然想起来还忘了个小崽子。” 他去找了个大碗出来,在抢食的幼崽筷子下抢了不少肉出来,堆了满满一碗,四处看了看,又端着放去了厨房的窗户边,还特意将窗户打开了容易通过的缝隙。才笑眯眯的离开。 等年夜饭吃完,已经是过了整点,进了新的一年,幼崽们捧着吃撑的肚子在凳子上哼哼唧唧,喝醉了的醉鬼们还扒着空酒瓶子不放,远处的天空中炸开烟火,将墨色的天空映的璀璨一片。 荣岁起身,又悄悄的去了厨房。 厨房窗户边,那堆了满满饭菜的大碗已经吃空了,碗边一只红色的小兽正撅着屁股,将脑袋埋在肚皮下面发着抖。荣岁嘴角翘起来,上前将它抱起来揣进口袋里,温声道:“又见面了,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 厨房门口,殷烛之半靠着门框,朝他看过去,金色的眼眸比外面的烟火更加璀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接下就剩2个番外啦。 感谢小可爱们一路支持和陪伴,鞠躬。太矫情的话就不多说啦,我们下本再见,啾咪啾咪=3=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