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带着男神穿六零》 作者:莫小蝎 文案 向辰穿越了,刚跟暗恋的小哥哥表完白并惨遭拒绝,就穿到缺吃少穿的六零年。 没有空间,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身体还缩了水,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向辰哇的一声哭出来,求穿越大神送我回去! 许恒洲也穿越了,刚被一个小蠢货拦着告白,让他滚蛋后,就穿到了民风淳朴六零年。 许恒洲看着穿越标配的空间,和自己空间里满满的物资,对穿越大神充满了感激。 穿越前: 小纨绔向辰:小哥哥,处对象吗? 许恒洲:不处,滚! 穿越后: 小可怜向辰:大、大哥,收小弟吗? 许恒洲:……过来我亲一口。 微博@大王今天不想码字,可私聊么么哒。 【阅读指南】 1、年代文年代文年代文。 2、甜文,超甜! 3、日常向,小糯孩成长录。小糯孩来自朕略萌小天使的评价,好贴切哈哈哈…… 4、玄学没了,不蹭了。 内容标签:随身空间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主角:向辰、许恒洲 ┃ 配角:宋文彬、陈小花 第1章 穿越了 向辰是被冻醒的。 晨风阵阵,扬起的灰土扑了向辰满脸,他闭着眼睛去摸索放在床头的手机,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手掌下是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完全不像是他家那个花了大几千的实木床头柜摸起来的感觉。 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的向辰睁开朦胧的睡眼,瞬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到处都是土疙瘩的泥巴路,路边也不知是什么野草,长得得有人腿高,再远一点,能看见山峰隐隐的轮廓。 向辰一句卧槽几乎要脱口而出,谁他妈把他扔到荒郊野外来了?! 稍稍回神,向辰心中瞬间被阴谋论填满,是他那个嘴甜心毒的后妈,还是后妈那个就会装乖的儿子?他就知道,那两人早就在打他房子的注意了,肯定是他们坑的他。 一想起那两人,向辰顿时有了战斗的力量,他一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心里默默道:等着吧,等我回去…… 没等他在心里把狠话放完,脚下被绊了一下,向辰一个趔趄,摔了个结实。 挣扎着坐起来,向辰呸掉一嘴的灰,傻愣愣地看着刚才绊倒他的裤子,为什么他的裤子变得这么长了? 心里的不安像烧沸的水一样冒着小咕噜,向辰举起自己的右手,衣服也变大了,整只胳膊都拢在袖子里。他扬着手甩了两下,把袖子甩下去,露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胖爪子…… 向辰木着脸看着自己那只还有小窝窝的小肉手,原来不是衣服变大了,是他自己缩水了啊。 心慌意乱好一会儿,向辰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情况。 首先,从右手虎口上方的那颗小红痣和身体的一些基本状况可以判断这确实是他的身体,只是缩水了而已,具体是几岁尚不清楚,但肯定是在八岁以下,因为那年跟后妈的儿子打架头上磕出来的疤没了。 其次,向辰怀疑他不光变小了,还穿越了。他生活的s市是个国际化大都市,周围仅有的山峰早就成了旅游胜地,游人如织,这样荒凉的地方他从未听说过,远处那连绵到望不到尽头的山峰告诉他,他肯定已经不在s市辖区内了。 再加上他身体上的异状,向辰觉得穿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做好已经穿越了的心里准备,向辰四处看了看,两手提着裤子踉踉跄跄的往路边草丛里挪。虽然现在还没见到人,但万一有人路过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太奇怪了。 缩进路边的草丛里,向辰勉强有了一点儿安全感,他皱着眉头拍掉自己小胖脚上沾的碎石子,看着脚底的红印叹了口气,他没鞋…… 向辰脑中最后记忆,就是发小霍凯把烂醉如泥的他脱了鞋子外套扔到床上,然后他就不醒人事了。 醒来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身上的衣服还是他昨天那套,衬衣长裤,细领带还挂在脖子上,都快拖地了。 要是平时他绝对不会穿得这么正式的,但是昨天是他期待已久的日子,他准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跟男神表白。 所以他不但特意去买了一套贵的要死的衣服,还专门问过邻居老大娘,送对象什么礼物好,然后根据老大娘的建议买了一套金首饰,纯金的那种,那链子,那戒指,都是挑粗的买的,特别贵! 虽然这钱花得有点心疼,但一想到男神戴上他送的首饰,向辰心里立刻有了一种满足感,不就是钱嘛,他有的是! 作为一个拆三代,向辰就是有这种底气。 然而,就算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也没有用。他被男神拒绝了,不但拒绝了,男神还让他滚。 向辰听到这个字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傻乎乎的看着男神,手上还捧着那套他精心挑选的金首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男神那张好看得曾经让向辰心迷神醉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薄唇微掀,再次吐出一个“滚”字。 向辰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他心中善良大方英俊潇洒精明能干完美到不像话的男神对他口出恶言了,他被讨厌了。 向辰浑浑噩噩地往家里走,回到家大哭一场,打电话给发小约酒。霍凯早知道他有了一个暗恋的人,也知道他今天要去表白,一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就明白结果了。 两人坐在客厅里喝酒,向辰边喝边哭,他把自己买的金首饰给霍凯看,问是他不好看还是首饰不好看,为什么男神不喜欢他就算了还讨厌他啊! 霍凯的脸色微不可见的扭曲了一下,他这发小啥都好,长得好性格也好,就是这审美……大概是跟着老人长大受了影响,审美真是一言难尽。 失恋的人需要发泄,霍凯尽心尽力地陪着向辰喝到大半夜,又把人送到床上,这才放心回家的。 结果一觉醒来,向辰穿越了。 不想了不想了,向辰揉了揉脸,如果真的是穿越了,以后他连男神见都见不到了。现在他倒是庆幸昨天被拒绝了,否则刚交往第二天他就消失了,男神该多难受啊。 他从小没了妈,跟着外公外婆长大,老人过世之后他就一个人生活。至于其他人,霍凯可能会担心他,但是他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伤心也不会是永远的。他爸……呵,抱着小儿子乐呵呢,哪还记得自己这个被他赶出家门的大儿子。 他的后妈倒是一直惦记着他,不过是惦记他的房子。他外公外婆的旧房子拆迁,那种老式带院子的平房,拆了五套房给他,地方都特别好,光靠吃租他下半辈子都可以过的很奢侈了。 不过虽然他穿越了,但是他后妈也别想占便宜。向辰早就写好了遗嘱去公证处公证了,他中二期总觉得有刁民要害他,刁民说得就是他后妈还有她儿子,所以一成年就把自己遗嘱拿去公证,只要自己不在了,给霍凯留一套房子结婚,其他的全卖了钱捐给失学儿童。 向辰想想后妈气到发狂的脸,心里又有点得意,可惜看不到了。 他蹲在草丛里,开始整理自己现在拥有的财产。 衣服一套,钱包一个,里面有银行卡和现金若干,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钥匙一串,估计没用,但上面挂着的迷你多功能工具钳应该是有用的,他从小就喜欢摆弄这种小东西,才随身带了一个,大概6厘米左右的长度,以前还不到他半个手掌大,现在再看,比他整个手都长。 除了这些,向辰还在裤子口袋里翻出一条开封的口香糖,以及……一个金戒指。 向辰回想了一下,口香糖他告白前买的,已经吃了两片,只剩下三片了。还有三个糖果,劣质的圆球奶糖,小卖部买口香糖,老板没五毛找他抵给他的。 至于金戒指,应该是他昨晚给霍凯看完顺手塞进裤兜里的,向辰深深懊悔,他怎么没把那条大金链子也塞进来啊,那个更值钱的。 后悔也没用,确定口袋里没东西了,向辰想了想,把裤子脱了,穿着这个他根本没办法走路。好在他里面还有一条平角内裤,本来就不是贴身的款式,现在穿在身上,更像一条及膝短裤,就是裤腰有点大。 向辰把脖子上的细领带解下来,系在腰上,好了,短裤不会掉了。他又打开工具钳,用小剪刀把衬衣过长的袖子和下摆都剪掉,这样手也能活动了,虽然衣服还是大,但起码能穿了。 弄好衣服,向辰发愁的看着剩下的东西,话说他都穿越了,难道没个空间什么的吗?要不来个系统也行啊,他这些财产怎么办啊? 最后,向辰皱着眉头把裤子的两个裤兜连着上面的布剪了下来,又把工具钳下下来,塞进去,再把糖和戒指也都放进去,最后再放上两张红票。他试了试,裤兜上面特意剪出来的细布条可以穿过扣眼在衬衣里面打个结,他衣服够大,基本看不出里面挂了个兜。 剩下的东西,向辰用刚剪出来的布包住脚,他没鞋只能先这么办了。又用基本还完好的裤子包住这些碎布和钱包钥匙,往里走刨了个浅坑埋进去,然后盖上土。 做完这一切,向辰长出了口气,选了个方向,顺着路往前走。他这么久都没遇见人,总要先去有人烟的地方才好。 …… 七十公里外的省城,一个十一二岁的俊秀少年从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他穿着一身合身的衣服,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少年在街道上慢慢走着,边走边观察着他看到的一切,面黄肌瘦的行人,灰扑扑的衣服上大都打着补丁,街边很少有高层建筑,而且名称都极具时代特色。 最后,少年在挂着供销社牌子的店面前停下,他迈步进去,里面简单的玻璃柜台里摆着少得可怜的商品,木柜子上摆放的商品也屈指可数,柜台后的一个中年女人正跟旁边的一个年轻姑娘在说话,有客人进来也不管。 少年自己看了片刻,走上前去,脸上挂上乖巧的笑容:“大姐您好,我妈让我来买点儿这个。”他指了指柜台里黄黄的有点儿像玉米面,但明显粗糙一些的东西。 中年女人听他叫自己大姐,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也不跟人聊天了,笑眯眯的道:“可不敢这么叫,我这年纪,估计比你妈还大,我姓刘,你就叫我刘姨吧。要什么?玉米面?要多少?钱和粮票拿来。” “刘姨,您看着真年轻,这声姨我都快叫不出口了。”少年一脸真诚的道,哄得刘姨见牙不见眼,旁边的小姑娘也跟着笑。 少年见气氛正好,装作摸口袋的样子,然后哎呀一声,说:“我粮票不见了!” 刘姨和那小姑娘都着急起来,帮着他四下看,还让他好好想想,是不是掉哪了。 少年哭丧着脸,说不记得了,又说把粮票丢了回家肯定要挨揍。刘姨和那个小姑娘虽然同情他,但也不可能掏自己口粮帮他,这年头粮食可金贵呢。 少年伤心了一会儿,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放在刘姨面前,不舍地说:“刘姨,这是我叔叔从大城市给我带回来的,我还没用过呢,能不能……能不能用这个给我换点玉米面。” 刘姨和小姑娘的目光都被他拿出来的钢笔吸引住了,银色的笔身,比现在大多数钢笔要稍细一些,但毫无疑问更适合女性和学生使用。 “你要拿这个换玉米面?”不等刘姨回答,小姑娘已经抢先问道。 少年又看了一眼,点一点头。 “你家里人不会找来吧。”小姑娘拿着笔舍不得撒手,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要是他们不找我,那我可以给你换粮票。” 少年连忙道:“不会的,我家里不知道我叔叔给我这支钢笔,我叔叔去外地工作了,等他回来我就说不小心弄丢了。” 小姑娘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又拧开笔帽看了看,心里更加喜欢,于是对少年道:“我跟你换,你要怎么换?只要粮票吗?我现在没那么多,剩下的用钱补行不行?” “行。”少年点点头,说:“这钢笔还是姐姐你拿着好看,姐姐你怎么方便怎么换。”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旁边的刘姨也笑说这孩子嘴真甜。最后小姑娘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粮票都掏给了他,一共才一斤四两,又给他添了两块钱,算是把这只钢笔换到了。少年接过粮票,眼神停顿在印着年份的地方,明晃晃的1961四个数字刻进少年眼底。 第2章 人贩子 向辰在路上慢慢走着,他人小腿短,走了这好一会儿也没走出多远,反而是脚底被石子泥块磨得红肿发疼。 他从小虽然先没了妈,又被后妈和她儿子挤兑的在家里没了落脚的地方,但好歹外公外婆疼他,虽说不上是娇生惯养,但也没吃过这种苦。 向辰憋着一口气,他可不想晚上在野外过夜,走到实在撑不住了,才一屁股在路边坐下,想歇会儿再走。 就在这时,远处有隐隐的声响传过来,向辰愣了一下,仔细一听,好像确实是有声音。他一咕噜爬起来,转身钻进草丛里蹲好,眼睛却盯着路上。 一辆牛车慢慢驶过来,车上坐着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都是正常华国人的相貌,衣服虽然灰扑扑的比较破旧,但也是华国农村老人常穿的样式。 向辰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穿到异世界。他蹲在草丛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去求人家给搭个车?否则他这小短腿也不知还要走多久,可是出去了要怎么说?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待在路边不是有点奇怪嘛。 向辰皱眉想了一下,眼看着那牛车要走远了,他咬咬牙冲出去,追着牛车跑了两步,没等他出声叫喊,那牛车竟然停下来了。 向辰心中一喜,连忙倒腾着小短腿往前跑,气喘吁吁的在牛车旁停下。 他刚才离得远,看得不清楚,离近了才看清车上的人长什么样。一男一女,男女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男人眉毛又粗又乱,看起来有点凶,那女人倒是慈眉善目,脸圆圆的,一见着他就跳下车,心疼道:“这是哪家的娃娃啊,怎么在这半道上,你爹娘呢?” 向辰听见女人问他爹娘,愣了一下,现在还有管爸妈这么称呼的吗? 心念急转,向辰的眼睛在牛车光秃秃的车板上溜了一圈,奶声奶气道:“我爹在城里,我娘带我去找他,路上睡着了,我掉下来了。” 一张嘴听见自己的小奶音,向辰忍不住皱起一张包子脸,但话还是要说的:“阿姨你带我去找我娘好不好?我娘说我爹去见穿制服的叔叔了,他们肯定在叔叔家等我。” “穿制服的叔叔?”女人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笑眯眯的抱向辰抱起来放在牛车上,“你说的叔叔阿姨知道,他们住在大房子里,穿白衣服,还带着帽子是不是?” 白衣服?向辰愣了一下,警察有穿白衣服的吗?好像是在哪看过,华国有段时期警察制服是白色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 女人见他不说话,也没有追问,自顾自的道:“你娘也真是粗心,孩子掉了都不知道,幸好让咱们遇见了,这条路少有人走,晚上可还有狼,你这么大的娃娃,肉嫩,狼最喜欢了。” 向辰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往里靠了靠,他可听外婆讲过,小时候家里的猪被狼叼走了,那么大的猪都能叼走,他这点重量算的了什么。 女人见了,又安慰他道:“莫怕莫怕,我们人多,狼不敢过来。”说着又跟他介绍自己,说自己娘家姓罗,嫁的男人姓马,可以叫他们马叔马婶,后面的是他们家孙子孙女,跟着一起去走亲戚。 向辰这才扭身看了看两个小孩,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男孩要小一点儿,大概只有两三岁,两个孩子都特别瘦,男孩还好一点儿,女孩瘦的都脱了形了,看着有些可怕。 两个孩子打他上车就没说过话,不声不响,也不看他。 “他们都好瘦啊……”向辰看着两个孩子喃喃道,下意识的想掏糖给他们,又想起自己的糖都塞在衣服里的兜里,要是拿糖那个小兜兜就暴露了,这才停手。 赶车的男人马叔闻言嗤笑一声,眼神在他白白嫩嫩的脸上转了一圈,又扭过头不再看他。马婶用胳膊肘子捣了自己男人一下,叹了口气对向辰道:“你马叔就是这个性子,现在这年头,能不饿死就不错了,咱家孩子好歹还齐齐整整的,有的人家,都送出去不知道多少个了。” 说着又看了看向辰身上虽然有点脏,但没一个补丁都没有,而且一看就是好料子的衣服,继续道:“你呀,看着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叫什么?多大了?家里大人是做什么的?” 向辰心中正在想马婶说的话,饿死人?他们华国可是工农业大国,粮食不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向辰脑子中拼命想着外婆的曾经说过的话,面上却装作懵懂无知的小儿,说话颠三倒四:“叫辰辰,爸爸开会,妈妈……妈妈教辰辰认字,我……” 他掰着指头想数清楚自己多大了,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在多大,万一说岔了看着不像,那就不好了。 马婶见他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凭着自己的眼力直接问:“是四岁还是五岁?”其实她觉得这孩子可能还要更小一点儿,这年头粮食不够吃,小孩子都不长个儿,好多四五岁的孩子都没这孩子看着高,但这孩子家里条件好,可能是吃得好才长得快。 “五岁。”向辰道,他早等着马婶自己猜了,这种中年妇女看孩子年龄特别准,他就算站在镜子前都不一定看得出来自己多大,根据马婶的猜测选一个大点儿的年龄,就很方便了。 不等马婶继续问,向辰装作好奇的指了指旁边两个小孩,“他们几岁?” 马婶瞥了眼两个孩子,道:“姐姐十一,弟弟五岁,跟你同年。” 向辰震惊了,这两个孩子有这么大?他虽然看人年龄看不准,但怎么也差不了这么多啊! “弟弟也五岁?”向辰脸上的惊讶都不用装,“他跟我一年生的吗?” 马婶问完消息,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回答道:“对,都是五六年生的。”说完不在搭理向辰,扭身跟马叔说什么去了。 向辰已经被马婶的话震懵了,五六年,如果他还在华国,那应该是1956年,现在也就是1961年,他外婆这时候都还没出生呢!是了,白色的警察制服,好像就是这个年代的,而且外婆跟他讲过,那三年饥荒,家里的哥哥没了,现在,就是最后一年…… 马婶和马叔的谈话声很小,只隐隐的几个字顺着风飘过来,干部、衬衣、老师,但向辰完全没有注意,他的心还沉浸在穿越几十年的震撼之中。 牛车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日头已经很高了,马叔赶着牛车靠边停下,扯了草去喂牛。马婶拿出一个布包裹,打开,里面是几个黑黑的团子。 她拿出两个团子,给马叔一个,自己把一个掰开,又把一半再掰开分给两个小孩,两个孩子接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梗的脖子都伸长了也不舍得吐出来。 向辰盯着那黑团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马婶见他一直盯着,就从自己手上那半个团子上掰下一小块给他。向辰本想拒绝的,看人家这样子就知道东西不够吃,他怎么好意思要。 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肚子先咕噜噜的叫起来了。昨晚喝了一肚子酒,今天早上也没吃,可不是饿了。这就没办法拒绝了,这么点大的孩子哪懂什么客气。 手上捏着那团黑团子,向辰皱眉想这到底是什么,说是馒头吧,它太黑了,而且还糙。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刚入口向辰就差点吐出来。这什么玩意啊,又硬又碎,还有一种奇怪的酸涩味道。 人家一片好心给他的,吐出来太没礼貌了,向辰快速嚼了两下想咽下去,然后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就是嚼不碎,而且越嚼越韧。他试了两下,小孩子喉咙细,想吞下去也困难,没办法,他把其他的能咽的咽下了,虽然刮的他嗓子疼,但好歹能吃。剩下实在嚼不烂的只好吐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根须。 “那是野菜菜头。”马婶瞥了一眼,继续吃自己的菜团子,“吃不惯就别吃了”。 野菜菜头?那是什么东西?向辰捏着剩下的一小块黑团子实在下不了口,他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见旁边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上的黑团子,向辰干脆把那玩意一分两半,给了两个小孩。两个小孩接过去,三两口就吞下去了。 吃过饭,马叔又赶着牛车上路了,一路上向辰有心想找马婶打听些消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中午吃饭的事让她不开心了,向辰说三句她不一定应一声,向辰看出她无心交谈,于是识趣的闭了嘴,自己盯着路边瞧。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偶尔向辰会看见一些崎岖的小路,也不知是通往哪里的。中间在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马叔把车赶上去,小路越走越窄,又转了两次头。 向辰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久都不见人烟,这路也太荒凉了吧。而且一般去城市里,不是应该路越来越好吗?他装作不耐烦问马婶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娘,马婶不耐道:“快了快了。” 没多久马叔在一个路口附近停下牛车,明明现在还是半下午的时候,竟然不走了。马婶跳下车,不知去做什么,不一会儿就跑回来,指挥着马叔把车赶进一个林子里。 向辰越发感到奇怪,又问马婶什么时候到,马婶这次理都不理他了。马叔怪笑两声,说:“急什么,马上就给你找个妈。” 向辰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人贩子! 第3章 被卖了 心中忐忑不安,向辰攥着衣服下摆,手心冷汗直冒。 他偷偷四下瞅了瞅,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他这小短腿,跑不了两步就会被抓回来,到时候要是这两人把他打晕了或者绑起来,那就更惨了。 向辰不敢妄动,又不甘心就这么什么都不做被动承受。于是捂着脸装哭,一声一声喊着要娘。 马叔被他哭得不耐烦,三两步走过来,扬起巴掌就要扇他。马婶连忙拦住他,低声道:“你打他脸做什么?这么好看的娃娃,跟年画里似得,能值多少钱,打坏了可不划算。” 马叔放下手,皱眉道:“小瘪犊子哭得我心烦,要不把他嘴堵了。”说着想去找东西。 马婶冷笑了一下,说:“看我的。”说着两手抓着向辰胳膊,指头伸到他上臂内侧,揪起一块嫩肉用力一拧。 向辰疼得一个哆嗦,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这可不是装的,是真疼。他正要叫,马婶盯着他道:“哭一声拧一下,你继续哭。” 向辰瘪着嘴不敢出声,这女人手劲太大了,抓着他的两条胳膊像钳子一样,动都动不了,只能任她掐拧。 “嘿,还是你这招管用。”马叔对马婶说。 马婶掀了掀眼皮子,不屑道:“几个小孩崽子,咱又不是没收拾过,比这还难弄的都遇见过,还不是让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你也是,别老想着动手,孩子打坏了可不值价了。” 马叔对着马婶谄媚的笑了笑,道:“三姐你说的是,我这不是才做,手生嘛,以后你多带带我,咱们可是本家。” 向辰竖起耳朵听着,才明白这两人根本不是夫妻,而且看起来那马婶才是两个人之间的主导。 “那得看你表现。”马婶道:“我说了可不算。” 马叔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懂,咱要先去见雷……” “闭嘴!”马婶厉声打断他,“什么话你都敢说,自己找死还要牵连我?” 马叔被她训得一缩脖子,四下看了看,陪了个笑脸道:“这不是没人嘛,几个小孩崽子,话都听不懂。” 他见马婶还是一脸不悦,连忙用手在自己嘴上轻扇了两下,赔罪道:“我就是一张臭嘴,三姐你别介意,你看我都把自家丫头带出来了,这心肯定是诚的,三姐你好好给说说,弟弟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马婶轻嗤了一声,瞥了眼牛车上木愣愣的小女孩,不屑道:“一个丫头片子,能值几个钱,好在她长得像你媳妇,要是像你,白送我我都不要。” 说着又瞅了瞅向辰,得意道:“好在咱运气好,路上白捡个男娃,看这模样,准能作个好价。” 马叔被嘲讽了也不生气,连连赔笑:“三姐你说的是……” 他们两个在一边说些闲散话,向辰跑不敢跑,只能竖着耳朵听着,指望能多了解些信息。 听着听着就有些心惊,好家伙,感情这还是个人贩子团伙,应该有个头目,叫雷什么。还有这个马叔,也真够缺德的,自己亲生女儿也卖。不过都做人贩子了,良心什么的想来也是没有的。 没过一会儿,林子里传来嘘嘘索索的声音,马婶推了推马叔,让他去看看,自己坐到赶车的位置上,手里紧捏着鞭子。 没过多久,马叔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三个人,两女一男,年老的女人大概比马婶大一些,年轻的女人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扶着年老的女人,男人跟年轻女人差不多年纪,背着个大麻袋,又高又壮,看着很憨厚。 三人跟着马叔走过来,马婶掀起眼皮子看了年轻女人一眼,道:“王家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带两个帮手?” 年轻女人连忙道:“哪能啊,这是我娘和我男人,孩子是我娘要的,总要让她看看吧,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这么多粮食带着也不踏实,这才让我男人跟着,您多担待。” “行吧。”马婶跳下车,“老太太怎么称呼?” 年老女人其实也没多老,五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半截身子进黄土了。 “我娘家姓陈。”王家妹子接话道,又戳了戳旁边不说话的陈老太,“娘,问你话呢。” 陈老太从刚才起,眼都不眨的看着向辰,那眼神跟看什么宝贝一样,看得向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被女儿戳了一下,陈老太回过神,眼睛还是舍不得从向辰身上挪开,答非所问道:“满意,满意……” 马婶早就发现陈老太的眼神黏在向辰身上了,现在听她这么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她本来准备卖给这家的,是后面那个男孩子,但是这个半路捡来的娃娃,家里似乎有些关系,能早脱手还是早脱手的好。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装作没看出陈老太的想法,领着她绕到车后,指着那个黑瘦的男孩道:“就是这个孩子,特意按照你们的要求挑的,刚五岁,家里没人了,就他一个,以后铁定没人找来。” 陈老太一看就摇头:“不要这个,要这个。”她指着向辰,语气十分坚定。 要是没看到向辰,陈老太觉得那孩子也不错,瘦是瘦了点儿,但现在的孩子哪有不瘦的,有吃的就能长肉了。 可是现在她的想法变了,旁边这个娃娃长得多好啊,白白嫩嫩,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一样。而且她开头还没想到,要给她们家老四送过去,那得像个城里娃娃啊,这个就像,就要这个。 向辰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想买他,但是想一想,人贩子心狠手辣,他这小身板,跑肯定是跑不了的,要是再被发现了他衣服里的小兜兜就更糟了,还不如被卖掉再做打算。 当然,他没傻到向这几人求救说自己是被拐的,能跟人贩子买孩子,难道还不清楚孩子来路不正吗? “这个可不行。”马婶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这可是人家定好的,得像个城里娃娃,我们可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他养成这样的,你看看,才四岁,这个头,这肉……” 马婶说着在向辰脸上捏了一把,婴儿肥的小包子脸立刻红了一块。 “哎哟,可不能捏。”陈老太已经把向辰当成自己亲孙子了,就想着赶紧买来好给儿子家送过去。 “咱家也要城里娃娃啊!”老太太眼神热切:“这孩子就是要送到城里去的,就得要这样的。” “不行,我们跟人家说好了。”马婶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陈老太的女儿见自家老娘一眼看中个孩子,自己也在旁边打量半天,觉得这孩子真是生的好,看着就让人心喜,别说她妈了,她都想要个这样的。此时见老娘跟马婶掰扯不清,王家妹子插话道:“大姐,您看,这还将个先来后到的,咱们先看上这孩子,你就给我们吧,那家要的,你把后面那个再养养,不就两家都能满意嘛。” “话说得容易,养孩子不要粮食啊。”马婶嘀咕道。 王家妹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连忙道:“那这样,我们多加点。本来说好的五十斤玉米面加十块钱,我们多给点,加五斤玉米面,这孩子就给我们家了。” “五斤?”马婶提高了声音:“五斤你给我养个这样的孩子出来我看看,一百斤玉米面加五十块钱,给我这孩子你们就抱走。” 向辰已经傻了,原来他连一顿饭钱都不值啊,这人贩子图啥啊,卖个孩子还不如上街卖茶叶蛋。正在心里吐槽着,向辰就听见买家还价了,原来他还不值这么多呢…… 最后王家妹子和马婶一通唇枪舌战,以七十斤玉米面加三十块钱成交。要不是马婶咬死了这个价不松口,王家妹子估计还想再砍点下来。 王家妹子叫来自己男人,就是一直没说话的那个,让他把肩上的麻袋放到马婶面前,说:“这里面是六十斤玉米面,你自己掂掂。” 又叫自己老娘过来,陈老太放下身后的包袱,解开来,里面有一些红薯干,还有一块布包着不知道是什么。陈老太小心打开,里面是带着点儿灰的面粉。 “面粉!”马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看着老太太手上捧着的布包惊喜道。 陈老太得意又心疼的把这包面粉送到马婶面前,道:“这两斤半面粉抵十斤玉米面,你们可赚大了。” “老太太您这话说得。”马婶一边接过,一边道:“要去换可不是这个价,不过咱也不跟你计较这几斤几两。”说得好像刚才跟王家妹子撕价钱的不是她一样。 马婶也有自己的计较,她马上要去省城见雷老大,总要送点什么讨他老人家欢心,可是最近出手的几个,真没换到什么好东西,这面粉送上去也好歹也是份心意,细粮吃着,甜甜嘴也是好的。 陈老太又掏了三十块钱给她,两边算是结清了,然后就想抱着向辰走。 马婶却突然拦住他们,说:“人带走可以,这衣服得留下。” 向辰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想伸手捂住藏小兜兜的地方,又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捏着小拳头不让自己有动作,依旧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 “这是什么道理。”王家妹子干笑,“哪有不给衣裳穿得。” 显然她也看出向辰身上的衣服是好料子,别的不提,一个补丁都没有,虽说大了点儿,但现在给孩子的衣服,大的穿完给小的,而且还补丁摞补丁,不像向辰身上这件,明显是新衣服。 向辰捏着自己的衣摆不敢说话,琢磨着要是他们要扒他衣服,怎么哭闹才能把衣服保下来。 幸好王家妹子战斗力够强,硬是用一块钱搭他们包面粉的那块布换了他这一身衣服。 向辰松了口气,王家妹子来抱他的时候他也乖乖的没有反抗,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也想报复人贩子啊,但是低头与看看自己现在的小身板,算了,活下来比较重要…… 林子里,马叔马婶看着人走远,赶着牛车往外走。 马叔好奇的问道:“那孩子不是说他爹娘在城里吗?她们去撞上了怎么办?” 马婶眼皮子都没抬:“谁知道那孩子说的是哪个城里,那路可还通着省城的,咱要是把他带过去才要坏事。给了这家,遇见了也不怕,再想找咱们可不容易。”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孩子,道:“到是这两个,男娃最好在省城出手,咱们跟雷爷汇合,就要去外省了,你家的那个先留着,还能打个掩护。” “三姐说的是。”马叔连连点头。 牛车拐上大路,渐行渐远。 第4章 初进城 路上,陈老太一行正在往青江市的方向走。 王家妹子抱着向辰,旁边陈老太几次想伸手把孩子接过来自己抱抱,走在路上也要时不时的看看孩子,嘴里还念叨着:“哎哟奶奶的乖孙啊……” 向辰缩在女人怀里不敢动弹,他总觉得那老太太看他的眼神有点吓人。 “娘,咱们今天就把孩子给我哥送去吗?要不先放我家养两天?”王家妹子问陈老太。 “今天就送。”老太太斩钉截铁:“早点送去,养个几天,就带回村里给她们那些碎嘴的婆子们看看,谁敢再嚼舌根子说咱家老四断子绝孙,我撕了她那张嘴!” 老太太横眉倒竖,一身气势倒是很足,王家妹子见状,连忙安抚道:“娘,你别生气,她们就是嫉妒,咱村里哪个能有我四哥出息?她们自家儿子不成器,可不得说些恶心人的话来气你,你可别中了她们的计。” 老太太一听她这么说,心里就忍不住得意:“那可不,你四哥打小就聪明,村里念书就他念得最好,咱村里第一个初中生,能不出息吗?” 说着老太太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娶了个不会生的媳妇子,都没给他生个男娃出来,害的我老四被人家说嘴。” 向辰默默听着,这才明白感情是这老太的儿子没孩子,才买了他,难怪一口一个乖孙的叫他。不过老太虽然抱怨儿媳,但好歹没想着把儿媳怎么样。他可听外婆说过,那时候很多媳妇都是被恶婆婆磋磨死的。 但是下一分钟,向辰就听到王家妹子的话,就知道自己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王家妹子说:“娘,你说嫂子会不会不答应啊,她爹可是我哥单位领导,得罪了她,我哥不是要吃亏受气?” “她敢!”老太太怒目圆睁,“她嫁进我老陈家十几年了,给我家老四留下条根了吗?说好过继老五家的小三,转脸又给我反悔,还敢把她娘家妈搬出来,明里暗里的敲打我,说我帮着其他儿子图谋老四的家业!” “我呸!”陈老太提起这事就气得不行:“谁不知道我最疼我家老四,要不是她不能生,我至于做这得罪人的事吗?” 她又看了看女儿怀里的男娃,道:“话我放这了,这孩子我家老四认定了,她要是敢拦,大不了离婚。我倒要去她娘家问问,干部家的姑娘是不是就这样,嫁进人家家里不能生也不准过继领养。要是这样,我就去给她好好宣扬宣扬,她两个哥家里可还有姑娘呢,她娘家嫂子得活撕了她。” 王家妹子佩服的不行,“娘,还是你有办法。” “那是。”陈老太得意地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以前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才饶过她,这回她就是再把她娘家妈搬出来也没用,这娃娃可不是老四他兄弟的。我走之前就让你二哥给我开好证明了,等咱到了,声势可不能低,得把她镇住,让她同意,还要让她给我乖孙办个户口,得是城里的,我乖孙就该是城里人。” “娘你想得可真周到。”王家妹子一听,觉得这事十拿九稳,顿时心里满是干劲。又想着自家这次出了这么大力,怎么的她那个抠门的嫂子也该给她些好处,她可是给她送儿子去的。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说,都是走惯了山路的,脚程不慢,又抄了小道,不过一个多小时就进了城。 向辰窝在王家妹子怀里,不声不响地偷偷打量这座他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座城市。 路上行人不少,但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很少有见到脸上有肉的,胖子更是一个都没见着。 向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藕节一般的胳膊腿,沉默了,他这一身的肉好像挺不安全的…… “这孩子可真乖。”王家妹子跟老娘说了半天,一低头,发现那小娃眼睛乌溜溜的到处看,但是不吵不闹的,跟自家那几个皮猴一点都不一样,看着就招人疼。 陈老太听见这话,心里却咯噔一声,这娃娃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不会啊,她看着眼神挺灵的,不像是个傻子啊。 陈老太把女儿女婿拉到街角,对女儿说:“你把孩子放下来。” 王家妹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挺她老娘的话把向辰放到地上。 陈老太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一根红薯干,放到向辰面前,哄道:“乖孙,你叫声奶奶,奶奶给你好吃的。” 向辰看了眼黑黄的红薯干,不明白这老太想干嘛,于是继续一言不发,也不伸手去拿。 陈老太见状,一拍大腿:“坏了!这孩子是个傻的,咱让人给骗了,快走快走,找他们去。” “啊?!傻的?”王家妹子不敢相信,这孩子看着多机灵啊,怎么就是个傻子了? “可不是傻子嘛。”陈老太指着手里的红薯干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这年头哪家孩子见了吃的不往嘴里塞,这连要吃的都不会,怎么不傻?” 向辰:“……” 原来不吃红薯干就是傻子了吗?他要再不说话,陈老太估计真要抱他回去追人贩子,向辰可不想再落在那群人贩子手里。 于是,向辰掂着脚去扒陈老太的手,小声道:“饿,要吃。” 陈老太见状大喜,连忙半蹲下来,把红薯干递到向辰面前,说:“乖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说了奶奶就把这个给你。” 向辰板着张包子脸,奶声奶气道:“我不是乖孙,我是辰辰,我要吃。” 陈老太听他口齿清晰,更高兴了,连忙把红薯干塞进他手里,笑着道:“好,吃,吃,吃完还有。” 王家妹子也抚抚胸口,虚惊一场,要是孩子有问题,联系人的她可不是要吃挂落。 现在见孩子好好的,她腆着脸凑到陈老太面前,笑着道:“娘,给我也吃一个吧,咱一路走来水都没喝一口。” 陈老太正慈爱的看着向辰,闻言立刻变了脸,在女儿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吃什么吃,我这点东西都是给你四哥带的,够你几口吃的。” 王家妹子讪讪的缩回去,心里却有些不服气,她们这不是在给她四哥跑腿吗,吃一个红薯干怎么了。 陈老太训完女儿,又把目光转向向辰,似乎是想等着他吃完再给他拿一个。 向辰捏着那块红薯干,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嘴里。有点硬,只能用小米牙慢慢磨,但是带一点儿甜味,比中午吃的黑团子好吃多了,难怪老太太说这是好吃的。 陈老太见他小胖手捧着慢条斯理地啃,没有狼吞虎咽也没有口水乱喷,戳了戳女儿,道:“看看,多像城里人。” 王家妹子点点头,又暗自咽了咽口水,催促道:“娘,咱快些吧,早点到我哥家里,咱还得赶路回去呢。” 她心里琢磨着,现在过去,把孩子安置好,怎么也能在她四哥家里蹭顿饭。 陈老太一听也是,把向辰抱起来,几人加快步子走。 很快,她们在一个看起来还挺大的铁门前停下了,门口还有岗亭,陈老太她们去跟岗亭里的人说了一声,就直接进去了。 向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铁门旁挂了牌子,似乎写着什么铸铁厂。 进去之后,里面地方很大,陈老太带着人七绕八绕,到了一片似乎是家属院的地方。房子虽然不高,只有三层,但是楼体比较新,应该是新盖的房子。 王家妹子见了,对陈老太说:“娘,四哥他们搬家了?这都住上楼房了,真好。” 陈老太故作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道:“去年就搬了,你嫂子还是有点用的,虽然没赶上头批,但第二回 就轮上他们了。” 王家妹子一听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四哥他老丈人在里面出了力。 陈老太带着人进了一栋楼,王家妹子一路四处打量,看哪都觉得好,心里的羡慕劲就别提了,一心想着要是她也是个城里人该多好,也住这样的楼房,住最高的才好。 才走到二楼,他们就遇上两个女人结伴下楼,年纪大一点儿的看见陈老太,连忙招呼道:“这不是国良他娘嘛,今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说着话,却拿眼去看王家妹子和她男人,最后眼神在向辰身上绕了一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陈老太也笑着道:“吴婶子这话说得,这不是来看看儿子,咱庄户人家,哪有闲的时候,累几天挤些时间出来也是要的。” 吴婶子推了一把身边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燕儿,赶紧上楼,跟你陈家婶婶说一声,家里来人了。” 那姑娘清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上楼了。 陈老太也迈步往上走,嘴里还说着:“就这两步路了,哪值当孩子再跑一趟的。” 吴婶子本来准备下楼的,这时候也不走了,反而陪着陈老太往上走。 刚走到楼梯口,陈国良媳妇蔡珍已经得到消息,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来了。 陈老太和吴婶子并肩走在前面,蔡珍先把老太太扶上来,“娘,您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您。” 说着话老太太已经进了走廊,后面王家妹子和她男人也上来了。蔡珍正要招呼后面的小姑子和她男人,一扭头就看见小姑子怀里抱着个男娃,蔡珍的脸色顿时一白。 第5章 叫爸妈 陈国良刚下班,正满身臭汗的往家走,面前突然冲出来一个男娃,撤着他衣摆就喊:“陈叔,你快回去吧,你家里出事了,我娘让我来叫你。” 陈国良吓了一跳,拎住要跑的男娃衣领,蹲下身问:“小虎子,怎么回事?我家出啥事了?你妈咋给你说的?” “我也不知道。”小虎子是陈国良楼下老张家的儿子,今年才八岁,懵里懵懂地被大人指使来跑腿,挠着头道:“你家里来了几个人,然后蔡婶子哭啦。”陈国良闻言,心急如焚,见这娃娃也说不清楚,自己拔腿往家里跑。 一路不喘气的跑回家,陈国良上了楼才发现自家屋子外面的走廊上站了许多人,大都是这栋楼里的邻居。 “老陈回来啦。”邻居们见了陈国良,纷纷让开路,也有人拉着他的胳膊跟他说两句,让他跟亲妈好好说说。 陈国良抹了把汗,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家老娘来了,吓了他一跳。不过下一瞬他就想起来他娘来一般会说什么,顿时头疼起来。 隔着薄薄的木板门,陈国良就听见了屋里媳妇蔡珍细细的哭声,中间还夹杂着小女孩尖细的声音。 他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挡住身后邻居好奇的目光。虽然知道他们不会走,肯定还在外面听着,但也聊胜于无了。 一进去,陈国良就看见他娘王秀娥端坐在椅子上,媳妇蔡珍低头站在老太太面前,一手揽着二女儿陈芳,低低的哭着。 他妹子陈红英和妹夫王大柱分开站在老太太身后,跟两个护卫一样,他妹子手里还抱着个男娃…… 男娃?!陈国良心里一个咯噔,眼神在那男娃身上溜了一圈,不是他兄弟家的孩子,也不是他妹妹的,那是…… 陈国良心里的想法不必多说,脸上却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两步,凑到陈老太面前小心道:“娘,你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说完又跟陈红英和王大柱大了招呼。 老太太板着脸,没好气道:“我可不敢,上门没让你赶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敢让你去接?” “娘,您这话说的。”陈国良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您是我娘,我当儿子的孝敬您还来不及,哪能赶您。” “孝敬我?”老太太一声冷笑,“老四,你看看你媳妇这态度,这叫孝敬我?我进门凳子都没坐热,她就哭起来了,我还没死呢,赶着给我哭丧啊!” 陈国良登时变了脸色,老太太这话说的可有点重了,要是让老辈人听见,戳着他脊梁骨骂他不孝都有的。 他身后蔡珍也反应过来,连忙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陈红英瞪着她嫂子,嘴跟个机关枪似的飕飕往外喷子弹:“你就是不欢迎咱,娘进来你就板着个脸,话都还没开始说,你就跟咱欺负你了一样开始哭。娘走了一下午,水都没喝上你一口。” 说着又把枪口对准她亲哥:“四哥,娘省吃俭用攒下来一点口粮都给你背来,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村里现在啥光景你也晓得,给你攒下的这点,可都是娘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的。结果你看看我嫂子,啥样啊!” 陈国良听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不是不晓得他娘这次来为啥,但是就像他妹子说的,他娘对他也是真好,从小最疼的就是他,他媳妇这样,确实显得不够尊重了。不管他娘来干啥的,倒碗水喝总是应该的。 他瞪了蔡珍一眼,虎声虎气道:“没听见吗?还不去给娘倒碗水喝,然后去把饭煮上,做点儿好的,给娘补补。” 蔡珍忙应了一声,扭身去拿了开水瓶想倒水,拎起来才发现水已经没了,这才想起外面炉子上还烧着热水,于是慌忙拎着开水瓶想开门出去灌水。 陈老太听着小女儿帮忙自己把儿子儿媳怼了一顿,这时才慢吞吞的开口道:“不忙,咱先把话说完,不然这水我也喝不下去。” 陈国良闻言,拦下自己媳妇,两人站在陈老太面前,“娘,您有话就直说吧。” 他又扫了妹子怀里的男娃一眼,预感他娘的话应该跟着孩子有关。 果然,陈老太开口就让陈红英把孩子放到陈国良和蔡珍面前,然后毋庸置疑道:“这孩子你们养了吧,明个就去把他户口上了,以后就是我们老陈家的孙子了。” 陈国良和蔡珍的眼神同时落到向辰身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向辰捏着小半截没啃完的红薯干,心里的卧槽都快刷屏了。 他本以为这家没孩子陈老太才买的他,没想到这家不光有孩子,还有四个,全是女孩。一个现在站在墙角瞪着他,还有两个在布帘子后面,更小,一个跟他现在差不多大,另一个才一岁多点,听说最大的那个还没回来…… 就这陈老太还说儿媳妇不能生,自家儿子断根了,感情在这老太太眼里,女孩就不算孩子啊!有这么重男轻女的吗! “娘,这孩子哪儿来的?”半晌,陈国良才开口问道。 陈老太一挥手:“这你不用管,就当是从咱村抱养的,证明我已经让你二哥开好了,你拿去给孩子把户口转过来。” 蔡珍站在她男人身后,捏紧了拳头,可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因为这话在陈国良回来之前陈老太就跟她说过了,而且还放了狠话,说要是她不同意,就让国良跟她离婚,宁愿这工作不要了,回去找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女人过。 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还说她们国良不能被她们蔡家给断了根。 蔡珍又急又气,这才忍不住哭起来,可是等陈国良回来了,她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心虚,她怕老太太真得逼国良离婚,她知道自己男人还是想要个儿子的。 早先,二妮生下来过了三四年,她肚子都没动静,老太太就想着让国良抱养他弟弟的小儿子。 可是蔡珍又不瞎,小叔子陈国强是个好吃懒做的,那孩子跟他爹学得一模一样,性子还混,第一次上门就抢她女儿东西吃。这还不算,后来偷偷摸进她屋里,拿了她的擦脸油给他亲娘用,一看就知道是谁教的。 这样的儿子蔡珍哪敢要,真养在自己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家的东西都变成小叔子家的了。 所以蔡珍去找了她娘过来,她做儿媳的不能正面对上婆婆,她妈好歹是一个辈分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说得,她婆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但是还好国良站在她这边,加上她又怀上了,这件事才算作罢。 没想到,第三胎她又生了个女儿,这之后好长时间她都不敢跟国良回他们村里,连过年都装病避着,就怕婆婆找她麻烦。 这两年国良一个劲的往家里搬东西她也不敢多说话了,想着要是这些东西能让婆婆满意,她就算买个清净。 躲了三年,她又怀上了,这一回都说是儿子,蔡珍也这么觉得,各种反应都跟她怀前三个的时候不一样。国良也特别高兴,到处寻摸东西给她补身子,还说不能亏着他儿子。 蔡珍想,这算是苦尽甘来了吧。千盼万盼,她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下,蔡珍什么念想都没了。 陈国良的话打断了蔡珍的思绪:“娘,您要我们养这个孩子,总要跟我说这孩子是哪来的吧,这要是不清不楚的,我们户口都办好了,他亲爹娘找来了怎么办?” 陈老太一听,就知道她儿子是动心了,她就知道,这娃娃长得好,谁家不想要,于是笑眯眯的道:“老四,你别担心,这娃娃家里找不来的,这可是你娘我从外乡人手里换来的。” 这年头人们出门不易,从外乡人手里换孩子算是个暗语,孩子不是本地的,从外地换来,中间肯定有倒手,那家人哪还找得着。 陈国良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是跟人贩子买来的,顿时心里的心思更坚定了几分。 要说向辰真得好看到谁都喜欢那是假的,虽然也有容貌加成,但更多的是,陈国良确实想要个儿子了。他媳妇给他生了四个都是女儿,他娘想让他过继,两个哥哥家里的儿子年纪都大了不合适,唯一合适的弟弟家的那个他和他媳妇都看不上眼。 这孩子不错,他娘说才四岁,年纪小不记事能养的住,后面也没有亲生父母惦记着,养好了就跟他亲儿子一样,他娘果然会打算。 后面蔡珍听着是人贩子拐来的孩子,心里也动了心思,老太太态度坚定,她男人动了心她也不是看不出来,一味的拦着最后只能自己硬抗,得不了什么好。 这孩子不错,没亲生父母在背后支撑,她养着就养着,这么大点,好好调教调教,哪儿敢不听她的。 要是自己以后再生下儿子,也不担心他争家产。大些还能去做工,帮衬帮衬家里,四个女儿要出嫁,嫁妆都得攒下多少。 要是抱养了那些父母离得近的,她管教孩子都束手束脚,还是这个好,省心。 夫妻俩心思达成空前一致,很快就同意了陈老太的提议。蔡珍还主动说户口的事她去办,换来婆婆和丈夫一个满意的眼神。 向辰本以为,这个情况肯定是要撕一会儿的,可能他还会被撵出去,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换了个人抱,本来看着他眼神厌恶的女人笑吟吟的道:“以后我们就是你爸妈了,来,叫妈妈。” 旁边的男人也眼含期待:“叫爸爸。” 向辰:“……” 我就吃了半个红薯干,我错过了什么? 第6章 王大贵 省城。 临近傍晚,初春的太阳这时已经没有太多热量,橘黄的一个挂在天边,像…… “像烧饼!”靠近城门口的墙角边蹲着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含着手指,看着太阳眼露垂涎。 “不像烧饼。”另一个壮一些的男孩反驳道:“我觉得像橘子,大橘子,可甜了。” 另几个孩子一听,顿时起了兴趣,都凑上来问什么样的橘子,有多甜,尝起来又是个什么味。 淮省多山,地质及气候原因,这边的水果种类和产量都不丰富,平日里见得多一点的是苹果、梨和山楂这一类,且果实小口感酸涩,味道不佳。 赶上这两年年景不好,粮食尚不够吃,水果这类简直可以算奢侈品了。 墙角下蹲着的这几个,都是家中条件较差的,平日吃饭只能吃些汤水菜团,分量还有限,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刚吃完肚子就开始叫,整日里琢磨的就是吃的。 说话的孩子算是这里面家境最好的一个了,他有个姑姑嫁到外省去了,几年前回来探亲,给他奶奶带了一包橘子,他奶奶分他一个,那滋味,他现在都忘不了。 “得有这么大。”男孩手里比了个面盆大的圆,“里面是一瓣一瓣的,不用切,就掰下来吃,全是甜的水。” 说着说着男孩就忍不住了,吸溜了一下快流下来的口水,旁边的几个光听他说,也觉得口中口水蔓延,跟着他咽口水,好像真的吃过一样。 只有一个男孩,好似被呛了一下一般,背过身咳了几声,才敛容继续听男孩讲那个面盆大的橘子,哦,不,现在他手里的圆已经有脚盆大了。 几个孩子正听得津津有味,城外驶进来一辆牛车,车前头坐着两个中年男女,男人一脸凶相,女人倒是脸圆圆的看着和气,牛车后面还坐着两个小孩。 这牛车上的正是那人贩子马叔和马婶了。 进了城,他们也不忙慌乱走。马婶吩咐马叔把牛车赶到路边去,她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墙角的几个孩子身上。 给马叔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好车上的两个孩子,马婶自己凑到那群孩子身边,笑吟吟道:“娃娃们,婶子问你们点儿事。” 几个孩子正听人讲稀罕吃食呢,哪有空搭理她,一个个都没说话。 马婶不以为杵,从自己兜里掏出个帕子,里面包着两个黄澄澄的玉米饼。 她拿出一个,扬了扬:“你们谁能回答婶子的问题,这个饼子就给谁,行不?” 几个孩子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抢着说问什么都行。 马婶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不屑,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这几日附近可有下雨,下雨的时候打雷了吗?” 几个孩子挠挠头,雨到是下过,但打没打雷是不记得了,其中一个试探着道:“打过,好大的雷呢。” 马婶眼睛一亮,“雷落到哪了?” 这谁知道,下雨天哪还敢去看雷落哪了,那不是找死嘛。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答不出来。 马婶僵了一下,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收起玉米饼子就想走。 正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慢吞吞道:“雷落到郊外了,劈坏了一户人家田里的庄稼。” 说话的正是开始被呛到的那个男孩,从一开始他就站在几人身后没说过话,这时见马婶要走了,才开了口。 马婶朝男孩看去,顿时一惊,嘿,好俊的少年,她做得买卖,这些年也见过经手过不少孩子,俊成这样的也是少见,用她们的行话说,那肯定能作个好价。 少年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俊眉修目,身姿挺拔,虽然穿着破旧,脸上也沾了些灰,但眼神沉静,看着就不像个普通的孩子。 “能带我去见见那田里落雷的主人家吗?”马婶看着少年试探道。 少年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思量什么,片刻后问道:“你知道那家田里落了几道雷吗?” 马婶了然:“三道?!” 少年拍拍裤子上的灰,“跟我走。” 马婶连忙招手,让马叔赶着车跟上来。 少年在前面带路,中间马婶也殷勤的让他上车坐坐,少年瞥了眼车上脏兮兮的稻草,撇撇嘴没搭理她。 走了大概有小半个钟头,少年带着他们进了条小巷子,又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 马婶问:“这就到了?”牛车上的马叔也眼含激动,他可还记得,这是要带他去拜见他们的老大的。 “在这等着,我先去通报。”少年扔下句话,上前去敲门,敲两下停下来,又继续敲。然后门从里面开了条缝,少年闪身进去,又把门关上了。马叔凑近马婶,低声道:“三姐,你对这小子这么客气干嘛,不就是个小崽子吗?” “闭嘴!”马婶冷声道:“你懂个什么,那小子能被雷爷安排去接头,肯定得雷爷信任,咱在外面跑了这么久,雷爷面前能有多少情分?你还敢得罪他身边的人?蠢死你算了。” 马叔被训得频频点头,一声也不敢回。 没几分钟,院门又开了,那少年站在门后,板着脸道:“雷爷让你们进去。” 马婶陪了个笑脸,想跟他套个近乎,问问雷爷态度,又被少年冷脸拒绝,马叔跟在后面也不敢说什么。 “赶紧进去,别让雷爷等你们。”少年冷声道:“这两个留外面,我给你们看着,别带进去哭起来惊扰了雷爷。”说着他抬着下巴点了点牛车上的两个孩子。 马叔马婶两个连声应是,推开院门进去,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往正对着院门的正房走。 看他们走远,少年返身踏出院子,迅速关上院门。正在此时,马叔马婶已经敲开房门,刚一进去,就被人用枪指住头。 马叔马婶看着面前的白制服,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 省城公安局里,一群制服公安中间坐了个半大少年,来来往往的公安都跟少年极熟的样子,谁都能说上两句。 一人匆匆从审讯室里出来,拿着文件似乎要去局长办公室,路过少年的时候在他头上秃噜了一把,笑着赞道:“你小子真行,不光抓了大鱼,漏掉的小虾米也能让你网住。” 少年眉眼飞扬,并指在眉间一划:“为人民服务。” 办公室里的公安都笑了起来,还有几个私下交头接耳道:“这孩子去孤儿院亏了,是干咱这行的料啊!” 也有人接话,惋惜道:“可不是,就是年龄太小,不然咱怎么也能给特招了,这孩子可真是聪明。” “就是,脑瓜好使,要不是咱家孩子多,自己养了也行。”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眉眼带笑,身后人的低声谈话他听在耳里,眼底一抹流光飞快划过。 似乎跟他计划有点出入,这年头人太穷了,孩子还多,他还以为好好表现,这么多人总有一个愿意收养他,看样子还是要去孤儿院。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起码他的身份过了明路,也在这些公安面前刷了回存在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流浪儿,也不是身份不明的穿越者了…… 没错,这少年也是个穿越者。他叫许恒洲,穿越之前二十八岁,富n代,家资豪富。穿越之后十二岁,身家……大概继续豪富,因为他把自家的商场带来了。 许家的家族企业涉足广泛,许恒洲作为许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后辈,早早开始独立主持业务。 他花了几年心血,耗费二十多亿在经济发达的s市建了座大型综合商场,商场面积六十多万平方米,凡衣食行玩皆可在这座商场里达成所愿,商场里还有上千家奢侈品店。 商场建好后盈利可观,许恒洲也比较上心,时时去视察,就这样,他在商场里遇见了一个小蠢货,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他了。 说实话,小蠢货长得真的挺合许恒洲心意的,虽然有点傻,但莫名的有点戳许恒洲那颗钢铁心,时不时的就能把许恒洲逗笑一回,这在许恒洲身上可是很少见的。 因为这个,许恒洲假装没看见那个小蠢货偷偷看他的眼神,假装没发现跟在自己身后没藏好的身影,自得其乐的逗着那个小东西。后来,那小东西憋不住了,来找他告白。 不知怎的,小蠢货涨红着脸跟他说喜欢他的时候,许恒洲心里像是被他用手挠了一下一样,痒的心颤。 小蠢货告白准备的还挺齐全,掏出套首饰来。许恒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送他首饰。 他盯着小蠢货白生生的小爪子上那颗红痣,心里想着,哪怕是便宜货,他将就一下收了算了,不然这小东西肯定要在他面前哭。 然后小蠢货给他打开首饰盒子,里面……大金链子,大金镯子,大金戒指…… 许恒洲:“……” 这还不算完,小蠢货捧着首饰盒子,怯生生的道:“王、王大贵,我真得很喜欢你,这、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许恒洲:“……” 许恒洲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知道这小东西蠢,可是没想到他蠢成这样,连他名字都能弄错,还敢来跟他表白。 还有,他许恒洲许少,金尊玉贵的许家少爷,适合大金链子?这小东西该不是故意寻他开心吧! 许恒洲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小蠢货向辰那张满含期待的脸,想骂他竟然说不出口,憋得自己都快炸了,才从牙缝里咬出一个“滚”字。 小蠢货哭着跑了,许恒洲心里又有点后悔,但是想想他干的蠢事,又把心里这点怜惜压下去,决心冷他几天。 回去他就查了王大贵是谁,原来是他家商场里的一个男导购…… 想想那小东西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默念“王大贵我喜欢你”,哪怕知道他喜欢的其实是自己,许恒洲还是觉得一口血要喷出来了。 纠结了一晚上,折腾到凌晨才睡着。许恒洲还是担心那个小蠢货,决定天亮了就去找他。 天亮了,许恒洲穿越了。 第7章 许狗子 许恒洲穿过来是在省城的一个小巷子里。 早上没什么人,许恒洲很快确定身体是自己的,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并且发现了自己带过来的金手指,他家的商场。 商场里面所有东西都在,时间似乎凝固了,刚煮好的咖啡还是热气腾腾的,冰淇淋也一直没有融化,里面的物资许恒洲十辈子都吃用不完。 顿时,许恒洲心里踏实了,他偷偷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又靠着一根廉价钢笔换了钱粮,并且确认了时间。 1961年,三年饥荒还没有过去,物资极度贫乏,许恒洲意识到他身负多大的财富。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份合法化。 许恒洲慢悠悠地在这个城市里溜达了一圈,观察这个城市的同时也在思考怎么获得一个合法身份。 巧合的是,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伙人行踪诡秘,好奇之下偷偷跟上一人,然后发现了那伙人的身份,原来是个人贩子团伙。 许恒洲略略思索片刻,有了主意,既然他没有身份,就让人给他一个身份好了,至于谁来给,自然是那伙人贩子了。 许恒洲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年龄优势,先是换了身破旧衣服伪装流浪儿,“无意”间被一个人贩子发现他出色的外貌,然后不出意外被人贩子用几口吃的“拐”回老巢。 进去之后,所有新拐来的孩子都要做一个记录,年龄性别身高外貌等等,以满足买家们的不同需求。 许恒洲看着自己信息被人贩子记录下来之后,安安分分的等待时机。靠着金手指顺利逃脱后,许恒洲直接去公安局报了案。 那伙人贩子是一个跨省团伙,从外省逃窜而来,又在本省犯下累累罪过,个个都能枪毙。 只是他们藏得太严实,又四处分散,公安们追得身心俱疲,竟不知道这群人已经在省城集合,只等着头领下令,再次化整为零带着被拐的孩子去外省。 许恒洲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公安们虽然见他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但说话条理清晰,沉着冷静。加上这事太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直接包抄而去,端了人贩子的老巢。 省城公安局破获大案,解救被拐儿童数十人,另有数十儿童可追回,公安局从上到下都沉浸在兴奋之中。 这时许恒洲又提起,他被关着的时候听见有人提起,还有个人贩子在来的路上,并主动提出可以去给那人贩子接头,请君入瓮。 他这次立下大功,公安们都很看好他,还有人戏称他是个小英雄,许恒洲不在乎这些虚名,也不是真为了抓人贩子身先士卒。他是觉得做就做了,那就全给端了,留下漏网之鱼,以后万一查到他的身份,知道是他做了卧底,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就这样,许恒洲又去把那漏网的两只小虾米给送进了公安手里,卖掉他们之后,这事算是了了。 接下来,就看公安那边怎么安排他了。好歹他也算是立功人员,不会把他随便打发了,就算是送去孤儿院,应该也会好好安置他的。 另外,许恒洲早就做好了铺垫,他当初给公安的说法是,他是个小村里的孩子,从小没出过村子,很小就被拐走了,所以已经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了,只记得村口有颗大槐树。当然,这样的村子在华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一个个去找是不可能的。 至于怎么被拐的,他又说,自己亲爹是个当兵的,后来有人说他爹没了,他娘难产死了,族叔收养他,但婶婶不给饭吃,他一个人出去找吃的,这才被拐的。 被卖了之后那家后来有了儿子,一直虐待他,所以他跑了,当了几年流浪儿,再遇见人贩子的时候就有了防备,这才顺利逃脱。 这身世是许恒洲早就编好的,他在这个时空没有亲人,所以身家背景必须干净,双亲皆亡既引人怜惜,又不用担心以后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来认儿子。 说他爹是军人,是因为这个时候军人十分受人崇敬,他想占个小便宜,烈士的儿子总能有些便利的,在未来的动荡岁月可能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保护伞。 至于咒亲爹死了是不是不太好,许恒洲表示无所谓,反正他爹私生子一大堆,他们两父子两看相厌,他妈可真的是难产死的,还是被他亲爹的小情人气得。 许恒洲的话,加上他的表现,成功取信了公安们,谁也想不到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体里装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许恒洲的背景就这样得到了官方承认。 公安局里的公安们轮着收留了许恒洲几天,同时他们也在给许恒洲办户口,准备把他转到省里一个官办孤儿院里去。 闲下来的时候,许恒洲偶尔会想到自己穿越前一天的事,有点后悔那天就那么把那个小蠢蛋给赶跑了,好歹得亲一口吧…… 许恒洲躺在一个公安家的床上,旁边是三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孩子,身下的褥子硬邦邦的,许少爷睡不着,只能想他的小蠢货。 想着想着又觉得,还好那天没忍下来,把人赶跑了,不然他穿越了,那小东西傻成那样,还不得哭死。 在公安家住了几天,许恒洲的户口办好了,人家也打算送他去孤儿院了。 就在要送许恒洲走的那一天,局长带来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姿挺拔,哪怕穿得常服,也能看出他是在军队里待过许久的。 男人见到许恒洲,先是仔细打量了他半天,又问他的一些背景信息。 他问的很多问题都是许恒洲已经跟公安们说过的,此时见他这副模样,许恒洲心里隐隐有了明悟,也不敢乱答,先把那些答案很大众的问题答了。 男人本来已经从局长那里了解过许恒洲的情况了,这时再问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罢了。 基本信息确认无误后,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有了几分激动,再问的问题就是许恒洲之前没说过的了。 他问许恒洲记不记得自己的原来叫什么,许恒洲早就说过自己姓许,但原名却说不记得了。 男人又问他对自己父亲有没有什么印象,或者听家里人提起过他的什么事没有。 许恒洲按捺心中的激动,知道关键来了,若他答得好,这人可能会愿意收养他,那他就不用去孤儿院了。 要知道,这时候人人都吃不饱,有爹娘管的都过得艰难,那些没爹娘的就不用提了。孤儿院的环境有多差可想而知,虽然许恒洲有空间有物资,但在孤儿院那种群体性生活的环境下想偷偷使用也太艰难了,所以有人愿意收养他才是他现在最好的出路。 许恒洲犹豫了一下,心中念头急转,试探着道:“我好像听我娘说,我爹身上……有疤?” 他这话其实很模棱两可,很多乡下男人身上都有疤,可能是小时候爬树摔得,也可能是干活被农具伤到,但听在有心人耳里,自然会按照自己期盼的方向去想。 果然,男人听完眼睛亮了,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枪伤是不是?伤疤在哪?” 这问题就不好答了,人身体那么多部位,除掉那些一击致命的可以排除,其他的难道只能靠猜吗?这概率也太小了。 许恒洲皱着眉,觉得这次可能没希望了,他抬眼刚想随便说一个,突然发现男人的脸上有几分懊恼。 懊恼?为什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错了?为什么错了?那就是他可能答不出来。妻子知道而孩子不知道,应该是在比较隐蔽的地方。 许恒洲心念急转,知道这是个机会,这种隐秘的问题他要是答出来了,那身份基本就稳了,但要答错,就都完了。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骨子里也有几分赌性,一咬牙,假装刚刚想起来道:“我娘说过一嘴,好像是……好像是在大腿上!” 许恒洲想赌,但也不是毫无根据赌的,农家汉子没那么多讲究,夏天不穿上衣的多的是,所以上身其实不算私密的部位。孩子见不着妻子能见,大腿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许恒洲选择了这个部位。 他赌对了。 男人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了,抓着许恒洲的胳膊就把他举起来,大声道:“狗子,伯伯终于找到你了!” 许恒洲:“……” 突然觉得王大贵其实挺好听的呢。第8章 玉米糊 许恒洲坐在局长特意腾出来的办公室里,木着脸听刚认下的伯伯讲他“亲爹”许大山的事。 据这位宋文彬宋伯伯讲,他和许大山是战友,关系特别好,那真是过命的交情,许大山身上那个枪疤,就是为了救他留下的。 说来也巧,两人是新兵营认识的,当时就在一个宿舍住着,后来下连队,两人又分在一个连队,虽然性格不同,但一直都处的好,恨不能结拜的那种。 宋文彬因为家里的一些关系一直没有结婚,所以把兄弟许大山的儿子看得跟亲儿子没区别,虽然因为部队纪律加上路远等原因一直没有见过,但宋文彬对许大山家情况也算了解。 后来一次宋文彬和许大山一起去执行任务,中途宋文彬意外受伤发起高烧,许大山背着他逃脱敌人追踪,但是带着个伤号太难逃了。宋文彬让许大山扔下他,许大山怎么都不肯,他们被敌人包围了。 他们等来了援军,但许大山为了保护宋文彬伤的太严重,回去的路上就没了气息。 宋文彬被救回去,亲眼看见许大山死在他面前,因此受到很大的打击。 但想到许大山临死前还在念叨家乡的妻儿,说妻子这时候也该生了,也不知道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大儿子今年也该上学了,他还给他买了新书包。他拉着宋文彬的手嘱咐他照看一下自己的妻儿,宋文彬怎么会不答应。 宋文彬伤刚好一点,就请假去了许大山家乡,但是并没有找到许大山的妻儿。 许大山亲爹早就死了,他继母进门一直后对他不好,所以他早早就分家单过了,但宋文彬去时许大山的房子里却住得是他的继母异母弟弟一家。 宋文彬看那些人眼神躲闪,就知道不对,逼问之下才知道许大山的妻子知道许大山的死讯,难产而亡。生下的孩子直接被这群人以体弱没粮养不活为理由给扔了,寒冬腊月的天气,一个婴儿,哪有命活下来。就连许大山的大儿子,都被他们赶走,下落不明。 有村人偷偷告诉宋文彬,说是在山里见到了许狗子的鞋子,带着血,山里有狼,孩子估计已经没了。 宋文彬怎么肯相信,他千里迢迢赶来,得知的竟是兄弟一家家破人亡的消息。明知道村人说的是实话,也是看他一身军装才偷偷告诉他,宋文彬心里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不是没看到尸体吗?可能那孩子就活着呢…… 抱着这一丝微弱的希望,宋文彬一找就是四年,他在部队里转了文职,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用来找孩子了,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今年,宋文彬决定转业,部队将他分配到淮省青江市第一机械厂任副厂长。 宋文彬带着简单的包裹和文件赶去青江,路过省城时顺便拜访自己的一位好友,也就是省城公安局局长。 局里刚刚破获一起大案,局长跟宋文彬聊天时就忍不住嘚瑟了两句,又表扬了发挥重要作用的小英雄,这难免就要提起小英雄悲苦的出身。 这一提,不得了,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宋文彬听着这小英雄的信息,怎么跟他要找的孩子这么像呢?! 宋文彬激动了,把自己要找人的事跟局长一说,局长哪有不帮忙的道理,就带他来见许恒洲了。 这一见,对上了,人找着了,可想宋文彬有多开心。这些年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着自己当初要是不养伤,早点去,可能兄弟一家下场就不会那么惨。但是其实他当时伤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哪还能赶路过去。 许恒洲听宋文彬讲完之后,也为许大山这个英雄人物默哀,他听也知道,真正的许狗子应该是真的死了,只是宋文彬不肯相信罢了。 既然他顶了许狗子的身份,就认下许大山这个爹,现在的人讲究香火传承,他会做好为人子的义务,逢年过节供奉不少。 宋文彬说完,长叹了口气道:“找到你就好了,可惜我来晚了,没能救下你弟弟……” 许恒洲看着宋文彬眼底的悲痛,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的伤痛有多重。 心中不忍,许恒洲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听说我弟弟被人捡走了,只是那家太远,我也不记得在哪了。” 宋文彬眼底爆发出巨大的喜悦,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对,一定被捡走了,他一定还活着!” 他大笑片刻,又捂着脸低声呜咽:“大山,兄弟对不起你,但总算找到大侄子了,小侄子也还活着呢……” 好半晌,宋文彬才平复下情绪,他这些年过得太压抑了,许家的四条人命就像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到今日总算被搬开了两块。 他抹了把脸,又问许恒洲:“你弟弟身上可有什么记号没有?” 这是想以后有机会遇见,怕见面不相识了。 许恒洲一听,愣了一下,他弟弟?他爸那些私生子他看都不想看一眼,哪知道有没有什么记号。 许恒洲想,就算要弟弟,他也要小蠢货那样的,虽然蠢,但是招人疼。 这么想着,许恒洲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我弟弟……他右手虎口往手背去一点儿的地方,有一颗小红痣。” 宋文彬心里默默记下,这记号倒是好找,要是能遇见,准能看到。 之后,宋文彬直接给许恒洲办了收养手续,将许恒洲记在自己名下。但是是叔侄的身份,也没有要求许恒洲叫他爹,大概是想让他别忘了自己亲爹吧。 登记户口的时候,许恒洲肯定不愿意叫许狗子,宋文彬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太雅观,担心他以后上学会被同学嘲笑,由着他改叫许恒洲。 这样他们又在省城逗留了几天,才出发前往青江市。 …… 青江市。 陈国良一家正围坐在饭桌前吃饭,饭桌是个方桌,平时都立起来靠在墙边,只有吃饭时才放平在家里的高脚板凳上。 他们这么做也是无奈,当初他们住的房子其实要比现在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要大一些,但那时住得是平房,哪比的上这楼房气派。所以有机会换一间的时候,蔡珍毫不犹豫的通过她爸的关系抢了这么一间。 因为家里的大女儿年纪渐渐大了,所以蔡珍搬家时干脆把那个卧室给隔了一下,从客厅也隔了一块地加进去,里面再拉个布帘,就相当于小两室了。 他们夫妻俩带着一岁的小女儿睡大床,另一个小点的床三个大女儿睡,这种住宿条件在他们邻居中已经算很不错了。别人家有儿有女的,好多十好几岁的女孩还在跟父母睡呢。 但是这样一来,客厅难免就小了,一旦来了客人,摆两把椅子,连个放茶水的小桌都没有,好在这时候的人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也不会瞧不起什么的。 吃饭的时候自然还是要把饭桌摆出来的,尤其是今天陈国良老娘带着他妹子妹夫来了,哪有让客人不上桌的道理。 加上陈家今天也算有了一件喜事,添丁了嘛,怎么也要做点好的,所以蔡珍翻翻粮缸和菜筐子,好歹整治了一桌像样的饭菜。 陈老太端坐在上座,向辰被她拉着坐在她身侧,右下手坐着陈国良和蔡珍,左边坐着陈红英和她男人王大柱,对面坐着两个小女孩。 两个女孩是陈国良的大女儿陈芬和二女儿陈芳,一个十三,一个十岁,三女儿陈小花才五岁,照顾着小妹妹,没有上桌。 蔡珍拿个饭勺,先盛了满满一碗玉米面糊糊递给陈老太,然后又给另几个大人盛,她面上做的不错,这糊糊熬得粘稠,每个人盛的也多。 但粮食稀缺的时候,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吃饭,粮食总是不够的,最后轮到蔡珍自己的时候,饭盆里大概只剩下一碗多一点的样子了,而且几个孩子都还没盛。 蔡珍犹豫了一下,给向辰盛了半碗,自己半碗,又把饭盆里添水搅一搅,把黏在盆上的玉米糊糊都刮下来,连着锅底的那点,就成了很稀的玉米粥。 这半盆玉米粥,蔡珍分给了自己的几个女儿,又从橱柜里拿了几个黑馍馍给她们一人一个。 最大的女儿陈芬眼睁睁看着她妈把玉米糊糊分完了,气得一砸筷子:“凭什么给我吃这个,你和我爸吃就算了,那个野种哪来的!” 向辰正要往外推碗的手一顿,他本来就不可能让人家亲生的孩子吃差的,自己吃好的,可是他说不吃和这个小姑娘不让他吃可不是一回事,这小姑娘估计要倒霉了。 果然,陈芬话音刚落,蔡珍的脸就白了,还没来得及替她说话,陈老太已经板着脸道:“这是谁家的规矩,小辈还敢在饭桌上摔筷子,老四,你会不会教孩子,不会教送回村里,我替你管教管教。” 第9章 红薯干 陈芬瞬间吓得僵住了。 过年的时候她跟她爸妈回过爸爸老家,那时候还很小,但农村跟城市天差地别的环境还是给陈芬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这时候听陈老太这么一说,陈芬的脾气瞬间吓没了。 她抖着手去拉蔡珍的袖子,小声哀求道:“妈,我不去乡下。” 蔡珍也拿眼去看自己男人,希望他帮忙说几句好话。 陈芬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当时她和陈国良都还年轻,生了女儿也没多想,只觉得先开花后结果也不错,所以对陈芬是真的放在心上了,陈芬也一直是这个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蔡珍父亲是铸铁厂的一个副厂长,虽然是职权不大的那种,但好歹也算国营大厂的干部,所以家里条件还算不错,偶尔还能贴补女儿。 在这种很多人家都靠着高粱面加野菜蒸的黑馍馍垫肚子的时候,陈家还能每顿供上一碗玉米稀饭,大概比陈芬现在碗里的稍微稠一点的那种,已经是很不错的生活了。 所以今天蔡珍煮的这一锅玉米糊糊,可能是她掏空了家里的细粮做出来的,陈芬心里头自然清楚,虽然很不满,但也知道这是她爸的意思,所以一心等着她妈给她多盛一点儿,好把自家粮食吃回来。 结果轮到她的时候,还不如平日里吃的,陈芬自然不满,加上向辰面前还有半碗糊糊,陈芬更生气了。 她刚下学回来就听人说她奶来了,于是躲到要吃饭了才回来,然后她二妹就偷偷告诉她,她奶抱来一个野孩子,以后就是她们家的了。 陈芬从小听外面的闲话,加上前几年要抱养陈家老五的小儿子的时候,她已经知事了,平日里也见多了那些家里有兄弟的女同学是过得怎样的日子,陈芬怎么可能喜欢向辰。 这才来第一天,她妈就这样偏心了,陈芬忍不了了,于是爆发了。 可是她刚爆了一下,自己心里的火都还没发出来,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给她把火星都给压熄了,陈老太轻而易举的镇压了陈芬。 陈芬害怕,蔡珍心里更是心急如焚,她哪是不愿意给自己孩子吃好的,不过是做给婆婆看的罢了。没想到大女儿不明白她的心,惹得婆婆生气,要是真把孩子带走了,那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磨折。 陈国良接受到妻子的眼神,对着陈老太讨好的笑了笑,道:“娘,孩子是我没教好,您别生气,我罚她。” 这意思就是让陈老太别罚,也算间接替陈芬开脱了。到底是自家最疼的孩子,陈国良哪能不管她。 陈老太端着碗喝了口糊糊,咂咂嘴,道:“行,我知道你疼孩子,我也懒得费那个劲。” 她这么一说,不等陈家三口高兴起来,又加了一句:“既然摔了筷子,那肯定是不饿,这顿就别吃了吧。” 陈芬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粮食不够吃,所有人几乎就没个饱足的时候,刚吃完就饿,少吃这一顿晚上就得饿得睡不着觉。 可是陈芬不敢说话,陈国良和蔡珍看这么个结果,知道没得商量了,于是也没再说多余的话。 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陈芳早就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玉米粥,见此情况喜滋滋的把她姐的碗拿过来,顺手就把粥倒进自己碗里,一口馍馍一口粥,吃的喷香。 陈芬气得咬牙,平日里只有她抢陈芳东西吃,哪轮得到陈芳抢她的。 一桌子人都各吃各的,没人搭理陈芬,陈芬咽了咽口水,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向辰打消了把这半碗糊糊让出去的打算,不说陈老太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他瞅了一眼拿着陈芬的馍馍吃得正香的王家夫妻,觉得自己这半碗糊糊也到不了几个小的嘴里。 这么想着,向辰捧着碗低头喝了一口。 玉米糊糊很糙,跟他穿越前喝过的香甜的玉米粥完全不一样,里面有一些很硬的东西,有些刮嗓子,但也有玉米的清香,不算太难喝,已经是向辰穿越以来,除了那根红薯干,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一天多的时间,向辰一共只吃了一口黑馍馍,一根红薯干,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这时候有了能入口的东西,向辰自个捧着碗,一边吹一边喝,吹两下喝一口。 那碗得有向辰脑袋大,那么小小的一个人,两只小肉手捧着碗边,鼓着脸吹,然后慢条斯理的喝糊糊,怎么看怎么招人。 早就吃完东西的其他人都盯着向辰,陈老太眼中满是慈爱,蔡珍偷偷戳了戳自己男人,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不像一般家庭的……” 陈国良眼也不眨的看着,这就是他儿子了,看这做派,以后准能当干部。正想着,被蔡珍戳了一下,他愣了一下,道:“不管什么家庭的,以后都是咱家的了。” 蔡珍点点头,觉得自己男人说的有道理。 吃完半碗糊糊,向辰肚子终于有了个七分饱,别看他年纪小,这一身肉可不是白长的。他从小就特别能吃,别的小孩还要大人追着喂饭的时候,向辰已经一个人捧着小碗,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外婆给他蒸的蛋羹了。 长大之后向辰的饭量也是逐年增加,看着白白瘦瘦的,正餐最起码两碗米饭打底,碗小了还不行,这还不算,饭后水果零食也没少吃。 幸亏向辰是个吃不胖的体质,不然就他那不爱动弹的性子,早成个大胖子了,哪还有勇气去跟男神告白。 想到自己的饭量,向辰愁的不行,连饭都吃不饱,这穿越也太惨了吧,也不知道自己的大金戒指能换多少糊糊,够他吃多久…… 吃完饭后,蔡珍收盘子碗拿出去洗,每个人的碗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是像被舔过,是真的用馍馍擦过粘在碗上的糊糊,连向辰自己的碗都被陈芬拿过去舔过一遍…… 陈老太跟女儿女婿又坐着歇了一会,蔡珍很识趣的去拿了钱给陈老太,他们早打听过向辰的“身价”,粮食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是不能让老娘出的。陈老太拿了钱,这才满意的带着女儿女婿离开了,临走还从自己的包裹里抓了一把红薯干给向辰,剩下的才给蔡珍让她收起来。 老太太手大,抓的红薯干给向辰,他两只手差点都没攥下。 看着面前眼巴巴看着他手上红薯干的两个小姑娘,陈芳和陈小花,向辰把自己手上的红薯干一人给了一个。 两个小姑娘接过来,忙不迭的往自己嘴里喂,向辰看看自己手里剩下的四个,有些犹豫要不要给那边生闷气的陈芬也送一个过去。 没等他犹豫完,陈芬已经起身过来,虎着脸瞪了两个妹妹一眼,伸手就把向辰手上的红薯干全都夺走了,压低了声音道:“小野种,你记住,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敢碰,我就撕了你的嘴。” 向辰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被陈芬指甲刮出来的红痕,酝酿了一下,扯着嗓子嚎起来:“呜,妈妈,我要妈妈……” 向辰的哭功可谓是久经考验的,他小时候就是靠这个躲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打,这一声嚎出来,走廊上正跟陈国良夫妻打听向辰的事的邻居们全听见了。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赶紧去看看,可别是孩子碰到哪了。” 一大堆人冲进陈家,陈芬脸上故意摆出来恐吓向辰的凶狠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大群人吓了一跳。 向辰还捧着自己的小爪子呜呜咽咽,他皮肤白,那道红痕就格外显眼。 “妈,我,不是……”陈芬也看出气氛不对,急着想跟蔡珍解释。 蔡珍看到陈芬手上攥着的红薯干,哪还有不明白的,心里更是恨铁不成钢,你要抢他东西,好歹把他嘴堵了啊,十好几的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四岁的娃娃? 但是这种心思肯定是不能说的,邻居们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还有窃窃私语的,说得估计都是陈芬的不好。 陈国良瞪了今天一直闹幺蛾子的大女儿一眼,冷声道:“把红薯干还给弟弟,以后再抢他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芬敢跟她妈撒娇,却有些怕自己亲爹的冷脸,连忙把红薯干塞回向辰手里,捂着脸跑回房间。 向辰见好就收,他倒不是真为这几个红薯干才闹成这样,眼皮子不至于浅到这个程度。 只是他以后不知道还要在这个家里待多久,其他几个孩子另说,陈芬明显对他抱有极大的恶意。如果他一直忍着,不但不会让陈芬转变对他的态度,反而会把欺负他当做常态。 他现在这个年纪,陈芬想对他做什么太容易了,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向辰还是想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作一把了。 晚上,陈芬坚持不肯跟向辰一个床睡,向辰装作懵懂的坐在小床上不肯下来,开玩笑,万一人家夫妻晚上想做点什么,他待在一个床上,那也太尴尬了。 陈国良夫妻无法,把小女儿放在小床上给陈芳看着,让陈芬先暂时跟他们睡。 陈芬的本意是把向辰撵走,最后却变成她跟父母睡,这时候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陈国良明天还要工作,现在脸都是黑的,陈芬只能乖乖上床。 夜已经深了,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只有陈国良的呼噜声一声响过一声。 向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却睡不着,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在自家客厅跟霍凯一起喝酒呢,就这么短时间,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身下的木板床很硬,褥子又薄又硬,向辰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被旁边睁着的眼睛差点吓得叫出来。 “你不睡吗?”向辰用气音问旁边的陈小花。 这孩子据说五岁了,但还没有向辰高,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 好半天,向辰都以为她不会理自己了,小姑娘才小声道:“饿……” 向辰心头一软,从自己枕头下摸出一个纸包,这是他问陈国良要的半截报纸,包着他剩下的四根红薯干。 他拿出一根,递给陈小花。 陈小花接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真的像路边的小花一样,软软的,但很漂亮。 她小口小口珍惜的啃着红薯干,向辰看了一会儿就困了,眼睛慢慢阖上。 临睡前,好像听见小姑娘在他耳边轻轻道:“谢谢弟弟,以后我也给你红薯干吃……” 第10章 饿肚子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冒出头,家属楼已经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上工的上学的,这时候都该起了。 向辰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有大人的有孩子的。 他伸手揉揉眼睛,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他家里怎么会有人,他是一个人住的啊,大概是梦吧。 向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脸颊擦过粗糙的枕面,明显不是家里那两个软枕的触感。 向辰一个骨碌坐起来,茫然的看了看狭小的空间,床铺挨着的水泥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穿越了。 陈家人都已经起了,蔡珍煮了稀粥,她和陈国良要去上班,家里孩子陈芬和陈芳要去上学,这时候都围坐在小方桌旁边喝粥。 他们今天喝的就不是玉米粥了,野菜加点高粱米,煮出来的粥水泛着青黑,味道也不如玉米粥香甜,反而有点涩。 陈芬喝着粥满脸不悦,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昨晚那顿没吃,这时候早饿的不行了,一边生气一边大口大口喝。 “弟弟醒了。”向辰还在床上呆坐着,陈小花一扭头看见,立刻跟蔡珍说。 陈芬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谁是你弟弟……” 蔡珍假装没听见她这话,笑着对向辰说:“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妈妈抱你喝粥好不好?” 向辰摇摇头,自己爬下床,穿好鞋子走过去。 他的鞋子还是昨天蔡珍给他找得,陈小花的一双旧布鞋,本来是陈芬的,她穿完了陈芳穿,没等穿烂就穿不了了,又给了陈小花。 向辰刚拿到鞋子的时候,看着红色还绣着花的鞋面,沉默了片刻,行吧,好歹不用光着脚了。 他走到蔡珍身边,陈国良正在吃最后一口馍馍,向辰看了一下,馍馍陈国良夫妻还有陈芬一人一个,连陈芳都没有,其他的孩子都是喝粥,想来他也一样。 果然,蔡珍给他那个碗盛了小半碗粥水,还没他昨晚的糊糊多,昨晚那么稠的糊糊都吃完了,蔡珍怎么也该知道他的饭量。 “这么点够吃吗?”陈国良边擦嘴边随口问了一句。 “够够,怎么不够。”蔡珍接话道:“他才多大,小孩子不知道饥饱,给多少吃多少,肠子要撑坏的。” 陈国良闻言,没再说什么,起身去穿外套,蔡珍连忙把饭盒递给他,陈国良接过就走了。 向辰捧着碗没说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昨晚还有个陈老太给他做主,今天他要是闹着说不够吃,蔡珍已经提前都把他的话给堵死了。 高粱野菜粥真的不好喝,向辰喝第一口的时候差点没咽下去,他强逼着自己吞进去,心里委屈的不行。好歹他也是个坐拥五套房产的小纨绔,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穿越大神对他也太残忍了吧,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没等向辰惆怅完,手里才喝了两口的粥突然被人抢走。向辰抬眼,陈芬冲他冷笑了一下,一仰脖子,几口喝完了他的粥。 向辰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他都喝过了,这人也不嫌脏? 陈芬当然不嫌,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她喝完了就把碗往向辰面前一放,跟蔡珍说了一声,转身上学去了。 陈芳连忙追在她屁股后头跟着跑出去了,她们姐俩在一个学校,一个六年级二年级,本来陈芳应该上三年级的,成绩太差学校不给升学,留了一级。陈芬嫌她丢脸,一般在学校就当不认识她。 蔡珍从头到尾目睹了陈芬抢向辰的粥,却跟没看见一样,依旧笑着跟向辰说:“吃饱了就去玩吧,妈妈要去上班了。”说完收走了桌上的碗盆。 蔡珍洗好碗,楼下老张媳妇从下面扯着嗓子喊蔡珍,问她一起去上班不,蔡珍应了一声,嘱咐陈小花看好弟弟,照顾好妹妹,然后出去把门锁上,转身走了。 蔡珍跟陈国良并不在一个厂里,青江市也算是个工业城市,市里最大的厂子不是铸铁厂,而是铸铁厂对面的机械厂。机械厂全称是淮省第一机械制造厂,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省级的大厂子,相对应的,工资福利也要好得多。 所以陈国良虽然在铸铁厂上班,蔡珍却是家里早早给她找了关系,送进了机械厂里。但是机械厂厂委工会后勤采购这种有权利或者有油水的地方蔡珍也进不去,她爹蔡红志千托万请,才把她塞进打印室这个清闲部门,虽然没什么油水,但工资还行,工作很清闲。 因为这边厂区工人多,两个厂子工人加家属,得有上十万人,所以各种配套设施都很齐全,学校医院都不缺。机械厂的附属学校教学质量还是市里最好的,只收职工子女,陈芬和陈芳就是在机械厂附小读书。 另外,严格来说,陈国良现在住的房子并不算铸铁厂的家属楼,而是机械厂的家属楼,当初他们住的小平房才是陈国良单位分下来的。 机械厂盖新楼,职工都眼巴巴的望着,谁不想住楼房啊,按理说蔡珍虽然也是机械厂职工,但是是分不到这套房子的。 她拿自家的那套大点的平房跟分了这间的那家换,还贴了不少钱和粮食,这也是陈家现在过得这么紧巴的原因之一。 那家呢,家里人口太多,老老少少十来口子,这房子实在住不下,才忍痛换房。 明明是这么得来的房子,蔡珍跟陈家的说法却是她爹出了力,就是想让陈家人记她爹的好,知道她爹的能力,不敢得罪她。陈国良觉得这是小事,有楼房住有面子就行,其他的就没多管。 所以这么一来,这栋楼里大都住的是机械厂的职工,还有两三户跟蔡珍一样,家里两口子不在一个厂,要么是分过来的,要么也是换过来的。 今天早上楼下叫蔡珍的张家媳妇,他男人也是铸铁厂的,跟陈国良关系不错,两户人家交情也还行,这才叫蔡珍一起上班。 蔡珍走得时候把门锁了,平时她其实不会把陈小花也关在屋子里,只是怕向辰跑了而已。 向辰掂着脚朝外看,窗户太高了什么都看不见,他啪嗒啪嗒跑回自己睡得小床,从枕头下面摸出自己藏着的红薯干。 打开外面的报纸,向辰捏起一根就往嘴里塞,他从没想到自己有这么馋红薯干的一天。 小米牙费劲的啃完了一根红薯干,向辰揉了揉有些酸的腮帮子,低头看看手里仅剩的两个红薯干,心里有些发愁,就算一天吃一个,也才够三天的啊,剩下的日子怎么过嘛。 正纠结着,一直睡着的小婴儿突然醒了,哼哼唧唧的哭起来,陈小花立刻走过来,娴熟的翻看孩子的尿布,然后又拍拍她,不一会儿就把孩子哄好了。 向辰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姑娘也太能干了吧! 陈小花哄好小妹妹,扭头见向辰盯着她,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 向辰愣了一下,以为她饿了,把自己手里的红薯干拿了一个递过去。 这次陈小花却没接,反而推着他的手说:“弟弟你吃。”她知道大姐抢走了弟弟的粥,弟弟肯定比她饿,她不能吃弟弟的红薯干。 向辰看出小姑娘的意思,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穿越以来,他见过最好最可爱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了。 向辰把红薯干塞进陈小花手里,扬扬自己剩下的那个:“我还有,你吃。”说着先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吃吧吃吧,都吃了算了,反正陈芬要抢他也保不住,还不如吃进肚子里为好。 陈小花见状,跟着把手里的红薯干吃了,早上那点汤水根本不顶事,都还饿着呢。 吃完红薯干,又无事可做了,向辰在屋子里溜达了几圈,想找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 他的小兜兜一直挂在身上太不保险了,万一衣服打湿或者有人要脱他的衣服,小兜兜就保不住了,向辰还指望着靠大金戒指吃饱饭呢。 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能藏的地方,这巴掌大的屋子,哪哪看着都不安全,向辰皱着眉放弃了,想着要不等能出去了再看看。 陪着陈小花玩了一上午的翻花绳,中午蔡珍先回来做了饭,还是粥加黑馍馍,这次向辰和陈小花也有份了,两个人分一个,陈芬和陈芳一人一个。 这次向辰吸取教训,拿到吃的就往嘴里塞,不管吃不吃得下,好歹攥紧了。 他想好了,要是陈芬还抢他的,他就继续哭,不然这样下去他觉得他会饿死的。 好在这次陈芬估计看出了他的态度,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吃完饭蔡珍去找她爹妈说向辰的事去了,陈芬和陈芳早早背着书包跑了,向辰和陈小花又被锁在屋里。 晚上,陈国良回来了,很疲惫的样子,蔡珍把饭递到他手上,又说起她今天回家的情况。 蔡珍说,她跟她爸求了半天,她爸说不是在城里生的,这孩子也没个出生证什么的,户口不好办,还要再找找人。 陈国良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还要求着他老丈人,于是点点头没说话。 一天过去了,向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陈国良的呼噜声还是那么响,向辰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渐渐睡着了……第11章 陈大宝 向辰来到陈家的第三天,大半个铸铁厂都知道生了四个女儿的陈国良有儿子了。 别以为男人不八卦,他们开起玩笑来,那才叫荤素不忌。陈国良连生四个女儿,关系好的工友没少拿他开玩笑,还有讨论是不是姿势不对他老婆才没给生个儿子。 这下有了儿子,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没谁那么傻去提这个,都是恭喜的话。 直到有人问起孩子叫啥,陈国良才想起来,对了,还没给他儿子起名字。 当天晚上下班回家,陈国良就跟老婆说起这个事,这时候不兴叫孩子大名,陈芬就是被叫了很多年的大妮,站门口喊一声能有好几个小姑娘应声,要上学了才知道她大名叫陈芬,然后就再也不肯让家里人叫她大妮了,谁叫她跟谁急。 向辰情况不太一样,出生时就该起的小名他没有,或者说就算有陈家人也不准备叫。让他把原来家庭忘得一干二净才好了,哪还会继续用以前的名字。 所以陈国良干脆问都没问向辰自己的情况,直接跟蔡珍讨论,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陈国良是初中毕业,在这时候勉强也算高学历了,蔡珍不一样,她打小学习就不行,脑袋不开窍,别的家务什么的都学得快,就是老师教的课程学不好,最后读了个小学就没读了。 这也是后来蔡珍她爸送她进机械厂的时候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就是她自己考不进去,完全靠关系。 所以蔡珍自觉文化程度不行,向辰取名字的事主要由陈国良来决定。 向辰不介意换个姓,但他很介意换名。他的姓随他爸,反正他爸儿子多,除了他还有俩,他觉得无所谓,但是名字是他妈给取的,向辰不想换。 但是向辰也知道他现在是没什么发言权的,自己记得叫什么就好,等他有能力了再改回来就是了,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蹲在陈国良身边,看他拿着张纸把他觉得好的名字都记下来,最后再慢慢选。 于是,向辰在那张纸上看见了诸如:“建国”、“爱国”、“卫国”这一系列,或者把国换成党…… 向辰:“……” 这种名字真是以后不改都不行! 陈国良写了满满一张纸,后面到不全是这种了,还有一些他觉得普通一点儿的,比如“强”、“山”、“树”之类的…… 他把这些拿给蔡珍看,让她也帮着挑一挑,蔡珍看着写满字的纸,眼底划过一丝不满。她可还记得,他们家大妮的名字,陈国良随便就取了,后面几个小的都是顺着陈芬叫的,老四现在还没取呢。 蔡珍跟陈国良作为夫妻,有一点是很相同的,那就是审美,陈国良觉得前头的名字好,蔡珍也觉得好。但是就是因为好,她反而不想给向辰用。 就是那种我男人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名字,给一个外人用了,被占便宜的感觉。 所以蔡珍挑了半天,挑了一个她觉得最不好的名字:大宝。她挑这个是因为听人讲贱名好养活,这个名字一看就不贱,最好这小东西压不住才好。 跟陈国良蔡珍也有话说:“前头名字太大了,娃娃还小撑不住,先大宝叫着,等上学了再改也成,还能慢慢选。” 陈国良一想觉得有道理,笑眯眯的把向辰拉到身前,道:“大宝,以后你就叫这个了。” 向辰:“……” 大宝?!我还青蛙王子呢! 当然,向辰是没有反对的权利的,陈国良取了名字就喜欢叫,一会儿一句大宝,不应还不行,向辰烦不胜烦,早早爬上床去装睡。 今天依旧饿着肚子,向辰上了床也睡不着,加上白天被关在屋里没事做,他也睡过一会儿,所以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向辰还醒着。 闭着眼睛杂七杂八的想了会儿事,向辰觉得有点困了,周围安静的很,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正琢磨着,隔着道帘子,陈国良夫妻的大床上传来动静,向辰恍然大悟,对了,陈国良今天竟然没打呼。 打呼是为啥来着?向辰瞬间发散思维。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大床传来的动静变大了。 男人女人压抑的喘息声,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声音,向辰蜷缩在小床上,红成一只小龙虾。 幸好当初坚持睡在小床上,睡着前,向辰迷迷糊糊想到。 第二天是周六,但这时候周休休的是周日,所以该上学的该是要上学,该上班的还是要上班。 向辰依旧被关了一天,好在有小花姑娘陪着,也不算孤单了。 家里大人在的时候,向辰尝试着去外面玩,他想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取得信任后应该就不会关他了。然而实际上是他刚走出房门,就被陈国良给拎回去了。 好在周六晚上,向辰听见陈国良跟蔡珍说要带向辰回村里,给他老娘看看。 蔡珍不太乐意回去,因为她不能生儿子的事,陈国良老家的叔伯婶子对她意见都特别大,每次回去都要拉着她说半天。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这是上次陈老太过来就跟他们说好的,把向辰带回去给村里人看看,让人知道他陈国良也有后了。 向辰还听见蔡珍跟陈国良商量,向辰户口没上上的事,先不跟老太太说,就说上上了,不然娘该担心了。 其实都知道蔡珍是怕陈老太找她麻烦,陈国良也很不喜欢夹在老娘和媳妇中间。他想想老丈人不是不给办,是要花时间嘛,总能上上的,于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向辰起床后就很期待的等陈国良带他出去,被关了这好几天,只要能出去透透风,哪怕是去乡下也是好的。 本来陈国良想带两个大一点儿的女儿一起回去,但是陈芬一听要去老家,立刻说跟同学约好了,匆匆喝完粥就跑了。 陈芳一看她姐跑了,连个理由都没找就跟着跑了。 向辰看着陈国良的黑脸,突然明白为啥陈芳这么不讨父母喜欢了,脑子不聪明还不动掩饰。好歹那是生养陈国良的地方,她就算再嫌弃,好歹学陈芬找个借口啊。 当然,这些跟向辰关系不大,他和陈芳的关系也没好到帮她说话或者教她做人,他只用当一个不知事的小孩,等着陈国良带他出去。 陈国良去隔壁老吴家借了辆自行车,这年头自行车是个大件,农村结婚的时候,新郎要是能借辆自行车骑着去接新娘,那别提多有面子了。 陈国良也想要一辆自行车,但是自行车不光要钱还要工业券,钱还好说,他们夫妻俩攒攒也能攒出来,工业券就不够用了,每个月就那么几张,家里到处都用的着,怎么都攒不出一辆自行车来。 陈国良这才放弃,隔壁老吴家情况比他好点,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参加工作了,小女儿燕子上高中,他老家也离得远不用补贴,家里比较宽裕,这才买了辆自行车,一家人都能用。 陈国良骑着自行车,蔡珍抱着向辰坐在后面,一路上陈国良踏板蹬得飞快,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有车到底要快一些,也就一个小时不到,陈国良已经骑着车子进村了。 他们前坡村条件还算好,离公社近,路也不难走,不像后面那个后山村,那真是在大山里头,地少不说,还难出粮食,家家户户穷得当裤子。 陈国良一行进村的时候,大伙都还在地里忙着,只有几个年纪特别大的老辈人看见他,喊了个小孩让他去叫陈老太。 陈国良一路走一路跟村人打招呼,村里人早听陈老太提过她们家老四有后了,第一次见到向辰,兴趣都很足,这个看一下,那个瞅两眼,还有人想下手捏捏向辰脸上的肉。 向辰吓得捂着自己的脸不敢松手,明明他这几天都饿瘦一圈了,怎么还惦记他身上的肉啊。 这么耽误了一会儿,陈国良到家的时候陈老太已经回去了,其他人地里还有活,不能随便往回跑。 陈国良亲爹死得早,他们兄弟姐妹一共七个人,都是陈老太拉扯大的,所以陈老太在家里威信很重。 大姐陈红梅大陈国良十来岁,早就嫁人了,嫁的远回来的也少。大哥陈国富比陈红梅还大两岁,下面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都已经十五了。 老二陈国民过继给了老陈家没孩子的族叔,现在是他们村的生产队队长,上次陈老太给向辰开得身份证明就是找他给开的。 老三陈国强比陈国良大三岁,家里三女一子,独子看得比命根子还重。 老四就是陈国良,老五陈国才跟老四年纪挨得近,家里三个儿子,最小的陈宝根跟陈芳同年小月份,当初陈老太想给陈国良过继的就是他。 陈国良在自家门口停下车,蔡珍抱着向辰也跳下去,陈老太笑容满面的把他们迎进来,声音很大的说:“老四,你带儿子回来看娘啦!” 陈国良知道老娘是说给旁边围观的邻居和村人听的,很配合的应了一声,让蔡珍把向辰放下来,牵着他走到陈老太面前,让他叫奶奶。 向辰想着人家好歹花了那么多粮食把他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再说这么大年纪叫一声奶奶也没什么,于是毫不羞涩,大声喊了句:“奶奶。” 陈老太脸上简直笑成了一朵菊花,看向辰哪哪都顺眼,觉得自己这孙子真是挑对了,拉着向辰的手就说要给他拿好吃的。 向辰心里一乐,没想到还有这好处,他穿越到现在,唯一的外食就是这老太太给的几个红薯干了。 一想到今天又有吃的,好几天都没吃饱的向辰就憋不住的开心。 陈老太让陈国良和蔡珍在堂屋等着,她去自己屋开柜子,准备给向辰拿点吃的。 向辰乖乖在门外等着,突然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把向辰推了个趔趄。 向辰扑倒在地上,扭头一看,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恶狠狠地瞪着他。 第12章 去乡下 “宝根,你做啥!”陈国良大喝一声,拎着男孩的后衣领把他拉开,又把向辰拉起来。 向辰拍拍手上的灰,皱着小眉头没说话,他刚才条件反射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才没摔实,要是别的没防备的小孩,这一下牙都能给磕掉。 “滚出去!”陈宝根被陈国良拎开后,看见他去扶向辰,立刻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对着向辰大吼。 陈国良皱眉,拦住要过去推打向辰的陈宝根:“你想做啥,给我站好!” 陈宝根打不到向辰,便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不管不顾的踢打着陈国良,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都是些很恶俗的乡下俚语,不堪入耳。 向辰听得不停皱眉,他从小的环境就都没有接触这些,哪怕他那个后妈,在他面前也是温柔的很,毕竟还要做给他爸看。平时身边也有男孩骂些脏话,但没像陈宝根这样,直接问候陈国良家女性的生理器官,更别说他十来岁的年纪,说这些更显突兀。 陈国良气得脸都红了,向辰都觉得难忍的恶言,他作为当事人更忍不了,再说骂人的还是他的侄儿,被小辈这么恶骂,怎么忍得了。 陈国良连吼几声,巴掌都扬起来了,陈宝根却根本不当回事,他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孙子,一直都备受宠爱。 当初陈国才和媳妇庞丽想把陈宝根过继给陈国良,当然他们不是真想着说陈国良没儿子自家有多的送他一个,是因为陈国良是这个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城里当工人,老丈人还是干部,有钱! 所以从他们开始有这个想法起,一边哄着陈老太松口,一边就给陈宝根洗脑,说以后让他去了四伯家里,千万别忘了爹娘,吃了什么好的要记得说,有好东西也拿回家,爹娘给他收着。当然他们也没忘了告诉陈宝根他四伯家里有多少好吃的好玩的,哄得陈宝根一心想去陈国良家当儿子。 后来蔡珍生不出儿子,陈老太带着陈宝根逼上门,陈国良和蔡珍无法,只能把人留下。 结果陈宝根去的第一天,就揍了陈芳又抢了陈芬的吃食,见到什么好的都往他娘给他专门缝的小口袋里装,可见家里教的实在是“很好”了。 这副贪婪吃相,陈国良夫妻怎么忍得了,陈国良是想要儿子,也想过要不要过继兄弟的孩子,但他又不傻,这孩子都给教成这样了,他再留下,那不是自找麻烦。 后来又赶上蔡珍怀孕,他们才有由头把陈宝根送回村里。 陈国才夫妻虽然生气,但一点儿都不着急,他们两个都觉得陈国良是命中无子,都有那么好的工作了,哪还能事事顺心,要是那样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他们两个都觉得,蔡珍是生不出儿子的,到时候还是得过继他们家宝根,送回来不怕,他们还能多教教,免得孩子太小,时间长了记不住嘞。 所以这几年,陈宝根虽然生活在村里,但一直把自己当陈国良的孩子。他出去跟同村的小伙伴玩,说的都是他爹是城里人,以后他也要去城里做工,吃白馍馍,玉米面天天都吃。 结果,陈老太说是去隔壁王家洼探望小女儿陈红英,回来却说她家老四有儿子了,城里娃,聪明,好看,以后准有出息。 晴天霹雳啊!陈国才夫妻都不敢相信,他四哥不是生不出儿子吗?怎么就突然有了呢? 陈老太觉得自家人没啥要瞒的,但也没蠢到说去买了个孩子,就说有人家养不活送他们了。 陈国才急了,跟陈老太争论,说要过继怎么也该过继自家兄弟的啊,那都没血缘的算怎么回事?说着还要带陈宝根去城里找陈国良,让他把那孩子送回去,把陈宝根留下。 陈老太眼一瞪脸一板,就把陈国才吓住了:“不许去,孩子户口都已经上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陈老太谁啊,一个女儿拉扯大六个孩子,心里怎么能没点成算。 陈国才夫妻俩干的蠢事她都看在眼里,当初能同意过继,也是想着孩子还小,好好教教也能扳回来。 但是从陈国良把陈宝根送回来之后,随着陈宝根年纪渐长,陈老太早就打消让陈国良过继陈宝根的心思了。不然也不会让小女儿陈红英帮她寻摸孩子,又特意要了无牵无挂的孩子来买。 但是陈老太的打算陈国才夫妻都不清楚,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美梦,连陈宝根接他们进城享福,一顿吃几个玉米饼都盘算过好几遍了。 这时跟他们说别想了,这事没戏,陈国才夫妻俩怎么能甘心。陈老太不让陈国才进城去找陈国良,陈国才偷偷跑过一次,走半路上让陈国民带人给追回来了,还被陈老太好一顿臭骂,这才消停下来。 但是进了自个屋里,陈国才自然要发泄发泄,庞丽跟他感同身受,两人一起骂,骂陈国良夫妻,骂那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孩子,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外喷。 陈宝根年纪小本来不懂发生了什么,还在傻玩,庞丽把他揪过去,抱着就一通哭,什么儿子你的东西都让人给抢走了,你爹妈不要你了,说得陈宝根都傻了。 他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吃的没了?不能进城了?怎么能忍?! 所以今天陈国良一进村,陈宝根奔回家,就听见门口的邻居在说陈国良带儿子回来了,孩子生的好看云云。 陈宝根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好衣裳的小矮子站在他奶门口,心头火起,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推了向辰一把。要不是陈国良动作快,他肯定还要补两脚的。 “都吵吵什么!”陈老太端着个碗出来了,见堂屋里闹哄哄的,板着脸吼了一声。 陈国良看见陈老太,虽然还是很生气,但也不好在老娘面前收拾侄子,于是憋着火想算了。 旁边蔡珍看了半天,向辰差点挨揍的时候她没反应,陈国良要收拾陈宝根她也没动,现在见陈国良想息事宁人,她不干了。 两个小东西她都不喜欢,打就打呗,但是刚才陈宝根踢踹陈国良她可看见了,能把这讨人厌的玩意收拾一通才好。 于是蔡珍抢在陈国良面前对陈老太哭诉道:“娘,您可不知道,宝根他一进来就打我们家大宝,国良要拦,你看这身上给踹的,他还骂人呢,我给您学学。” 说着蔡珍就活灵活现的学起陈宝根刚才骂人的话,那真是一字不漏,她当初上学的时候要是有这份功力,也不至于考不上初中了。 蔡珍学得兴起,听的人可不太高兴,刚才陈宝根问候陈国良家女性亲属,那可还包括陈老太的。 “别说了!”眼看陈老太脸越来越黑,陈国良连忙拦住蔡珍,这傻媳妇,陈宝根不能说,你就能说吗?再说下去陈老太该连着蔡珍一起记恨上了。 蔡珍看着陈国良给她使得眼色,顿时也反应过来,连忙停下,呐呐道:“娘,我就是替您生气……” 陈老太对着几个儿媳的时候可不傻,陈宝根那些话跟谁学的她自然清楚,就在自个身边,有的是机会收拾她。蔡珍也是没安好心,不是个好的。 她板着脸冷哼了一声,没搭理蔡珍,把碗递到向辰面前,笑着道:“大宝,来,看奶奶给你拿什么好吃的了?” 碗里放着几个红薯干,还有一小把炒黄豆,这可都是难得的好零食了。 大宝叫谁?向辰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但看在有吃的份上,对着陈老太咧嘴一笑,美滋滋的伸手去捧碗。 “这是我的!”被陈老太吓了一下的陈宝根见陈老太把碗给向辰,顿时炸了,冲上来就想抢。 向辰连忙把碗往自己怀里一抱,生怕自己这点口粮被抢走了。当然他这小身板是肯定弄不过陈宝根的,好在有尊大佛在他身边,陈老太一个冷哼,就将陈宝根吓住了,可见在这家里是积威甚重。 陈老太冷着脸把陈宝根拎出去,看样子是要收拾他,出门前还对向辰笑了一下,弄得向辰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陈国良和蔡珍见状,也跟着出去了,陈国良是想着看看情况,蔡珍就纯粹是去看热闹,最好陈宝根挨顿狠的,她才痛快。 向辰才没心情管他们,美滋滋的捧着碗吃起来,嗯,红薯干还是那个味,应该是一批红薯晒出来的,黄豆有点硬,但慢慢嚼碎了吃着也很香。 这些向辰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吃食,现在对他而言竟是难得的美味。 早上只喝了半碗很稀的汤水,向辰的肚子早就饿的不行了,一吃起来就没停嘴。饱肚子又比较好咬的红薯干先吃完,最后黄豆还剩下一小撮的时候,向辰犹豫了一下,趁着别人都没注意,把这一小撮黄豆攥在了手心。 他想带回去给陈小花吃,红薯干他藏不住,带回去怕陈芬给抢了,这点黄豆偷偷藏着,也给小姑娘尝尝。 第13章 新厂长 中午陈家人回来吃饭,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向辰被拉着伯伯伯母哥哥姐姐一通叫,最后也没搞清楚谁是谁。 唯一记住的两个人大概就是他喊小叔小婶的陈国才和庞丽了,因为这两个人看他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恨不得用眼刀子扎死他。 向辰缩在陈国良背后,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陈国良心中保护欲顿生,眼神犀利的看向弟弟弟媳。 他跟小弟陈国才其实关系并不好,早年他爹还活着的时候,最偏爱的其实是最小的陈国才。陈国良和陈国才年岁相近,更能感受到父亲的偏心。 后来陈国良和陈国才都被送去读书,家里条件变差后只能供上一个,陈国良比受宠的陈国才早醒事一些,知道如果父亲的偏爱他不能改变,唯一能努力的就是自己的成绩。 于是他拼了命的去学,把陈国才远远的甩在身后,就这样一路学出去,家里自然要供一个能学出头的,不如陈国良的陈国才就退学了。 这也是陈国才一直怨恨陈国良并觊觎他家产的原因之一,他一直觉得当初他爹是想供他读书的,要是他读了,可能当工人的就是他了,陈国良是欠了他的。 现在美梦破灭,陈国才多年夙愿已成心结,恨不能生吞了坏他好事的向辰。 向辰感受到陈国才的恶意,一整天不敢离开陈国良或者陈老太左右,连蔡珍他都不敢相信。 小尾巴当了一天,意外收获陈老太和陈国良的好感度,两人对向辰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尤其是陈国良,看向辰的眼神更是满意。 中午吃了个七分饱,加上陈老太给的零嘴,向辰穿越来这几天,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吃饱的感觉,自己想想都心酸的不得了。 过了午时,避过太阳最大的时候,陈国良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城了。 回去之后,陈家的四个女儿都在家,蔡珍提前留了馍馍给她们,但粥就没有了,只能喝些水算了。 陈芬和陈芳都搬了小板凳在写作业,陈芬今年上六年级了,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升学考。她学习成绩不错,从小蔡珍就抓得严,言传身教跟她讲学习的重要性,所以陈芬一心想读个高中,以后好进机械厂。 蔡珍回屋里收拾了一下,跟陈国良说她回家去问问向辰户口的事,陈国良点点头,她就直接走了。 陈国良累了一周,只想在家里歇歇,拉上帘子就躺下了,临睡前跟陈芬说让她看好弟弟妹妹,别弄大声。 陈芬知道她爸休息的时候要保持安静,这时候要是弄出什么动静,那就是找揍了。所以经过向辰的时候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向辰瞅瞅趴着补作业的陈芬姐俩,悄悄走到陈小花背后,小声道:“我们出去玩。”陈国良没锁门,他们家大门还开着呢。 陈小花看看已经睡熟的小妹妹,点点头,牵着向辰往外走。陈芬抬了抬眼皮子,冷笑了一声,她可不像她妈,宁愿向辰跑丢了才好。 向辰自然不会这么跑了,不说跑不跑的掉,就算跑掉了,他估计也是被送到孤儿院的下场。这种到处都缺食物的时候,孤儿院的食物供给只会更少。 向辰牵着陈小花顺着走廊往里走,他们住的这楼房一层有五到六户,一楼全是六户,二三楼就只有五户了。少这么一户,是因为最里面的房子户型要大些,两室一厅,据说还有单独的洗漱间和厨房。 这种房型自然不是普通工人能分到的,二楼的那间住着的两口子,一个是工会干部,一个是车间主任,家里的老头子还是高级技工,拿最高级工资的那种。 至于三楼这间,本来住着的是机械厂的一个副厂长一家,前段时间调职了,房子就空了下来,不知道多少人眼馋的不得了。 陈国良家的屋子就在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也就是那户大房子隔壁,蔡珍无数次幻想过自家要是能住进那样的房子该多好。 向辰拉着陈小花,两个小人缩在走廊角落里。向辰往后瞥一眼,陈芬没出来,这才把攥了一路的一小撮黄豆放进陈小花手里。 陈小花惊喜的轻呼一声:“炒黄豆!” “嘘!”向辰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怕招来陈芬。 陈小花连忙点点头,笑眯眯的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开心的吃起来。吃完一颗,又把自己手里的黄豆往向辰面前递:“弟弟,你也吃。” “我已经吃过了。”向辰拍拍肚子,故作大气:“我吃了好多的,这些是给你留的。” 陈小花这才把手收回去,一粒一粒珍惜的吃着手里一小撮豆子。 向辰看得心酸,这么大的小姑娘,要是在他那个时候,哪个家里不是千娇百宠。何况陈小花又懂事又乖巧,这样的小妹妹最招人疼了。 陈小花吃的慢,向辰看了一会儿便站起来,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他还没忘自己的小兜兜还没来得及藏呢。 因为各家房子面积小,很多东西都堆在走廊道上,比如陈国良家门口就堆了煤球和一些木头杂物。 向辰四处看了看,煤球每天蔡珍都会拿两块生炉子烧水,摆的还很整齐,他的小兜兜塞不进去。那堆杂物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但东西堆得太乱了,他怕把小兜兜塞进去就找不到了,要想搬开可不是他这个小身板能做得到的。 向辰皱着眉头想了想,难道还是要藏在屋子里?好歹他在屋子里待得比较多。 这时,突然有一只燕子从向辰眼前掠过,直接飞到二楼去了,楼下传来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向辰一愣,条件反射抬头看,果然,这一排五户人家,有两户房檐下都有燕子筑巢,一户是靠近楼梯口的第二家,另一户就是走廊尽头这家。 楼梯口那家的燕巢里有几只小燕子,他头顶这个巢里却是空荡荡的,可能是以前的旧巢,今年燕子没回来。 小燕子不住,向辰却像捡了宝一样。燕子是吃虫的益鸟,在没有打虫药的年代,很多时候庄稼里的虫都靠这些鸟儿来解决,所以很少有人去抓燕子,自然不会捅它们的巢。 向辰仔细观察了一下,从陈国良家的煤堆爬上去,可以踩着窗户往上攀。上面有一根很粗横梁,不知做什么的,旁边有人家挂衣服,也有晒东西的。他可以爬上去,踩着横梁把小兜兜放进燕巢里,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打定主意,向辰心里不禁一松,担心了许久的事终于可以解决了。当然,他现在是不能做的,陈国良家房门大开着,陈芬随时有可能出来,而且今天工人周休,整栋楼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要是被看见就糟糕了。所以最好是工作日,人少的时候去放才好。 向辰把路线在心里又好好想了想,等陈小花吃完豆子了,就带着她回到屋里,他还想着好好表现,让陈国良夫妻别关着他了。 蔡珍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陈国良早就睡醒了,被楼下的老张叫去不知道做什么了。 蔡珍准备好晚饭,就让陈芬下去喊陈国良回来,陈芬守着炉子上的锅不想动,使唤陈芳下去。 陈芳又想推陈小花,被蔡珍敲了一下脑袋:“跑快点,晚了就别吃了。”陈芳这才不情不愿的跑下去。 晚上吃完粥水,陈国良拿着工具修补家里坏掉的凳子腿。 蔡珍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陈国良身边,小声道:“老陈,我跟你说,我今天回去,听到有人跟我爸说,机械厂要来个新厂长。” “来就来呗,跟咱们有啥关系。”陈国良手上动作不停,他是铸铁厂的工人,就算是他们厂来个新厂长,只要没有大的政策变动,跟他关系都不大,更别说是机械厂的新厂长。 “不是。”蔡珍拍了他一把,急道:“你想想,新厂长来了,住哪啊?!” “住哪?”陈国良愣了一下,刚想说我怎么知道,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住咱隔壁?!” “对啊!”蔡珍拍手道:“别处可没有空房子给他,新厂长级别够,十有八九要搬到咱隔壁住的。” “那咱是不是把外面东西挪挪?”陈国良皱眉道。他们家门外堆了很多东西,隔壁长时间没住人,东西堆着堆着就过界了,要是新厂长来了看见可不好。 “是要挪挪。”蔡珍点点头:“晚上光线不好,咱明天中午就挪。” “行,那我明天中午就不带饭了,回来吃。”陈国良也点头道。 蔡珍又压低声音:“等新厂长来了……” 她说的无非是些让陈国良跟新厂长打好关系之类话,原来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厂长,觉得陈国良跟他不是一个厂的,蔡珍又是个女人,所以虽然住得近,但其实没什么交情。 这次来个新厂长,蔡珍便提前嘱咐陈国良要早点过去打打招呼,人家刚来人生地不熟,陈国良表现的热情点儿,这关系不就慢慢处处来了。 陈国良听得连连点头,向辰蹲在一边,偷偷拍了拍胸口,还好他今天没把小兜兜藏杂物堆里,否则明天就完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可能只有明天上午有机会把小兜兜藏进燕子巢里了。他今天算路线的时候看过,要是杂物堆往陈国良家这边挪,他再想爬上去就比较艰难,离那边太远了。 向辰想了想,机会就这一次,要是明天蔡珍不锁他,他就赶紧去把小兜兜藏好。今天白天还听陈芬闹着要烧水洗澡,到时候他衣服一脱,那可什么都藏不住。 这什么厂长来得可真不巧,临睡前,向辰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第14章 抬头看 第二天一早,向辰听着声音就爬起来了,他以前可喜欢赖床,尤其是一个人住的时候,总要睡够了再起来。 现在不行了,虽然还是困,但要是早上不起来,蔡珍才不会给他留吃的,一上午就要饿着肚子。虽然早上就是些稀粥,但总比不吃的好。更何况,他今天是有重要事情要做的。 可能是今天向辰运气好,陈芬早上起晚了,蔡珍急着去上班,又不敢把钥匙给陈芬,怕她弄丢了。加上向辰这几天表现的很老实,所以蔡珍只叮嘱陈小花让她看好弟弟妹妹,就匆匆离开了。 陈芬几口喝完高梁野菜粥,嘴都没来得及擦就拎着书包跑了,更没心思去抢向辰的粥。 家里又只剩下三个小的,向辰慢条斯理的喝完小半碗粥水,然后又去弄了点清水漱口,清除嘴里野菜的苦味。这时候陈家人才刚走没多久,向辰不敢轻举妄动,怕要是他们回来会撞个正着。他打算等十来点的时候再出去,半个小时足够了。 做好打算,向辰跟陈小花说他要睡一会儿,小姑娘很体贴的把妹妹抱到堂屋里,拉上帘子让他睡觉。 向辰爬上床,把自己的小兜兜里的东西翻出来,三颗糖球他饿到睡不着的时候偷偷吃了两颗,糖纸还留在小兜兜里。口香糖没动,因为他没地方吐…… 向辰盘算了一下,糖可以都留着,找机会吃掉就好了,其他东西都藏起来,等他有点能力了再去拿,或者混熟了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藏。 打定主意,向辰把准备藏起来的大金戒指和工具钳重新塞回小兜兜里,两张纸钞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也塞进去。剩下的糖都拿出来,现在越来越热了,不如找机会把糖吃了。 收拾好东西,向辰掀开帘子,招手让陈小花进来。小姑娘吃力的抱着妹妹过来,把妹妹放到床上,才看着向辰。 向辰仰着小下巴:“闭眼,我没说睁开不许睁开哦。” 陈小花以为弟弟要跟她玩游戏,乖乖闭上眼睛。 向辰连忙撕开糖球的包装纸,把仅剩的那颗糖球塞进陈小花嘴里。 陈小花冷不丁嘴里被塞了个东西,下意识的用舌头推了一下,顿时甜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 “糖!”小姑娘激动的眼睛都亮了,嘴里含着个糖球,脸上的表情开心的不得了。 看她这么高兴,向辰抿唇笑了,这种劣质糖球要他说真不算好吃,糖精太重,奶味不纯,但在这个人人都缺少糖份的年代,这样的一颗糖球应该也算难得的美味了。 就连向辰自己,在吃了几天高梁野菜粥,晚上偷偷吃糖的时候,都觉得这糖竟然意外的好吃。 只剩这一颗糖了,向辰想想自己从小吃过的好吃的,再看看陈小花,就觉得他吃只是甜甜嘴,但对小姑娘来讲,可能就是难得的惊喜了。 果然,陈小花含着糖,几乎都不敢用力吞咽,生怕这糖化得太快。 向辰也没忘叮嘱陈小花:“不许跟别人说你吃过糖,爸爸妈妈姐姐都不能说,记得吗?” 陈小花连连点头,又皱着眉头想了想,含糊道:“弟弟你吃糖了吗?” 向辰看她一脸不舍的表情,怀疑自己要是说没吃,小姑娘可能会把糖抠出来给他…… 于是向辰连忙道:“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陈小花这才心满意足地含着糖球,满脸享受。 向辰看看外面的太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跟陈小花说出去玩一会儿。 陈小花点点头,她还要照看小妹妹,不能随便跑,只是学着平日蔡珍的话说让他别跑远了。 向辰说:“我就在门口玩。”说完就出去了。 在门口蹲了一会儿,陈小花探头看了几次,确定他没跑远,就没多管了。里面小妹妹又哭起来,陈小花连忙进去哄她。 向辰一看,时机正好,这一层楼都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了,就下面两层还留了些老人在家里,但有走廊挡着,也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向辰搓搓手,满脸兴奋地攀着木头杂物往上爬,他小时候也是很皮的,没少跟着大孩子一起爬树下河,长大了反而不怎么喜欢动弹了。 下面杂物是个坡形,向辰爬的很顺利,但是到要攀窗户的时候,向辰发现麻烦了,他错估了自己的身高体型。 大概就是本来以为自己是只身轻如燕的狸花,其实是只胖橘那么大的差别…… 更惨的是,他还手短腿短…… 向辰木着脸看了看窗户的距离,爬是能爬上去的,大概比较艰难。他原定的半个小时之内解决可能完不成了,好在他今天提前出来了,应该不碍事。 向辰心里憋着一股劲,捣腾着小短腿往上爬,自己累得哼哧哼哧。 这时候,机械厂的几个厂长正在接待来客。 宋文彬领着许恒洲,跟几个厂长一通寒暄,人人都表现的对他们的到来欢迎极了。 互相介绍认识之后,有个厂长就笑着对宋文彬说:“这是您儿子吗?嫂子怎么没来啊!” 宋文彬拍拍许恒洲介绍道:“这是我侄子许恒洲,跟着我过,我没结婚。” 几个厂长闻言,偷偷对了个眼色,自然没人不识趣的问宋文彬为啥不结婚,以及为啥他姓宋侄子姓许。 另一个厂长连忙把话岔开,说要带宋文彬去看看厂子的情况。宋文彬闻言,犹豫的看向许恒洲。他们早上为了赶车起得很早,他觉得许恒洲这时候应该很困,不太想让他跟着,但人家邀请他,他不去又不太好。 那些厂长哪个不是人精,宋文彬眼神一变,他们立刻明白他在愁什么。于是就有人提议,说要不让许恒洲在这等他们,或者让人先带他去看看给他们分配的房子。 宋文彬一听,觉得后面这个提议甚合他心,许恒洲也不想在这干坐着,于是宋文彬道:“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那人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对他说:“小吴,你带宋厂长家的孩子去看看房子,知道在哪吧?”说着让人把钥匙给他。 “知道。”小吴连忙点头,对着宋文彬陪了个笑脸,又让许恒洲跟他走。 许恒洲拎着简单的包裹跟上,宋文彬看他们走了,这才跟厂长们有说有笑的出去。 小吴是个很活跃的小伙子,路上在许恒洲三言两语引导之下,他已经把机械厂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许恒洲默默记下他觉得有用的信息,看情况这几年他可以过安稳日子。 到了家属楼,小吴带着许恒洲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们住的是三楼,两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环境好。” 说着小吴就羡慕的不行,他家里七口人,他现在还和两个弟弟睡一张床,这厂长家的孩子,一个人睡一间房,哪能不羡慕。 许恒洲客气的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有说有笑的就走到走廊尽头,拿了钥匙准备开门。 他们都不知道,头顶上趴了一个小娃娃,缩在横梁上动都不敢动。 要说向辰也是倒霉,好不容易爬上去,顺着横梁往燕巢那边出溜过去,刚解开小兜兜准备往燕巢里放,突然就听见有人上楼,吓得他抱着横梁不敢动。 好在小吴把许恒洲送进门,把钥匙给他,就很识趣的告辞了。向辰趴在上面听见大人说要走,心里松了口气,等下面这个小孩进门了,他再爬下来。 许恒洲客气的说送小吴下楼,小吴推拒了两句,就由着许恒洲把他送到楼梯口。许恒洲看着他下楼,才返身往回走。 向辰趴在横梁上,胳膊都酸了,横梁看着粗,但也粗不到哪去,向辰胳膊短还没劲,攀着不动,一会儿胳膊酸得快抱不住了。 眼看着下面的小孩拿了钥匙重新开门,向辰偷偷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探头往下看。 这一看,嘿!小哥哥长得真像他男神! 向辰又惊又喜,穿越到这陌生的时代,什么都没有,向辰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挣扎求生。现在能看见一个这么像他男神的小哥哥,虽然明知道不是一个人,但向辰还是有一种得到安慰的感觉。 我男神真好看,小号的也好看,向辰探着头美滋滋的想。 沉迷美色不可自拔的向辰却没发现,他手上捏着的小兜兜已经只剩下一个角攥在他手里,而且正被里面装着的工具钳坠着往下滑。 下面许恒洲已经捅开了锁,他没用过这种锁,才稍稍花了点时间。 拔出钥匙,许恒洲正要推门,头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他旁边的地上。 许恒洲下意识地抬头看,一张白嫩嫩的小包子脸在他头顶僵硬的冲他笑。 第15章 金戒指 许恒洲挑眉,这是抓了个小贼? 向辰一看他脸上古怪的神色,连忙结结巴巴的想解释:“你、我,我不是……” 越是着急越说不清,向辰急的不行,下意识的撑着横梁想直起身体跟许恒洲好好说说。 小胖手一动,红色的小痣在许恒洲眼前一晃而过,许恒洲眼神一凝,抬头想仔细看看。 结果就听见一声惊叫,松开了手的向辰没趴稳,直接从横梁上摔了下来。 按照许恒洲的性格,这时候他会立刻往旁边挪,免得那小孩砸到他。 可是大概是那颗小红痣晃得他心神不稳,许恒洲竟下意识的伸手想接住向辰。 如果许恒洲还是那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这么近距离接住向辰自然不在话下,可他也忘了自己已经变小的身体。 这一伸手,虽然在向辰下坠的时候托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直接摔到地上,但也没能接住向辰,还把自己给带到了。 许恒洲一声闷哼,几乎被砸在他肩膀上的向辰砸得吐血。 向辰连忙爬起来,多亏了许恒洲伸手,他虽然摔了一下,但有许恒洲垫着,并不严重,只是有点疼。 “你没事吧!”他看着紧皱眉头的许恒洲,急的快哭了,要是把人家小孩砸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许恒洲试着活动一下自己的胳膊和手,还好,没断。 从没有助人为乐之心的许恒洲觉得自己简直有毛病,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那个小蠢货他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怎么一颗有点像的痣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心里憋着火,许恒洲不想搭理向辰,自己撑着爬起来,想直接回家去歇着。 向辰拉没拉住,看着许恒洲往门口走,然后不经意踢到罪魁祸首——向辰的小兜兜。 叮当一声脆响,一个熟悉的大金戒指从小兜兜里滚出来…… 许恒洲的目光凝固在那个大金戒指上,这么丑的戒指,他只见到过一次…… 向辰吓得脸都白了,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把戒指捡起来攥进手心里,又把手背到背后,妄想假装无事发生过。 戒指没了,许恒洲视线往上,落在向辰脸上。 尖下巴变圆了,眼睛形状没变,但是也圆了一些,看着更傻了。鼻子、嘴巴,虽然都缩小了,但是基本的样子还在那里。 没错了,许恒洲闭了闭眼睛,同样位置的痣可以说是巧合,长得相似也能说是巧合,这么点大的孩子还拿着个一模一样的金戒指,要说不是那个小蠢货,许恒洲自己都不信。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许恒洲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他在自己的世界无牵无挂,所以穿到哪都无所谓。唯一遗憾的就是心底的那个人,他连一句喜欢都没来得及说。 结果老天果然是在补偿他,竟然把人给他送过来了。 许恒洲控制不住的翘起嘴角,小蠢货小时候可真胖,但也真可爱。 许恒洲的心理历程向辰不了解,他就见着这人看着他突然笑了,简直惊悚。 向辰攥紧了自己的大金戒指,这个绝不能被抢走,他以后能不能吃饱全靠这个了。 心里这么想着,向辰挪着小短腿想往屋子里跑,许恒洲慢悠悠的在他身后叫了一句:“向辰。” “啊?!”向辰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吼,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这里的人都以为我叫陈大宝! 这么想着,向辰也这么问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向辰?” 许恒洲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矮子:“你说呢?” 他伸出手,示意向辰把戒指给他。 向辰攥着戒指的手一紧,背在身后不肯拿出来:“这是我的!” 许恒洲嗤笑一声:“你不是说给我买的吗?既然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给他买的?向辰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男神也穿过来了?!怎么变小了?对了,他自己也变小了。他乡遇故知,不对,是比这个还要让人开心,向辰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抓着许恒洲的胳膊热情道:“王大贵,你也穿越了啊!” 许恒洲:“……” 刚才怎么没摔死他! 额角青筋直跳,许恒洲捡起向辰的小兜兜,拉着向辰进了自己家,关上门。 然后强撑出一副笑脸,认真对向辰道:“我叫许恒洲,不叫那什么王大贵。” “你改名了呀?!”向辰惊奇道。 许恒洲:“……没改,我从出生到现在,只有一个名字,许恒洲,记住了吗?” 向辰被他的冷脸吓了一下,呐呐道:“那王大贵是谁啊……” 许恒洲听他提这个名字就气,伸手捏住他两腮的软肉,没好气道:“你问我?跟我表白名字都是错的,说说,是不是故意耍我?”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向辰被捏到脸都变形了也不敢挣扎,要真是自己弄错名字了那就太衰了吧,难怪男神让他滚。 许恒洲开始只是想出口气,结果上手才发现这小家伙脸上的肉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于是趁着向辰愧疚又捏又揉。等他松手,才发现向辰的小白包子脸红了一片,顿时有点后悔。 “疼?”许恒洲伸手摸了摸,这次真没敢用力气。 “不疼。”向辰冲着许恒洲讨好的笑了笑,希望他不要追究自己弄错名字的事情了。 许恒洲搓搓手指,差点蹦出来一句不疼再给我捏捏。 按捺住冲动,许恒洲问起正事:“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怎么到这了?把情况给我说说。” 向辰就把自己怎么在路上醒来,又怎么遇见人贩子,然后被卖掉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许恒洲讲了,最后揉了揉肚子,感叹道:“还好被卖了,而且我还带了几颗糖,不然早就饿死了。” 许恒洲:“……” 沉默半晌,许恒洲才开口问道:“你遇见的人贩子,是不是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小孩,自称姓马,男的一脸凶相,女的看着很和善?” “对啊!你怎么知道?”向辰奇怪道:“你也被他们卖了吗?” 不,他们被我卖了,许恒洲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想想这小家伙是真惨,能活着见到他也是运气了。 “你穿过来就带了这些东西?”许恒洲指指向辰的小兜兜,好奇道。他觉得他带了个商场过来,同样是穿越,向辰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吧! “不是啊!”向辰掰着指头给他数:“我还有钱包,衣服裤子,不过被我剪坏了,可能不能穿了。对了,我还有糖!” 向辰把自己的口香糖掏出来,献宝一样递给许恒洲:“你吃吧,都给你,我吃过奶糖了。”他觉得现在日子这么难过,许恒洲可能也很久没吃好的了,口香糖好歹能让他甜甜嘴。 许恒洲:“……” 见他不接,向辰沮丧道:“我不知道你也穿过来了,我把奶糖吃完了,不然可以给你留着。” 看着小孩垂着眼角的委屈样子,许恒洲默默接过那三片被捏弯了的口香糖:“我不喜欢吃奶糖,口香糖正好。” 说着他从自己裤兜里,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抓了一把奶糖出来,递到向辰面前:“帮我把这个吃了。” “大白兔!”向辰惊喜的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浓郁的牛奶香气在嘴里化开,向辰开心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许恒洲看着小家伙的包子脸上鼓出来一块,像是藏食藏了一半的仓鼠。以前他从不觉得这种小动物有什么可爱的,可是现在看向辰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好像确实挺可爱的。 向辰吧嗒吧嗒吃完一块奶糖,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总算嘴巴里不是野菜的苦味了。 他数了数手里许恒洲给他的糖果,还剩下五个,于是他拿了三个重新递到许恒洲面前:“给你留着吧,这里吃的好少的,可能很久都吃不到糖了。” 许恒洲看他一脸认真,好笑道:“怎么?饿肚子了?” 刚才向辰讲自己穿越以来的事的时候,是挑重要的讲的,吃不饱之类的,似乎说起来还有点耻,所以自然没跟许恒洲说。 这时候他问起来,向辰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怕他不要,于是点点头,道:“对呀,每天都吃不饱,好饿的。” 许恒洲开始听他说过一次差点饿死,但他以为向辰是夸张着开玩笑的,没想到他是真的饿肚子了,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你每天吃什么?”许恒洲皱眉问。 “高梁野菜粥。”向辰脱口而出,见许恒洲脸色不对,又怯怯道:“还有玉米糊糊和红薯干,还挺好吃的……” 许恒洲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这时候的人过得艰难,但他从未感同身受,自己有吃有喝过得好就行了,管别人做什么。 但向辰不一样,这是他的小蠢货,他曾经放在心底的人,哪怕…… 许恒洲看了看面前的小娃娃,叹了口气,好吧,哪怕变小了,也该是他护着的,哪能让他过这样的苦日子。 第16章 大白兔 许恒洲接过向辰手上的奶糖,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向辰嘴里:“快吃,我还有很多。” “真的呀!”向辰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一口小奶音比奶糖还要甜。 许恒洲看他吃个奶糖都开心成这样,想想自己查出来的向辰的资料,更心疼了,怎么就这么可怜了。 “真的,我有很多吃的。”许恒洲摸摸他的头,看着向辰美滋滋的把嘴里的糖吃完。 “真好。”向辰羡慕的不行:“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家里的泡面,我还有好多红烧牛肉呢,要是都带过来了就好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了,我发小给我买的烧烤都没吃完,真想吃啊!” “喝酒?”许恒洲很快抓到了重点。 向辰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尴尬的笑了笑:“我发小非要找我喝酒……” 在许恒洲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向辰渐渐息声,最后嘟囔道:“好嘛,就是你拒绝我了,我很难过才喝酒的……” 许恒洲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胖脸,没好气道:“名字都弄错了,我还能答应你吗?谁知道你喜欢的是我还是王大贵啊!” 向辰惊喜抬头:“所以其实你不讨厌我对不对?!我喜欢你呀,只喜欢你!” 按理说许恒洲现在应该很开心的,可是看看面前到他胸口的小家伙,顿时心里一塞。但看着向辰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放缓了声音跟他说:“没有讨厌你。” 向辰更开心了,简直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绕着许恒洲转了两圈,把自己的小兜兜和金戒指全塞进许恒洲手里:“我的东西都给你,以后有好吃的也给你!” 他是真的开心,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病逝,爸爸带回家一个表里不一的后妈。向辰那时候那么点大,哪弄得过那个女人,吃了几次亏之后,向辰哭着不肯跟他们住了,一直跟着外公外婆长大。 后来向辰的性向曝光,他爸爸大怒,又有后妈在里面添油加醋,他爸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好在还有外公外婆,后来外公外婆也没了,向辰就一个人过。大概是太孤单了,对于别人的善意恶意向辰都特别敏感,反应也比较大,对他好的他就一心想要回报。 许恒洲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上的人,他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给许恒洲,所以当初以为许恒洲讨厌他的时候,向辰真得是特别难过。 现在许恒洲说没有讨厌他,向辰开心的不得了,他就想给许恒洲很多很多东西,但他没有,他不是那个有五套房产的小纨绔了,连首饰都只剩一个戒指…… 许恒洲被他塞了满手,哭笑不得的看着向辰由兴奋到失落,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向辰稍稍沮丧了一会儿,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许恒洲的,然后又重新振作起来,讨好道:“我给你当小弟好不好?” 许恒洲:“哈?” “就是小跟班!”向辰说得满脸兴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帮你跑腿,好吃的好玩里的都给你,还帮你背书包!” 向辰真不是在开玩笑,他小时候刚接触电影的时候,就是跟着大孩子看那种古惑仔之类的,所以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体会不到江湖义气之类的内涵,就是特别羡慕当大哥的有一群小弟,很听话的那种。 然后向辰想象中的听话小弟,大概就是他刚才跟许恒洲说的那样,听大哥的话,好吃的好玩的都让出来。他一直想要个这样的小弟,可惜没能如愿。 所以向辰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去当这个小弟,许恒洲一定特别开心。当不成恋人,他们可以当兄弟嘛。 许恒洲听向辰讲完他的想法,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傻,他要不护着,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怎么样怎么样?大哥我给你当小弟吧!”向辰还在不依不饶的问。 许恒洲在向辰的脑袋上秃噜了一把,没好气道:“等你比我高了再说吧!” 向辰皱眉:“你本来就比我高,我长不过你的……” 话未说完就被许恒洲塞了一个糖块堵住嘴。 向辰含着糖还不肯消停,含含糊糊道:“不能再吃了,要留着的,吃完了就没了……” 许恒洲真是拿他没办法了,对向辰,他管吃管喝没问题,但要让他现在就把自己带了个商场的事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倒不是怀疑向辰什么,而是许恒洲天生就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他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向辰吃的,由此可见他对向辰好感度多高了。 也许,向辰的智商也给了许恒洲很大的安全感吧…… 向辰吃完嘴里的奶糖,满足地舔舔唇,弯着眼睛对许恒洲说:“真好吃。” 许恒洲被他这副小模样萌了一下,别说,向辰长大之后好看,小包子的时候那是真可爱,就是那种又乖又软的小天使模样。 他乖乖巧巧冲许恒洲笑的时候,许恒洲已经把手伸进兜里,差点又给他掏一把糖出来。 糖还没掏出来,外面突然传来小女孩惊慌的叫声:“弟弟,弟弟?弟弟你在哪啊!” 向辰一惊,转身就想开门出去,许恒洲拉住他,压低了声音问:“买你那家的?” 向辰点点头:“是个小妹妹,可乖了。” “等会儿再出去。”许恒洲低声道:“别让人知道你认识我,下次见面要装第一次见,知不知道?” 许恒洲脑子转的快,听向辰讲过他的经历,许恒洲就知道陈家他待不长久,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也是向辰运气好,阴错阳差,许恒洲早就给他造了个身份。虽然真变成自己的弟弟有点坑,但是看看向辰现在的模样……算了吧,弟弟就弟弟,他又不是变态。 至于以后……这么长久的时间,他们两个的心意会不会变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等向辰长大了,许恒洲要还是喜欢他,自然会想其他法子。 但是许恒洲也不能直接跑去跟宋文彬说他弟弟找到了,别人说的哪有自己亲眼看到来得可靠,只要让宋文彬看见向辰手上的小红痣,他自己就会去调查。 不让向辰说两人认识,自然是不想引起宋文彬怀疑。 向辰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他怕陈小花着急,匆匆把手上的糖塞回许恒洲手里,只留了一颗,是给陈小花的。 耽误这一会儿,外面陈小花已经着急了,听声音是往楼梯口那边跑,边跑还边喊:“弟弟!大宝!陈大宝!” 向辰:“……” 许恒洲:“……噗。” “别笑!”向辰冲上去,不知道该捂许恒洲的耳朵还是该捂嘴巴,急得眼眶都红了,看着别提多可怜。 许恒洲勉强忍住笑意,揉揉向辰的小包子脸:“好,不笑。” 向辰看着许恒洲眼底的笑意,不太满意的撇撇嘴,强调道:“我不叫这个名字,他们乱叫的,我没有应。” “嗯嗯,是。”许恒洲点点头,推了向辰一把:“快去,一会儿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向辰攥着颗大白兔往外跑,刚跑出去,就听见少年清朗的笑声。 向辰:“……我什么都没听见!” 陈小花在楼梯口转了一圈,问过楼下的老奶奶,知道向辰没下去,就又跑上来了,正好撞见站在家门口的向辰。“你去哪了?”小姑娘跑得满头汗,看见向辰好好的,才长出了口气。 向辰笑眯眯的把手伸到陈小花面前:“给你。” “这是啥?”陈小花接过那颗大白兔,拨弄了一下:“有小兔子!” “大白兔啊!你没见过吗?”向辰奇怪道。他记得外婆说她小时候就吃过大白兔,难道现在还没有这种糖果吗? 其实这是向辰想岔了,大白兔是诞生于1959年,距现在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而且因为它的低产量和现在物资紧缺等原因,大白兔算是糖果中的高端产品。一般的糖果从一两毛一斤到一块不等,大白兔两块多一斤,所以陈小花没见过大白兔也就情有可原了。 陈小花摇摇头:“没见过。” 向辰闻言,直接把糖纸扒掉,把糖块塞进陈小花嘴里:“是糖,快吃。” 陈小花才被他塞了一颗糖球,又被塞了颗大白兔,大白兔可比向辰那颗劣质糖球好吃多了。但对于陈小花来讲,糖果没有不好吃的,只有好吃和更好吃的区别。 小姑娘吃的口水都要出来了,砸吧着嘴满脸开心,也忘了问向辰刚才跑哪去了。 向辰看了看隔壁关着的门,牵着陈小花往回走,他忘了问许恒洲的情况了,下次有机会再问吧。上午耽搁这半天的,陈国良他们该回来了。 第17章 奶糖渍 向辰和陈小花回去没多久,陈国良和蔡珍先后回到家。 蔡珍连饭都没来得及做,拉着陈国良开始收拾门口的杂物。没一会儿陈芬和陈芳也回来了,蔡珍连忙催着她们出来帮忙。 陈芬放下书包,嘟嘟囔囔的说自己有作业。 陈国良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偷懒:“过来先干活,作业做不完就吃饭的时候做,饭别吃了。” 陈芬一听,气到飞起,又不敢跟陈国良对着来,不情不愿地去帮着搬东西。 陈芳见状,哪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打下手。 其实外面的杂物倒是不重,就是很杂,数量多,所以陈国良才拉着两个孩子一起。要真是重活,他不见得舍得两个女儿去做的。 他们在这收拾杂物,一层楼的邻居看见了自然要问两句,蔡珍怕别人占着了先机,假模假样的笑道:“就收拾收拾,这木头挑一挑,让我们家老陈再给大宝打个凳子。” 这话说得,好像她多喜欢向辰一样。 打发了邻居,陈家人继续干活,结果才搬到一半,楼下突然上来个人。 蔡珍虽然在机械厂不起眼,但她懂得看,厂里领导有哪些,又有哪些人不能得罪,她记得一清二楚。 就像上来的这个小伙子,吴光明,看着年轻,但人家给厂长跑腿的,那是能得罪的?蔡珍就记得他。 “哟,吴光明同志,怎么有空来这啊,快进来喝口水。”小吴还没走到陈国良家门口,蔡珍就很热情的招呼道。 “不了不了。”吴光明连连摆手,笑着道:“还有任务,不打扰了。” 他这么说了,蔡珍自然不好再拦。蔡珍知道吴光明是谁,其他的机械厂职工哪能不知道,一层楼的人有意无意的都看着这位吴光明同志,看他来有什么任务。 吴光明走到走廊尽头的屋子前,抬手敲门。 别的邻居还不太懂,那屋子不是空着吗,怎么还敲门啊!蔡珍和陈国良对视一眼,坏了,厂长已经来了。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身姿板正挺拔的十多岁少年,小小年纪就一身气质。 吴光明满脸堆笑,对着许恒洲说:“宋厂长他们在食堂,让我来接你过去吃饭。” 许恒洲点点头,转身锁好门,跟着吴光明往外走。路过陈国良家门口的时候,好像没看见蹲在门口的向辰一样,目不斜视的就走过去了。 等两人下了楼,走廊里才重新热闹起来,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刚才吴光明的话他们也听见了,想也知道新搬来的是个厂长。 刚才问蔡珍搬东西做什么的邻居也回过味了,晓得是被她忽悠了,这时候就有些不忿的凑上来,调笑道:“大妮她妈,你们这可真是赶巧,新厂长来的这天收拾东西。” 蔡珍白着一张脸,讪讪的说:“是啊是啊,赶巧……”明知道别人是在笑话她,也只能受着。讨好厂长谁都没得说法,但这种背着人又被戳穿,就很尴尬了,对于爱面子的蔡珍来说太难堪了,旁边站着的陈国良脸都红了。 蔡珍僵站了一会儿,捏着手上的一块烂皮子转身就想进屋,胳膊不小心碰到旁边的陈芬,陈芬拿着个破瓦罐,被惊了一下,瓦罐掉在地上。 “发什么呆!”蔡珍皱眉道:“赶紧看看摔坏了没。” “没、没有。”陈芬词不达意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红通通的一片,刚才别人喊蔡珍“大妮她娘”她都没反应,要是平时早就叫起来了,可见刚才出神出的很彻底。 “没有个啥。”蔡珍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来气,顺手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自己把瓦罐捡起来,拽着陈芬往屋里走。 陈芬涨红着脸,扭头看了眼楼梯口。 走廊里,邻居们还在谈论刚才看到的少年。 “不愧是厂长家的孩子,看着可真气派……” “可不是,个高,长得好,真是有排场。” “厂长家的,能跟咱家这憨吃傻玩的一样的吗……” …… 陈国良家,蔡珍一进门就把手里的烂皮子扔到地上:“碎嘴婆子,我家收拾东西关她啥事,不就是嫉妒咱家跟厂长住得近吗,有本事……”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陈国良打断她的话,皱眉把地上的皮子捡起来。 蔡珍又不忿地嘀咕了几句,才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转身出去继续收拾东西。剩下的杂物不多,一家人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就搬完了。 收拾完了,蔡珍开始做饭,陈芬去翻找自己放衣服的箱子,翻了一会儿跑出去问蔡珍:“妈,我那件罩衫呢?红色那件。” “罩衫?”蔡珍想了一下,道:“给你珊珊表妹了,你不是穿不下了吗?” “妈你干嘛啊!”陈芬生气的大叫:“那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不是说好给我留着吗?” 那件红色罩衫是蔡珍的二哥去外地出差带回来的,陈芬喜欢的不得了,穿得特别爱惜,到现在看着还是七成新,是陈芬最好的一件衣服。 “你不能穿了留着干嘛!”蔡珍生气道:“那衣服还是你舅舅给你带回来的,给你表妹也是应该的!” “我能穿,你给我改改,怎么不能穿了?”陈芬气得眼睛都红了:“妈你去给我要回来。”当初她穿不了了,陈芳想要她都没给,等着有好布了让她妈给改改接着穿的,怎么能给别人。 “胡说什么。”蔡珍拍掉陈芬拉她衣服的手,不耐道:“都给人家了还去要,丢不丢人,你舅舅给你买那么多东西,你一件穿不了的衣服给人家怎么了?一边去,别来招我。” “妈!”陈芬又叫了一声,见蔡珍不搭理她,只能跺了下脚,气哼哼的跑回去了。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陈芬还是板着张脸。她这点小脾气两个大人不在乎,底下几个小的都缩着,生怕她把火撒到自己身上。 蔡珍分好了粥,陈芳捧着粥碗埋头猛喝,她每次都是最先吃完饭的,吃完了就一脸垂涎的看着别人的碗。陈芬有时候嫌弃她,会骂她两句,更多的时候是不搭理她。 陈小花作为这个家里的底层,一向跟陈芳一样,有了吃的就赶紧往肚子里倒,因为不管是陈芬还是陈芳,只要想抢她的,她都保不住的。 可是今天,陈小花捧着粥碗没动。她不是不饿,只是嘴里还残留着奶糖的甜香,她舍不得让野菜粥把那些甜味给冲没了,想多留一会儿。 陈芳狼吞虎咽地喝完粥,捏着馍馍边啃,眼睛边骨碌碌的四处看,目光主要集中在陈小花和向辰碗里,只有这两个人她可能能占些便宜。 看着看着就看出不对了,向辰还好,虽然喝得慢,但碗里的粥水已经下去一半了。陈小花的碗里,竟然还一口没喝! 陈芳盯着陈小花不动,看着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目光凝固在陈小花嘴边的一点儿白色上面。 “你偷吃什么了?”陈芳瞪大眼睛质问陈小花。 陈小花愣了一下,瞬间慌张起来,细声细气地说:“我、我没偷吃……” “你撒谎!”陈芳指着陈小花大叫起来:“爸、妈、姐,她偷吃!” 陈国良瞥了一眼,懒得说话。蔡珍把家里粮食看得严,这孩子胆子小,到哪偷吃? 蔡珍跟陈国良一样想法,不耐烦地让陈芳别找事,赶紧吃饭。 陈芬倒是掀起眼皮子看了陈小花一眼,又没什么兴致的低头继续吃饭。 只有知道情况的向辰被吓了一跳,他扭头去看陈小花,仔细看,才发现她嘴角有淡淡的白痕。那是吃大白兔的时候,糖块太大了溢出的糖水。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向辰偷偷松了口气,这陈芳眼睛也太尖了吧。 陈芳被训了,缩了缩脖子,心有不甘,突然直接伸手在陈小花嘴边刮了一下,然后直接把指头塞进自己嘴里嗦了嗦。 向辰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陈芳的动作给震惊了,还能这样?! 这边陈芳尝到点甜味,眼睛瞬间亮了,又因为刚才被蔡珍训过,不敢再大叫,于是凑到陈芬旁边,低声道:“姐,她偷糖吃了,嘴边还有甜味呢!” 陈芬来了精神,扭头认真打量陈小花。陈小花瑟瑟缩缩的想躲又不敢,僵在原地任由那姐俩打量。 陈芬很快也发现了陈小花嘴边的白痕,她凑近陈小花脸边嗅了嗅,一股淡淡地奶香。 “奶糖!”陈芬惊叫道。她可不是没见识的陈芳和陈小花,她跟着蔡珍在外公家里吃过奶糖,就是这样有牛奶的香气,还特别甜。但那种糖果都特别贵,她们家可是买不起的。 “爸妈她偷吃了奶糖!”陈芬又惊又妒,小破丫头还敢吃奶糖,她们家的糖都应该是她的! 第18章 被冤枉 陈芬这一喊,陈国良和蔡珍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 陈芬比陈芳聪明,知道抓重点,偷吃的和偷奶糖是两个概念,家里的吃食孩子饿的受不住了吃一些也是有的。可是奶糖!陈家两个大人都不见得吃过,陈小花是哪偷来的? 蔡珍盯着陈小花:“你吃奶糖了?” 陈小花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摇头不敢说话。 “妈,她身上有奶糖味,刚才二妮摸她嘴,还尝到甜味了,肯定是奶糖!”陈芬抢着把自己的推论说出来。 “过来!”蔡珍把陈小花拉到自己身边,低头嗅了嗅,果然有很淡的甜香,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其实要是在向辰那个时候,哪会有这样的事,谁家小孩身上没点奶气,像陈芳这么大的孩子,多数家里都还供着各种奶,有点奶香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是在物资短缺是六十年代,奶票是供给刚出生的小婴儿的。很多乡下孩子,要是母乳不够,就只能靠着一点细粮粥水养大,连奶味都尝不到。 所以陈小花身上这几不可闻的一点奶香就很突兀了,突兀到陈芬和蔡珍一嗅到就心生怀疑。 蔡珍板着脸质问陈小花:“哪来的糖?” 陈国良也皱眉看着,目光严肃,要真是偷人家的,到时候找上来,还不得他们大人赔。 陈小花吓得红了眼圈,咬着唇不敢说话。她不能说的,弟弟说了,不能说他给糖吃了,不能说。 “我问你哪来的?!”陈小花不说话,蔡珍顿时火了,把她拎着转了个身,一巴掌拍到小姑娘屁股上。 陈小花低声哭起来,眼泪顺着小脸往下流,但是就是不肯说糖是哪来的。 蔡珍见她不肯说,气得冷哼一声,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打在陈小花屁股和后背上:“说不说?我让你不说……” 向辰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抱住蔡珍的手,大声道:“糖是我给她的,你别打她了。” “你给的?”蔡珍狐疑地看着向辰:“你哪来的糖?” 向辰语塞了一下,糖是许恒洲给他的,可是许恒洲也叮嘱他说不要说认识他,那自然不能把他供出来。“我妈妈给我买的。”向辰一咬牙,仰着脖子道:“我亲妈妈,不是你!” “你胡说什么!”蔡珍面上一怒,扬起巴掌就在向辰头上扇了一下。 向辰本来只是想转移一下蔡珍的火力,没想到蔡珍上来就对他动手了,大人巴掌重,一下子扇得向辰头都晕了。 “你打他头做什么。”陈国良上来拦了一下,捏着向辰的胳膊说:“大宝,跟妈妈道歉,还有,你是我们家孩子,没有其他妈妈。” 向辰头还晕着,哪肯跟打他的蔡珍道歉,还妈妈,他亲妈可好了,才不像蔡珍这么坏。 他不肯低头认错,蔡珍更生气了,拧着向辰又要打。 陈国良皱眉说了一句:“别打头。”就撒手不管了。他是对向辰挺有好感,但前提是向辰是他儿子,要是向辰老想着原来的父母,陈国良可不会护着他。 向辰被蔡珍在背上拍了一巴掌,顿时回过神来,他挣扎不开,但也不像陈小花,被打了也只是小声哭,当即扯着嗓子放声嚎哭起来。 小孩子声音尖细,向辰又深谙如何哭出凄惨来,一声声嚎的,不一会儿就有邻居来敲门。 蔡珍正要捂他的嘴,还没来得及动手,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向辰声音顿时更大了两分。 陈国良觉得丢人,蔡珍黑着脸去开门,刚把门打开条缝,外边邻居已经把门推开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孩子怎么哭成这样。”隔壁吴婶子一进门就四处看,两个小的都是满脸泪。 “没什么。”蔡珍讪笑道:“孩子不听话,拍了两下就开始哭,扰着大家了。” “小娃娃哪懂什么事。”吴婶子隔壁的潘大姐插话道:“好好教就是了,别打,小孩子骨头软,打坏了不得了的。” “是是是。”蔡珍连忙笑道:“回去好好说,我也是气急了。”说着就想打发邻居们走。 向辰可不敢就这么把救兵们放跑了,他才不信蔡珍会这么放过他,等人走了肯定会收拾他的。 于是向辰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拉着帮他说好话的潘大姐,小奶音还带点哭腔:“婶婶我听话的,她要打我,我怕……” 小包子脸委屈成这样,潘大姐顿时心头一软,蹲下身就想抱向辰。 旁边陈芬见了,尖声叫道:“他骗人,他偷东西,他偷我们家东西吃,他是个贼!” 潘大姐伸出去的手顿时一僵,不听话和偷东西可不是一个概念,小孩子都有不听话的时候,偷东西,谁家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向辰也明白贼的名头如果盖在他身上会有什么后果,以后他说的话别人可能都不会信了,于是涨红了脸想要辩解。 蔡珍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向辰,伸手就捂住他的嘴,嘴里还说着:“才来我们家,还没教好……” 这就是把撇清关系,向辰偷东西是他原来父母教的,跟他们家没关系。 向辰急的要死,被污蔑就算了,连他父母都跟着被黑锅,哼哼唧唧的挣扎着要说话,又被蔡珍抓得死紧。 邻居们看向辰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说了一句:“都堵在这干嘛?” 邻居们扭头一看,原来是吴光明带着那个厂长的孩子回来了,还有个四十岁的中年人,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新来的厂长。因为她们堵着陈国良家门口看热闹,把走廊给堵了,他们过不去,吴光明这才开口。 邻居们四散开来给厂长让路,站在门口的蔡珍和向辰顿时暴露在众人眼中。 向辰一看到许恒洲,顿时眼睛一亮,满眼祈求的看着他。 许恒洲刚从食堂回来,琢磨了一路怎么不着痕迹的让宋文彬看见向辰手上的小红痣。 结果刚上楼梯,发现陈国良家门口堵了一堆人,许恒洲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妙。 等人散开,许恒洲看见向辰小包子脸上满脸泪,额头上还红了一块,被个女人捂着嘴抓在手里,心里的火简直要烧起来了。 宋文彬也看到了,他一向喜欢小孩子,看见向辰惨兮兮的样子,就插嘴问了一句:“孩子怎么了?” 蔡珍被一心想讨好的新厂长看见这种事,难堪地不行,心里把向辰恨了个透,下定决心关上门要好好整治他。 “没啥,孩子偷嘴,还骗人,教育教育。”蔡珍讪笑着延用了陈芬的说法,直接给向辰扣了口黑锅。 旁边邻居也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孩子要好好教育,不能学坏之类的话。要是真这么发展下去,可能向辰偷东西的名声就背定了。 其实也不怪邻居们相信蔡珍的谎言,因为他们这一家子,虽然有些毛病,但在邻居们眼中还是比较可信的。 大概是因为蔡珍出生的原因,觉得她爸是干部,心里有点莫名的骄傲,所以和邻居相处就格外要面子,平时看起来还是个正经人家。家里的孩子们性格什么的不提,小偷小摸是肯定没有的。 相比较而言,向辰是被收养的孩子,邻居也不知道他是被拐来的,自然会想原来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了,这时候蔡珍这么一说,邻居心中就会偏向她们了。 宋文彬虽然看向辰可怜,但他不了解情况,还以为向辰就是陈国良家亲生的,又听邻居们这么一说,就不好插手了。 向辰憋得眼睛都红了,许恒洲脸色难看,手握成拳,不管不顾就想上去把蔡珍拉开。 就在这时,蔡珍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弟弟没偷东西,也没骗人,姐姐骗人。” “你胡说什么?!”陈芬面红耳赤,一巴掌扇在陈小花脸上,小姑娘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邻居们顾不上别的,连忙去拉陈小花,慌乱一片,向辰也急着扭头想去看陈小花的情况。 没人注意到,许恒洲偷偷给向辰比了个嘴型“人贩子”。向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懵懂的冲许恒洲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看到了。 陈小花被拉起来,脸上留下一个掌印,隔壁吴婶子检查过,其他地方没伤,才有些责怪的对陈芬说:“多大点孩子,你当姐姐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陈国良也跟着训了陈芬几句,陈芬涨红了脸,目光在门外一晃而过,不忿道:“她说瞎话还冤枉我,我教训她一下怎么了?!” “闭嘴!”蔡珍的脸色很难看,教训个不懂规矩的小东西引来邻居就够丢脸了,还被新来的厂长看见,蔡珍心里别提多窝火。结果家里的还不消停,自个儿窝里哄给人看热闹。 蔡珍强撑出一副笑脸:“孩子不懂事,让大家看笑话了,大伙散了吧,这饭还没吃完呢……” 说着又对宋文彬赔笑道:“打扰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大家伙一看,可不是,桌子上的馍馍才啃了一半呢,而且蔡珍姿态摆得也很低,于是纷纷转身想离开。 向辰一见,知道不好,又看许恒洲频频给他使眼色,加上蔡珍说话间手劲松了一些,给了他机会。 于是向辰挣开蔡珍捂他脸的手,放声大喊:“他们不是我爸妈,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第19章 认孩子 接二连三的变故,蔡珍和陈国良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邻居们面面相觑,她们是知道向辰不是陈国良家亲生的,但也不知道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但是向辰身上刚被盖了个黑锅,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唯一触动比较大的,就是宋文彬了。许恒洲“被人贩子拐走”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下意识的就会关注这方面的情况。 于是宋文彬的视线落在向辰身上,这一看,发现向辰跟这家子长得确实不像。 他刚想凑过去拉向辰问两句,蔡珍和陈国良已经忍无可忍,不顾其他人的脸色,扯着向辰就想先进屋子。 蔡珍怕向辰再说什么,手捂得更紧了,向辰喘不过气,两手扒着她的手腕想掰开,手上的小红痣顿时映入宋文彬眼中。 谁也不清楚当时是怎么个回事,只知道新来的宋厂长突然冲上去,一把掀开蔡珍,差点把她推了个趔趄。然后抱着向辰,抓着他的手就不肯放了。 “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邻居们满头雾水,陈国良扶住刚站稳的蔡珍,脸色也不太好看:“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文彬理都没理他,扭头对许恒洲说:“快来看看,位置对不对,是不是……”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但许恒洲知道他想问的是“是不是你弟弟”。 许恒洲走到一脸懵逼的向辰身边蹲下,抬起他的小胖手,装模作样地盯着那颗小红痣看了半天,皱眉道:“好像是这个位置,颜色很像,我记不太清了……” 宋文彬压抑住眼底的激动,尽量温柔的问向辰:“你几岁了?你说你不是这家的,你爸爸妈妈呢?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陈国良和蔡珍瞬间慌了,顾不得宋文彬的身份,过来就想抢向辰,试图把这事糊弄过去:“孩子胡说的,您别信,把孩子还给我们。” 宋文彬抱起向辰躲开陈国良的手,眼神冷漠:“你们是准备等我叫公安来才肯安分?” 陈国良和蔡珍被吓得僵在原地,看着宋文彬缓和脸色去问向辰情况。 向辰下意识的想去看许恒洲求提示,又想起他的嘱咐,于是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然后一五一十的跟宋文彬讲自己是怎么来到陈国良家的。 至于他以前的父母,他沿用的是给人贩子的说法,路上跟妈妈走丢了,但这次没添油加醋说他爹认识穿制服的。 另外向辰还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妈妈给的糖他藏着没舍得吃,给陈小花吃了一颗,蔡珍和陈芬就说他偷东西。 宋文彬一听,年龄对得上,记号对得上,还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这概率就很大了。但是他原来的父母是个问题,谁知道是不是那家亲生的。 宋文彬皱眉思索片刻,又看旁边陈国良和蔡珍虎视眈眈,心里下定决心,孩子是不能留在这家了,万一真是许大山的小儿子,怎么能留在别人家任人磋磨。这么点大的孩子都能下手冤枉欺负,真是不要脸。 再说就算不是许大山的孩子,也是个被拐的可怜孩子,不能丢下不管。 当然,宋文彬也明白无缘无故要人家孩子是不合理的。于是他故意一脸严肃的看向陈国良:“我弟弟家的小儿子丢了,跟这孩子一样大,手上也有这么颗小红痣,你们怎么说?” 围观的邻居刚刚消化完向辰讲得被拐经历,又听宋文彬这么一说,下意识就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觉得向辰就是新厂长家丢了的小侄子,难怪人家这么激动了。而且也明白刚才误会向辰,都觉得自己被蔡珍一家欺骗了,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陈国良和蔡珍已经懵了,怎么这小孩就突然成厂长侄子了?娘不是说了这孩子外地来的无亲无故吗?对了,新厂长就是外地来的! 这么一想,陈国良和蔡珍先心虚了,买孩子买到厂长家去了,这不是上赶着得罪人吗?哪还敢把向辰往回要。 宋文彬见状,抱着向辰想先回屋里,后续的事他再来处理,刚才这孩子吓着了,不能在让他跟这家人掺和。 陈国良黑着脸站在后面不敢说话,蔡珍心有不甘地喊道:“宋厂长,咱家买您侄子可花了不少钱和粮食。” 宋文彬转身,看着蔡珍没说话。 蔡珍扯了扯嘴角,讪笑道:“您看,要不是我们买了您侄子,他现在可还在人贩子手里,还不知道要卖到哪里吃苦呢……” 宋文彬嗤笑一声,懒得跟这种人纠缠,直接道:“钱粮我补给你,以后别再打我们家孩子注意,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不再搭理面露喜色的蔡珍,抱着向辰,让许恒洲开门,直接进屋了。 吴光明站在门口,看了看屋里的一大两小,尴尬的笑了笑,就说先走。他本来的心思跟蔡珍一样,在新厂长面前卖个好,没想到撞见这么一场大戏。现在人家明显有事,吴光明就识趣的告辞。 宋文彬送他:“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这还有事,今天真是麻烦吴同志了,谢谢你。” “您客气了。”吴光明连忙道:“孩子找着了是好事,蔡珍家要是敢闹,厂里不会不管的,您忙,我先走了。” 以吴光明的身份其实没资格说这种代表厂子的话,但他这人有几分机灵,本来就是蔡珍一家不占理,谁会瞎了眼偏她们家。所以他就卖个嘴,在宋文彬面前讨个好。 他的这点小心思宋文彬自然清楚,但好话人人爱听,于是宋文彬就笑着领了他这份好意。 屋里,向辰还是一脸懵,怎么就突然成那个什么厂长的侄子了?还有许恒洲,捧着他手看啥,他长个痣有什么不对吗? 许恒洲被他这副茫然无辜的小表情逗笑了,总算把小东西划拉到自己地盘了,以后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么想着,许恒洲就直接下手,捏了捏向辰两腮的软肉,心情愉悦极了。 向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捏自己,傻乎乎地看着许恒洲,还等着他来解惑。 许恒洲正要开口,宋文彬突然进来,许恒洲的手一秒移动到向辰额头上红的那一块,语气温柔:“疼吗?哥哥给你揉揉。” 向辰:“???” 宋文彬关上门,走到两人身前,看着两小相处和谐,问许恒洲:“这就当哥哥了?” 许恒洲眼神忧郁,神情也带上几分彷徨:“大伯,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像我弟弟,看着就亲切,是不是我太想他了看错了……”宋文彬一怔,本来心里还存了几分疑虑,这下也散的差不多了。到底是亲兄弟,血脉相连的,有些感应也正常,于是心底几乎认定向辰就是许大山的小儿子了。 宋文彬在许恒洲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应该就是你弟弟了,找着了就好,以后你们好好的,我也算对得起大山了。” 许恒洲满脸感动:“大伯,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兄弟还不知道在哪呢。” 说着又拉过向辰:“弟弟,以后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绝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宋文彬欣慰的看着两兄弟相亲相爱,心里满足地不得了,老天总算是照顾他一把,两个孩子都找着了。 向辰被许恒洲虚抱着,满脸问号。不是,男神你怎么回事?什么弟弟?我怎么成你弟弟了?难道我穿越过来还失忆了吗? 虽然很懵,但向辰也知道不是问问题的时候,有什么疑问私下再问许恒洲,他现在应该配合。 于是向辰往许恒洲身边靠了靠,小包子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试探着喊了一句:“哥哥……” 许恒洲一怔,小豆丁乖乖地靠着他,眼珠子乌溜溜的,软乎乎的叫他哥哥,好像心里突然就被这小家伙摸了一把,心都被叫软了。 他是对向辰有过好感,也曾被触动过,可是跟现在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是想过要交往,这时,大概真得是想当弟弟疼了。 “来,叫我一声。”宋文彬在旁边看得眼馋,大侄子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了,性格比较独立,哪像小侄子,又软又乖,看着就招人疼。 向辰下意识的去看许恒洲,许恒洲笑了下:“叫大伯。” 向辰乖乖对着宋文彬叫了一声“大伯”。 宋文彬酸溜溜的说:“真是亲兄弟,这一会儿就只听哥哥的话了。” 这话莫名讨好了许恒洲,他看着向辰的眼神更温软了一些。 “欸,小侄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宋文彬刚想叫向辰,突然发现没有称呼。 向辰瞬间反应过来,不能叫奇怪的名字了! “我叫向辰!”他大声对宋文彬说。 “向辰?!”宋文彬想了一下,大概是原来收养的那家给取的名字,那要不要换一个? 向辰偷偷看了眼宋文彬,怕他给自己起个什么国啊的红啊志啊之类的名字,小声道:“我就叫向辰,我妈妈说我是小星星……” 说着向辰眼圈就有点红,他出生在晚上,那天晚上繁星满天,他妈妈给他取名辰,说他是颗小星星。 向辰小时候的小名就叫星星,后来妈妈没了,外公外婆没了,他的小名就再没人喊了。 第20章 我哥哥 宋文彬没想到问个名字差点把人招哭了,软乎乎的小娃娃红着眼圈,要哭不哭的看着你,谁能受的住? 反正宋文彬是受不住,连忙哄道:“好好好,就向辰,许向辰,等大伯去给你上户口,就叫这个。” 向辰一听,虽然姓变了,但无所谓啊,他早就想改姓了,于是眼眶还红着,脸上已经挂着笑了。 宋文彬松了口气,摸了摸向辰的脑袋:“以后跟着大伯和哥哥……” 向辰懵懂的点点头,他对这个一身军人气质的男人很有好感,而且这人还帮了他,他愿意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宋文彬正要再说两句什么,突然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宋文彬一怔,视线转移到声音的来源地。 向辰歘的一下红成番茄,一张包子脸涨的通红,眼睛水润润的,还透着几分委屈。 可不是委屈么,肚子饿着被盖了口黑锅,现在又在人面前丢了面子。别看向辰年纪小,年纪小也要面子的呀。 许恒洲没什么顾忌,他觉得向辰好像不管什么表情都十分有趣,总能让他开怀。于是当着向辰的面笑弯了腰,笑得向辰眼睛都红了一圈。 宋文彬轻咳一声,压住喉咙里几乎要爆发的笑声,顾忌着向辰的小脸面,快速道:“我都忘了,你还没吃饭,家里没吃的,我去食堂给你弄些吃的过来。”说着转身就想走。 向辰一听,顾不得被笑得发烧的脸颊,拉着宋文彬的衣角哀求:“大伯,你能去看看小花吗?我怕他们打她……” 他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他真的很担心那个小姑娘,她刚才帮他说话,还不知道蔡珍关上门要怎么收拾她。还有陈芬,被当众下了脸面,估计也不会轻饶陈小花。 宋文彬想了一下,问:“是帮你说话的那个小姑娘?” 向辰点点头:“是她,她很乖很懂事,会照顾小妹妹,对我也好……” “好。”宋文彬蹲下身摸摸向辰的小脑袋:“大伯去看看,不让他们欺负小花。” 向辰心下一松,下意识抿唇露出一个笑容。他被带走了,算是脱离苦海,可是帮了他的陈小花还在陈家,要是因为他受什么罪,向辰怎么能不愧疚。 宋文彬出去给向辰弄吃的,走廊上还聚了不少邻人在说些什么,看见他都跟他打招呼。 宋文彬回过两句,在邻居好奇的目光中敲了陈国良家的门。 开门的是蔡珍,本来脸色就不好看,见到敲门的是宋文彬,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宋厂长,您还有什么事吗?”蔡珍顾忌宋文彬身份,强撑出一副笑脸。 宋文彬仗着个高,不动声色地就把陈国良家那巴掌大的地儿看了个遍。 陈国良不在,帘子拉着,估计进里间去了,两个大点儿的女孩,一个蹲在饭桌前吃馍馍,另一个黑着脸站在墙角,身边有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小侄子让他来看看的小花。 小姑娘站在墙角,看不清脸,但是却能听到细细的抽噎声。 宋文彬冷下脸,对蔡珍说:“我侄子头上是你打的吧!” 蔡珍眼底划过一抹惊慌,连忙解释道:“宋厂长,这都是误会……” “误会不误会的我不管。”宋文彬摆出一副找麻烦的架势:“我这人喜欢小孩子,最讨厌乱打孩子的人家,我们家侄子就算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家做这种事,等我直接叫公安吧!” 宋文彬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考量,陈小花是陈国良家亲生的,他怎么都管不到人家家里去。要是直说让他们别欺负小姑娘,陈家人心里对他有怨,更大几率不但不会听他的,反而会把愤怒发泄在陈小花身上。 所以宋文彬摆出找麻烦的架势,先提向辰,这样蔡珍会以为他是为了向辰出气,等着抓他们家把柄,反而就不敢随便打孩子了。 果然,蔡珍讪笑两声:“看您这说的,我们家从来不打孩子,那都是意外。” 宋文彬眼神往陈小花身上一递:“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在哭吗?” “饿的,饿的。”蔡珍连忙解释:“孩子没吃饱,闹着哭呢……” 话是这么说,蔡珍却偷偷瞪了陈芬一眼,让她不要再欺负陈小花了。 陈芬不甘不愿的往旁边让了让,还推了陈小花一把。 宋文彬看看,基本目的达到了,再多说其他的就过犹不及了,于是又加了一句:“晚点我把钱粮给你们送过来,以后我家孩子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是是。”蔡珍连连点头,看宋文彬准备走,又叫住他,期期艾艾道:“宋厂长,大宝、不是,您侄子穿得可是我们家的衣服鞋子,是不是……” 宋文彬不知道向辰只穿了陈小花一双鞋,就皱眉道:“晚上一并给你送来。” 蔡珍这才满意的笑了,欢送宋文彬离开。 门一关上,陈芬就不满的嚷嚷:“妈,就这么算了吗?还有这个小贱人,我要撕了她的嘴。” 墙角蹲着的陈小花瑟缩了一下,刚才陈芬真的是在撕她的嘴,就是扯着嘴角往两边拉,疼得小姑娘哭都快哭不出来了。陈国良和蔡珍恨她乱说话帮外人,也不管陈芬怎么折腾她。要不是宋文彬来了,陈芬还得继续折磨她。 “闭嘴。”蔡珍呵斥了一句,又把耳朵贴在门边,怕宋文彬没走听见了。 确定外面没声音了之后,蔡珍才哄着陈芬道:“不算了能怎么办,那可是厂长!再说……” 她看了看拉得严实的帘子,放低了声音:“那小东西走了也好,以后妈给你生个亲生的弟弟。” 陈芬才不想要什么弟弟,最好她妈一辈子生不出来才好,但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说出心里话,于是假装赞同道:“对,生个亲弟弟,谁要那野孩子。” 蔡珍一直都看不惯向辰,当初也是迫于无奈才留下向辰,这时候能送走,其实她还挺开心的。 再说,当初买向辰的钱粮都是陈老太出的,虽然钱他们补回去了,但粮食可还没给呢,等宋厂长拿来了,她们就把粮食留下。那么多玉米面,她留一半,再给她娘家送一半,多好! 蔡珍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连向辰身上的那件衣服都想好怎么办了。好料子,一个补丁都没有,拿回去给大哥家的小儿子军军,大嫂不得感激死她?!以后她妈再贴补她,看她怎么说嘴。 唯一让蔡珍感到遗憾的就是不赶巧让宋厂长撞上这么一出,不然这么大的缘分,搞不好还能跟宋厂长家攀个亲戚。要是早知道那小东西有个厂长伯伯,她就对他好点,这时候还能认个干亲什么的。哎,可惜了。 隔着一堵墙,宋家这边许恒洲正给向辰解释宋文彬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身份又是怎来的。 向辰听完,目瞪口呆,对许恒洲佩服的五体投地。男神不愧是男神,连人贩子都能卖,自己能找一个伯父,还能把他给捎上。 “傻了?”许恒洲见他张着嘴傻乎乎的样子,笑着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 向辰反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道:“不能刮的,会变成塌鼻子。” “小傻子。”许恒洲嗤笑一声,见向辰捂着鼻子不让他碰,就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向辰就两只手,护得住这里护不住那里,只能无奈的任由许恒洲这摸摸那揉揉,好像他是只大玩具一样。 “所以以后你是我哥哥咯。”他仰着小脸问许恒洲,眼底还有几分期待。 要说向辰对许恒洲没想法那是假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去告白,但是他们俩现在这个状况,哪还有什么心思想那个。许恒洲能给他弄来一个身份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向辰没那么贪心。但是想到能跟自己喜欢仰慕的人亲近,向辰心底还是很欢喜的。 许恒洲刚想嘲笑两句自己没这么蠢的弟弟,看见向辰眼底的期待后,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低头道:“不然呢?你想当我哥哥?” “不是不是。”向辰高兴极了:“你是哥哥,是我哥哥!” 向辰其实不算独生子,他后妈带了个比他大一岁的儿子嫁进他们家,后来又给他爸生了个比他小很多的小儿子,所以也算哥哥弟弟都有。 最开始向辰也想过跟新来的哥哥好好相处,可是那孩子跟他妈一样的性格,表里不一。当着向辰爸爸的面各种谦让,一副好哥哥的样子。背过身就欺负向辰,骂他没妈,还抢他的东西。 向辰那时候小,没啥心眼,傻乎乎地就跟人正面刚了。他爸却被那对母子装出来的样子迷惑,觉得是他挑事,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向辰气得要死,后来那人再招他的时候,他直接跟他打了一架,自己头上留了条疤,但也让那人瘸了几个月,算是出了口气。 再后来向辰就被外公外婆接走了,对他爸越来越失望,也不把那一家子当亲人看。 所以说向辰本质上还是算个独生子,许恒洲愿意当他哥哥,对向辰而言,就像小时候的愿望,都已经放弃了,结果突然实现了。那种惊喜,简直加倍!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向辰围着许恒洲,转着圈边笑边叫他,简直像只撒欢的小狗。 许恒洲被他这副欢快的样子感染,笑着道:“你是小鸡吗?咯咯咯叫个不停。” 向辰被嘲笑了也不生气,弯着眼睛看着许恒洲,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开心。 “傻乎乎的。”许恒洲也没办法了,好笑道:“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向辰问。 许恒洲说:“当我小弟,听我的话,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还有帮我背书包。” 向辰:“……” 现在收回可以吗?! 第21章 置家当宋文彬从食堂买了两个玉米饼,一份菜汤,还有一个清炒茄子。 打开食堂借来的铝饭盒,向辰有些惊喜:“有菜啊!”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炒菜。 在陈国良家的时候,屋子里是没有厨房的。这边家属院一层一个公用厨房,但平时煮粥什么的,都是放在自家煤炉子上用瓦罐煮的。 像陈国良家这样,一天三顿高粱野菜粥,馍馍提前一次蒸许多,基本是用不着炒菜的。唯一的菜就是桌上的咸菜,偏偏蔡珍做得咸菜还很难吃,除了咸就没有别的味道了。就算这样,向辰也只吃过一次,还是陈老太来的那次。 所以见到久违的炒菜,向辰不免有些惊喜。 “快吃吧!”宋文彬笑着说,又问许恒洲:“你还吃吗?” 宋文彬觉得两个孩子都还在长身体,能吃多少吃多少,所以特意多买了一些。 不等许恒洲回答,向辰讨好地把手上的玉米饼给了许恒洲一个:“哥哥也吃。” 许恒洲笑着把饼接过来:“别以为讨好我就可以糊弄过去。” 刚才宋文彬还没回来,他跟向辰算旧账。向辰哼哼唧唧的想赖过去,弟弟是用来疼的,小弟是用来跑腿的,能当弟弟干嘛要当小弟。 许恒洲被他这副赖皮的小模样逗得想笑,这么点大的小豆丁能当什么小弟啊,但是向辰的样子就是很搞笑,许恒洲才不依不饶的,其实只是想逗他罢了。 向辰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向辰手上的饼子,小声道:“给你了呀……” 许恒洲手一顿,这就算好吃的?刚想嘲笑向辰两句,就见他已经自己捧着饼子啃上了,小米牙咬一口,鼓着腮帮子吃得还很香。 许恒洲这才想起向辰跟他讲过的在陈家吃的什么,一瞬间有点小心酸,逗弄向辰的心思也没了,自己把玉米饼撕成小块,泡在汤里让向辰吃。心里也想着弄些什么东西给向辰,才能不让这两人怀疑。 宋文彬看着两兄弟你来我往,看他们相处的这么好,心里也很高兴。 他这一辈子就没打算结婚,这两个孩子说是侄子,其实跟他没血缘关系。但在宋文彬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孩子,他会照顾他们长大,教育他们成才,否则,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许大山。 宋文彬看了一会儿,说:“你们先吃着,我去弄些东西回来,恒洲照顾好弟弟。” 许恒洲和向辰都点点头,向辰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奶声奶气:“大伯你早点回来。” 这现实的孩子已经被一顿饭给收买了。 许恒洲站起身,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宋文彬拒绝,要走了又想起来,对许恒洲说:“我一会儿让人送东西回来,你接一下,还有,给弟弟换身衣服,陈家要要回去,先穿你的,等我买了布再找人给他做。” 向辰一愣,要回去?臭不要脸! “这是我的衣服。”向辰委屈的对宋文彬说。他这衣服是为了告白专门买的,可贵呢,才不是陈家给的。 宋文彬也愣了下,他自然是相信向辰的,顿时知道蔡珍骗他了,于是皱眉道:“那算了,鞋子是他们家的吧,把鞋子换了,我去问问有没有你能穿的先对付一下。” 说完之后,宋文彬就出了门。他要去弄粮食,早点把陈家那边了结了,免得以后再有什么麻烦。 另外,家里虽然大件家具不缺,但是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没有,他和许恒洲过来,只带了随身的衣服,还有一些简单的行礼,许恒洲的衣服还是在省城临时做的。 这么一算估计要花不少钱票,好在宋文彬级别够高,工资也高,军队发的票又是通用的。他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着实攒下不少,养两个孩子是绰绰有余的。 宋文彬早跟厂里打过招呼,下午请半天假,他把家里东西置办一下。厂里还给他拨了两个人帮忙,其中就有那个吴光明。 有钱有票还有人,机械厂的身份也好用,宋文彬很快就把该买的东西买了,他去买,买好的就让人帮忙送回去。 本来屋子里有一张桌子,几把凳子,一间屋一张床,这些都是厂里的财产,其他什么都没有。要想过日子,需要置办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家里,许恒洲看着向辰吃完一个半玉米饼,炒茄子吃光了,汤也喝了大半。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向辰的肚子,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能吃这么多。要知道这玉米饼可不是想他们那时候卖的那样又小又薄,食堂的玉米饼是给工人吃的,个大还厚,说是饼子,在许恒洲看来,不如说是大号馒头。 这样的玉米饼,一个壮年工人吃两个差不多就七分饱了,现在也没谁能吃饱,七分饱就是一个工人正常饭量,结果向辰一个人吃了一个半! 向辰被许恒洲看得不好意思了,掩着嘴打了个小嗝,红着脸小声说:“不吃完浪费了……” 其实是这么长时间吃不饱,他一不留神就吃多了。挨过饿之后,才明白能吃饱肚子是件幸福的事。 许恒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心软就想给向辰掏吃的。但是想着他刚吃完饭,就又掏了颗大白兔,剥掉糖纸塞进向辰嘴里。 他觉得向辰好像很喜欢吃这个,于是默默盘点了一下自己空间里的大白兔,觉得供应向辰应该没问题。 冷不防嘴里又被塞了颗糖,向辰一边忍不住咂摸着嘴里甜蜜的滋味,一边皱着小眉头,语重心长地教导许恒洲:“你自己留着呀,别给我了,哪有这么随便吃的,以后都吃不到了,看你后不后悔。” 如果忽略他包子脸上鼓起的那一块和黏糊糊的小奶音,大概这话会增加一些说服力。 许恒洲嗯嗯啊啊的敷衍点头,看着小包子眯着眼睛把一颗大白兔吃出珍馐的架势,心里默默想到,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养宠物,投喂确实是件愉悦身心的活动。 向辰一颗糖还没吃完,宋文彬安排的送东西的人已经来了。 先送来的是被子和褥子,这是宋文彬在转业文书下来之后,就托人帮忙做好的,所以出去之后就直接先去取货,然后让人给送过来。 许恒洲领着人进屋,让人先把被子放到床上去。刚把被子放好,外面送其他的东西的人也来了。 小件的煤炉子、烧水壶、搪瓷盆、开水瓶,碗筷茶杯等等,是吴光明扛了个大包给他们一并送来的。 吴光明还没走,外面有人喊着让去接煤,原来宋文彬定了几百块煤球让人给送来。吴光明干脆就留着帮忙把煤球搬上来,又在走廊里放好。 许恒洲见了,让向辰留在屋子里,自己挽着袖子去帮忙。向辰不肯,也帮着去搬煤球。他人小,一次两手只能抱一块,哼哧哼哧往上爬。 路过陈国良家的时候,向辰停了一下,他们家大人上工去了,陈芬和陈芳上学去了,陈小花又被锁在屋子里。 向辰左右瞅瞅,隔着门喊了两声,不一会儿听见小姑娘细细的声音。 问了下她的情况,听见她说没事,向辰这才送了口气,又说了两句,让她躲着陈芬一些,才继续哼哧哼哧的去搬煤球。 有吴光明这个主力军在,加上送煤的人也帮了忙,很快煤球就在走廊摆好了。 许恒洲见吴光明满头汗,手上衣服上都是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让他歇歇,他去烧点水。 吴光明不在意的摆摆手,自己去公共厨房把手冲干净,又对着水龙头喝了一气,然后就要走。 许恒洲客气的送走吴光明,心里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卖力气。但是人家帮了忙也是真的,不过这些事暂时还轮不到他考虑,宋文彬会处理好的,这就是当小孩子的好处了。 吴光明走后,许恒洲看看自己,两手乌黑,还有向辰,小白包子都变成黑包子了,脸上那一道一道的,跟只小脏猫一样。偏他自己还不知道,见许恒洲看他,傻乎乎的冲他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衬得小家伙更傻了。 许恒洲偏头笑了一会儿,去把煤炉子通一通,他在省城公安家借住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一些简单的活计他都学得差不多了。 通了炉子,又去楼下有人在的人家里换了两颗正烧着的煤球,放到自家炉子里,上面再放颗新的,然后把接满水的烧水壶放上去。 水烧开了,许恒洲兑着凉水把吴光明送回来的东西先都清洗了一遍,然后又接了水继续烧。 两个开水瓶都灌满之后,许恒洲把门关上,拉着向辰进了卫生间。 小脏猫总要洗洗的,许恒洲觉得还是小白包子好看。 第22章 换新家 “过来,你躲什么?!”许恒洲耐着性子朝向辰伸手,想把缩成一个球的向辰拉起来。 “不要。”向辰缩在墙角,可怜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洗澡你躲什么?”许恒洲好笑道:“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不洗晚上睡地上啊!” 这房子只有两间房,向辰肯定是和许恒洲睡一间的。 向辰涨红了脸,低头不肯说话。他不是不想洗澡,这么久没洗澡难受死了,洗个热水澡才舒服呢。 而且他对许恒洲要帮他也没什么意见,他拎不动开水瓶,许恒洲也是怕烫到他,才要帮他的。 向辰真正不愿意的,是许恒洲帮他脱衣服……他刚才想起来,他穿得不是什么正经短裤,哪怕因为这么久的摸爬滚打已经灰扑扑的看不出本质,但它还是条平角内裤啊! 被许恒洲看见,肯定又要笑话他的。 “怕我看什么?”许恒洲索性在向辰面前蹲下,笑眯眯的问:“难道你其实是个女孩?” “我才不是女孩!”被质疑性别,向辰瞬间炸毛:“我哪像女孩了?我……” 他站起来想跟许恒洲理论,激动地差点要验明正身。 许恒洲一把抓住自己跑出来的小脏猫,笑着哄道:“嗯嗯,辰辰是男孩,哥哥瞎说的。” 向辰被哄得晕晕乎乎的,任由许恒洲给他解开扣子脱掉抹布一样的衣服,还结结巴巴的跟许恒洲说:“我、我真的是男孩,不骗你的。” 许恒洲一边点头一边给他解腰带,解下来之后就觉得有点奇怪,这形状……领带?许恒洲下意识的去看向辰的短裤。 向辰瞬间反应过来,僵着身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面前许恒洲已经研究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扭头轻咳了一声,忍笑安慰向辰道:“这是没办法么,我理解的,没关系,除了我没人知道辰辰内裤外穿了,还有美国那个超人,不也是……” “别说了。”向辰木着脸看许恒洲忍笑忍到嘴角都在抽,生无可恋道:“你想笑就笑吧。” “哥哥怎么会笑你呢?”许恒洲还想掩饰一下,结果话说到一半,向辰就看他表情由忍住,不能笑到忍不住了,然后哈哈哈哈…… 向辰:“……大骗子!” 许恒洲笑完才发现那只白团子已经委屈巴巴地自己泡进水里了,新打的大木盆,装个团子正合适。 许恒洲拧了条毛巾,讨好地凑过去:“哥哥给你擦背。” “我寄几洗!”向辰气得话都说不清了。 许恒洲毫不在意,软乎乎的小团子,生气跟撒娇一样,养着真有意思。 在许恒洲“帮忙”下,向辰终于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连水都换了两盆。 洗干净的向辰跟开始那副灰扑扑的模样比,可爱程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许恒洲满意的给他擦着头发,意外体会到了小姑娘玩洋娃娃的快乐…… 给向辰洗完,把他放在凳子上坐着,许恒洲自己也简单洗了个澡换身衣服。他的衣服向辰穿着还是大了,但要让他继续穿原来那套,别说许恒洲了,向辰自己都不愿意。 好在救星很快回来了,宋文彬带着剩下的东西回来了。 他把一袋子玉米面放到厨房,一口大锅是他带回的的大件,直接放到灶上,买的零碎各自放好。 “大伯,你回来了呀。”向辰乖乖坐在凳子上问好。 宋文彬把他抱起来,笑眯眯的道:“洗干净了更好看了。” 被长辈夸奖了,向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文彬把他放下,又把自己带回来的包裹递到他面前:“打开看看。” 向辰打开,顿时惊喜地叫出声:“是给我的吗?” 包裹里是一套小号的绿军装,这个时候的人们都十分崇拜军人,对于这样的仿军装虽然没有几年后那样狂热,但也已经是心头好了。这样一套衣服穿出去,绝对是所有孩子羡慕的对象。 宋文彬摸摸他的头:“换上试试。” 许恒洲玩娃娃上瘾,主动把向辰抱进屋里,帮着他换上宋文彬带回来的衣服。 这一套衣服还很齐全,从帽子到鞋子,连腰带都有一条,向辰换上,大小正好。他美滋滋的掂着脚去看镜子,觉得自己穿这一身,简直帅得不得了,又酷又帅! 许恒洲在他背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觉得他们家小包子不管做什么穿什么,只有可爱和更可爱,萌跟更萌的区别。至于酷帅什么的,别开玩笑了,不存在的。“大伯,你看我!”向辰自己美完了,还哒哒哒跑出去给宋文彬看。 “哟,真精神!”宋文彬很会夸奖人了,竖起大拇指夸得向辰见牙不见眼,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宋文彬说:“等大伯给你弄块布,再找人给缝个包,以后咱辰辰就穿这个去上学,让所有同学都羡慕。” 向辰还惦记着许恒洲,连忙道:“我不要包,给哥哥做衣服。” 他在陈国良家算是长见识了,陈芬作为家里最受宠的孩子,所有能穿的衣服加起来,只有冬天的一套棉袄,夏天的两件短衫,春秋两三件衣服两条裤子,裤子夏天也是这两条换着穿。 下面的陈芳和陈小花就更惨了,穿得是陈芬穿不了的衣服,基本都打着补丁。 所以向辰觉得包要不要无所谓,给许恒洲做件衣服比较好,像陈家那样也太寒颤了。 许恒洲没想到他还记着自己,心里跟被小猫用肉垫子拍了一下一样,痒痒的,总想伸手揉一揉。 “哥哥也有。”宋文彬越来越喜欢这两个孩子了,许诺说给许恒洲也做新衣服。 跟两个孩子说了会儿话,宋文彬去清点刚让人送来的东西。他这才发现被子已经铺好了,煤炉子点起来了,水还烧着,其他东西也清洗过了。 宋文彬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又高兴又心酸,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自己那个家早就散了,军营的宿舍就是他家,但是什么时候回去都是他一个人。 现在生活中突然多了两个孩子,空荡荡的房子突然热闹起来了,连心里都跟着热乎了。 宋文彬拍拍许恒洲的肩膀:“以后生火、倒水什么的等我来做,别烫着了。” 许恒洲笑笑没接话,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可能真得什么都不做等着人照顾。他家小傻子是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他不一样,虽然力气还不太够,但这些基础的活计却是没必要推脱的。 说话间煤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好了,宋文彬去把铁锅洗了,又烧了锅水先煮着。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过,肯定就每天吃食堂了,可这不还带着两个孩子嘛,总要吃些好的补补,所以宋文彬才花力气弄了口大锅回来。 宋文彬忙着许恒洲也不能干看着,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向辰偷偷在镜子面前照了会儿自己的英姿,然后就跟在许恒洲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刚得了个哥哥,向辰兴奋劲还没过去,总想往许恒洲身边凑。 许恒洲一扭头,他就弯着眼睛送上一个乖巧的笑,然后软乎乎的喊一声“哥哥”。弄得本来嫌他碍事想撵他的许恒洲只能停手,摸摸头揉揉脸,怎么都拉不下脸跟他生气。 忙忙碌碌地把新家收拾的干干净净,三人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心里成就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家属楼开始热闹起来,各家上班的上学的都会来了。 宋文彬去借了杆秤,把家里的玉米面秤出70斤,剩下的倒进买回来的粮缸里。然后又去拿了五十块钱。 他出去借秤的时候,已经引起邻居们的注意了。加上一下午的发酵,陈家从人贩子手上买了新厂长的侄子这件事已经传遍了铸铁厂和机械厂两个厂子。 所以宋文彬拎着麻袋一出去,楼下的来楼上串门了,同楼层的都在走廊里忙乎,其实都是在看热闹。 宋文彬乐得他们看,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了结了才好,他当着众人面去敲开了陈国良家的们。 平时这个时候,陈国良家都不会关门的,家属楼上上下下,除了家里没人或者晚上休息,一般都不会锁门。 但是今天不一样,陈家算是丢了个大脸,陈国良去上班,一堆人明里暗里打听向辰的事。前两天是好意或者凑热闹,今天就是看好戏的居多了。他又不像蔡珍那样,脸皮厚嘴还能说,没两句就被人挤兑的满脸通红,差点扔下工作跑回去。 陈国良到家的时候脸都是黑的,蔡珍也不遑多让。宋文彬可是她的顶头上司,加上她这人平时还有点装,总觉得自己干部家庭出生,表面上跟人处得不错,实际上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她对人的那份轻蔑和看不起。 都是工人大家庭,谁还看不起谁啊!人家好歹还是通过正规招工考试考进来的,或者接家里长辈的班。哪像蔡珍,走了后门进来的,哪来的脸看不起别人! 平时没什么事就算了,也没人跟蔡珍计较,这回向辰这事一出,看蔡珍笑话的可比陈国良那边多多了。 起初蔡珍还想装着宋文彬很感激她们家,想狐假虎威一把,可是她也不想想,家属楼多少人看见宋文彬冷着脸说要叫公安。再说他们家还冤枉人家宋厂长侄子了,还感激,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于是蔡珍的谎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揭穿了,脸皮都被人扒下来扔地上踩了两脚。这对要面子的蔡珍而言,简直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 第23章 买身钱(一更) 夫妻俩黑着脸回来,几个小的一声都不敢吭,连陈芬都手脚麻利地帮忙烧水抹桌子,生怕大人将火烧到她们身上。 再生气饭还是要吃的,又是一锅高梁野菜粥,蔡珍心情不好,本来粥就不好吃,她还给煮糊了。吃在嘴里,野菜的涩加上糊锅的苦味,难吃的让人想吐。 陈国良刚喝了一口就想摔碗,又生生给忍住了,粮食就这么多,他老家还在闹饥荒,嘴里省下来的都得往回送,哪能浪费。 于是陈国良皱着眉头大口喝,粥都不过嘴,好像顺着喉咙就倒进去了。几个小的都学他,陈小花和陈芳皱着眉头大口喝,陈芬瘪了瘪嘴,到底没敢说什么。 宋文彬来敲门的时候,陈家人已经吃完这顿糟糕的晚饭了。 蔡珍正在收拾碗筷,听到敲门声打发陈芳去开门。 陈芳打开门看见是宋文彬,蹬蹬瞪跑回去,扯着蔡珍衣服让她看。 蔡珍一眼就看见了宋文彬拎着的麻袋,垮着地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呀,宋厂长,快进来快进来。” 然后又扭头跟陈芬说:“大妮,去倒水!” “不了。”宋文彬直接拒绝,也不跟蔡珍说多余的,直接找一家之主陈国良:“陈同志,麻烦你出来一下。” 陈国良闻言,强撑着一副笑脸走过去:“宋厂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宋文彬往外退了两步,把陈国良的身形让出来,然后把手中的麻袋往两人中间一放:“这是你们买我侄子花的粮食,我给你们补上,你去找个秤秤一下,看够不够数。” 不等陈国良说话,蔡珍已经满眼放光得凑上来,伸手把麻袋拎起来就想往自己屋子里搬,嘴上还说着:“不用秤,我们都相信您……” 也不怪蔡珍这副作态,这七十斤玉米面,省着点搭着黑馍馍吃够他们一家子吃两个月了。这两年饥荒,乡下饿死不少人,陈国良往村子里送回去不少粮食,加上房子的事,陈家一直过得紧巴巴的,这一袋玉米面,对现在的陈家来说可是个大进项。 宋文彬哪能让蔡珍就这么把粮食拎走了,他按住粮食袋子,坚持要陈国良找秤重新秤重。 陈国良没办法,拿了杆秤当众秤了一遍,确定七十斤有多无少。然后宋文彬又掏出五十块钱,数清楚交到陈国良手里。 不是他想多给,而是向辰到底是在陈国良家吃住了几天,宋文彬觉得要断就断得一干二净,让陈家人什么借口都找不到才行。 让陈国良当众把钱再数一遍,然后把陈小花的那双鞋子还给蔡珍,蔡珍一看就明白宋文彬知道衣服不是他们家的了,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没敢再跟他撕扯。 做完这些,宋文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让陈国良立下字据,写清当初买向辰时的“身价”,他补给陈家多少钱粮,以及保证以后跟向辰再无关系。 众目睽睽之下,陈国良一张脸黑红黑红,抖着手写完字据,又按了手印,然后宋文彬又让蔡珍也在上面按了一个。 收好字据,宋文彬转身就离开了陈家,事情解决了,他一秒都不想再跟这一家子掺和。 …… 宋家,宋文彬拎着玉米面出门,临走前让两个小的留在家里别出去。 他一走,向辰就凑到许恒洲面前,怯生生地问:“哥哥,大伯是不是给陈家拿粮食去了?” 一个下午嘴都没停,他现在叫许恒洲哥哥已经叫得很顺口了。 “嗯。”许恒洲摸摸他的头,“把帐算清了,免得他们以后再来掰扯。” 向辰张了张嘴,又沮丧地垂下头,他现在不是刚穿越的时候了,陈国良家的生活让他明白了现在粮食有多紧缺。他的身价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低廉,那么多粮食,得让宋文彬多为难啊! “想什么呢。”许恒洲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他把身边垂头丧气地小团子放到自己怀里揉一揉,捏捏他两颊的软肉,笑着道:“你瞎操个什么心,还有我呢,不会白让你叫哥哥的。” 向辰被捏着脸,说话含糊不清:“可是你也没钱没粮食啊!” 总是被许恒洲当成一个大娃娃揉来捏去,向辰现在有些怀疑他前男神现大哥是不是有些跟小女孩一样的癖好,喜欢玩洋娃娃什么的。 许恒洲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钱他没多少,但粮食大大的有啊! 但是许恒洲近来整理空间,也发现一个问题,他是有很多粮食,可是没办法拿出来吃。现在的人们的口粮包括但不限于玉米、高梁、红薯、野菜等等,听说乡下遭灾严重的,吃米糠麦麸秸秆,还有草根树皮什么的。 当然,大米白面城里也是有供应的,这是算在细粮里面,可是太少了,这两年几乎只有过年过节才有可能供应一点,而且还不一定抢得到。 许恒洲的空间里有什么?别的不说,大米白面是最普通的,玉米面也有,但是太精细了,想往自家的粮缸里掺都盖不住。唯一能蒙混过关的大概是红薯,偏偏宋文彬就拎回来一袋玉米面。 许恒洲自己到是可以找机会吃些好东西,可是宋文彬和他家小团子怎么办? 空有金手指却无法使用,许恒洲不由叹了口气。向辰不明白他心里的这些纠结,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了,空有养家的心,却没有养家的能力太让人难过了。 向辰感同身受,张开小胳膊给了许恒洲一个“男人的拥抱”,安慰他道:“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能挣很多粮食了。” 许恒洲心底的那点烦恼被向辰这神来之笔彻底打散,他忍着笑摸了摸面前一脸严肃的小包子,突然觉得能遇见这个小家伙真是不错,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宋文彬进门就看见小兄弟俩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他那个小大人一样的大侄子满脸笑,宋文彬刚才跟陈家人打交道弄出来的坏心情瞬间没有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宋文彬心情很好的凑上去问了一句。 “大伯,哥哥说他要快快长大挣很多粮食。”向辰抢着答道,说完还得意的冲许恒洲笑了笑,好像在表功一样。 许恒洲:“……我没说过。” 向辰:“哥哥他害羞!” 许恒洲:“……”这小蠢货真是不能惯着! “好了好了。”宋文彬好笑地把向辰抱起来举高高:“咱们该吃饭了,要挣粮食等你们长大了再说。” 宋文彬去厨房,烧水煮玉米糊糊,他今天太忙,粮食只弄回来玉米面,晚上就只能吃这个了。 一大锅玉米糊糊,煮好了盛在盆子里放在小桌子上,想吃多少盛多少。 宋文彬买回来的碗都是一样的,跟向辰以前用的小汤盆差不多大,向辰低头喝糊糊,能把脸都埋进去。 宋文彬军人习气,吃东西很快,好像都不嫌烫似得,呼呼噜噜两大碗糊糊就下肚了。 他吃完了,看看两个小的都还在吃。就跟他们说了一声,然后去收拾东西。刚搬来到处都要整理,还要记着缺什么再抽时间去买。 许恒洲家教原因,吃东西永远细嚼慢咽,加上他确实不太喜欢这种粗糙的玉米糊糊,又不像向辰饿过肚子,所以吃得就格外慢。 向辰吃得慢就纯粹是因为糊糊太烫加上小孩子嗓子眼小,而且也没人催他,没人想抢他碗里的食物,自然就不急着往肚子里灌了。 但是不排斥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向辰不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孩子,他吃过各种美食,这时候再吃这种刮嗓子的玉米糊糊,一边吃,向辰就忍不住开始想自己那个时代的好吃的。 于是吃到一半,许恒洲听见他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的,好奇之下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就见向辰喝一口糊糊,嘀咕一句“红烧牛肉”,再喝一口,老坛酸菜,再喝一口,鲜虾鱼板…… 许恒洲:“……” 这小傻子怕是还在惦记家里的泡面吧! 吃完晚饭,爷三个坐一起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就洗洗准上床睡觉了。虽然屋子里有灯,但是这时候电费贵,他们又没什么非要点着灯的活动,干脆早些睡算了。 家里两间屋子,一间稍大一间稍小,宋文彬本来准备把大的那间给两个孩子住,但是许恒洲和向辰都不肯,他只好自己去住那间大点的了。 房间里除了床就什么都没有了,宋文彬看了看,准备抽时间去弄个衣柜,再弄一套书桌回来。两个孩子都要读书,没书桌哪行。 宋文彬叮嘱许恒洲一番,让他多照顾着弟弟点之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许恒洲看看坐在床上的小团子:“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向辰脸一红,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连忙摇摇头,自己慢慢解扣子,脱掉衣服裤子钻进被窝里。 然后仰着小脑袋看许恒洲,讨好地冲他笑:“哥哥快来,床好软啊!” 许恒洲笑了笑,躺上去捏了捏向辰的脸:“就铺了一床褥子,你家里的床垫不比这个软?” 向辰皱了皱眉,小声说:“可是陈家的床垫的褥子都好硬,棉花一块一块的,硌得慌。” “别想了。”许恒洲道:“他们家以后都跟你没关系了,闭眼睡觉。”过会儿,向辰又小声叫道:“哥哥……” 许恒洲闭着眼:“干嘛?”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许恒洲的手指,向辰的小奶音在黑暗里又软又轻:“能遇见你真好……” 第24章 买东西(二更) 许恒洲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跟抱了个小炉子一样。 他睁开眼,怀里一只白嫩嫩的小团子睡得正香。这么大的床,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滚过来的。 许恒洲慢慢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本来不想弄醒向辰的,结果他下床时候向辰还是醒了。 向辰小包子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红印子,迷迷糊糊地看了许恒洲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然后就冲着许恒洲笑了笑,软软地喊了声“哥哥”。 许恒洲觉得他对向辰好像越来越容易心软,脑子里还没个什么想法,身体已经动作了。 他摸了摸向辰睡得热乎乎的脸颊,又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放轻声音哄道:“没什么事,再睡一会儿吧!” 向辰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慢吞吞摇头,自己挪下床穿好鞋子,牵着许恒洲的手跟他去洗漱。 宋文彬早就起了,他常年在军营里生活,作息习惯早就已经固定。 他起来之后,就先去把糊糊煮上,然后去洗漱,又做了简单的运动活动开身体。 许恒洲和向辰起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宋文彬依旧是盛了一大盆放在桌子上,吃多少盛多少。 宋文彬先吃完,他上午要去机械厂报道。 许恒洲知道他昨晚记录了家里缺的东西,准备有时间了再去置办,于是趁宋文彬还没走,跟他说:“大伯,家里缺的东西我去买吧,零零碎碎的,都是小件,我去买了算了,免得你再跑。” 宋文彬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当初他那个公安局长的好友讲得许恒洲的情况给宋文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觉得或许是从小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他家大侄子性格独立能干,很能担事了。 而且宋文彬想,男娃嘛,总要让自己学着做事,就算吃点儿亏也没什么,现在吃得都是小亏,吃多了就长记性了,以后就不会在大事上栽跟头。 宋文彬把钱票都给了许恒洲,没说这些东西怎么用,反而又嘱咐了一遍一定要看好弟弟。 许恒洲点头应下,收好宋文彬给得钱和票。他可没兴趣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总要先弄清楚这个地方的基本情况才行。 等宋文彬走了,两人吃完饭,又去把碗洗了。 向辰吃饭的时候就听见许恒洲说要出去了,他也想出去看看,一直被关着,哪怕向辰不爱出门都被关烦了。 许恒洲见向辰又跟个小尾巴一样黏在他身后,心里好笑,伸手捏了捏向辰的脸:“还吃糖吗?” 向辰刚要拒绝,就见许恒洲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大白兔。他本来以为许恒洲那天给他的就是全部了,所以才想让许恒洲把剩下的留着,没想到还有这么多。 “还有这么多啊!”向辰满眼惊叹羡慕。 “说了我有很多的。”许恒洲把糖递过去:“吃吧,吃完了再找我要。” 向辰犹豫了一下,再多能有多少,而且能随身带着这么多大白兔,哥哥应该也很喜欢吃吧,还骗他说不喜欢吃奶糖…… 向辰垂涎的看了许恒洲手里的奶糖一眼,咬牙拒绝了:“我不吃。”他不能吃哥哥的糖了,都吃完了哥哥就没有了。 许恒洲不明所以:“不喜欢这个了?那你喜欢吃什么?”明明是很想吃的样子啊! 向辰见他一定要得个答案,才吭吭哧哧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许恒洲笑了一阵,又觉得心里有点暖,索性自己剥了糖纸,把糖块塞进向辰嘴里:“哥哥给的不能拒绝,我还有很多,不用管我,我不喜欢吃奶糖。”然后他把剩下的糖全塞进向辰的兜里。 向辰摸着口袋里满满的大白兔,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可以吃好久啊! 他咂摸着嘴里奶香十足的奶糖汁,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他哥哥一定是在哄他,哥哥真好! 心里感动得不行,向辰掏了颗糖,学着许恒洲剥了糖纸,掂着脚把糖喂到许恒洲嘴边:“哥哥也吃。” 许恒洲没办法,张嘴含住糖块。他是真不喜欢吃这种东西,所有奶味的食物对许恒洲而言都是大敌。小时候为了长个子,许恒洲喝牛奶都是直接灌的,对他而言跟喝毒药没区别。 但是奇怪的是,他不讨厌向辰吃了奶糖往他身边凑,明明一身奶气,可就是觉得他家小傻子是不一样的。 向辰珍惜地吃完嘴里的糖,拍拍满当当的口袋,剩下的就舍不得吃了。 许恒洲嚼吧嚼吧就把糖咽了,然后又去喝了杯白水,才把嘴里的奶味冲下去。 两兄弟各自吃完糖,许恒洲去拿了个挎包背上,然后锁好门,牵着向辰往外走。 向辰迈着小短腿,乐呵呵地跟着许恒洲。穿越过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好好逛逛。 许恒洲下了楼,没急着往外走,先去上次换煤球的那家,向那家的李奶奶打听供销社的位置。 李奶奶正在纳鞋底,听见许恒洲问话,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悠悠地说:“市里的供销社啊,离咱这儿远,你要是想过去,得去坐公交车。不过咱厂区也有自己的供销社,东西虽然没市里那个全,但是针头线脑的,常用的东西都有,你要去哪个?” 许恒洲闻言,笑着道:“厂区的。” 他早就想过,这么大的厂子,肯定有自己的商品供销处,不然平时的生活也太不方便了。再说他们两个小孩子,又能买多少东西回来?去那么远不划算,除非他暴露自己的空间,那就更不划算了。 李奶奶听了许恒洲的回答,扭头冲旁边几个男孩喊了一声:“亮亮,来,带这个哥哥去供销社。” 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小牛犊子一样冲过来,看了看许恒洲和向辰,又看看自己奶奶。 李奶奶拍拍他,跟他说:“带哥哥和弟弟过去,回来了再玩。” 许恒洲和向辰就跟着这个叫亮亮的男孩走了,这孩子很害羞,路上一言不发,时不时偷偷看向辰一眼。 向辰不解地摇了摇许恒洲的手,许恒洲笑笑,替向辰把帽子戴好。向辰没看出来,他知道这孩子看的是向辰的一身小军装,那羡慕的眼神可藏不住。 许恒洲心里莫名有些骄傲,那种自家孩子被人羡慕的小虚荣让他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打扮他家小团子,长得好看就该穿好的。 到了供销社,许恒洲看了下,跟他刚穿来时去的那个差不多,面积还要更大一些,里面的商品看着也多一些。 许恒洲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成算。 他先去看得是盐酱醋等调料,总吃没什么味道的玉米糊糊,不说向辰,他自己都受不了。 这时候酱油醋都是有一个大缸,散着卖,平时家里让小孩子拎着瓶子来打,但是宋家连个酱油瓶都没有,好在还有整瓶的,就是贵一些。 宋文彬给的票据里面有几张糖票,有红糖有白糖,都是几两的面额,许恒洲问过有货后,就把这些票全买了糖。 另外还有几张鸡蛋票,许恒洲有心想买一些给向辰炖蛋羹吃,但是他们两个拿太多东西,又怕把鸡蛋摔了,只好作罢。 搪瓷的水杯买了三个,又买了两块肥皂三条毛巾,这都是要工业票的。好在宋文彬给得票够多,不怕买不起。 看看东西,再多他也拿不了了。许恒洲又买了个盆,把东西都装进盆里,他端着盆,让向辰拎着酱油瓶和醋瓶。 向辰第一次体验传说中的打酱油,兴致颇高,拎着两个瓶子兴冲冲的跟着许恒洲身后。 把买的东西放回家里,许恒洲跟向辰又跑了一趟,这次不用亮亮带路,许恒洲已经记住路线了。 第二趟跑完,许恒洲看看已经充实许多的厨房,蔬菜有了,也不用只吃玉米糊糊,剩下的就看宋文彬的意思了。 中午宋文彬回来,说向辰的户口已经在办了,另外许恒洲的学校也安排好了,插班进机械厂附小读六年级。 关于上学问题,许恒洲一早就想过,这个年代有个高一点儿的文化程度绝对是有优势的。但是考虑到几年后的动荡,许恒洲觉得自己最好在这几年尽可能的往上读。 而且许恒洲也接受不了跟一群孩子一起,按部就班地一年一年读下去,他没时间也没这个耐心。 所以许恒洲跟宋文彬说过,小学的知识他都已经自学过了,希望能直接进中学。宋文彬很相信他,提前去机械厂附中问过。但是许恒洲之前就读情况没有,贸然插进去人家也不肯。 宋文彬无法,只好把他安排去附小,好在离升学考也没几个月了,过了这关,进入中学后,许恒洲就可以考虑跳级了。 向辰听大伯和哥哥说完,连忙举手:“我也要去学校!跟哥哥一起。” 哥哥去上学了他怎么办啊?一个人留在家里太无聊了,而且他去读小学,还能冒充一下天才儿童呢,这对于从小成绩平平的向辰而言,是个不小的诱惑。 “辰辰也去。”宋文彬也给向辰安排好了:“哥哥是大孩子,辰辰要先去其他学校。” 向辰疑惑:“去哪?” 宋文彬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幼儿园。” 第25章 去上学(三更) “一人一个蛋。”宋文彬把煮好的鸡蛋分别递给许恒洲和向辰。 许恒洲敲开蛋壳,很快剥出一个完整的鸡蛋,然后把自己手中的蛋放进向辰碗里。 “谢谢哥哥。”向辰笑眯眯地接受了许恒洲的好意,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鸡蛋放到许恒洲面前。 宋文彬依旧是最先吃完,他放下碗,去检查向辰的书包。 绿色的小挎包,上面还有一颗红星,跟向辰的小军装特别配,是宋文彬特意找了布料,托楼下的李奶奶帮忙做的。向辰喜欢的不行,拿到手就背了一天。 确定包里书本、作业本、铅笔盒都带齐了之后,宋文彬放好书包,对向辰说:“今天第一天上学,辰辰要听老师话,要是有不习惯的,回来跟大伯说,咱们还是去读幼儿园。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去找哥哥,记得哥哥在哪吗?” 向辰连忙点头,乖乖道:“知道,我会听老师话的。” 本来这时候的孩子上学就比较晚,一般八岁上小学都是正常情况,向辰才多大,宋文彬是不愿意他去小学的,总担心比他大的孩子会欺负他。 但是向辰不肯啊,撒娇卖乖,差点就学着熊孩子哭闹撒泼了。好在许恒洲看够了笑话后,帮着劝了几句。他说的有理有据,加上他跟向辰一个学校,两人的教室虽然不在一层,但是在一栋楼,有什么事他也能帮着照看些。 宋文彬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松了口。同意让向辰先去读小学,如果有不适应的,就回来。 好不容易让大伯同意他去上小学,向辰怎么可能愿意回去读幼儿园。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去跟小学生一起上课已经够悲催了,要是去了幼儿园,他是跟着旁边的孩子一起哭呢,还是一起玩泥巴? 吃完早饭,许恒洲和向辰背好书包,由宋文彬领着去学校。这是第一次去才有这个待遇,今天宋文彬是专门请了假的,以后就是许恒洲和向辰自己去学校了。 他们出门后,宋文彬拿着钥匙锁门,许恒洲和向辰在一旁等他。突然隔壁陈国良家大门打开,陈芬背着包,满脸不耐的走出来。 看到宋家三人,陈芬顿了一下,脸上的不耐瞬间收敛,眼神在许恒洲身上停了片刻,黄黄的脸颊上突然染上了一抹绯红。 要说陈家几个孩子的长相,最小的陈小草还太小看不出什么,其他三个,陈芬是长得最像她妈蔡珍的,脸瘦且长,肤色不太好,但是五官能看出像陈国良的地方,总的来说尚算清秀。 陈芳就比较惨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挑的全是父母的缺点长得。陈国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就是肤色偏黑,但也称得上英俊,不然也不会被“厂长闺女”蔡珍给看上。 可是陈芳就很悲催了,肤色黑像陈国良,五官不好看像蔡珍,个头还矮。平时跟在陈芬身后很没有存在感,乍一看像只灰扑扑的小老鼠。 向辰觉得,陈家最好看的小姑娘是陈小花。真不是他小心眼戴有色眼镜看人,确实是小花姑娘跟陈芳完全相反,全挑着父母优点长得。虽然还小,但已经可以依稀看出清秀的五官,肤色虽然因为吃不饱有些泛黄,但绝不是她本身肤色就是这样。 这时候陈芬脸带红晕的看着许恒洲,虽然不敢直视,只是假装等陈芳才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但向辰还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厉害了,向辰腹诽,陈芬眼光真不错,一眼就看上了他家哥哥。男神不愧是男神,到哪都能收获仰慕者。可惜他家哥哥是个弯的,只爱蓝颜不爱红妆,他当初也是打听好了才敢去告白的。 再说,他哥哥现在才多大啊,陈芬好像也就比哥哥大一岁多吧,也太早熟了。 向辰都能看出来的事,许恒洲就更能看出来了,他垂眼看着身边的小团子,好像不知道旁边有人在偷看他。 不过想想也是,许恒洲这样的相貌家室,从小就是在男孩女孩们仰慕的目光中长大的,陈芬这样的,在许恒洲的世界里,连个小水花都溅不起来。兄弟两人心念流转,其实也就过来一会儿而已,宋文彬很快锁好了门,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往楼梯口走。 陈芳早就躲在门边了,陈芳不走她也不敢走。宋文彬三人一离开,陈芬立刻跟上去,放慢脚步,好似只是个同路人。 路上,宋文彬又叮嘱了向辰一番。他军人出生,早就发现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了,但是他到没有想太多,只以为真得是同路,毕竟是一个学校的。 到了学校,宋文彬带着两个孩子先去老师办公室,中途插班进来的学生,老师带进去比较好。 许恒洲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刘,很斯文的模样,见到宋文彬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带着许恒洲走了。 向辰的老师年纪要小一些,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扎着两个麻花辫,见到向辰先对他笑了笑。 宋文彬把向辰交给这个叫张小曼的老师,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不是他婆妈,实在是向辰年纪太小了,比同班同学都小一半了。 张老师认真听宋文彬说完,跟他说会照顾向辰的,然后带着向辰去教室。向辰在一年级,教室就在一楼,不用上楼,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宋文彬看着张老师牵着向辰的手往教室走,才转身离开学校,他还要赶去上班。才进厂子,处处都忙的很。 附小的一年级有两个班,向辰进的是二班,张老师带着向辰往教室走,路过一班的时候,从教室里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见张老师,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有些人啊,真是为了巴结人连脸面都不要了,好好的老师,非要跟个保姆一样去给人看孩子,丢死人了。” 张小曼本来准备跟张丽丽打声招呼的,毕竟是同事,听她这么一说,脚步停都没停,直接牵着向辰往自己班级走。人家不想好好说话,那就没必要说了。 张丽丽被甩在身后,脸色顿时一僵:“张小曼,你有没有点礼貌教养,跟你说话你听见没?看见前辈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张小曼转身,笑着说:“张老师啊,我还以为您在自言自语呢,不好打扰您才没跟你打招呼的。” 向辰在一边听得想笑,没想到他的小老师也挺厉害的嘛。 张小曼是真的有点烦这个张丽丽,不就是比她早来学校吗?处处摆前辈的谱,有好事就往上冲,麻烦事就往她身上推,还说是给她锻炼的机会。 就像这次,听说新厂长要给自家侄子办插班,张丽丽立刻去找了教导主任,说自己的班级怎么怎么好,她有教学经验什么的。 结果一听说那孩子只有四岁,张丽丽立刻反悔了。因为她早先也接收过这样一个年纪比较小的领导孩子入学,那孩子六岁了还老尿裤子,一尿就哭,张丽丽只能把他带到自己办公室给洗给擦,大冬天的,又没热水,一个月折腾下来,张丽丽就受不了了。 张丽丽撂挑子了,学校没办法,就让张小曼顶上了。结果现在两人撞上,张丽丽又一肚子怨气,总觉得张小曼捡了她的便宜。所以才冷嘲热讽,又被张小曼给怼回去。 张丽丽被张小曼撅了这两句,气得只翻白眼,指着张小曼手指直哆嗦。 张小曼好像没看见,依旧笑眯眯的说:“张老师,我带学生先走了,第一节还有课,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不顾张丽丽难看的脸色,直接带着向辰走了。 隔壁就是二班教室,张小曼牵着向辰走进教室。 老师没来,教室里乱哄哄的,张小曼一进来,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候的孩子对老师怀有极大的敬畏感,一般不敢随便在老师面前调皮捣乱。 张小曼牵着向辰走上讲台:“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他叫许向辰,以后大家要好好跟他相处。来,大家欢迎新同学!” 教室里立刻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向辰站在讲台上,被下面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板着强装严肃的小包子脸有些撑不住了。 好在张老师很快解放了他,她拍了拍向辰的肩膀,指着第一排的一个小姑娘说:“你坐何莹莹旁边吧。”说完又让何莹莹的同桌换了位置。 向辰乖乖走到那个小姑娘身边坐下,看看小姑娘干净的小裙子和小皮鞋,就知道张老师为什么让他坐这里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小姑娘的家长可能跟他大伯一个办公室呢。 第26章 小蛋糕 张大嘴巴读了一节课的“天”、“安”、“门”之类简单单字,又学习了一节课数自己手指头之后,向辰整个人都颓了。 他觉得这样六年小学读下来,他的智商最起码要降低一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向辰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转头想跟自己的同桌打个招呼。 没想到名字还没叫出口,旁边那个叫何莹莹的小姑娘干脆利落地在两人桌子中间用粉笔画了条线。向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八线。 向辰看看那条三八线,再瞅瞅扭着头给他一个后脑勺的同桌,无语了,他长得也不像个坏人啊! “嘿!”向辰的桌子突然被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几个男孩正围着他桌子。 拍他桌子的男孩看起来像个领头的,虎头虎脑,说话也很直接:“亮亮说你还有个帽子,你怎么没戴啊!” 向辰一愣,看到他身后的一个男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天带他们去供销社的李奶奶家的孙子亮亮。上次他穿得是一整套小军装,应该被记住了。 “上课不能戴帽子,我放家里了。”向辰回答道:“你想看我下次再带来。” 他没有看不起小孩子的意思,既然都是同学了,总要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吧。不是他装幼稚,他去找个二十来岁的交朋友,人家也不会搭理他啊。 男孩一听,觉得向辰的性格跟他长相还真不太一样,本来以为这样白嫩嫩的小包子最喜欢哭了,跟个小姑娘一样,没想到挺好说话的。 于是男孩一拍向辰的桌子,说:“走,我们出去玩,跟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说的。”他也看见何莹莹小姑娘画三八线的举动了。 向辰闻言,跟着新认识的几个小伙伴就出去了。 短短的课间时间,在看过小伙伴们各自的珍藏——向辰的就是他的小军装,他把自己带红星的书包给每个人都背过一次后,男孩们都毫不吝啬的展示了自己的宝贝。包括木头做的手枪,草编的小蚂蚱,收集的画片,彩色的糖纸等等。 向辰一一夸赞并表达了自己的羡慕,男孩们纷纷表示以后都是兄弟,可以借给他玩玩。 向辰也顺便弄清楚了几个男孩的身份,领头的那个叫张小虎,跟向辰住在同一栋家属楼。向辰在三楼,张小虎在二楼,李亮在一楼,所以他们是三个算是邻居。 另外几个男孩,长得高高大大有点憨的叫王鹏,还有一对兄弟,哥哥冯海弟弟冯河。 有了团队之后,一下课向辰就自觉加入这个小团体,跟着几个男孩闹哄哄的瞎玩。别给他说什么好好学习,上课的时候他都快把自己带的课本翻出花了。 所以许恒洲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向辰趴在地上,跟几个脏兮兮的孩子一起用力的拍着画片…… 担心了一上午的许恒洲长叹口气,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这小东西明明过得比他舒服多了。 本来第一个课间许恒洲就准备过来看看向辰的,跟宋文彬担心的一样,许恒洲也担心有人欺负向辰。他们家小团子软绵绵的,被人碰了伤了怎么行。 可是非常不顺心的是,许恒洲去了教室才发现,他竟然跟隔壁那个叫陈芬的是同学。当然不是他关注了陈芬,而是陈芬那灼灼的目光实在是忽略不了。 更让许恒洲心烦的是,第一节下课,他打发走了一堆对新学生感兴趣的无聊同学后,刚出门就被陈芬给堵着了。 陈芬低着头,一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的样子,说什么向辰肯定跟他说过她的坏话,但是事情不是那样的。 许恒洲本来准备直接走的,听她提起向辰才停下脚步。结果就听见陈芬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说是她妹妹骗了她,她才以为向辰是个坏孩子。但她本心是好的,她是怕向辰变坏,才站出来的,但是如果向辰因为这个怨恨她,她虽然难过,但是也不会怪向辰。 许恒洲听得脑袋都木了,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竟然站这听这脑子有毛病的人说一堆不知所谓的废话。 他绕开挡路的陈芬,想下楼去找向辰。结果陈芬又不依不饶的跟上来,还说如果向辰生她气,她可以不计较向辰的小心眼和不讲道理,她愿意去道歉,但希望许恒洲能不要这样对她。 许恒洲简直要气笑了,他弟弟是别人能说的吗?更何况是这个欺负了他家小团子的脑子有病的人,难道当他是吃素的吗?! 说实话,许恒洲对付这种人还蛮有经验的,追求者多了,总能出现一些奇葩。一般情况下许恒洲会给人留两分面子,但对面前这个,显然是不需要的。 于是许恒洲用冷漠加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陈芬片刻,然后问道:“请问你是?” 陈芬:“……” 陈芬脸色迅速由红变白,她张了张嘴,无力道:“我是你隔壁的……” “哦……”许恒洲做恍然大悟状,又在陈芬惊喜的眼神中冷下脸:“抱歉,我不认识你,我弟弟也从未提起过你,恐怕你是认错人了。” 而后不顾陈芬白了红红了白的脸色,许恒洲绕过她,转身离开想去找向辰。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打铃了。 许恒洲黑着脸返回教室,后悔自己不该跟那个有毛病的女人废话那么久。 好不容易又熬了一节课,一下课许恒洲就跑了,直奔一楼,然后就看见向辰跟几个小毛孩子玩得眼睛都笑弯了。 一瞬间许恒洲有点儿后悔帮着向辰劝说宋文彬让他来读小学,要是去了幼儿园,他不信向辰跟一群还尿裤子的小孩能玩得这么开心。 要是那样,小东西肯定每天巴巴地盼着他去接他回家,一见到他就会很开心,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早就把他忘在脑后了。 心里有点酸溜溜,许恒洲意外提前体验到小鸟离巢时老鸟心态。 他走过去,站在向辰背后咳了两声。然而向辰马上就要赢了,拍画片拍的正嗨,完全没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感受到身后的怨念。 许恒洲咬咬牙,拎着向辰的后衣领把他拉起来:“做什么呢,手不疼啊!”小胖爪子都拍红了。 向辰满脸兴奋,看到许恒洲的瞬间,欢叫一声:“哥哥!” 这副不作伪的欢喜讨好了许恒洲,他拉着向辰的胳膊往僻静处走:“跟我来。” 向辰跟小伙伴们招招手,就乐颠颠的跟着自家哥哥走了。 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墙角,向辰献宝一样把自己刚赢来的画片送到许恒洲面前:“哥哥,我刚赢的,送你。” 看着面前那张破旧的画片和小孩兴奋的脸,许恒洲心里的那点小别扭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无奈地摸了摸面前小孩的头,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竟然还有点稀罕这破画片。 “哥哥你老师对你好吗?同学喜欢你吗?上课烦不烦……”向辰像个小老太太,事无巨细的问着许恒洲第一天上课的细节。 许恒洲心里泛起点点开心,嘴上嫌弃道:“这么关心我?刚看你玩得挺开心的,我站你背后你都没发现。” 向辰涨红了脸,呐呐不知道怎么说。他本来只想找几个能说话的小伙伴,没想到拍画片还挺好玩的…… 许恒洲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过了手瘾之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块小包装的蛋糕递给向辰:“饿了吧,快吃。” 许恒洲还记得,他们那个时候的小学,课间都是有小点心给孩子们吃的。他小时候上的贵族小学,各种糕点水果奶制品不要太多。 他觉得,就算是在这缺吃少穿的年代,他家小团子该有的就一定要有。本来在家里就吃的不够好,在学校正好给喂点野食。 这个时候的饭菜缺油水,肚子饿得快,加上向辰本来就是个饭量大的,早上虽说吃饱了,但是早就饿了。 看到许恒洲递过来的蛋糕,向辰惊喜道:“蛋糕啊!给我的吗?” “不给你的给谁的?”许恒洲看向辰这么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快吃,一会儿该上课了。” 向辰连忙打开包装纸,这蛋糕一看就是从他们那个时候带过来的,哥哥竟然还给他留着,真是太好了。 许久没吃过这种小点心,向辰馋得不得了,但他还是把小蛋糕递到许恒洲嘴边:“哥哥你先吃。” 许恒洲想拒绝,向辰举着小蛋糕满脸坚持,一副哥哥不吃我也不吃的坚定表情。 许恒洲无法,只好张嘴咬了一口,催促道:“好了,我吃了,快吃。” 向辰这才美滋滋的啃起蛋糕,蛋糕香甜可口,绵软细腻的口感是向辰近段时间吃的那些粗糙的食物不能比的。 吃一口,向辰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满足的不得了。 小模样可怜又可爱,许恒洲看的心软,差点又给他掏一个出来。 小蛋糕很小,小孩子巴掌大,许恒洲咬了一口,向辰没一会儿就把剩下的全都吃光了。 他舔舔唇,拿着包装纸的眼神还带着几分不舍和垂涎。 许恒洲好笑的把包装纸收起来,给向辰擦干净手:“小馋猫,明天还有,还要蛋糕吗?或者面包饼干?” 向辰惊讶的睁大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还有?哥哥你随身带着这么多零食啊!” 冒着暴露自己金手指的危险投喂向辰的许恒洲:“……”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 第27章 来闹事 上午上完课,向辰新认识的小伙伴约他一起回家。 向辰站在教室门口没动:“我等我哥哥一起。” “就是上午来找你的那个吗?”张小虎好奇的问:“他也在我们学校读书吗?他好高啊!” 许恒洲确实比同龄人身高要高一截,这时候缺吃的,孩子能不饿肚子就不错了,营养方面自然就跟不上,身高也就长的比较慢。 许恒洲的是他自己的身体,他家里是什么条件,别说营养不良了,不营养过剩就不错了。营养方面没有拖累,自家基因又不错,从小就是同班同学中的高个子,他穿越之前,身高已经有一米八多了。 向辰见过许恒洲高高帅帅的样子,对他现在的身高没什么概念,但听见张小虎用带着羡慕的语气提起他哥哥,就跟被夸的是他一样,立刻高兴起来。 “是我哥哥,他读六年级。”向辰仰着小下巴,对小伙伴炫耀自家哥哥:“我哥哥什么都会,他超级聪明,对我也好,我哥哥最好了。” 许恒洲来接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最矮的向辰对着一群比他高的小孩夸耀自己哥哥,那一瞬间的气势,简直有两米八! 从小被夸到大,经历过各种赞美的许恒洲却被向辰朴素的夸奖打动了。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觉得自家小孩哪哪都可爱,眼光也好,简直乖的不行。 他过去牵起向辰的手,所有的开心都藏在心里,脸上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向辰的话,也没有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向辰见许恒洲来接他了,跟小伙伴们招招手再见,然后欢快地跟着许恒洲回家。 走出学校,路上人少的时候,许恒洲停下来,掏出颗大白兔,剥掉糖纸塞进向辰嘴里。 他现在对投喂向辰怀着极大的兴趣,只要看向辰嘴巴空着,就想给他塞点什么吃的。很多东西现在不太好往外拿,糖果却是无碍的,因为向辰喜欢吃大白兔,许恒洲给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向辰乖乖张嘴含住糖块,上午在学校,许恒洲跟他稍微透了点底,说自己带的东西要比他想得更多,让他放心吃。 向辰想,他哥哥比他聪明多了,肯定是有打算的。就跟哥哥说的一样,别瞎操心,哥哥永远是对的。 而且,大白兔真好吃,嘿嘿…… 他们到家要比宋文彬早一点,许恒洲有钥匙,直接打开门,先去把汤煮上。 宋文彬早上说过,中午他去食堂买几个玉米饼回来,家里就做些稀的。正值壮年的男人,每天光喝玉米糊糊熬不住。等他闲下来了,就跟其他人家一样,蒸一些馍馍放家里,要吃了也方便。 当然,他们家吃的不会是陈国良家那样的黑馍馍,玉米面宋文彬现在还是供得起的。关键是他家里人少,不用拿细粮去换粗粮填肚子。 许恒洲把白菜洗干净切块,炉子上的小锅里水开后就放进去,再加点油盐,就是很好的一锅白菜汤了。 想想许恒洲以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穿越之后短短时间,已经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可也实在是没办法,家里唯一的大人忙于工作,一个单身男人带俩小孩,下面向辰实在是太小了,很多事情许恒洲只能自己学着去做,包括以前从没尝试过的做饭。 “怎么样?”许恒洲舀了一勺白菜汤吹凉,喂进向辰嘴里。 向辰像只等食的小鸟,张大嘴巴啊呜一口把汤吞进去,尝到味道后连连点头:“好喝。” 清水煮白菜能好喝到哪里去,又不是那道名菜开水白菜,他们也没有鸡汤来调味。不过好在食材新鲜,白菜清甜,煮出的汤水清清爽爽,别有一番滋味。 做饭的人最开心的就是自己做出的食物得到别人的喜欢,许恒洲刚刚接触厨艺,就遇见了一个很好的食客。向辰实在是个乖宝宝,不浪费食物,吃过食材珍贵精心烹调的美食,也不拒绝粗糙简陋的家常饭食。 凡是许恒洲做出来的,他都觉得好,许恒洲也在向辰一次次夸赞中越做越好,简单的白菜汤都能做得比别人家多几分滋味。 中午的清汤受到一致好评,宋文彬也说许恒洲这汤煮得比食堂好吃多了。 吃完午饭,宋文彬把一把票据拿给许恒洲。自从上次许恒洲去买过家里缺少的一些东西之后,基本上就当了一半家了。宋文彬隔段时间就会给他一些各类票据,钱当然也是有的,让他缺什么自己去买。 许恒洲翻了翻,竟然还有几张肉票,但是他上次去供销社的时候,连个肉星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这肉票发来有什么用。 宋文彬见了,跟他说:“听说过几天肉联厂有一批肉运过来,到时候咱家多买些。” 许恒洲点点头,把票收好。机械厂不愧是大厂子,福利真不错,现在别处连粮食都快发布出来了,机械厂还能跟肉联厂那边弄来肉。 旁边向辰两眼亮晶晶的,刚才大伯和哥哥的话他都听见了,有肉吃了! 许恒洲看得好笑,直接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小馋猫。” 向辰嘿嘿笑了两声,乖乖把脸凑上去让许恒洲捏,奶声奶气地问:“哥哥我们吃红烧肉好不好?” 许恒洲看了眼宋文彬,见他也在笑,才揉了揉向辰的脸,许诺道:“你乖一点,我试着做做看。” “好。”向辰恨不得立正给他发个誓,保证自己一定乖。对于肉食动物来说,这么久没沾肉,简直就是折磨。不提还好,一提向辰心里就痒得不行,恨不得赶紧把肉买回来。 从这天开始,向辰每天回来都盼着宋文彬能提一句,说肉已经送来了。可是等了好几天,学校都快放周末了,也没见到肉影子。 华国是从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实行双休的,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周末只有周日一天。 周六,上完今天的课宋家两个小的就要迎来上学以来第一次周休。虽然还是没盼到心心念念的肉,向辰也乖乖吃完捧着碗吃完饭。准备午休一会儿,然后再跟哥哥去上学。 刚爬上床,外套都还没脱掉,突然外面传来吵闹声。如果是别人家的他就不管了,可是向辰听见了他大伯的声音。 向辰重新穿好鞋子,哒哒哒跑到卧室门边,扒在门框上探头往外看。他这么小,要保护好自己,万一被抓去当人质就糟了。 外面,宋文彬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许恒洲站在宋文彬身后,他们对面是陈家人。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向辰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陈老太。 老太太堵在宋家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着:“丧天良啊,独苗苗都抢,咱家的娃娃啊!奶奶的心肝哟,你们把我孙子还给我!” “娘,比别闹了,咱走吧。”陈国良满脸尴尬,一张黑脸涨的黑红黑红的,拉着陈老太想让她回去。 “我不走。”老太太顺势一溜,直接坐在地上,手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喊:“老头子啊,睁开眼看看啊,咱孙子让当官的给抢走啦!” 老太太骂街功力不俗,轻轻松松召唤来左邻右舍。家属楼本来就人口密集,又赶上中午都在家的时候,不一会儿宋家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宋文彬脸都黑了,听听这老太说得什么话,跟他强抢人家孩子一样,明明就是他家孩子,他还给了钱粮的。 他冷着脸对陈国良说:“陈国良同志,当初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那是我侄子,买孩子的钱粮也补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陈国良张了张嘴,呐呐道:“我、我知道,我娘她……” 宋文彬却已经不耐烦了,直接跟他说:“既然已经两清了,那还到我们家来闹什么?你们再不走,我就叫保卫了。” 陈国良脸色更难看了,拉着陈老太低声哀求:“娘,咱们走吧……” “我不走!”陈老太一扭身甩开陈国良的手,瞪大眼睛看着宋文彬:“这位领导,你说啥钱粮?” 陈国良脸色巨变,拉着陈老太就想离开,一直躲在后面没出来的蔡珍也挤开人群冲出来,一手去拉陈老太,一边对宋文彬赔笑脸:“宋厂长,我娘她糊涂了,我们这就带她回去。” “你说谁糊涂了!”陈老太一声怒吼,拍开蔡珍的手,又在自家儿子后背上用力拍了一把:“我还是不是你老娘,你想干什么?” 陈国良讪讪地缩回手,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宋文彬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他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他对等他解惑的陈老太说:“听说我家侄子是你们家从人贩子手上买的,我补给你们的钱粮啊!” “补给我们的钱粮?”陈老太得到答案,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她满是皱纹的脸皮子抽动了几下,继续问:“您补了多少?” 宋文彬皱眉看了一眼陈国良夫妻,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烦他们把火烧到自家身上,自然也没什么给他们留面子的想法。 于是他直接对陈老太说:“您稍等。”然后让许恒洲去把陈国良当初写的字据拿过来。 第28章 小鸡腿 宋文彬接过许恒洲递过来的字据,在陈老太面前展开:“老太太,您看看,这是您儿子写的字据,上面有他和您儿媳的手印。” 陈老太不识字,抖着手问上面写得啥。 宋文彬给她念了一遍,又说:“如果您不信,可以找其他识字的人来看看。” 陈老太嘴角抽动了几下,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陈国良:“老四,你说,这是不是你写的,人家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国良低着头不敢看陈老太,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粮食和钱呢?”陈老太冲他喊道:“你把那么多粮食弄哪去了?” 陈国良依旧低着头,沉默地好像一尊石像。 陈老太喘了口气,声音嘶哑的冲他喊:“粮食呢!那么多粮食你弄到哪去了?” 陈国良把沉默进行到底,他今天太丢脸了,老娘闹到领导家里,还是自己家理亏,这个好脸面的汉子已经被冲击的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陈老太被他气得深喘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哭嚎:“我掏空了家底为你打算,家里都断顿了你都舍不得粮食,你、你是想饿死你老娘啊……你把我的粮食弄哪去啦……” 老太太头发散乱的坐在地上,哭得凄惨,她是真的伤心。陈国良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说的也是真的,为了给陈国良买个孩子,家里所有的存粮几乎掏空了。 现在各处都还在闹饥荒,陈老太把家里的一部分口粮拿出去换成玉米面,才买来了向辰。她以为只要她家老四在,就不会让她饿肚子,这才放心的给了粮食。 结果,眼看家里要断顿了,陈国良还是没送粮食回来。陈老太放心不下,这才来城里看看。 来了之后陈国良还没下班,是蔡珍接待的她,一听她要粮就开始哭穷,说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快饿死了,哪有多余的粮食给老家送回去。 陈老太自然不信,她这个儿媳最是奸猾,说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陈老太不急,等着儿子回来给她拿粮食。 她闲坐着等陈国良,就问起向辰的下落,从进门起就没见着孩子,要不是心里惦记着粮食,陈老太早就问了。 蔡珍一听,立刻就开始跟陈老太哭诉,说她害了陈国良和自己,买孩子买到厂长家去了。失了钱粮不说,还得罪了厂长,以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穿小鞋。 蔡珍这么说,自然是想把陈老太给吓住。但是她没意识到,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陈老太并不像她和陈国良一样对宋文彬有那么大的敬畏感。平时相安无事陈老太自然会敬着,但是涉及到粮食,那跟要人命有什么区别? 蔡珍一个没拦住,陈老太已经冲到隔壁宋家去了。宋文彬住哪还是蔡珍说的,她嫌陈老太嗓门太大,故意说了吓唬她。没想到人没吓住,陈老太直接找上门了。 陈国良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家老娘堵在宋家门口闹事,他拉没拉住,事情的发展就像脱了缰的野狗,撒丫子跑得他拉都拉不回来了。 陈老太哭得凄惨,邻居们听着都有些于心不忍,谁家还没几个穷亲戚,机械厂工人工资高福利好,补贴亲戚也是有的。 像陈国良这样,家里老娘兄弟都要饿死了,还无动于衷,那真是枉为人子。 就有热心的邻居把陈老太从地上扶起来,又端了热水给她。也有人劝陈国良,别那么狠心,做人哪能只顾自己家。如果是远亲也就算了,这可是亲娘! 陈国良有苦说不出,他要是有粮食早给他娘送回去了,还不是…… 他咬咬牙,过去扶着陈老太的胳膊:“娘,咱回去,我给你拿粮食!” 陈老太一听,也不哭了,跟着陈国良就往隔壁走,邻居也边跟两人说和,边四散开。 宋文彬看着那对母子进了隔壁,才把自家大门关上,一扭头,一个小团子直接朝他撞过来。 宋文彬顺手接住向辰,放轻了声音哄道:“吓着啦,别怕别怕,有大伯在,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向辰摇摇头,眼圈有点红,他再一次意识到能在这个年代有一个家是多么的幸福。感谢大伯,感谢哥哥,有他们在实在太好了,他真的不想再回去陈家。 “好了好了,闹得你们都没休息。”宋文彬看看时间,已经要去学校了,推了推向辰道:“去拿书包,跟哥哥去上学。” 向辰连忙跑去拿自己的书包,然后又去牵许恒洲的手,小胖爪子把许恒洲的手抓的紧紧的,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许恒洲看他好像真的吓到了,回握住向辰的手,牵着他去学校。早点走也好,离隔壁家的远一点,最好不要让他们再接触向辰。许恒洲一直把向辰送到他的教室门口,因为他经常接送向辰上学,向辰的老师同学都已经认识他了。 许恒洲推了推向辰,让他进教室去。向辰牵着许恒洲的手不肯松开,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你早点来接我呀。” 许恒洲心一软,差点把他牵回去了。他摸摸向辰的头,软声道:“好,哥哥一下课就过来接你。” 向辰又看了许恒洲几眼,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进教室。 当天下午,向辰下课都没心情跟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 有张小虎和李亮这两个邻居在,陈家的事他们听家里人说了,自然也知道向辰的来历。虽然不太明白他怎么了,但也看出他不太开心,于是都没闹着他。 李亮还跟向辰说,要是他不喜欢陈家人,他可以让他哥哥把陈芬揍一顿。向辰这才知道李亮有个堂哥叫李明,已经读初中了。 向辰拒绝了小伙伴的好意,又把宋文彬给他做得小手枪借给他们,才打发走一堆热情的小伙伴。 下午放学,许恒洲一下课就往楼下跑。看到蹲在教室门口乖乖等着他的小孩,心里一下就软了。 他快步走过去,在向辰面前蹲下:“等久了吧。”一年级放学是最早的,只能让向辰等他,这是没办法的事。 向辰一见到许恒洲眼睛就亮了,他把自己的小爪子塞进许恒洲手里,一口小奶音又软又甜:“没等久,哥哥我们回家吧。” 许恒洲握紧小胖爪子把他拉起来,没直接带他回家,反而把他带到教学楼后面。 向辰晕乎乎的跟过去,哥哥每天上午都来给他送好吃的,各种蛋糕面包饼干,从不重样。 向辰每天早上起床,最盼望的就是上午那一顿小点心了。可是他今天上午已经吃过两块曲奇了,现在哥哥带他过来做什么? 到了隐蔽的角落,许恒洲把手伸进自己的书包,向辰立刻眼巴巴的看着。他哥哥的书包跟个百宝袋一样,装着各种好吃的。 在向辰期待的眼神中,许恒洲摸出两个真空包装的小鸡腿。他知道向辰想吃肉,但是他空间里做好的肉菜不好拿出来,这种卤制品许恒洲一向看不上眼,本来不打算给向辰吃的。但是向辰今天收了惊吓,给点儿安慰,偶尔吃一两次也是可以的。 “鸡腿!”向辰看着那两个小鸡腿震惊了:“哥哥你真的是哆啦a梦啊!” “那个蓝胖子。”许恒洲嗤笑一声,显然不太看得起向辰的偶像,然后把鸡腿递到向辰面前:“快吃,吃完了咱们就回去。” 向辰美滋滋的撕开包装,照例先把鸡腿凑到许恒洲嘴边:“哥哥咬一口。” 小包装的卤鸡腿,就那么一点大,再加上骨头,真没多少肉,许恒洲看看向辰望着鸡腿的小眼神,推开他的手说:“还有一个,这个你吃。” 向辰咬咬唇,看了眼许恒洲手里包装完好的那个鸡腿,轻声道:“大伯都没有吃过,哥哥我们吃这个,那个留着以后给大伯吃好不好?” 宋文彬对他和许恒洲一直是全心全意,每次背着他偷吃好吃的,向辰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许恒洲给他的蛋糕面包都是保质期比较短的,他也不敢冒着暴露两人的风险给宋文彬分吃的,所以干脆就自己吃了。 但是这个小鸡腿不一样,真空包装储存时间长,又不像那些小点心一样不太常见,向辰这才动了心思。 心软的小东西。 许恒洲在向辰脸上捏了一把,说:“想太多长不高,让你吃你就吃,乖乖听话,过段时间就有更多吃的了。” 向辰不太懂许恒洲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过段时间就有吃的了,但是他相信哥哥,于是他仰头问:“大伯也有吗?” 许恒洲:“都有。” 向辰这才露出笑容,安心的咬了一口鸡腿。 卤过的小鸡腿极为入味,一口下去全是肉,对于许久没吃过肉的向辰来说,这鸡腿简直香的不得了,吃着完全停不下来。 等他停下的时候,手上就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骨头了。 许恒洲看着向辰满脸幸福的啃完鸡腿,慢悠悠地撕开自己手上的鸡腿包装纸,然后在向辰垂涎的眼神中咬了一口。 “好吃吗?”向辰问眼巴巴的问。 “你不是刚吃过吗?”许恒洲慢条斯理的吞下嘴里的肉,他不喜欢吃这玩意儿,但他家小团子羡慕的小表情太逗了,许恒洲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 向辰舔舔唇,沮丧道:“我吃太快了……” 许恒洲呛了一下,又不是人参果! 许恒洲:“张嘴。” 向辰条件反射张开嘴巴,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一嘴肉。 第29章 小闹剧 晚上吃饭的时候,向辰只吃了半碗就饱了。 宋文彬担心地问:“怎么只吃这么点儿,是不是不舒服?” 他怕向辰是中午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小孩子魂轻不经吓,要真是这样就要赶紧想法子。 向辰脸红了,捂着嘴打了个小嗝:“没有,中午吃多了……” 下午在学校,他几乎吃完了两个小鸡腿。哥哥那个只咬了一口,剩下的就全喂给他了。两个鸡腿看着小,肉却是实实在在的,吃完之后,向辰晚上自然吃不了太多。 吃完晚饭,爷三坐一块闲聊两句,然后许恒洲和向辰回房间去写作业,宋文彬去楼下找李奶奶,他弄了些布回来,准备给两个孩子再做几套衣服。 前几天,宋文彬托人给弄来一个大书桌,就放在向辰他们卧室靠窗子的地方,再加上两把椅子,两个孩子就在那读书写作业。 在书桌没弄来之前,向辰和许恒洲都是跟家属楼的其他孩子一样,坐地上趴凳子上写作业,或者把自家吃饭的桌子支起来写。各家各户孩子都多,一人一张床都放不下,哪来的地方放桌子。 为了避免这种难堪的情况,许恒洲第二天起就提前在学校把作业写完,回来后就看着向辰补作业。 向辰也很委屈了,作业不是不会做,简单的单字和十以内的数字抄写,要搁以前,分分钟写完了。 可是现在,看看他的小胖爪子,攥着笔就是个小肉团团,让人看了就想捏两下的那种。使唤起铅笔来实在是不太顺心,手指无力,写出的字跟许恒洲没法比就算了,还写的忒慢。 每天向辰苦着脸写作业,许恒洲就搬个凳子坐他旁边,现在这无聊的日子,每天看向辰的苦逼日常就是许恒洲喜欢的消遣活动。 今天的作业依旧是简单到不行,向辰铺开本子,慢吞吞的开始写。刚写到第二行,隔壁突然想起一声女孩的尖叫,向辰手一抖,铅笔在本子上拉出长长的一条。 许恒洲拿橡皮给他擦掉,拍拍他的背:“别管,继续写。” 向辰偷偷听了一下,好像不是陈小花的声音,应该是陈芬,那他就不管了。 许恒洲看他趴在桌子上写的认真,剥了颗大白兔塞他嘴里:“乖乖待着,我去看看。” 向辰吮了口糖汁,乖乖点点头。 许恒洲回来的很快,向辰嘴里的糖还没吃完,他和宋文彬一起过来了。 宋文彬刚拿了布下去,他早就跟李奶奶说好做衣服的事了。李奶奶是远近闻名的好手艺,宋文彬一打听做衣服的,人家都说她,宋文彬就直接找上去了。 当然,他也不是白让人做,他要给钱,李奶奶却不肯要,说是把那些布头碎料给她就成。 这时候的衣服穿破了要打补丁,补丁也是要布的,一家子一年那点布料,做一件衣服都不一定够,哪能裁了打补丁,用这样的碎布正好。 而且李奶奶手艺好,这些碎布她拼一拼,大人孩子的小衣服就有了。都是好料子,贴身穿着最舒服。 因为宋文彬拿来的料子比较多,李奶奶看了看,又比划了几下,跟他说多余的可以再给两个孩子做双鞋。千层底的布鞋,穿着软和舒服,小孩子穿着最好,养脚。 宋文彬听她说的有道理,就准备上楼去量量两个孩子的脚。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见陈国良家又闹起来了。 宋文彬吓得一个健步冲上去,正好撞上许恒洲从家里出来,他问清楚向辰在卧室里好好待着,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太想管陈家的闲事,但毕竟跟自家有些牵连,知道些消息才好提前做防备。于是宋文彬和许恒洲就混在看热闹的邻居们中,看陈家又闹什么幺蛾子。 陈家这些日子也是不太平,三天两头就出点事,家属楼一年的话题都已经被他家给承包了。 今天晚上这事其实是中午的后续。 中午陈国良把陈老太带回家之后,直接去把自家粮缸掏空了。他也是够狠,连一家子的口粮都没留,连着橱柜里蔡珍蒸好的黑馍馍一起,全给陈老太倒袋子里让她带走了。 这就奇怪了,陈家其他人难道没拦?当然拦了,陈小花和陈小草太小没话语权也不敢说话,陈芳不敢出头,陈芬可不是不晓事,她爸把粮食送走,她就得饿肚子,这怎么行?! 当即抱着粮袋子不肯松手,陈老太今天受了骗又伤了心,顿时怒上心头,在她这可没不打孩子的规矩,啪啪给了陈芬两巴掌。 陈芬被打蒙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陈国良没打孩子的习惯,平时教训孩子罚跪罚站或者让蔡珍动手。蔡珍又最疼她,下面几个小的都挨过揍,就她没挨过。 “你打我?”陈芬捂着脸不敢相信,陈老太可不会怜惜她,连掐带拧的弄开陈芬抱粮食的手,直接拖着袋子就想走。 陈芬尖叫一声,冲上去把陈老太推了个趔趄,这回轮到陈老太不敢相信了。老陈家的老太君,谁不敬着捧着,让一个孙辈的小丫头片子给推个趔趄,陈老太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 “老四!”陈老太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儿子:“你、你养得好闺女!” 陈国良也没想到大女儿敢跟她奶奶动手,陈国良别的不说,孝顺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家口粮全送出去。 看到老娘气成这样,陈国良也觉得陈芬不尊老欠收拾,顺手抄起旁边的扫帚,劈头盖脸的朝陈芬打过去。 陈芬边躲边尖叫:“妈!妈你快来啊!我爸要打死我,妈你来啊!” 可是陈芬注定喊不来她妈了,因为她妈早跑了。 陈国良打断了家里的一把扫帚,才让陈老太出了口气。他没管满身是伤趴在地上哭的陈芬,也没管噤若寒蝉的另外几个女儿,直接送陈老太去了。 陈国良送走陈老太,又赶去上班,等忙完回到家,家里冷清清的,蔡珍没回来。 陈芬在床上躺着,她下午没去上学。脸上留了两条扫帚印子,让陈芬这样出去见人,还不如要她的命。 陈国良掏出个玉米饼子,这是他在食堂跟工友借的。 他把饼子给几个孩子分一分,稍微填了肚子,然后就去烧水。 一壶水刚烧好,蔡珍回来了。她走到门口,看自家水开了,顺手就拎着开水壶进了门。 陈芬一见她妈,顿时悲从心来,扑过去就开始哭嚎。 中午闹的时候,大家伙都知道陈国良家有事,该看的都看完了。晚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又把邻居给招来了。 陈芬脸上的伤经过一下午时间,红印子有些凸起,在脸上留下两条红埂,看着有些可怖。 蔡珍见了还没来得及问,陈芬已经抱着她妈哭起来,从陈老太扇她耳光哭到她爸助纣为虐打她,这些都比不上最后一句“咱家的粮食都让奶奶拿走了”振聋发聩。 蔡珍一听到这句话,一个激灵跳起来,立刻去翻看自家的粮缸,里面空荡荡的,连点灰都没有。再去看橱柜,她收好的黑馍馍,早上还清点过有二十多个呢,一个都没啦! 蔡珍像被捅了一刀一样,扑过去问陈国良:“咱家的粮食呢?你都让你娘给拿走了?” 离领粮食还有小半个月呢,粮食全送走了,剩下的日子怎么过? 陈国良掀了掀眼皮子,冷笑一声:“咱家的粮食?你不是全送去你娘家了吗?” 说来也是蔡珍做得孽,当初宋文彬送过来几十斤玉米面,补得是陈老太买向辰的那笔粮食。 可是东西送过去了,陈家夫妻却不是一个想法。陈国良想把玉米面早些送回乡下还给他老娘,蔡珍却想着给自己娘家送一半去。 因为陈国良要上班,本来打算周休再送的,粮食就先放在了家里。 这一放,就出问题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蔡珍偷摸着用玉米面做了顿好的给家里几个之后,就把剩下的粮食,连袋子搬回她娘家了。 蔡珍是这么想的,如果她只给陈老太一半玉米面,陈老太肯定要问来源,一下子凑齐这么多玉米面可不容易。这样一来,宋文彬补了粮食的事就瞒不住,她贴补娘家的事自然也暴露了。 于是蔡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所有的粮食都昧下了。到时候问起向辰,就把宋文彬厂长的身份抬出来,量陈老太也不敢去厂长家闹。这样不光得了粮食,那五十块钱也是她的了。 没想到陈老太不按蔡珍的设想去走,不懂规矩,不懂上下尊卑,莽莽撞撞就冲去厂长家找麻烦。 蔡珍混在人群中想把陈老太带回来,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一看事情败露,蔡珍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现在不走,等着回去她男人和婆婆一起找她算账吧! 蔡珍跑回娘家待了半天,下午班都没敢去上,托人给她请假。她一下子拿这么多粮食回来,她妈和嫂子看她都是面带笑容,在家休息一个下午,跟亲妈说说话,别提多安逸。 晚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蔡珍想着陈老太怎么都该回乡下了,才拍拍屁股回陈家去。 她跟陈国良过了这么多年,知道怎么对付陈国良。顶多跟她闹一阵子,反正她得了实惠,怕什么。 没想到,陈国良无奈之下,直接釜底抽薪。 蔡珍算到最后也没算到,她搂了这么多粮食,最后用来填窟窿的,会是自家的口粮。 第30章 月初了 宋文彬拿根绳子截了许恒洲和向辰脚长,自己掐着绳子下楼找李奶奶去了。 许恒洲走过去,向辰坐在大凳子上,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还无聊的晃了晃。 “陈家又怎么了?”向辰问许恒洲,他不担心别的,只怕小花受牵连。 许恒洲的眼神停留在向辰攥着铅笔的小胖爪子上,伸手捏了捏小肉团子,才漫不经心的把陈家那些荒唐事讲给他听。 宋文彬觉得陈家的事没必要跟向辰说,许恒洲却知道向辰不是真的不晓事的小娃娃,所以说起来没什么顾忌。 向辰听完,小眉头皱起:“他们家没吃的,小花怎么办?”平时陈芬和陈芳都抢陈小花的食物,这下不是更惨了。 “你瞎操什么心。”许恒洲把向辰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翻来覆去,揉两下再捏一捏,好像在玩什么小玩具。 “放心吧!陈国良不会真狠心到饿死自己的老婆孩子的,陈家人里面,就他还有几分聪明。”许恒洲说得漫不经心,手上动作不停,又用指头戳了戳向辰手背上的小窝窝,戳着戳着把他自己给戳笑了,这小胖爪子,都胖出坑了。 向辰艰难地想抽回自己惨遭嘲笑的小胖爪子,奈何许恒洲抓得紧,他抽不出来,又搞不懂许恒洲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他看来,陈国良不顾妻儿把粮食全给陈老太是件很蠢的事,如果是他,哪怕被再多人骂,他也要让自己家里人先吃饱。 “别戳我手。”他气呼呼的说:“为什么说陈国良聪明啊!” 许恒洲玩了人家的手,好心给向辰解释:“陈家人不会饿肚子,明天蔡珍娘家就该把那些玉米面给送回来。而且是什么样送去的什么样送回来,指不定还会给他们添点,你信不信?” “为什么?”向辰不解,他在陈家住了那么久,根据他的观察以及陈国良夫妻的只言片语也可以推测出蔡珍的娘家妈和嫂子们都不是好相与的。那样的人,吃进嘴里的东西还会吐出来? 许恒洲笑笑:“因为刚才陈国良跟蔡珍吵架的时候,家里大门是开着的,所有围观的邻居都知道咱们家补给他家的玉米面让蔡珍送回她娘家了。” 向辰隐隐有些明白了,当初他被送到陈家,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两个厂子了。蔡珍这事,中午闹一场,晚上再闹一场,只会传得更快更广,蔡珍她爸肯定也会知道。 到时候陈国良家吃不上饭,蔡家就要背上剥削出嫁女,饿死外孙女和女婿的恶名。在这个重视名声德行的年代,蔡珍她爸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被开除公职,只要蔡珍她爸不蠢,自然知道怎么做。 向辰想清楚之后,顿时心生敬佩,他哥哥真聪明,脑子转得就是快。 “哥哥,你好厉害啊!”向辰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赞赏,看着许恒洲的眼神跟个小迷弟似得。 许恒洲被他哄得开心,谈性大发,越发想要炫耀,于是把人抱到自己腿上,笑道:“来,跟你好好讲讲。” 许恒洲问:“知道我为什么说陈国良还算有点聪明吗?” “你刚才说了啊!”向辰道:“他开着门吵架,把消息传出去。” 许恒洲:“……这个不是聪明,是蠢。” “哈?”向辰疑惑。 许恒洲无奈,只好从头跟他分析:“你觉得中午那种情况,如果你是陈国良,你怎么做?” 向辰顺着他的提问思考,如果他是陈国良,家里老娘来要粮食…… “把家里的粮食给她一半?”向辰试探道。 “中庸之策。”许恒洲评价:“办法可行,但后续麻烦太多,而且这种做法既不会让陈老太满意,他老婆孩子也会对他心存抱怨。” “那不给也不行啊!”向辰说。 “为什么不行?”许恒洲挑眉:“陈老太只是生他的气,亲生儿子,又不会把他逼死,他咬死了没粮食,再哭一哭,拖一拖,陈老太只能回乡下去。只要闹事的人不在,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许恒洲没说,这样一来乡下陈家只怕真要饿死几个人了。 “不行的。”向辰皱起小包子脸:“那他乡下的家人他都不管了?这样不对。” 许恒洲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了笑没对他的话作出评价,他家小团子心软又善良,他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却偏偏喜欢这样的向辰。 “这样做……自然是有好处的。”许恒洲把话题转开:“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陈国良今晚做法太蠢了,开着门吵架,做的太刻意了,他老丈人不会看不出来他是在逼他。陈国良这种做法,算是彻底得罪蔡家了。” 向辰明白过来了:“所以如果他不给陈老太粮食,讨好的就是蔡家?” “对。”许恒洲道:“陈国良今天中午只有三种选择,给一半粮食,能解决问题但两不讨好。不给粮食,被人唾弃,但处理的好也能圆回来。或者就像他今天做的,干脆当着陈老太的面把自家粮食掏空,这样陈老太有再大的怨气也不会记在他身上,蔡珍就是现成的发泄对象。如果不是她今天中午溜了,陈国良早就把事情解决了,今天晚上蔡家就该给他们送粮食过来。” “这、这样啊……”向辰听得两眼发晕,他怎么觉得他和他哥哥经历的不是同一件事呢? 许恒洲看他这副模样,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跟你说了别想那么多,我总会护着你的,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向辰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对嘛,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他不聪明但他哥哥聪明啊,他只要听哥哥的话就可以了。 向辰虽然人小,但他心大,很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第二天早上,向辰不用上学,难得的睡个懒觉。正抱着被子睡得香,就被突然响起的吵闹声吓得坐起来了。 许恒洲本来靠在床边偷偷整理空间,一听见响声就扭头去看向辰,然后就看小孩满脸惊慌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辰辰别怕啊!别怕别怕,哥哥在……”许恒洲心疼的把小孩抱进自己怀里,手在向辰背后轻轻拍着。 向辰摸摸自己受到惊吓有些过快的心跳,在许恒洲怀里靠了会儿,才晕乎乎的问:“哥哥,怎么回事?” “又是陈家那边。”许恒洲满脸厌烦,要不是没办法换房子,他早就不想跟这家人住了。 “哦……”向辰慢吞吞应了一声,显然还没太回过神。 许恒洲摸摸他的脸,放轻声音问:“再睡一会儿?哥哥去外面把门给你关上。” “不睡了。”向辰摇摇头,突然惊醒,睡意都吓跑了。 “那起来吃饭。”许恒洲拿过向辰放在床边的衣服,帮着向辰穿,“给你炖了蛋羹,还在锅里热着。” 有好吃的向辰就很开心了,他迅速洗漱完毕,跟在许恒洲身后等他给端吃的。 许恒洲去锅里把用热水温着的蛋羹给向辰端出来,放到小桌子上让他吃。 向辰现在养成了习惯,吃到什么好的就先给许恒洲喂一口,这次也不例外,舀了一勺就往许恒洲嘴边凑:“哥哥吃。” 两个人的互动行为,一个人是没办法养成习惯的,从来不跟别人分食的许恒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跟向辰分享食物。 他张嘴吞下向辰从来的那勺蛋羹,催促道:“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向辰看他吃了,才美滋滋地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中间许恒洲出去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回来了。等向辰吃完蛋羹,才打听陈家又出了什么事。 “蔡家送粮食来了。”许恒洲一言概括。 一大早,蔡家赶着家属楼的人都是没出去,拎着粮食恨不能敲锣打鼓的给送过来。 三层楼梯,蔡家人爬了快半个小时,拉着所有遇见的人唠嗑,最后都要提到自家是来给陈国良家送粮食的。 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蔡珍往家里搬粮食这件事,是她的个人行为,蔡家人并不知情,现在了解情况了,赶紧把粮食给送回来。 宋文彬一大早出去了,蔡家人刚走没多久,他骑着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回来。 刚刚散开的邻居又聚集起来,这年头买辆自行车,就跟向辰那个时候买了辆豪车一样。邻居只是围着看看,那些孩子就跟在车后跑,一个个都兴奋的不行。 向辰的小伙伴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他,许恒洲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宋文彬骑在车上冲他们招手。 许恒洲就把向辰带下楼了,张小虎一看见向辰,立刻冲过来,讨好道:“向辰向辰,我把我的玩具都给你,你让我骑一下自行车好不好?” 向辰看看他的个头,再看看宋文彬骑着的那辆三八大杠,摇摇头:“不行。”骑下车没什么,要是摔了人家孩子,他怕张小虎的爸妈找上来。 张小虎沮丧的垂下头,他倒没生向辰的气,自行车多金贵啊,向辰不肯也是应该的。大不了他以后对向辰好点儿,向辰让他干啥他干啥,指不定哪天就愿意让他骑自行车了。 宋文彬看看周围小孩艳羡的眼神,拍拍自己的车子,对许恒洲和向辰说:“来,大伯带你们溜两圈。” 宋文彬招呼着两个孩子上车,许恒洲看看车前的那条横杠,不论是坐在宋文彬怀里还是从舒适度上讲,他都不愿意坐过去。 “辰辰坐前面,后面他坐不稳。”许恒洲当机立断,把向辰抱起来放到宋文彬怀里,让他坐在车前杠上。 向辰并没有发现许恒洲的险恶用心,乐呵呵地在前面坐好,欢快地对许恒洲说:“哥哥你坐后面呀!” 他从没坐过这种自行车,山地车他倒是有两辆,这种看着就很大的自行车却没试过。而且旁边小伙伴羡慕的眼神让向辰忍不住嘚瑟一下,抓着车把满脸兴奋。 等许恒洲跳上后车座,宋文彬拨动一下车铃,清脆的铃声响起,“走喽!” 宋文彬踩动踏板,自行车顿时跑起来,家属楼的小孩跟在车后面跑,笑闹声一片。 开始向辰笑得很开心,看着后面追车的小伙伴也觉得非常有趣。但是在自行车一次又一次的在不平整的路面上颠簸几下后,向辰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 终于等到宋文彬绕了一大圈骑回家属楼下面,宋文彬停下车,问向辰:“还玩吗?” 向辰看看他大伯满脸兴奋,一副他说玩立刻再骑两圈的表情,连连摆手:“不玩了不玩了。” 他想了一下,觉得这样拒绝他大伯不太好,于是推了把自己的小伙伴:“大伯,你带小虎子遛一圈吧,他可喜欢自行车了。” 张小虎一听,感激的不行,觉得向辰真是够兄弟。 “行,来。”宋文彬干脆的答应了,又问后面的许恒洲:“你还玩吗?” 许恒洲利落地跳下车,拒绝道:“不了。” 他推推向辰:“让你小伙伴一起去。” 向辰扭头一看,亮亮也满眼羡慕的看着呢。 于是他对宋文彬说:“大伯,哥哥不去,让亮亮坐后面吧!” “来,上来。”宋文彬笑眯眯的说。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在其他小孩羡慕的眼神中爬上自行车。 宋文彬向自家两个小孩招招手,脚下用力,踏板一踩,车子顺溜溜的就跑远了。剩下的孩子还是跟刚才一样,追着车子跑出去。 等只剩下向辰和许恒洲两个人了,向辰才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刚才坐上面,被硌得好疼啊!许恒洲忍着笑,假装不知情地摸了摸向辰的头:“怎么不玩了?不喜欢自行车吗?” 向辰的小包子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支支吾吾道:“没、没不喜欢,我以后自己骑自行车……” 自己骑的话,大概就不会硌屁股了吧。 许恒洲轻咳一声,把已经到了喉咙的笑声强压下去,不能笑,笑了他家小包子该炸了。 宋文彬带着看热闹的孩子多遛了几圈,又跟他们说让他们多带着自家两个孩子玩。他跟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自家小的还好,还有两个小玩伴,大侄子简直跟个大人一样,从不和别的小孩出去玩。 于是宋文彬骑车回来之后,一群孩子围着许恒洲和向辰,都说要跟他们一起玩,不光有他们这栋家属楼的,还有他们隔壁家属楼的。 向辰有些惊喜又有些害羞,许恒洲就纯粹是感到烦了,但他知道宋文彬是为他们好,也不会因为这个有什么怨言。 他推开身边围着的小孩,拉着向辰和宋文彬先回家。 到家之后,先跟宋文彬说了早上陈家的事,让宋文彬心里有个谱。然后又跟他说,他想去外面转转。 许恒洲的“经历”跟向辰不一样,他“做过几年流浪儿”,性格独立,宋文彬一向不怎么约束他。 听他这么说之后,又给了他一点儿钱和几张粮票,让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 向辰一听他哥哥要出去,立刻哒哒哒跑去拿自己的小书包,背上包就去牵许恒洲的手。 许恒洲摸摸他的头,放软声音道:“辰辰跟小虎子亮亮一起玩好不好?哥哥很快就回来。” 向辰懵了一下,茫然道:“哥哥你不带我呀……” 许恒洲一顿,周末出行的计划是他早就做好的,他要找个合理渠道拿出他空间里的物资。 方法已经想好了,带向辰是不可能的,不仅是因为要隐瞒空间,还因为他要做的事带着个小孩非常不合理。 但是现在看小孩这样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子,许恒洲又控制不住的心软了。 “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好不好?”许恒洲在向辰面前蹲下,摸摸他的脸,轻声哄道。 向辰低着头揪自己的书包带子,在这个时空,哥哥是他最亲近的人,自从两人相认之后,除了上课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就算是上课,他也知道哥哥跟他在一栋楼里,只要等到放学了,哥哥就回来接他。 他以为哥哥到哪都会带着他,可是这时候才明白,不是这样的。他们是单独的个体,哥哥没义务一直守着他。 他想做个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可是哥哥却不一定,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时候,他甚至不能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哭闹。 “好的。”向辰低着头,乖巧的说:“哥哥你早点回来,我等你呀。”不能不乖,会被讨厌的…… 许恒洲心里有点难受,明明只是出去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怎么就感觉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家小团子的事。 许恒洲犹豫了一下,要不今天带他出去玩算了,物资的事以后再说。 向辰见他没走,仰起小脸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哥哥你走吧,我去找小虎子玩儿。” 许恒洲想想,总要有这么一遭的,于是他站起身,把宋文彬给向辰做的小玩具都给他拿出来:“好,那哥哥走了。” “注意安全。”宋文彬又叮嘱了一句。 许恒洲应了一声,背着包走了。 “辰辰是去楼下玩,还是带朋友来家里?”宋文彬见向辰神色低落,转移话题哄他开心。 向辰沉默了片刻,他现在不想玩,但是不能让大伯担心,于是他对宋文彬说:“去楼下。” 待在下面,哥哥回来就能早点看见他了。 宋文彬就把向辰送到一楼,因为自行车的事,宋家的两个小孩在孩子们中间简直是明星般的人物。尤其是向辰,要知道除了他们兄弟俩,坐过宋文彬车的就是向辰的几个小伙伴了。 向辰一下楼,就被一群热情的小孩围住了,各个都要和他一起玩,最后差点打起来,弄得向辰哭笑不得。 没办法,向辰只好做了个调停,让大家一起玩,并且承诺下次有机会坐车,一定一个一个轮着来。 因为人多,而且大都是男孩,最后决定玩打鬼子,就是类似于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所有人都不想当鬼子,于是决定手心手背,向辰作为被讨好的对象,收获不用参与竞争直接当小红军的福利…… …… 这时候人们晚上不太点灯,睡得早醒得早。 许恒洲走的时候才九点刚过,出了机械厂,根据保卫亭大叔的指点,上了辆公交车。 一上午时间,许恒洲不断换线,在车上就看着窗外,记下自己看到的关于这个城市的种种。 临近中午,许恒洲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搭上返程的公交,回到机械厂。 下车后,他先找了个僻静地方,拿出一个装了半袋子东西的麻袋。 他的空间里的物资,只要想一下,可以在空间里自动整理。 麻袋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里面半袋子东西,下面装了罐奶粉,外面的涂料弄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铁罐子。这是他给向辰准备的,小孩怎么能不喝奶?只吃奶糖可不够。 奶粉上面许恒洲放了几个苹果和橘子,都是比较普通常见的水果,拿出来不容易招怀疑,可以给向辰补充维生素。 苹果堆里塞了一小瓶酒,很小的一瓶,这是给宋文彬的。他这人作风正派,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烟也不抽,唯独好酒。 他跟许恒洲讲过以前的很多事,据说他原来执行任务时去过一个很冷的地方,哈一口气都能冻成冰。又不能点火,有战友就拿了酒,一人一口,全靠这个取暖,宋文彬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喝酒的。 但是因为照顾两个孩子,加上酒又比较贵,宋文彬没再拿其他的票换过酒票,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许恒洲记在心里,特意弄了瓶酒给他。不是他不愿意多给,而是再多就不好说了,以后时间还长,总能有机会的。 这些东西加起来,已经装了小半个麻袋。最上面许恒洲零散的放了一些小土豆,下面也塞了一些,免得奶粉罐子凸出形状来。 这玩意很多孩子喜欢吃,不知道他家小孩喜不喜欢,就算向辰不喜欢,当粮食也不错。 许恒洲把麻袋撑出一个口,看看自己准备的东西,很好,上面只看得见土豆。 收拾好之后,他拖着麻袋往家走。 这时候回去正好赶上吃午饭,他家小团子今天还没吃点心呢,正好给他冲杯牛奶喝…… …… 向辰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玩游戏他是战绩最差的小红军,一个鬼子都没抓到。玩一会儿就要探头去看看,看他哥哥回来了没有。 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人,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宋文彬下楼喊向辰回去吃饭。 向辰看看路口,他哥哥还没回来。 他跟着宋文彬回家,宋文彬上午去蒸了两大锅黄馍馍,刚出锅还热乎着,先给向辰拿碗装了一个。 向辰捧着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宋文彬见了,问:“不喜欢吃这个?大伯去给你蒸个蛋。” “不用不用,我喜欢吃的。”向辰连忙拒绝,拿起黄馍馍咬了几大口,表示他真是喜欢吃。 宋文彬知道他在想他哥,笑笑没说话。 向辰啃了半个馍馍,忍不住又问宋文彬:“大伯,哥哥不回来吃什么啊?” 宋文彬觉得他那副发愁的小模样挺逗人,笑着道:“别担心,他带了钱和粮票,可以在饭店吃。那里好吃的可多了,下次带咱们辰辰也去,给点个红烧肉好不好?” 向辰点点头,乖巧的说好。然后继续捧着自己的馍馍慢慢啃,心里想着,要是哥哥早点回来,他可以不吃红烧肉。 慢吞吞吃完一个馍馍,宋文彬问他:“再吃一个?” 向辰摇头,他不想吃了。宋文彬便收拾碗筷,又把锅里的馍馍捡出来,放到橱柜里去。 向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靠门口的地方,手里拿着个木头的小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 许恒洲拖着个麻袋上楼的时候,亮亮正缠着他爸爸,要做一个跟向辰一样的玩具车。看见许恒洲费力的拖了个麻袋,亮亮立刻抛下亲爹,跟在许恒洲身后帮忙拖那个袋子。 李爸爸好气又好笑,过去把许恒洲的麻袋手里的麻袋拎起来,直接给他送家里去了。 向辰坐在门口等哥哥,先等来的却是小伙伴的爸爸。李爸爸把袋子放到送我家门口,许恒洲和亮亮才跟上来。 许恒洲当着两人的面打开麻袋,从袋子里摸出两个土豆递到亮亮手里。 李爸爸连忙推拒,许恒洲笑着道:“拿着吧,就两个,给亮亮吃着玩,他平时挺照顾我们家辰辰的。” 宋文彬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也跟着劝。 李爸爸这才在亮亮背上拍了一下,让他跟人道谢。亮亮立刻说谢谢,嘿嘿笑着拿着两个土豆。 等李家父子走了,宋文彬打开袋子看了看,问:“你从哪弄来这么多土豆。” 许恒洲不动声色:“从南城那边的供销社过,看见土豆不错,就买了一些。” “也行。”宋文彬拎起袋子,想把土豆堆到厨房去。 许恒洲拉住他,把自家门关上,然后冲眼巴巴看着他的向辰招招手:“来,看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向辰立刻黏过来,靠在许恒洲身边,看着他在一堆土豆里摸啊摸,摸出来一个苹果。 “嘿!”宋文彬看出他在玩什么把戏了,也饶有兴致地把手伸进去,直接掏了个大家伙出来。 他翻了翻光秃秃的铁罐子:“这是什么?” 许恒洲:“奶粉。” 宋文彬的眼睛立刻亮了,好东西啊! “以后你和辰辰每天都喝一杯。”宋文彬说:“听说这东西可有营养,小孩子喝了不生病。” 许恒洲笑,促狭道:“大伯你不喝吗?” 宋文彬失笑:“我一个大老爷们喝这个做什么?” “那这个呢?”许恒洲从袋子里把那瓶酒掏出来:“这个也不喝?” 宋文彬抢过酒瓶子,仔细看了看,又弄开瓶口嗅了嗅,惊喜道:“你小子行啊,这么多好东西,怎么弄来的?” 他给许恒洲的票都是比较常见的票,许恒洲弄回来的却都是稀罕东西。 许恒洲笑笑,把袋子里的东西重新清理一下,水果挑出来放进橱柜里,土豆堆在厨房,奶粉收进卧室。 宋文彬帮着他收拾,向辰就黏在许恒洲身后,走哪跟哪。 全部弄完之后,他才去洗了个手,给宋文彬洗了个苹果,又剥了个橘子,掰开喂向辰。 一家三口坐定,美滋滋的吃着水果,许恒洲边喂向辰,边跟宋文彬讲他上午的“经历”。 许恒洲编造的物资来源,就是黑市。 在明面上物资流通受限的时候,通常会滋生暗中的物资流通渠道,黑市就是现在这种经济体制下的产物。 每个城市都有黑市,但由于它的不合法性和不能见光的特性,一般不会长期固定在同一个地点。 要论起对黑市的了解,通常最清楚情况的,不是这个城市的居民,也不是作为维序者的公安,而是蜷缩在城市角落里的流浪儿们。 他们居无定所,在城市的角落里四处游荡,他们的生存环境往往会和黑市的选地产生极大的重合。 许恒洲用得就是这个说法,他“几年流浪儿的经历”给了他很大帮助,需要了就拎出来用用。偏他又说得极有道理,听起来跟真的一样,反正宋文彬这里他是糊弄过去了。许恒洲掏掏口袋给宋文彬看:“所有的钱、粮票、工业票都换出去了,鸡蛋票还剩两张,其他的都没了。” “没事,这是小事,咱没吃亏。”宋文彬摆摆手,说:“我一会儿再给你拿一些。” 他想了想,又说:“大伯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是这个事不怎么安全,你……” 许恒洲笑笑,安慰道:“我知道的,大伯你放心,我不会随便乱来的。今天本来只是想去看看,结果正好赶巧遇上这些好东西,错过了可就不容易遇见了,这才直接换了。” 宋文彬于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别的我不多说,只有一点,安全是最重要的。” 他知道许恒洲的性格有些固执,就算他说以后不让去,许恒洲也会偷着去,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不敢告诉他才是大麻烦。还不如摊开了说,他了解情况,以后有什么特殊状况才好及时处理。 “好的。”许恒洲知道宋文彬是为他着想,干脆的答应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什么事一定不瞒着您。” 宋文彬满意的点点头,一扭头,看见向辰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巧巧的听他们说话,不吵也不闹。见他看过去,就露出个笑,可招人疼。 “给咱辰辰冲牛奶喝!”被萌到的宋文彬大手一挥,吩咐许恒洲:“你去,咱辰辰等了你一上午了。” 许恒洲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辰,向辰没想到宋文彬突然说这个,白嫩嫩的小包子脸上红了一片,呐呐道:“没、没有等一上午,我在下面玩呢……” 他不想让哥哥觉得他太粘人了,万一哥哥不喜欢那样的呢。 许恒洲眼睛弯起,心情格外好,他伸手在向辰脸上捏了捏,然后去给他冲牛奶。 许恒洲去把奶粉罐子打开,家里喝水的杯子只有三个搪瓷杯,相较而言向辰的要小一些,但容量其实不小,许恒洲用这个杯子给向辰冲了大半杯牛奶。 热牛奶刚冲开,甜香四溢。 许恒洲把奶晾了一会儿,摸着不太烫手了,才端着杯子凑到向辰嘴边,叮嘱道:“有点烫,我给你端着,吹一吹再喝。” 向辰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然后又试着尝了点儿,又香又甜,好喝! “哥哥你也喝。”向辰推推许恒洲端杯子的手。 许恒洲皱眉喝了一口,又把杯子凑到向辰嘴边。向辰抓着他的手,敦敦敦一气把大半杯牛奶喝光了,才长舒一口气,打了个小奶嗝。 许恒洲给他擦掉奶胡子,让他坐着玩会儿,然后去给他洗杯子。 宋文彬刚把厨房里的东西重新收捡了遍,见许恒洲进来,跟他说:“我下午出去有点事,你照顾弟弟,一会儿让他睡一觉,中午还没休息过。” 许恒洲说:“好。” 宋文彬收拾完东西,洗个手就出去了。 许恒洲陪向辰玩了会儿,然后带他去午休。他自己本来不想睡的,陪向辰躺了会儿,躺着躺着自己也睡着了。 一觉睡到半下午,起床后收拾收拾,宋文彬就回来了。他去联系了自己以前的战友,那人也分到青江市,在市武装部工作。 晚上热了几个中午蒸的黄馍馍,向辰胃口大开,一个人吃了一个半!然后还喝了半碗土豆汤。 许恒洲看向辰的小肚皮都鼓起来了,忍不住就想笑。他觉得向辰真是个挺奇怪的孩子,据他查的资料,向辰的个人资产可不算少,光吃房租都够他生活的很阔绰了。 但是偏偏他在这种不太舒适的环境下还能生活的很好,那些在他看来甚至有些难以入口的食物,向辰也能香喷喷的吃下去。不是勉强,好像他对这些食物的接受度就是很高,适应环境的速度也很快。 许恒洲在心里思量片刻,放弃继续探究的想法。反正他现在也没办法查出更详细的资料,如果向辰愿意说,总会告诉他的。 吃完晚饭后,宋文彬去洗碗,许恒洲被安排给向辰检查作业,两人都觉得有点囧。 本子刚拿到手上,外面突然有人来敲门,许恒洲去开门,见来的是同一层的吴家婶子,后面跟着很多邻居,似乎还有其他家属楼的人。 吴家婶子看到许恒洲,就问:“宋厂长呢,我们找他有点事。” 正好宋文彬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见是找他的,就招呼人进门。 吴婶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问个事,我就在这里说。” 宋文彬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出去。人太多了,全进去他家客厅都坐不下,而且也没那么多椅子。 出去之后,吴婶子才解释道:“宋厂长,是这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说,咱厂里要来一批肉吗?您也知道,这年景,一年到头家里沾不上几次荤腥,家里娃娃厕所都蹲不出来。所以这次听说咱厂里有肉,咱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家家都换了些肉票,可是这突然的,怎么就突然说没有了呢?” “你等等。”宋文彬摆摆手,捋了下她说的话。肉联厂要送肉过来他是晓得的,厂里也是确定了才敢往外放消息。 别觉得这是个小事,这时候物资紧张,尤其是这两年,就跟吴婶子说的一样,一年到头可能只有过年的时候分几两肉,包饺子都不够馅儿。 平时过个节,多分点什么,那都是能上报纸的。所以机械厂福利分肉,对于现在的人家来说,真是个大事。 现在一听说肉没了,不分了,人们这就急了,凑在一起探听消息,可也没个结果。 最后就有人提议,要不去问问领导。家属楼这边领导不止宋文彬一个,但群众都觉得他最亲民(带家属楼小孩骑自行车),所以就凑在一起找上来了。 第31章 黑夜里 宋文彬弄清楚之后,就跟他们说:“目前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说不分肉了,所以大家不要听信谣传,也不要乱,如果真得不分了,厂里一定会出台公告,跟大家说清楚的。” “那到底是分还是不分啊!”有人在后面问道。 这种事宋文彬怎么说的清楚,如果真得是肉联厂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不送肉过来了,厂子没办法,他更没办法。 最后,宋文彬只能说等明天上班了去问问,到时候有消息了再通知。又安抚了两句,才把人送走。 这中间吵吵闹闹这么久,也不见陈家有人出来。平时如果有这种事,蔡珍准得是个牵头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陈家因为蔡珍做得蠢事,彻底把她娘家得罪了。 陈国良可能没有跟蔡家交恶的心思,毕竟他还有很多事要仰仗着他老丈人。可他处理事情不够圆滑,不然这事要让许恒洲来做,肯定能让蔡家把粮食送回来还得感谢他,只是最后蔡珍会背个黑锅。不过本来就是她惹的事,背个锅也没什么。 话说回来,陈家不出来,不光是丢了面子不想见人,还有就是可是真的家里粮食不太凑手。 陈国良这个人,怎么说,跟蔡珍还真是一对。蔡家把粮食给送回来,他到好,二话不说,留了自家的口粮,剩下的全给他娘送乡下去了。 他跟蔡珍还不一样,蔡珍娘家是干部,不说私底下过得怎么样吧,明面上那肯定是过得让人羡慕的。但陈国良家,人家都知道他娘还有兄弟都在乡下,粮食不够,他贴补一些,谁也说不出什么。 唯一恶心的,就是蔡家人,包括他老婆蔡珍。 这样一来,陈家虽然有口粮,可以熬到下一次领粮食,但想换点肉票那是不可能了,所以分肉这事,其实跟陈家没啥关系了。 宋文彬跟人说完,返身回自己家。 进了家门,许恒洲问:“大伯,不分肉了吗?” 他刚才站门口停了一耳朵,大致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问也不是为他自己,他知道向辰盼着那顿肉呢。现在他空间里的还不好拿出来,刚弄了那么些东西回来,再去弄肉,太显眼了。 许恒洲有点后悔,早知道下午想法子装点肉回来的,不该嫌生肉不好拿就放弃了。 “没事。”宋文彬安慰道:“明天我去问问。如果真的不分了,大伯就带你们下馆子去,咱去饭店吃肉。” “我不吃肉。”向辰知道下馆子肯定比较贵,宋文彬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不该要求太多。 于是向辰仰着头,满脸认真的跟宋文彬说:“我有牛奶喝,我不吃肉。” “咱们辰辰喜欢喝牛奶啊!”宋文彬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笑着把向辰举起来:“我闻闻,嘿,还真是个奶娃娃!” 因为个子原因,向辰平时只能呼吸下层空气,突然感受到上层的宽阔视野,他愣了一下,然后抿着嘴乐了。 “好玩吧!”宋文彬看他笑也跟着笑,然后在举高高之后,又给向辰来了个抛高高。 刚开始向辰还吓了一下,被宋文彬的大手稳稳接住后,就只剩下开心了。他跟个小傻子一样,乐呵呵地让宋文彬把他抛起来再接住,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这一刻,宋文彬的形象好像跟他脑海里一直幻想的父亲形象重合了。他的亲生父亲让他从失望到绝望,从此放弃对父爱的渴求。穿越时空,兜兜转转,竟然在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心的人身上感受到父亲的力量。 玩闹了好一会儿,宋文彬才把向辰放下来。小孩笑得脸都红了,眼睛弯成个小月牙,笑嘻嘻的像个福娃娃。 许恒洲看他闹得一头汗,拧了条毛巾给他擦脸,擦完发现他脖子里都是湿的。干脆拎着烧水壶去烧了两壶开水,把大木盆拖出来,准备给向辰洗个澡。 泡到盆子里他还没缓过来,一个人傻呵呵地在那笑,跟个开了口的包子一样,也不知道笑什么。 许恒洲看得好笑,恶趣味地故意在他圆嘟嘟的小屁股上戳了一下,向辰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从盆子里跳出来。 “你、你做什么?”向辰睁大眼睛看着许恒洲,脸都鼓起来了。 许恒洲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有个小虫子。” “是嘛?”向辰将信将疑的摸了摸许恒洲戳过的地方。 “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许恒洲装作生气,其实肚子里快笑抽筋了。 向辰一听,以为自己真的误会他了,连忙道:“我错了,哥哥你别生气。” “原谅你了。”许恒洲趁机在向辰脸上捏了一把,“我去给你添点热水。” 向辰洗完澡,宋文彬检查过他的书包之后,就催两个孩子去睡觉。明天周一,两小都要上课。 向辰先上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然后看着正收拾书桌的许恒洲发呆。 许恒洲跟他不一样,他就是个普通人,什么地方都普普通通,但许恒洲身上有一种很沉静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他的年纪。这也是宋文彬从不限制许恒洲行动的原因之一,他的能力和处事,十分能获得别人的信任感。 “看什么呢!”许恒洲收拾完东西,转身准备脱衣服睡觉,然后就发现床上趴了只小团子,正傻乎乎地看着他。 “没、没看什么。”向辰有些害羞的把脸埋进被子里,他很向往哥哥那样优秀的人,总希望自己也能变成那样。 许恒洲看出他没说实话,但也没逼他,不是什么大事,看的是他又不是别人,不需要担心。 许恒洲换好衣服后躺上床,让向辰闭眼睡觉,然后自己也闭上眼睛。表面上看是睡着了,其实是在整理空间里的物资。空间里东西太多了,但是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的却没多少,他要把这一部分挑出来。 许恒洲的空间里,时间是静止的,但如果他的思维进去,跟外面的时间却是同步的。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在空间里待了多久,外面的时间也过去多久,而他的身体并不能真的进去那个空间。 同时,如果他的精神正在空间里,外面发生的事他也是有感知的。 因为明天还要上课,许恒洲并没有在空间里待很久,大概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收回精神,许恒洲准备睡觉,翻身想看看向辰的被子有没有盖好,一扭身,才发现身边的小孩其实是在装睡。 明明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却一抖一抖的,很明显它的主人并不很懂装睡的技巧。 许恒洲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他家小团子,能吃能睡,今天白天玩闹了那么久,现在怎么也该累了困了,怎么还没睡?只是睡不着就算了,这小东西还在装睡! 想不明白,许恒洲干脆闭上眼睛,准备等一会儿向辰还是睡不着的话,就去给他冲杯牛奶助眠。 他自己悄无声息的躺着,呼吸平稳,装睡水平不知道甩了向辰几条街,怎么看都是一个陷入熟睡的人。 这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旁边人的呼吸还是时轻时重,许恒洲都准备起来给向辰冲牛奶了,向辰却突然动了。 许恒洲呼吸不乱,只察觉到一直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的搭在他的手上。热乎乎的小爪子抓住他的两根手指,然后身边的小孩呼吸一下就顺畅了,好像松了口气的感觉。 许恒洲心里好笑,原来是怕黑吗?前几天竟然没发现,可能是因为向辰睡得太快了吧。 知道了原因,许恒洲就懒得再装了,直接反手握住抓着他手指的小胖爪子,然后侧过身拍拍小家伙的背:“别怕,哥哥陪你。” 向辰本来以为他睡着了,突然听他说话,吓得打了个嗝。 许恒洲好笑得给他拍背顺气,向辰却有些懵,怕什么?哥哥知道了吗? 他心里乱的很,晚上睡觉前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在这个黑夜里都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睡不着,他强迫自己不要想了,但是心里的惶恐却怎么也也压不下去,这才装睡,想偷偷握着许恒洲的手。 许恒洲并不知道向辰心里的想法,他拍了一会儿,见向辰不打嗝了,就推着向辰让他躺下去,然后松开牵着向辰的手,想给他把被子盖上。 手里突然一空,向辰惊慌地抓住许恒洲的手,软声哀求:“哥哥,我会很乖的,你别丢下我。” 许恒洲给他盖被子的手一顿,他脑子转的快,很容易想出向辰是因为什么产生“他会丢下他”这种奇怪且不合理的想法。他以为早上那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向辰还想着。 许恒洲给他盖好被子,轻声安慰:“辰辰很乖了,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向辰听了这话却没他想象的那样开心,只是攥紧了他的手没说话。 许恒洲心里不太舒服,摸摸他的头:“不开心吗?” 向辰半晌没有说话,就在许恒洲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向辰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妈妈也这么说的……” 妈妈也这么说的,然后她走了。 向辰很小很小的时候,从有意识开始,妈妈好像就一直在生病。她的脸色永远苍白,笑起来很漂亮,可是也很虚弱。 爸爸工作很忙,总是跟他说:“向辰,你要乖,安静一点儿,不要吵着妈妈。” 那时候向辰太小,很多事不懂,但也乖乖听爸爸的话。他不出去跟小朋友玩,拿着童话书陪妈妈,妈妈醒着就给他讲故事,睡着了他就自己看。 向辰想,他这么乖,总有一天妈妈会好起来,带他去游乐园玩,就像别的小朋友一样。 可是后来,妈妈在他面前发病了,她漂亮的脸变成可怕的青白色,呼吸艰难地晕倒在向辰面前。 向辰吓呆了,好在爸爸回来的及时,把妈妈送去医院。 向辰吵着要去见妈妈,爸爸非常生气的跟他说:“向辰,你怎么这么不乖,说了让你安静,你为什么要去吵妈妈!” 向辰茫然的站在那里,他没有不乖啊,他从不在妈妈面前哭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那天妈妈只是在给他讲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倒下了。 他很害怕,他很怕妈妈丢下他。 后来妈妈终于好一些了,她从医院回到家,向辰偷偷去看她,抓着她的手跟她说:“妈妈,我会乖的,你别丢下我。” 那天妈妈气色很好,她把向辰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笑着说:“星星,你是最乖的小孩,妈妈不会丢下你的。” 向辰多开心啊,他以为妈妈的病要好了,可是没过多久,妈妈没了。 那年他刚刚上小学,放学回来,妈妈已经走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真的很乖的。”黑夜里,向辰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下,又落在被子上留下一片水痕,“妈妈说了不会丢下我的,她骗我……” 许恒洲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孩,他的心像是被针扎过一样,泛起绵密的疼痛感。 向辰却像陷入什么噩梦中一样,继续讲着那些让他痛苦难眠的过去,在这个黑夜里,把自己的过去完全向许恒洲敞开。 妈妈的葬礼过后,外公外婆来看他,外婆背着爸爸偷偷跟他说:“星星,你要乖啊,要听你爸爸的话,别惹他生气,一定要乖啊……” 向辰懵懂地点头,长大后他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那样叮嘱他。他爸爸正值壮年,相貌英俊,事业也在上升期,总会娶其他女人,成为他的新妈妈。 果然,没过多久,新妈妈进门了。 新妈妈没有他妈妈漂亮,但新妈妈很健康。她跟前夫离婚,带着个儿子嫁过来。 那个男孩比向辰大两岁,他们进家门的前一天,爸爸跟他说:“向辰,你要乖,要跟新妈妈和哥哥好好相处。” 向辰还记得外婆的话,他听爸爸的,喊新妈妈阿姨,喊她儿子哥哥,把自己的玩具分给他。 那个男孩在他爸爸面前很有礼貌,对他也非常好,什么都让着他。向辰很开心,他从小没有玩伴,能有个哥哥陪他玩真是太好了。 可是很快向辰发现,这个哥哥只会在爸爸在的时候对他好,私底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有时候还会推他掐他。 有一次向辰被他推倒磕破了腿,他很疼,想回去跟爸爸告状。新妈妈不许他跟爸爸说,还说他说了他爸爸也不会信。 向辰不相信她,等他爸爸一回来就哭着给他看自己摔破的膝盖,告诉他那对母子欺负他。 可是新妈妈却满脸愧疚的跟爸爸说:“两个孩子一起玩,小宇没看好弟弟,让他摔了。” 然后又把自己儿子拉过来,让他给向辰道歉。 那个孩子就一脸委屈的跟向辰道歉,然后向辰的所有哭诉都变成了诬告,实话变成谎话,爸爸生地说:“你怎么这么不乖,小小年纪就撒谎骗人,还诬赖别人,不能跟哥哥学学吗?” 那天晚上向辰被罚不准吃晚饭,他饿着肚子哭了大半夜,他不想当个乖小孩儿了。 那天之后,向辰就变了,他不跟那对母子说话,不理会他们在他爸爸面前的装腔作势。虽然爸爸总说他没礼貌,可是向辰根本不听。 私底下,如果那个男孩再欺负他,他就还手。他人小,打不过那人,就手脚并用牙齿也咬上去,虽然自己受的伤比较重,但绝不让欺负他的人好过。 因为新妈妈总有办法把两人的矛盾愿意推到他身上,爸爸对他越来越失望,说他他也不听,后来就懒得管他了。 再后来,就是一场大矛盾,那人骂他是没妈的孩子,还笑他妈是个短命鬼,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跟谁学的。 向辰大怒,像只小老虎一样冲上去,他用凳子砸伤了那人的腿,自己也被砸的头破血流。 新妈妈送他儿子去了医院,向辰被留在家里。他爸爸回到家的时候,他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 因为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外公外婆那边也听到了消息。他们来看向辰,向辰哭着喊着要跟他们走。 外公外婆听他讲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后,气得不行,跑去找那一家三口理论,那女人在他爸爸面前哭得凄惨,说她家小宇伤了腿,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残疾。其实医生早就说了,她儿子只是骨裂,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向辰当时的惨状可能吓到他爸爸了,所以这次没有完全相信那对母子的话。 后来那女人私下见外公外婆,威胁说如果向辰不滚蛋,总有一天会断他一条腿,一辈子当个瘸子。 外婆气得心脏病差点犯了,可是他们不敢赌,就算跟向辰爸爸说了,他也不可能一直看着向辰。他们只有向辰妈妈一个孩子,万一向辰出了什么事,就是要了老两口的命。 外公外婆跟爸爸要走了向辰的抚养权,向辰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们走了。 “我以为他会留我的。”向辰的软绵绵的小奶音像是被冻过,说这话的时候透出一股冷漠:“外公外婆要接我走,他甚至连一句挽留都没有,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可能早就不想养我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那对母子对我做过什么,可是他选择的不是我。” 许恒洲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他的手指放到向辰的额头上,轻轻抚摸着曾经留下疤痕的地方。 他见过长大后的向辰,也见过他额头上的那条疤,十多年过去了,那道伤疤还是很明显的横亘在向辰额头上,可想当初受的伤有多重。 向辰已经不哭了,他提起外公外婆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就化冻了:“外公外婆对我很好的……” 外公外婆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地方大,但是房子很破,晚上还能听见老鼠在蚊帐上面跑。 家里条件也不好,外婆有心脏病,妈妈就是遗传她的,好在向辰是个健康的宝宝。 家里两个心脏病人,光吃药就是一大笔钱,外婆家就是这么被拖垮的。后来妈妈嫁人了,外公却也退休了,拿着低廉的退休金供着外婆吃药,还有两人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妈妈死后,外公外婆没有提要向辰跟他们一起生活的原因。条件太差,怕拖着孩子。 可是向辰不在乎,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他,只有一个鸡蛋外婆也会让给他吃。他宁愿在外公外婆家吃馒头咸菜,也不想回他爸爸家去。 对,那是他爸爸的家,不是他的家。 向辰在外婆家住下了,学校也从市里的重点小学转到外婆家附近的一个普通小学。他没有爸爸妈妈给他开家长会,时间久了,老师同学都知道他是没爹妈的孩子。 向辰长得好看,乖巧听话,虽然不聪明但学习努力,很多老师喜欢他。但是,偏爱往往引发嫉妒,天真的孩子也只会用最直接最激烈的手段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向辰的书包总是在垃圾桶被找到,他写好的作业被撕掉,书本被人画得乱七八糟。 向辰忍着,一次、两次、直到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把撕他书本的男孩打得鼻青脸肿。 他和那个男孩都被叫了家长,那家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把老师的办公室都塞满了。他家里来的只有外公,外婆那几天不太舒服,他求老师不要跟外婆说。 那家人在老师办公室里吵吵闹闹,叫嚣着要打死向辰,逼学校开除向辰。 老师跟他们讲道理,说是他们家孩子先欺负向辰,孩子的妈妈面目狰狞的瞪着向辰:“就算我们家琪琪扔了你的书包,就算他撕你作业本,你也不能打他啊!你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向辰不明白,为什么要算了,他的作业本,多买两本家里就要少吃一个鸡蛋。他的书包也只有一个,弄脏了就只能背着脏书包去上学。 那时候向辰还不明白,有时候事情的结果不是根据对错来判断的。当他看到外公对着那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弯下腰的时候,向辰难受到几乎当场哭出来。 那次之后,向辰浑身的棱角好似都被磨平了。如果他的反抗后果就是让外公替他赔罪,他宁愿当个谁都可以欺负的乖小孩儿。 八岁转学,在小学的五年,他没有一个朋友。不光是因为有人欺负他,也因为向辰不愿意跟别人说话,他总是一个人,上完课就背着书包自己回家。 初中的时候,向辰依旧考了离家近的学校,外公越来越老了,向辰不敢也不能走太远。 初中的学校很不好,同学们穿着奇怪的衣服,头发染成各种颜色,逃课、早恋、打架、骂人、抽烟、说脏话。没有人想学习,连老师都是敷衍了事一样的上着课。 向辰在同学中间就像一个异类,很多人都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向辰以为,他又要忍受三年。 好在他遇见了霍凯,霍凯那时候染着七彩的头发,他说向辰白白嫩嫩的像他小时候养的兔子,莫名其妙就说要罩着他。 因为霍凯,向辰过了三年比较舒心的生活。但他成绩越来越差,他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小孩,小学时还能靠着勤奋名列前茅,到了初中,学习的知识逐渐加深,加上老师讲课也不用心,他家里又没钱给他请家教。 向辰拼了命的学了三年,高中也只勉强考上一个很普通的学校。那个学校离家有点远,向辰不太想去。但是外公外婆都不同意,他们逼着向辰去报名。 “霍凯是我唯一的朋友。”向辰提起他的是时候难得有了些笑意,“当初你拒绝我,就是他陪着我喝酒的。” 许恒洲却没怎么注意向辰提起的这个人,他还沉浸在向辰被人欺辱的愤怒之中。如果他们还在那个时代,他发誓,他一定会报复,他要让那些欺负过向辰的人,痛哭流涕的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后悔。 “是我的错。”许恒洲眼底的愤怒几乎压抑不住,但依旧放软了声音跟向辰道歉:“我不该那么说,辰辰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不生气的。”向辰往许恒洲怀里靠了靠,“现在你是我哥哥,我最喜欢你呀。” 许恒洲摸摸他的头,想让他不要想那些,故意调笑道:“最喜欢?不是只喜欢吗?辰辰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很多人追,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啊?” “才没有。”向辰红了耳朵。 高中时期的向辰渐渐长开,他继承了父母优点的好相貌让他在同学中大受欢迎。 同学们的热情却吓到了向辰,很长时间他交流的对象只有三个人,外公外婆和霍凯,那时候的向辰应该是有轻微的社恐。同学越热情,他的表情越僵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高冷,其实他只是惶恐害怕。 向辰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越来越困难,他的学费和各种其他费用却增加了许多。外婆要吃药,他要上学,外公的退休金就那么一点儿。 当向辰发现外婆偷偷缩减药量给他省钱买资料的时候,向辰选择腆着脸去找他爸要钱。 在被那对母子羞辱过一顿之后,他拿到了他半年的学费。向辰拿走钱,还记得跟他爸说谢谢,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来要钱。如果不是,那他总要习惯。 拿着那笔钱交完拖欠的学费,向辰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就是很难过。 哭过之后,向辰擦干眼泪回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不能让外公外婆在操他的心了。 向辰曾经听人讲,人的苦难是有数的,如果先过了好日子,可能以后就只剩下苦头了。但是如果先把苦难全熬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会甜甜美美。 向辰以前不信这话,因为他的外公外婆还有妈妈,明明一直都在吃苦。 可是后来,向辰信了。 高二那年,城市规划出台的新公告中,外公外婆家那一片被划在其中。也就是说,只要老房子拆了,他们家就有钱了,外婆可以吃更好的药,他再也不用去跟他爸爸要钱。 全家都很高兴,外婆还跟他说,等有钱了,就给他买一辆最好的自行车,就是年轻男孩喜欢的那种。 那时候多好啊,好像新生活真的要来了。 可是好景不长,老城区拆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爸爸那边也知道了。 那时候他爸爸工作上好像也出了点问题,生活无忧,但要想往上走已经不可能了。后妈的儿子刚上大学,家里的存款堪堪够给他在市中心买套婚房,问题是,后妈和他爸爸在三年前又生了个小儿子,他爸爸怎么可能愿意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他,他小儿子不管了吗?后妈把心思打到他身上。 不知道她怎么说动了他爸爸,在离向辰十八岁生日不到两年的时候,他爸爸良心发现,要接他回去,还说要送他出国读书。 向辰已经不是那个渴求父爱的小孩了,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已经让向辰看清了他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拒绝了他爸爸迟来的“父爱”,只想跟外公外婆一起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他们却不肯放过他。 他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爸和后妈直接找到外公外婆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外婆被刺激的直接犯了心脏病。 向辰上课时被喊出去,班主任开车送他去医院。 那天,外婆死了,向辰也没爸了。 “我那时候多恨他啊……”向辰的声音里透着茫然:“很多次,我拿着刀子,徘徊在他家附近,我想过怎么杀死他,甚至还想过他会不会跟我道歉……” 许恒洲心里一紧,虽然明知道向辰肯定没下手,但还是感到揪心。他不怕向辰杀人,却怕向辰脏了自己的手。如果向辰真的捅死了自己的生父,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的一生都毁了。 许恒洲想,如果,他能早点遇见向辰该有多好,他会保护他,赶走所有欺负他的人。给他所有他想要的,让他像个小王子一样快活的生活着。 “你……会讨厌我吗?”向辰突然抬头问许恒洲:“我其实没你想得那么乖,我很坏的,虽然没真的杀了我爸,但我也做了很多坏事的。” 许恒洲失笑:“你能做什么坏事?!” 不管是刚才向辰跟他讲的过去,还是他跟向辰相处的这些日子,在他眼里,向辰真是乖到不行了,软乎乎的跟个小团子一样。 向辰犹豫了一下,在许恒洲再次表明,绝对不会讨厌他之后,才小声说:“我、我找人去勾引我爸和我后妈了……” “什么?”许恒洲诧异。 向辰的声音越发小了:“就是、就是霍凯帮我找了个姑娘和一个男的,我给他们钱,他们负责分别勾引我爸和我后妈……” 刚听过向辰那么悲惨的过去实在不适合笑,但许恒洲有点忍不住,他问:“你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他觉得向辰的性格,找人把那对夫妻揍一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猜的还挺准,向辰解释说:“我本来想找人打他们的,可是霍凯跟我说,这样太明显了,他们准能猜到是我做的,还会来找我麻烦,很烦的。” 许恒洲挑眉:“然后他就给你说了这个方法?” “对啊!”向辰点点头:“霍凯喜欢看,还是那种言情,特别喜欢在一个很绿的网站上看。那些作者的脑洞特别大,写的情节都是五花八门的,霍凯就是从中得到了灵感,跟我出了这个主意。” 大概是因为见不到好友了,所以向辰卖起霍凯来毫不犹豫:“他说,先让人勾引他们,等时机到了,再把事闹开,让他们狗咬狗去。” “那他们咬了吗?”许恒洲饶有兴致的问。 “还没见着。”向辰有些失望。 他开始实施这个计划是在他刚上大一的时候,外婆去世之后,外公身体也一下子垮了,要不是担心他年纪小被人欺负,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果然,他十八岁生日过去没多久,外公就在睡梦中去了。 向辰那段时间满心愤懑,愤世嫉俗的不行,一心想找他爸和后妈报复,还是霍凯打醒了他。 当然,霍凯可能看多了,脑回路很奇葩,他说:“如果你把你爸捅死了,你要赔命,那你爸的房子和钱就都归你后妈和她儿子了,简直是在帮他们。更惨的是,如果你爸你没捅死,捅伤了,你去坐牢,那你的钱和房子也归他们了,你亏不亏!” “我也觉得很亏。”他跟许恒洲这么说:“而且我算了一下,以我的能力,也不可能一口气把他们仨全杀了。” 许恒洲看他板着张小包子脸说着很凶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不但不感到生气讨厌,反而好像看到一只小奶猫挥着爪子说“我超凶”! 想揉。许恒洲面无表情的想,为了维持气氛,他还不能笑。 “然后霍凯就给我出了那个主意。”向辰并不知道许恒洲的坏心思,还在给他讲:“我觉得挺好,如果他们的感情真的坚贞不屈,那我就祝他们天长地久。但是其实没过多久,他们就各自出轨了。” “去勾引他们的人跟我说,他们俩都特别好上手,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就上钩了。”向辰说起来还有些生气,他觉得他妈嫁给这样的烂人真是亏大了,“你不知道,那个女孩跟我说,她觉得我爸不是第一次出轨,非常老道娴熟。” “这样的男人……”许恒洲想起他爸,嗤笑一声,“渣男的渣法还真是都那么相似。” 他问向辰:“不是成功了吗?怎么没看着他们闹翻?难道各自出轨了还能一起过日子?” “不是呀。”向辰皱眉,不满的说:“那个男的跟我说,我后妈可能怀孕了,孩子不是我爸的,那时候月份太小看不太出来,我准备再等等的。” 向辰幸灾乐祸:“等我爸知道自己头上绿了,肯定要气死了,他是那种很要面子的人,我还准备好了摄像机,就等着那一天呢。我都想好了,视频我要多复制几份,一份留着自己看,两份烧给我外公外婆,一人分一份,看了解气。剩下的隔断日子给我爸寄一份,免得他忘了。” 许恒洲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向辰笑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他家小团子还有这种蔫坏的想法,他都能想象到向辰他爸看到视频会气成什么样。 突然觉得向辰这做法真不错,要是还没穿越,他准会照做,他爸最宠的那个小情人还想找他事,正好让她安静安静。 “可惜。”向辰叹了口气:“视频还没拍呢,我穿越了……” 第32章 蓝胖子 “所以你最遗憾的其实是视频没拍?”许恒洲磨了磨牙,心有不甘的问,他穿越之后可是很后悔不该那么拒绝向辰的。 “对啊!”向辰理直气壮:“你当时都拒绝我了嘛,我以为我们没戏了,哭过之后就算了,难道要去纠缠你?” 许恒洲内伤,这小东西追人也太不诚心了吧,被拒绝了难道不该再接再厉吗?竟然直接放弃了! 还好穿越了,不然第二天他再去找向辰,岂不是显得他很好追? 向辰不知道他快把许恒洲给气吐血了,还在继续说:“而且我当时不知道你也穿过来了,那面都见不着了,再想着你,我多难受啊!哎哟……” 向辰叫了一声后赶紧捂住嘴巴,凝神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大伯没有被吵醒。 他这才捂着被咬了一口的左脸瞪许恒洲:“你干嘛咬我啊!” 黑夜里看不清许恒洲难看的脸色,但向辰慢慢从沉凝的气氛中感受到了许恒洲的不悦。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说的不对吗?而且就算你穿过来了,我们现在也是兄弟啊,那个事就没必要再纠结了吧……” 许恒洲被他给气笑了,他这人说起来其实很冷漠,活到快三十了,压根没动过心,向辰是第一个让他心生好感而且想要好好相处的人。 他爸曾经骂他是个冷血动物,其实没毛病,许恒洲天性冷情。你看着他好像跟人相处的不错吧,实际上,如果有个或者游戏里那样的好感度显示器,许恒洲大概是那种格外难攻略的人物,因为他对人的好感度低到不行。 假设好感度最大值是一百,比如他爸,许恒洲的好感度大概是-50,如果不是因为他提供了精子生了他,那肯定是最低值-100。跟了他好几年的助理,大概是10左右,加分项是忠心,一般许恒洲还会嫌他蠢。 至于其他熟或不熟的人,许恒洲的好感度在负值到10之间徘徊,很少有稍稍冒头的。 唯有向辰,没穿越之前,他对向辰的好感度大概在30左右。别觉得低,最高的是他妈,向辰已经是第二了。 穿越之后,这么久的朝夕相处,许恒洲对他的好感度一路飙升,现在绝对有50以上,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当然,正常人是没有这种好感度显示器这种东西的,许恒洲也只是感觉到向辰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 而且许恒洲看着是个优秀的人中俊杰,其实毛病多到不行,独占欲比一般人强,控制欲也很重,对于划入自己这边的人,还有不低的保护欲。 只是因为他资本雄厚加上手腕够硬,总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所以前两者不显。而能被他划入自己地盘的人,目前为止也就两个,他妈和向辰。他妈死了,向辰现在是个奶娃娃,什么都听他的。 现在知道向辰可能没他想象的那么喜欢他,许恒洲简直像被人在胸口捶了一拳一样,胸闷地不行。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许恒洲咬牙:“不是现在,是穿越前。” 向辰眨眨眼:“喜欢过呀。” 许恒洲却不敢轻信他,揉了揉自己胸口,说:“跟我说说怎么喜欢上我的,还有,怎么就把我名字弄错了?!” 他本来不打算问这个的,嫌丢人。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早就丢过了。 向辰支支吾吾一会儿,不太想说,又在许恒洲冷脸逼视下,慢吞吞从头跟他分析自己的第一份感情。 向辰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是在高三的时候,那时候外婆没了,他学习成绩不好,压力也大,就总想出去发泄发泄。 而且那时候他家也有钱了,外公觉得他吃了太多苦,给他钱给的很大方。 他有钱了也没乱花,就买了一辆外婆曾经给他提过的那种很贵的山地车,算是完成外婆的一个小心愿。剩下的就是买很多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或者请霍凯吃东西。 后来霍凯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就说带他去玩,他们就去了一个酒吧。 那里太吵了,向辰觉得没办法适应,就跟霍凯说要走。霍凯就送他,然后他们撞见了一对抱在一起亲的难分难舍的情侣,都是男孩。 向辰震惊了,被老人带大,从不瞎混,知识面也不够开阔的向辰第一次知道男孩跟男孩还能在一起。 霍凯却觉得他大惊小怪,跟他说现在其实同性恋很常见,给他普及了一大堆常识。然后又把自己常去的网站介绍给向辰,那个网站分版块,霍凯喜欢看的是言情版,它还有一个纯爱版,其实全是主角是同性恋的! 新世界的大门朝向辰打开,连着看了好几天之后,霍凯开始给向辰推荐他看的言情版。他一开始的目的也是这个,总想把自己喜欢的分享给向辰,可是向辰总是看不下去。他以为这次能成功。 没想到,向辰发现,言情版他还是看不下去,纯爱版……好像挺有意思的。 这回轮到霍凯震惊了,作为一个纯直男,他虽然不讨厌同性恋,但对那种纯谈恋爱的耽美完全看不下去,向辰竟然觉得有意思! 向辰就这么发现自己的性向,然后毫不犹豫的弯了。 不是说他没经历过心里挣扎,而是向辰觉得,他虽然不喜欢女孩,也没对那个男孩动过心。 因为自小的经历,他套了个壳子在自己身上,别人进不去,他也不愿意出来。这样怎么谈恋爱? 说句不吉利的,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既然这样,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又有什么区别。 本来这事除了霍凯他谁都没说,可是因为他一时好奇,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关于同性恋心理的书。借书的时候他没发现,他后妈的儿子就偷偷跟着他身后。 那人查了他的借阅记录,转头就告诉他妈,然后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向辰他爸直接指着他鼻子骂他变态,还说跟他解除父子关系,从今以后不要认他那个爸。 向辰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他都把他爸当死人了,他爸竟然还觉得两人还有父子关系可言。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外公,老人年纪大了,被他气出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受得了。 没想到,外公对此竟然很平静。 他跟向辰说:“你是个乖孩子,外公和外婆没照顾好你,让你吃了很多苦。现在你外婆走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着去了,剩下你一个人,外公也不说什么其他的话,你找个心地善良对你好的人就行啦,你们好好过日子……” 向辰心里的感动就不用多说了,养大他的两位老人,给了向辰很多很多的爱。让他没有因为那些经历变坏,依旧对这个世界心存善意。 后来外公去世,向辰一直记着他的话。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心地善良的。至于对他好,那要相处了才知道。 许恒洲听到这里脸色已经不太对了,他虽然很自傲,但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心地善良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向辰还不自知,继续讲他是怎么喜欢上许恒洲的。 许恒洲一直以为他和向辰的初见应该是在他家那个商场,向辰在升降扶梯上没站稳,他从后面扶了他一把。当然,不是好心,而是怕他砸到自己。 然后向辰红着脸跟他道谢,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暗恋他,还偷偷跟着他。 但是在向辰的讲述里,许恒洲才发现,那不但不是第一次相见,连第二次都算不上,是第三次。 向辰所说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贵族小学。 那时候向辰大一刚刚放寒假,有天向辰班上的班长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让他帮忙取一份资料送过去,他时间很急来不及再去学校,但是现在又在其他地方走不开。因为其他同学基本都走光了,向辰家住得离学校很近,这才拜托他。 向辰的班长是个挺不错的男孩,人很大气,平时也挺照顾向辰,所以向辰就没拒绝。 他拿了资料按照班长给的地址过去,去了才发现是个很大的小学。 他在门卫厅登记过后,因为班长那边提前打过招呼,保安就放他进去了。班长来接他,拿到资料就跟他道谢,说这边不好走,出租车也少,他要是没什么事,就等他一会儿,办完事就送他回去。 向辰瞅瞅校门外,真是一辆出租车都没见到,送他来的那辆他忘记跟人说等等他了,于是就留下等班长一起。 班长带他进了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里几个人,好像是学校的老师和领导。还有两个小孩,其中一个被打的很惨,眼睛肿了一只,嘴边还有血,衣服都被扯烂了。另一个小孩倒是校服整洁,面上一点儿伤都看不出来。 那个受伤的小孩看到班长就靠过来,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班长轻声给向辰讲了事情的经过,受伤的是他弟弟,是另外那个男孩找了群高年级的打的。而且打他弟弟的原因很可笑,因为他背了个跟那男孩一样的书包。 班长看弟弟被打成这样,可想而知有多气了,但是那男孩家里势力很大,学校不敢处理,只能等着他家里来人。 一瞬间,向辰想到了自己小学时的经历,他对班长弟弟的委屈简直感同身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向辰闭着眼睛回忆:“你穿了一件很长的风衣,挺拔又好看,我从没见过有其他人把风衣穿得比你更好看。” 剩下的不用向辰说,许恒洲自己也想起来了,毕竟这种糟心事他也就处理过那么一回。 如果他没记错,那男孩是他的一个私生子弟弟,亲妈就是他爸那时候最疼的小情人。他爸带着小情人出国旅游了,那孩子惹了事兜不住被叫家长,他爸让他秘书去,秘书从来收拾不住那个混世魔王,才求到他身上。 许恒洲原来受过秘书一份人情,不好拒绝才过去的。事情的经过简单明了,完全没有值得他辩驳的地方。 所以许恒洲听完之后,在一堆人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一脚踹翻了那个招人嫌的东西,然后逼着他跟人道歉。最后保证赔偿医药费,学校怎么处理他通通接受,如果受害者不满意,可以打回来。 对方估计没猜到他是这个态度,学校给了处罚之后就没过多纠缠。 许恒洲当时很忙,处理完之后就走了,前后不过十分钟时间,并没有注意到躲在班长背后的向辰。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可真好啊!”向辰还在可劲的夸他:“我小时候要是遇到的也是你这样的家长就好了。” “因为这个喜欢我的?”许恒洲问。如果真是这样,他还得感谢那个惹祸精。 “没有啊!”向辰否认:“这只是你公正无私的一面,并没有体现你的善良。” 许恒洲被他噎的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你善良的一面啦!”向辰安慰他:“后来我又遇见你,是在你家商场,你给一个突然晕倒的老奶奶做急救,别人都不管,就你上去了,还送老奶奶去了医院。” 他一提许恒洲就想起来了,那天他在商场巡视,遇见个老太太突发急症。他知道那种病,如果抢救及时就没事,但是拖久了就得死人。 许恒洲自己就会做急救,要是在他负责的商场死了人,那肯定会影响生意的。所以许恒洲见没人管之后,只好挽着袖子自己上了。 他一年难得发一会善心,没想到这么巧被向辰看见了。 向辰总结:“心地善良,而且因为学校那件事,我还对你很有好感,所以就打算追你啦!” 许恒洲今晚被他弄得头都快昏了,本来还挺怜惜他的,结果越说越生气,冷着脸问他:“心底善良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看上我了?” 向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你好看啊……” 懂了。许恒洲木着脸想,感情这小东西就是看脸,如果他长得丑,就算做了好事,估计也没戏。 怎么办?好想揍他。 感觉感情受到欺骗的许恒洲真想把向辰按在床上揍一顿屁股,但是看看他现在那个小包子的样子……算了吧,万一打坏了就不好了。 许恒洲心累的问:“所以你又是怎么把我名字弄错的?” 向辰看了看他,委屈的说:“我那时候不是想追你嘛,但是又不敢跟你说,就想偷偷跟你几次,看你喜欢什么。然后我看见你跟一个导购姐姐说话,我觉得她可能认识你,就去问她你叫什么……” “然后她跟你说我叫王,就给你说了那个名字?”许恒洲卡了一下,问:“你怎么跟她说的?” 向辰想了一下,道:“我就问她刚跟你说话的小哥哥叫什么呀。” 许恒洲:“那会儿就我一个人跟她说话?” 向辰点头:“有其他人,但就你一个男的。” 好吧,破案了,向辰十有八九是问到许恒洲的爱慕者身上去了。他这身家长相,虽然明明白白说了自己是个gay,还是有很多女孩不死心。那个导购估计就是其中之一,故意误导向辰。 许恒洲不说话,向辰大概猜到原因,声音低落:“她故意骗我的吗?”他和许恒洲,差一点就错过了。 许恒洲伸手摸摸向辰的脑袋:“没关系,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对呀。”向辰立刻高兴起来:“你现在是我哥哥了!” 听了这话,许恒洲在心里长叹口气,他和向辰,穿越之前差点成了恋人,穿越之后却阴差阳错成了兄弟。 他自己的心理历程很清楚,他对向辰有好感,穿越之后见到的小包子向辰太过无害,又过得不好,保护欲作祟,就想把人划拉到自己地盘护着。 刚巧他扯了个谎,身份都是现成的,他又不可能对还是个小包子的向辰起什么心思,所以兄弟身份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向辰,他本来不明白向辰为什么能接受的那么快,比他还要适应兄弟这个身份。今晚听他说了这么多,许恒洲大概已经想明白了。 他算错了两件事。 第一,向辰其实没他想得那么喜欢他,至多不过是有谈恋爱的心思。 第二,向辰的性格原因。或许是幼时拥有的太少,能得到的也太少,愿望很少得到满足。所以向辰的性格,说好听点叫佛系,说难听点就是没什么进取心。 他就像只缩在壳里的小蜗牛,小心翼翼伸出触角试探,许恒洲一拒绝他,他立刻把头缩回去,顺带把自己整个躲进壳里。 穿越之后,向辰从许恒洲那里得知,其实他并不讨厌他,又对他表现出了善意。于是向辰再次试探着接触许恒洲,这次许恒洲的表现应该很让他满意,所以向辰对他越来越亲近。 其实许恒洲不知道,向辰之所以接受的这么快,还有一个原因。 虽然都说同性恋的圈子很乱,但向辰从未接触过,他了解相关知识的渠道,只有两个。 一个是霍凯给他介绍的网站,一个就是图书馆借来的研究同性恋心理的学术书籍,最过火的也不过是当初酒吧见到的玩亲亲的两个小哥哥。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网站众所周知的清水,脖子以下不能描写了解一下。学术书籍会讲什么?这里不做赘述,因为一般人根本看不下去,太无聊了。 所以,造成的后果就是,对两性关系了解奇少无比的向辰。自始至终都以为,两个男孩谈恋爱,就是一起生活,最多就是亲一下。 这样的话,当兄弟其实没什么差别呢。顶多就是不能亲亲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亲脸颊也可以啊,他还能给他哥哥当娃娃玩,只要他哥哥一直对他这么好,他会最喜欢他哥哥哒! 并没有从聊天中看出这方面端倪的许恒洲,完全不知道向辰竟然一点都不了解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如果知道了,恐怕真得会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再次长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就算想清楚了,他对着小包子向辰也没什么办法。宠了这么久,都快成习惯了,小孩又乖又讨喜,长得还好看。 而且今晚听了这么多事,虽然后面有点憋闷生气,但对向辰的怜惜更盛,以后只怕会宠得更厉害些。 他错过了向辰的第一个童年,就给他补一个更好的。 满腔慈爱无处安放,加上许恒洲现在对向辰的信任度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他看看月光下向辰小包子脸上还沾着的泪痕,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他戳了戳向辰,让他看自己。 在向辰好奇的眼神中,许恒洲摊开自己的手,空无一物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瓶牛奶。 向辰愣了一下,试探着伸手摸了摸,确定是真的后,又惊又喜:“哥哥,你还会变魔术啊!你刚把牛奶藏哪儿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许恒洲:“……” 许恒洲心累的把牛奶收起来,向辰还掰着他的手来回翻看,他没好气的捏了向辰一下,“跟你说个事。” 向辰睁大眼睛:“什么事啊?”是要教他变魔术吗? 许恒洲放慢语速,给他回忆的时间:“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穿越过来带了什么?” 向辰点头:“记得,我的小兜兜还在你那呢,哥哥你要藏好我的戒指啊,那个可值钱了。” 许恒洲问:“你就不好奇我带了什么吗?” 向辰奇怪的看着他:“哥哥你不是带了一堆零食吗?” 许恒洲:“……谁跟你说的我带了一堆零食。” “不是吗……”向辰声音变小。 “不是。”许恒洲声音平静,努力不要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炫耀:“我把我家商场带来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向辰说话,许恒洲捏捏他的脸:“傻了?” 向辰晕乎乎的看着他:“哥哥,我好像幻听了,我听见你说你带了个商场穿越。” “不是幻听。”许恒洲说着又拿出几样小东西给他看,盒装的巧克力,向辰吃过的曲奇,都是很大一盒的那种,就算许恒洲再会变魔术也没办法毫无准备的把这些拿出来。 向辰自己在手臂上捏了一下,确实很疼,他抓着许恒洲的手,激动的不行:“哥哥哥哥,你真的把商场带过来了呀!” 许恒洲矜持的点点头:“没有金手指叫什么穿越?!” 向辰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腆着脸往许恒洲身边挨近了些,讨好地冲他笑:“哥哥,我超乖的,你会分我好吃的对吧!” 许恒洲好笑地捏了捏小包子脸,向辰乖乖把脸送上去给他捏,狗腿的不行。 “给你。”许恒洲笑道:“你不是喜欢那个蓝胖子吗?那我做你的机器猫好了,想要什么都给你,你乖乖的就好。” 说完觉得不对,又补充一句:“有时候对别人也没必要那么乖,只听我的就行了。” 向辰的小心脏突然跳动的很快,他觉得他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 虽然他喜欢哆啦a梦并不是因为它的百宝袋,他喜欢的是哆啦a梦对大雄不离不弃的陪伴。哪怕大雄有那么多缺点,可是哆啦a梦永远陪伴着他。 但是现在,哥哥说他愿意做他的哆啦a梦。 向辰不由自主地抓住许恒洲的手,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吗?也会一直陪着我,不丢下我?” “不丢下你,哥哥一直陪着你。”许恒洲知道亲人一个个离世对向辰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害怕孤单,怕被在意的人丢下。 或许穿越之前他还不算向辰真正在意的人,但穿越之后,向辰对他的依赖明显加重了。这才会对他的一个人离开反应激烈,他怕自己丢下他。 向辰两只小胖爪子抓紧了许恒洲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你是最好的哥哥,我最喜欢你了,我也会对你很好的,也会一直陪着你。” “好,知道了。”许恒洲声带笑意。 他摸摸向辰的头,翻出一袋湿纸巾,给向辰重新擦了把脸,然后催他:“快睡,很晚了。” 向辰点点头,攥着许恒洲的手不愿意松开,显然是准备就这么睡,“哥哥,晚安。” 许恒洲任由他抓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把向辰环在自己怀里,声音温柔:“晚安,星星。” …… 第二天早上,许恒洲起晚了。 昨晚熬了大半夜,他现在的身体又还没长成,没那么能抗,早上自然睡过头了。 宋文彬出去跑完步回来,才发现两个孩子都没起。大侄子一向自律,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洗漱完,带着弟弟在吃早饭了。 他打开卧室门看了看,两个小孩抱在一起,头挨着头睡得正香。 宋文彬笑了笑,退出去把门关上,孩子还小,多睡会儿没什么。 他吃完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起就该迟到了,才重新打开卧室门,叫两个孩子起床。 许恒洲一叫就醒了,他看到站在床头的宋文彬,连忙坐起身:“大伯,我睡过头了?”“没事,还没晚。”宋文彬安抚道:“一会儿我骑自行车送你们去学校,不会迟到的。” 许恒洲点点头:“好的。” 他醒了,向辰却没那么容易醒。 小孩子的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向辰昨天白天玩闹了一天,晚上又跟他说了大半夜,情绪起伏极大,悲喜交加最是劳累心力,现在睡得别提多沉了。 宋文彬喊了几遍没喊醒,小孩眼睛闭着,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许恒洲有点心疼,连忙说:“大伯,昨晚辰辰做噩梦了,哭了好一会儿,让他睡吧。” 宋文彬一看,向辰的眼圈好像是有点红肿,急道:“怎么没叫我啊,我这睡得,真是,要不让他今晚跟我睡吧。” “不用不用。”许恒洲连忙拒绝:“也没多大事,我哄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那行,让他睡吧。”宋文彬说:“我去楼下找小虎子给他带个假。” 他转身准备走,又扭身问正给向辰盖被子的许恒洲:“要不也给你请个假,你昨晚也没睡好吧。” “也行。”许恒洲点点头:“辰辰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宋文彬闻言道:“那行,我直接去你们学校把你们来的假都请了算了。”说完宋文彬收拾收拾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起都起了,许恒洲也没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他去洗漱过后,把早饭吃了。宋文彬煮好的玉米糊糊,他又自己掏了瓶酱菜出来配着吃。完了再啃个苹果,早饭就算结束了。 吃完早饭,许恒洲回到卧室,翻了本菜谱出来,坐在床边慢慢翻看。 不出意外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家里做饭的人只有两个人,他和宋文彬。宋文彬的水平大概就是把饭做熟,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许恒洲打算自力更生。 向辰睡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容貌俊秀的少年靠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专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好像给他笼上了一层光晕。 向辰眨眨眼,突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真好,这是他哥哥。 “小傻子。”向辰看过去的时候许恒洲就注意到了,他一扭头,就看见向辰躺在床上傻乐。 “快起床,不饿吗?”许恒洲过去把向辰拉起来,又帮着套衣服,向辰手短脚短,做这些事总是很慢。 向辰继续冲他笑,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哥哥。”向辰突然叫他。 老式的木床很高,向辰腿够不着地,许恒洲把他抱下来,“叫我干嘛。” 向辰笑嘻嘻:“哥哥我最喜欢你。” 许恒洲被他逗得想笑,没好气道:“快去洗漱,想吃什么一会儿跟我说。” 向辰冲过去抱了许恒洲一下,然后哒哒哒跑去洗脸刷牙。 收拾干净之后,向辰凑到许恒洲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恒洲问:“想吃什么?” 向辰两眼发光,说出自己想念了许久的美食:“泡面!” 许恒洲:“……你就这点儿追求?” 向辰委屈巴巴:“我就是想吃啊……” 许恒洲叹了口气,无奈道:“要什么口味的?” 向辰立刻纠结起来:“最喜欢藤椒的,香辣牛肉也不错,老坛酸菜很好吃啊,红烧牛肉经典口味……” 他挠挠头,小声提议:“可以轮着吃吗?” 许恒洲:“……不可以,选一个。” “好吧。”向辰怯怯的缩回去,纠结了半天,才选定:“那要藤椒,我最喜欢藤椒!” 许恒洲默不作声的从空间里翻出一个小盒的香菇炖鸡,准备拿去给他煮一下。 向辰一看,立刻急了,拿个小份就算了,怎么口味都拿错了?! 他急忙去拉许恒洲的手:“哥哥你拿错了,这个不是藤椒的。” “我知道啊。”许恒洲神色不变:“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现在多大?吃藤椒,肠胃不要了?” 向辰委屈:“那你还让我自己选……” 许恒洲:“哦,我随便说说的。” 向辰:“……” 看看小孩垂着头,许恒洲又心软了:“加个蛋好不好?” “好!”向辰瞬间振作:“要乡巴佬的。” 许恒洲本来想给他加个荷包蛋的,听他这么一说,想了一下,明白他说的大概是个卤蛋牌子,就去翻了翻,果然有。然后拿出一个给他:“一会儿自己放?” 向辰连连点头:“好。” 看着许恒洲烧火准备煮面,向辰又忍不住了:“哥哥……” 许恒洲:“干嘛?” 向辰小声要求:“再加根火腿吧……” 许恒洲看他一眼,向辰立刻乖乖把脸凑过去,一副随便捏的表情。 许恒洲顺手就捏了一把,然后翻出盒午餐肉,又洗了点小青菜,最终还是给他打了颗太阳蛋。 这样一碗面端出来,就很像样了,向辰坐在小桌子前,看着面前的面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碗方便面了。 “哥哥你吃过了吗?”向辰没急着下筷子,先问许恒洲。 许恒洲:“吃过了。” “哥哥你好厉害!”向辰对许恒洲从不吝啬夸奖,他戳了块午餐肉给许恒洲:“哥哥你再吃块肉。” 许恒洲吃掉之后,向辰才拿着筷子满脸幸福的开始吃面。 煎蛋又香又嫩,小青菜水嫩清脆,午餐肉质感醇厚,一口下去全是肉,快感加倍。再加上爽滑的面条,煮过的方便面比泡的好吃十倍! 向辰吃得头都不抬,手小筷子太长用着不顺手,向辰干脆用它卷面条吃。卷成一个卷,再啊呜一口吞下去。 一碗方便面,向辰吃出气吞山河的气势。 等他吃完,许恒洲收拾碗筷拿去洗,他看看瘫在凳子上满足的不行的向辰:“吃饱了吗?” 向辰点点头:“吃饱了,哥哥你煮的面真好吃,比我自己煮的好吃一百倍。” 许恒洲投喂完向辰,心里挺高兴,听他夸自己更高兴了,面上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少哄我。” “我说的真心话。”向辰连忙保证:“真的,特别好吃。” 许恒洲矜持地笑了笑,道:“一般吧,没发挥好,你乖一点儿,我以后再给你做。” 他从小学东西就快,随便学学就做得有模有样。做个饭而已,他肯定也做得比一般人好吃。 “好!”有了盼头,向辰立刻高兴的不行,跑前跑后给许恒洲打下手,虽然因为身体条件限制是帮倒忙居多,但心总是好的。 两人收拾完痕迹,许恒洲给向辰找了本书,两人便坐在书桌前各自看着。偶尔交换下看到的有趣内容,看累了就放下书说两句话。 因为昨晚的谈话,两人很多事算是说开了,彼此之间也跟亲近了一些。 这样悠闲的过完一个上午,向辰都想不去上学了,这样的日子过得才叫舒服啊。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他就算现在不去,过两年到了岁数还是要去,不然宋文彬不会同意的。而且他家哥哥要去上学,没人陪着,一个人在家看书也就没意思了。 快中午的时候,许恒洲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去捡了几个馍馍放锅里蒸上。这都是熟的,热一下就可以了。 等宋文彬回来,家里的午饭已经做好了。宋文彬笑眯眯的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吃饭,看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吃完饭,宋文彬告诉向辰一个好消息:“辰辰不是想吃肉吗?明天咱们就有肉吃啦!” 虽然早上已经过了把瘾,但在这时候,吃肉总是不嫌多的,向辰高兴地问:“明天就分肉了吗?” 宋文彬点头:“对,我今天去问过了,明天下午就分,工人下工之后。到时候大伯去学校接你们,咱们一起去买肉。” 第33章 分肉啦 民以食为天,这话说得可真是不错。尤其是在这个缺油水的时候,一旦涉及到肉这个话题,消息总是传播的格外快一些。 向辰下午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小同学已经都在说明天分肉的事了。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都忘了问向辰上午为什么没来上课,马上有肉吃的好消息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神。 教室里吵吵闹闹,提起肉的各种吃法,一个个口水横流,四处响起的都是吸溜口水的声音。 老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家里也盼着这顿肉呢,怎么好说人家孩子。 等待的时候,时间会被拉得很长,有一个词形容这时候的感受很合适,叫度日如年。 小孩子不懂度日如年这个词,但提前体会到了这种感受。分肉是明天下午不是今天,他们要等一年半那么长呢。 向辰在听小虎子在他耳边说了八百遍要吃大肥肉之后,飞快的逃离了小伙伴身边,下课不玩画片光聊肉有什么意思? 熬过了一下午,向辰一放学就飞奔着去找许恒洲。在他教室门等了一会儿,许恒洲也放学了。 “怎么跑楼上来了?”许恒洲牵着向辰往回走。 向辰苦着脸,道:“都在说肉,说了一下午了,再说我就不想吃了。” 许恒洲失笑,明白他的纠结。不光是向辰的同学说,他的同学也说。 回家的路上,遇见所有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因为这一次分肉,好像整个厂子都高兴起来了,这种简单的快乐和满足,是在向辰那个时代看不到的。 宋家气氛还好,晚上早早吃过晚饭,宋文彬做完饭在灶里扔了几个土豆。 吃完饭后又过了一会儿,小哥俩的作业写完了,回到堂屋。 宋文彬去灶里把那几个土豆扒拉出来,灶里的草木灰有余温,借着这点余温,土豆熟的刚刚好。 许恒洲从没这样吃过土豆,但是看看宋文彬的动作,他很快就明白了。 土豆还有点烫手,宋文彬给他俩一人剥了一个,扔碗里让他们拿筷子戳着吃。 刚烤好的土豆,软、糯、香,不加什么别的佐料就很好吃了,本来没什么食欲的许恒洲都连吃了几口。向辰鼓着包子脸对着土豆吹气,吹凉一点儿就咬上一口,被烫了都舍不得停嘴,呼哧呼哧吃得很香。 向辰人小嘴小,吃得也慢,宋文彬几口吃完之后,就下楼去了。他也在家属楼认识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工友,平时下班有空了一起下下棋。 宋文彬走后没多久,半开的门口突然探出个小脑袋。 向辰立刻放下碗,哒哒哒跑过去,他探头看看小姑娘身后,没人,然后问她:“小花,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陈小花说话依旧细声细气的:“妈妈带大姐去外婆家了,二姐跑出去了,爸爸不知道去哪了。” 向辰皱眉,看样子陈家又闹起来了,他不想管那家的破事,但陈小花不能不管。 “你吃饭了吗?”向辰问她。 陈小花点点头,小声道:“吃了,妈妈给我分了半碗粥,二姐喝了一半,剩下的我全喝光了。” 向辰气得小拳头都攥起来了,陈芳也真不要脸,每次都逮着陈小花欺负,有本事去抢陈芬的啊! 他扭头看了看他哥哥,许恒洲没说话,向辰便对陈小花招招手:“你进来。” 陈小花胆怯地往进站了一点儿,但依旧缩在靠门口的地方不敢往里走。 向辰也不强迫她,跑回去端自己的碗,想把土豆给她吃。 许恒洲想起向辰刚才吃得开心的样子,拦住抱着碗想往外跑的向辰:“这个你留着。” 向辰面露哀求,许恒洲站起来,说:“等着。” 他去厨房拿了个黄馍馍出来,然后递给向辰。向辰高兴地接过来,他哥哥想得真周到,土豆他都吃过了,而且馍馍比土豆饱肚子。 他把那个纯玉米面蒸得黄馍馍递给陈小花:“给你,快吃。” 陈小花不太敢接,她家粮食充裕的时候,蔡珍偶尔也会蒸玉米面馍馍,但不是全用玉米面,是掺了高梁面或者其他东西的。 这样蒸出来的馍馍没向辰给得黄馍馍那么黄,也没这个好吃,但比黑馍馍好多了。通常那样的二合面或者三合面馍馍,很少分到陈小花手上,她也只吃过两三次,还要防着两个姐姐抢她的。 “拿着吧。”向辰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陈小花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忍住诱惑,接过馍馍就开始啃。 冷的黄馍馍没热的好吃,但对陈小花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好食物了。她捧着馍馍大口大口的吃着,冷馍馍有些干硬,噎得她直伸脖子。 向辰连忙去给她倒了碗热水,家里晚上做完晚饭,趁着余火锅里会添些水烧着,晚上用起来就很方便。这时候水也不烫嘴了,陈小花接过碗便咕噜咕噜喝了半碗。 喝完水陈小花顾不得说话,继续抱着馍馍吃得香甜。就着半碗水,她把一整个黄馍馍吃得干干净净,连手上沾的碎屑都舔着吃光了。 向辰看着小姑娘脸上满足的笑容,有点心酸,他放轻了声音,问:“吃饱了吗?” 陈小花害羞的笑了笑,点头道:“饱了,真好吃,馍馍真大。”她在陈家,从来都只分得到半个或者小半个馍馍,从未吃过一整个的。 向辰回头看了许恒洲一眼,他哥垂眼看着手上的书,没管他。 他凑近陈小花,小声说:“以后要是饿肚子了,偷偷来找我,我给你弄点吃的,但是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能说。” 这个善心又乖巧的小姑娘曾经帮过他,向辰也想改变一下她的生活,可是以前没能力报答她。陈国良家就是个大泥潭,他不能把自己的家人牵扯进去。他大伯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吃好喝供养他和他哥,他哪来的脸让他再救济陈小花。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哥有个那——么大的金手指,食物什么的大概是不会缺了,大不了他少吃一点儿,给陈小花省一口下来。 陈小花立刻捂住嘴巴,摇头道:“我不说。” 向辰是相信她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说话算数。当初吃糖那事,蔡珍那样打她,她都没把向辰供出来。 向辰想到那件事,就又去给陈小花端了碗水,让她漱漱口。要不是牙膏味道更明显,他还想让陈小花再刷个牙。 他实在是被陈家两个奇葩弄烦了,要是让她们发现陈小花吃过东西,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他现在也不在陈家了,鞭长莫及,想护着陈小花都不行。 想到那两个奇葩,向辰随口问了句:“你妈怎么带你姐会娘家了?” 根据他哥的分析,现在蔡家应该很不待见陈家和蔡珍才对,怎么她还上赶着回去。 陈小花端着碗热水,一边慢慢喝,一边给他讲今天陈家发生的事。 陈家今天矛盾的起因,不是别的,正是让家家户户都高兴期待的分肉的事。 前面也说了,因为粮食紧缺,陈家肉票肯定没换出来,分肉也是要钱和票的,陈家没有,那肉自然没他们家的份。 所以自从分肉的时间确定之后,陈家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儿的气氛又变差了。两个大人还好,虽然生闷气,但好在还能克制。 孩子就不一样了,学校里讨论成那样,谁说话不提肉,好像都不时髦了一样。平时陈芬可是焦点人物(她自己以为的),但是这次,她连话都插不进去。 有同学说:“我家攒了两斤肉票。”然后周围就一片应和羡慕声,各自都说自家攒了多少。 陈芬只能沉默,她家里一两肉票都没有。 有同学说:“我妈说给我煮大肥肉吃。”然后话题立刻转到猪肉的一百零八种吃法,以及各家打算怎么吃。 陈芬继续沉默,她家没肉吃。 说到最后,同学们一起吸溜着口水,然后满怀期盼地说:“明天就能吃肉了!” 陈芬跟着吸溜口水,但是她没资格说这句话。 这么煎熬着,一放学陈芬就飞奔回家。 她还算有点聪明,知道提肉的事会引发矛盾,一旦闹起来,那晚上的饭能不能吃到嘴就说不定了。 所以陈芬忍着,忍到蔡珍分完各自的晚饭,她囫囵吃完自己的,立刻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 她看着蔡珍面露哀求:“妈,明天厂里分肉,咱家也买点儿吧。” 蔡珍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难得的对着她吼道:“吃什么肉!咱家哪来的肉票?粮食都不够吃了还想吃肉!” “我们去找外婆啊!”陈芬想法很天真,作为受蔡珍影响最深的孩子,陈芬也有一种很虚无的骄傲感,觉得自己外祖家是干部家庭,四舍五入一下,她也算是干部子女呢。 蔡珍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想到了蔡家来还粮食那天,她妈和她嫂子难看的脸色。她妈还好,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但是她两个嫂子的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 后来蔡珍找机会回家了一趟,两个嫂子明嘲暗讽,挤兑的她连家门都没进。 陈国良送粮食下乡的消息传到蔡家人耳朵里之后,蔡家更气了,觉得他这简直是在打蔡家人的脸!所以蔡珍哪来的脸面回家借肉票。 陈芬还在不依不饶地劝说蔡珍:“妈,我们班同学都说家里要买肉呢,每家都买好几斤!” 其实这话是她夸张了,这时候的肉票供应,可是按两计算的,过年的时候每家也就巴掌大的那么一两块。一次买几斤的还是少数,很多甚至是别的亲戚朋友听说他们机械厂要供肉,拿了钱票和礼物上门,求着帮忙买的。 蔡珍知道她这话有水分,但是肉啊,谁不想吃?而且到时候家家都吃肉,就他家没有,那多丢人,她爹可是厂长! 想到这里,蔡珍对一直没有吭声的陈国良说:“要不,咱也去换点肉票?” 陈国良眼都不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粮食。”这时候粮食是硬通货,可以换很多东西。 蔡珍赔笑道:“咱不是还有些钱吗?” 她打的是宋文彬给的那五十块钱的主意,自从蔡珍做了家贼偷拿粮食之后,陈国良就不怎么相信她了,要她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 蔡珍自然不肯,推脱说这些年花费大,没攒下什么钱。 陈国良不信,可也没什么办法。他一个大男人,从来都是蔡珍管家的,哪记得那些支出零碎。 无法,陈国良只好把宋文彬给的那五十块要过去了,这个是赖不掉的,蔡珍也没脸说这么短时间把五十块花完了。她要真说了,陈国良就敢真收拾她。 所以现在,蔡珍打得主意就是让陈国良把那五十块钱拿出来,想法子跟人换些肉票。 陈国良听了蔡珍的话,冷笑一声:“拿去跟你娘家换?五十块钱能换几两?” 说起来,陈国良其实也受过他老丈人家一些照应,毕竟他在铸铁厂上班,作为副厂长的女婿,就算不明偏他什么,一些小照顾还是有的。 但是也就那样了,蔡红志可还有两个儿子呢,儿子儿媳、加上孙子们也要长起来了,能给陈国良做多少打算?! 这些年,陈国良和蔡珍两口子作为双职工,孩子又小吃不到什么,按理说也该攒下一份家底了。但是并不是这样,陈国良贴补着乡下老娘,蔡珍就不甘示弱的把家里难得的好东西往娘家搬。 以前,陈国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玉米面那事实在是戳到他肺管子了,他老娘兄弟差点饿死了啊!他死了都没脸去见他爹。 现在陈国良心里,跟蔡珍已经快不是一家人了。就跟上次他送粮回去时,他娘说的一样,一个一心向着娘家的媳妇,要了有什么用? 蔡珍不知道她男人已经起了这种心思,要知道了准不敢再闹了。 可她不知道,所以听见陈国良阴阳怪气的提起她娘家之后,蔡珍立刻炸了,跟陈国良吵起来。 两口子差点把家给掀了,吵到最后,陈国良拿话堵蔡珍,说她要是有本事去娘家要来肉票,他立刻道歉。 蔡珍哪受得了这个激,立刻起身就回娘家去了,陈芬一看,跟着她妈跑了。 陈芳趁乱抢了陈小花半碗野菜粥,吃完之后,麻溜的溜了。 陈国良心里憋着气,压根没管被欺负的陈小花,起身也走了。 向辰听得叹为观止,这家子可真能折腾,幸好他哥能干,把他给捞出来了,否则他这小身板,不知道在陈家人的交锋中能撑几个回合。 陈小花讲完,碗里的水也喝光了。她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跟向辰说要回去,最小的妹妹还在家呢。 蔡珍看得不精心,只用点稀粥水给陈小草喝,小孩一岁多了,不会说话,哭起来也声音微弱,瘦小得吓人,很多时候都是陈小花照顾着她的,才五岁多的小姑娘,都已经跟个小妈妈一样了。 向辰也没留她,又叮嘱她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偷偷来找他,然后就开门让她出去了。 陈小花走了之后,向辰凑凑摸摸地挤到许恒洲身边,偷偷拿小眼神打量他。 许恒洲依旧盯着手上的书看,头都没抬:“看我做什么?” 向辰小声问他:“哥哥你不生气吗?” 他觉得许恒洲应该听见他跟陈小花说的话了,作为一个全靠着他哥和他大伯才能吃饱饭的小屁孩,他还跟人许诺说饿肚子了来找他,那打得什么心思就很明显了。 如果他哥因为这个跟他生气,向辰也不意外,陈小花帮过他,但是跟他哥可没什么关系。 许恒洲把书放下,转身认真的看着向辰:“你会跟她说我空间的事吗?” “怎么可能?”向辰惊讶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又不傻,谁都不会说的,大伯也不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哥哥你也别再跟别人说了,会被当成妖怪的。” 许恒洲笑笑,把向辰朝自己拉进了些:“那你会救济陈家其他人吗?” 向辰鼓起包子脸,不满道:“哥哥你问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问题啊,我怎么可能管他们。我愿意帮小花,是因为她也帮过我。” “所以我为什么要生气?”许恒洲笑着说:“你自己有分寸,知恩图报是种好品德,我只是拿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来给我的弟弟,让他帮助他想要帮助的人,有什么问题?” 向辰听明白了许恒洲的意思,感动得扑进他哥怀里,小胳膊抱着许恒洲不肯撒手,软乎乎地撒娇:“哥哥你最好了。” 许恒洲怕拍怀里的小包子,心里暗暗道:“对,知恩图报是种好品德,记住我帮了你多少……” …… 第二天早上,许恒洲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照旧洗漱完之后去叫向辰起床。 两兄弟一起去了学校,同学们谈肉的兴致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在经过一晚的发酵后越发激烈。 向辰觉得,他的同学们眼里都冒着光,看谁都跟看肉一样,肤白肉嫩的向辰下课都不敢在教室里待,自己找地方躲出去了。许恒洲下课来找向辰的时候,发现他缩在平时两个人见面的那个墙角都不敢出去了,可见被吓成什么样。 许恒洲忍着笑安抚被吓坏的小包子,然后照例提供课间小点心。 因为空间的事已经跟向辰摊牌,许恒洲选东西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束手束脚了。他给向辰拿了个很新鲜的奶油蛋糕,还有一瓶奶。 向辰有好吃的就忘记别的事了,用小叉子戳了一大块喂给他哥之后,就美滋滋的吃起蛋糕来。 要他说,奶油跟蛋糕真是绝配,两者单独吃只是好吃的话,那放在一起就是惊艳了。 向辰吃完小蛋糕,又把牛奶喝光。 跟许恒洲不一样,他挺喜欢喝牛奶的。他上小学的时候正赶上国家弄什么计划,很多小学都定了一种学生奶,方形纸盒,有各种口味,同学们是挑着口味喝的,遇见不喜欢的就很不高兴。 但是向辰不一样,他哪种都喜欢,区别只是喜欢和更喜欢,因为那时候住在外婆家的向辰很少能喝到这种甜甜的饮品。 可能是小时候那些牛奶给向辰留下些甜美的回忆,所以他很喜欢喝奶,长大之后有钱了,觉得男孩子喜欢喝奶不太好听,就偷偷摸摸的买了在家里喝。 许恒洲什么人啊,向辰的喜好他稍稍观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小包子捧着牛奶的时候,满眼的满足幸福。 所以他近段时间开始给向辰提高供奶量,反正小孩喝着挺好,还能看看小东西到底有多喜欢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 向辰吃喝完,差不多也该上课了。两人道别,约好放学见。 下午,临近分肉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到了最后两节课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办法讲课了,下面全是说话声,没说话的心也不在课堂上。 连老师也没什么办法,最后一节课干脆提前下课了。 向辰想去找他哥,但是又被往校门涌去的人群裹挟着往前走,他个子太矮,看不见人脸,急的不行。 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向辰差点摔倒,幸好身边有小虎子他们在,圈着向辰把他扶稳。 向辰没办法,只好顺着人流往外走,想先去外面找个地方等他哥。 一出校门,向辰竟然看到了宋文彬,平常这个时候他们还没下班的。 宋文彬大步过来,把向辰举起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让他扶着车子坐稳,然后一起等许恒洲出来。 向辰问他:“大伯,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宋文彬笑眯眯的说:“因为今天分肉啊!” 不止工人们盼肉,领导也盼啊,下午肉联厂送肉的车子过来之后,没多久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厂子。 厂里工人人心浮动,领导们想想,算了,留着也做不了多少事,干脆今天提前下班,先把肉分了,就当给工人兄弟们过个小节。 就宋文彬来接孩子这会儿,买肉的地方已经排起长队了,总有那些家里留着人的,一听到消息就提前拎着篮子攥着钱票先冲过去了。 别说什么肉多不急,买肉这种事,那是能等的吗?一头猪身上的肉还有好有坏,有肥有瘦呢。同样的斤两,人家的是有着几指厚肥油的好肉,赶上你就是带排骨的瘦肉,那不把人气死。 所以等宋文彬接到许恒洲,爷三再转回家拿篮子的时候,那买肉的队伍,都快排到家属区了。 向辰本来不急的,但是一看到那长队,突然就跟着急了,拉着许恒洲说他和哥哥排队,让宋文彬骑车回去拿篮子。 这种小事,宋文彬哪有不应的。在分肉的地方把两个孩子放下,然后自己蹬着踏板飞快的往家里骑。 因为许恒洲放学后先去找向辰,耽误了时间,所以他们家已经算是排在很后面了。 但是后面总会有比他们更慢的,蔡珍带着陈芬这时候也来了,就排在他们隔壁那队。 两条队伍挨得很近,但是队尾的两家人显然不太想跟对方有什么交流。唯有陈芬,还不死心的偷偷看许恒洲。 向辰莫名气愤,有一种自家完美的哥哥被坏蛋觊觎的不舒服感。他往许恒洲身边靠了靠,然后攥紧了许恒洲牵着他的手。 许恒洲看出了他家小团子在纠结什么,心里好笑,干脆拉着向辰站在自己身前,两手环抱住他。 虽然队伍排得长,但分肉的速度却不慢,人家肉联厂的工人也要赶回家吃饭的呀。这些来分肉的大师傅,手上功夫都不弱,连秤都不需要,你要一斤,绝不给你九两。虽然因为挑肉浪费了一些时间,但队伍往前挪动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前面买了肉的,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引得排在后面的人人心浮动。 这种排队买东西,好东西很容易被排在前面的人选走,到了宋文彬他们的时候,肉案子上剩下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什么猪耳朵、猪尾巴、猪蹄子啊,还有一些内脏,好一点的就是几根带肉排骨,一些纯五花肉,看起来最像样的,就是一块带着肥油的巴掌大的大肉。 宋文彬一看,得,没得选了,他掏出肉票想让人把这块给他包圆了。 然而一个尖利的女声抢在他前面说:“这块,这块有肥油的给我们!” 宋家三人循声看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半途截胡的,不是蔡珍是谁。 她也真是有意思,排着隔壁的队伍,买东西却买到宋家这队来了。宋文彬一看她那队的肉案子,明白了。 原来蔡珍那队比他们这队还惨,他们好歹还带点肥油,蔡珍那队,连五花肉都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了。 宋文彬没搭理她,让卖肉的师傅把那块肉给他秤秤,蔡珍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连忙拦住师傅,对宋文彬赔笑脸道:“宋厂长,您看咱们两家,既是邻居,您侄子还吃过咱家的饭,那关系该多亲近啊,您就把这块肉让给我们吧。” 宋文彬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个笑脸给她:“蔡同志说笑了,咱们两家可没什么关系,我侄子在你家吃过的高粱野菜,我也给你补钱了,你要是还觉得不满意……要不这样,你把多的钱还我,他吃了多少我给你多少。” 蔡珍立刻缩回去了,向辰每天在她家吃那么一点儿,能值多少钱,真让宋文彬把钱要回去了才叫吃亏。 看着肉案师傅在给宋文彬装肉了,蔡珍气得够呛,又不敢跟他对着顶,只能自己嘀嘀咕咕地说人长短:“当厂长的,还跟咱工人抢口吃的……” 宋文彬简直不想搭理她,这种人,就跟苍蝇似的,你得找蚊拍子拍她,自己打脏了手,没得恶心人。 向辰可没心思管蔡珍,他的视线早就被肉案子上的那些食材吸引了。别人觉得是不好的不想要的,吃惯了后世美食的向辰,看着那些东西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各种美食。 凉拌猪耳朵、卤猪尾巴、卤猪蹄儿、糖醋小排、红烧肉……哇都是好吃的! 他唯一没看的就是那块带着白花花肥油的大肉,但是他家大伯偏偏买了那个,而且看样子不打算要其他的了。 向辰顿时急了,连忙扯宋文彬衣角。 宋文彬低头看他,向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算了,那些肉虽然比较便宜,但肉票可不会少,他大伯攒点钱不容易。 “辰辰想吃什么?”宋文彬看出他估计是想要其他的,就问他。 向辰摇摇头,指着宋文彬的篮子说:“就吃这个。” 许恒洲突然插话:“大伯,咱们多买点儿吧,下次吃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宋文彬一听,也是这个理儿,他家底还算丰厚,这么偶尔奢侈一次还是可以的。 于是宋文彬拍拍许恒洲的肩膀:“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多买点儿也没关系。” 有了他这话,许恒洲就直接去挑选了。他买了四个猪耳朵,这东西做下酒菜很不错,宋文彬应该会喜欢。 其他东西也都没漏,向辰刚才渴望的小眼神他都看见了,那些他想要得到许恒洲都没放过,一样买了一些,最后把篮子都装满了。 好在这些东西跟宋文彬买的那块带油肉比,价格低了许多,几乎算白送了。但是因为要耗费肉票,骨头又占了大比重,白送也没人买,肉案子这边屯了一堆。 因为他们买得多,肉案师傅挺高兴,从后面拖出来一个大桶,桶里面全是大骨头,说送他们一根,问他们要不要。 向辰眼神瞬间亮了,要啊,大骨汤! 他想得道许恒洲怎么可能想不到,他立刻跟师傅打听这骨头怎么卖。 师傅一听,挠了挠头,肉联厂里最多的就是这骨头了,肉刮得干干净净就剩光骨头,哪会有人买。当然也有知道这玩意可以炖汤的,但是太费时间,费柴火。而且这时候的好滋味,是满口油的那种,骨头汤比起来,就显得清淡了。 师傅听他说要买,就去看宋文彬,这种事肯定是大人说了算的。 宋文彬笑笑,示意孩子说的算数。 师傅想了想,这骨头上一丝肉都没有,肯定是不能收人家肉票的。肉联厂骨头堆成山,他也不能坑人家,在这出手了还免得他带回去。 于是师傅报了一个特别低的价,多低?四分钱一斤,宋文彬买的那块好肉,六毛一斤,可以买十五斤骨头……它还不要票。 不用向辰多说,许恒洲直接一桶都要了,跟师傅说好,借他的桶,把骨头拿回家再把桶给他送回来。 都是这机械厂的,师傅也不怕他们跑了。 一家子满载而归,他们准备走的时候,蔡珍还在跟她那个案头的师傅掰扯,非要让人家把五花肉上的瘦肉割下来,她要买剩下的…… 一家人回到家,许恒洲自告奋勇说去还桶,宋文彬想让他歇会,就说自己去。 许恒洲给向辰使了个眼色,向辰立刻明白过来了,拉着宋文彬巴拉巴拉的说放学的时候被人挤着了,差点摔倒。 宋文彬一听,连忙追问,许恒洲趁机拿着桶跑了。 等他到了卖肉的地方,买肉的人已经走光了,师傅们都在收拾剩下的东西,准备装车了。 许恒洲找到那个卖他们肉的师傅,把桶还给他,先跟人说了两句闲话拉拉关系,然后又问他们剩下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 师傅看他个小孩挺能干的,说话也中听,就回答说厂里一般低价处理。 许恒洲一听,就试探着说:“是这么回事,我们家有些亲戚,肉票不凑手,好肉不敢想,您看,能不能帮个忙,把这些下脚料给我们匀点?” 他见师傅神色迟疑,立刻补充:“当然,我们不是让您违背纪律,咱们可以加些钱……” 师傅神色意动,这些蹄子尾巴什么的,就算带回厂里一般也都低价内销,票也要得少,他要是在这卖了,回去就把那数量记在自己家头上,按照厂里的价格补上,那就能赚一笔。 许恒洲见状,又加了一句:“您剩下的那些骨头,我也可以帮您处理一部分,就按照您刚才给我们的价格,六分钱一斤怎么样?” 师傅一听,立刻明白过来,他刚卖给这家人的骨头可不是六分,是四分,那多出的就是给他的好处费了。而且骨头这东西,厂里不怎么计数,那里面的油水就更多了。 “行。”师傅看许恒洲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爱:“都是工人兄弟,这忙我老朱帮了!” 许恒洲立刻顺杆往上爬,笑着道:“朱叔您可是帮我们大忙了,要不您留个地址,以后咱们常往来?” 朱师傅闻弦音而知雅意,这是还有后续啊!好肉难寻摸,但是这娃娃要得东西,厂里多得是,他自家买了转手给出去,那就是一条财路。 两人很快谈好,朱师傅给写了地址,许恒洲又掏钱买了许多东西,朱师傅特意给他找了两个大桶装着,等他用完了再还。 许恒洲假称亲戚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拒绝了朱师傅好意相送。朱师傅一听,觉得也是,哪家大人敢把这么多钱给个孩子拿着,还没个人看着。 许恒洲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立刻把东西倒进空间里早就准备好的大桶里,然后去把桶还了。 在没人的地界,许恒洲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他分出来的一小段排骨和两个蹄子。 空间里添置了物资的许恒洲心里非常满意,他手上的钱不少。 在省城一个人的时候,他用各种方式套了一笔钱在手里。后来他管家,宋文彬又陆陆续续给了不少,他当初往家里搬奶粉那些东西的时候,说钱花光了,但是东西是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钱其实都是自己收着了。 本来他也没想买这么多,但是刚才买肉的时候,他偷偷把这些肉跟他空间里的对比了一下,发现他空间里的好肉有,但大部分感觉没肉联厂卖的好。 想想后世的食品安全问题,就知道为什么了。 既然有好的,那自然是要吃好的,好东西谁嫌多啊,他空间又放不坏,多存点没坏处。 而且他空间里的物资,来源一直是个问题,光往黑市上推也不行,哪有那么多好东西让他撞上。 这次是个机会,许恒洲搭上朱师傅这条线之后,以后再往家里拿肉的时候就有话说了。 他手里这些拿回去,跟宋文彬说是高价买的,然后再把朱师傅那条路子跟宋文彬一说,宋文彬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以后家里肉没那么紧张了。 他家小团子还小呢,光吃粗粮怎么能行,骨头汤补钙,跟牛奶一样应该长期供着。 肉也不能少吃,那小包子脸捏起来手感那么好,要是饿瘦了多可惜啊……第34章 小天才 “哥哥,好了吗?”向辰像只饿急了的小肥啾,绕着许恒洲来回飞,嘴里还叽叽喳喳地问着。 许恒洲掀开锅盖看看锅里咕噜咕噜闷着的肉块,又拿筷子轻轻戳了一下,感觉还差点儿火候,就用铲子稍稍翻了一下,然后重新盖上锅盖。 向辰期待地看着他哥一系列动作,锅盖掀开的瞬间,爆发出的红烧肉的香气瞬间席卷整个空间,最后又在锅盖盖上后重新收敛回锅里,只余一点儿肉香,让向辰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许恒洲看得好笑,小孩还没灶台高,眼巴巴的馋样可怜又可爱。他想了想,把锅盖掀开,用筷子插了一块焖好的土豆,凑到向辰嘴边:“吹一吹,尝尝味道。” 向辰连忙鼓起包子脸,使劲吹了几口气,然后啊呜一口把土豆吞了。 土豆跟肉一起炖的,浸透了红烧肉的肉汁,一口咬下去,炖的软绵的土豆毫无骨气的化在嘴里,满口软糯的土豆泥,吃起来却又有肉香。 向辰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品尝着微烫的红烧土豆,手上比了个大拇指给他哥。 许恒洲满意的点点头,看来第一次做红烧肉效果不错,不枉他翻了那么多菜谱对照。 “嘿,这么香!”宋文彬提着个桶进来,顺手把桶放在门边。他刚才劈骨头去了,他们买的大骨那是真的大,不劈开,炖都炖不了。 他走到灶台旁边,自己把过锅盖掀了。 下午买的那块带皮五花肉,被他按照许恒洲的要求切成小方块,现在已经变成了深褐色,正在锅里咕噜噜的煮着。肉块油滋滋的,看着就很馋人。 宋文彬刚在外面劈骨头,没少闻见别人家飘出来的肉味,可没一家有自家这个香。 他拿筷子夹了一块,不怕烫的就直接塞进嘴里,吸了几口气,红烧肉的酱汁立刻滚满整个口腔。牙齿轻轻一咬,肉块立刻分离,肥肉细腻,瘦肉嫩口,两者搭配,肥而不腻。 宋文彬迅速咽下嘴里的肉,然后又吃了一块,才放下筷子,赞美道:“好吃,真好吃,大侄子可真能耐。” 许恒洲笑笑没说话,看看肉已经好了,就拿了个小盆盛起来。肉加上土豆,这一份分量不小。 他往外端肉,宋文彬把热好的馍馍端出去,向辰连忙把三个人的碗筷抱出去。 一家三口围着小桌子坐着,中间放了两个盆,一盆土豆红烧肉,一盆黄馍馍,看起来就很丰盛了。 宋文彬一句开吃,爷仨立刻开动。一口肉一口馍馍,香得人快把舌头给吞了。 这时候,整个机械厂的家属区都飘荡着肉香,家家都是欢声笑语,一顿肉带给人们单纯的快乐。 一大盆肉,半盆馍馍,最后吃得馍馍剩了两个,肉一点儿不剩,连盆子底的酱汁都被宋文彬拿馍馍擦着吃了。 向辰眼大肚小,嘴里还馋着,肚子已经吃不下了,只能看着他大伯吞掉半盆肉,好几个馍馍,他怀疑他大伯以前是不是都没吃饱。 “这么做真是好吃。”宋文彬放下碗,喝了口水顺气,然后说:“以后咱再做这个红烧肉吃。” 许恒洲站起来收碗筷,闻言道:“第一次做,感觉还差点儿,而且今天材料没买齐,下次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这一顿下来,宋文彬对他大侄子的厨艺算是彻底服气了。开始听许恒洲说他自己做红烧肉的时候,宋文彬想的是,随他折腾吧,反正肉做熟了就好吃。但是他没想到做得这么好吃啊! “行。”宋文彬干脆道:“我给你拿钱票,缺什么你自己去买,或者给我说了我去买也行。” 许恒洲想了一下,道:“正好,做卤汤还却些卤料,您有时间了帮忙寻摸一下吧,我在厂里的供销处没看见。” 剩下的东西,除了排骨,其他的都卤一下比较好,吃着方便,味道还好。 宋文彬答应道:“好,一会儿你给我写下来,我去给你找找。” 收拾干净桌子碗筷,宋文彬帮许恒洲把洗好的大骨头倒进锅里煮上。骨头要煮得时间比较长,今晚可以先煮上,要用了再重新烧开。 骨头汤在大锅里煮过,撇去浮沫,又加葱姜蒜去腥,看着差不多了,再放到瓦罐里换半燃的煤球小火慢煨。 这样大半晚时间,煤球烧完火就没了,但骨头汤已经完全煮好。 第二天一早,宋文彬起床后按照许恒洲说的,没做玉米糊糊,把骨头汤舀出一些倒进锅里热着,再加几个馍馍。 两个孩子起床后,厨房里已经有骨头汤的香气了。 一人一碗骨头汤,再加个馍馍。骨头汤看着清淡,但是喝起来滋味十足鲜美,一人一碗很快喝完。 宋文彬连吃了两顿好滋味,对许恒洲越发信任。别看他家大侄子年纪小,干啥都有模有样。 吃完早饭,两个孩子结伴去学校,宋文彬去上班。 今天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昨晚那顿久违的肉,满足了人体对脂肪的需求,同时也带来一片欢乐的气氛。 向辰到了学校,发现谈肉的风气依旧存在,只不过话题的中心是昨晚各自家里都吃了什么肉。 向辰偷偷听了一耳朵,又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觉得还是他哥做得最好吃,顿时心满意足。 晚上吃完晚饭后,宋文彬和许恒洲把家里剩下的肉处理了一下。肥肉可以用来炼油,猪油很多方法都好吃,油渣加点白糖,也是小孩难得的零食,就算拿来待客也不错。 剩下的准备卤的食材,也要先处理一下,等卤汤准备好了,就可以直接下锅。 熬猪油的时候,油气飘得很高,闻起来有点腻,但对现在的人来说,跟香气无异了。 新出的猪油渣,焦香焦香的,许恒洲拿了个小碗给向辰盛了些,然后又撒点白糖拌一拌,把碗给向辰,让他出去吃。 向辰抱着小碗坐在堂屋,刚开始吃,就听见隔壁似乎又吵起来了。 他顿了顿,慢慢吃了几个,听着隔壁摔门之后没动静了,又等了一会儿,才捧着碗站在门后探头往外看。 陈家静悄悄的,连灯都没开一盏,向辰想了想,偷偷摸到他们家外面的窗户下面,踩着一块木头桩子往里看。 果然,黑黢黢的屋子里只剩下陈小花一个人,小姑娘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向辰轻喊了两声,陈小花顺着声音看过来,见识向辰,立刻满脸笑的跑出来。 “你吃饭了吗?”向辰一见到她就问,大概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陈小花老是吃不饱饭。 陈小花点点头,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吃了,今天吃了大半碗呢。” 向辰有些惊讶,蔡珍良心发现知道饿着陈小花了?但是显然是不可能的,陈小花今天算是捡了个漏。 昨天厂里分肉,蔡珍跟陈国良吵了一架之后,就回娘家去借肉票。经过了玉米面那事之后,可想是个什么结果。 蔡珍没借到票,如果就这么回去也没什么,离婚是大事,陈国良虽然动了心,但也不可能就这么干脆的跟她离了。 但是蔡珍觉得就这么回去太没面子了,所以把自己手里的钱拿了一些出来,偷偷换了肉票,然后去买了肉,回家缺说是她娘家给的。 陈国良觉得她说的是假话,可是肉就摆在面前,他又不能去老丈人家问。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小块肉。 陈国良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让蔡珍去把肉做了。 蔡珍就从本就很小的肉上割了一小块,然后煮了一大锅粥,粥里的那几片薄肉,家里人分一分,陈小花和陈芳两个人才分一块。 两个小的分到肉,立刻往嘴里塞,好在这次陈芳要防着陈芬抢她的,没先去抢陈小花,这才让陈小花有机会把肉吃到嘴。 本来吃了肉应该听高兴的,但是今晚,蔡珍做晚饭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下她锁在橱柜里的肉。 这一看,不得了,肉少了一半!橱柜的钥匙只有她和陈国良有,她立刻想到陈国良身上,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陈国良割了肉,要给陈老太。 陈国良下班回家,迎接他的就是蔡珍愤怒的吼声。他被吵懵了,完全不知道蔡珍在闹啥。 两口子差点打起来,直到最后陈国良要诅咒发誓,蔡珍才将信将疑的信了。 那这就问题来了,不是陈国良那是谁偷了肉?! 蔡珍怀疑的视线往几个孩子身上一扫,陈芬难看的脸色变暴露出来了。虽然蔡珍很不想相信是这个她最疼的女儿做的,但是以陈芬的性格,如果不是她,早就跟着叫嚷起来了。 陈芬利用蔡珍的信任,先偷了橱柜的钥匙,然后又偷偷把肉割了一半。下午用纸包着带去学校,放学后,又在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羡慕的眼神里找地方把肉烤了,一人分了一点儿,差点把陈芬捧上天。 陈芬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完全把家里人抛到脑后。蔡珍怒上心头,顾不得这是最疼的孩子,把她拽过来就要打。 刚拍了两下,陈芬恨得眼睛都红了,她扯着嗓子把她妈拿钱换肉票的事给她爸爆了出来。 这下好了,战斗升级,陈国良气得站都站不稳了。蔡珍理亏,又觉得陈芬害她,撵着她要揍。 她揍,陈国良就拦,一来而去打出火气,两夫妻差点干架。 最后陈国良愤而出门,蔡珍也捂着脸跑出去,这次连陈芬也没带。家里没了大人,两个大点儿的坐不住,没一会儿就跟着跑了。 向辰听得直吸气,这家子也太能闹了,感觉迟早要完蛋。 他给陈小花分了几个猪油渣,两个小孩凑一起说话。 他问陈小花:“你刚才蹲地上干嘛?” 陈小花珍惜的吃着猪油渣,她从没吃过这种美味。听见向辰的问题,小姑娘小声道:“我在学写字,我想上高中。” 向辰愣了一下,陈小花连小学都没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陈小花解释道:“我老听妈妈跟大姐说,让她好好学习,以后上高中考机械厂,我也想考机械厂。” 向辰一听,觉得小姑娘挺有进取心。这时候学校很难考的,高中生很少,陈国良也才初中学历。 陈小花说完,又拿了跟小木棍在地上给向辰写她学的字,都是她偷偷拿了陈芳的课本照着学的。 向辰看着小姑娘用木棍在地上写字,字形僵硬,笔画错误,但写出来的字是可以认出来的。 向辰有些惊讶,能全凭着记忆把字形记下来,还能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小姑娘才不到六岁,说明她的记忆力和智力应该很不错。 “我每天学一点儿,慢慢会学的越来越多的。”陈小花说话依旧细声细气,她看着向辰,轻声请求:“弟弟,等我学会了,你能教我认吗?” 她没把上学认字的希望寄托在父母身上,是因为有天她听见她妈妈跟她爸说:“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怎么聪明,就大妮还有可能学出来,要不咱家就供她一个?几个孩子学费加在一起,可不算小钱了……” 那天晚上,陈小花缩着没敢动,她听见她爸爸说:“再说吧……” 这句话太缥缈了,完全不能给她安全感,她想要上学是愿望,可能没办法实现了。 但是陈小花并没有因为这个就放弃,她在陈家,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小姑娘其实很聪明,她想,上学是为了识字,如果她识字了,那会不会就能上学? 于是才有了偷书学字的事发生。 听见陈小花这么说,向辰连忙点头,陈小花想学习,他当然是愿意帮忙的,刚才他在想另一件事。 陈小花今年快六岁了,如果陈家愿意送她去上学,也该是在两年后。但是他虽然学习不太好,基本的历史事件还是记得的。几年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动荡,那可不是学习知识的好时机。 然而因噎废食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尽力让陈小花多学一些知识。学到了才是自己的,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从这天起,向辰偷偷当起了陈小花的小老师,他按照自己课本上的顺序,开始给陈小花上课。 小姑娘真的很聪明,而且也很努力,她每天在家除了照顾小妹妹,大把的时间用来复习向辰教她的知识。向辰只能加快进度,很快自己的课本就教完了。 这件事向辰没瞒着他哥和他大伯,宋文彬虽然看不顺眼陈家人,但还不至于跟一个这么点儿大的小女孩计较。而且他也知道陈小花帮过向辰,只跟他说保护好自己,别让陈家人借机找麻烦。 许恒洲稍微想得远一点儿,他家弟弟似乎很享受重来的童年生活,加上现在知识又比较简单,常常跟楼下的几个男孩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有好几次都跑得找不着人影。 许恒洲想,当小老师好啊,就在家门口他眼皮子底下,还能多复习复习知识,为以后跳级做准备,多好。 所以当听向辰提起,他的课本已经教完了之后,许恒洲主动帮他想办法。 许恒洲的办法,就是把问题推给宋文彬。他跟宋文彬说,向辰早把自己的课本学完了,又在教陈小花的过程中巩固了一遍,知识很牢固了。不如让他提前学二年级的知识,不然也是浪费时间。宋文彬稍稍惊叹了一下,一点儿也没怀疑他的话。因为在他眼里,自家的两个孩子都聪明,许恒洲就不用说了,连向辰都跟一般的小孩不一样,聪明乖巧干净漂亮,从不哭闹,带起来别提多省心了。 所以宋文彬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干脆利落的把一到五年级的课本全给他借来了,六年级的可以用许恒洲的。 用他的原话说:“孩子聪明好学是好事,家长可不能给拖后腿。” 巧的是,宋文彬往自己提那一摞课本的时候遇见家属楼的人了,人家看见了就问两句。 宋家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是晓得的,一看宋文彬提的书,都以为是给许恒洲的,毕竟突然转学过来,听说以前也没上过学,跟不上也是有的。宋文彬拿的这些书,又是一到五年级,都以为是准备给许恒洲补课呢。 当然,很快宋文彬的话就否定了他们的想法。 所以说,炫耀孩子绝对是当家长的本能,人家一问,宋文彬立刻笑呵呵地说自家小孩学得快,这才去上学没多久,书学完了,给拿点儿高年级的课本,让他先看着。 人们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向辰。 这下邻居们惊讶了,向辰那么小被送去学校,家属楼的人都以为是因为宋厂长家没个女人照看着,才送孩子去学校,其实是把学校当个托儿所。当初向辰刚去的时候,还有人猜多久会被退回来,根本没人相信向辰真的能学到什么。 现在宋文彬这么一说,众人都将信将疑,但是家属楼不是有孩子跟向辰同班嘛。叫来一问,都是好话,什么聪明,一学就会,老师的问题全会答,作业做得好,等等…… 众人这才信了,宋厂长家的小侄子,那就是个读书的料,看人家长得,脸上有肉,一看以后就是要当干部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信,总有人坚持认为,哪有那么小的孩子就会认字读书,还学得比其他大孩子都好?所以那书一定是给许恒洲的,把向辰抬出来只是给他遮丑罢了。 这些人平时偷偷说些这样的闲话,有的信有的不信,但说的多了,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宋厂长家的两个孩子,小的特别聪明,会读书,以后当干部。大的很笨,字都认不全,估计要留级。 无意间听到流言的宋家人:“……” 向辰:“……噗。” 许恒洲也觉得很无语,想他从小背着天才的名声长大,没想到还有被人认为会留级的一天。 看向辰捂嘴偷笑,许恒洲把他抱起来,故作生气:“当干部?笑话我?” 向辰在他哥怀里咯咯笑,连忙抱着他哥哄:“哥哥你最聪明了。” 许恒洲把人放在怀里好一顿揉,弄得小孩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才在向辰的哀求下停手。 向辰笑是笑,却不能让人家这样说他哥,他哥最聪明,不接受反驳。 解决流言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许恒洲能考个好成绩就可以了,偏偏这时候不像后世,学生大考小考不断,离下次考试还远着呢。 所以向辰决定自己上。 他跟宋文彬说他想跳级,这个计划是早就有的,本来准备等他再大一点儿再说,毕竟他的年纪太小了。 但是现在,向辰决定提前行动。 宋文彬平时在家也看见过许恒洲教向辰学习高年级的课本,一听向辰说想跳级,他立刻同意了。为什么不同意?他家小孩这么聪明,让他留在一年级那不是浪费孩子天赋嘛。 就这样,在家里简单商量了一下跳到几年级去之后,没错,他们不准备只跳一级,宋文彬就去找学校领导了。 作为机械厂的附属小学,跟厂里联系是很紧密的,消息也传得快。向辰的天才之名,早就被学校老师领导知晓了。领导还专门问过向辰的班主任张小曼,向辰的学习情况怎么样。 班主任张老师把向辰好一顿夸,前面说了,她接手向辰实属无奈,虽然没对向辰做什么,但当初心里确实是不甘愿的。 但是没想到,向辰不但不是个麻烦,还是个小天才!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就很好,学习好懂礼貌,长得还干净可爱,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 听张老师夸完,校领导对向辰就有了一个好印象。等宋文彬找来,说要给向辰办跳级,校领导立刻就答应了,还把向辰一顿好夸,连宋文彬都被人赞了好几句教导有方。 但是规矩还是要有的,跳级要参加跳级考试,出的题目范围就是要跳的那一年级的。 学校的要求宋文彬自然没问题,他对向辰很有信心,而且经过校领导和老师的赞扬之后,简直信心爆棚! 所以当学校领导问向辰想跳到几年级的时候,宋文彬犹豫了一下,他们在家里商量的是三年级,等过段时间向辰表现良好再跳。 但是这时候宋文彬脑子被校领导的夸奖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家的小侄子是个盖世奇才,而且他也见过向辰看许恒洲的书,有时候许恒洲还会让向辰给他写抄写作业…… 宋文彬脑子一热,就对人家校领导说:“跳六年级。” 这下校领导笑不出来了,他们以为向辰最多跳到三年级,没想到人家心这么大! 但是又不好当面拒绝宋文彬,领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想跳就跳吧,反正要考试,考不过可不能怪他们。 有心细一些的领导想想,如果直接考六年级的,向辰过不了,宋厂长脸上不是也没有面子吗?于是就提议,先考一份三年级的,再考六年级的。 宋文彬什么人?侦察兵出生,很快就明白了校领导其实不太相信向辰能考六年级。 宋文彬心里有点儿小郁闷,明明自家孩子那么聪明。于是憋了口气,心想等考完了自己看吧! 谈妥之后,跟学校约好第二天去参加考试,宋文彬就骑车回家了。 一到家,宋文彬就把向辰喊过来,拍着他的小肩膀跟他说一定要好好考,给大伯争口气。 向辰一听,小脸立刻板起来了,他以为是学校不愿意让他跳级,给他大伯气受了。 于是向辰立刻拍着小胸脯跟宋文彬保证,绝对好好考,给他争气! 第二天,向辰严阵以待,从进作为临时考场的校长办公室起就板着脸,一点儿也没有个笑模样。大人们以为他紧张,也没想别的什么。 开始考试,老师把提前准备好的卷子发给向辰,校长有手表,可以给他计时,一堆大人就看着向辰攥着铅笔答卷子。 向辰字写的很慢,他觉得自己字不好看,但那是跟他哥比,作为一个写了十多年字的学生,就算再难看,也比刚学写字的一年级小孩好看。 写完一张,就拿去给老师判分,校领导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一看,不得了,满分! 于是看向辰的眼神就有些变了,觉得人家是真有本事才敢要跳六年级的。 向辰答完了三年级的各科卷子,老师又把六年级的给他。向辰先阅卷,觉得这卷子跟刚才二年级的比好像跨度有点大,他记得三年级学得好像没这么深啊! 可能是跳级考试的卷子要稍微难一点儿吧,向辰这么想着,手上不慢的继续答题。他可还记得他跟大伯保证过,要好好考试给他争气的。 所以本来打算第二套卷子不考满分的向辰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他不但全力发挥,还检查了几遍,力图用满分镇住所有人,让他们明白小瞧他是不对的,最好还要给他大伯道歉。 他确实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别说校领导了,宋文彬虽然对他有信心,但也以为他考六年级大概勉勉强强,最多拿个八九十分的样子,没想到他全部满分。 校长拿着老师判过的卷子,看向辰的眼神跟看瑰宝一样,这就是天生读书的料子啊! 他把卷子传给其他人看,自己握着宋文彬情深意切的说:“宋厂长,您教育出来一个天才啊!跳级的事,我们学校一定全力配合,马上把他转到六年级去。” 宋文彬满脸红光,太争气了!太有面子了! 他回握住校长的手,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得意,故作谦虚道:“都是学校教的好,其实我也没怎么教,他自己看书,也跟他哥哥学一点儿……” 校长闻言,跟着高兴起来,听见没,学校教的,有这句话在,以后教育出小天才的荣耀,就有他们学校一半! 校长高兴得不行,看向辰的眼神恨不得是自家孩子一样,听宋文彬提起向辰哥哥,就问了两句。 宋文彬顺水推舟,说哥哥在六年级,希望两个孩子能一个班,毕竟向辰太小了,能有个家里人照看着放心一点儿。 这种小要求有什么不行的?校长立刻就答应了,一定让两兄弟一个班。 宋文彬和校长又热络的聊了一会儿,就提议先带向辰去班里看看,能早上学就早点去,免得耽误孩子。 于是校长亲自带路,宋文彬抱着向辰走在后面。 直到被宋文彬抱起来,向辰脑子还是懵的,不是,大伯你不该给我解释一下的吗?我不是跳三年级吗?怎么变成六年级啦! 就这样,宋文彬抱着懵逼脸的向辰进了六年级教室,校长亲自介绍跳级来的天才新同学,并严厉警告,谁都不能欺负新同学。 底下一群最小十二,最大十七的学生们同样懵逼脸的看着还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小娃娃,都觉得自己怕是在做梦。 校长问清楚谁是哥哥之后,就让老师把座位调了一下,让向辰挨着许恒洲坐。 向辰被宋文彬放在许恒洲旁边的凳子上,一扭头,对上他哥面无表情的脸,向辰条件反射回了个乖巧的笑容。 放下向辰,宋文彬就和校长一起直接走了,人家老师还在上课呢,大侄子会照顾好小侄子的。 教室里静默片刻,讲台上的老师轻咳一声,继续开始讲课。 宋家的小哥俩排排坐一起听课,穿越过来的第二个月,两兄弟成了同学加同桌,从此以后连上课都不用分开,真是可喜可贺、喜大普奔呢…… …… 放学的路上,向辰老老实实交代了今天去参加跳级考试的经过,连自己的心路历程都没有放过。 许恒洲根据他的话分析了一下,确定不是向辰这里出问题了,那就是宋文彬给报的六年级。 虽然心里有微妙的不爽,但是想想,向辰跳到六年级还是有好处的。一是自己可以随时照顾着,二是等过几个月小升初考试向辰可以跟他一起,两人初中也不用分开。 不然机械厂附中离家要更远一点儿,而且还不同路,他放学又晚,放学最早的向辰就只能自己回家了,这他可不放心。 在心里盘算清楚得失后,许恒洲低头看了眼向辰,小孩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太好,不敢笑也不敢闹,总是拿眼偷偷看他。 许恒洲心里又生出些歉意,但是让他说道歉的话也不太可能,于是干脆摸出颗大白兔,剥了糖纸塞进向辰嘴里。 自从知道他空间的事之后,向辰就恢复了一些自己的坏毛病。比如许恒洲给他的糖,以前他都是攒着,很久才舍得吃一颗,后来知道有空间了,他给一口气吃光了。显然是知道以后还有,就不打算存着了。 许恒洲倒不是怕他吃,只是这么个吃法,牙齿不要了? 再有,因为他喜欢喝牛奶,加上许恒洲总觉得他营养不够,不但日常的小点心时间有一瓶,晚上睡前还有,平时向辰说想喝,他也会给。 但是时间长了,向辰要牛奶喝的频率越来越高,许恒洲发现他简直有奶瘾,要多少喝多少,从没有喝不下的。 许恒洲不敢随便给了,不管什么东西,都讲究个适量,喝坏肚子了怎么办? 从那以后,许恒洲就限制起向辰的零食,除了日常的小点心没有取消,晚上的牛奶减半。其他的小零食限量供给,隔一段时间才吃一回。 向辰撒娇不管用之后,只好接受。 所以现在许恒洲给颗大白兔,向辰立刻高兴起来,偷偷看看他哥,许恒洲笑着摸摸他的头。 终于开心了!向辰松了口气,美滋滋的吃着糖果,牵着他哥的手往家里走。 快到家属区的时候,遇到一些邻居,看向辰的眼神跟看什么似的。还有个年轻的小妈妈,非要让向辰跟她才一岁的宝宝碰个头,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向辰:“……” 向辰经历了今天的二度懵逼,许恒洲看看小孩满脸茫然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扭脸笑了。 这还没完,那个小妈妈的举动仿佛提醒了周围的人。瞬间,向辰就被带着孩子的大人包围了,都要他给碰个头,向辰看看有些小孩不知道多久没洗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实力拒绝。 许恒洲见势不妙,抱起向辰,护着他的脑袋往家里冲。 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许恒洲气喘吁吁的放下向辰,把锻炼身体提上计划栏,决定明天就早起跟宋文彬一起去锻炼。 在没人的角落喘了口气,许恒洲牵着向辰往家里走,刚走到家属楼不远,就听见宋文彬扯着嗓子在说什么。 两人走近些,就看到家属楼的楼下围了一大群人,不光有家属楼的邻居,还有其他地方的人。 向辰瞬间回忆起了被人群包围的恐惧,简直想拔腿往回跑,太恐怖了,都堵到他家门口了吗? 但是没等他跑,就有熟悉的邻居看到他了,那个婶子顿时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快,小天才回来了!”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都朝着向辰跑过来,向辰没来得及跑又被围住。他连忙抓紧了许恒洲的手,把脸埋进他哥怀里,一心巴望着他哥再爆发一次,带着他突出重围。许恒洲身体绷紧,揽着向辰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围得拥挤的人群突然从后面裂开条口子,宋文彬从那条口子里走出来。 许恒洲松了口气,有大人在就好,宋文彬在,他和向辰就吃不了什么亏。 果然,宋文彬走到自家孩子身边,拍拍有些被吓到的向辰的背,然后朗声道:“安静,都安静,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问,别吓着我家孩子了。谁再吵,就不许问问题。” 他毕竟是当干部的,一身气势,很快就镇住了场子。围着个人群散开,自觉排成队。虽然中间小有争执,但在宋文彬的冷脸之下很快协调好了。 等第一个人发问,许恒洲和向辰就明白这些人是要干嘛了。 排在第一个的,不是别人,就是向辰小伙伴小虎子的妈妈。 张婶子看着向辰眼神热切,对向辰道:“辰辰啊,你怎么学的,学这么好,教教我家虎子呗,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不等向辰回答,宋文彬插话道:“刚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就自己看书,我跟你们说,我们家孩子可聪明了,看一遍就学会了,算数都不用掰自己手指头,脑子里一想就出来答案了baba……” 向辰:“……” 许恒洲:“……噗。” 向辰木着脸听他大伯一顿狂吹,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吹上天了。 那些简单的学认字他看了一遍能学不会吗?他前世的老师会哭的。十以内的加减法,他要是还掰自己手指头,那就不是不聪明,是弱智了!还有,心算什么的,也只是两位数的加减法啊,连乘法都没用到,他就是在宋文彬算账的时候插了一句嘴,就那一回! 问题是听着的大人们还都是一脸信任! 这时候,真正的主角已经被人忘在脑后了,宋文彬正回答着天才应该吃什么的问题。 然后向辰就听见宋文彬吹爆自家伙食:“吃好的呀,最好是肉,不吃好的脑子能聪明吗?我们家小孩baba……什么?没肉,那炖骨头汤,骨头总买得起吧……” 向辰木着脸看宋文彬指点江山,脑海中沉稳可靠的军人形象一点点崩塌…… 第35章 兄弟装 家属区突然兴起了熬骨头汤的风潮。 家家户户的煤炉子上,都煮上了白白的骨头汤,骨头汤的香气弥漫在家属区的上空。 谁家都盼着孩子聪明有出息,有了向辰这个小天才现身说法,如果本来的天资比不上,好歹后天得给孩子补补吧。吃些好的,说不定孩子就聪明一些了呢? 都是机械厂的职工,肉可能供不上,但大骨头,不要票的东西,价格也不贵,总能有路子弄些来。以前嫌费事费柴火,现在知道有好处了,谁家还会计较这个。 于是家属区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喝上了大骨汤,虽然没大肥肉吃起来爽快,但滋味也是很不错的。 而且骨头里还有热乎乎的骨髓,趁着没从断口化进汤里,把骨头夹出来,吸一口,烫嘴的骨髓就流出来了,油滋滋的,香得不行。 家长们看着自家孩子吃得香甜,就会提两句向辰,说向辰就是吃了这个才脑子那么聪明,学得那么好。现在家里也给做了,就得好好学,否则骨头就别吃了。 喝着骨头汤,吸着骨髓的小孩们一听,什么?学习不好就不能吃了?那可不行,都是为了口吃的能上天入地的年纪,不就是学习嘛,看书! 于是,家属区小孩们的在骨头汤的诱惑下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小学的学习内容实在算不上太难,智力正常的孩子好好学学,总能学个差不离。 这么一认真,学习上自然能看出进步。有了成绩,家长们个个都高兴的不行。都觉得宋厂长不愧是个文化人、当干部的,教育孩子真有一套,从此对他更信服了。 因为这件事,宋文彬在整个机械厂的威望都有所提升,家属区住的可都是工人们的亲属啊。 这些只能算意外之喜,宋文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正吃着大侄子专门给他做的凉拌猪耳朵,美滋滋的喝两口小酒。 前几天,宋文彬四处寻摸了一些卤料回来,加上许恒洲从空间拿出来假装从供销社买的,总算把材料凑齐了,然后就开始烧制卤汤。 卤汤味重,香气浓郁,但赶上家家都在熬骨头汤,就不怎么显眼了。许恒洲趁此机会,把收拾好的猪脚等东西都给卤了。 不得不说,所谓天才,就是许恒洲这样的,做什么都能轻轻松松做得比很多人都好。哪怕是学个厨艺,做出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卤味刚出锅的时候,宋文彬和向辰一大一小都守在卤锅前蹲着,许恒洲只好把刚出锅的猪蹄切了一个,一人一碗让他们端着吃。 猪蹄卤得入味极了,稍稍一抿几乎就化在嘴里,但又留着些胶质感,没那么糊嘴。中间夹着的一点瘦肉,嫩乎乎的,又是一种绝妙的滋味。 那天,向辰就站在锅边,吃完了就举着碗问他哥要,不给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软乎乎的叫哥哥,说没吃饱。 许恒洲给他添了几回,后来看小孩的肚皮都鼓起来了,只能硬下心肠把卤味收起来。 向辰眼睁睁看着他哥收拾东西,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明明还能再吃一小截卤猪尾巴的! 但是这么久的相处,向辰也算摸透了一些他哥的脾气,一些不过分的要求,他撒撒娇他哥就同意了。但是他哥决定好的,他怎么撒娇都没用,只能听他哥的。 好在宋文彬也被美味的卤味征服了,专门带着许恒洲跑了一趟肉联厂的朱师傅家,然后搬回来许多东西。 除了那些猪脚猪尾,还有好几块五花肉和排骨,趁着大骨汤风潮还没过去,该卤的卤该煮的煮,红烧当然也少不了。 这么不断顿的吃下去,许恒洲还私下偷偷补贴,两孩子又都是长得快的年纪,没多久许恒洲和向辰的个头就窜了一窜。 宋文彬看看两个孩子脚脖子都露出来了,着急上火地去找帮着做衣服的李奶奶。这么长下去,别新衣服做好就穿不了了。 好在李奶奶做衣服讲究,知道孩子长得快,特意在袖口裤腿都收了一截在里面。现在比比孩子的个头,把里面的放出来正好。 鞋子也做好了,特意放大了做得,现在穿着刚好。手工纳得千层底,黑布鞋面,软和,踩着舒服,向辰上脚了就不愿意换。他外婆以前也给他做过几双,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就再没做过了。 许恒洲和向辰的衣服看起来差不多,都是蓝布褂子,长裤,区别只在大小号。向辰看他哥跟他穿得一模一样,背过身偷偷笑了一会儿,这叫什么来着,兄弟装! 许恒洲哪会看不出他想什么,小孩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简直不要太好猜。他见这么点小事都能让向辰乐一回,一方面觉得他容易满足,一方面又忍不住心软,总想让他更高兴一些。 新衣服做得很舒适,但是其实并不怎么好看,对于见惯了后世各种设计的许恒洲来说,勉强只能算普普通通。 但是向辰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显得精神漂亮。许恒洲想想向辰那么喜欢的那套小军装,觉得可能要翻翻商场里的童装区了,还有,衣服渠道也该重新找找……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呼呼啦啦过去一个多月。 隔壁的陈家夫妻又吵了几回架,最狠的一次陈国良连离婚都说出口了。蔡珍先是不敢相信,尔后大哭一场,反而安分了许多。 也许是上次陈芬的出卖让蔡珍伤了心,她对大女儿的偏爱少了许多,转而关注起别的孩子。 但她看不上陈芳的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又嫌陈小花木讷不爱说话,一腔母爱全给了还不会说话的陈小草,毕竟小孩年纪小可塑性强,体弱又不爱哭闹,蔡珍带着还比较容易。 陈小花一直以来的小妈妈身份突然被剥夺,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总想看着陈小草,被蔡珍撵了几回之后,她看陈小草被照顾的不错,就不怎么往上凑了。 这样一来,她反而空出了更多的时间学习。向辰教会她拼音,又教着学会了一些基础汉字,陈小花渐渐能连蒙带猜的看懂一些课文了。 每天向辰和许恒洲去上学,就把书藏在自家走廊的柴垛里。等陈家其他人出了门,陈小花就去把书拿出来,一遍一遍翻看,能背得全背下来,然后做向辰给她出的算数题。 这样一个月下来,陈小花的进步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三年级以下的课程几乎已经难不倒她了。 向辰偷偷跟许恒洲说,他觉得陈小花才是真正的小天才,他这个完全是冒充的。 许恒洲对此不置可否,陈小花是挺聪明的,但也就是普通的聪明,说实话按照许恒洲的标准算不上天才。让他侧目的是品性,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能坚持全心投入的学习。不出意外,这孩子应该会是陈家里面最出息的一个。 这些话许恒洲并没有跟向辰说,他家小团子是个没追求的,吃好喝好就不想别的事了,天天傻乐。这样跟许恒洲完全迥异的性格,却不但不让他讨厌,反而就想纵着他,只盼他永远这么开心就好了。 所以如果说了多余的话,让向辰想多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四月底的时候,有天晚上吃完饭,向辰笑呵呵的跟他大伯和哥哥说:“亮亮今天剪头发了,他爸给剪得,这里……” 他的手在头顶偏后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给剪秃了一块,前面的头发据说本来想留一点的,他爸怎么都剪不齐,然后就全给剪啦……” 向辰边说边笑,显然小伙伴的新发型十足搞笑,让他忍不住了。 宋文彬和许恒洲想象了一下向辰形容的发型,都觉得好像是有点丑,就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宋文彬的眼神落在向辰头上。这么久没剪,小孩的头发也长长了,前面的刘海都快扎眼睛了。 宋文彬伸手拨弄了一下,随口道:“辰辰你头发也长了,要不大伯也给你剪了吧。” 向辰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僵硬的扭头看了看他大伯,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只能呐呐道:“不、不用吧……” “剪!”宋文彬一拍大腿:“你和你哥哥都剪。” 本来在一边看热闹的许恒洲见火烧到自己身上,也不着急,笑吟吟的道:“大伯,你头发也长了,要不咱们一起剪了吧。” 宋文彬闻言,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是有点长了。他自己头发长得慢,没怎么注意。 “也行。”宋文彬点点头,很有经验的说:“多烧点热水,剪完洗个澡,免得头发茬子扎人。” 向辰心里发虚,眼巴巴看着他哥哥,希望他能有个良策。 许恒洲继续慢悠悠地说:“大伯你自己能给自己剪吗?” “那哪行!”宋文彬笑道:“后面都看不见,我没事,我去找别人剪,家属楼里好多会剪的。” 许恒洲面露难色:“亮亮他爸也说会剪……” 宋文彬瞬间懂了,人家是会剪,剪个什么样就不一定了,真剪毁了,给弄个狗啃的,你又不能去找他。 许恒洲见他面色游移,立刻补充:“要不……咱们去理发店看看吧,能开店的,总剪得不错。咱们都去,我倒是没什么,但是您头发不好看,就不够威严,辰辰要是跟亮亮一样,人家同学该笑话他了。” 宋文彬一听,是这个理儿啊!他无所谓,自家娃可不能让人笑话,理发店就理发店,就那几毛钱,他又不是出不起。 第36章 新发型 周末,宋文彬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去市里的理发店剪头发。 他们去的那家店,是宋文彬听同事推荐的,据说老师傅剪了几十年的头发,经验丰富。 宋文彬要的就是经验丰富,给小孩剪头发,怕的不是别的。孩子爱乱动,那些刀啊剪子的,在头脸上活动,万一伤到哪,他到哪哭去? 虽说他家小侄子乖巧听话,可事情总有个万一,自然要找个手艺精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一早吃过早饭后就出门,坐着公交车去理发店,向辰还不用买票,但是周末公交车挺挤。向辰就坐在他哥腿上,眼也不眨的看着外面的建筑和行人。 理发店离得不远,他们只坐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店面很好认,挂着个大大的招牌,显得门脸都有点小了。 宋文彬带着两个孩子进去,向辰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六十年代的理发店。 理发店面积不大,左右两边各放两张椅子,椅子正对着的是镜子,但不是全身镜,只照了上半截。镜子下沿有一长条窄桌子,姜黄的桌面,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零散的放着一些剃头的工具。 店里有个五十来岁的师傅,正在给人剃头,见宋文彬三人进来,师傅手上动作不停,问了一句:“剃头?几个人?” 宋文彬点头应是,说都剃,师傅就让他们先坐着,等他忙完手上这个。 宋文彬三人就找了凳子坐下,然后看着师傅剃头,毕竟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总要先观察一下。 剃头师傅果然名不虚传,手上动作极稳。他正给人修刘海,二八分。 顾客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实话看相貌不太适合留这种前头有点长的头发,但是从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认为这样更有书卷气。 师傅劝了几句,那人不听,师傅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剪了。剪完之后,气质果然出来了,但是不是书卷气,是二流子气质。 男人竟然挺满意,站在镜子前面照了一会儿,然后给了三毛钱,走了。男人的发型太有震撼力了,向辰忍笑一会儿,犹豫地拉他哥的袖子,问要不要换一家。 许恒洲摇摇头,他觉得师傅手艺还行,最起码不瞎指挥是剪不坏的。 于是趁着师傅收拾工具,许恒洲扯扯宋文彬的袖子,悄声道:“大伯,要不我先剪吧,剪个跟你一样的寸头,看看师傅的手艺。要是好了你再剪,不好咱就换一家。” 宋文彬心里感动,觉得大侄子真为他着想,总是顾着他的面子。一番心意不好拒绝,宋文彬拍拍许恒洲的肩膀,同意了。 这样等师傅收拾好东西,问他们谁先剪的时候,许恒洲就站出来了,他问:“您能剪圆寸吗?” 宋文彬听着有些奇怪,他剪得是板寸啊,但是想想都是寸头,好像没差别? 师傅点头,说能减,然后许恒洲就去洗头,准备剪头发了。 至于许恒洲为什么要先剪,而且要剪圆寸。 前者是因为他觉得如果宋文彬先剪,轮到他的时候大概就是一句“剪个跟我一样的”。然而现在的板寸是真的板,他看过好几个,跟顶了块方砖一样。虽然他剪了不一定不好看,但为什么要赌这个可能呢? 选择圆寸,自然是因为他曾经剪过,他上大学的时候剪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发型。 许恒洲的长相,其实是略有些张扬的,五官深刻,轮廓分明,加上一身摄人的气质,剪个圆寸更突显出本身的气质,但就有些过于凌厉了。后来开始工作,才因为种种原因换了显得更沉稳的发型。 但是他现在年纪还小,圆寸只显得他五官更为精致,其他倒是无碍。 果然,师傅剪好之后,向辰围着他来回转了两圈,眼睛亮晶晶的,嚷着要剪个跟他哥一样的。 就连宋文彬都动了心,但他仔细看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板寸一些。然后就按照原计划,让师傅给他剪个板寸。 师傅这边开始剪头,那边向辰还在不停嘴的夸他哥好看,小嘴嘚吧嘚吧,哄起人来真心实意。 许恒洲被夸得眉开眼笑,但还没昏了头。向辰可不适合剪圆寸,圆寸要下巴尖一点儿的剪了才好看,向辰……他长大后倒是个尖下巴,现在就是个包子脸,圆乎乎的,可爱是可爱,但真不适合圆寸。 “那我剪什么样的啊?大伯那样的吗?”向辰听许恒洲说完,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他还以为他也能剪个跟他哥一样帅的发型呢。 师傅听了一耳朵两兄弟的对话,插话道:“小娃娃是不适合剪圆寸,板寸也不合适,剃个光头不错,眼瞅着天儿要热起来了,剃光了多凉快!” 宋文彬意动,他早就发现向辰有些怕热了,这天还刚热起来,就听他老喊热。把头发剃了,好歹夏天孩子舒服些。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向辰已经捂着自己的头发面露惊恐:“我不要剃光头!” 许恒洲是长大后剪过圆寸,他是小时候剃过光头,也是夏天热,外婆一说他就同意了。结果没想到,他剪完头发,跟个刚还俗的小和尚一样,还有好多同学笑话他。 宋文彬犹豫了,向辰一样听话,他也不好在这种事上非要逼他,于是好声好气问他想剪什么样的。 向辰苦着张脸,想了一会儿,小声说:“就我现在这样的,剪短不行吗?” 师傅闻言,认真看了下向辰的发型,然后发现……没有发型,太长时间没剪,都看不出形状了。 他这么一说,向辰的小包子脸都鼓起来了,眼角下垂,可怜巴巴的,看得人心软。 许恒洲在空间里扫了一遍小男孩们的发型,心思一动,把向辰抱起来,轻声哄道:“要不回去哥哥给你剪吧。” 向辰惊喜抬头:“哥哥你还会剪头发吗?你以前剪过吗?” 许恒洲矜持的笑了笑,道:“我以前也没做过饭。” 向辰秒懂,他哥是天才啊!什么都会才是他哥的人设。而且他哥肯定不会坑他,一定会给他剪个可帅可帅的发型! 向辰激动地抱住许恒洲,软声道:“哥哥你最厉害,你给我剪吧!” 许恒洲眼底含笑,道:“那你要听我的。” 向辰连忙点头:“我都听。” 两人商量好了,向辰冲着宋文彬喊:“大伯,我不剪啦,我哥哥给我剪。” 宋文彬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他家大侄子从来不随便说瞎话,既然说能剪,那就一定能剪。 师傅手艺不错,宋文彬的板寸剪得很精神。他满意的给了师傅剃头费,向辰看了,五毛钱,宋文彬三毛,他哥哥两毛。 真便宜啊!向辰心里暗暗道。 接着,他很快就直接体会到了这个时代的物价有多低,钱的购买力有多强大。 剪完头发,时间已经不早了,宋文彬带着他们去吃了一顿国营饭店。 向辰第一次在这个时代下馆子,饭店里面吃食种类不多,也没有他想吃的大米饭。 宋文彬看着招牌,又问了他们各自想吃什么,然后点了三碗牛肉面,又点了几个包子。牛肉面一毛五一碗,包子五分钱一个,价格便宜,但要加粮票,牛肉面还要加一两肉票。 牛肉面做好,宋文彬去端过来,向辰怀着期待的心情吃起来。味道还行,关键是牛肉质量好,吃着就很香,其他的就一般般了。 向辰偷偷跟他哥说:“没你煮得面好吃。” 许恒洲抿唇笑了,低声道:“回家给你煮面。” 吃完饭,因为还要回去给向辰剪头发,爷三也就没在城里逛逛,也是没什么好逛的,所以直接回去了。 到家之后,许恒洲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他在路上又把书翻了一遍,心里基本有了底。 等准备好简单的工具,许恒洲搬了个矮凳子让向辰背对着他坐在他前面。然后他拿起刚才装作喝水用的碗,试着在向辰头上盖了一下。 宋文彬出于好奇,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一见许恒洲这么干,差点喷笑出声。他扭头忍了忍,又在大侄子使的眼色下识趣闭嘴。 很好,碗还大了一圈,没挨着向辰的头发。他只觉得什么在他头上笼了一下,还以为是他哥的手,就没当回事。 而许恒洲已经用手指绕着碗沿在向辰头发上画了个圈,并且暗暗记住。 然后把碗拿开,许恒洲就凭着记下的那条线,开始给向辰剪头发。 他的手很稳,手上动作也不快,毕竟第一次做,就算他再自信,也怕伤着向辰。 但是这种发型,本来就不是特别耗费时间,许恒洲很快就剪好了,又稍稍修剪了一下轮廓,让其弧度更自然。 然后他放下剪刀,站在向辰身前仔细看了看,心里有几分得意。他看到这个发型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他家小团子,果然,小圆脸就该配上齐刘海,可萌可萌。 向辰还沉浸在帅气发型的幻想中,见他哥停手了,连忙追问:“剪好了吗?我能动了吗?” 许恒洲笑眯眯的点头,示意他已经完成了。 向辰欢呼一声,跳起来跑到镜子面前,垫着脚去照自己的新发型。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这个锅盖头的小圆仔是谁啊! 第37章 大忽悠 “这样真的好看!”许恒洲蹲在向辰面前,语气真挚地哄着生闷气的小孩:“不信你问大伯。” 他扭头问宋文彬:“大伯,你说咱辰辰剪这个发型是不是特别好看?” “啊?是是是,好看,真好看!”宋文彬正在一旁看热闹,冷不防许恒洲把火烧到他身上。小侄子也眼巴巴的看着他,齐刘海小圆脸的小娃娃,黑溜溜的眼睛里还含着几分水意,简直萌得人肝颤。 大伯和哥哥的夸赞,好歹给了向辰几分信心,或许,这个发型其实没那么搞笑? 然而他很快遭到了打脸,第二天,向辰去上学的,遇见的所有人都先一愣,然后哈哈哈哈,再问向辰的头发是谁给剪的。 到了学校,同班同学年纪都比他大不少,又有他哥照顾着,都只是暗搓搓的围观萌物,私下讨论,不敢当面说什么。然而放学后,向辰遇见了自己的小伙伴们,一群小孩围着向辰放声大笑,连顶着个狗啃头的亮亮都好意思笑他。 向辰板着张小包子脸,故作镇定,强忍着没哭出来,心里委屈极了,哥哥是个大骗子! 许恒洲在那群小孩围上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果然,他家小团子一回家就直奔卧室。他跟上去,看见小家伙跳上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然后就没动静了。 许恒洲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哭声,才俯身把向辰抱起来。 “哥哥大骗子!”小孩在他怀里使劲挣扎,眼睛红了一圈,圆溜溜的眼睛里含着水光,要哭不哭的看着他。 许恒洲心里一抽,莫名升起一股愧疚感,想他当初坑得别人头破血流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啊,怎么就突然对个小家伙心软了。 他翻个身在床上坐下,然后把向辰放到自己腿上,捧着小孩圆乎乎的脸问:“我怎么骗你了?” 向辰更生气了,小胖爪子攥成拳头放在身侧,大声道:“你就是骗我,你说我这样好看,但是他们都笑话我。” 许恒洲假装生气地揉了揉向辰的脸颊,对他道:“你信他们不信我?” 向辰被他生气的样子吓了一下,气势反而没那么凶了,声音也低了不少:“他们都笑我……” “他们跟你是一个……地方的吗?”许恒洲反问:“你觉得是我的审美好还是他们的?你觉得他们现在的衣服发型是你喜欢的吗?他们爱吃肥肉你也喜欢吗?” 一连串的反问弄晕了向辰,他晕乎乎的想了一下,好像是哦,审美肯定是他哥的好,衣服发型什么的也不能他那个时候比,还有他最喜欢吃他哥做得红烧肉,红烧排骨,肥肉太腻了…… 许恒洲趁热打铁:“所以你是信我还是信他们?” “信你!”向辰立刻道:“我信你呀哥哥。” 许恒洲板起脸:“那还骂我是骗子吗?” “对、对不起……”向辰愧疚地低下头,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哥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不过就算生气也是应该的,是他做错了。 许恒洲“嗯”了一声,向辰心虚地扑进他哥怀里,见他没拒绝,才抬起头小心道:“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许恒洲垂眸沉默片刻,看起来好似有些失落,向辰心里更愧疚了,觉得他伤他哥的心了。 “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向辰急得快哭了,“你罚我也没关系,不要生我气……” 许恒洲听着小孩声音里的哭腔,心下一惊,知道自己演过了,连忙拍拍向辰地背,轻声道:“哥哥不生气,不会跟你生气的,别怕……” “真、真的不生气吗?”向辰抽噎了一下,抬眼看许恒洲。 “不生气。”许恒洲尽量让自己表情温柔一点儿,“我知道辰辰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对。”向辰点点头,小声道:“哥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真乖。”许恒洲摸摸小孩的头发,觉得修剪成这样之后手感更好了,忍不住又揉了两下。 向辰一心想讨好他,乖乖地一动不动任揉。 他这般乖巧,刚忽悠过小孩的许恒洲心里难得有点心虚,于是他轻咳一声,对向辰说:“要喝牛奶吗?” 向辰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他哥表情,他自然是想喝的,但是他刚犯错啊。 许恒洲见他没说话,挑眉道:“不想喝?”难得他想补偿。 “想!”向辰立刻举手道:“想喝。”不管了,反正他哥不会害他。 许恒洲闻言,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鲜奶,撕开纸盒递给向辰。 方形纸盒矮粗矮粗,向辰两手才能抱住,小胖爪子抓得紧紧的,敦敦敦气都不带喘的把一盒奶喝光了。 许恒洲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家小团子明明这么小,每次喝奶的时候却气势惊人。而且小孩微垂眼睫神情专注的喝奶,看着可萌可萌,要不是知道拿了奶瓶他绝对不会用,许恒洲真有点想试试。 向辰喝完,打了个小奶嗝,满足的笑了。 许恒洲刚给他擦掉奶胡子,外面传来宋文彬的声音,许恒洲连忙掏了瓶矿泉水给向辰,让他赶紧漱个口。他上次带回来的那罐奶粉已经喝完了,还没找到机会再弄,毕竟是稀罕玩意,老是被他买到太可疑了。 向辰迅速漱完口,又把水吐回去,然后许恒洲再把水处理掉。他一早就在空间划了块空地专门放垃圾,毕竟很多包装在这个时候是见不到的,能烧他都烧掉了,不能烧的只能先堆在空间里。 做完这些,许恒洲牵着向辰出去。宋文彬刚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见小哥俩,视线在向辰头上转了一圈,笑着道:“人家都问咱们辰辰头发哪剪的,还说要给自家孩子剪个一样的。” 向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些人白天还在笑他,为什么现在又要剪一样的,这是什么毛病?表达喜欢的特殊方式吗? 许恒洲稍稍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毕竟当初骨头汤的香气可是在家属区上空飘了许久,就是现在也还有不少人家给孩子备着。现在大概也是相同的情况,他家小团子这颗小脑袋,关注的人可真不少。 果然,没过多久,家属区就多了许多蘑菇头的男孩,连许恒洲和向辰班上都多了不少。 这个发型剪起来很简单,毕竟有个碗就行,但也有剪的好的剪得差的。而且这个发型也不是适合所有人,有的看着挺好看,有的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许恒洲观察了一下,比来比去,还是他家小团子最可爱最好看。看着看着,他就开始皱眉,衣服不太合适,太朴素了。但是现在艳色的布料很难买,他就算从空间里拿,来头也不太好找。 那就只能在款式上想法子了,许恒洲把这个事在心里记下,准备想法子给他家小孩寻摸两件能穿的衣服。 随着夏天一天天到来,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向辰特别不喜欢夏天,不光是因为太热,更重要的原因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特别招蚊子。 一到夏天,向辰准被咬得满身红包,他又怕热,长衣长裤穿不住,夏天就很难熬了。 好在他穿越前暴富了,一到夏天家里空调就打到最低,恨不得把蚊子直接冻死。然后宁愿麻烦的穿上厚一点的衣服,也不想蚊子吸着他的血,还给他留一身红包。 但是现在嘛……向辰偷偷托他哥打听了一下,别说空调了,据说电扇都要快两百块,而且还要工业票,很多…… 向辰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一直弄不太清楚,但他把电扇的价格换算成他最喜欢吃的排骨,发现可以买好多好多排骨之后,他就彻底放下幻想了。 他在愁着夏天太热,殊不知家里有个人早就开始行动了。 许恒洲一向是个未雨绸缪的性格,眼看夏天一天天来了,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不做? 他们家算是才建起来的,看着什么都不缺了,其实是时候没到。比如夏天的单衣凉鞋,冬天的棉袄火炉,后者时间还长现在不用操心,但是前者可就是马上要开始准备的东西了。 许恒洲专门去市里的供销社还有商场看过,现在成衣很少,孩子的几乎没有,布料到是有一些,但是都是深色,夏天穿起来更热。 鞋子也看了,商场有卖塑胶凉鞋,六块一双,还要两张工业票。钱票倒不是问题,鞋子是真不太好看,而且没向辰的码子,勉强能穿的都没有。 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长得快的时候,买一双凉鞋,贵不说,可能只穿一个夏天就穿不了了。买的人少,自然就没得卖了。 许恒洲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也只买了一双宋文彬能穿的,然后就回去了。 东西缺的不少,他这段时间又往家里搬了好些东西,各类蔬菜水果少不了,粮食种类也多一些了,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黑市那个渠道不能随便再拿出来用了。那是黑市,又不是百货商场,怎么可能什么都有。 当天晚上,许恒洲看着向辰光着脚卷着衣袖写作业,心里默默决定,干票大的吧…… 第38章 火车上 许恒洲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下了决定后的第二天,他就跟宋文彬说他想去省城一趟。 宋文彬很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去省城。 许恒洲直言不讳地说想去买些合用的东西,他无所谓,但不能看着向辰大夏天继续穿厚布鞋或者跟别家小孩一样光着脚、穿草鞋。 宋文彬昨天才收到大侄子买给他的新凉鞋,心里还感动着,现在听他这么说,回想了一下小侄子白嫩嫩的胖脚丫,觉得确实不太合适。 “是要买新鞋。”宋文彬思忖着点了点头,道:“怪我没想周到,这样,你等等,周末我带你们一起去。” 他还是不放心许恒洲,再能干也还是个孩子,没成年呢。 “可能来不及。”许恒洲皱眉道:“我去问过车票,从咱们这里去省城的车子,上午快十点才发车,等到了都下午了,咱们晚上赶不回来。而且这种天气,车上又闷,也不知道辰辰晕不晕车。要是咱们俩去,把他一个人留家里也不安心啊!” 宋文彬一听就愁起来了,大侄子说的有道理,事事想得周全,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许恒洲见状,笑了笑继续劝道:“大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瞒您说,我去过的地方可能比您还多,什么地方有什么我都记在脑子里呢,不会出事的。” 然后他又说了几个城市的大致情况,有什么山有什么景有什么特色吃的,说得头头是道。在这个信息不流通的时代,如果许恒洲没去过这些地方,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宋文彬大为惊叹,他知道他家大侄子能干,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顿时,宋文彬对许恒洲的信心空前高涨,也不再那么抗拒让他一个人去省城了。 他跟许恒洲说让他再想想,然后转头给他省城的好友打了电话,那人也是许恒洲的熟人,就是当初把他的事说给宋文彬听的公安局长。 两人关系好,不用说什么虚的,各自问候两句,然后宋文彬就直接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只说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大侄子要去省城一趟,托他照看着些。 这是小事,局长满口答应,让他放心,又说家里一直有人,孩子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宋文彬打完电话,才彻底放下心,然后转头就跟许恒洲把消息说了,问他想什么时候去。 许恒洲一听,这还等什么,而且他的计划可不止省城而已,但是有些准备还是要提前做好的。 当晚,许恒洲收拾好简单的行礼准备第二天出发。向辰眼睛都红了,又黏在他哥身后,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的行礼里面让他把自己一起带走。 许恒洲哭笑不得,心里对他的不舍又很受用,晚上抱着他家小团子哄了半宿,又偷偷给塞了些糖果让他藏好。 第二天,宋文彬请了半天假专门送许恒洲去车站,向辰非要跟着。 宋文彬想,他家两个孩子都不愁成绩,跟就跟吧,请假什么的,一个也是请,两个也是请,没差。 于是宋文彬先去学校给许恒洲请了长假,又给向辰请了个短假,然后才带着两个孩子往车站赶。 车票昨天已经买好了,他们过去没多久,车站就通知检票上车。 宋文彬又叮嘱了一遍收好钱票,注意安全,穷家富路,他昨晚给了许恒洲不少钱和票,就怕他在外面不够用。 许恒洲一一应下,又把情绪低落的向辰抱起来,从到车站起,小孩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牵着他的手不肯放。 “辰辰不跟哥哥说再见吗?”许恒洲知道向辰粘他粘得厉害,这时候有没有各种便利的通讯工具,他一走这么些天,每天能打个电话就不错了。小孩舍不得也能理解,但马上要上车了,不能再耽搁。 向辰努力弯起嘴角露出笑容,他知道哥哥喜欢他开开心心的样子,虽然他现在并不想笑。 “哥哥你早点回来。”向辰没说再见,抱了抱许恒洲,然后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许恒洲把他放下,又摸摸自家小团子的脑袋,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下次哥哥带你一起去。” “好。”向辰乖乖地点头,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许恒洲在小孩脸上捏了一下,又跟宋文彬道别,然后拎着行礼就上车了。 火车很挤,上车的下车的在门口挤成一团,谁也不会在这时候低头看,也就没人注意到许恒洲手上的包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一模一样但内容完全不同的包。 包里是许恒洲提前准备好的一些稀罕东西,这次机会难得,他也想趁机弄一批钱票攒在手里,以后用起来也方便。 许恒洲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位置不错,靠窗,两两相对的四人座位上只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打扮倒是挺文气,看起来像是个知识分子,但是许恒洲却觉得这个人没看起来那么安分。 许恒洲在座位旁的走廊站定,然后吃力地把大包往上头的行李架上放,他个子虽然在同龄人中算高的,但跟成人比还有段距离。 男人见了,连忙站起来帮了把手,帮他把行礼托上货架。手指触摸到许恒洲的包时,一手滚圆一手坚硬的触感让他眼睛一亮。 许恒洲不动声色地把男人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然后冲男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真是谢谢您了。” 男人连忙摆手,和和气气地道:“不谢不谢,举手之劳,我姓徐,小兄弟要是不嫌弃,称呼我一声徐叔也是要得,小兄弟怎么称呼?” 许恒洲在自己是的座位坐定,他和徐叔面对面,都坐在靠窗的位置,闻言笑道:“徐叔您客气了,我姓许,您叫我小许就好。” “诶,哪个许?”徐叔问。 “言午许。”许恒洲答。 徐叔一拍大腿:“有缘啊!” 然后立刻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摸出一把花生放在他面前,热情地道:“吃花生,刚从老家带来的,可香呢,尝尝。” 许恒洲笑眯眯地摸了颗花生捏开,真大方,这缺吃少穿的年代能把吃的给火车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来这人还真有些意思。 他把剥出来的花生米扔进嘴里,确实挺香,不知道他家小团子喜不喜欢……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徐叔仿佛只是个喜欢说话的和善路人,也不管许恒洲回没回答,自顾自道:“我呀,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老娘非要把攒的这点儿吃的让我带上。我哪愿意啊,可不带不行,媳妇刚生,娃娃没奶吃,就缺口好的,别看咱是城里人,可只供应些粗粮,家里的媳妇娃娃怎么过啊!我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使……” 徐叔说着说着就长叹口气,仿佛这件事真的让他愁得不行,才在火车上对着个孩子就大发感慨。 然后又仿佛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对许恒洲道:“看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吃花生,吃花生……” 许恒洲一秒入戏,手上的剥花生的动作随着他的话停下,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如果他真是个家境优渥的少年,听见人家这样说,一定会心生愧疚。这吃的可是人家老娘攒下来,给媳妇孙儿吃的口粮,如果自己有能力,怎么也该想法弥补一下吧。 许恒洲作出一副心虚不好意思的样子,却死活不提自己的包,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起徐叔的情况。 徐叔见状,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但也没有就此冷下态度,反而依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但还是在谈话中时不时的提一下自己的妻儿,表明自己真得很为这件事发愁。 这样你来我往,两人对彼此了解的都更深了一些。 许恒洲知道了徐叔本名徐友良,他自己判断应该是真名。海市人,但祖籍澜省,少年时期外出求学,学成后在海市工作,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干脆在海市娶妻生子定居了。 徐友良家中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大的五岁,小的刚出生,妻子奶水不足,孩子身体养的不好,老是生病。 虽说现在城里给刚出生的孩子提供奶票,但奶源并不充足,经常拿着票都买不到奶。跟别说那些奶票本身就很少,就算充足也没办法供应一个婴儿的日常奶量需求。 徐友良自称是个政府部门的小职员,偶尔出差。但许恒洲觉得他应该大小是个领导,出差是有,但这人绝对不是老老实实办公去了,夹带些私货是肯定的。 而徐友良对许恒洲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初见许恒洲,他只觉得少年容貌气度不俗,穿着打扮也像是个好人家的孩子。为了结个善缘,才搭了把手帮忙。 没想到一摸这孩子的包,徐友良就发现不对了,他常年出差,见过不少好货,这孩子包里十有八九装着好东西。 那圆溜溜的就不说了,他可不信这孩子背的是一袋子土豆番薯,十有八九是水果类。硬邦邦的盒子,他摸着有点像烟盒,但又比烟盒大,也不知道装得什么。 而且他把包托上去的时候,还听到了金属盒子碰撞的声音,那肯定也是好东西。 徐友良立刻动心了,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家里孩子刚出生是真的,媳妇没奶也是真的,但口粮其实不太缺。 毕竟他这些年趁着出差,没少做些夹带,不用他做什么过分的,只要把两地的稀罕东西倒个个,中间一转手就有不少赚头,能攒下不少好东西。 这其实算是给常出差的同志的福利,人家去了外地,还不兴带些伴手礼啊?都是给自家或者亲戚用,又没有拿出去卖,算不得违反纪律。 加上他又经常给单位同事顺手带些东西,关系处理的好,偶尔做得过了些,也没人说什么,还会给他打掩护。 这回出差,路过老家,他顺路回去看了看,带了些乡下难得见的好东西回去。乡下没啥好吃的,他娘就给他把家里舍不得吃的一点儿花生全带上了。 因为回家浪费了些时间,徐友良没时间到处寻摸好东西了,只能匆匆坐上返程的火车。但是没想到车上竟然还有意外之喜,遇见的这孩子也不知道能给他点儿什么好处。 他这时候已经知道许恒洲的名字了,也知道他是去省城探亲,探得是家里长辈的朋友,公安局局长。 许恒洲把这些信息说出来,自然是为了安全问题考虑,他就算再能干也只是个少年身体,把这些说出来好歹能唬唬人。 两边多说了一会儿之后,气氛看起来也就热络许多,徐友良又给他抓了把花生放在桌上,让他不要客气。 许恒洲捏了一颗在手里,没急着剥开,反而露出一副有些犹豫的神态,眼神也往行李架上飘了飘。 徐友良心中一喜,知道有门,于是越发和善,对着许恒洲说话的声音也放柔了许多。终于,许恒洲咬咬牙,示意徐友良把头侧过来,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徐叔,我带了些东西,婶子和小弟弟可能用得上,但是……”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徐友良明了,立刻道:“懂,我懂,肯定不能让你白给,多少钱我加倍给!” 许恒洲作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徐叔,你这是瞧不起我吗?觉得我问你要钱?我这东西可都是给我伯伯带的,能匀给你的少,这才犹豫,你……” “是我弄错了我弄错了。”徐友良赔了个笑脸:“小许兄弟不要生气,是我小人之心,你别介意。” 许恒洲又假装生了会儿气,才不太甘愿地道:“好吧,那你先看一下,其实可能用不着的。”说着站起来去拿头上的大包。 徐友良哪用他动手,抢在他前面帮忙把包拿下来,又放在小桌子上,示意他自己动手。 许恒洲给徐友良使了个眼色,徐友良配合地站起来装作活动身体,侧过身挡住走廊另一侧乘客的视线。 许恒洲把包打开,露出一个口子给徐友良看。 徐友良一见到包里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一眼能看出来的,烟酒都有,都是高档货。还有他猜的水果,另外几个罐子看不出来装得什么。 许恒洲伸手进去,翻一件就给他说个名称。 水果种类不多,就常见的苹果、橘子、梨等,但品相都非常不错,个大还新鲜,看着就惹人垂涎。 烟酒不必说,许恒洲都是另外找了没包装的盒子装的,烟拿出一根让徐友良嗅嗅,就知道是好东西。酒不敢在车上开,味道散出去就糟了。 另外徐友良没认出来的,一个光秃秃的金属罐子,许恒洲说是奶粉,还有几个扁一点儿的,说是罐头,有鱼罐头、午餐肉罐头等。 他说一样,徐友良眼睛就亮一点儿,说到后来,徐友良简直想把这包东西给抢了。都是好东西啊,不管是自家吃,拿出去送礼,还是脱手想卖出去,这些都是最紧俏的货品。 直到最后,许恒洲伸手在包的底下摸索了片刻,徐友良期待的看着,他从底下拽出来一个口扎得紧紧的小布包。打开一看,白花花的大米让徐友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这……”徐友良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大米了。 这几年,供应的细粮,好一点儿的是磨得很粗的灰面粉,后来玉米面也算细粮,再后来,红薯干什么的,只要有的,都算细粮。不买?一个月就那么些份额,不买也买不到别的,不买就饿着,不买总有人抢着买! 偏偏徐友良家里,一家子就爱一口米,吃不着就想得慌,想也没办法,不供应啊! 算算上次吃到大米,还是在一年前,徐友良去出差的地方是个鱼米之乡,但是灾年收成也不好。徐友良废了老大劲,才从当地人手里弄来一斤掺着石头子的碎米。 那点儿米弄回家,一家人都高兴的不行,每天抓一小把熬粥。稀稀的粥水一人一碗,好歹能尝个米味道。然而就算再省,那一斤米也很快吃完了,在那之后,徐友良再没机会弄到米了。 现在看见许恒洲包里这一包白花花的大米,徐友良激动地手都快哆嗦了,别的都可以不要,米一定要留下! 许恒洲看到他这副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为什么一样样介绍东西,又不是闲得慌,肯定是有原因的啊!观察一下徐友良看到各种东西的神色,才能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了,许恒洲迅速把米袋子重新绑好,然后把包也合上。 徐友良眼睁睁地看着一堆让他心动的好东西消失,觉得心都在隐隐作痛。 许恒洲故作不知,小声道:“徐叔,你看完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我觉得你能用的上的就那罐奶粉,可以给你家的小弟弟喝。” “不是。”徐友良急忙道:“用得上啊!都用得上。” 许恒洲皱眉:“你都用得上我也不能给你,这是要带给我伯父的,给你了我家大人该收拾我了。” 徐友良咬咬牙,跟割肉一样的问:“那、那能匀我多少?” 许恒洲想了一下,道:“奶粉给你,我跟家里说一下,应该不会生我气,其他的……最多只能再给你两个水果,就说我路上吃了。” “这么少?!”徐友良不甘心:“再匀点吧小兄弟,一样匀我点,我给你加钱,你把钱拿回去不就行了。” “那不行。”许恒洲摇头拒绝:“这是给我伯父的,都说好了,少太多我交代不了。” 徐友良再三劝说,许恒洲就是咬死了不松口,徐友良只能心有不甘的接受。不接受他能怎么办,惹急了人家一点儿都不给! 说定之后,许恒洲把包重新打开,让徐友良把奶粉罐子起开验货。他在省城就要下车,只能在车上把东西交易了。 徐友良弄开罐口,手伸进去从最底层勾了一团奶粉出来,直接塞进嘴里,然后竖起大拇指。 900克的大罐奶粉,徐友良直接给了二十块钱。贵是贵了点儿,但东西质量好,够他家小儿子喝许久,媳妇和大儿子也能喝点儿补补身体。 水果许恒洲让他挑两个,他比来比去,选了个最大的苹果和一个最大的梨,钱也没少给,就这两个,一个一块。 对比一下现在的物价,许恒洲腹诽,真是火车上的东西都要溢价。 选完之后,看着许恒洲要把包合上,徐友良没忍住拦下他,百般哀求,要他匀一点大米给他,哪怕是一把呢。 许恒洲假装被他磨得心烦,乱喊价想吓退他:“一把两块!” 两块!现在黑市上,若是有米,也就两块多一斤,一把怎么也抓不到一斤。 问题是黑市上没米卖啊!徐友良就算有心买两块多一斤的高价米都买不到。 他咬咬牙,道:“好,两块就两块。”最起码是优质米,黑市上可没这样好的米。 许恒洲只好把米袋子打开,故意说:“你说的一把,自己抓,能抓多少算多少,别说我坑你。” 徐友良刚还嫌价高,现在想抽自己嘴巴子,怎么就嘴欠说了这么一句呢?现在到好,想买人家都不卖。 他吸了口气,尽力张开五指,想尽可能的多抓些米出来。可是指头总要合拢的,不合拢,就从指缝掉了,合拢,就从手边哗哗往下流,那流的不是米,是徐友良的眼泪! 最后徐友良屏住呼吸,把手里的米放进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浅浅地在袋子底铺了一层,看着连半斤都没有。 就这,徐友良还得跟许恒洲道谢,毕竟是人家好心匀给他的。 许恒洲似乎也觉得米价要高了,又不愿意给他补点儿,就在那咕咕哝哝的说:“也是咱们遇见的不巧,要是晚点遇见,我铁定能多匀点给你。” 徐友良眼睛一亮,道:“这话怎么说?” 许恒洲把包放好,慢慢给他解释:“你看我这东西,看着多吧!” 徐友良点头,可不是多,还让给小孩拿着,也不怕丢了,这家条件可真好。 许恒洲继续道:“其实吧,这些东西都是我叔我哥他们带回来的,他们跑运输,去得地方多了去了,总能带些好东西回来。” 这时候开车是件很稀罕的技能,会开车的人很少,运输队一向是福利待遇都顶顶好的。 徐友良了然,难怪了,别人家一个人在运输队就能过的很好,这家子听话头,还是好几个? 许恒洲继续编:“我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就这几天,说好给我带好东西的,你要是跟我晚几天遇见,我还真能给你多匀点。” 徐友良立刻在心里盘算,他这次出差时间已经快到了,不能拖。那就只能看回去能不能立刻申请再次出差,但可能性不大。 看来注定是错过了,徐友良在心里长叹口气。 许恒洲闲着没事,又跟徐友良搭话:“海市好玩吗?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徐友良闻言,打起精神给他讲海市的风情。刚收了人家东西,虽然是给了钱的,但是现在卖家市场,他这样也算欠了面前小孩一个人情。 海市是个很繁华的城市,商品种类也比青江多了许多。许恒洲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感叹道:“真好,我也要去看看。” “好啊。”徐友良道:“等你家里人带你来了,我招待你们,给你们做向导。” “我不用人带。”许恒洲道:“我自己去。” 徐友良笑着打趣:“你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跑那么远?”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许恒洲一副被人小瞧的样子,装作生气地说:“我还扒过我哥的车,跟他去过海边的城市呢!” 徐友良惊了一下,这孩子胆子可真不小。 “你家里人没生气?”他好奇问。如果是自家儿子,那肯定是要抽一顿的。 许恒洲摸摸鼻子,编得有模有样:“生气啊,但是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嘛,我家里人说男孩就应该多闯闯。而且我以后也要进运输队的,先适应一下也没错,我车开得可好了。” 徐友良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想什么时候去海市?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能招待你。” 许恒洲不在意地道:“随便什么时候吧,看我心情。” 徐友良眼中升起一丝希望,不着痕迹的提起海市最近时段有什么好吃的,百货大楼进了什么新商品,最后才对许恒洲说:“要不你这两天就来呗。”最好把你哥带回来的好东西都带着。 终于等到了,许恒洲心里一松,他铺垫了这么多,就是等着这句话呢。 从徐友良说他是海市人起,许恒洲就动了心思。省城就这么大,又在人眼皮子地下被看着,他想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冒充是买的都不可能,那么好的款式,怎么就听都没听说过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此行的最终目的地设在省城。就算不是海市也会是其他地方,他要想法子解决的就是住宿问题。现在到哪都要介绍信,目的地都没定,他可没办法让宋文彬给他开一份空白介绍信。话一说出来,宋文彬就该猜到他想干嘛,到时候省城都来不了了。 不过现在看来,住宿问题应该是可以解决了。 许恒洲犹豫了一下,对徐友良说:“也行,我给我伯父送完东西,然后等等我哥,他要是带了好的,我就带些过去。不过钱票不能少啊,我还想在海市多买些好东西呢。” “行行行。”徐友良连连道:“我一定准备好,你来了住我家,我让我媳妇给你做海市的特色小吃。” 事情完全按照他希望的走向发展,不枉费他演一场戏又费了这么多口舌。可惜这次回去很久都出不来了,不然徐友良这里倒是可以成为一条路子。 两人说定后,徐友良给许恒洲写了一份自家的地址,还有一份详细的路线图,从火车站到他家怎么走,坐哪路车,标的一清二楚。 看着许恒洲收好纸,徐友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升起几分期待,也不知道这孩子能给他带些什么好东西。 有人说着话,时间就过得快些,很快火车就到省城了,许恒洲该准备下车了。 徐友良再次帮他把包拿下来,然后借口要下车透口气,跟着他下了火车。 省城是个大站,上车的人多下车的人也多,想徐友良这样的也不奇怪。许恒洲任由他跟着,下了车之后就摆摆手道别。 徐友良看着许恒洲朝一个穿着警服身姿笔挺的男人走过去,那人跟他说了两句话,然后笑着接过许恒洲的包,就一起离开了。 …… 青江市。 下午放学,向辰一直在教室待到老师锁门之后,才出去在教室门口蹲着。 他们放学时间比宋文彬下班时间要早,以前有许恒洲带他一起回家,现在他只能等着宋文彬下班来接。 宋文彬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跑,他家小侄子太小,一个人回家他不放心,只能让他在学校先等着。 向辰一见到宋文彬,就激动的扑过去,宋文彬心中一暖,觉得孩子肯定是害怕了想见他了。 他刚把向辰抱起来,刚想安慰他两句,就听见向辰急急忙忙道:“大伯,哥哥现在到了吗?他给你打电话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宋文彬:“……”个小破孩子。 心里有点小怨气,但话还是要说的,宋文彬换了个安慰的话题:“到了,那边的伯伯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让他儿子去接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向辰继续追问。 宋文彬语塞了一下,这才刚去呢,哪有这么快的,于是他有些敷衍地道:“快了吧。” 向辰还想问快了是几天,但见他大伯脸色好像不太好,就识趣地把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让大伯把他驮回去。 第39章 座谈会 宋文彬的老朋友,省城的公安局局长姓蒋,许恒洲要叫一声蒋伯伯。蒋伯伯接到宋文彬电话后,立刻嘱咐自己儿子去车站接人。他家里三子一女,来接许恒洲的是二儿子蒋森。 蒋森今年才二十,参加工作没多久,接到亲爹加领导的指示去车站接人。他只知道接的是父亲好友家的孩子,要来省城买些东西,他还以为该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小的少年,比他弟弟蒋磊还要小几岁。 蒋森心里惊叹,面上却没露出来,热情地接了人,然后就按照他爸的指示先带人回家。 路上难免聊两句,蒋森本来没把许恒洲当回事,这么小的孩子,家里也是心够大,放他一个人出门。 但是聊着聊着,他对许恒洲的印象就变了,不管他说什么话题,知道不知道的,许恒洲都能接上两句。很多东西他都了解,许恒洲却能说的头头是道。 蒋森难免心生敬佩,像他弟弟,十五六的人了,站直了比他妈还高一截,依旧整天憨吃傻玩。跟眼前的少年一比,要不是他亲弟弟,简直得扔沟里去。 一路聊过去,等到家的时候,许恒洲在蒋森的强烈要求下叫他一声二哥,许恒洲也顺水推舟,让蒋森直接叫他名字。 到了蒋家,蒋夫人一早就等着了。她原先在省城的纺织厂工作,还没到退休年纪,后来大儿子蒋鑫结婚,家里添了小孙子,就把工作给了大儿媳妇,自己回家照顾孙子。 见到许恒洲,她极热情的拉他进来。等人坐定,立刻端了一碗红糖鸡蛋让许恒洲吃。 红糖和鸡蛋都是稀罕东西,蒋家能拿这些出来招待他,可见对他是真心实意。许恒洲虽然不太想吃,但人家的一片心意,还是迅速吃完,然后笑着对蒋夫人道谢。 蒋夫人把碗收了,才把小孙子抱出来,小孩才两岁,话都说不利索,嗅着空气中未散的甜香,啊啊啊的要吃。 许恒洲见了,把自家带的大包打开,这自然不是火车上的那个,是他在家里准备好的,下车的时候乘人不备又换回来了。 他到省城住在蒋家,不可能空着手过来。宋文彬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就算他和人关系再好,但是人家家里还那么多人呢,礼多人不怪。 宋文彬跟许恒洲提了下蒋家的情况,然后剩下的东西都是许恒洲自己准备的。宋文彬知道他家大侄子是个能干的,手上路子多,总能寻摸到不少好东西。 蒋森帮他拎包拎了一路,见他突然在自家人面前打开,就有些好奇的看过去。 包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圆滚滚的苹果,许恒洲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桌上。苹果全掏出来之后,露出来的是他改装过的烟盒,宋文跟他说过,蒋伯伯喜欢抽烟,是个老烟枪,所以送些好烟准没错。 只是这些,蒋夫人和蒋森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许恒洲把包打开的时候,他们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这种正常的人情往来谁也不会拒绝,若是他们去了青江市,那肯定也要给宋文彬准备一份礼物的。 但是许恒洲拿出的礼,有些太贵重了些。现在连蔬菜都没得吃,谁家还能见着这么好的水果。还有那些烟,看着就不像劣质烟卷。 蒋夫人见许恒洲手还要往里伸,不管这样失不失礼,连忙按住许恒洲的手,笑着道:“恒洲啊,让二哥把包给你提屋里去,你慢慢收拾。” 许恒洲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只好苦笑着说:“婶子,您这说的,给你们带的礼物,我拿屋里去干嘛。” 蒋夫人连忙拒绝:“不行,这可不行,东西太多了,你收回去。” 许恒洲拧眉,解释道:“婶子,您听我说,这些东西啊,也是机缘巧合得的。我大伯就一心念叨着给你们也寄些过来,就算我不来,过两天东西也给你们寄来了。所以其实是我厚着脸皮蹭礼物来了,您要是不收,我还得原样拎回去,过几天再给您寄来,多麻烦啊!” 蒋夫人被他说得满脸笑,她又不是傻,听不出来许恒洲说得客气话,但是人家话说得漂亮,就很招人喜欢了。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蒋夫人把手拿开,也不拦着他了。 许恒洲腼腆地笑了笑,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少年。 他继续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是琥珀色的粘稠液体。 刚拿出来,蒋夫人的眼睛就亮了,迟疑道:“这是……” 许恒洲笑着把玻璃罐子放在她手上,蒋夫人赶紧两手捧好,就听许恒洲说:“从老乡那换了点儿野蜂蜜,听说这东西女人喝最好了,美容养颜。我们一家三个男的,喝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您送来,您喝着试试,看有没有说得那么好。” 蒋夫人抱着罐子舍不得撒手,又觉得这样不太体面。 这种物资匮乏的时代,就算是本身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会渴望一些甜味,那是身体的需求。像蒋夫人这种本身嗜甜,甜食又只能作为奢侈品的时候,许恒洲的这一罐子蜂蜜,简直是送到她的心坎上。 许恒洲看见蒋夫人的欢喜样子,不忘叮嘱:“婶子,我多嘴说一句,换蜂蜜给我们的老乡说,有些小娃娃不能吃蜂蜜。您先冲些稀一点的蜂蜜水给孩子试试,可别直接喂他。” 蒋夫人连忙点头记下,许恒洲要不说,她还真准备把东西都给大孙子留着。就这一个小娃娃,宠得跟心头肉一样,好东西不给他给谁? 许恒洲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多提醒了一句,否则孩子吃出什么毛病,他送礼就送出麻烦了。 这时候许恒洲包里的东西已经掏的差不多了,他从最底下摸出来一个被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在蒋夫人和蒋森好奇的目光中一层层打开。 这回轮到蒋森开心了,他看到许恒洲手里熏制得红通通的腊肉和腊肠时,激动的几乎叫出来。 东西不多,腊肠就两节,腊肉也只有不大的一块,但这可是肉啊!他都多久没吃过肉了。 “这、这么好的东西……”蒋夫人有些无措:“怎么不留在家里吃啊,你大伯、还有你弟弟,这些好肉……” 许恒洲憨直地笑了笑,道:“我们吃过啦,大伯让我把这些拿来给你们尝个味道。” 蒋夫人脸都红了,心里一股热气往上冒,觉得她男人这个朋友对她们家可真是够真心实意的。一定要跟她家老蒋好好说说,让他记住人家这份心意。 心里有了决意,蒋夫人看许恒洲的目光就更亲近了,客气也少了两分。如果说开始招待许恒洲只是因为她男人交待过,那现在就是真的把许恒洲当自家的子侄后辈。 蒋夫人把摆了一桌子的东西收起来,一扭头看见旁边的二儿子笑得一口大白牙,气得一脚跺在蒋森脚上。这么大人了,见到点儿肉就笑成这样,人家恒洲比他小那么多呢。 蒋森正开心着,突然遭遇袭击,疼得龇牙咧嘴想生气,对上自家老娘的目光,只能缩着脖子把气憋回去。 许恒洲到省城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过去蒋家又花了些时间,等他把礼物送完,又跟蒋森闲聊了两句,蒋家其他人就陆续回来了。 蒋家的大儿子叫蒋鑫,也是警察。妻子林雪,接了蒋夫人的班在纺织厂工作。两口子见到许恒洲,虽然不是很热络,但还挺客气的。 这就够了,许恒洲只是在蒋家借住几天,没必要花心思跟所有人打好关系。送礼物讨好蒋家夫妻只是为了给他大伯刷个好感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人家帮忙呢,临时抱佛脚从来不适用于人际关系上。 蒋家两个小的回来的稍晚一些,蒋家老三是个女孩,叫蒋淼,十七岁,性格活泼。老小蒋磊,刚刚十五,初二在读,用他二哥的话说是人憎狗嫌,忒讨人厌。 蒋森说的时候许恒洲只笑笑没说话,等蒋磊回来了,许恒洲才知道蒋森为什么一说起他就咬牙。 大概因为是家里的小儿子,蒋磊被宠得有些过了。蒋夫人让他跟许恒洲打招呼,他语气轻慢地称呼许恒洲为小弟弟,眼神却往许恒洲下三路瞥。 许恒洲假装没看出他的意思,蒋磊嗤笑一声就没搭理他了,但是许恒洲心里却把离开省城的时间提前了。 因为据他所知,他在蒋家要与蒋森、蒋磊一个房间。这样的话,还是提前走比较好,他可没兴趣留在蒋家花时间给人调教儿子,他家小团子还等着他回家呢。 晚饭的时候,蒋夫人特意把许恒洲带来的腊肠切了一根,又掺了点青椒一起炒,端出来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蒋夫人也说了腊肠是许恒洲拿来的,吃着人家的东西,除了蒋磊,其他蒋家人都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 蒋家人当然不可能在餐桌上为了一盘肉你争我抢,都十分克制,唯一的小宝宝闻着肉香,在妈妈怀里一直指着腊肠盘子,喊着要吃。 腊肠有些硬,腌制过的盐分又重,林雪就把腊肠泡在热水里,泡的软和了再慢慢戳碎了给孩子吃一点儿。 蒋夫人还做了不少菜,有一个鸡蛋煎土豆饼,小宝宝特别喜欢,一个人就能吃大半个,许恒洲自己吃着也不错。虽然因为油放少了有些干,但是鸡蛋和土豆软嫩的口感都是小孩喜欢的。 许恒洲吃着吃着就动了心思,问起鸡蛋土豆饼的做法。 蒋夫人先是惊讶了一下他竟然会做饭,然后稍一回想就明白了,家里就三个男人,顶门的大人忙工作,还有个小的估计连灶台都够不着,可不就得许恒洲做吗?! 一时间,蒋夫人对许恒洲越发怜爱,听他说想学鸡蛋土豆饼,就一点点把过程掰碎了给他讲。最后还说家里有材料,下次直接做给他看。 许恒洲笑着应下了,又跟蒋夫人道谢。蒋夫人又夸他两句,以为是他喜欢吃,想把剩下的都给他。 许恒洲哪能答应,还剩下半盘子呢,他一个人吃了像什么话。于是就解释是想给家里的弟弟做,他应该会喜欢吃这个。 然后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向辰身上,蒋夫人只知道宋家还有个小的,据说小的很,但具体多大不清楚。这时听许恒洲提起,难免就问两句。 许恒洲一想到自家的小团子就想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我弟弟……很乖。”许恒洲都不知道,他说起向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他很听我话,特别粘我,我走的时候他很不开心,一直要我早点回去。他很聪明,学习也好,特别懂事……” 蒋夫人听得睁大眼睛,这可真是个好孩子,看来宋家的两个孩子都不错。 一直没说话的蒋伯伯却突然插了一句:“我记得你大伯跟我说你弟弟还小,怎么就上学了?” “辰辰聪明,提前入学了。而且前段时间我大伯去给他办跳级考试,他直接跳到六年级了。”许恒洲满脸骄傲,恨不得把向辰吹上天,完全忽略了向辰读档重来这回事。 “哟,那可真了不得!”蒋夫人惊叹,对于一个家长来说,会学习绝对是加分项。像向辰这样顶着天才名头的孩子,那蒋夫人的好感度绝对是不停地往上升。 其他蒋家人也面露惊叹,蒋磊虽然不屑,但也知道这时候如果说了什么扫兴的话,他爸妈绝不会饶过他,所以识趣地闭嘴了。 林雪作为一个母亲,关注点瞬间歪了,问起向辰多大年纪,平时有没有提前做什么训练,以及小孩提前入学好不好,明显是在为自家孩子做打算。 她这么一问,蒋夫人也回过神来,跟着满眼期待的看着许恒洲。 许恒洲先是答了年纪,两人一听说向辰还不到五岁,纷纷发出惊叹声,充分满足了许恒洲想要炫耀的心情。 然后问起其他情况,许恒洲瞬间忘了当初见到宋文彬胡吹时他自己无语的心情,毫不客气的把宋文彬的说辞原版套用,还自己升华了一下。简直把向辰夸成了仙童在世,世无仅有。 估计就算向辰本人在场,也不一定敢站出来说他哥嘴里那个聪明懂事乖巧可爱到完美的小朋友就是他自己。 就这样,晚饭的后半场以及饭后时间,完全成了许恒洲花样夸弟弟的主场。 他还有几个特别捧场的听众,一号,宋夫人,时不时地发出真心实意的赞叹声。二号,林雪,学习态度十分端正,拿着小本本恨不得记下许恒洲说的每一句话,估计想把自家宝宝培养成下一个向辰。三号,蒋伯伯,这位先生拿着本书好似在看,实际上据许恒洲观察,已经很久没翻过页了。 另外几个蒋家人,就连蒋磊都满脸无趣的坐在客厅,其他人虽然没有像那三位听众那么狂热,但情绪都十分饱满,经常配合着称赞几句,交流起来也很愉快。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许恒洲喝了两杯茶,才觉得说得差不多了。 众人纷纷散开,蒋夫人再三跟许恒洲说,下次一定要把向辰带来,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不见一面呢。 林雪也拦住他说有些地方没记清楚,麻烦他有时间再说一遍。这有什么不行的?许恒洲非常愉快地答应了。 晚上,许恒洲洗漱好躺在蒋森给他让出来的床上,心满意足地想,难怪他大伯那么喜欢吹、不是,喜欢炫耀,原来真得很爽。 不过不能让他家小团子知道他在外面炫耀,不然小家伙该得意了。 第40章 鸡蛋羹 早上,宋文彬起床洗漱后,照例先去把早饭做上。 大侄子不在家,他也不会整什么花样,煮点儿玉米糊糊,切一个红薯进去一起煮增加甜度,再捞点儿大侄子腌好的小咸菜,这样就是很丰盛的一顿早饭了。 想想家里小侄子蔫蔫的样子,宋文彬又去敲了个鸡蛋学着大侄子的手法蒸了个蛋羹。 饭在锅里煮着,宋文彬看时间还早,想下楼先去跑两圈,再去叫小侄子起床。没想到一出厨房,就看见穿戴整齐的向辰坐在小桌子前,乖乖等着早饭。 宋文彬有些吃惊,他家两个孩子,大侄子自律得简直不像个孩子,每天早上不用他喊,自己就起床了。洗漱完之后再去叫弟弟起床,然后兄弟俩一起来吃早饭。 小侄子就跟他哥不一样了,大概是年纪小缺觉,早上不容易叫醒。宋文彬见过几次大侄子喊他起床,小小的一个人,钻进被子里团成一个球,能从床头滚到床尾。最后被他哥剥开被子,还会闭着眼睛撒娇非要多睡会儿。 可是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文彬很想探头出去看一下,怎么这么爱赖床的小侄子没人叫就起来了。 他心里疑惑,就直接问了:“今天早上怎么起这么早?我还准备等会儿再叫你呢。” 向辰垂眼盯着桌子,早吗?好像是有点早。平时这个时候他估计还睡得正香呢,倒是他哥,这时候已经起床洗漱了。然后去叫他,他还得赖会儿床才能起,好像不赖床的睡眠就是不完整的一样。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也没人叫他了,他反而自己就醒了,可能是知道那个叫他起床的人不在吧…… “醒了就起了,大伯我们吃早饭吧。”向辰抬起头,好像真的起早只是个意外。 宋文彬去厨房看了下,蛋羹已经蒸好了,就先端出来给向辰:“尝尝,我照你哥的方法做的,看看好吃不。” 向辰挖了一勺,吹凉送进嘴里,笑着对宋文彬说:“好吃!” 宋文彬跟着笑了,说了一句让他慢慢吃,然后自己下楼去跑圈。 看着宋文彬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向辰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今天宋文彬超长发挥,蛋羹蒸得又香又滑,咸淡适中。但是向辰却莫名没有胃口,平时非常喜欢的食物也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勺蛋羹,轻声嘟囔了一句:“哥哥做得最好吃……” …… 省城。 蒋夫人早上也做了玉米糊糊当早餐,另外还有三合面馍馍。家里人吃完之后,她又拿出两个铝饭盒,一个里面放两个馍馍,再夹一筷子小咸菜,然后盖上盖子给蒋淼和蒋磊。 蒋家别的人都在上班,中午可以在食堂吃,方便又热乎。唯有两个小的,都在读书,住宿生是自己背了粮食交到食堂,肯定不如自家做得精细,他们走读还不如从家里带,中午再在学校热热。 其他人吃完饭都各自去上班上学,本来蒋伯伯提过让蒋森今天跟着他,认路也好帮忙提东西也好,总之能帮个忙。但是被许恒洲拒绝了,他说想自己先去逛逛,有需要了再跟他们说。 蒋伯伯想了一下,也就同意了,让他注意安全,有事情就来找他,或者蒋鑫蒋森可以,然后就去上班了。 本来拎着书包准备出门的蒋磊听见他爸和许恒洲的话,反而有些吃惊。他本来以为许恒洲是来他家打秋风的穷亲戚,后来听他妈说了许恒洲送的礼物,又以为是他家里有事求着他爸,没想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不等他细想,蒋淼已经急着催他出门了,他们两个学校离得近,平时都是一起上学的。 蒋磊不耐烦地应了两声,然后拎着书包跟蒋淼走了。反正这小子还要在他家住几天,有什么情况总能探出来。 送走了蒋家人,又跟蒋夫人说了一声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许恒洲就背着自己的包离开了。 这时候想采购什么东西,可没有批发市场、商场、超市什么的,要么供销社,要么百货大楼,这两个地方买不到,那就放弃吧。 但是许恒洲的计划里,必然包括了另一个地方,黑市。 一是真的为了寻摸一些东西,不光是为了给家里用,还有就是填充自己空间。虽说他空间里物资充足什么都不缺,但实际上很缺少能在这个时代明面上拿出来用的东西。 另外他手上的钱虽然攒了一些,但对许恒洲来说真不算多,他想趁这几年还不算太乱,先弄够足够的钱票物资。 二来,省城离得远,他又能从空间里拿些东西出来冒充是黑市买的。这次可以多弄点儿,反正他又不常来,不用秉持可持续发展。 不过,许恒洲还是先去了供销社和百货大楼,最起码样子要先摆出来,不然一出门就直奔黑市而去,太假了。 省城作为省会,物资当然要丰富一些,青江市有的许恒洲没打算买,但是有些东西,虽然青江市有卖,却经常买不到,许恒洲就买了不少。 比如说,这个时代常见的糕点,有桃酥、有一种有点像月饼但更圆一些的酥饼,还有大块的方饼干。 他在售货员惊讶的目光中把这些高价商品都包圆了,反正不要票,钱从来都不是许恒洲需要发愁的问题。 然后让售货员帮他分装一下,售货员手脚麻利地用纸给他包好,放进许恒洲拿来的大包里。最后还没装下,他只好又买了个袋子。 等出了店门,许恒洲立刻找个没人地方把大部分糕点都放进空间里,只留了几包小的。给蒋家留两包,剩下的寄回去。 之后,许恒洲开启了大扫荡。麦乳精,这个好,包圆。各类糖果,最高档的包圆,中档的和低档的都买一些,当然,他不是拿这些给向辰吃,反正空间时间是静止的,买来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他空间里的那些反而不好往外拿。 另外烟酒什么的都买了一些,每次都要自己重新装盒也很麻烦的,他都在考虑要不要收些烟盒酒瓶来用了。 中午去国营饭店吃饭,许恒洲意外发现大厨师做得一道小酥肉非常不错,他吃着都觉得好吃。于是吃完之后,许恒洲又叫了两份,然后假装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让大师傅给他装里面打包带走。 出了饭店,他就把饭盒放进空间里,等回家了再拿出来,还跟刚出锅的一样。 这件事启发了他的思路,许恒洲决定把空间里的饭盒整理一批能用的出来。清洗干净之后,等去了海市,就把遇见的好吃的多买几份,希望他家小团子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不要太跟他生气。 吃完午饭,许恒洲又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许恒洲才停手,拎着自己分拣出来的需要寄回家或者给蒋家的东西回到蒋家。 他回来的有点儿晚,蒋家其他人已经都到家了。许恒洲把买的两包糕点给他们,蒋夫人自然不肯收,许恒洲再三劝说,蒋夫人只好收下。 私下里,蒋夫人却跟蒋局长说,让他把自己存得好酒拿些出来,等许恒洲走了再给宋文彬寄去,哪有老占人家便宜的。 蒋局长心疼地龇牙咧嘴,但也知道老婆说得对,只好忍痛割爱,心里琢磨着要不抽时间去见见自己的老朋友,干脆一起把酒喝了算了。 第二天上午,许恒洲推说东西太多拿不动,想去邮局把东西寄回去。蒋局长一听也是,他一个孩子,车上又挤,就让蒋森帮忙,去给他扛东西。 这次许恒洲没有拒绝,因为他需要一个证人。 蒋森帮着寄完东西之后,许恒洲又说想今天去把票买了,坐明天的车回去。蒋森挽留几句,许恒洲就说跟家里商量好了早点回去,他还要上学呢。 蒋森无法,只好陪着他去车站,看着他买了第二天回青江市的车票。 中午回到蒋家,蒋夫人听说许恒洲明天就要走,劝了好半天。但是许恒洲去意已决,蒋夫人只好捡自己拿手的做了,想让许恒洲好好吃两顿。 而且中午许恒洲还跟蒋夫人又学了一遍那个鸡蛋土豆饼,最后他自己试着做的那个已经有模有样了,蒋夫人连夸他聪明、有天赋。 下午,许恒洲跟蒋夫人说想在省城逛逛。蒋夫人知道他买了不少东西,担心他没钱了,偷偷塞给他一点儿,让他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了。 许恒洲这次没拒绝,钱没多少,是人家的心意,他拿就拿了,总能还得起。 下午他去玩,蒋森就没必要跟着了,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赶去单位上班。 蒋森走了之后,许恒洲依旧背着自己的包出门。他下午要去黑市,出货入货,就这一下午,做完明天就走,别人想找他都找不到。 许恒洲在青江市的时候老拿黑市说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青江的几个黑市他早就摸清了。到了省城也不是一头雾水,他按照自己心里的猜测慢慢找过去。 刚走了两条街,许恒洲心中一动,脚下变换方向,绕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进了巷子就加快脚步,然后找了个拐角躲起来。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左顾右盼寻找他的下落。 第41章 黑市行 许恒洲从藏身的拐角处绕到少年身后,冷声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蒋磊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身,看见那个最近老被他爸妈夸奖小屁孩正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 蒋磊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气,故意扯起嘴角,嗤笑道:“谁跟着你了,路是你家的啊?你住我家就算了,还想把省城也占了?” 许恒洲懒得跟他胡搅蛮缠,转身就走,他下午事情多,没时间在这浪费。 他这副反应反而更加激怒了蒋磊,蒋磊大跨步跟上,伸手想抓许恒洲的肩膀:“你这人有没有礼貌,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许恒洲微微侧身,躲过蒋磊的手,又在蒋磊错愕的神情中停下脚步,尽量心平气和地道:“蒋磊,蒋少爷,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明天就会离开,麻烦你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再忍一个晚上。如果你实在忍不了,我下午办完事就走,现在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 蒋磊张了张嘴,没回到许恒洲,反而突然问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问题:“你叫蒋森蒋二哥,为什么直接叫我名字,不叫我蒋四哥?” 许恒洲掀起眼皮子瞥他一眼:“你有什么值得我叫哥的地方吗?” 说完,许恒洲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蒋磊立刻跟上,他对许恒洲的敌意莫名消散很多,叽叽喳喳地问:“你刚才怎么躲开我的?你背后长眼睛啦?你要去哪啊?你……” 许恒洲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对着蒋磊道:“你能不能闭嘴?” 其实向辰有时候也喜欢围着许恒洲叽叽喳喳地说一些话,但是一个是他家软萌的小团子,一个是惹人烦的陌生人;一个一口甜甜的小奶音,一个变声期的公鸭嗓…… 所以许恒洲宁愿听向辰说一个下午,也不想听蒋磊说十分钟。 蒋磊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势吓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围着许恒洲道:“不说也行,你教教我怎么背后看人。哎,要不这样,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教你擒拿手怎么样?我爸教我得,可厉害了,我还会……” 许恒洲深吸一口气,转头凝视蒋磊,用眼神让他闭嘴。他算看出来了,如果不把蒋磊解决了,他今天下午就别想完成计划。 “干、干嘛?”蒋磊被许恒洲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 “打一架吧。”许恒洲道。 蒋磊傻眼:“什、什么?” 许恒洲重复道:“我们两个打一架,我赢了,你就别跟着我了,也别来烦我。”他一般不喜欢跟人动手,但蒋磊明显是说不通的。 蒋磊不服气道:“那我赢了呢?” 没这种可能,许恒洲在心里说。但他不想多费口舌再跟蒋磊争执,于是他挑眉道:“随你。” 蒋磊一张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毕竟许恒洲比他小好几岁,他又从小跟着父亲兄长锻炼身手,打一般的成年人都没问题,别说比他小的许恒洲。 “你输了就叫我哥。”蒋磊咬牙道:“还要教我怎么判断有人跟着,怎么背后躲别人的攻击。” “行。”许恒洲一口答应。 他身手其实相当不错,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的一个开武馆的朋友学武,后来为了安全,又学习了各种防身术,少年时期也去过不少军事夏令营。后来时间虽然没那么充裕,但他对自己身手的锻炼一直没放下过。 所以,虽然现在因为身体条件限制没穿越前那么厉害,但收拾一个只比他大三岁的少年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动手后不到三分钟,蒋磊就捂着肚子躺倒在地上。 “我输了。”蒋磊扶着墙站起来,咬牙道。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不是没脑子。刚才动手的时候已经看出自己跟许恒洲的差异了,打不过还要打,那是傻子才做的。 许恒洲闻言点了下头,拍拍手上的灰,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转身想走。 “等下。”蒋磊突然叫住他。 许恒洲皱眉:“你想反悔?” “谁说的?!”蒋磊生气地喊了一句,然后又突然放低了声音:“你别跟我爸妈说我逃学。” 许恒洲摆摆手:“放心吧,我不是话多的人。” 蒋磊松了口气,如果被他爸知道他逃学,非抽他一顿不可。 “我是想问……”他犹豫了一下,对许恒洲说:“你是不是想去黑市?” 许恒洲正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刚想否认,就听见蒋磊补充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不是话多的人。我是想跟你说,我知道黑市在哪,我可以带你去。” 许恒洲转身,认真的打量了蒋磊片刻,他倒是没想到蒋磊有这个胆子。 在蒋家住得这两天,他对蒋家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人都是好人,但是也许是职业原因,或者本身对自我要求过高。许恒洲可以肯定,蒋家其他人绝没有接触黑市的。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家里有余钱的,尤其是城里的工人、公务员等,大部分都有过去黑市、或者偷偷跟人换些东西的经历。可能只是一次、两次,但蒋家人大概一次都没有,他们是完全杜绝与这种灰色地带接触。 所以当许恒洲从蒋磊嘴里听到黑市这个词的时候,他难免感到惊讶,更别说蒋磊还要带他去黑市。 “你知道黑市在哪?”这次许恒洲没有否认,直接问道。 蒋磊立刻凑过来,脸上也挂上了笑,都说不打不相识,打过这一架后,他对许恒洲认可度显然增加了不少。 蒋磊道:“我当然知道,我带你去,你教我打架怎么样?” 许恒洲瞥了他一眼:“那算了,我自己找。” 蒋磊顿时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也不白要你教,我叫你师父行吧?” “不是不教你。”许恒洲解释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下午时间很紧,你已经浪费我很长时间了。” 蒋磊一噎,不甘道:“好吧,我带你去黑市,下次见面你再教我。” 许恒洲点点头:“可以,你不用跟着我,告诉我地点就行了。” 蒋磊看出他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嘀咕了一句“小气鬼”,然后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两个地方都告诉了许恒洲,又把自己了解的一些情况全告诉了他。 许恒洲听他说得详细,心里也承他的情,就把这事记下了。 蒋磊走后,许恒洲按照他说的地址找了过去,是在一个有些偏的居民区。许恒洲自己也猜过在这一块,但具体位置不清楚,蒋磊也算帮他忙了。说是居民区,其实都是一些危房,破木板子盖得房子,或者就是个破烂的窝棚,谁能想到这地方其实藏着不少好东西。 在这里,许恒洲不仅看见了许多城里才有的要工业票的东西,还有乡下收来的,各种野物粮食药材皮子。 许恒洲见猎心喜,他本来就打算只在省城做这一次,所以下手毫不手软,凡是觉得不错的,通通都要。 于是空间里各类杂粮多了许多,其他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用的物资也慢慢填充了他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 他手里钱虽然不多了,但是大米面粉都是硬通货,只要拿出来,只有别人抢得,没有不要的。 另外,许恒洲还在这里发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东西,有两个他看着像是真货,用两筒挂面换来了。 他收完东西要走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跑过来,掏出一个布包给他看,说是好东西,让他也拿挂面换。 旁边几个可能认识的人都开始笑,刚拿了个“破碗”跟许恒洲换了一筒挂面的男人嗤笑道:“你真把人当傻子啊,拿两块破石头还想换这么好的面条?” 女人蓬头散发,抖着嘴唇喃喃道:“我这真的是好东西,我公爹的宝贝……” 许恒洲听见是石头,来了点兴趣,他掀开布包,心头顿时一喜,确实是石头,但也是宝贝。一块鸡血石,一块田黄石,都是刻章的好材料。他爷爷就有一块田黄石的印章,看得跟宝贝一样,但品质并没有他手上这个好。 “都要了。”许恒洲合上布包,问女人的要价。 女人愣了一下,眼中闪过狂喜,结结巴巴道:“两、不是,三筒挂面,三筒……”公爹老说是宝贝,但大家都说是破石头,没想到今天终于换出去了。 知道是好东西,许恒洲自己也不缺那一点儿,就没讲价,直接拿了三筒挂面给她。面是他提前把外封拆掉,然后又自己那白纸缠过的,中间也不小心弄断了几根。 女人看着上半截明显断掉的几根面条目露心疼,嚷嚷着让许恒洲在包里找找,把断掉的也给她。 许恒洲干脆又新抽了半筒给她,这才打发掉女人。 结果可能是这举动太招人眼,等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发现已经隐隐被人围住了。 许恒洲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包里,在众人的视线中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枪,敷衍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呀,怎么把老爹吃饭的家伙带出来了?” 第42章 好多糖 用一把仿真玩具枪吓走心怀不轨之人后,许恒洲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蒋磊告诉他的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其实不能算是黑市,因为只有一家出货收货的店。 蒋磊跟他说,这个店家颇有门路,可以在他那买到不少好东西。 许恒洲打算先去看看,如果真有想要的就出手,东西一般的话,就不招惹这种人了。 等他找到地方,又按照蒋磊跟他说的方式跟老板接上头,才被引进真正可以看货的小院。 看过之后,许恒洲就失望了,确实是好东西,大米面粉鸡蛋肉类,可不是这时候人们眼中的好东西吗?但是他偏偏不缺这些。 既然来了,许恒洲就意思意思的买了些玉米面,老板也没说别的,给他结了账。临了送他出门,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小兄弟要是有好东西,不妨拿来我看看,一定给你个好价。” 许恒洲面色不变,笑着点了点头,没接话。 下午收获不错,因为蒋磊的提示省了时间,许恒洲就直接回蒋家了。 晚上其他蒋家人也知道了他要离开的消息,一番挽留自不必说。但他去意已决,连车票都买好了,蒋家人只好又说几句常来之类的客气话。 第二天一早,蒋夫人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饭,还特意又煮了碗糖水蛋给他。许恒洲拒绝不了,就给小宝宝倒了半碗糖水,又把蛋分给蒋磊蒋淼,然后迅速把剩下的半碗糖水喝掉。 蒋夫人轻斥他两句,并不是真跟他生气,然后转身又给他煮了两个白水蛋让他带着路上吃。 早上依旧是蒋森送他去车站,蒋局长去了单位,就先给宋文彬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许恒洲今天回去的消息。 宋文彬大喜,大侄子再不回来,他家小的就该哭啦。 宋文彬跟蒋局长道谢,感激他们这几日对许恒洲的照顾。蒋局长立刻把许恒洲夸了一通,他本来就因为抓人贩子的事对许恒洲的印象很好,现在接触后更觉得这孩子聪明勇敢,能担事,是个好孩子。 宋文彬自从那次吹爆向辰之后,好像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特别喜欢跟人讲自家的两个孩子。不用别人夸,他自己就能夸出朵花来。 这次也一样,要不是办公室其他人过来,宋文彬也许能说一个上午。 宋文彬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算算时间大侄子该是下午到,他中午去接向辰,告诉他这个消息,小孩肯定高兴坏了。 中午下班宋文彬干脆请了下午的假,去学校接孩子,老远就看见自家小孩一个人蹲在教室门口,跟个小蘑菇一样。 他把向辰举起来,笑着跟他说了许恒洲要回来的消息。向辰的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连声问:“真的吗?哥哥真的要回来了?” 宋文彬见情绪低落了几天的小家伙笑得眼睛都弯了,心都软了。 一整个中午,向辰的嘴就没合上过,笑得见牙不见眼。中午吃完饭,还跑去把他哥的杯子重新洗了一遍,等他回来可以直接用。 宋文彬看得哭笑不得,赶他去午休。向辰趴在床上,把许恒洲临走前给他的糖果又数了一遍,他一天只吃一颗,还剩好多呢,哥哥看他这么乖,一定会夸他的。 数完之后,向辰又把糖藏好,然后躺在床上睡觉。他今天心情太好了,连梦都是好梦,哥哥笑着抱他,说再也不丢下他一个人了…… 宋文彬进来叫他的时候,看见小孩连睡梦中都是笑着的,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他把向辰喊起来,两人收拾收拾就该去车站接人了。 …… 省城,时间倒退回早上。 许恒洲出门前似乎不经意的看了蒋磊一眼,蒋磊偷偷挤了下眼睛,又拍拍自己胸口。 许恒洲跟蒋森坐公交去车站,蒋磊去上学,等跟蒋淼分开,立刻拔腿往邮局跑。 昨天许恒洲偷偷跟他说,让他帮个忙,蒋磊对他有几分佩服,一口答应。所以,今天早上他应许恒洲所求,等他走了就去邮局帮他发个电报。 电报内容许恒洲已经提前写好了,钱也给蒋磊了。他想过自己打电话回去说清楚,但是现在电话并不普及,他能借到电话的地方大概就是蒋局长的办公室,而且也不会让他一个孩子单独待着打电话。 等他到了海市再打的话,那就太晚了,家里人该急死了。 其实许恒洲开始想过跟向辰说自己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可是向辰对他一个人去省城已经很排斥了,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次能不能成行,若是不成,说出来也只是惹他难过。 但是在火车上遇见徐友良真的是个意外,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他不想错过。有这一次,以后就可以借徐友良的身份往出拿东西了。 蒋磊到了邮局,取了电报单子,就照着许恒洲写的往上填:今日不归,远行,平安,勿念。洲。 不是许恒洲不想多写几个字写清楚点儿,这时候电报按字数计费,他写多了人家还嫌他浪费。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这几个钱,但怕别人给他改咯。 蒋磊写完电报,又选了加急,这也是许恒洲给他叮嘱过的。然后拿着剩下的钱美滋滋地去买了碗羊杂汤喝,他这可是劳动所得,喝的心安理得。 另一头蒋森把许恒洲送上车后就离开了,却不知他转身就从车上下来,然后又去买了最近的一趟去海市的票。 时间赶巧,半个小时之后许恒洲就坐上了去海市的火车。 省城到海市的距离比青江市要远一些,宋文彬带着向辰去车站接人的时候,许恒洲还在火车上,但是离海市也不远了。 省城到青江市的火车到站后,宋文彬抱着向辰到处找他大侄子的身影,向辰也伸着脖子四处看。直到下车的人都离开了,还是没找到许恒洲。 青江不是终点站,火车已经开走了,向辰一张小脸吓得发白,他被自己的脑补吓坏了,哥哥该不是遇见坏人了吧。 宋文彬强撑着笑脸安慰小侄子:“可能是大伯弄错了,我们打电话回去问问。” 他带着向辰回到机械厂,直接去了办公室,刚准备去打电话,就听见同一个办公室的冯厂长喊道:“诶,老宋你回来啦,刚有你的电报,加急的,我还准备晚上给你送过去呢。” 宋文彬闻言,心中一动,把电报接过来,打开一看,就那么几个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文彬顿时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他一直知道自家大侄子是个主意大的,没想到他主意这么大,一个人就偷偷跑了! 向辰不知道电报是他哥发来的,急得不行,扯着宋文彬的衣摆让他去打电话。 宋文彬看看小孩急白的脸,心里暗骂,又把向辰抱起来,跟冯厂长说了一声送孩子先回去,然后就出去了。 向辰还懵着,他们不是来打电话问他哥的事的吗?怎么走了? 宋文彬把电报给他看,几个字向辰都认识,看完之后,小孩沉默了。 “别哭啊!”宋文彬怕他哭,连忙哄道:“等他回来,咱们好好收拾他,让他给咱辰辰道歉好不好?” 向辰依旧不说话,他心里难受的厉害,所有开心的情绪瞬间落空,茫茫然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连宋文彬都开始着急了,向辰才像刚回过神似的问了一句:“哥哥……不回来了吗?” 宋文彬连忙道:“过几天就回来了,这是他家啊,他不回来去哪?他可就你一个弟弟,不会丢下你的。” 向辰低着头没说话,宋文彬不知道,他自己却清楚他跟许恒洲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是真把许恒洲当哥哥了,可是,如果他不那么想呢…… 海市,火车到站。 许恒洲没心思在这个城市里闲逛,目的地明确的直奔百货大楼,不要票的东西能买多少买多少。买完之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收进空间,然后再把自己准备好的大包拿出来。 包里的物资是他准备好的,一半大米,一些罐头,肉的水果的都有。 带着这个大包,许恒洲按照徐友良给他的地址找了过去。 …… 青江市。 宋文彬下午去朱师傅那弄了些排骨,回来给学着许恒洲的手法给向辰做糖醋小排。 向辰回来后就没怎么说话,他问了才回一句,不问就一直沉默着,看着比前两天还低落一些。 本来喜欢笑闹的小孩也不笑了,宋文彬看得难受,就想让他开心一点儿。 结果晚上排骨还给烧糊了,宋文彬手忙脚乱的把肉盛起来,看着黑漆漆的一盘子,心里难免有点挫败。 肉烧坏了就不好吃了,但是这时候可没浪费食物的道理,宋文彬尝了一下,决定还是自己全吃了吧。 然而向辰不声不响的吃了小半盘子,是不好吃,但是他大伯的一片心意。 晚上,洗漱完之后,宋文彬问向辰要不要跟他睡,向辰摇头拒绝了。宋文彬没强求,跟他说要是不想一个人睡就过来找他。 躺在床上,向辰闭着眼睛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他爬起来把自己藏好的糖果翻出来。 他看了看面前一直舍不得吃的糖果,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向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扒开糖纸,一颗一颗的往自己嘴里塞。嘴里的还没吃完,他又塞了一颗,糖果太大了,撑得他腮帮子发酸,眼睛也跟着酸了。 向辰抹了把眼泪,手里的糖纸捏成一团,一点儿都不好吃,糖果肯定放坏了…… 第43章 肚子疼 徐友良家是在一个老胡同里,他妻子是海市本地人,家中独女,房子也是她家的老房子。 徐友良一个外地乡下小子当初能在海市站稳脚跟,他老丈人家出了不少力。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些年一直对两老很是孝顺。 许恒洲找过去的时候,徐友良抱着自己的大儿子往外走,在胡同口撞见了拎着个大包的许恒洲。 徐友良喜出望外,他给许恒洲留下地址,其实没报多大希望,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再能干,家人敢让他一个人跑这么远?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徐友良立刻把许恒洲带回家,他妻子是个娇娇小小的海市女人,见徐友良带人回来,也没有多问,手脚麻利的去倒了茶水过来。 徐友良虽然看着许恒洲拎着的大包心急如焚,仍旧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跟许恒洲说了半天客气话。 许恒洲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卖方市场,他可不着急。 最后还是徐友良忍不住了,几次视线控制不住的去看许恒洲的包,赔笑着把话题转到了那个包上。 许恒洲也不磨叽,干脆地把包拎起来,徐友良立刻把家里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也不嫌包在地上放过,直接让许恒洲把包放桌子上。 许恒洲在徐友良紧张的视线中打开包,不提占据了一半空间的米布袋,光只是显露在外的各种罐头,已经让徐友良心中大喜了。 等许恒洲解开米布袋,白花花的大米暴露在徐友良的视线之中,许恒洲清楚的听见他喘了口粗气。 徐友良一张脸激动得发红,抖着手摸了把大米,声音不稳地问:“这一袋子,都是大米吗?” 上次在火车上,许恒洲高价卖他的那一把米,带回家后一家子都高兴的不行。 东西太少了,省着也吃不了多久,徐友良干脆把老丈人两口子接过来,拿那些米煮了粥。粥水熬得黏糊糊的,米粒都绽开了,喝一口,满嘴都是米香。 但也就那么一顿,吃完之后,妻子遗憾好久,只说这么好的米,应该留着多煮几次,不该一次吃完了。 徐友良听得心疼,安慰她说过几日还有,私底下却下定决心,如果许恒洲没来,他自己去打听着买些好米回来。 然而许恒洲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好米!多好的米啊,没有一点碎石子,也不是陈米碎米,颗颗饱满,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这、这些……”徐友良的手按在布袋子上不肯放,“小许兄弟,你给徐哥个面子,这些都换给我吧,价格我绝不亏你。” 他在火车上还让许恒洲叫他徐叔,这一会儿已经变成徐哥了,可见这一袋子米对他的诱惑有多大。 “也不是不行。”许恒洲慢吞吞地坐回凳子上,他时间很紧,有徐友良这个地头蛇,他会方便很多。 徐友良闻言,立刻道:“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徐哥快人快语。”许恒洲笑眯眯地赞了句,然后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也不是别的什么大不了的事,您也知道我,家里这些玩意不缺,就想见识些新鲜东西,您……” 徐友良思忖了片刻,试探道:“我们海市的百货商场,有不少好东西……” “是不错。”许恒洲点点头,好似不经意地道:“我下午才去过,还买了不少呢,东西太多,拿又拿不动,我先给寄回去了。” 这就是百货商店不去了,听许恒洲话里的意思,也不像是想去看什么景儿。徐友良又想了一下,才小声道:“也有些私下换东西的地方……” 许恒洲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果然,他就知道徐友良这个性格,不可能不知道黑市在哪。 “那咱们去看看吧!”许恒洲一副天真模样,好似并不知道徐友良说的什么意思,但看他做的这些事,那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能做的。 徐友良一咬牙,不就是带人去黑市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成,明天咱们就去。”说着他的视线又转到桌子上的大包上去了,“这些东西……” 许恒洲大方地把包朝徐友良的方向推过去,豪气地说:“这些都是说好给徐哥带的,我可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徐友良大喜,连声夸赞许恒洲守信用,一叠声地喊自己老婆出来,让他给许恒洲拿钱。 徐友良妻子出来,见到这么多大米和罐头,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麻利的去拿秤先秤了米重,然后给许恒洲算钱。 徐友良确实没坑他,东西全是按照黑市价给的,现在黑市的米价又有上浮,都快涨到三块了。而且米还没许恒洲的好,少有不掺沙子石头的。 所以徐友良跟许恒洲商量的是三块一斤,许恒洲觉得价格还行,就直接同意了。 他的包里大概有二十多斤大米,另外加上罐头什么的,徐友良要给他一百多块。不是他不想多拿一些,实在是他现在的身体年龄,带那么重的东西走远路太假了。 结算清楚之后,许恒洲收钱,徐友良的妻子把东西收起来,然后把自家的两个孩子带出来。 徐友良的大儿子五岁了,刚才被妈妈关在卧室里,可能看见妈妈藏吃的了,出来后抱着徐友良的腿要吃好吃的。 徐友良是个疼孩子的,立刻把大儿子抱起来,然后让妻子开个罐头。 徐夫人瞪他了一眼,还是去拿了个橘子罐头,又拿了碗出来,开了罐头先给许恒洲倒了半碗。 许恒洲可不缺这东西,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他哪好意思吃。于是把碗推到徐友良面前,又转移话题说想尝尝海市的特色菜。 徐友良哪能不明白的他的意思,见他拒绝,就让妻子把那半碗吃了,他端着罐头喂孩子。 徐夫人端着半碗罐头进了厨房,徐友良舀了一勺橘肉喂自家孩子,小男孩长得清秀可爱,长着嘴巴等爸爸喂他好吃的。 许恒洲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他家小团子不知道喜不喜欢吃罐头,其实空间里很多东西他觉得不健康,都没拿出来过。但是其实小孩应该是喜欢的吧,回去问问好了,就算不是那么健康,偶尔吃吃也可以…… 晚上,徐友良的妻子做了一桌子海市特色菜招待许恒洲,虽然碍于食材有限,但是也足够丰盛了。 吃完饭,徐友良的妻子早早去收拾房间,他们的房子还挺大,有两间房,小一点儿的那间本来给大儿子做卧室的,现在收拾收拾给许恒洲住正好。 洗漱过后,许恒洲躺在床上先看了下空间里的物资,这一趟收获不小,积攒的物资都是能拿出来用的,三个人用的话,这几年都不愁了。 另外,他晚上跟徐友良提了一下,看能不能弄一辆自行车。家里那辆是宋文彬的,他过几年长大些,总要想法子再弄一辆。反正放在空间里,跟新出的没区别,这时候也不存在什么过几年就出新产品。 不过这个不急,还有好几年时间呢,徐友良这条线他以后还打算继续用。让徐友良出差的时候拐一趟青江就可以了,到时候就算徐友良发现他说谎,上了贼船也不容易下来,反正徐友良看中的是他手里的东西。 想着想着,许恒洲的心思又飘回了青江,这次回去肯定要被收拾。宋文彬那他不怕,他这个大伯,对两个孩子实在是心软,就算要罚他也不会太重。 至于自家小团子……好好哄哄吧,没告诉他就跑这么远,确实不太应该。 躺在陌生的床上,许恒洲渐渐睡着了,他已经买好了后天的车票,明天还有一天要忙。 …… 青江市。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大床上的小孩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渐渐地,小孩睡得越来越不安稳,他的两只手握住小拳头抵住自己的肚子,好似在忍受什么。 终于,腹中的疼痛让向辰睁开眼睛,肠胃好像绞在一起,疼得他满头大汗。 向辰喘了口气,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跑出去找宋文彬。 他太疼了,小孩的身体对疼痛的耐受度也很低,短短的一段路,向辰走走停停。 好不容易到了宋文彬床前,向辰额头上全是汗,脸上也满是水,不知是汗还是疼出来的眼泪。 “大伯……”向辰伸手去推宋文彬,因为疼痛,他的声音很小,“大伯你醒醒……” 好在常年的军队生活给让宋文彬保持了一份警醒,他迅速醒了过来,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家小孩好像生病了。 宋文被来不及细想,连忙把向辰抱起来,又顺手抄起自己的外套把孩子裹住,拔腿就往外跑。 一边跑,宋文彬一边问向辰哪不舒服。 向辰捂着肚子,艰难道:“我肚子好疼。” 他想,该不会是因为糖吃多了吧,只听过会坏牙齿的,没听说吃糖会肚子疼啊! 宋文彬却立刻想到晚饭上面,他那一盘子糊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排骨,向辰可是吃了小半盘子的。 第44章 小大佬 厂区医院大半夜送来个生病的小孩,值班医生一看孩子疼得小脸都没颜色了,赶紧让人先把孩子送去急诊室。 检查过后,又问了一下家长孩子的情况,医生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 “别急。”医生看看小孩家长,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跟着脸色煞白,估计是吓的,于是安慰道:“急性肠胃炎,送来的及时,症状还不是很严重。一会儿我给他开点葡萄糖,你注意照顾着,孩子可能会有呕吐、腹泻,腹痛的现象。” 宋文彬连忙点头,仔细记下医生说的话,面上一片懊恼:“都怪我,不该让孩子吃烧糊的肉。” 向辰见宋文彬这么自责,心里也跟着愧疚起来,他大伯完全是一片好心,是他自己不懂事。 “大伯。”他拉拉宋文彬的衣角,声音因为生病虚弱无力:“不怪你,是我不好,偷吃了好多糖,对不起……” 医生正在开单子,闻言忍不住笑了,吃两颗糖可吃不成这样。但是看见小孩一本正经地安慰大人的模样,医生忍不住逗他:“偷吃了多少啊?” 向辰却以为医生在问他情况,连忙回想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六、六颗,都是奶糖……” 许恒洲走的时候本来就没留太多糖给他,也就十来颗的样子,向辰省着吃,一天一颗,还剩下六颗,他昨晚全给吃了。 医生惊讶地看了宋文彬一眼,这家里条件还真不错,能给孩子这样吃糖。 宋文彬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应该是许恒洲给他买的,大侄子手上有钱有票,他也不怎么管,买点糖吃也没什么。 “医生,吃糖没事吧?”宋文彬问医生,他怕自己情况没说清楚,影响医生看病。 医生摇头笑笑:“没事,不过不能给孩子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吃糖也要适量。” 医生给向辰开了住院,然后安排护士带他们去病房。宋文彬就把向辰抱起来,跟着护士走。 医生开好药过来,向辰正趴在床边捂着肚子吐,他这会反应上来了,难受得不得了。 护士手脚麻利地挂药瓶,让宋文彬抱好他,然后把向辰的手拿过来准备给他扎针。 向辰的手上有肉,伸直了能看见手背上的小肉窝,他可怜巴巴的看了眼护士手上的针头,把头扭到一边,小声道:“姐姐你轻点……” 护士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轻了。 医生在旁边看着他扎完针,笑眯眯地对宋文彬夸赞:“真不错,孩子挺乖的。” 要知道急性肠胃炎可不是好受的,一些大人都被折腾的够呛,这么小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确实很乖了。 宋文彬把向辰在床上放好,医生跟他交代:“先禁食半天,到下午再看一下情况。” “好的,麻烦您了。”宋文彬道谢,送医生出门。 转回身,看见自家小孩蔫蔫地躺在床上,宋文彬又叹了口气,去打了水给向辰的把脚洗了,才坐在床头守着。 向辰呕吐腹泻折腾了一晚上,中间还漏了次针,只能喊护士重新来扎。直到早晨才稍微好些,躺在床上不太安稳地睡过去了。 宋文彬一宿没睡,看看时间,跟隔壁床陪床的婶子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照看向辰一会儿,然后他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去收拾东西。 向辰这次要住几天院,宋文彬回去收拾了他的衣服鞋子,又把开水瓶拿了一个,不然孩子在医院想喝口热水都不方便。 另外,吃饭也是个问题,医生说向辰今天要禁食,晚上看能不能吃些流质。宋文彬去厨房翻了一下,玉米糊太硬,鸡蛋现在也不敢给他吃,好在有小半袋面粉,也不知道大侄子什么时候买的,煮个面糊糊应该可以。 有了昨晚的事,宋文彬也不敢自己动手了,虽然知道是因为肉烧糊了才让向辰吃坏肚子,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宋文彬拎着那小半袋面粉下楼去找李家奶奶,因为向辰和亮亮小虎子处的好,宋文彬跟这两家关系都不错,两家人也都是憨厚朴实的好人。宋文彬把面粉给李奶奶拎过去,托她下午给向辰煮点面糊糊。 …… 海市。 许恒洲一早起来,吃过徐友良妻子准备好的早餐,就拎着包跟徐友良去黑市。 他昨晚睡得不太好,不知道是认床还是在陌生的地方睡不安稳,晚上醒了好几次,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出门之后,许恒洲跟徐友良说想先去车站一趟,徐友良不明所以,但还是陪着他去了。 过去没多久,有一趟从南边来的火车到站停车,许恒洲让徐友良先在外面等会儿,他自己进去。没一会儿,徐友良就见许恒洲拖着个大麻袋吃力的往他那边走,背上昨天晚上掏空的包好像也重新装满了。徐友良连忙过去帮忙,两人把东西拖到个没人的地方,许恒洲露出一副有点得意的表情,示意他打开麻袋看一下。 徐友良解开系麻袋的绳子,打开麻袋,探头一看,脸色立刻变得通红,看许恒洲的眼神跟看个金娃娃一样。 “怎么样,带这些去,我想换什么都能换吧!”许恒洲嘚瑟道:“一百块钱够买什么?幸好我知道我哥要坐这趟车,从他手上截下来一点儿。” 徐友良还在不停的看袋子里的东西,这里面的品种可多了,比他昨晚看到的东西多很多。 大米面粉是普通货,水果里多了些稀罕玩意。除了这些,有个小袋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放着几支钢笔,女士的丝巾,颜色鲜艳好看,上好的料子揉成一团,看得徐友良这个男人都心疼了。 麻袋很深,徐友良不好伸手进去翻检,只看了个大概,就这已经让他满心羡慕嫉妒了。 许恒洲把背上的包往上颠了一下,催徐友良:“走吧,我时间紧着呢,跟家里说好了明天回去的。” 徐友良连忙背起麻袋,边走边冲许恒洲讨好地笑了笑:“许兄弟,这么多东西,再给我换点呗。” 许恒洲瞥了他一眼,似乎很看不上他这副模样,徐友良又说了半天好话,许恒洲才松口道:“行吧,我先去看看,如果有多的,就给你换。” “诶诶,好。”徐友良对着个比自己小二十来岁的孩子莫名矮了一截,背着个麻袋跟个小跟班一样。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里火车站不太远,进去之前,许恒洲跟徐友良商量了一下,徐友良出面买他需要的东西,买多少他们定了个暗号。 徐友良现在是许恒洲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充门面就充门面。而且他这人还挺会唬人的,轻轻松松装出一身大佬气质,关键是拿出的东西够好够多,人家稍稍想想,光脑补就觉得这样的人惹不起。 就这样,许恒洲凭借着自己拿出来的那些好东西,交易就没有不成的。所有看了他们东西的人,都争着抢着想跟他们换,得意得徐友良满面红光,呵斥着让人排好队,然后他们慢慢挑。 许恒洲倒不是很挑剔,他缺的不是稀罕玩意,反而就是适合这个时代吃用的普通一点儿的物资。这样一来,他们一点儿东西就可以换人家很多,不一会儿就多到两个人快拿不下了。 许恒洲却不想撤退,难得来这一次,不买够了太亏了。于是他皱着眉跟徐友良说,让他在这继续买,他把东西带回去找个地方放。 徐友良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家,这地方离他家可不近。但是许恒洲说,他哥有个朋友住这,他跟人不太熟,本来不想麻烦的,现在也没办法了,把东西先放他那,等他哥从这过的时候再带回去。 作为从者,徐友良只有答应的份,刚想叮嘱他两句注意安全,就见这小小少年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掏出把枪问他:“拿着防身,要吗?” 徐友良和他面前排着队的人齐齐静默了一瞬,就算是黑市,人家也只是想偷偷摸摸换点东西,贴补贴补家里,本质上大都是老老实实的老百姓啊!哪见过这样的,说都不说一声突然掏枪。 “不要算了。”见徐友良拼命摇头,许恒洲嘟囔了一句,把枪塞回包里,然后拎着换来的东西往外走。 出去之后,确定没人跟着,许恒洲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东西收进空间里,然后再去找徐友良。就这样一个买一个收,很快把这个不小的黑市里,所有许恒洲想要的东西都给掏空了。 徐友良背着的麻袋缩下去一大半,下午还有活动,两人中午干脆在外面吃,徐友良一定要请客,许恒洲就由着他了。 经历了上午那一出,徐友良彻底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什么样的家庭啊,一个孩子随身带着枪。他别的不求,只希望这位小爷吃肉,能带着他喝点肉汤。 下午,照例是同样的活动,徐友良现在跟许恒洲也有了一点儿默契,两人配合的好,收东西也更快一些。到后面徐友良的麻袋掏空了,许恒洲就开始从自己背包里掏东西。 自从他从包里掏出把枪之后,徐友良眼神都不敢往那个包上瞄。所以许恒洲拿出的东西虽然稍多了些,徐友良也只以为里面装得多,并没有多想。 一整天跑下来,许恒洲偷偷看了下自己的空间,很好,就算过几年乱起来也不怕了。这么些东西,就算到时候什么进项都没了,只这些就够一家三口过活。 另外,他还有个事没做,打发走徐友良,跟他说要去见见他哥的朋友。徐友良识趣地什么都没问,把他送上公交就自己回家了。 许恒洲立刻去邮局,他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三套厚毛衣毛裤,宋文彬那套是黑色,他的灰色,小孩子的找不到太多颜色深沉的,有也不怎么好看,许恒洲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大红。他家小孩皮肤白,穿红的也好看。 另外他拆了几床棉被,把棉花掏出来单独打包,到时候再重新做,缝厚被子或者棉衣都可以。他在黑市收货的时候,里面有不少农村的土布,看着不起眼,但他摸着觉得做被里子应该还挺舒服的。 把这又厚又重的一大包拿去寄,邮局柜台里的小姐姐都惊讶了,看着这一堆东西满脸羡慕。旁边其他员工,还有别的来寄东西的人也跟着瞧稀罕。 “多好的棉花啊!” “可不是,这么多,能做好几床厚被子吧!” “毛衣也好,瞅瞅上面这花纹,可真好看。” “颜色真亮,这么好的东西……” 有人见寄东西的是个不大的少年,就凑上来跟许恒洲说,让他把棉花匀点给他。 别看现在快入夏了,看见这么多好棉花,谁不心动啊。现在市面上都见不到棉花了,一家子过冬可能就靠两床棉被,被芯里的棉花时间长了变黑变硬,根本不保暖。 有的穷苦人家,冬天里孩子没棉裤穿,或者只有一条,就谁出门谁穿着,不出门的就光着腿坐在被子里过冬。 许恒洲虽然不太清楚那些困苦的境况,但他习惯了未雨绸缪,这几个月收东西发现没见到棉花之后,他就知道这东西恐怕不太好买。 家里的被子不算厚,过冬肯定是不行的,他不趁这次解决了,等回去了再想出来可不容易。 这么多棉花实在太招眼了,许恒洲被一群大人团团围住,好在邮局的工作人员帮他解了围。 许恒洲寄完东西,投桃报李,跟刚帮他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果然就有人跟上了。 到了人少的地方,许恒洲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小包压得紧实的棉花。跟来的大哥大姐也不是个不醒事的,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守着,一人回去找同事凑钱,大家伙一起把这包棉花拿下了。 东西虽然不多,分一分,做个贴身的棉马甲,或者做双棉鞋都不错的。 许恒洲拿着钱,心里稍稍满意,他这次出来花了不少,总要再攒点才安心。 第45章 回家了 出了邮局,许恒洲直接去了徐友良家,白天说好的如果有剩下的就再给他换点儿。虽然他拿出来的东西早就换完了,但是徐友良又不敢翻他的包,他说还有谁知道真假。 白天的事徐友良估计没敢跟他老婆说,见到许恒洲,徐友良有点怂,但是他老婆态度没变。 趁着徐友良老婆做晚饭,许恒洲掏出个小包扔给徐友良。 徐友良好奇接过,打开一看,一条粉红的丝巾,他白天在麻袋里看见的时候就想给自己老婆留一条,这么好看,他媳妇戴着多好。另外还有一些大米,这些东西来再多他都不嫌多。 这一小包东西一看就是专门给他留的,徐友良一瞬间心里升起一丝丝感动。利益驱动着他帮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做事,但人家有这份心意,他徐友良也不是不是好歹的。 “许兄弟,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直接跟我老徐说,我……”徐友良忠心表了一半,就被许恒洲打断了。 “你以为我想让你干嘛?”许恒洲好笑道:“别慌,咱们也算有缘,交个朋友。以后你路过澜省,提前给我个消息,我也可以招待招待你,这些……” 他指了指徐友良手上的小包,“我手上东西不缺,你看着有什么好玩意儿可以给我带些,我总不会亏着你的。” 徐友良连连点头,这有什么不行的,说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那您给我留个地址?” 许恒洲想了想,干脆把家里地址写给他,然后道:“别直接来找我,要见面就发电报或者写信给我通知时间地点,我会去的。” 徐友良也不敢问为什么,他今天也发现一些不对的情况了。许恒洲说要见识些新鲜玩意,但实际上他自己的东西才都是好东西,反而换的东西更普通。但是徐友良现在也不敢问多余的,许恒洲掏枪那事确实给他吓着了。 晚上依旧睡在徐友良家,许恒洲睡前又把空间整理了一下,物品分区,方面取用。 整理好之后,许恒洲把自己来回倒换的那个包翻出来,然后想着带些什么回去。 他这次出来的目的是夏装,冬装不好拿寄回去可以理解,他自己身上不好什么的都不带的。 夏天衣服轻薄,许恒洲的大包可以装很多东西。他给宋文彬准备了一件短袖衬衣,两件背心加短裤。 向辰的一套海魂衫,白色棉布短袖上衣,方形后领,袖口领口加蓝色条纹,下面是条蓝色的及膝小短裤。这套衣服是许恒洲特意挑的,向辰最喜欢的那套小军装夏天不能穿了,许恒洲总要想法子让他开心点。 另外,向辰的衣服还有两套,一套背带小短裤加圆领小熊t恤。一套无袖小背心加小短裤。还有一双小凉鞋,简单的黑白款,哪套衣服都很搭。 到他自己,就简单的短袖衬衣,向辰同款不同码的无袖背心加短裤。凉鞋跟向辰的也是同款,他的主体黑色,向辰的主体白色,他觉得,兄弟俩就应该穿同样款式嘛。 这些东西装完,包才装了大半,许恒洲又塞了两条皮带,宋文彬一条他一条。一个小闹钟,专门挑得老样式,一个手电筒,是这几天在黑市买的,后面上大电池的那种。这些东西在许恒洲那个时代已经渐渐不怎么用得上了,一个手机全都可以解决,但是在现在,还是很实用的工具。 包里剩下的空隙,许恒洲随手塞了一小包大米,一瓶酒,几个水果。 这满当当的一大包,就是许恒洲这次回家明面上带着的行李了。 第二天,许恒洲起早去赶火车,海市到青江的火车发车早,但到的也早。许恒洲天没亮就去车站,徐友良把他送上车,等到青江的时候,正赶上午饭时间。 他在车上吃了两块压缩饼干,纯粹为了填肚子,还勾的旁边小孩留着口水看了他白天。所以现在倒不是怎么饿,就是心情莫名激动。 上了公交车,离机械厂越来越近。许恒洲想了想,在空间里翻了一包大白兔,偷偷塞进自己的行礼里。 下车后,许恒洲拎着个大包健步如飞,跟岗亭的大叔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就往家跑。 这时候他家小团子应该吃过午饭了,在午休或者准备午休,如果睡着了,他就偷偷去看看,把新衣服放在床头,等他醒来看见一定高兴。如果醒着,就先给糖吃,然后再给他看新衣服,这样就不会记得生他气了。 当然,他大伯可能会罚他,但是没关系,应该不会太重,而且他家小团子看了肯定心疼,更不会生他气了。 许恒洲心里盘算的好好的,等到了家门口才发现不对,怎么这个时候门锁着,家里没人吗? 许恒洲摸出钥匙,打开门,顺手把包放到门边,然后扬声喊了两句:“大伯?辰辰?” 没人应他,许恒洲皱眉去卧室看了一下,确定屋里没人。他和向辰房间的被子散乱地摊在床上,厨房里乱糟糟的,跟宋文彬的生活习惯很不符。 许恒洲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好像出事了。 他奔出屋子,在走廊里,略过离得最近的蔡珍,直接问正提着开水壶的吴婶子:“婶子,你知道我大伯和弟弟去哪了吗?” “哎哟,恒洲你回来了啊!”吴婶子是个大嗓门,见到许恒洲惊喜道:“听说你去走亲戚了?” 问完又想起不对,连忙道:“对了,你弟弟生病了,在医院呢,你快去看看吧。” 许恒洲心头一跳,强压住心悸,急声问:“您知道什么情况吗?我弟弟什么病?” 吴婶子见他脸色难看,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听人说好像不是大病。” 说完又忍不住嘴碎了两句:“就是刚开始忒吓人,大半夜的你大伯就抱着送医院去了,门都没关,还是我们家老吴去给关的,你可得……” “谢谢吴婶子!”她话没说完,面前的少年已经跑远了。 许恒洲一路狂奔,跑到厂区医院门口才弯着腰喘了口气。不等气喘匀,又疾步到护士台询问情况。 向辰的情况很好描述,人家一听是个半夜送来的小孩,长得白嫩嫩的好看的不得了,就知道是谁了。 护士见他跑得大喘气,脸色也不好看,心软地安慰道:“别急别急,你弟弟没什么大病,养两天就好了。” 许恒洲道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有些好奇:“您怎么知道那是我弟弟?”他刚才可没说找的是自己弟弟。 护士小姐抿唇笑了一下,其实是这么回事,向辰以为自己吃糖吃坏肚子的事,让医生当个笑话讲个同事听了。 向辰长得好看,性格也乖,打针吃药从不哭闹,难受也自己忍着,别人又不知道他本质上是个成年人,只觉得这样的小孩真是招人疼。 吃糖的事又在医院传得很快,所以大部分医护人员都知道向辰这个小故事了。别觉得这个事小没什么好传的,想一想,能随便给孩子吃糖的家庭,那得多疼孩子啊!别家孩子一年吃不到一回糖的时候,光“吃糖吃到生病”几个字就足够传奇了。 有护士闲着去逗向辰,问他大伯给他买这么多糖,病好了还吃不吃。 向辰就小声解释,不是大伯买的,是哥哥给的,糖已经吃光了。 护士又问,哥哥这么疼你啊,那你生病了怎么没来看你? 向辰瘪着嘴,沉默一会儿,才说哥哥出远门了,不在家。 他心里虽然生气许恒洲一个人跑那么远,说都没跟他说一声,但也知道他哥是真疼他。所以听护士说起,难免就解释两句。 “我哥哥很疼我的。”向辰仰着小脸认真的跟护士姐姐说:“他要是知道我生病了,一定会很着急,不会不管我的。” 他越认真,护士越想笑,回头就把这事当个后续跟人讲了。所以人家都知道向辰有个哥哥,可疼他。 等许恒洲找人问向辰情况,护士看他急成那样,一猜应该就是向辰口中的哥哥,一问果然没错。许恒洲听了护士的解释,心里又酸又软,还有点儿生气,一眼没看着,就随便吃东西。留的糖又不是不让吃,怎么就非得捡大晚上的全吃了。 但是转念一想,许恒洲算算时间,心里又有隐隐的明悟,那天他应该回家的,但是偷偷跑了,一时间心里更不是滋味。 说话间,向辰的病房到了,许恒洲正要进去,突然从里面出来个人。 宋文彬看见自家大侄子,也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冷下来了:“你进去看看你弟弟,看完出来咱们谈谈。” 许恒洲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直接进了病房。 这时候可没什么单人间,向辰的病房还算好,四张床只住了三个病人。向辰的病床靠墙,隔壁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声跟家长说着话。再过去是个跟向辰差不多大的男孩,病着也不安分,时不时扯着嗓子尖叫一声,还闹着要拔针头。 许恒洲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小孩,小小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只小扇子一样垂下来,看着可乖可乖。 向辰前天夜里被送过来,折腾了一晚上没睡,白天不让吃饭,饿着也睡不着。就昨晚迷迷糊糊睡了会儿,隔壁小孩夜里吵闹,他也没睡好。 刚才吃完宋文彬端来的一点儿很稀的面糊糊,吃到一半就开始犯困,勉强吃完,漱了个口就躺下了。隔壁小孩那么吵,都没能让他醒过来,只在尖叫声响起的时候皱一下眉头,然后又继续睡过去了。 许恒洲看得心都疼了,他走的时候还是包子脸呢,脸上的软肉还捏了两把,怎么就这几天,看着下巴都要尖了。 脸色也不好,原来白是白,但是血气也足,哪像现在,看着就很虚弱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轻轻摸了一下向辰的脸,一眼扫到向辰放在外面的手,心口又是一疼。 向辰这两天打吊针,手上扎一回就留个青印子,其实他自己不怎么疼,但是看着挺吓人的。小孩手小,看着就明显,反正许恒洲抓着向辰的小胖爪子,觉得上面那几块青痕跟戳在他心口一样。 向辰睡着,许恒洲也不敢吵醒他,看他睡得不安稳,便轻轻用手覆盖在他耳朵上。果然隔壁床小孩再吵的时候,向辰看起来没那么不舒服了。 第46章 蜜糖馅 宋文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许恒洲出来,还以为他在躲自己,于是就进去找人。 然后就看见自家两个小孩挨在一起,大的给小的捂着耳朵,让他能好好睡觉。 宋文彬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他拿着饭盒去水池子那边冲洗,旁边过来一个接热水的婶子,是向辰隔壁床小女孩的外婆。 水还没烧好,婶子把开水瓶先放在一边,跟宋文彬说闲话:“宋厂长啊,刚进来的小孩是你们家老大?” 宋文彬点点头:“嗯,老大。” “长得可真俊。”婶子夸赞道:“你们家两个孩子都长得好,感情也好。” 宋文彬闻言,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下:“是挺好的。” 婶子等水开,闲站着无事,就想跟人说说话,她四下看看无人,忍不住跟宋文彬吐槽:“还是你家小孩教得好,你看看隔壁那个,听说比你们家小的还大一岁,到现在饭都不会自己吃。昨儿个还拉裤子里了,多大的孩子了,家里也不知道教教。” 宋文彬关水龙头的手一顿,他也不喜欢那家的孩子,不为别的,大晚上醒了,闹着要吃鸡蛋,嚎了一晚上,自家小孩都没睡好。 婶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你们来得晚不知道情况,其实他家孩子,就是个普通的感冒发烧,早好了,赖在医院不出去。他们家那个老婆子,非逼着医生给开了个营养不足的证明,就为了医院的那点儿不要票的红糖鸡蛋。” 宋文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婶子说的什么意思。他们厂区医院,如果收治的是职工或者职工家属,基本上很少收费的,医药费厂子都给出了。 而且因为这时候很多人营养不良,如果有医生的证明,每天有一碗红糖鸡蛋,要钱不要票,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向辰是急性肠胃炎住院,昨天禁食不能吃东西,今天也只能吃点面糊糊,宋文彬一时没想起来这个。 病好了赖着不走,宋文彬不太看得上这种行为,但也没多做置喙,家家都缺点好的,人家就想给孩子补补,他能说什么呢。 洗好碗筷,宋文彬倒扣着碗沥了下水。隔壁婶子也打好水了,干脆拎着开水瓶跟他一起往回走。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老远就听见隔壁床的小男孩扯着嗓子在哭嚎,也没什么具体内容,就是一声声的叫。 宋文彬眉头一皱,他家小孩可还在睡觉,这么吵,怎么睡得着。 其实,向辰早就醒了,宋文彬离开没多久,隔壁男孩就开始闹着要吃红糖鸡蛋。但是他今天的那份已经吃过了,医生早就不满他们病好了还赖在医院里,要不是他奶奶能折腾,早就让他出院了,自然不可能再另开一份证明给他们。 男孩二话不说开始哭闹,他奶奶明知道病房里有人睡觉,也舍不得说他,还抱着男孩一个劲的哄:“宝欸,奶奶的乖孙啊,明天咱们再吃糖水鸡蛋……” 男孩在病床上来回翻滚,被奶奶抱住了就连踢带踹,这么大的孩子,脚上劲儿也不小了,老奶奶肉眼可见的被踹得脸直抽抽,就这还纵着他。 等男孩发现真的吃不到鸡蛋之后,立刻不管不顾地嚎哭起来,声音尖利,刺得人耳朵疼。 旁边的小女孩缩进妈妈怀里,许恒洲的手都挡不住刺耳声音的穿透力,向辰很快被闹醒了。 刚醒的小孩还有些没醒过神,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半晌才伸手揉揉眼睛,软软地喊了声:“哥哥?” 喊完伸手去摸许恒洲的脸,似乎想看下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自己在做梦。 许恒洲连忙捉住他的手,把小胖爪子团进自己手心里,轻轻捏一捏,温声道:“是我,哥哥回来了。” 向辰持续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露出个开心的笑容。下一秒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刻把手抽出来,垂着眼睫不肯说话了。 许恒洲手心突然一空,下意识地想握紧,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 他看了看向辰,觉得好像自己养了只小奶猫,自己外出把他丢在家里,回来之后小猫生气了,挥舞着小爪子拍他一下。软乎乎毛茸茸的小身子却紧紧地靠着他脚边,等着自己把他抱起来好好哄一哄。 许恒洲想着有些想笑,却不敢表露出心中所想。毕竟自家小团子一直以为他是只小老虎,小猫什么的,肯定不会承认的。 许恒洲心里头越发软和,索性蹬掉鞋子,返身并排跟向辰一起躺着,伸手把他抱紧了:“辰辰不想哥哥吗?” 向辰捏紧了小拳头,这时候他应该推开许恒洲的,可是莫名地不舍得,只好闭嘴不言,摆出一副很不配合的样子。 许恒洲也不在乎,很亲热地把脸凑过去挨着向辰的脸蹭了蹭,然后放低了声音道:“哥哥可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向辰终于忍不住了,因为生病而惨白的脸上晕出一抹红晕,声音小小却难掩伤心:“你才不想我,你一个人走那么远,没跟我说一声,也不知道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人,要是……” 许恒洲心虚,这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当然也是他本身性格的问题。他没穿越之前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做好的决定也没有通知别人的习惯,只有别人适应他的,别指望他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穿越之后,他对向辰越来越看重,但本质上还是把向辰放在被保护者的地位上。他觉得这个事本来就还没定下,没必要跟向辰说,但是却忽略了向辰的感受。 不光是怕被他丢下,向辰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他自己不知道,他有多骄傲,明明已经变成个少年身体,却仍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但是向辰呢?他最依赖的人该回家的时候没回家,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去做的事也不安全,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要去哪找他回来? 许恒洲被向辰话语里的伤心触动了,好半天才放软了声音道:“辰辰别生气了,哥哥给你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新衣服你肯定喜欢……” “我不要新衣服。”向辰突然打断他的话:“我跟你说过了,我……” 碍于在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向辰不敢说得太明显,停顿了一下,小声道:“我本来就是这样长大的,不要新衣服也没关系。” 他本来就不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他穿过别人的旧衣服,吃过很久的馒头加咸菜,他磕磕绊绊长大,紧守着身边仅有的两个亲人。 穿越之后,他回到了什么都无能为力的童年,没有外公外婆,但有大伯和哥哥。他可以不要华服美食,他只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许恒洲读懂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心里泛起一阵钝钝的疼。他就是知道向辰以前过得不好,才想让他这个童年尽可能完满一些,却没考虑到他自己的想法。 “以后不会了。”许恒洲摸摸向辰的脑袋,声音温和却坚定:“哥哥保证,以后一定不瞒着你。所以,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向辰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点点了点头:“好。” 许恒洲心下一松,不生气就好,其实他家小孩真的好哄,乖得很。 “好乖。”许恒洲摸摸向辰的脸,瘦了这么多,他都不敢下手捏了:“等病好了要多吃饭。” 向辰靠在他怀里乖乖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凑近许恒洲耳边,用气音道:“我不是乖,我是舍不得生你气……” 许恒洲懵了一瞬,手臂收紧,心口像是被敲了一下,又被灌进一大罐蜜糖。 我家小团子是蜜糖馅儿的吧!许恒洲默默想,太甜了…… 宋文彬着急忙慌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自家两个小孩亲亲密密的抱在一起,好像在说悄悄话,脸上都带着笑,一点儿看不出矛盾。 本来以为大侄子回来,小侄子肯定要闹一场的宋文彬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就和好了? “大伯。”向辰看见宋文彬,立刻用软乎乎的小奶音喊了一声。 许恒洲跟着抬头,有些舍不得地又抱了向辰一下,才坐起来穿好鞋子,跟宋文彬说:“大伯我们出去说吧。” “好。”宋文彬把手上的碗筷放下,许恒洲给向辰把被子盖好,然后跟着他出去了。 向辰猜到他们要去干嘛,心里一慌,这时候大人教育孩子都喜欢动手,他大伯不会打他哥吧。虽然他哥做错事了,但是打孩子不好的。 “大伯。”他连忙喊住宋文彬,见两人都停下脚步看着他,向辰才结结巴巴道:“好、好好说呀……” 宋文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向辰的意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人没回来的时候每天生闷气,回来了哄两句,就向着人家说话。怎么就心软成这样,以后让人骗了怎么办呀。 宋文彬愁得不行,许恒洲心里却美滋滋的,他就知道他家小团子心疼他。 第47章 七夕节(番外) 向辰是被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吵醒的。 他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头昏昏沉沉的,还胀着疼。外面门铃响个不停,好似没人开门就会一直耗下去。 向辰挣扎着爬起来,他还穿着昨天告白的那套衣服。衬衣沾了酒气,又睡了一夜,变得皱巴巴的。细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皮带被霍凯抽掉了,裤子就挂在腰臀上。 他顾不得收拾自己,光着脚去开门。 到底是谁一大早扰人清梦啊!向辰边往客厅走边想,不会是霍凯,他有钥匙,难道是物业? 向辰顶着一头乱发打开门,门口身姿挺拔的男人让他愣了一下,下一秒条件反射地甩手把门关上了。 刚准备进门跟人打个招呼的许恒洲:“……” 隔了一扇门,向辰在门内抱头转了两个圈。 我是喝晕了吗?还是做梦?男神来我家找我?他不是让我滚吗? 一大堆问题在脑子里飞快闪过,向辰觉得自己的智商快不够用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头绪,向辰胡乱揉了把头发,算了,不管了,问问就知道了。 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向辰再一次僵住了,他,刚刚是不是摔门了?他把他男神关门外了?啊啊啊啊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向辰火速拉开门,还好,男神没走。 许恒洲安静地站在门口,神色淡定。 向辰挤出一个笑脸,对着男神张了张嘴,我刚想问什么来着?对、对了,“您吃了吗?” 话一出口,向辰就想咬舌头。面前男神那张有些冷淡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笑容,声音意外地温和:“吃过了,你吃了吗?” 向辰被这难得的笑容迷惑了,呐呐道:“吃、不是,没吃……” 许恒洲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揉了揉向辰的头发,帮他把翘得最高的一撮毛压下去。 看来他家星星没有记忆啊,不过没关系,他会让他再次爱上他,没有穿越的那场奇缘,在这现世一样能过得幸福。向辰感受到头顶的重量,下意识伸手去摸,刚触碰到许恒洲的手指,就瞬间缩了回去。 许恒洲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继续在向辰茫然的眼神中替他整理好头发,才把手放下来,温声道:“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哦哦,好的,请进……”向辰已经完全懵了,他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他昨天其实已经表白成功了? 许恒洲轻推着向辰往里走,一眼看见随便收拾了一下但还是很凌乱的客厅。 昨晚向辰和霍凯喝到太晚,霍凯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带走了,但客厅没怎么管,看着就有些乱。 向辰顺着许恒洲的视线看过去,瞬间脸红了,连忙过去想把沙发上收拾一下,好腾个位置出来让男神坐。 刚迈出脚,就被许恒洲拉住了,“别动。” 许恒洲看着他光着的脚丫皱眉,那边地上有点乱,他怕向辰过去划着脚了。 许恒洲走到鞋柜旁,扭头看向辰:“穿哪双?” 向辰晕乎乎地随便指了一双,就见许恒洲拎着拖鞋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抬脚。” 向辰乖乖把拖鞋穿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完全不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许恒洲倒是自在的很,他明明已经和他家星星过了一辈子了,两人相携白首,感情好得不得了。他闭眼那天,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不在了,他家星星该多伤心啊。 结果一睁眼,竟然在一辆车上。有了曾经的穿越经历,许恒洲迅速检查自己的身体。 跟了他一辈子的空间不见了,但是他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很好,昨天才拒绝了他家星星的告白。 许恒洲不动声色地问了一下司机他们的目的地,司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许恒洲余威犹在,司机老老实实地说了许恒洲上车的时候告诉他的地址。 许恒洲松了口气,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向辰家的地址。他就说嘛,他和向辰是天定的缘分,就算没穿越,他们也会在一起的。 所以虽然现在向辰很懵逼,但是许恒洲跟他生活了一辈子,知道他所有的小习惯,眉眼一动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许恒洲默默打消了原定的道歉然后重新追求的计划,决定冒险试试新招。 他故意靠近向辰,无视他的僵硬,亲昵地捏了下向辰的鼻子,笑道:“快去洗漱,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向辰惊恐地摸了摸刚被男神捏过的鼻子,眨了眨眼看着他,没动。 许恒洲一脸疑惑:“怎么了?肚子不饿吗?怎么这个表情看我?” 向辰结结巴巴道:“男、男神,我们……” 许恒洲故作不悦:“还叫我男神呢,咱们说好等你放假就去国外领证,你准备把你老公也叫男神?” “领、领证?!”向辰用力晃了晃脑袋,他喝得假酒吗?怎么感觉一觉睡了好几年啊! “你想反悔?”许恒洲立刻一副看负心人的表情:“昨天你跟我表白的时候,我们说好的,我可不是那种花心的人,谈恋爱就是奔一辈子去的。你明明答应我了,这才过了一晚,你就不认了?” “不、不是。”向辰现在已经没办法好好说话了,男神那张伤心委屈的脸摆在他面前,他晕乎乎地就被套了话:“没不认,不反悔的。” 问题是我真的说过这话吗? “那就好。”许恒洲恢复温柔脸,笑吟吟道:“那咱们说好了,等你放假的时候,我们就去国外把证领了。婚礼的话……” 他停了停,继续道:“婚礼在哪办都可以,随你方便,是不是要邀请你的那个好朋友?请帖是你自己写还是我帮你写?对了,还有礼服,定做的话时间挺紧,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去……” 许恒洲语速不紧不慢,但是很快就说到婚后两人是住向辰这边还是搬去他那边住。 向辰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奇怪的梦,一方面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昨天告白失败了,回家后醉酒一夜。 但是现在他告白的对象站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说昨天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改变,甚至自己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明明这种情况下他应该相信自己的记忆,可是太奇怪了,男神对他的情况应该知道的不多。但是男神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告诉他,男神其实很了解他,好像两个人已经相处了很久一样。 这种混乱的情况让向辰没办法判断,加上许恒洲又不断的用肢体动作和语言加强暗示,导致向辰越来越倾向于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看我,拉着你说这么多。”许恒洲面露愧疚,“这些事可以推后处理,你快去洗漱,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早上不吃早饭可不行。” 向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满身酒气的在男神面前站了这么酒,于是皱着眉想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刚迈出去,向辰的脚步突然顿住,不对啊,如果他表白成功了,喝什么酒呀? 许恒洲多灵醒的人,看着向辰面色不对,立刻抢先道:“要不洗个澡吧,说了让你别喝酒,非说高兴的事要庆祝。头疼不疼?昨晚也不肯让我来照顾你,不然我还能给你煮个醒酒汤。” 是这么回事吗?向辰蒙头蒙脑地往卧室走,他高兴的话,不应该喝奶庆祝吗?喝什么酒啊?昨晚是不是乐昏头了?! 看着向辰进了卧室,许恒洲才翘起嘴角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他知道向辰现在其实没多喜欢他,他不介意重新追求一遍,但是他受不了两个人身份重新定位。 那是他的星星,就算要重新让他爱上自己,也该有个让人不能觊觎的身份。 先婚后爱什么的,其实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向辰在衣柜里翻了套衣服出来,然后去卫生间洗澡,他已经受不了自己这一身了。 卫生间做得半隔断,洗澡的地方和刷牙洗漱洗衣服的地方有个磨砂玻璃的推门隔开。 向辰进去后,先迅速刷牙洗脸,然后把脏衣服脱了扔进洗衣机旁边的收纳筐里,准备一会儿再洗。 因为外面还有人等着,向辰放弃了更舒服的泡澡,打开淋浴想快速冲个澡。 刚打完沐浴露,突然外面有人轻轻敲了敲磨砂玻璃门。向辰心头一紧,扬声问:“怎么了?” 许恒洲的声音穿过磨砂玻璃传进来,似乎有了些变化:“星星,吃面好不好?” 向辰乍一听他叫自己这个小名,心里像是被人戳了一下,不疼,但是感觉怪怪的。自从妈妈去世,连外婆都叫的少了。 他愣着没说话,外面许恒洲又敲了敲玻璃,然后说:“不想吃面吗?家里材料不多,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麻烦。”向辰连忙道:“面就可以,我不挑的。” “好。”许恒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我去煮面,你洗好了出来。” 向辰又应了一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了,才重新打开蓬头,继续冲洗。 客厅里,许恒洲展开右手手掌,露出手心的那枚金闪闪的戒指。这是他刚从向辰裤子口袋里摸出来的,有了这个,想必他的话可信度会提高很多吧。 向辰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客厅里走。他小时候没用吹风,养成了习惯,长大之后一般也不用。 许恒洲正好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向辰,就把碗放在桌上,然后走过来,很自然的接过向辰手上的毛巾,动作娴熟地给他擦头发。 要知道,他们穿越之后最开始可是没有吹风可以用的,向辰那时候还小,每次洗完头发都是他给擦的。后来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他也乐于照顾向辰,这种小事随手就做了,早就成了习惯。 但是向辰不清楚,他手上一空,毛巾就被拿走了,然后就感受到头发被人轻轻擦去水迹。给他擦头发的人动作很温柔,不会扯到他头发,手指抚过耳际时还会亲昵地揉一揉他的耳垂。 很快,向辰的头发就擦得半干,许恒洲把毛巾放到一边,牵着他让他在餐桌前坐下:“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要是喜欢以后继续给你做。”说着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 向辰从来没被人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心里已经基本认定许恒洲说的是对的,把他当自己男朋友了,所以没有拒绝他的动作,还对着许恒洲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开吃啦!” 许恒洲拉了把椅子坐他旁边,闻言笑着道:“快吃吧,再不吃面该坨了。” 向辰家里没什么材料,方便面一堆,他自然不可能给他煮这个当早饭。好在他翻出了两筒挂面,看看还在保质期内,就切了西红柿,又打了两个鸡蛋,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许恒洲给向辰做了大半辈子饭,不说厨艺登峰造极吧,最起码他知道向辰最喜欢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果然,向辰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话都来不及说,迅速把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光了。 “真好吃。”向辰舔舔唇,有些不满足地看了看空碗。 许恒洲笑得眼睛都弯了,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向辰:“喜欢就好,以后还给你做。” 向辰眼睛一亮,他自己做饭一般般,就会煮个面蒸个米饭什么的,能做熟,但好吃不好吃就另说了。 所以他也没指望自己另一半厨艺有多好,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干嘛要强求别人。 但是,他男朋友会煮超级好吃的面!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然而惊喜还没结束,许恒洲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向辰连忙站起来帮忙。 许恒洲也没拒绝,两人一起把碗筷拿进厨房之后,许恒洲变魔术一样递给他一碗看起来就很漂亮的水果沙拉:“去玩一会儿,这个别吃太快,酸奶从冰箱拿出来的有点凉。” 向辰就站在厨房里,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水果块裹着酸奶,水果清甜,酸奶醇厚,口感棒极了。 “好吃吗?”许恒洲问。 向辰连连点头,又舀了一勺递过去问他:“你要不要尝尝?”说完才想起来勺子自己用过了,讪讪地笑了笑,想把勺子缩回来。 然而下一刻,勺子就被人含住了,许恒洲吃完向辰喂过来的沙拉,眉眼带笑:“是很好吃。” 向辰一张脸红成番茄,呐呐道:“那给你吃。” 许恒洲歪头看他:“你不喜欢吗?” 向辰小声道:“喜欢……” 许恒洲笑着提议:“一人一半好不好?” 向辰看看手里特意给他准备的饭后零食,再看看面前眉眼温柔的男人,心底悄悄泛起一丝甜意,“好。” 于是向辰跟许恒洲一人一勺分吃了半碗沙拉,许恒洲从头到尾看得都是向辰喂他时羞怯却故作镇定的表情。 本来许恒洲怕向辰积食,做的就不多,两人分吃,很快就吃光了。向辰很大方的把最后一勺水果让给了许恒洲,自己却用勺子刮了点酸奶吃了。 许恒洲咽下嘴里的水果块,觉得今天的水果真得甜的不行了。 “你嘴边沾了酸奶。”分吃过食物之后,向辰对许恒洲莫名亲近了许多,对着他也没那么束手束脚了。 “哪?”许恒洲问他。 向辰随手抽了张纸巾,笑眯眯道:“你别动,我给你擦。” 手刚伸过去,就被许恒洲抓住了。 向辰愣了一下,讪讪道:“那你自己擦……” 许恒洲却不肯接他手上的纸巾,反而凑近向辰,低声道:“不要纸巾。” “那要什么?”向辰傻乎乎地问。 下一秒,柔软的嘴唇覆盖上来,许恒洲很不客气地把自己唇边的酸奶全蹭到了向辰唇上。 第48章 熊家长 “大伯,我知道错了。”许恒洲跟着宋文彬走到无人处,立刻认错。 宋文彬张张嘴,一肚子话被他憋了回去。他本来打算好好说说自家这个大侄子的,能干是能干,可主意也太大了吧。才多大点儿的人啊,一个人跑那么远,也不想想家里人担不担心。 “大伯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们自己跑出去了,您罚我吧。”许恒洲坦荡荡地说。 宋文彬胡乱揉了把自己的头发,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大侄子啊,我知道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也没拘着你。你想做什么,我也尽量支持你。说实话,我这个家长做得其实挺不称职的,我自己一个人在军营过了那么多年,没养过孩子,也忘了正常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不是,大伯您……”许恒洲忍不住插了一句,他觉得宋文彬对他们兄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先听我说。”宋文彬抬手打断他:“我自己有很多没想到也没做到的地方,你平时帮了我很多,咱这个家,说起来我是唯一的大人,其实是你当了一半的家。” “恒洲啊。”宋文彬拍了拍许恒洲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伯不求别的,你和弟弟平平安安长大,就算我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了。以后你想做什么,提前跟我说一声,好歹让大伯心里有个底。” 许恒洲垂眸,好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宋文彬道:“大伯,是我不对,这次的事是我冲动了。您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以后可能还会做出格的事,但这次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宋文彬眉眼舒展了些,太聪明的孩子往往也太固执,他很担心自家孩子听不进劝。现在看来还好,不管他多聪明,性格多执拗,总归还是重视家人的。 一大一小两男子汉进行诚恳会谈后,感情更加亲密了一些。人心都是肉长的,许恒洲虽然冷情,但跟人相处久了,石头心也被焐热了一些。 等两人气氛和谐地回到病房,向辰强撑着睡意等他们回来,看看他哥,再看看他大伯,好像没事? 许恒洲忍不住轻笑出声,宋文彬没好气道:“怎么?怕我打你哥啊?” 向辰连忙摇头,对着宋文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伯最好了,才不会跟哥哥动手。” 宋文彬好气又好笑,伸手想在向辰头上呼噜一把,看见小孩苍白的脸色,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我回去弄些吃的。”宋文彬跟许恒洲说:“你在这照顾弟弟,我吃完饭再过来。” 许恒洲这才知道宋文彬没吃午饭,连忙应声道:“好,您吃完了可以休息一会儿,晚饭前过来就好,我回去做饭。” “也行。”宋文彬点头应下,“那我晚点儿过来。” 向辰生病只有他一个人照顾,这两天基本没睡好过,确实困乏的厉害。 宋文彬走之前又跟隔壁床的婶子说了两句好话,拜托她照看一下自家小孩。婶子满口答应,让他放心走。 等宋文彬走了,许恒洲就让向辰闭眼睡觉,隔壁床的男孩嚎累了,这时候中场休息。许恒洲看向辰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想哄着他睡会儿。 向辰却知道一会儿隔壁还得闹起来,那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头,昨晚嚎了一晚上,累了就歇会儿,歇好了继续嚎。 隔壁几个病房都有人过来抗议,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老太太说孙子生病了不舒服,哭都不让哭吗?有人气急想去捂孩子的嘴,老太太当即往地上一躺,跟着哭嚎:“杀人啦!”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上,向辰总算是长了见识。 “哥哥,你跟我说说外面什么样吧。”向辰扯扯许恒洲的袖子,小声道。 许恒洲靠在床头,半揽着向辰,挑挑拣拣把一路的见识讲给他听。火车上是什么样的,百货大楼里卖的有什么东西,省城和海市又有什么他们青江市没有的稀奇玩意。 其实以向辰穿越前的见识,肯定不会稀罕许恒洲说的那些东西,但是他穿越以来,活动的范围很小,所见所闻都囿于狭窄的生活环境。现在听起许恒洲说外面的事,也别有一番趣味。 向辰只是当个乐子听,旁边的一家人却听得入迷。 向辰隔壁住着的小女孩叫赵琴琴,在家踩着凳子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胳膊被砸骨折了,已经住了快一个星期了,据说不久就会出院。 在医院照顾赵琴琴的是她妈妈和奶奶,她妈妈是农村户口,在城市里不好找工作,干脆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 这时候听见许恒洲讲外面的事,赵家三口都侧耳倾听。听到稀罕的地方,还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许恒洲说完了省城说海市,向辰听他提起侨胞商店,列数里面的商品,忍不住问:“都有可乐啦?”没想到可口可乐这时候就进入中国了。 许恒洲斜眤他一眼,笑道:“想喝?” 向辰咧着嘴冲他哥笑,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恒洲捏了捏他的鼻子:“等你病好了再说。” 旁边赵奶奶难耐好奇心,插话道:“那个什么电视机,是做什么的?跟放电影的一样吗?” 现在我国刚刚能够生产黑白电视机没几年,电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是个稀罕玩意,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 “不太一样。”许恒洲跟她解释:“电视机屏幕没电影的那么大,但是可以放自己家里看。” 赵奶奶瞬间激动了,她旁边年轻的小媳妇琴琴妈也跟着问了一句:“也能看电影吗?” 许恒洲也不知道现在的电视里面放得什么内容,但他记得好像最开始可以收到的台很少,有个中央台是肯定的。 于是他跟两人说:“也许能看,要看电视能收到几个台,中央台是能看的。如果收到别的频道在放电影,那电影就也能看。” 两人听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电视机是个好东西。 “那电视机肯定很贵吧。”琴琴妈问。 “价格不知道,要外汇券。”许恒洲道。现在电视产量太少,他去了两个大城市,只在海市的侨胞店里看见了一台小黑白电视。 赵奶奶跟儿媳妇凑在一起感叹了一会儿,觉得许恒洲挺好说话的,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都是吃的穿的,别的她们也想不到。 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儿,连旁边那对闹腾个不休的祖孙俩都消停了,安安静静地听许恒洲说话。 等许恒洲说起省城买的点心,两个小孩齐齐咽了口口水,小女孩还好,只是扯了扯妈妈的衣服,小声说想吃。那男孩立即哭闹起来,说他也要吃饼干。 老太太哄了一会儿没哄住,对着许恒洲埋怨道:“你看你,说什么不好,非说吃的,招得我家宝儿开始哭,哭坏嗓子可怎么办?你赔啊?” 赵奶奶仗义执言:“人家不说,你孙子还不是哭,哭了这么些天也没见哭坏,你是故意找人家孩子麻烦吧?” “你这个老虔婆,你咒我孙子是不是?”老太太立刻骂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嫉妒我有个乖孙儿,你们生个赔钱货,还有脸送来医院,还吃糖水鸡蛋!” 老太太这么说,是因为有一次她趁着赵琴琴家大人不在身边,纵容自己孙子去抢人家小姑娘的那碗红糖鸡蛋。结果赵奶奶回来之后,差点没把她家带来的东西给砸光咯,最后只能把自己第二天的那碗赔给赵家。 新仇旧恨,赵奶奶怒上心头,双手叉腰,气势惊人:“嫌弃女娃?你自己就是个赔钱货,给你生孙子的也是个赔钱货,有本事你让你儿子自己生啊!” 向辰听得忍不住笑,把脸埋进他哥怀里,肩膀不停的抖。他来得晚,没见识到赵奶奶上一次发威,只看到那家祖孙各种撒泼耍混。 那边的老太太气得手抖,恨不得上来跟赵奶奶干一仗,但她上次没打赢,这次不敢上去找虐。只能瞪着眼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赵奶奶一点儿不虚她,故意冷笑一声,端着姿态坐回去:“生气啦?有本事你不住这儿啊!回家去就看不见我了。” 她就等着这老太太赶紧走,走了这间病房就清净了,自家孙女也能好好养病。 “呸!”老太太啐了她一口:“你想得美,我就不走,要走你们走,凭啥不让我们住!” 赵奶奶翻了个白眼,这是医院,病好了非赖着不走,还有理了! 闹过这么一场,病房内自然分成两拨,赵家和宋家一波,那对祖孙一波,谁都不搭理谁。 许恒洲去给赵奶奶道谢,毕竟刚才是在帮他说话。赵奶奶挥挥手,表示这都是小事,她本来就看不惯那个老太婆。 两家人经过这一遭,关系又亲近了些。向辰被那个男孩闹得睡不着,干脆靠着他哥一起跟隔壁的一家人闲聊。 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很快。到半下午的时候,宋文彬过来接班,让许恒洲回去跟向辰准备晚饭。 许恒洲拉着宋文彬走到一边,把下午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宋文彬了解地点了点头,让他回去,自己又进去跟赵奶奶道谢。 许恒洲回到家,发现自己拿回来的包被宋文彬拎到他房间里去了,但是东西看样子没动过,宋文彬应该没打开过包。 他把包里的吃食拿出来,各自归置。 回来之前许恒洲问过医生,向辰现在这个情况适合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然后根据医生的话,抓了把米给向辰煮粥。 想到向辰这两天基本没吃什么好的,许恒洲又切了个苹果,放进粥里一起煮。 锅里煮着粥,他去橱柜了拿了几个馍馍蒸上。煤炉子上坐个小锅,翻出一块带皮五花肉,处理过后放进去,又从空间里捞出一些大叶子酸菜,冲洗干净切块,放进锅里。最后把一开始泡好的粉条放进去。加调料,用煤炉子慢慢煮着。 等锅里的馍馍热好,粥煮得米粒绽开花,小锅里的酸菜猪肉炖粉条也做好了,汤汁几乎收干净了,粉条胖了一圈,沾着肉汁,看起来越发诱人。 许恒洲拿出两个保温桶,小的给向辰装粥,大的装那一锅猪肉炖粉条,馍馍分装在两个保温桶上的隔层里。 他动作迅速地收拾好,然后提着满满两桶食物赶去医院。 去的时候正赶上晚饭时间,隔壁两家都在吃晚饭。医院食堂有不要票的面条或者面糊,限量供应,住院的只要家里条件不错,都不会错过这个福利。 但是那很稀的大半碗面条显然不足以填饱肚子,所以两家都是买了面条还准备了其他吃的。 许恒洲也见到了一只哭闹的那个男孩的父母,他爸又矮又瘦,可能年纪不大,但看着显老。他妈比他爸看着还高半个头,壮得很,看着骨架子就大。 一家人都围在男孩身边,跟伺候祖宗一样。 赵奶奶看见许恒洲,连忙道:“可算来了,我家送了红薯稀饭,说让你大伯和弟弟先吃一点,非要等你过来。” “谢谢您了。”许恒洲笑着道:“我做得有多的,您尝尝?” 说着把大保温桶打开,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飘出来,酸菜的酸气勾起人的食欲,中间又裹杂着肉的气息。 “不……那我尝点儿。”赵奶奶刚想拒绝,闻见这股香气,口水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到嘴的话转了个弯,说出口就变了。 许恒洲笑笑,用自家带的干净的勺子给赵奶奶舀了大半碗,里面还有几块肉。 赵奶奶连声说:“够了够了。” 然后把那一碗端回去,笑眯眯地凑到孙女面前:“琴琴,看,好吃的,快谢谢哥哥。” 小女孩咽了口口水,连忙跟许恒洲道谢,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奶奶手中的碗。 赵奶奶笑眯眯地一勺一勺喂孙女,赵琴琴吃了两口,推推奶奶的手:“真好吃,奶奶你也吃。” 赵奶奶又给自己儿媳妇吃了两勺,自己吃一勺,剩下的全留给小孙女。 这边许恒洲把小保温桶打开,倒了半碗水果粥给向辰:“你吃这个。” 向辰刚就在看大保温桶里的猪肉粉条,他以为自己也能有一碗,闻着多香啊! 接过他哥递过来的粥,向辰傻眼了:“我没肉吃吗?” 许恒洲瞥他一眼,道:“不光今天没肉吃,病好之前都不能吃。” 向辰默默地看了眼他大伯,宋文彬早就抱着自己的大碗吃得喷香。 第49章 牙签肉 宋文彬被向辰委屈的小眼神一盯,不得不停下自己大快朵颐的动作。看看向辰,再看看旁边一脸严肃的大侄子,默默端着碗转了个身,背对着向辰继续吃。 向辰:“……” 许恒洲好笑的看着向辰脸都鼓起来了,舀了一勺粥喂他嘴里:“这个不好吃吗?” 甜甜的水果粥一进嘴里,向辰便顾不得说话了。用力点点头,然后把勺子拿过来,一勺一勺吃得欢快。 “哥哥你也吃。”向辰吃了半碗粥,肚子里有食了,就不那么着急了。 许恒洲怕他们等急了,饭一做好就送来了,自己也还没吃。听见向辰让他吃饭,许恒洲也倒了半碗猪肉粉条,拿了个馍馍,跟宋文彬一起,并排坐在向辰病床边,吃自己的晚饭。 酸菜猪肉粉条是道重口味的菜,吃起来滋味好,相应的吃的时候味道也大。就这一会儿,病房里原本的饭菜气息已经全都被猪肉粉条霸道的香气掩盖了。 宋文彬吃完一大碗,继续去保温桶倒的时候,隔壁床的男孩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开拉着他的老太太,直接跑到许恒洲面前。 他不敢招惹人高马大的宋文彬,站在许恒洲面前去扒他的碗:“我要吃肉,肉给我吃!” 许恒洲手一扬躲开男孩的黑黢黢的手,端着碗站到宋文彬身边。 男孩个子矮,许恒洲站起来他就够不着了。于是开始发脾气,冲过去就想踢许恒洲。宋文彬脸色一冷,一手端碗,一手拎着男孩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 男孩被抓住之后嘴里骂个不停,还扑腾着要踢打宋文彬。宋文彬扭头看向男孩的家长,冷声道:“你们管不管?”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就别怪他自己动手了。 男孩的奶奶顿时脸色一变,跑过来护着自己孙子道:“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要不要脸啊!” 宋文彬要被气笑了,自己孩子跑到别人那要吃的,还想打人,他们明明看着却不管,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欺负他们家孩子。 宋文彬把那小孩往他奶奶怀里一扔,直接放话道:“看好你们家孩子,他要是再来惹嫌,我不跟孩子计较,我可以直接找他爸。” 说着他看了眼缩在病房那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你家孩子踢我家孩子一脚,我就踹他爹两脚,不信你们试试。” 男孩的爸爸闻言,本就矮小的个子好像又缩了一截,眼神都不敢跟宋文彬对上,抖着声音对老太太说:“娘,咱给桩子办出院吧。” 老太太被宋文彬的话气得要翻白眼,又听见自家儿子没出息的话,顿时心里一闷。她男人死得早,一个人把儿子带大,她性格要强,结果儿子偏偏是个懦弱性子。 “不办!”老太太嗓门洪亮,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咱桩子病没好,凭啥出院?不出,就住这儿了!” 桩子也跟着嚷嚷:“不回去,要在这吃糖水鸡蛋!” 男人尴尬地搓了搓手,偷偷看了宋文彬一眼,见人家没看他,自顾自吃着饭。刚升起来的一点儿勇气被老太太一吼,又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老太太说完,发现没人搭理他,瞪了宋文彬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连块肉都舍不得给孩子吃,抠死你算了。” 宋文彬好似没听见她说的话,故意夹起一块比较肥的肉块,吹了半天,才慢条斯理地吃进嘴里。 桩子立刻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哭嚎:“我的肉,我要吃肉!” 老太太连忙去哄,直到向辰一边看戏,一边吃完自己的水果粥,那边一家子还在闹哄哄地哄孩子。 吃完饭,宋文彬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许恒洲说话,他拿起保温桶,仔细看了看:“这是饭盒?做得可真好。” 许恒洲道:“能保温的,我想着买两个以后给你带饭用,没想到先用在这儿了。” “好东西。”宋文彬敲了敲保温桶的桶壁,赞叹道。 “我这次带回来不少东西。”许恒洲帮着宋文彬把碗筷收拾好,“我那个包里有个手电筒,您试试亮不亮。还有个闹钟,得重新调时间。” 宋文彬道:“都是得用的东西,我回去看看。” 他把收拾好的保温桶碗筷拎起来,对许恒洲说:“我回去收拾一下,晚点儿回来换你,你回去睡觉。” “我在这儿睡吧。”许恒洲道:“您也几天没休息好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我陪着辰辰就行了。” 宋文彬犹豫了一下,他不是担心许恒洲照顾不好向辰,他是怕隔壁又起幺蛾子。 许恒洲站起来,对隔壁赵奶奶说:“麻烦您照顾下我弟弟,我去送送大伯,马上回来。” 赵奶奶连忙道:“去吧去吧,准给你看好了。” 向辰这会儿有些犯困,耷拉着眼皮子要睡不睡,一手拉着许恒洲的衣摆,迷迷糊糊地听他大伯和哥哥说话。 许恒洲把向辰的手拿开,向辰瞬间睁开眼睛,许恒洲跟他说了一声,然后跟着宋文彬往外走。 出去离病房远了,宋文彬才张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家大侄子,向来习惯闷声发大财,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是悄悄的享用。像今天这样突然做了好菜,还带到医院里,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回去吃才比较符合他的性格。 “我问过医生。”许恒洲答非所问:“他说辰辰最好别急着出院,吊针还要打两天,而且还要观察下情况。” 宋文彬挑眉:“所以?” “所以我要给他一个良好的环境,休息好了才更利于康复。”许恒洲笑了下,道:“明天我就要让那一家子滚蛋。” 宋文彬面色古怪:“你这是什么办法?” “不然呢?”许恒洲解释道:“我跟赵奶奶打听过了,他们惹得也不止一个人,有人想来硬的,老太太碰一下就往地上躺,一副要讹人的模样,说好话也不听。您今天是吓住他们了,可是真要动了手,那老太太闹到厂里就难看了。” 他嗤笑了一声:“咱们是打了老鼠怕伤着玉瓶,既然软硬不吃,我就让他们自己搬走。” 宋文彬来了点兴趣:“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许恒洲一摊手:“只要咱家一直有好吃的,那孩子一直馋着,就会不停的闹下去。老太太要么满足他,要么就带他离开,眼不见为净。” “他要是抢你的呢?”宋文彬问。 许恒洲冷静道:“孩子对孩子,大人对大人,他从我手里抢不到东西,敢动手我就敢打回去。如果他家大人跟我动手,您不妨学学赵奶奶,看看他家还有什么可以砸的,都给他砸了。老太太心疼了,自然会撤退。” 宋文彬看了许恒洲一眼,心里莫名有点毛毛的,自家这大侄子,是不是太聪明了点。 送走了宋文彬,许恒洲回去守着向辰。 大概是连续几天不停歇地闹腾,熊孩子终于扛不住了,晚上安安静静地睡了一觉,病房里的其他人也就一夜睡到大天亮。 宋文彬来的时候,向辰还在睡着,手上吊针已经扎上了。 许恒洲醒得早,刚洗漱完,就看见护士拿着输液瓶过来。他想着向辰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就没叫他,帮着护士把向辰的手拿出来抓住,然后看着小胖爪子又被扎了一针。 之后他怕向辰睡着了乱动跑针,干脆坐在床边,一手抓着向辰手腕,防止他乱动。 宋文彬做了早饭送来的,他不敢再挑战没做过的食物,给向辰蒸了碗嫩嫩的蛋羹,自己和许恒洲就是最常吃的玉米糊糊。 蛋羹拿出来,宋文彬先给许恒洲看:“瞅瞅,能吃不?” 许恒洲心里有些好笑,知道他大伯是被那一盘子黑暗排骨给伤着了。 他干脆先舀了一勺,尝尝味道,“好吃。” 宋文彬松了口气,喊向辰起来,提着吊瓶让他去洗漱完之后,回来吃掉了那碗蛋羹。 上午许恒洲回家一趟,他洗了个澡,然后重新收拾了下东西。 中午继续做好吃的,向辰的鱼片粥,没有一点儿刺的鱼肉切成薄片,煮进粥里几乎要化开。许恒洲尝了一口,味道清淡鲜甜,感觉很不错。 他和宋文彬的午饭,许恒洲继续选择味道大的菜色。既然已经给向辰做了鱼片粥,那就再做个酸菜鱼。主食依旧是玉米面馍馍,蒸好了一起送去医院。 中午,熊孩子哭闹着要吃许恒洲碗里的食物,老太太腆着脸过来,让许恒洲大方一点儿,给弟弟分点儿吃的。 许恒洲闻言,点点头道:“您说的对。” 然后在老太太惊喜的眼神中,他从自己碗里的鱼片上撕下牙签粗的一条鱼肉,筷子一扬,喂进馋了半天的向辰嘴里。 隔壁孩子馋着,向辰也馋呀。他吃的不是不好,但是嘴里没味儿,就想吃些重口的,他哥还不让。 突然被赏了一口吃的,向辰受宠若惊,含着那一丝丝鱼肉,尝着点儿味儿都高兴的不行。 许恒洲笑眯眯地看他吃完,才跟老太太说:“我弟弟身体还没好呢,等好了我全让给他吃。” 老太太被他气得差点仰过去,抖着手指指许恒洲,碍于宋文彬在旁边看着,她什么都没敢做,哼哼哧哧地回去了。 没讨到吃的,老太太的心肝嚎了一中午,连糖水鸡蛋都只让他安静了一会儿。 不似之前故意闹着惹人烦,这次那孩子是非要吃好吃的。老太太没要到,他自己跑过来抢。老太太也是够可以的,她怕宋文彬又像昨天那样把她孙子拎起来,就挡在宋文彬面前,随时准备往地上躺。 熊孩子冲到许恒洲面前,张牙舞爪地往他身上爬,伸手要夺他的碗。 许恒洲可不惯他,想当初向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他一脚踹翻自家的熊孩子弟弟。 他把碗往向辰手里一塞,三两下把男孩扯开,一手扣住两只手腕。熊孩子不依不饶地要踢他,许恒洲任由他在自己裤子上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然后对着屁股,一脚给他踹翻了。 老太太再也顾不得缠着宋文彬了,扑到孙子面前把人扶起来,然后冲过来就是一副要跟许恒洲拼命的架势。 “你打我家孩子试试!”宋文彬火速想起昨天自家大侄子的话,两三步走到那家床边,一手抄起老太太家的开水瓶,举起来道:“我不能跟你个老太太计较,但是你要敢打我家孩子,我把你家当给你全砸了!” “放、放下!”老太太心都提起来了,她家可就这一个开水瓶了啊! 宋文彬哪会听她的,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您看好自家孩子,我也不想跟你找麻烦。”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咬牙把扯着嗓子哭的孙子拉到自家病床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道:“宝啊,不哭了,奶奶给你煮鸡蛋吃。” 老太太说到做到,打发自己跟个隐形人一样的儿子看着孩子,自己回去煮了个鸡蛋,宝贝一样捧回来。 桩子吃着鸡蛋不哭了,老太太一边得意的看着宋家这边,一边大声问:“宝啊,鸡蛋好吃不?” 桩子吃得狼吞虎咽,被蛋黄噎得只翻白眼,老太太连忙倒水拍背。 但是她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下午宋文彬去取了个包裹,是许恒洲从省城寄回来的。 包裹里吃得真的是不少,许恒洲把点心一样拿了一包,糖果各色都装了一些,然后通通带去医院。 中午赵奶奶回家去了,下午来了之后听儿媳妇讲过事情经过,对宋文彬大为佩服,见到许恒洲就跟他说,要是中午她在,铁定不让那老太婆好过。 许恒洲笑着领受了赵奶奶的好意,然后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打开,顿时床头的小桌子上铺了满满的一层好吃的。 向辰不能吃,只能眼巴巴看着。许恒洲给宋文彬递了一块桃酥,又一样捡一些用纸包了递给赵奶奶。 赵奶奶推拒半晌,红着脸接过来:“多不好意思,老占你们便宜。” 许恒洲笑道:“您别这么说,这些天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这点儿东西,不值什么,您尝个味道。” “没帮什么忙。”赵奶奶道。 又跟宋文彬夸赞:“您家孩子教的可真好。” 宋文彬两口一个桃酥,闻言笑道:“您家琴琴也乖。” 赵奶奶爱怜地看了眼小孙女,把手里的点心递过去,让她吃。 小姑娘早就馋了,拿了一块方饼干,含着一个角慢慢舔,咬都舍不得咬。 向辰看得眼馋,扯他哥的袖子,小声道:“哥哥,我也想吃。” 许恒洲看他一眼,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怜极了。 许恒洲心里一软,伸手去拿桃酥,向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然后就见他哥把桃酥的酥皮撕下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喂他嘴里。 向辰:“……” 向辰几乎是噙着泪吃完嘴里的那点儿点心,他以为中午他哥给他撕了牙签大的一点肉是为了故意气那老太太,没想到他真能这么抠。 第50章 想吃肉 “哇我也要吃饼干!”桩子震天响的哭嚎声响彻整个病房。 老太太手忙脚乱地哄孩子:“宝啊,咱不哭啊,奶奶给你煮鸡蛋吃。” “我要吃饼干,我要吃点心,哇……” 老太太哄了好一会儿,桩子还是哭得声嘶力竭,那真是下了狠力气,嗓子都快喊劈了。 老太太心疼的不行,没法子,现在市里供销社可没点心卖。上次上了一点儿江米条,她刚听到消息赶过去,早让人买光了。老太太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孙子还在不停嚎哭,哄又哄不住,她只能想法子。 最后,老太太从自己里面那件衣服的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零钞。 老太太拿了两毛钱,走到宋文彬面前,把钱递给他:“买你一斤点心,不用找了。” 旁边赵奶奶刚被孙女塞了半块饼干,美滋滋地吃完,听见老太太这话,顿时嗤笑出声:“老太婆,你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两毛钱?你怎么不去供销社买江米条啊,看人家卖你不。” 现在这年头,什么馅都没有的馒头都要四分钱一个,还得加二两粮票。加了糖的糕点,江米条都要好几毛一斤,粮票另算。像许恒洲从省城带回来的这些,送礼的时候包几块,就能算一份不错的礼品了。 老太太想拿两毛钱买许恒洲的点心,确实是痴人说梦。 “那能一样吗?”老太太振振有词:“供销社是国家的,他这自己的点心,怎么好收那么多钱。再说了,都买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新不新鲜。” “新不新鲜不劳您老操心了。”宋文彬没接老太太手里的钱,“这点心我们不卖,您把钱拿回去吧。” “你什么意思?”老太太大怒:“你给她们点心不给我们,区别对待!我不跟你计较,拿钱跟你买你还跟我拿乔。听说你还是个厂长,有你这样当干部的吗?对待人民群众不能一视同仁,我要去你厂里告你去!” 宋文彬昨天专门去打听了这家的底细,闻言顿时冷笑一声:“您去吧,需不需要我给您指个路?应该不用,毕竟我跟您儿子一个厂。” 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尴尬地问:“你是机械厂的厂长?没听说过有姓宋的厂长啊……” 厂区医院并不是机械厂一个厂单独办的,而是附近几个厂子合作,规模比市医院也不小。 向辰刚一住进来,老太太就打听过他们家的事,听说家长姓宋,是个副厂长。老太太觉得自己听都没听过,肯定是个没什么权力的。 她也不是谁都敢惹,那些真正惹不起的,就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早让人收拾了。 比如说隔壁赵奶奶一家,她之所以敢让孙子去抢人家小姑娘东西,就是因为她知道赵奶奶家的情况。 赵家只有赵琴琴的爸爸在机械厂工作,顶的是赵奶奶的班,赵奶奶顶的又是早逝的赵爷爷的班。琴琴妈是个农村户口,虽然勤劳能干,但是很难在城里,尤其是工厂找到活干,平时只能在家做些家务,照顾老人孩子。 老太太家里要比赵家好一点儿,他儿子也在机械厂上班,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做些后勤打杂的活,但是他儿媳妇是隔壁棉纺织厂的职工,一家子双职工,多厉害! 老太太觉得自家很了不起,看不起赵家,也不虚宋家。觉得宋文彬是个副厂长又怎么样,一个厂子里副厂长好几个,还不知道是哪个小厂子里的厂长,又管不到她儿子头上,怕什么。 结果万万没想到,宋文彬竟然真是她儿子的顶头上司。 “我刚来没多久,您没听过也不奇怪。”宋文彬慢条斯理地说:“您要去厂里告我的话,最好去找厂长,其他副厂长跟我同级,不太好处理。” 老太太连忙摆手,赔笑道:“看我,年纪大了脑子就容易糊涂,您别跟我计较,我就是来问问,这点心哪买的。” 宋文彬不假辞色:“您要真有意见只管去说,我们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别人污蔑。” “没有没有,没意见……”老太太缩得比她儿子还厉害。 宋文彬依旧一副正直脸:“您要是有意见,可一定要去厂里说。切记把所有细节都说清楚,不然到时候厂里安排调查组,查明不符实,您儿子那可就不好安排了。” 看着老太太抖抖索索的样子,宋文彬还好心补充了一句:“糕点是省城买回来的,新鲜的很,饼干最便宜,才六毛一斤,粮票也收的不多,您下次去可以带点儿回来。” “好、好……”老太太脸上挂笑,腿脚麻利地溜回去了。 向辰嘴里那点儿酥皮早吃光了,看着他大伯大发神威,几乎看呆了去。 “大伯你好帅!”向辰冲着宋文彬竖起大拇指。 宋文彬得意地笑了笑,虽然不明白帅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看得出来他家小孩是在夸他。 旁边赵奶奶也啧啧赞叹,她对上老太太虽然没怎么吃过亏,但也干不过她。总是这样闹,赵奶奶也很烦的。宋文彬这一通收拾,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边宋文彬被夸得眉开眼笑,那头许恒洲心里却酸溜溜的,他一心为向辰打算,那小东西还嫌他抠!也不想想他都是为了谁。 咧着嘴笑的向辰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老往桌上那堆点心上溜。没得吃就算了,看见了却吃不着也太惨了。 而且那个酥皮好香啊!虽然只尝了一点点儿薄薄的皮子,但是那么酥,一进嘴里几乎就划掉了,那个桃酥一定很好吃。 向辰舔了舔唇,讨好地冲他哥笑了笑:“哥哥,你要吃点心吗?” 许恒洲斜眤了他一眼,想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于是点点头,道:“吃一个也行。” 向辰积极道:“我给你拿,我刚洗过手的。” 说完他目标明确的伸手拿了个桃酥,然后非常狗腿地凑到许恒洲嘴边:“哥哥你吃,我喂你。” 许恒洲挑眉,这是想讨好他?啧,福利真不错,不过就算你再讨好我,也不会给你吃点心。 其实不是他真舍不得这点儿吃的,本来就是给家里人买的,他也不好这一口。 关键是向辰病没好,医生嘱咐了要忌嘴,因为这时候真没多大条件给病人准备合适的病号饭,所以医生画的范围其实还蛮大的。不能吃的挺少,就嘱咐了一下要吃清淡好消化的。 点心之类的,向辰现在是真不能吃。要不是为了弄走隔壁那队祖孙,许恒洲也不会现在把这些东西拿过来馋向辰。 但是向辰不知道啊,还一脸小乖巧地看着他哥,小胖爪子捏着块桃酥,殷勤地喂他哥吃。 许恒洲美滋滋地享受自家小孩的孝敬,他吃一口,就能看见向辰咽一口口水,于是他就觉得嘴里的点心更好吃了。 因为桃酥爱掉渣,一碰酥皮就掉,向辰一手喂他,一手放在下面接渣子。等许恒洲吃完,向辰手心里接了一小撮酥皮,最大的也没指甲盖大。 许恒洲吃了一个觉得滋味不错,正想跟向辰说让他再给拿一个,就见向辰义正言辞道:“哥哥你吃东西怎么还漏啊,浪费了多可惜。” 说完手一扬,手心里那点儿酥皮全倒进里自己嘴里。 许恒洲:“……” 许恒洲差点被自己嘴里没咽下的点心给呛着,要不是向辰脸上美滋滋的笑,他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向辰抿完那点儿,又凑过来问许恒洲:“哥哥你还吃吗?” 许恒洲看他一眼,“不吃了。” 虽然自家团子难得动回脑子就为一口吃的,看得他心酸又心疼,但是他不敢给他吃太多,那点酥皮是极限了。 向辰沮丧地缩了回去,许恒洲又心软了,摸摸他的头发,偷偷跟他说:“哥哥收了好多,等你好了吃。” 向辰瞬间开心了,他就知道他哥最疼他。 他们这一片和和乐乐,病房最里面那一圈却依旧哭声震天。 桩子不再假嚎,这次哭得真心实意,不一会儿就把嗓子给喊劈了。老太太听着宝贝孙子嘶哑的声音,心疼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最后实在没法子,老太太去别的病房高价买来两根江米条,她宝贝孙子吃着占了嘴才停止哭嚎。 许恒洲等着那小孩吃完江米条,慢条斯理地把自己带来的那包糖打开。 他买的糖果有好几种,最便宜的就是他现在拿的这种,没糖纸,就是散称的糖球,但是也便宜。稍贵一点儿的是有糖纸的,里面糖果五颜六色,据说是水果糖。还有花生糖和酥糖,那个也贵,一般人家只有结婚或者其他重大节日才舍得买一点儿。 当然,许恒洲不是舍不得那贵的糖出来给人吃,只是他真拿贵了,估计隔壁床的一家人是真不敢收。 他拿干净的牛皮纸把糖包好,拿出来也不邋遢,看着一堆糖球,可招小孩喜欢。 向辰还好,他爱吃奶糖,他哥长期供应,所以对这种糖球没太大的渴求。但是病房里另两个孩子就不一样了,糖果对孩子的吸引力简直太大了。 许恒洲还生怕那边没注意到,故意跟向辰说:“辰辰,拿糖给小姐姐吃。” 向辰乖乖把他哥手里的纸包接过来,两手捧着,走到赵琴琴面前,奶声奶气:“姐姐吃糖。” 赵琴琴垂涎地看了眼糖果,却没伸手去接,扭头看向自己奶奶。 赵奶奶先前接了他家的点心,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又拿糖给她们,赵奶奶虽然心疼孙女,但也不肯要了。 向辰也察觉到他哥一系列行为有些反常,但是这时候肯定不会给他哥拆台。于是卖力劝说小姑娘,又跟赵奶奶说了几句好话,他模样讨喜,嘴也甜,赵奶奶被哄得眉开眼笑,终于松口让赵琴琴接糖。 小姑娘高兴地不行,向辰看看没包装的糖球,让她把一个小碗端着,然后把糖给她倒碗里。 小姑娘捧着小碗,捻了一颗糖,先喂给奶奶,然后自己美滋滋地吃了一颗。 旁边的小孩趴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这边,赵琴琴吃糖的时候,他的嘴角流出一长串口水。 老太太在许恒洲拿糖的时候,就想挡着她孙子的视线,结果那孩子直接扒开她,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 向辰给赵琴琴分完糖,拿着剩下的往回走。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响,他扭头一看,隔壁男孩被赵奶奶按住,正挣扎着伸手去抓赵琴琴。赵琴琴抱着自己的小碗,躲在奶奶身后。 “你放开我孙子。”老太太去掰赵奶奶的手,“你个老虔婆,弄疼我孙子我跟你没完。” 赵奶奶也怒了,这是看她们家好欺负还是咋地,一次两次抢自家孩子吃的。 “老太婆,你还没长记性是吧!”赵奶奶不甘示弱:“你家这个再抢我们琴琴东西,我就去你家里砸,大不了去厂里让领导评评理,工人子弟是不是应该一身强盗习气!” 老太太愤愤地掰开赵奶奶的手,牵着自家宝贝孙儿往回走:“宝儿,走,咱不要她们的,谁稀罕?!” 可是她孙子却非常不配合,往下一坠赖在原地:“我不,我就要吃糖,我要吃糖,给我吃糖……” 赵奶奶无奈,刚想再哄两句,那孩子出溜一下爬起来,直接朝向辰冲过来。 向辰转身想躲,许恒洲却早有防备,一把将向辰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冲过来的小孩。 那孩子跟他奶奶一样,欺软怕硬,昨天被许恒洲踹了一脚,却没能找回场子,所以心里记下了,这人是不能招惹的。 他跑过来想抢向辰的糖,撞上许恒洲冰冷的眼神,顿时僵在原地。老太太赶上来,一把拉住他,生怕他去招惹这对兄弟。 糖抢不到,桩子可会找他奶奶麻烦,哭着嚎着要吃糖。反正他奶又不会揍他,只要哭闹总会有糖吃的。 老太太身心俱疲,她带的一点儿钱大半都给孙子拿去买江米条了,还要留一点儿买明天的糖水蛋。红糖鸡蛋只是不要票,但是钱还是要的,在老太太看来,红糖和鸡蛋都是好东西,可比吃那什么江米条划算多了。 但是现在没办法啊,不给吃的宝贝孙儿就一直哭下去。老太太只能把剩下的一点儿钱拿去又换了一根江米条,这才让桩子停下来。 这么一通折腾,老太太整个人都有些受不了了。好在宋家带来的吃食已经分得差不多了,晚上等儿媳妇送饭来,就问她要点儿钱,明天给乖孙买红糖鸡蛋吃。 老太太心里盘算得好好的,就听见那头许恒洲清亮的少年音,他在跟宋文彬说话。 许恒洲:“大伯你明天想吃什么?家里还有点儿肉,红烧了吧?” 宋文彬很上道:“行,跟上次一样,切大块,一口下去,要流油的那种,用馍馍夹着吃,最香了。” “行。”许恒洲点点头,继续道:“那中午烧肉吃,早上给辰辰做个蛋羹,咱们俩就吃个面条对付一下。晚上的话,我带回来几个大肉包子,肉馅的不经放,咱都吃了吧。” “好,就这么办。”宋文彬听得都想咽口水了,要真能这么吃就好了,但是还是要配合演出,“家里的肉一顿吃不完吧,这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要不后天继续烧肉,免得放坏了。” “行,那不红烧了,换个法子做。”许恒洲道:“蒜泥白肉,小酥肉,卤肉,小炒肉,或者继续做猪肉炖粉条也行,你想怎么吃?” 都行!我都爱吃!宋文彬心里这么回答,面上却轻描淡写:“你看着办吧。” 向辰听得晕乎乎的,他家里有这么多肉吗?那次做排骨,还是他大伯去朱师傅家现买的,他哥带回来这么多肉干嘛?就算带回来了,也可以放空间里慢慢拿出来吃,怎么全拿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他哥,刚想问,就见他哥给他使了个眼色。 向辰茫然地看了他哥一眼,识趣地没说话。 他以为只是个正常的饮食交流,那头的老太太却听得心惊胆战,我的老天爷啊,这么吃下去,自家宝贝孙子得哭成什么样儿啊! 但是她又不敢跟宋文彬说,我孙子馋,你们不许吃肉。 老太太一拍大腿,扭身去找医生换病房。 医生早就受够她们了,病好了住医院干嘛,这不是找事嘛,更别说这家子还那么不安分。 老太太好说歹说,又哭又闹,医生怎么都不肯松口。老太太没法子了,等晚上送饭的时候,她的宝贝孙儿竟然先看宋家的饭,并且做好了哭闹的准备。 老太太看得心都凉了,连夜带着孙子出院,手续都是第二天她儿子来办的。 “走得好!”赵奶奶拍手乐道:“终于走了,不然下次还得来闹。” 向辰看着那边空荡荡的病床,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他哥使什么招儿了。再一回想他哥反常的地方,向辰很快想明白了。 “哥,哥!”向辰看着许恒洲两眼发亮:“他们是被馋走的吗?” 许恒洲被他的说法逗乐了,抿唇笑了一下,道:“也可能是气走的。” 向辰乐了,看了眼他大伯,然后问他哥:“咱们家真的有肉吗?明天做红烧肉?” 许恒洲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自己吃不着使坏呢。 “没肉,明天不做肉了。”许恒洲满足他的小心愿。 宋文彬痛心疾首,差点说没肉我可以去买啊!大侄子回来才吃了两顿好的,难道又要继续吃糊糊? 向辰:“那大肉包子呢?” 许恒洲:“没有,我编的。” 向辰脸上的笑更甜了,大伯今天吃了四个桃酥,吃得可香了。 向辰:“那你们明天吃什么啊?” 许恒洲:“馍馍,粥。” 宋文彬:“……” 第51章 小升初 向辰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才出院。 病房里那对祖孙走了之后,向辰养病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虽然被要求忌口,很多好吃的东西吃不到。但是他哥有办法,总能把清淡的吃食做的有滋有味。 许恒洲也没再馋向辰,剩下的几天,跟宋文彬老老实实地吃馍馍和糊糊。 中间到了领粮食的日子,宋文彬拿着副食票抱回来大半袋子大白菜。许恒洲就拿这个做菜,白菜汤、醋溜白菜、清炒大白菜等等,吃得宋文彬私下吐槽,自己都快变成白菜了。 好在向辰就快出院了,宋文彬乐呵呵地去朱师傅家弄回来好些排骨、五花还有蹄子耳朵之类的,吃不完可以卤着,卤肉也好吃啊。 向辰出院那天,许恒洲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宋文彬得偿所愿,抱着一碗红烧肉吃得几乎热泪盈眶。当然,向辰现在肯定不能直接吃大油大腻的食物。 肉只许吃一块,还是专门给他挑的最小的一块。饭食也是专门给他做的,一碗细细的面条,大骨汤做底,上面加两个太阳蛋,一把小青菜,看着也十分诱人。 向辰很喜欢吃他哥下的面,不管什么样的面条,他哥总有本事做得十分美味。向辰吃完一碗面,一整个星期的郁气全消除了。 向辰在医院虽然遇见了熊孩子,但也遇见了隔壁床赵奶奶一家这样的好人。 他出院那天,赵奶奶偷偷塞给宋文彬一个篮子,篮子里是一只野鸡并几样野果子。 这是她儿媳妇陈晓梅娘家送来的,陈晓梅是农村户口,但是是家里的老来女,上头四个哥哥,爹娘疼她,兄嫂对她也不错。家里知道她嫁进城里不容易,偶尔偷偷弄来些野味,都攒着给她送来了。 也是赵家人心善,这几年灾荒,好多乡下地方都饿死了人。城里人有分配粮,怎么都能有一口吃的。陈晓梅娘家孩子多,灾年过不下去,硬着头皮求到外嫁女头上。 赵奶奶是个明白人,硬是从自家口粮里扣出一半给陈家人拿回去,这一半粮食,算是陈家老小的救命粮。自此陈家对赵家满怀感激,有点好东西都给他们送来。 这野鸡和野果子就是前两天陈家人送来的,这时候农村所有东西都是集体的,山上的野物野果,一般不允许私人去打。也是这两年闹饥荒,粮食不够吃只能往山里想法子,才管的不那么严格。但是那么多人抢,能弄来这些也是很不容易的。 宋文彬偶尔也会偷偷去老乡手里买些东西,怎么会不清楚,自然是不肯收的。 赵奶奶却一定要让他收下,自家吃人家那么多吃食,饼干糖果,可都是省里买回来的稀罕玩意。她们家琴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怎么也要好好谢谢人家。 赵奶奶好说歹说,几乎要跟宋文彬着急了,宋文彬无奈,只能收下这一篮子心意。 回去之后,宋文彬再去朱师傅家弄来点不错的肉,就让许恒洲拿篮子装了给赵家送点儿过去。东西不多,但也是个心意。 赵家住在离家属楼不远的另一个家属院,从宋家走过去不要十分钟。 赵奶奶推辞不过,收下肉,却给许恒洲的篮子里装了不少自家腌的小菜。许恒洲拿回去之后尝过,比他空间里的大牌子下饭菜也不差,味道非常不错。 这样你来我往,两家也算是有了交情。赵琴琴是个性格温和的小姑娘,跟向辰也挺处得来。 后来有一次向辰偷偷给陈小花讲她不明白的题目,正好赵琴琴来找他玩,两边撞上了,向辰干脆给两个小姑娘做了个介绍。就那一次,两个小姑娘竟然成了好朋友。 陈小花年纪比赵琴琴小两岁,但是性格反而更沉稳些。赵琴琴因为家庭和睦,反而性格比较天真。两个小姑娘处着,基本都是打头的都是陈小花。 向辰要上学,陈小花和赵琴琴不用,等他再见到两个小姑娘的时候,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得。 向辰对此乐见其成,两个都是好姑娘,能认识也是缘分,陈小花家里那样,有个知心的小姐妹挺好的。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匆匆溜走,夏天渐渐来了,气温也一天天升高。 人们一个个脱下厚衣长袖,换上短衫。家里条件不好,春夏秋三季只有一件罩衣的,就把袖子卷起来。 家属区的小孩子们甩掉布鞋,男孩们连上衣都不穿,有的直接光着屁股。女孩们稍微矜持一些,少有的几个穿着小裙子,大部分都是又长又大的,上面哥哥姐姐穿不了的衣服。 向辰从看见他哥给他带回来的那套海魂衫起,就开始盼着夏天早点来。他从小就喜欢各种威武帅气的制服,大学的时候要不是分数不够,就报考军事院校了。 宋文彬和许恒洲觉得那套衣服太薄,硬是拖到大部分男孩都光着了,才准他换上那套衣服。 向辰那天穿上新衣服新凉鞋,美滋滋的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在一群浑身泥土汗水,晒得黑不溜秋的男孩中间,向辰白净净的一身海魂衫,简直是鹤立鸡群。 这时候的小孩儿们哪知道什么海魂衫,都以为当兵的穿得就是绿军装。向辰仰着小下巴给小伙伴们普及了一下常识,他这身,是海军叔叔们穿的衣服,坐大船的军人! 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快让向辰飘起来了,一群人围着他,叽叽喳喳问着海军的故事。 许恒洲从向辰下楼起就在外面走廊看着,一群孩子中间,他们家小孩是最出挑的一个。同龄人中间个子最高,长得最好看,穿得整整齐齐。 许恒洲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看他家小孩养得多好。 七月,暑假前夕,宋家迎来一件重要事件,向辰和许恒洲要参加小升初考试了。 对于自家两个孩子的成绩,宋文彬一向很有信心。要考试了,别的家长都紧张起来,他只叮嘱两个孩子好好发挥。 考试那天,宋文彬特意请了假送两个孩子去学校。这时候小升初考试没那么多科目,就只考语文和数学,半天就考完了。 考完试,等拿到成绩单,暑假就来了。对于其他年级的学生,考完就等于解放了,虽然根据成绩高低会在家里得到不同的待遇,但是竹板炒肉吃完,暑假还是可以欢快的过。 但是对于参加升学考试的学生来讲,考不上可能就是辍学的结果。虽然家里不一定缺那点儿学费,但是如果在学校学不出个名堂,还不如早些出来,学着做点什么。半大的孩子,在家里也算半个劳力了。 许恒洲和向辰自然没这个忧虑,考完试就回家了,等成绩出来,果然双双满分,顺利考进机械厂附中。 因为向辰小天才之名广为流传,所以他考出这个成绩反而没激起什么水花。人家提起,也只说一句,宋家那个小的不愧是个小天才,跳级不说,小升初还考满分。 在向辰的天才光环下,许恒洲的成绩反而没什么人关注了,毕竟向辰年纪摆在那里,虽然许恒洲跟同班同学相比小一两岁,但是向辰的光环太耀眼,注意到他的人实在不多。 许恒洲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他向辰哥哥,天才的哥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然后心里忍不住想笑。他还是第一次作为另一个人的从属被定位,感觉竟然意外的不错。 宋家一片欢欣,隔壁陈家又闹起来了。 实际上,这几个月隔壁就没有安分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陈国良被蔡珍凉了心,心里有了隔阂,加上陈老太在背后小话不断,于是越发看她不顺眼。 蔡珍也不是完全蠢到家,虽然不明白陈国良心里的想法,但是自家男人越来越冷淡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开头还小意逢迎了几回,但是男人一旦变了心思,想找你事是一找一个准。 蔡珍嫁过来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身份比陈国良高一截,被这么找了两回麻烦,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两夫妻算是彻底闹翻,完全对着来,家里东西都砸坏了许多。 陈小花跟向辰说,她爸提过好几次离婚,她妈不干。向辰觉得,这样闹下去,总有一天这两口子要掰。 这天又闹起来,不为别的,小升初考试的事。 陈家今年也有一个考生,就是最大的孩子陈芬。陈家两口子以前最喜欢她,觉得这孩子聪明,以后准能考高中,进工厂,当干部。 但是实际上,陈芬的智商只是一般水平,努把力,小学课程又不太难,考个不错的成绩是不成问题的。 她以前一心想着她妈的话,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好好学习。家里的活不让她干,连陈小花都比她干得多,她只用学习就行,这样她成绩才能保持在全班前十。 结果这最后半年,陈家闹成一团,没功夫管她。陈芬自己也是心思浮动,没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到了最后考试的时候,靠着以前的底子,虽然不至于倒数,但是分数就很难看了。 对比一下隔壁那对兄弟,蔡珍觉得她太不争气,在家里狠狠骂了她一顿。陈芬上次在她爸面前卖了蔡珍,导致她妈跟她离了心,这之后只能缩着脖子做人。 这次也一样,蔡珍骂她,她只能老老实实听着。等陈国良回来,蔡珍抱怨了几句他不管孩子,陈国良冷笑说她也没管,然后两人就吵起来,吵着吵着情绪激动之下就动手了。 陈国良也没怎么蔡珍,就是在蔡珍扑上来抓他脸的时候推了她一把,没想到蔡珍没站稳摔了。这一摔不得了,蔡珍本来还想爬起来再战的,突然听见陈小花的尖叫声。 她顺着陈小花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滩暗红的血迹在她身下蔓延。 第52章 小团体 蔡珍怀孕了。 那天蔡珍被送到医院,诊出有孕,只是因为那一摔,摔出了先兆流产。好在她身体还不错,孩子是保住了。 向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偷偷跟许恒洲吐槽:“这两个人不是吵架吗?听说都快离婚了,怎么还能有孩子啊!” 许恒洲勾了勾唇角,看他一眼道:“是陈国良想离婚,又不是蔡珍想离。” “所以呢?” “床头打架床尾和听过没!”许恒洲胡乱揉乱了向辰的头发,撵他去玩,“别管那家子的事,糟心。” 向辰还是没太明白,但是他哥不让问,他就跑出去找小伙伴们玩了。 许恒洲看着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去,才往隔壁看了一眼,然后嗤笑一声。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张床上睡着,女方有心不想离婚,想修补关系的话,有比滚床单更简单的方法吗? 如果是反过来可能会让结果更糟,但是像隔壁家那样的,蔡珍得手的几率太高了。 陈国良这种男人,看着老实,其实颇有些大男子主义。就算他心里想着要离婚,但是蔡珍主动凑过来,他自己老婆,有什么不能睡的? 这样一想,蔡珍怀孕简直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了。只是这样一来,隔壁两口子十有八九是离不了的。 果然,等蔡珍出院的时候,陈国良的态度已经转了个弯。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是也不会处处跟蔡珍呛声找麻烦了。 不管怎么说,蔡珍现在怀着他的孩子,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万一就是个男孩呢。 陈国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这次根本不敢抱太大希望。只是如常一般照顾她,家里的事多让几个女儿来做。 陈芬升学考没考好,爸妈因为她的成绩吵起来,她妈差点流产,陈芬哪还敢耍什么脾气?一整个夏天都夹着尾巴做人,让干什么干什么,老实的不得了。 其实陈芬对于她妈怀的这一胎,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妈怀孕了,她爸妈就有可能离婚。 离婚!以后人家说起来她爸妈离婚了,该多丢人啊!以后她找对象也会被人看不起,那也太惨了,所以她肯定不愿意让他们离婚的。但是她也没办法改变她爸妈的想法,好在她妈怀孕了,终于不用担心了。 但是另一方面,陈芬又很怕她妈生的是个男孩。她爸妈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疼她了,如果再生个弟弟,那她爸妈肯定只会疼那个小崽子。所以,生个女娃吧。陈芬每天都要偷偷对着她妈的肚子祈祷。 躺在床上修养的蔡珍心里也有烦恼,和自己男人闹成这样当然不是她所希望的,离婚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可是陈国良似乎铁了心跟她闹,蔡珍忍了几次忍不了了,终究造成现在这种后果。 好在她机智,哄着陈国良跟她来了几回,不知道哪次就怀上了,看来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 蔡珍觉得,这个孩子是老天在帮她,那很有可能就是个男娃啊!但是她也不敢说,怕又生个女娃,再让陈国良失望一次,怕是真要离婚了。 蔡珍心里藏着事,看家里几个孩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听人说,怀孕的时候要多看长得好看又聪明的男孩,这样生出来的才会是跟看的一样,聪明好看的男娃。 蔡珍又瞅了一眼家里的几个丫头片子,难受地合上了眼睛,都怪她们,看了这么多女娃怎么生男娃! 要是隔壁那个小崽子在就好了,蔡珍默默想,长得好看,脑袋也聪明,她多看看,肯定能生个更优秀的。 向辰可不知道有人在念叨他,他正当小老师给人上课呢。 因为这次升学考的优秀成绩,向辰天才之名算是彻底坐稳了。家属楼的大人看他的眼神都无比慈爱,好多人都求着他,让他教教自家孩子。 他去找小伙伴玩,发现小虎子趴在凳子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原来是期末考试没及格,回来被他爸赏了一顿竹笋炒肉。 小虎子哭得凄惨,他爹妈见到向辰却热情极了,连忙给他拿吃的。虎子奶奶自己炒的瓜子,香的不得了,平时都待客的,虎子妈却给向辰抓了一大把。 向辰被塞了满手,两人又跟向辰说好话,让他多教教小虎子。 向辰本来就跟小虎子处的好,自然是想着他好的。暑假他又没什么事做,能帮帮小伙伴他肯定是愿意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向辰开始了自己的暑期辅导班,一开班就有六名学生,分别是他的小伙伴亮亮、虎子,王鹏,冯家兄弟。唯一的女学生是赵琴琴,她九月份才上小学,赵奶奶听说之后让她跟着先学学。 本来还应该加上陈小花的,但是因为蔡珍怀孕了,把自己看得金贵。又当起了甩手掌柜,又不怎么管陈小草了,陈小花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小妹妹,毕竟上面两个姐姐可不会好心管陈小草。 向辰的小课堂就放在他家客厅,地方够大,不像别的家里,摆张桌子就坐不了人了。宋文彬对此也表示支持,只跟他说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至于许恒洲,小课堂摆在家里还是他提出来的。向辰回来兴冲冲的跟他们说要当小老师,给小伙伴们补课,许恒洲就想到了场地问题。 别人家里待不下,就算待得下他也不想让向辰大夏天的到处跑。如果没地方,很可能就搬着桌椅去空地上了,这大太阳,向辰那白嫩嫩的可不经晒。 另外,他暑假也没打算闲着。市里,还有周边乡下多跑跑,不说别的,探个路子也是好的。 当然,许恒洲每次出去都能带些东西回来,乡下应季的蔬菜,几个鸡蛋,偶尔会有野味。一些是他从空间拿的,一些就真是跟老乡换的了。 最开始是他一个人跑,后来又多了几个,一个是李亮的堂哥李明,十五岁。一个是王鹏的亲哥王栋,十七。还有一个是家属楼的一个男孩,张兴业,十四,是许恒洲和向辰的同学。 几个男孩中,王栋的年纪最大,跟他弟弟一样,也是又高又壮,看着跟个成年人没差了。他学习不好,考不进厂子,家里又只有他爹一个工人,没岗位可以给他顶。所以只能做些散工,给人跑跑腿什么的。 李明是李亮堂哥,两兄弟关系不错,向辰也跟他见过几回。他是个爽朗性子,知道向辰跟他弟弟玩得好,还说要罩着他。向辰听李亮说过,他哥打架老厉害,报他哥的名号,谁都不敢欺负他。 张兴业是向辰同学家邻居,他们家在二楼,平时上学有时候会在路上遇见。说实话,他其实不是个很显眼的孩子,在班里也没什么存在感,什么都只是一般。直到许恒洲带他一起,向辰才知道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哥搭上线了,而且还颇受好评,说他听聪明的。 向辰忙着给自己的小伙伴补课,等他回过神来,他哥身边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 也不知道许恒洲是怎么收服这几个人的,不管是最高大的王栋,还是桀骜不驯的李明,都很听许恒洲的话,哪怕他年纪最小。 许恒洲带着几个男孩,辗转在青江和周边几个乡镇。有人帮忙之后,他能弄到的东西就更多一些了。那些孩子的家长看到他们带回去的东西,自然喜出望外,更不管他们往哪跑。 这时候虽然私人不通买卖,但是自家东西跟人换一些使用却是无碍的。加上许恒洲他们动作也不大,就是细粮换粗粮,粗粮换蔬菜,分量不多,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一家一顿的样子,所以也没人去为这个为难几个孩子。 当然,许恒洲他们也不是只换这些,有一次他看到一个男孩提了大半桶小龙虾,他用一个黄馍馍把这些全换回来了。 其他几人都很不解,李明跟他说:“你换这个做什么?这东西肉就一点点,烤着不好熟,难得弄。” 许恒洲笑笑,只说等回去就知道了。 回去之后,向辰看见小龙虾高兴的不行,围着他哥来回转。 许恒洲留几个伙伴在家吃饭,这段时间几人关系越发好了,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互相留饭的情况。但是也不多,毕竟粮食少,不敢随便吃人家的。 几个少年都是能吃的时候,家里多少馍馍都不够。好在他们留下吃饭,都不是空着手的,当天弄来的食材就都留下了。 一大堆食材,玉米棒子直接煮了,好了就可以先吃。萝卜白菜切块,放进骨头汤里一起煮,一大锅汤端出来,香的不行,萝卜白菜吃着都有滋有味。 他们几个,一人捧着个大海碗,不歇气儿的就能灌下去好几碗。 土豆红薯直接烤着吃,从灶里刨出来,还烫着手,一个个一边呼气一边扒皮,吃的喷香。 宋文彬跟几个男孩一起吃的乐呵呵的,向辰手上拿着个玉米棒子,一边啃一边往厨房看,他知道今天真正的好吃的还没上呢。 等厨房飘出香味的时候,几个都吃的差不多了。那香味一股一股往鼻子里钻,几个少年都伸着脖子往厨房看。 宋文彬还没站起来,向辰已经跑进去了,许恒洲站在灶边,锅里红通通的小龙虾正烧着,扑鼻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第53章 小龙虾 “给我一个。” “别抢!” “你吃这么多了……” 宋家的客厅里,一群人围着张小桌子,个个吃得头冒汗,满手油。 桌子中间的两大盆麻辣小龙虾,一盆已经只剩下一个盆底了,桌边的几个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剥着,眼睛还盯着饭盆舍不得离开。 那大半桶虾,许恒洲做了一大锅,家里最大的饭盆差点都没装下。许恒洲干脆盛了两份,一份给他三个伙伴,一份他家里人吃。 倒不是有什么讲究,他是怕一会儿抢起来,宋文彬碍于辈分不好意思下手。那几个也放不开,还不如分开,让他们自己抢去。 果然,龙虾刚上桌的时候,几人看着红通通油汪汪的龙虾就开始咽口水,扑鼻的香辣气息也加剧了唾液分泌的速度。等许恒洲一句,开吃,三人立刻一人抄起一个,不管烫不烫,先塞进嘴里尝个味儿。 许恒洲做的是正宗的麻辣小龙虾,汤汁香、麻、辣、鲜,一口吮进嘴里,浓郁的滋味顿时溢满整个口腔。还没吃到肉,几人已经被这奇特的味道征服了。 许恒洲他们这边的小龙虾其实分量要少一些,他吃东西一向克制,不会贪食。向辰年纪小肠胃弱,不敢让他吃太多,就给几个尝尝味道,剩下的宋文彬一个人应该是够吃的。 宋文彬也没吃过这玩意,这东西不好处理,肉少,吃起来费劲,也就孩子会花时间弄些填填肚子。 但是经过许恒洲一处理,宋文彬闻着就觉得应该又是好吃的。他现在已经对他大侄子的手艺彻底服气了,私下觉得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子做的都好吃。 小龙虾上了桌,许恒洲先自己拿一个剥给宋文彬示范,他提前挑了虾线剪开虾背,掌握技巧的话剥起来很容易。宋文彬看着他手指灵活的分开虾壳,抽出虾尾,然后把一个完整的虾肉喂进向辰嘴里。 “好吃!”向辰含着虾肉说话含糊不清,夸赞完之后就忙着吃肉了,吧唧吧唧几下咽下,然后自己伸手去捞虾。 许恒洲抬臂架住他的胳膊,手里动作不停:“我给你剥,小心划手。” 宋文彬看了一下自觉学会了,拿了一个开剥,结果剥了一半断了。他看看手上那一点点肉,有点嫌弃,这还不够塞牙缝的。 等他把那塞牙缝的肉放进嘴里,顿时睁大了眼睛,然后再也不嫌弃肉少了,虾钳子都能咬碎了把肉吸出来。 他们这边吃得还算安分,旁边的一桌已经开始你争我夺。 几个少年性格不同,吃起龙虾来方式也不一样。一开始还都学着许恒洲的法子,剥壳抽尾。等吃着味儿了,一个个抢起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栋吃法最野蛮,一个龙虾塞进嘴里,用力一咬,只听见咯嘣声,龙虾壳都在他嘴里碎成小块,最后吐出来的残渣只剩下最坚硬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都被他嚼吧嚼吧咽下了。 李明性子急,不耐烦剥虾,但他牙口没王栋那么好,连虾壳都吃。于是只能手嘴并用,咬了虾头就叼着吸虾黄,手里剥肉。咬了虾尾就用牙齿舌头剥肉,手指去抠虾黄。 三个人中间吃得最讲究的反而是张兴业,他手指十分灵活,只看了一下许恒洲的手法,很快就学得八九不离十。只见他手指翻动,短短时间一个完整的虾仁就出来了。香辣嫩滑的虾仁扔进嘴里,再吸一口虾黄,吃得别提多美了。 一边一盆,多的那份反而先吃完,几个男孩战斗力不俗,一个个抢着来,一边辣的吸气手上还不停,自然吃得快。 宋文彬速度也不慢,他这边还少一点儿,向辰吃了几个,许恒洲就不许他吃了,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大伯一口一个吃得无比投入。 空气里鲜香麻辣的气息还没散开,宋文彬看看光秃秃的盆底,叹了口气:“虽然有点废油,但味道真好,偶尔吃吃还是要得。” 几个少年吮干净手指上的油渍,恨不得把盆底子抱起来舔干净。 李明捡了个干辣椒段放嘴里嚼,一边辣的吸气,一边道:“许哥,兄弟真是服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凭这一顿,你让我干啥都行啊!” 他年纪比许恒洲大几岁,但是自从打输了之后,就管许恒洲叫哥了。另两个跟着他叫,张兴业还好,王栋那个头,喊起来简直有点喜剧效果。 另两个虽然没说话,但也跟着点头。 许恒洲笑骂道:“没出息,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总能吃到更好的,急什么。” 张兴业轻声道:“这顿最好的就是跟着许哥才吃到的。” “就是嘛!”李明大大咧咧道:“咱们还是跟着你混有奔头。” 王栋一向不善言辞,但也很听许恒洲的话。 许恒洲笑笑,没接话,见他们实在舍不得剩下的那点儿油汤,他自家又不会像别家那样留下来重新做下顿的菜。所以问过他们后,就去拿了几个馍馍,一人一个。夏天天热,冷的也能吃,直接擦着油汤,吃的喷香。 最后盆底子都让他们擦干净了,当佐料的几颗蒜,一些辣椒段,就是最好的小菜,同样被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几人帮着收拾桌子清洗碗筷。宋文彬端着杯茶水,一边悠闲地喝着,一边看自家大侄子收揽人手。 一整个夏天,许恒洲带着三个少年跑遍了青江和周边几个大一些的县城乡镇。龙虾又吃了几回,其他的野味也没少吃,几个少年的关系越发稳固了。 天气最热的时候,向辰苦夏,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许恒洲拿回来一些绿豆,天天给他熬绿豆汤喝。 老家属院儿那边有水井,煮好的绿豆汤用沁凉的井水冰一下,夏天喝起来最驱暑气了。 许恒洲忙得脚不着地,向辰的小课堂也卓有成效。最开始的几个学生,他先摸清各自的学习情况,短板在哪,然后针对性学习。经过他一段时间的补习,几个孩子都有了明显的提高。 家长们高兴的不行,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小天才在办补习班,争着抢着想把孩子往这里送。 向辰哪敢收,不说他教不教的来,那么多孩子,他家里也待不下啊。 再说了,他能帮着几个小伙伴提高成绩,一是人少,他每个人都能针对性补习提高。二是几人都挺听他话的,让做什么练习做什么。 但是人多了就不一样了,他年纪小,别的不认识的孩子送来了也不一定听他的。再说,他也没那个精力和能力去带那么多学生。 好在宋文彬很明理,首先考虑的也是向辰会不会累到。被家长们找上门的时候,他就不想答应,但还是问过向辰的意见,知道他也不愿意之后,就干脆的拒绝了。 有的家长还算讲道理,听宋文彬解释过理由后觉得可以理解,就带着孩子回去了。有的就在后面说些闲话,觉得都能给那几家孩子补习,怎么就不能给自家孩子补? 把消息传出去的家长们顿时后悔莫迭,生怕宋家生气不让自家孩子去了,还专门拿了礼物上门,跟宋文彬和向辰道歉说好话。 宋文彬自然不肯收,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回来脸上笑开了花。看他家小孩多优秀,连带着他这个做大伯的都受人尊敬。 暑假忽忽悠悠就过去了,开学后向辰和许恒洲一起去机械厂附中报道。 许恒洲的几个伙伴,王栋准备去参加今年的招兵,他身体素质好,如果能去参军也很不错。 李明和张兴业都要上学,李明初二,张兴业跟许恒洲一样,初一新生。 向辰入校的时候又引起了一阵小轰动,附中招收的多是附近几个厂的子弟,也有别的地方考进来的学生。向辰的天才之名机械厂传的比较广,但是其他地方的学生并不清楚。 许恒洲本来打算进了初中就跳级,他心里还惦记着几年后那场动荡。算算时间,正赶上他们快高考的时候,如果不能在这之前读完大学,那就只能放弃高考,再等十多年之后了。 可是现在向辰提前跳级进了他一个班,许恒洲权衡了一下,决定不跳级了,老老实实按部就班读完中学。 向辰这个年纪,再跳肯定不合适,而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放他一个人在这同学都比他大一截的班里,许恒洲不放心。 再说,他也不是非要读那个大学,时间太赶,要想提前读完,他跳一两级不够。跳多了又是个天才的名号跑不掉,等乱起来了,这名号不见得好。他们家有向辰一个天才就够了,而且向辰年纪小,就算几年后也才十来岁,不显眼。 想清楚之后,许恒洲重新做了计划,这几年着重的就是攒钱和物资。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随着天气的变冷,秋天来了又走了,第一片雪花飘下来的时候,向辰迎来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场雪。 半年时间,许恒洲和向辰都长高了一点儿。 当初许恒洲寄回来的棉花作用大了,宋文彬拿去找人做了几床厚棉被,路上遇见的人还一直追问这么好的棉花哪来的。 剩下的棉花一人一套棉衣,里面穿上许恒洲上次寄回来的厚线衣,暖和的不得了。 冬靴是许恒洲出去一趟拎回来的,这半年他跟徐友良见过几次面,电报寄到家里,宋文彬也知道了他认识一个海市人,两人有几分交情。许恒洲借的就是徐友良的名号,给自家人一人弄来一双厚厚的靴子。 天气越来越冷,学校烧起大锅炉,他们学校有不少住宿生,乡镇的学生,好多都是背了口粮来上课的。十天半月的回去一次,家里给蒸些野菜团子黑馍馍带上,好一点的能带点咸菜,差一点的不但没菜,一天三顿,一顿一个馍馍都保证不了。 这些学生每天把口粮送去学校食堂热一下,有钱的就打一份一分钱的白菜汤,没钱的就就着热水把馍馍吃了。 雪越下越深的时候,向辰和许恒洲中午也不回去吃饭了。路上积雪太多,难走,外面还冷,赶回去吃顿饭又得匆匆往学校赶。 宋文彬倒是想去接他们,两边时间对不上,还要绕段路,干脆中午都不回去了。 不在家吃,许恒洲也想法子让家里人吃好一点儿。他配了许多馅儿,白菜肉馅,酸菜粉条,萝卜豆腐,包了许多包子,一次蒸好,早上一人带两个。 到工厂和学校,食堂有地方专门给蒸饭的,热气十足,中午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热腾腾的。 食堂有汤有菜,许恒洲和向辰打一份清汤,看情况再打个菜,跟周围同学比起来,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饭食了。 天气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就在这样的寒风中,向辰迎来了他的第二个五岁生日。 第54章 五年后 向辰的生日在农历十二月份,过完生日不久就要过年了。 本来许恒洲打算偷偷给他过的,没想到宋文彬提前提起此事。许恒洲这才想起,许大山的小儿子似乎就是冬日里生的。他不动声色地套了下话,果然,许大山的小儿子也是这个月生日,具体哪天宋文彬也不知道。 这就简单了,许恒洲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哪天生的,宋文彬问起,他就把向辰的生日报了出去。 向辰生日那天,许恒洲花费心思给他做了个蛋糕。没有烤箱,锅里蒸出来的蓬松感不够,更像是鸡蛋烤饼,但是味道相当不错,向辰一个人就吃了好几块。 这时候的孩子过生日,能吃个鸡蛋就很开心了,也不讲究送什么生日礼物。但是宋文彬还是给向辰准备了一份礼物,他没有经验,问过向辰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之后,给他买了几本书。 给孩子看的课外书在青江市并不多,宋文彬连着跑了几次书店,才买来这几本。 向辰翻过,是带一点儿科幻意味的故事,印刷简陋,但里面内容看起来饶有趣味。 晚饭许恒洲做了面条,宋文彬帮着和面,一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长寿面。 晚上躺在床上,许恒洲问向辰有没有想要的礼物,他空间里的物资,几乎可以满足向辰所有的愿望。 向辰歪头想了半天,最后拉着他哥的手小声说:“我小时候最想有个哥哥,陪我玩儿,也不让别人欺负我,所以现在已经很满足啦。” 许恒洲眼底蕴满笑意,轻轻揉了揉向辰的头发,小孩发质很软,许恒洲曾经听人说,头发软的孩子心也软。 “还有什么其他的愿望吗?”许恒洲问。 向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许恒洲迟疑了一下,他真没看过什么故事,童话什么的,没听人讲过,自己也没看过。 “给你讲个我以前经历的事吧。”许恒洲提议道:“我少年时候参加过军事夏令营,遇见过一些还算有意思的事。” “哇,童子军那样的吗?”向辰来了精神,他还真不知道他哥有这种经历。 许恒洲愣了一下,想想向辰对于军装的喜爱,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不算吧。”许恒洲不急不缓地开始讲述:“有一次是野外训练,我们扎了帐篷……” …… “向辰,快点快点!”天还蒙蒙亮,家属楼已经是人声鼎沸。小虎子拿着个挎着个竹篮子,不停催促道:“快点儿啊你,晚了好东西都没啦!” “来了来了!”向辰匆匆拿毛巾胡乱擦干脸上的水迹,一手抄起一个篮子,一手带上门,跟着小虎子往下跑。 “你哥和你大伯可真疼你。”小虎子边跑边说话:“我妈大半夜就把我叫起来了,要不是我跟她说要来喊你,现在早被拉过去排队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等着这个月的工资和各类票据下发,好去买了粮食物资过年。昨天厂里领工资,又有消息说今天供给的物资有许多好东西,所以一早各家各户都去排队了。 而且因为他们要买的东西种类很多,不在同一条队伍里,所以一般这个时候都是一家子一起出动,一人排一队。宋家本来人就少,向辰要是不去,他大伯和他哥得多花多少时间。 “闹钟被我哥关掉了。”向辰有些懊恼,他昨天特意上了个闹钟,就是怕他哥不叫他,没想到早上被小虎子喊起来,家里人都走光了。 “没事,别急。”小虎子安慰他:“亮亮他们排在前面呢,到时候你去插个队,反正你这么矮,人家也注意不到。”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向辰听完脸色更难看了。他今年已经十岁了,个头长得却很慢,脸也圆,看着还是一团孩气。 “我是长得慢,等我十几岁一下子就长很高了!”向辰不服气道:“你看我哥,我大伯,哪个是个矮个子?我这是还没开始发育!” 他完全忽略了宋文彬和许恒洲其实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不过他穿越前确实不矮,虽然没到一米八,也有一米七六。而且他才二十,还能再窜一窜呢。 “是是是。”小虎子不跟他争,向辰脾气好,但是一说到身高准炸,这时候就要顺着来。 “诶,到了,你去找你大伯拿票,我去看看亮亮他们在哪。”说话间已经到了,买东西的人们排成长队。小虎子推了向辰一下,自己朝反方向跑了,转眼间就不见踪影。 向辰找了个稍微高一点儿的地方,垫着脚往里看,很快找到他哥了。 许恒洲一身灰色的棉衣棉裤,脖子上戴了毛线围巾,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身上的少年气却所剩无几,只是这么站着,就显出跟周围人不一样的气质,好认的很。 向辰跳下台阶,拔腿跑过去:“哥!” 许恒洲循声看过来,等向辰在他面前站定,立刻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围巾也不戴,手套呢?” 说着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系在向辰脖子上。 “哥你戴。”向辰扭了几下,没躲开许恒洲的手,只能围上还带着他哥体温的围巾。 许恒洲还在絮絮叨叨:“大冷的天你跑出来做什么?感冒才好,要是再生病了,可有你受的。” “哥我知道啦。”向辰伸手去翻许恒洲兜里的票,“给我票,我也去排队,咱们买完了赶紧回去。” 许恒洲从一大堆票里翻出油票糖票给他:“你去买这两个,油瓶子也给你。” 他从自己篮子里拎出个油瓶子放进向辰的篮子里,想了想,又把手伸进脚旁边的麻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纸包给他:“早上没吃饭吧,先吃点垫一垫。” 向辰打开纸包,见是几块大饼干,立刻猜到他哥应该是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你们吃了吗?”向辰问:“要不我给大伯送点去?” 许恒洲道:“不用,我们早上吃过了才来的。” “那我去排队啦。”向辰把纸重新包好,放进自己篮子里,跟他哥挥挥手,然后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刚找了两条队,就听见有人叫他:“向辰,这儿!” 向辰循声看去,原来是小虎子,他和亮亮分别排着一队,但挨得很近。他跑过去一问,小虎子那队是副食,亮亮那队倒是可以买油。 仗着个小灵活,向辰钻过去,亮亮往后给他让了个位置,让他站在自己前面。后面的大人看他们一眼,见是两个孩子,最后也没说什么。 向辰把篮子挎在手臂上,拿着纸包打开,然后一人分一块饼干给两个小伙伴,自己也拿了一块慢慢啃着。 “真好吃。”亮亮把油瓶子放在地上,一手接着饼干渣子,“我早上就吃了一个馍馍,饿死了。” “你还有馍馍吃。”小虎子不忿道:“我早上可什么都没吃,我妈说等我们买完东西再回去吃早饭。” 他顾不得品尝,三两下吃完手里的那块饼干,又把碎屑全倒进嘴里,咕哝道:“等回去我早饿死了。” “呐,再拿一块。”向辰闻言,把自己手上的纸包递过去。 小虎子看看剩下的几块饼干,想吃又不好意思伸手,向辰早上也没吃呢,这饼干也没几块了。 “吃吧,没关系的。”向辰大方的把手伸过去,“我早上不爱吃这个,等回去吃饭。” 小虎子和亮亮这才又一人拿了一块,慢慢啃着。 “你哥对你可真好。”小虎子吃着饼干,又夸了一遍许恒洲。他早上跟向辰一起过来的,可没见他带饼干过来。 向辰抿唇笑了一下,得意道:“我哥对我最好了,我大伯对我也好。” “以后可不一定了。”亮亮突然插话道。 向辰疑惑地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亮亮挨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听说,工会的那个谁,在跟你大伯谈对象。” “不可能!”向辰立刻反驳:“我大伯要是谈对象了,肯定会和我们说的。” 这几年,随着他们机械厂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宋文彬作为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光棍儿,也不可避免的遭遇了各种说亲拉媒。 宋文彬本人长得高大硬朗,为人正直,作风正派,工作能力也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儿,还带着两个孩子,但是依旧是许多人眼中的良婿。 这几年,向辰见到了许多给他大伯说亲的婶子大妈,有几个姑娘条件还很不错。但是宋文彬铁了心的不肯谈这事,许恒洲和向辰怕他是因为他们俩才不肯谈的,直接找他说明,两个人都不介意,他们俩都希望宋文彬以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但是宋文彬还是拒绝了,谁来说都没用,许恒洲和向辰也不能逼他,只好就这样算了。 所以如果宋文彬真谈了对象,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瞒着自家人,一定会先问过自家两个孩子的意见。 “真的!”见他不信,亮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没骗你,我二姐夫不是也在工会嘛,我听我二姐跟我妈说的。” 他说的有凭有据,向辰有些动摇了:“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说是个新考进来的干事。”亮亮挠头,回忆了一下他二姐的话:“叫什么萍,二十多岁……” 向辰砸了砸舌,二十多岁啊,那不得比他大伯小十好几?要这事是真的,那他大伯算是老牛吃嫩草了,难怪不肯跟他们说。 “我回去问问。”向辰道,然后又叮嘱亮亮:“你别跟别人说了。” “我肯定不说。”亮亮举手保证,又补充了一句:“我妈我也不让她说。” “好兄弟!”向辰想拍拍亮亮的肩膀,发现有点架胳膊,于是讪讪的把手收了回去。 “快快。”小虎子催促道:“快到你们了,票准备好。” 向辰把油瓶子拿好,票也捏在手上,等到他了,钱、票、瓶子一起递过去,很快就给他打了小半瓶油回来。 “哇,这个月油这么多啊!”小虎子前面还有两个人,他看着向辰手中的油瓶子感叹。 “要过年了嘛。”亮亮的也打好了,接过自家的油瓶子,举起来看了一下道:“不知道我妈会不会给我炸丸子吃。” 小虎子一边往自家的麻袋里装大白菜,一边吐槽道:“想得美,这点儿油,能炸几个丸子?你过年只吃一顿啊!能包个饺子吃就不错了,我就想吃顿饺子。” 向辰和亮亮都帮着他装白菜,满满一大麻袋,三个人装完只能拖到一边,等大人来搬。 “我帮他抬一边去,你先去买糖吧。”亮亮见向辰手上还拿着糖票,建议道。“行。”向辰点点头,对小虎子说:“我要是看见你家里人了就让他们过来。” 商量好之后,向辰去找买糖的队伍,找了几条队,终于找到了。这条排的也长,向辰扫了一眼,没看见认识的人,只好老老实实地排在最后。 今天来买东西的人太多了,向辰站定没一会儿,后面又多了许多人。向辰闲着无事,四处看着,然后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挎着篮子往他这队后面排。 “小花!”向辰连忙叫她:“这儿,你怎么走后面去了?” 陈小花连忙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说:“我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去排别的队了。” 向辰往后让了个位置,陈小花站进去,后面的一个婶子不满道:“你这人怎么插队啊!” 陈小花不急不慌,笑眯眯道:“婶子,我和弟弟走岔了,都是一家,还排两次队啊。” 婶子看了他们俩一眼,嘀咕了一句:“一家人……长得也不像啊……” 向辰忍着笑,把自己没吃完的饼干给她:“还有两块,你都吃了吧。”他知道陈小花早上肯定没吃东西。 陈小花也不跟他客气,她这些年吃了向辰不少东西,也受过向辰很多帮助,在她心里,向辰就是她弟弟,她以后一定会报答他的。 向辰看她吃得香,心里也挺开心的,他一直把陈小花当成个小妹妹。 “你要的那两本书,我已经找出来了,什么时候有空,来找我拿。”向辰道。 陈小花吃完饼干,把纸叠好放进篮子里,才回道:“我这两天没时间,我爸说今年回老家过年,过几天就要走了。” “那等你回来再给你。”向辰道。说完他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今年又回去?你妈竟然愿意?” 他记得蔡珍很排斥回陈国良老家的,他在陈家那年,据说蔡珍已经好几年没跟着陈国良回老家过年了。 “为什么不愿意?”陈小花冷笑一声:“她现在有儿子了,带回去多风光。” 向辰恍然,四年前,蔡珍生下个男孩,取名……陈有财。 没错,这个名字蔡珍取的,大名有财,小名地瓜。有钱有粮,寄托了蔡珍对宝贝儿子美好的祝愿。 自从陈有财出生后,蔡珍算是彻底翻身了,陈国良抱着宝贝儿子喜出望外,再不提离婚两个字。 陈老太接到消息,难得的对蔡珍缓和了脸色,亲自到城里给蔡珍伺候月子。还把自己攒的半篮子鸡蛋给她送来补身体,就怕她没奶水饿到自家宝贝孙子。 蔡珍嫁过来这么多年,除了刚进门的那会儿,什么时候见到老太太这么慈爱过。开头还有些受宠若惊,后来想想,她可是生下了陈国良唯一的儿子,是陈家的大功臣。 于是腰也挺直了,头也抬得高了,连说话都硬气了几分。陈国良一改前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反而软和起来,一时间陈家夫妻关系又和睦了。 而陈小花现在这么愤恨,是有原因的。 陈有财跟陈家老四陈小草只差不到两岁,一个爹妈生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陈小草生下来蔡珍就没怎么带过她,刚出生那会喂过几次奶,后来蔡珍没奶水了,就让几个大点儿的女儿喂她各种糊糊。上面的两个大的没耐心照顾小妹妹,只有陈小花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 陈小花比陈小草只大五岁,就跟个小妈妈一样。要说那个家里她对谁感情最深,那一定是她照顾着长大的陈小草。 陈有财两岁多的时候,陈国良带着一家子回乡下老家。那天出了点什么事向辰不清楚,后来听陈小花说才了解情况。 陈家那个宝贝孙子,当初想要揍向辰的那个陈宝根,把陈国良家最小的两个孩子扔进了家里的大水缸里。 陈国良和蔡珍急疯了,把孩子捞出来之后,抱着他们的地瓜回了市里,反复检查过之后,确定孩子没事了,才想起几个女儿都还在乡下。 等把人接回来,当天晚上陈小草就开始发烧。蔡珍把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药给陈小草吃了一颗,不管陈小花怎么哀求,都不肯送她去医院,还因为她吵醒了陈有财,给了她两巴掌。 陈小花一夜没合眼的照顾了妹妹一晚上,第二天偷偷跑来找向辰帮忙。宋文彬把孩子送去医院,医生说差点转成肺炎。就这,蔡珍还跑来跟宋文彬吵了一架,明里暗里骂他多管闲事。 好在孩子病治好了,宋文彬懒得跟这种人计较。 然而过了没多久,陈小花发现有时候她叫陈小草,她就跟没听见一样。陈小花心里不安,试验过几次,又偷偷带着她去医院,拜托医生给检查一下。 结果非常不好,陈小草耳朵烧坏了。 第55章 过年事 “我先把东西送回去,你们慢慢走,等我来接。”宋文彬把他买的大半袋子粮食往肩上一抗,又拎起一袋子大白菜,跟向辰两人说了一声,就扭头大步往家里走。 向辰左右手各挎一个篮子,一个里面装着油、盐、酱、醋、糖、火柴、肥皂等等。这些东西看着小,也不值几个钱,却让他忙活了一大早上。 另一个里面装着一块肉,并几根排骨,猪耳朵尾巴等,卖肉的师傅已经认识他们家了,还专门给他们留了根好骨头。 许恒洲也拎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的全是大白萝卜。在这个没有大棚蔬菜的时候,冬天能吃的菜色也就白菜萝卜了。 来回奔跑忙碌了一上午,向辰的额角沁出颗颗汗珠,他想把围巾摘了,许恒洲却不同意,怕他刚出汗又吹风,再生病怎么办。 向辰拗不过他哥,只能老老实实的哈着热气往家走。 “哥,咱们过年包饺子吗?”向辰想到小虎子的话,就问许恒洲,他也想吃饺子了。 “包。”许恒洲把手上的麻袋换了个手拎,“想吃什么馅的?还是白菜猪肉?” “行。”向辰兴冲冲地点了点头,他哥配的馅儿好吃极了,不管是包包子还是包饺子,都美味的不得了。 想到吃的,向辰的肚子开始叫起来,他舔了舔唇,道:“哥咱们走快点儿吧,我饿了。” 许恒洲看他一眼:“不是给你拿饼干了吗?又分给虎子和亮亮了?” 向辰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还有小花……” “就你大方,给他们了不知道来找我再拿?”许恒洲一听就知道他自己估计没吃两块,嘴里数落着,脚上的步子却加快了。他倒不是心疼那点饼干,是觉得他家小孩饿着了。 “他们没吃早饭呀。”向辰轻声道:“亮亮和小虎子还好,回家还有口吃的,小花就只能饿着了。” 说完他想起刚才和陈小花的谈话,心里又有些丧气:“哥,小草的耳朵真的治不好了吗?” 这个年代,一个失聪女孩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想都想得到。 许恒洲想了一下道:“完全康复希望不大,但是如果找名医诊治,应该会稍微好点儿。”毕竟陈小草不是完全听不见了,离得近些,声音再放很大,她还是能听见一些的。 向辰闻言,稍微振奋了点儿精神:“那我去跟小花说,她可伤心了,知道这个消息应该能好点,只要有希望就好。” “先别说。”许恒洲听见他的打算,立刻劝阻道。 向辰不解:“为什么?” “找医生治病很花钱,而且还要去外地找名医。”许恒洲直接点出他们现在最大的短板。 向辰瞬间明白了,陈家绝对不会给陈小草花这个钱的,不然当初就不会把她拖成这样了。陈小花现在也才十多岁,虽然聪明,但是肯定没钱给妹妹看病。 就算他能说服他哥拿钱给她们,没有介绍信,陈小花想偷偷带陈小草去看病都不可能。 这样的话,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小花,只能加重她的心里负担,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还不如他先自己留意着,等有了消息,或者等陈小花年纪大一点能自己做主了,再跟她说。 他这么跟他哥说了,许恒洲紧了紧手上的袋子,对陈小草的治病情况不太看好。 今年已经是六六年了,近段时间风声很紧,宋文彬也察觉不对,频繁跟以前的战友领导联系,打探情况。许恒洲这几年也扩展了几条消息渠道,打听来的消息不怎么好。 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陈小花如果想找医生给陈小草看病,去医院是不行了。各地农村农场找一找,可能能找到好医生。 想到这,许恒洲又提醒了一句:“年后我们要去卫家,你要是不想去,提前跟大伯说。” 卫鸿升是宋文彬的战友,两人关系十分不错。他转业后在青江市武装部当部长,为人爽朗大方,对向辰和许恒洲也很好。 当初宋文彬刚来青江,很多东西都是卫鸿升帮忙置办的。向辰最喜欢的那套小军装,就是卫鸿升送的,也就是那套衣服,留下个祸头。 那套小军装其实是卫鸿升他老婆攒了许久的布票,给他家小儿子卫航做的。卫航跟向辰同岁大月份,那套衣服是卫夫人准备等卫航生日的时候给他的。 宋文彬刚搬来那天,出去给向辰找衣服,想着卫鸿升家两个男孩,应该有旧衣服可以给向辰穿。等他找上门,卫鸿升二话不说,把那套新衣服给了宋文彬。 宋文彬不了解情况,卫鸿升只说是家里给孩子做的,先拿去穿没关系。宋文彬就把那套小军装给向辰拿回来了,结果就穿出问题了。 卫航是卫家的小儿子,上面的一兄一姐比他大十多岁,所以家里格外宠一些。他一早就知道他妈给他做了套小军装,还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妈才想法子换了绿布给做的。 结果盼来盼去,盼到生日那天,衣服没了。卫航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卫家夫妻俩怎么劝说都没用。卫鸿升被他闹得心火上头,拎过来就揍了一顿。 卫航没了衣服,还挨了顿打。不可能记恨他爸妈,就把这事记在了向辰头上。 向辰五岁那年春节,宋文彬带许恒洲和向辰去给卫鸿升拜年,卫航当着所有人面说向辰是个小乞丐,抢他的衣服。 当时气氛特别尴尬,向辰是听他说起才知道事情原委。如果知道是这样,他宁愿穿着自己那件破衣服,也不会穿卫航的新衣服。 卫鸿升脸色铁青,当着众人面把卫航拎过来就揍。宋文彬赶紧拦,卫夫人也帮着说话,说大过年的不兴打孩子。 当时宋文彬是想带自家两个孩子回去的,但是卫鸿升一个劲儿的挽留,又把卫航拉过来让他给向辰道歉。他们两个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可能因为孩子的一句话就断交。 向辰想想,虽然他不了解情况。但是他穿了卫航的衣服是真的,人家心里有怨气也是应该的,既然两家这种关系,大不了他让着卫航一点儿,本来就不是真的小孩,没必要跟他计较。 可是从那以后,卫航好像跟向辰杠上了。逢年过节两家见面,卫航总要找向辰的麻烦。哪怕被他爸揍,他也要过来招惹一下向辰。 向辰烦不胜烦,回去求他哥,想法子弄来绿色布匹,重新给他做了套小军装送过去。但是卫航收了衣服,反而变本加厉,向辰躲着他,他还能跟着他爸找上门来。 家长希望孩子们能相处和睦,向辰却实在跟卫航处不来。听见他哥提起过年要去卫家的事,向辰顿时颓丧了。 “我不想去……”向辰皱眉道:“但是这样说大伯心里会不开心的,而且他要是找上门来更麻烦。” “那就去吧。”许恒洲不在意道:“就吃顿饭,你跟在我身边,吃完咱们就回来。” 向辰想想,也只等这样了,好在卫航不知道为什么还挺怕他哥的,有他哥在,好歹能收敛一点。 两兄弟有说有笑,快走到家属楼的时候,宋文彬放下东西回来接他们。他接过许恒洲手上的大麻袋,许恒洲又把向辰的篮子拿过来自己提着。 向辰看到宋文彬,顿时想起亮亮的话,他忍了忍,等进了门,立刻迫不及待地问:“大伯,我们要有大伯母了吗?” 宋文彬呛了一下,放下手上的麻袋,扭头看向辰:“你听谁说的?” 向辰眼睛一亮,有情况啊! “大伯大伯,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喜欢她吗?”向辰仰着脸满脸好奇地问。 宋文被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狼狈,推推站在一旁看好戏的许恒洲,转移话题道:“去给辰辰弄点东西吃,他不是没吃早饭吗?” “我不急。”向辰抓着宋文彬的手不让他走,“大伯你告诉我吧,我不会给你捣乱的。” 宋文彬看看自家两个孩子,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没定,你们不要乱说,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方萍同志是个好姑娘,是他配不上人家,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 向辰和许恒洲都点头应下,他们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说完话,许恒洲去给向辰做早饭,宋文彬和向辰把刚买回来东西归置好。 本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上课的,但是今年年初就有乱象,到了下半年,学校已经不怎么讲课了。六月份的时候,上头发出通知,当年的高校招生工作推迟。又过了十来天,现行的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办法被宣布废止,大学停止招生。 这一年,向辰和许恒洲本来应该读高三的,学校乱了,大学不招了,他们索性都回了家。 向辰年纪还小,只能在家待几年,许恒洲却准备去参加工厂的招工考试。 过年的时候,向辰如愿吃上了饺子。不光有白菜猪肉馅的,还有萝卜豆腐的。豆腐是赵琴琴拿来的,她外婆家送来几块豆腐,赵奶奶让她给宋家送来一半。赵琴琴过来的时候,许恒洲正在烧肉,连忙让向辰盛了一碗给她拿回去。 两家子都不是爱占人家便宜的,这样你来我往,这几年关系越发亲密了。 年后,宋文彬带向辰和许恒洲去卫家拜年。向辰心里不太乐意,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卫家这天一大家子都在,卫家大儿子卫宇已经结婚生子。二女儿卫巧雯二十岁,高中落榜,本来准备复读考大学的,结果大学不招生了,只能在家等着工厂招工。 进了卫家门,许恒洲和向辰先跟卫家夫妻拜年,卫鸿升拿了红包给他们。许恒洲推据不要,他虚岁都十八了,怎么还好意思收红包。 卫鸿升把红包硬塞进他口袋里,又笑眯眯给向辰塞个红包,然后招待他们吃东西。 外面天冷,向辰穿得太厚,戴着帽子围巾,脸圆圆的,看起来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卫航在他背上推了一把,还笑话道:“许向辰,你是个球吗?我推你你怎么不滚啊!” 向辰扶着他哥的手臂才勉强站稳,扭头瞪了卫航一眼,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取帽子围巾。这是他这几年琢磨出来的经验,越是跟卫航怼,他越是来劲。他爸揍他他都不怕,一定要把向辰气得眼睛都红了才开心。 卫鸿升听见卫航的话,反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怎么说话的?再瞎说你给我滚出去。” 卫航撇撇嘴,伸手抓了把花生慢慢剥着吃,等他爸一走,眼神又滴溜溜地在向辰身上打转。 向辰在许恒洲身边坐下,屋子里有火盆,坐了没一会儿就热起来了,额头上也沁出汗珠。卫宇的老婆见了,跟他说让他把外套脱了,屋子里暖和,等出去了再穿。 向辰看看他哥,得到允许才伸手脱棉袄。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红毛衣,许恒洲觉得他穿红色好看,每年给他准备的毛衣都是红的。 向辰也确实适合穿红,他皮肤白,头发又黑又软,眼瞳颜色也深,穿着一身红衣,更衬得他眉眼精致好看,跟个年画娃娃一样。 “这两个孩子可真是俊。”卫宇老婆把向辰衣服收起来放进卧室里,转头跟自己老公说:“宋叔叔家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都是爹妈生的,人家孩子长那么好看。听说学习还好,性子也好,咱家孩子长大了,要是能有一半我就满足了。” 卫宇抱起自家才两岁的宝贝儿子,笑眯眯道:“我们家也不错啊,我长得不丑吧,咱家小航长得也好,等咱儿子长大了,肯定是个俊小子。” 卫宇老婆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心里也觉得自家儿子长得不差,给孩子套了个小兜兜一会儿吃饭用。 她想着刚在外面看见的事,忍不住对丈夫说:“你说小航怎么回事啊?那衣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人家向辰也赔了他一套,他怎么老找人家麻烦?” 卫宇嗤笑一声,道:“蠢小子!他哪是想找向辰麻烦,想跟人家做朋友不好意思说,逮着人欺负,现在到好,向辰看他跟看什么一样。躲都躲不及,还做朋友。” 说完觉得他弟弟真的太蠢了,卫宇又把自己儿子举起来,哄道:“儿砸,你可不要学你小叔啊!像你爸爸我多好,聪明!” 卫宇老婆不相信:“不会吧,哪有这样做朋友的,小航就没跟向辰好好说过话,老欺负人家。” “我弟弟我还不清楚?”卫宇笑道:“起先因为衣服的事,他心里有疙瘩,找向辰麻烦,向辰不跟他计较。后来他自己想通了,想跟向辰玩,向辰不搭理他了,他就急了,好话不会说,只会去招惹人家,你说蠢不蠢。” 卫宇老婆睁大眼睛,叹息道:“是有点蠢,要我我也不搭理他啊!” 她起先觉得小叔子性格不太好,公婆又偏疼,心里其实挺不待见卫航的。现在听她男人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难怪公婆偏疼,孩子这么蠢,当父母的不多看顾一些怎么办啊! 客厅里,卫鸿升和宋文彬在一边下棋,卫巧雯端了杯水过来递给许恒洲:“许大哥,你喝水。” 向辰坐在旁边忍笑忍得很辛苦,他不想来卫家,他哥也不想来。他是因为卫航,他哥就是因为卫巧雯了。 这姑娘比他哥还大两三岁,第一次见面时许恒洲还小,卫巧雯还没起什么心思。对着他们兄弟态度平淡,向辰自己觉得她好像有点看不起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随着许恒洲年龄增长,身高拔高,卫巧雯看许恒洲的眼神渐渐变了。 也不怪她乱动春心,许恒洲今年还不满十八,但已经有一米八的个子,性格沉稳,气质出众,身上不见少年的浮躁气质,看着要比实际年纪稍大一些。他又那样一副长相,不是向辰吹的话,他在这五年了,就没见过比他哥更好看的男孩子。 去年卫巧雯第一次叫许恒洲许大哥的时候,卫航当场不给他姐面子的大笑出声,气得卫巧雯站起来把他锤了一顿。 现在卫航被他妈叫去厨房帮忙了,其实是怕他又来招惹向辰惹他爸生气,卫巧雯就端了茶水凑上来献殷勤。 许恒洲面上神色不变,放在旁边的手偷偷在向辰胳膊上捏了一下,向辰心领神会,抢先把茶水接过来喝了一口:“卫姐姐,我渴了,这杯水先给我喝吧。” 卫巧雯脸色僵了一下,但还是笑道:“你喝,我再去给你哥倒一杯。”说着起身准备再去倒水。 许恒洲立刻把向辰手上的被子拿过来,喝了一口,道:“不麻烦了,我和辰辰喝一杯就可以了。” 卫巧雯只好又坐了回去,然后找了个学习方面的话题向许恒洲请教。 许恒洲眼睫低垂,仿佛不知道卫巧雯的真实目的,冷淡道:“抱歉,我成绩不好,高三还没毕业。我弟弟很聪明,要不让他给你讲讲?” 卫巧雯脸色更难看了,好歹她也是高中毕业,让一个小屁孩给她讲题算怎么回事?不就是跳个级嘛,小学那么容易,有什么了不起了。 “不用了。”卫巧雯强笑道:“我突然想起来老师好像讲过,我自己再想想。” 说完她想再找个话题跟许恒洲好好聊聊,最好把那个碍眼的向辰支开,太没眼力劲了,难怪她弟弟讨厌他。 想什么来什么,卫航从厨房出来,跑过来拉向辰胳膊:“土包子过来,我有个好玩意儿给你见识一下。” “我不去。”向辰甩开他的手,“我就在这儿玩儿。” 卫巧雯帮着卫航劝他:“你在这坐着有什么意思啊?小航那里有好东西,让他给你看看,等回家了还能跟同学炫耀。” 向辰挽着许恒洲的胳膊,怎么都不肯走。他跟卫航待不了一会儿,肯定要吵起来。而且这个卫巧雯还在打他哥的主意,他要保护好他哥。 卫航见他不动,直接上手扯他:“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长得像性格也像,离了你哥不能活是怎么的?” 卫巧雯也站起来帮着卫航拉他,两个人拽着向辰一条胳膊,没轻没重的,扯得向辰皱眉叫了声痛。 卫航立刻松了手,卫巧雯却依旧使劲拉他,许恒洲眉头紧拧,握住卫巧雯的手腕甩开她的手:“你拉疼他了。” 卫巧雯瞪了揉着胳膊的向辰一眼,嘀咕道:“真娇气,不就拉一下胳膊嘛。” 许恒洲脸色难看,帮着向辰活动了一下胳膊,他心里烦透这人了。因为宋文彬的关系,他不好跟她说重话,这女人却跟看不懂人眼色一样,一次次往上凑。 心里憋着火,许恒洲跟卫巧雯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卫二姐,我弟弟不想跟你弟弟一起玩,可以让我们在这儿安静的待一会儿吗?” 第56章 想太多 许恒洲话一出口,卫巧雯脸色立刻变了,她张了张嘴,脸色一点点涨红。刚才她还管许恒洲叫哥,转头许恒洲称呼一句卫二姐,跟当面打脸有什么区别。 卫巧雯涨红着脸看了许恒洲一眼,然后转头狠狠瞪了向辰一眼,一扭身跑了。 “这是怎么了?”沉浸在棋局中的宋、卫两人,听见卫巧雯的摔门声,扭头看过来。 卫鸿升首先去瞪自己儿子:“卫航?!你又作什么祸了?” 卫航心里烦着呢,他见向辰躲在许恒洲身后,看自己的眼神中透着厌烦,心里又生气又难过。偏他爸还不分青红皂白先找他问责,卫航心头的小火就压不住了。 “是他把卫巧雯气跑的,关我什么事?”卫航指着许恒洲对他爸道。 “胡说!肯定又是你瞎胡闹了。”卫鸿升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对宋家两个孩子的印象好极了,许恒洲懂事能干,向辰乖巧可爱,比自家这个混世魔王不知道好到哪去了。 卫航气得要爆炸了,眼圈通红地瞪着他爸:“就是我行了吧,你那么喜欢他,让他当你儿子啊!” 卫鸿升手上的棋子一扔,站起来就要收拾他。 宋文彬连忙起身相拦,又给许恒洲和向辰使眼色,让他们帮着说说。 向辰虽然不喜欢卫航,但是也没想让他平白无故背黑锅。于是对卫鸿升说:“卫叔叔,您误会卫航了,跟他没关系的。” 卫鸿升听他这么说,又见自家小儿子满脸委屈,心里不由的信了一点儿,但嘴上说的话却不好听:“你可别替他开脱,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向辰一听,以为卫鸿升又要揍卫航,顿时有些急了。卫鸿升揍人那是真揍,向辰看见过一次,卫航被他爸拿皮带抽的可惨了。 “真不是卫航的错。”向辰着急地跟卫鸿升解释:“刚才我哥叫了管卫姐姐叫了声‘卫二姐’,她生气了才跑的。” 卫鸿升和宋文彬对视了一眼,都不太明白向辰的话,怎么叫了一声就生气了? 许恒洲作为当事人,这种时候不太方便说话,他也不想跟两位长辈解释卫巧雯的小女儿心思。 向辰看了他哥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老老实实道:“卫姐姐开头管我哥叫‘许大哥’来着……” 卫鸿升和宋文彬顿时明白什么情况了,宋文彬不好说什么,卫鸿升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地道:“这孩子,让我和她妈给惯坏了。” 说完重新坐下来,跟宋文彬说:“来来,我们继续。” 宋文彬扭头看了自家两个孩子一眼,特别是自家大侄子,心里也觉得自家孩子优秀,难怪卫家的女儿看上了。 卫鸿升想起什么,扭头又对卫航吼了一句:“你别惹事啊!不许欺负弟弟!” “知道啦!”卫航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本来被冤枉挺难受的,但是刚才向辰帮他说话,他又觉得开心起来了。 “喂!”卫航走到向辰身边,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地道:“刚才……谢谢你了。” 向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我说实话而已。” 卫航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再次发出邀请:“我有个好东西,可以给你看一下。” “不用了。”向辰依旧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想在这待一会儿。” 卫航撇撇嘴,见他抓着许恒洲的衣袖,心里不太舒服,想讽刺他两句。话到嘴边收了回去,他又不是真傻,说什么话会让向辰生气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向辰总是不理他,如果他不去招惹他,向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卫航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一次次地犯蠢。 他想了想,转身跑回自己房间。 卫家的房子不小,三室一厅,但是架不住家里孩子多。卫宇没结婚之前,他跟卫航住一间。结婚之后,肯定不能让他跟弟妹一起住,所以他们小两口加小宝宝住一间。 卫航不愿意跟父母一起睡,卫家两口子就把最大的主卧换给两个孩子,屋子两边各放一张单人床,中间再拉一道帘子,卫航和卫巧雯睡一间。 因为这个,卫巧雯还在家里发了顿脾气。但是她也不想一想,她的很多同学,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跟几个兄弟睡一个屋,一张大床睡一家子的都有。 像她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卫巧雯不觉得,她就觉得她爸妈偏心卫航,怎么就不能让他跟他们一起睡,为啥偏要占她的屋子? 卫航进了屋子,房门开在他这边,中间帘子拉着,里面没什么声音。 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个箱子,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的放着许多东西,小人书、玩具手枪、画片等等。 里面有个小纸盒子,卫航小心的拿出来,原来是一个弹壳拼成的飞机模型,精致极了。 这是他还在当兵的小叔送他的,他求了好久才要来,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了。 卫航把模型拿出来小心放好,然后把箱子推回床底下,这才爬起来抱着模型往客厅走。 客厅里宋文彬和卫鸿升还是在下棋,向辰正跟许恒洲说着什么,笑得眼睛都弯了。 卫航走到向辰斜对面的地方坐下,拿着模型开始摆弄,时不时的举起来让飞机飞一下,就为了吸引向辰的注意力。 他的目的很快达到了,向辰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卫航手中的模型。 卫航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向辰,见他盯着他的手一个劲的看,心里得意的不行。 他又故意多玩了一会儿,才把模型递到向辰面前:“你要玩儿吗?可以借你一会儿。” 向辰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压抑住心头的渴望,伸手接过卫航手中的模型。 他小心捧着这个小飞机,眼里的欢喜简直关都关不住。卫航心里越发得意,看向辰玩的开心,觉得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了。 许恒洲坐在一旁,看着向辰小心翼翼地来回摆弄那个小模型,心中一动。 他的兄弟王栋几年前去当了兵,王栋身体素质优秀,能吃苦敢打拼,这几年下来,已经当上班长了。他们之间的通信一直没断,向辰这么喜欢的话,也许他可以跟王栋说说,让他帮忙做个小模型给向辰。向辰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模型还给卫航。卫航见他这么喜欢,想把模型送给他,心里又有些舍不得。这也是他的心头好,他才拿到这个模型没多久,自己都不怎么舍得玩儿,让他直接送给向辰,真是舍不得。 向辰玩了卫航的模型,也不好对人家摆冷脸了。他想了一下,从自己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递过去:“给你吃糖,这个特别好吃。” 卫航看见他白嫩嫩的手心里躺着几颗糖,嘴里嘀咕了一句:“小姑娘才喜欢吃糖。” 手却伸了过去,把向辰手上的糖接过来,然后剥了一颗塞进嘴里。 向辰见他吃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好吃吧,大白兔最好吃了。” 卫航含着糖块,在嘴里来回倒换了一下,含糊道:“还行。” 向辰看卫航吃糖,自己也跟着馋了,但是他的糖果本来就剩下那么点儿,全给卫航了,只能看着他吃。 许恒洲看得好笑,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剥了糖纸塞进向辰嘴里。 向辰弯着眼睛冲他哥露出个开心的笑,他这段时间还在换牙,他哥管他吃糖管的可严了。那几颗糖还是他存下来没舍得吃的,给了卫航其实有点小心疼。 卫航见那两兄弟亲亲热热的,心里有点酸丢丢的,连嘴里的糖也没那么甜了。 他偷偷瞪了许恒洲一眼,却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别人不知道,他原来招惹向辰,做得过了,有段时间天天被学校的几个高年级学生找麻烦。 有一次被他们堵在小巷子里打了一顿,等人走了,卫航才看见这个所谓的世兄慢悠悠地从外面走出来,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帮忙。 卫航不是傻子,看见许恒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气得要死,当时就大喊着让许恒洲等着,他要跟他爸说,让他爸收拾他。 结果许恒洲一点儿都不怕,还让他试试。果然,他回去跟他爸说有人揍他,他爸一查,那几个打了他的学生却说是他在学校太嚣张,看他不顺眼想揍他。 他爸回来还把他骂了一顿,从那以后卫航就明白了,许恒洲这种人他弄不过,以后只能躲着。 这边几个小孩气氛还算和谐,角落里下棋的两个大人边下棋边聊天。 卫鸿升想着刚才听到的事,笑着对宋文彬说:“要不咱俩做个亲家吧!我早先等你结婚生子,准备定个娃娃亲,我家有儿有女,定哪个都行。结果我家老三都出生了,你老婆还没消息。现在也好,我家老二看上你家老大了,要不让他们试试?” 宋文彬正要放棋子的手一顿,他想想自家大侄子的脾气,觉得他可能不会喜欢卫家姑娘,于是笑道:“再说吧,他们年轻人的事,咱们做长辈的就别掺和了,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卫鸿升琢磨了一下,心里还是很看好许恒洲,有心想让他做自家女婿。但是听宋文彬这么说,知道他是委婉拒绝,他好歹是女方家的,不好说的太明显,只能笑着这个话题圆过去了。 但是卫鸿升心里却没放下这个念头,他家孩子他清楚,性格是有些骄纵,但本质还是好的。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盼着她以后过得好。现在女儿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纪,他也在跟老婆商量着相看。 以前不说他还没想起来,老宋家的老大真是挺合适。虽说年纪小了一点儿,但是女大三抱金砖嘛。老宋一家都是好人,跟他们家关系也好,他家巧雯嫁过去,不怕受欺负。 再说了,那个许恒洲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以后一定不会让他家女儿吃苦。他和老宋这么多年交情,做个儿女亲家亲上加亲多好啊! 至于宋文彬刚才的推拒,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从来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他家巧雯长得不错,还是高中学历,如果不是大学不招了,今年指不定还能考上大学,那就是大学生了,哪点配不上宋家孩子? 他啊,就等着老宋自打嘴巴。等他上门来提亲,他非得好好糗一糗他不可。 卫鸿升心里想地美滋滋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点儿。宋文彬看得奇怪,他刚是不是说的过分了?怎么老卫看着跟傻了似的。 中午卫夫人做了一大桌子饭菜,虽然现在物资不丰富,但过年待客哪个会小气。 饭桌上,卫巧雯坐在她妈旁边拉着个脸,显然心里还没别过劲。卫鸿升却一直招呼着许恒洲和向辰吃菜,看许恒洲的眼神跟看自己未来女婿一样,既满意又挑剔。 许恒洲也觉出不对,心里别扭的不行,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默默琢磨着是怎么回事。当然,他想破天也想不出来卫鸿升看着那么粗糙一个大老爷们,这么爱瞎想。 食不知味吃完午饭,卫鸿升本来还想留他们在家里再待会儿,宋家三人却都想回去了。 宋文彬是想把卫鸿升的话先跟许恒洲提个醒,让他心里有个底。许恒洲是待得别扭,那一家子,卫鸿升看他眼神奇怪,卫巧雯看他眼神含怨,活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向辰倒还好,他今天过来难得的跟卫航和平相处了一个上午。他只是不习惯在别人家里待着,能回家自然是愿意回家的。 卫鸿升没留住他们,只好起身送他们走。卫宇老婆连忙去房间把向辰的外套拿出来,向辰向她道谢后穿好衣服,又一层层戴好围巾帽子手套。 卫鸿升送到楼下,过年公家停运了,向辰他们骑自行来的。 宋文彬本来有一辆自行车,一般是他上班或者有什么事的时候骑的。后来许恒洲自己弄了辆自行车,但是他不好解释来源,只好跟宋文彬说借人家的。要用了就拿出来骑骑,不用了就扔回空间里,假装还给人家了。 他路子多人脉广,宋文彬也没怀疑。这次来卫家,宋文彬和许恒洲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向辰坐他哥车后面,抱着他哥的腰躲风。 路上风大,一张嘴灌一口的风,宋文彬和许恒洲一肚子的话憋着,到了家才吐出来。 宋文彬先开口,他也没绕弯子,直接把卫鸿升的话重复了一遍,问许恒洲是个什么想法。 许恒洲听完,瞬间想明白了卫鸿升那样看他的原因了,心里非常无奈。 他叹了口气跟宋文彬说:“大伯,我跟你说实话,我对卫巧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儿烦她。您可千万守住了,别把我给卖了。” 宋文彬摆摆手:“说什么呢,我也觉得你们不太合适,这不是问你意见嘛。以后啊,你和辰辰找媳妇,挑你们自己喜欢的,选定了带回来给我看看就行了。别的没啥要求,人姑娘一定要心好。” 许恒洲和向辰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心虚,他们可能带不回来姑娘给宋文彬看了。 第57章 宋文彬 卫家。 卫鸿升送走宋家三人,回到家里。卫夫人和卫宇老婆正在收拾桌椅碗筷,卫航坐在一边玩自己的模型,卫巧雯拿了个苹果愤愤啃着,这是宋家今天上门带的礼物。 卫鸿升看了眼女儿,过去拉了拉他老婆的手臂:“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等会儿。”卫夫人去洗了个手,又嘱咐儿媳把碗洗了,然后才跟卫鸿升往房间里走,边走边问:“什么事啊?这么急?” 卫鸿升拉着卫夫人进了卧室,把门关上,然后迫不及待地道:“你觉得宋家老大怎么样?” 卫夫人不明所以:“宋家老大?许恒洲?” “对。”卫鸿升点头:“就是他。” 卫夫人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挺好的啊!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鸿升大喜,直接道:“那你觉得他做我们女婿怎么样?” “啥?!”卫夫人大惊失色:“做我们女婿?老卫你脑子不清醒了吧!他不是还不到十八吗?” 卫鸿升道:“快了快了,听说他年初的生日,过完不就十八了嘛。” “那也不行。”卫夫人反对道:“咱们巧雯也快过生日了,过完可就二十一了。要不是为了读书,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孩子都有了。现在大学不招了,可不得赶紧给她相看结婚,女孩子可不经拖,拖着拖着就成老姑娘了。” “那怕啥,女大三抱金砖。”卫鸿升道:“你现在给她相看,也不能马上结婚吧。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挑到你们娘俩都满意的,还不如宋家老大,咱们两家知根知底,只要孩子们同意了立马就能结婚办喜事,也不耽误时间,比你另外挑人也不慢,多好!” 卫夫人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了,不说别的,宋家孩子人品相貌是真的没得挑,她见了都喜欢。 卫夫人犹豫了一下,又道:“咱们家巧雯……能同意吗?许恒洲可比她小。” “嘿,这你就别操心了。”卫鸿升笑呵呵的把上午发生的事讲给老婆听,又把自己的想法给她讲了,最后补充道:“所以啊,这个事儿只要你同意,准能成,咱女儿也能开开心心,多好。” “咱们巧雯多好的姑娘,相貌学历家庭背景,哪点配不上他了?他有什么不乐意的。”卫夫人听完有些不忿:“我说老卫,他要是欺负咱们闺女可怎么办啊!” “不会不会。”卫鸿升不在意的摆摆手:“毛头小子没开窍呢,等结了婚,尝到甜头,就知道宠媳妇了。” 卫夫人想想也是,但是有了这么一遭,心里难免不太舒服,就想找点问题出来。 他又想了一下,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许恒洲是老宋收养的吧,这收养的孩子,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定呢。咱巧雯长这么大可没吃过苦,别等嫁了人反而开始操持家务。”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可笑,这时候哪个姑娘家人了不做家务的?不说别人,她儿媳妇怀着孕的时候,也没见停了手上的活。 但是卫夫人觉得自己说得十分有理,并且越发担忧起来:“你说他们一家子,老宋又没个媳妇,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让我家巧雯伺候他吃穿啊!还有个小的,这么大的男孩正是皮的时候,欺负了我家巧雯,她到哪出说理去哟!” 卫夫人越说越心疼,仿佛已经看见卫巧雯嫁到宋家,给宋文彬洗衣服做饭,又被向辰欺负是场景。 “不行不行。”卫夫人摇头道:“老卫,我觉得不成。你看啊,老宋家里就两间房,咱巧雯嫁过去,得跟许恒洲单独住一间吧?他们家小的肯定要闹,以后结婚说不定还要让巧雯他们两口子帮着出钱,多不公平啊!” 卫鸿升瞥她一眼,叹气道:“你啊!我做爹的会害自家闺女吗?我能让她嫁过去吃苦?” 卫夫人听出点名堂,连忙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鸿升得意地摆摆手,笑道:“不说许恒洲自己的能力,你知道老宋家里什么背景吗?” 卫夫人不解:“你战友啊!不就是个机械厂副厂长吗?要是能给咱巧雯也弄进厂委去,那也不错。” 卫鸿升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还记不记得跟我通信的那个蒋局长?” 卫夫人不明白他这时候为什么提起不相干的人,但还是点点头道:“记得,就是那个省公安厅的蒋局长?上次你不是跟我说他不是说要升官了吗?” 卫鸿升点头道:“对,就是他,已经升了。” “他怎么了?”卫夫人疑惑。 “他没怎么,但你知道他跟老宋什么关系吗?”卫鸿升反问。 见卫夫人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卫鸿升才慢慢道:“他呀,跟老宋是发小,打小的就认识。他爹是什么身份你也晓得,老宋跟他,一个大院玩大的,你懂了吧。” 卫夫人轻嘶了口气,他们家老卫以前提过一嘴那个蒋局长家的背景,不得了,如果老宋家也这么厉害,她们家巧雯可享福了!说不定她们家老卫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那、那以前怎么没听你说啊!”卫夫人又喜又慌,从没听宋文彬提起家里人,她还以为宋文彬无亲无故呢。 “你不知道。”卫鸿升摆摆手:“老宋家的事也是一笔乱账,你晓得他为什么这么大岁数都没结婚,最后收养了战友的儿子吗?” 卫夫人好奇道:“为什么?”她本来以为是老宋自己不能生,不然哪个男人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卫鸿升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忆道:“我当兵的时候,跟老宋一个连队的,意外知道了他家里的一些事儿。早年我们国家不太平,老宋他爹去外地求学,他奶奶怕儿子死在外面没了后,就逼着他爹先娶妻结婚。” “老宋他爹就取了同村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两人连婚礼都没办,匆匆圆房,然后老宋他爹就去上学了。老宋他爹一走,没多久新媳妇就查出来有孕,这是好事。偏偏老宋他爹这一去就没了消息,家里人都以为他死了,老宋他娘也没改嫁,老老实实伺候公婆照顾孩子。” “老宋他爷奶先后病世,都是老宋他娘给办得丧事。之后一个人守着孩子过,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过得有多苦可想而知。” “结果等老宋长到十来岁的时候,他爹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发达了,坐着小汽车回来的。村里人都以为老宋一家子要去城里享福了,结果老宋他爹只接走了自己的儿子。” “老宋跟着他爹到了城里,才知道他爹早已经娶妻生子了,他有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妹妹。他爹的新妻子是一个大官的独生女,两人是同学,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他娘连个酒席都没办,找人说理都没地儿说。” “后来呢?”卫夫人听得入了神:“老宋他亲娘怎么样了?这女人过得太苦了,好在老宋还算出息,没带他娘享享福?” “享什么福呀!”卫鸿升说起来也有些不屑:“老宋他爹回去接他的时候,就把自己另娶的事跟他娘说了。他说的好听,以后放她自由,想嫁人他给出嫁妆,也不想想,一个农村女人,都做好给他守一辈子的打算了,受这么个打击,那还能活吗?” 卫鸿升说着叹了口气:“要是老宋没被接走还好,她还有个念想,老宋跟着他爹走的第二天,他娘就投河了。” 卫夫人好半晌没说话,最后才长出了口气道:“这、这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卫鸿升说完也有些不舒服,他这人有点儿势力,但人品还算可以,当初不小心听到这样的事儿,心里也是好长时间缓不过劲。 “你说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咋能忘恩呢,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去了?”卫鸿升有些不忿道:“老宋他爹听说现在还是什么大学校长,偏偏做出这样的事。” 卫夫人脸色难看,她作为一个女人,更能对宋文彬他娘的遭遇感同身受,心里非常唾弃那种抛弃发妻的男人。 “老宋……也是不容易。”卫夫人叹气,想想又道:“这跟他不娶妻有什么关系?” 卫鸿升嗤笑一声:“你当老宋他爹为什么要接他回去?” 卫夫人觉得有些奇怪:“为啥?亲儿子肯定要接到自己身边养啊?”卫鸿升冷笑:“那前几年怎么没见他接?实话跟你说吧,他那个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怀不上了。他还要靠着老丈人,不能离婚领取,又不甘心没儿子,就把老宋接回去了。” “他老婆能同意?不是说是个大官的独生女吗?”卫夫人问。 卫鸿升道:“不同意能怎么办?离婚的话,又不能生了,想再嫁都难,还不如接受丈夫以前的儿子,最起码老宋的亲妈没啥竞争力。” 卫夫人哑口无言,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宋他娘死了,自然恨上了他爹。”卫鸿升继续道:“后来他长大了,也跟他爹还有后娘不亲。老宋他爹就这一个儿子,怎么都得想法子缓和关系,老宋他后娘也急,就出了个歪主意。” 卫鸿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觉得有点好笑:“老宋他后娘啊,想撮合她表妹的女儿和老宋,老宋不干,她把老宋灌醉了和那个姑娘关一屋里,非让老宋给人家姑娘负责。” “啥?”卫夫人惊呆了,还能有这种操作? 卫鸿升说着想笑,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这种事虽然很糟心,但说起来不会太丢人的。 “然后老宋就跑了,他去当兵了。而且因为知道他爹执着让他留后,最好把孙子给他养,他坚持不结婚!”卫鸿升边说边忍不住有点想笑,“后来你也晓得了,因为许大山的事,老宋一心想着把孩子找着养大,结婚就更没消息了。” “老宋是个好人啊!”卫夫人长叹:“这样的男人,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他现在是想着把孩子养大,老了怎么办啊?两个孩子各自结婚,还不是亲生的……” “可不是。”卫鸿升跟着叹气:“跟他说也不听,当初我们一个个结婚生子,就他没动静。我还觉得奇怪,后来听见他跟他爸吵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卫夫人静坐着消化了一下卫鸿升的话,然后又想起自家女儿的事。她现在到不排斥把闺女嫁过去了,以宋文彬的性格,肯定不会薄待她闺女,也不会纵着许恒洲欺负她们家巧雯。 而且就像老卫说的,宋家就宋文彬一个男丁,就算他跟家里关系再不好,最后那些人脉什么的,总归是要给他的,自家也不求别的,能占个光就行了。 想到这里,卫夫人拍拍旁边的丈夫:“老卫,我觉得你说的对,咱巧雯要嫁去宋家,那可真不错。” 卫鸿升一拍手:“我就说吧,而且咱两家关系这么好,以后你想女儿了,抬脚就能去看看,也不怕宋家说什么。” 卫夫人越想越对,拍了卫鸿升一把:“还是你有办法!我今天就跟巧雯说去,让她跟宋家小子好好交流,早点把让那小子动心。老宋不是说听孩子的吗?等他家孩子松了口,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58章 作大死 “邮递员来啦!”楼下有孩子喊了一声,顿时家里等信的,订了报纸的,都往楼下去。 向辰看书早看烦了,听见喊声立刻扔下手上的书本:“大伯哥哥我去拿报纸!”说完蹬蹬瞪往楼下跑。 到了一楼,邮递员早就被人给围住了。向辰在外面等了会儿,等人散开了,才凑上去:“叔叔,我拿报纸。” 邮递员看他一眼,道:“宋文彬家的小孩?” 向辰点点头,邮递员从挎包里翻出报纸给他,然后又递给他一封信:“有你们家的信,拿回去给大人看,别弄丢了。” 向辰看了下封面,上面确实写着他大伯的名字,这样的信他也拿到过几回,每次收到他大伯都很不开心,他和哥哥也不敢多问。 向辰跟邮递员到过谢,拿着报纸和信往回跑。进了家门,向辰把信递给宋文彬:“大伯,有你的信。” 果然,宋文彬见到信封上的字迹,顿时脸色一沉。他拿着信也不打开,跟向辰说:“去玩吧,报纸先给你哥哥看。” 向辰乖乖点点头,知道宋文彬的意思是让他去卧室找他哥,就拿着报纸离开了。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向辰回头看了一眼,他大伯盯着信封,手指攥的紧紧的,脸色非常难看。 向辰打开卧室门,许恒洲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听见开门声,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他,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向辰知道他哥这段时间挺忙的,不好打搅他,自己坐在床边垂头想着事。他现在年纪小,但不是真的不知事,近段时间氛围紧张许多,他也知道这两年不安稳了,但是上头两个人将他保护的太好了,向辰始终对外面的混乱没有太大感觉。 许恒洲写完手上的信,盖上钢笔,把信折好收进信封,准备找个时间寄出去。 做完手上的事,他扭头才看见向辰垂着脑袋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许恒洲走过去,在向辰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问道。 向辰扭头看他:“哥,大伯又收到信了,他很不开心。” 许恒洲闻言皱了皱眉,向辰不知道那信是怎么回事,他却知道。有次他在厨房做饭,宋文彬拿着信来烧,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些内容。 大致好像是有人让宋文彬去求他的老上司帮忙做什么事,明明是求人的话,却说得颐指气使。许恒洲猜这人应该是他大伯的长辈,再结合这几年宋文彬从未提起自己的家人,过年也只是跟他们一起过,许恒洲基本可以推断他跟家里关系应该不怎么好。 许恒洲沉吟片刻,问道:“上一封信什么时候寄来的?” 向辰歪头想了一下,不确定道:“好像是一个星期之前?不对,应该更近一点儿,四五天吧。” 说完向辰嘀咕了一句:“最近怎么越来越频繁了,以前好久都不来一封……” 许恒洲听的一个激灵,最近越来越多……如果寄来的信都是让宋文彬求人办事,那什么事这么着急?而且赶上这个当口,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许恒洲努力把线索捋顺,心中的设想也往坏的方面想,如果这样的话,这浑水一定不能趟!不是帮不帮人的问题,而是一旦沾了就完蛋了。 说他心硬也好,一边是他没见过而且印象还不怎么好的人,一边是教养他五年的亲人,怎么抉择显而易见。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宋文彬对那些亲人心软,真求了人帮忙,万一一起拖下水,以宋文彬的性格,光内疚都能把他压垮。 许恒洲沉思片刻,他肯定不能直接跟宋文彬说你别管那人,不然会怎么怎么样。不说他看了宋文彬信的事,未来的事他怎么预料到的? 这时候许恒洲还不知道宋文彬跟他家里的矛盾,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个事要怎么解决。 这头一件烦心事压在心头,那边又有别的麻烦找上来。 自从上次过年的时候去了卫家一趟,卫巧雯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明明许恒洲已经明确表示过拒绝,她还一次次找上来。今天约许恒洲逛公园,明天请许恒洲看电影。偶尔还接着卫鸿升的名头请宋家三口去家里吃饭,但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谁都看得出来。 许恒洲烦不胜烦,没穿越前他不是没遇见过执着的追求者,而且因为时代原因,那时候的追求者还要更直白一些。 但是情况不同,那时候的他光身份就能撵走一大批人,手下也不缺帮他驱赶追求者的人。现在不一样了,他一个宋文彬收养的孤儿,卫巧雯好歹是武装部长的女儿,而且她爸还是宋文彬的战友,就算他自己再优秀,没工作年纪轻,光看背景卫巧雯还真比他高一截。 哪怕他家里人不这么想,在外人看来也是这样了。本来家属楼几个蠢蠢欲动想给他说亲的婶子大妈,在见过卫巧雯几次,又打听清楚她家背景后,都没了声息。 说曹操曹操到,许恒洲正愁着宋文彬家的事,下午卫巧雯又找上来了。 当时向辰正在外面捅煤炉子烧水,老远听见楼梯口那家婶子跟人说话:“哟,卫同志又来找小许啊!” 然后就是卫巧雯的声音,向辰立刻扔下手上的火钳,拔腿往屋里跑:“哥,哥,那个卫巧雯又来了!” 许恒洲手上的钢笔在纸上留下一道墨痕,他心烦意乱地把桌上东西收好,起身往客厅走。 卫巧雯穿了一身红格子大衣,精心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光彩照人。一见到许恒洲,她脸色就露出几分笑容:“恒洲,我又来麻烦你了。” 自从她上次叫许恒洲‘许大哥’被撅回去之后,卫巧雯再见面时就换了称呼。 宋文彬上班去了,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许恒洲闭了闭眼,拼命想压住心头的烦躁。 卫巧雯主动成这样,要说她家里人不清楚谁信?说不定还很支持。他要是不留情面跟人闹翻了,他大伯要怎么跟自己的老朋友相处。 许恒洲板着张脸,把自己的不欢迎清清楚楚表达出来,勉强维持着风度,让向辰去给卫巧雯倒杯水。 卫巧雯仿佛没看见他的冷脸,她一直记得她妈的话,只要她嫁进来,以后有的是福可享。而且许恒洲越冷漠,她越想看到这个男人对她软下来的样子。不就是冷脸吗?怕什么,这人板着脸一样好看。 许恒洲不知道卫巧雯心中的想法,也不愿意去想。两人相对坐着,卫巧雯说话,他爱答不理地应两句,只等着这人说完了赶紧走。 可是卫巧雯这时候耐性好得很,向辰蹲外面,一壶水烧开了,她还泰然自若的坐着。 向辰去找了个专门给客人用的杯子,给卫巧雯倒了杯水,又给他哥也倒了一杯。陪着人聊天不容易,好歹能给他哥端杯水消磨时间。 倒好之后,向辰一手端着一个杯子往客厅里走。许恒洲抬眼看见,连忙过去把水接过来,又忍不住唠叨两句:“下次水别倒这么满,一次拿一杯,小心烫到自己。” “知道啦。”向辰不在意地道。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岁,别的力气活做不了,倒个水还是没问题的。 许恒洲把两杯水端回去,将卫巧雯的那杯地给她:“卫同志,喝水。” 他现在连卫二姐都懒得叫,怎么陌生怎么来,偏偏这人不在乎。 卫巧雯接过水杯,又看了许恒洲手上的杯子一眼。她有两次来也用的是现在这个杯子,倒是许恒洲的杯子,看起来不一样,她几次都见他用,应该是专用的。 挺讲究的嘛。卫巧雯捧着茶杯喝了口热水,心里暗暗想,等她回家了也要弄个专用的杯子。 许恒洲也喝了口水,大冬天的,一口热水下肚,确实舒服不少。他想到刚才接水杯的时候,向辰的手似乎有点冷,就扭头对向辰道:“去倒点儿热水喝。” 向辰不喜欢喝没味道的白水,拖拖拉拉往厨房走,去拿自己的杯子。 许恒洲见了,拧眉站起来:“算了,我去给你灌个暖手瓶。” 他们的暖手瓶是从医院要来的注射液瓶子,里面灌上开水,外面包上一层厚毛巾,晚上扔脚边,特别暖和,白天抱着暖手也行。 这种瓶子口很小,倒热水要小心,许恒洲自然不敢让向辰去做。 “去卧室把瓶子找出来。”许恒洲嘱咐向辰一句,然后去门外的炉子上拎水。冬天热水消耗大,他们家煤炉子上一直都烧着水,要用了随时可以倒,虽然费煤,但是方便。 许恒洲拎着开水壶进了厨房,向辰找到暖手瓶之后也进去了,别说他们作为主人把客人扔在客厅里不礼貌,不请自来的恶客,他们实在不想招待。 卫巧雯倒也还算有自知之明,这个时候没闹腾,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 等兄弟俩都进了厨房,她捧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然后目光就落在了许恒洲的杯子上。 卫巧雯盯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杯,眼睛挪不开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她拿起许恒洲的杯子,转了个个,红着脸喝了一口。 厨房里,许恒洲灌着水,让向辰去拿个毛巾过来包瓶子。 向辰听话地往外跑,目光扫过卫巧雯,她正端着杯子喝水。向辰跑了两步又停下来,目光落在卫巧雯手上的杯子上,想到她刚才做了什么,向辰心中升起一股愤怒,一下子炸了:“你拿我哥的杯子做什么!” 他蹬蹬瞪跑过去,伸手想夺卫巧雯手上的杯子。卫巧雯本来还有点心虚,见向辰气势汹汹,立刻怒了,不就是用下杯子吗?有什么了不起?! 她躲开向辰的手,脸上挂上挑衅的笑容:“用下杯子怎么了?等我和你哥结婚了,还要睡一张床呢,关你这个小屁孩什么事!” 她怕厨房里的许恒洲听见,声音刻意放的很低,但是离她很近的向辰却听得一清二楚。 向辰又气又急,眼睛红了一圈,也不说话,咬着唇去夺卫巧雯手上的杯子。 许恒洲听见向辰的喊声,立刻放下开水壶往外走。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向辰在跟卫巧雯争一个水杯,杯子里的水晃晃荡荡,看得他心都跟着晃起来了。 许恒洲立刻往那边跑,卫巧雯眼角余光发现了许恒洲,心里一慌,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她正跟向辰别着劲,突然松了,向辰那边力气就大了,卫巧雯杯子没拿稳,一下打翻了,她尖叫一声,手背一挥,打在杯壁上,一小部分热水浇在她手上,剩下的大部分随着水杯倾泻的弧度,险险划过向辰耳际,落在向辰肩头。 许恒洲只来得及抱住向辰,却没能挡住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热水,他像自己被烫了一样哆嗦了一下,顾不得其他,赶紧伸手扒向辰身上的衣服。 杯子里的热水是刚烧开的,现在天气冷,又晾了一会儿,温度没那么高了,但也只是堪堪入口的温度。 向辰年纪小皮肤嫩,许恒洲把他衣服脱掉的时候,肩膀那块已经红了一大片,肉眼可见的起了小泡泡。 向辰疼得直吸气,他想哭的,但是被他哥的脸色吓住了,圆眼睛里含了一包泪。 旁边卫巧雯捧着手哭,她的手上也被烫了一块,正喊着疼,让许恒洲送她去医院。 许恒洲扭头瞪了她一眼,那一眼冷得让卫巧雯打了个寒噤,只觉得眼前这人要生撕了她一样,一点儿不见平时的温和与风度。 第59章 心底事 “你把他抱好了,别让他动啊!”医生手里拿着烫伤药膏,对许恒洲嘱咐道。 “好。”许恒洲避开伤处,抱紧了怀里的小孩,又跟向辰说:“听医生的话,别动,疼跟我说。” 刚才向辰被卫巧雯烫伤,许恒洲脱了他的上衣,见伤处没有破皮,先用冷水给他敷了一下。然后找了件自己的厚外套,包着向辰把他抱去了医院。向辰眼圈红红的坐在许恒洲怀里,烫伤的左边肩膀传来一阵阵烧灼般地疼痛感,他攥紧了他哥的衣袖,在医生给他涂药膏的时候,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许恒洲紧锁眉头,轻轻握住向辰攥成一团的小拳头,温声哄道:“没事的,星星不疼啊,哥哥在呢……” 向辰啜泣一声,努力憋住马上要落下来的眼泪,点了点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哥哥我不疼,你别担心。” 许恒洲眉头拧得更紧,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万分后悔自己刚才跑慢了没护住向辰,心里更把卫巧雯恨了个透。 医生在向辰伤处涂抹了厚厚的一层药膏,中间向辰除了受不住疼微微颤抖一下,再没有其他动作。比起其他小孩,不知道乖到哪里去了。 “不错,挺乖的。”医生把药膏盖好,递给许恒洲:“注意给他涂抹药膏,涂厚一点,起得泡很小,别弄破了,注意不要感染。” 许恒洲接过药膏,一手轻抚着向辰的背,向医生问道:“不需要包扎吗?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大概多久能好?” “不用。”医生又观察了一下向辰的患处,“他这个情况保持透气最好,不过如果要出门的话,最好还是包扎一下。我一会儿给你开些绷带你拿回去,药膏一定要抹足,不要省。平时最好不要沾水,大概两周左右,会有明显好转,继续涂药,但次数可以相应减少。” “谢谢您了。”许恒洲默默在心里记下,准备等他大伯来了再抱向辰回去,他一个人,又要拿药又要抱向辰,怕碰到他伤处。 “不客气。”医生笑笑,准备离开。 一直没作声的向辰突然道:“叔叔,会留疤吗?” 他刚偷偷看了一下,起了泡的皮肤好吓人,烫伤留下的疤也很丑。 医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别担心,你还小,恢复能力好。乖乖听你哥的话,把伤养好了就没事了。” “谢谢叔叔。”向辰小声道谢,心里松了口气,他一定听话,早点养好伤。 送走了医生,许恒洲把向辰披着的外套拢好,小心翼翼不碰到他的伤处。同时心里也在发愁,向辰养伤的时候该怎么办,这种情况肯定穿不了衣服的,现在天气还冷着,万一再冻感冒了才是雪上加霜。 向辰见他哥不说话,心里开始发慌,以为他生气自己跟卫巧雯抢杯子,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往许恒洲怀里靠了靠,小声道:“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 许恒洲抬眼,见小孩眼角还留着泪痕,正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于是心里一软,摸摸他的脸,嘱咐道:“下次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别自己往上冲。” “好,我知道了。”向辰乖乖点头。心里却想着,要是下次遇见这种情况,他估计还得往上冲,太气人了。 许恒洲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心里有些气,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问道:“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向辰想到刚才的事,怒气上头,立刻忘了肩膀上的伤,也忘了疼,恨不得跳下去给他哥表演一下当时的场景。 然而他被许恒洲按得死死的,只能呐呐道:“她、她偷偷用你的杯子喝水,还跟我说……” “说什么?”许恒洲反问。 向辰声音小小:“说跟你结婚了会睡一张床,用一个杯子不算什么……” 他说着心里觉得委屈,侧头把脸埋在许恒洲怀里蹭了蹭,闷闷道:“哥我不喜欢她……” 许恒洲想想都觉得恶心,胡乱揉了把向辰的头发,又抱紧了怀里的小孩,才觉得好过些:“这种话你也信?不说别的,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向辰听完却沉默了,对啊,他哥不喜欢女孩子,但喜欢男孩。万一有男孩喜欢他哥怎么办?他哥这么好,很容易被人喜欢上的,到时候,他是不是就不能跟他哥这么好了? 向辰自己想得难受,闷着声不说话。许恒洲不知道他怎么了,把他从怀里挖出来,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盈满眼眶。 “怎么了这是?”许恒洲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又挨着他的脸蹭了蹭:“真信了?哥哥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其他姑娘,别担心了。” 说实话,他现在还真没考虑过这种事,本来他的性向在这个时代就比原来更不为人所接受,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大麻烦。而且他也没遇到让他心动喜欢的男性,就算遇见了,也不一定能交付信任,把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放在那人手中。 至于向辰,那是他捧在手心,抱在怀里长大的小孩,他惟愿他一生无忧,健康平安的长大。其他的心思,就没有了。 向辰抽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我、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许恒洲拧眉看了眼他涂抹了厚厚药膏的肩膀,心里又把卫巧雯骂了一遍。他看的真切,当时卫巧雯打翻水杯,本来泼不到向辰的,就算泼到,也不会有这么多水。但是卫巧雯怕自己被烫到,拍了下杯子,才把向辰烫成这样。 刚才急着送向辰来医院,没来得及管那女的,但这事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向辰伤口疼,心里也不舒服,只想回到熟悉的地方,那会让他更有安全感一些。 “等大伯过……”许恒洲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宋文彬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看见自家的两个孩子,宋文彬疾步走过来,看着向辰肩膀上的伤手足无措:“怎么了这是,怎么伤成这样啊,辰辰疼不疼啊……” 他听到别人跟他说家里孩子出事了就往医院跑,到现在气都没喘匀。 宋文彬急得满头大汗,向辰装出来的坚强一下子跨了,委屈巴巴地跟他大伯哭诉:“大伯我好疼啊!” 宋文彬铁骨铮铮的一个汉子,自己战场上受伤都没哭过,被向辰这一声喊得差点落泪。 这时候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显然也是跑过来的,一边平复呼吸一边道:“宋、宋同志,你还好吗?” 宋文彬不算白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染上一层红晕,向辰也不叫疼了,好奇地看着刚进来的女人。 她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齐耳短发,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是五官端正满身英气,一身气质倒是十分吸引人。 “大伯,这位阿姨是谁啊?”向辰好奇道,他猜这个女人就是他大伯的绯闻女友。 宋文彬尴尬地笑了一下,自家两个侄子都看着他,大侄子还好,面上还端得住,小侄子脸上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女人听见向辰的话,看了宋文彬一眼,然后落落大方道:“你就是辰辰吧,你好,我是你大伯的同事,我叫钟萍,正在跟你大伯处对象,我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喜欢我,接受我。” 宋文彬轻咳一声,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了耳后,但是并没有反驳钟萍的话,只是补充了一句:“才刚刚开始处。” 钟萍是去年新考进厂里的,因为成绩优秀被分到厂委,他被安排带带新人工作。钟萍一开始很尊敬的叫他老师,后来他帮着解决了几个小问题,钟萍对他仿佛信任亲近了许多,但也保持着距离。毕竟她一个单身女青年,跟宋文彬太近了不好。 再后来不知道听谁说了宋文彬家里的情况,相处中又觉得宋文彬是个好男人,品行出众,钟萍慢慢就动了心。 她是个利落性子,想清楚之后,就直接去找宋文彬表明心意。宋文彬被吓了一跳,先头还躲着钟萍。但是钟萍始终大大方方的,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下了班就约宋文彬,追人也追得光明正大。 有人背后嘲笑她,钟萍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她说:“我欣赏宋文彬同志的人品性格,想与他结成革命伴侣。他不喜欢我可以拒绝我,我喜欢他可以追求他。如果他有了对象有了妻子,我自然会放弃并与他保持距离,我没做对不起别人对不起良心的事,你们凭什么嘲笑我?” 这话被人传到宋文彬耳朵里,当时颇受震动,他自己本身性格比较直率,也欣赏那样的人。钟萍的性格很对他胃口,不然当初也不会对她多有照顾。 这样一来,宋文彬的心防不免松动。两人又一个办公室处着,工作中接触颇多,时间久了,越来越欣赏钟萍,拒绝她也不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自己年纪大她一轮还多,配不上人家。 钟萍看出他的心思后,又再次表明心意,终于说通宋文彬松口,同意两人先处处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许恒洲:星星是我弟弟,我绝不会对他动什么歪心思! 第60章 撕破脸 但是宋文彬松口也没多久,他本来打算先给家里两个孩子透个口风,问问他们的意见,再带钟萍回来见他们的。没想到先出了向辰这个事,他急着往医院赶,钟萍担心之下也跟来了。 向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两人,他是真心希望他大伯能找个知心人,以后老了也能有个伴儿。面前这个钟萍阿姨,虽然还没有相处过,但能让他大伯松口,想来也很不容易。 而且从刚才的话来看,这位阿姨是个爽朗大气的性格,对他和哥哥的存在也有一定的了解,并且不排斥他们。这就够了,她只要能和大伯好好过,哪怕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向辰弯着眼睛,声音软软地对钟萍道:“钟阿姨你好,我也很喜欢你。” 钟萍大大咧咧的性格,乍一遇见向辰这种甜软的小孩,一时竟有些无措。要是向辰皮一些她还没这么慌,但是向辰长得就很乖,披着一件大外套,长长的眼睫还沾着水痕,看着越发乖萌。 钟萍把手伸进口袋里,也没能摸出个什么东西,心里暗暗懊恼来的太急,连个糖果都没给人家小孩买。 宋文彬见他们相处良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给许恒洲做了个介绍。许恒洲毕竟年纪大些,比钟萍小不了多少,保持足够的尊敬就够了。 之后许恒洲又简单交代了一下医生的话,宋文彬和钟萍帮着收拾东西拿药,许恒洲抱着向辰,一家子准备回家去。 路上,宋文彬问起向辰怎么伤的,许恒洲黑着脸把卫巧雯干了什么事告诉他。 宋文彬脸也跟着黑了,他知道卫巧雯追求自家大侄子的事,但他不知道是这个死缠乱打的追法啊。钟萍也追他,但如果他明确表示拒绝,钟萍绝不会缠着他不放,相比较起来十分有气度了。 “你不用顾忌我。”宋文彬冷着脸道:“这个事我去找卫鸿升说,非让卫巧雯给咱辰辰道歉不可。以后如果她再来找你,你不用客气,想怎么说怎么说。” 他跟卫鸿升关系是不错,但也不能任由他家孩子欺负自家孩子。他做家长的,这时候就该站出来给孩子撑腰,哪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和朋友情谊让孩子受委屈。 许恒洲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一些,宋文彬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就怕遇见这种事的时候,他犹豫不决让自己难办。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就不用客气了。卫巧雯要是老老实实来道歉,他还能给卫家留两分脸面,要是不来,就别怪他把卫巧雯的脸皮撕破了扔在地上给人踩。 看在宋文彬的面子上,许恒洲忍着怒气还想着给人留两分余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偏偏有人不识好歹。 宋文彬一家刚走到家属楼,就有相熟的邻居凑上来,先问两句向辰的伤,然后面色古怪地告诉他,那个卫家姑娘带人赌了他们家门口。 只听邻居的描述,都知道卫巧雯来者不善。等他们几个上了楼,走到家门口,宋文彬看见卫鸿升也在,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宋家门口,卫家人除了卫宇两口子和小宝宝,一家子连着卫航都来了。卫巧雯一只手包成个粽子,乍一看仿佛受了多严重的伤一样。如果许恒洲没记错,她手上烫伤的地方只有硬币那么大的一块,跟向辰比起来,别的不说,面积小多了。 卫家人听见脚步声,一扭头看见宋家人,卫夫人满脸愤怒的扑上来,指着许恒洲破口大骂:“你个丧天良的,我们卫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亏得我们老卫把你当半个儿子,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卫鸿升脸上也带着几分不满,走过去假意拦住卫夫人,嘴里却道:“恒洲,不是我说你,这事真的做的不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巧雯,你只说啊,何必这样欺负人,还让弟弟泼她热水,她一个女孩子,留了疤可怎么得了。” 说着又扭头跟宋文彬道:“老宋,我们半辈子的兄弟,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你家孩子真该管教管教了,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的事,以后可怎么得了?” 他自认为说得还算含蓄,给宋文彬留足了脸面,但是宋家人并路上听了经过的钟萍已经气的不行了。这是哪家的道理,伤了人还有脸到人家家里让受害者道歉? 这还不算完,卫夫人跟着接了一句:“不是自己的种也不能这么不精心啊,教成这样不是祸害人吗?” 宋文彬气得双目怒睁,他们家孩子哪不好了?谁见了他家孩子不夸的?!不是亲生的怎么了?他亲生的也不一定有这两个好! 许恒洲直接气笑了,他一手把向辰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不让他看见卫家人丑恶的嘴脸,嘲讽道:“是啊,养而不教,不是祸害人吗?卫夫人您这么懂,怎么不见您好好教教孩子?” “你、你……”卫夫人指着许恒洲手直抖,简直不敢相信他做了这种事还敢这么说。 卫鸿升脸色愤怒,对着宋文彬道:“老宋,你怎么说?” 宋文彬冷笑一声,走过去挡着风,把向辰肩上拢着的衣服拉开一些,让卫鸿升看:“我怎么说?我还要问问你怎么说?你看看我家孩子身上烫的,他才多大,也下得去手!” 卫鸿升一愣,他开始看向辰被许恒洲抱着并没有多想,宋家小儿子养的娇,多数时候都是他哥抱着背着,见得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 等看到向辰的伤,卫鸿升牙疼般地嘶了口气。烫伤本来就看起来很可怖,向辰的伤处涂抹了大量药膏,乍一看简直整个肩膀连着往下的一点儿皮肤都不能看了。 他皮肤白,小小的一个人,看着也单薄,这样的伤在身上看着着实吓人。 卫鸿升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扭头去看自己女儿。卫巧雯眼神躲闪,结结巴巴道:“他、他想泼我,自己弄成这样可不怪我。” 原来,卫巧雯受了伤,又见许恒洲不管她只顾那个小崽子,心里越发生气。 她十分爱惜自己身体,连忙先跑去医院做了个包扎,特意让医生给她把绷带多缠了一些。然后捧着一只仿佛断掉的手哭哭啼啼回到家,对着她妈就开始哭。 卫夫人看见她的手就已经傻眼了,连连追问,不是去跟许恒洲约会吗?怎么弄成这样。 卫巧雯边哭边跟她妈告状,她说许恒洲对她态度差,向辰那个小崽子也不安分,她去了不招待她就算了,还老闹着让他哥帮着做这做那。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灌热水瓶,她就在客厅喝了口水,那小崽子就拿热水泼她,还把她的手烫伤了。 卫夫人听得大怒,直骂宋家小子不识好歹心思恶毒。卫航在旁边听得皱眉,他觉得向辰不是那样的人,劝了几句,卫巧雯反骂他白眼狼。 卫夫人气得不行,直接让卫航去把他爸叫了回来,当即就要去找宋家人算账。 卫鸿升回来后,听着妻女说完事情经过,觉得有些蹊跷。宋家两个孩子教养都很好,向辰看着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但是卫巧雯一个劲的捧着手喊疼,又说向辰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平时在家里特别皮,宋家人还特别宠他。以前她想着要跟许恒洲处对象,所以处处忍让,结果向辰变本加厉,现在把她弄成这样。 卫鸿升便被她说得动摇了,毕竟不是亲生的,他见得也并不多,真是情况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而且别人家孩子和自己孩子,肯定是相信自家孩子,再说他女儿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卫夫人和卫巧雯一个不停哭,一个抱着女儿要让他做主。卫鸿升心里也不满,自家孩子,男孩皮实他能随便收拾,女儿可是从小没动一个指头,哪能让外人这么欺负了。 于是卫鸿升领着老婆孩子找上宋家门,准备来讨个说法。 他自以为自己是受害方,正义之师,但现在才发现,事情的经过好像并不跟他女儿说的完全一样。不说别的,在家里的时候,她可一句都没提起过宋家的小儿子受了伤,还伤得这么重。 卫夫人很卫航也看见了向辰的伤,他们在走廊争执,闲着的邻人围了一圈,这时候都凑上来瞅了两眼。 “作孽啊!”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可不是,还说人孩子泼她,平时这孩子可乖,咱家属楼头一份的。” “就是,学习也好……” 邻居们七嘴八舌,卫家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卫航眼圈都红了,扒着要上来看向辰,又被他妈死死按住。 卫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大声道:“算了算了,看在你家孩子也受了点儿伤的份上,我们不追究了。老卫,咱回去吧。” 卫鸿升冷着脸,也不敢再去看宋文彬,低着头想往外走。卫巧雯跟在她妈身后,还托着自己的手,恨不能举起来给周围这些人看看清楚,明明是她伤得比较重好不好。 许恒洲斜跨一步,拦着要走的卫家人:“等等,要走可以,先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追究了?责任究竟是谁的?做错了事的人不用道歉吗?” “你还想怎么样?!”卫家两个大人还没说话,卫巧雯先蹦了出来:“你看看我这手,都这样了,要道歉也是你家小崽子给我道歉。” “呵!”许恒洲冷笑一声,扭头对卫鸿升道:“我不知道卫巧雯怎么跟你们说的,首先,我从未表示对卫小姐有好感,而且数次明确拒绝过她提出的处对象的要求。看在您和我大伯的交情上,我一直忍耐她的无理纠缠。” 许恒洲停了一下,看了眼怀里安安静静地向辰,手臂收紧,继续道:“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我看的一清二楚,是卫巧雯打翻了水杯,烫伤我弟弟。所以,她今天必须道歉!” 他的话说完,卫巧雯一张脸涨得通红。周围也传来邻居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毕竟这个时候,追求人不算什么,但是一个姑娘家被男方大庭广众之下说多次拒绝,无理纠缠,就很打脸了。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卫夫人跟疯了一样指着许恒洲破口大骂:“你一个孤儿,好意思嫌弃我们家巧雯?!我们巧雯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你……” “你说谁是孤儿?!我还没死呢!”宋文彬跟着大怒,要不是卫夫人是个女人,他非上去揍她两拳不可。 许恒洲脸色沉下来,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不断试探他底线的母女俩,沉声道:“您说的对,我确实配不上你们家女儿,我想想谁配的上?是那个姓罗的老师?” 第61章 矮唧唧 其他人对他的话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卫巧雯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了,尖声道:“你闭嘴,你胡说什么?” 她这个反应让许恒洲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本来他也不确定,证据不足还在搜集中,他原本打算再等等的。但是向辰受伤太突然,他在医院就已经再考虑怎么报复。卫家又逼上门来咄咄逼人,他再不出手,该当他吃素的了。 原来从卫巧雯开始纠缠许恒洲起,他就在想法子搜集卫家人的资料。也没打算真对他们做什么,有备无患,或许能从中找到方法让卫巧雯老实点儿。 当年他的几个朋友,王栋去了部队,李明没能考进工厂,他家里找了点关系把他塞进街道办当个跑腿的。活少钱也少,管理松散,他照旧纠结了一大帮兄弟朋友成天无所事事。 倒是看着最普通的张兴业出人意料考进了公安,虽然是个文职,但也非常不容易了。 许恒洲就是托李明和张兴业帮忙查的卫家资料,他们一个在国家系统里,一个走家窜巷四处皆兄弟,别的不一定行,打探些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许恒洲手上就有了一份卫家人的简略资料,别的人不提,许恒洲在卫巧雯那份资料上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卫家人说卫巧雯本来复读准备高考的,但实际上在大学停招的公告发布之前,卫巧雯就已经从学校离开了。而在她离开学校之前,她们学校发生了一件事。 卫巧雯班上有个老师姓罗,刚刚大学毕业,年纪轻轻,没接受国家分配的更好的工作,反而回到青江来给一个普通高中上课。 原来这个罗老师家里以前很穷,穷到读不起书要辍学的那种,他当时的老师觉得他聪明不读书可惜了,就自己资助他,一路供着他上了大学。 罗老师后来娶了恩师的女儿,两人幸福美满,还生了个可爱的孩子。他大学毕业后,在老丈人兼恩师的要求下回来接他的班,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所以知道罗老师经历的人都夸他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好人,然而就是这个好人,却做出了一件让很多人吃惊到掉下巴的事。 他出轨了自己的一个女学生。 罗老师的妻子偶然发现了丈夫跟一个女学生的暧昧信件,心里罗老师叙述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苦闷,认为是自己老丈人一家阻碍了他的前途。 同时,罗老师跟那个“很懂他”的女学生表示,妻子只知道照顾老人孩子,思想境界不够高,两人没有共同话题。他的感情“如无根的浮萍,无处安放”,直到遇见她,才懂得爱情的美好。 引号里的话是罗老师的原话,他还给那个女学生写了许多情诗,酸掉牙的那种。 而女学生一边温柔地安慰这个“感情受伤的男人”,一边表达对罗老师的倾慕,哄得罗老师在心里暗暗发誓永不负她,一定想法子跟妻子离婚。 可想而知罗老师的妻子受到多大的打击,她只知道那个女学生名字里有个雯,于是质问罗老师那个女学生是谁,罗老师隐瞒不说,还强行夺走焚烧了大半书信。 悲愤之下,罗老师的妻子到学校大闹一场,要求学校交出那个破坏别人家庭,道德败坏的女学生。 这事闹大了,校长亲自主持排查。因为罗老师学历高,学校师资紧张等原因,他不止给一个班代课。高二一个,高三一个,还有个复读班,三个班加起来,名字里有雯的女生有七个。 然而没等学校排查出结果,罗老师招了,他指认了高二一个叫杨雯雯的女生。 杨雯雯家里条件不好,但长相清秀,性格内向喜欢诗歌,似乎很符合。但是她自己不承认,一直说是被冤枉的,直到罗老师爆出她身上一个隐秘地方的胎记。 这件事就此定案,杨雯雯被学校开除,名声从此臭到底。她家在农村,本来就是看她学习好才勉强供她,回家没多久,就被家里嫁给了一个老光棍,成天挨打受骂。 许恒洲听说这件事之后,直觉没那么简单。于是他曾经在跟卫巧雯独处时,故意拿话试她,向她探听那个罗老师和杨雯雯的事。 当时卫巧雯眼神躲闪,神色不自然,还试图转移话题,许恒洲顺势谈起别的。但是私下里却按照自己的想法找人打听,果然,杨雯雯住校,住的还是混合寝,寝室里有一个就是卫巧雯的同班同学。 到这个时候,许恒洲已经确定这事十有八九跟卫巧雯有关。这个女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品格,让他没办法不以最恶来揣度她。 私下里他继续在收集资料,能拿到当初两人的书信最好,虽然罗老师说那些书信都已经被焚毁了,但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但是没等他搜集到可信度高的证据,就已经和卫家闹翻了。 卫巧雯宛若疯狂,恨不能扑过来杀了许恒洲,让他再不能说一句话一个字。 卫鸿升被女儿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卫夫人微微愣神,仿佛想起什么,脸色难看的拉住卫巧雯,对卫鸿升说:“老卫,我们回去吧,巧雯她都这样了,咱们回去吧!” 卫鸿升不明所以,还在想许恒洲说的罗老师是什么意思。他工作忙也没心思听八卦,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这件发生在卫巧雯身边的事。 卫夫人拉着卫巧雯想走,许恒洲哪能让她如意,脸都已经撕破了,这一次不彻底让她们吃个亏,以后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卫夫人见他来拦,不顾平时的贵妇人风度,一边骂他一边伸手撕扯他,许恒洲抱着向辰施展不开,又不好跟她一个女人动手,一时竟被难住了。 好在这时,钟萍冲过来按住卫夫人,卫夫人不管不顾要打钟萍,钟萍冷笑一声:“我是女人,可没不打女人的规矩,你要是再不消停,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卫夫人这么多年,哪吃过什么苦。钟萍狠话一放,手上又使了劲,卫夫人立刻觉得手腕剧痛,哀叫着就停了手。 卫鸿升见妻子受制于人,满脸不满地让钟萍放开他老婆,钟萍不理他,目光看向许恒洲。 卫鸿升只好又让许恒洲说话,许恒洲也懒得让她们道歉了,反正她们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得罪人了那就得罪到底好了。 “卫部长稍等。”许恒洲朗声道:“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讲完你们再走也不迟啊。” 卫鸿升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卫夫人和卫巧雯拼命摇头拒绝让他闭嘴,这样一来,围观的群众反而更有兴致,把几人围得严严实实,起哄让他快点讲。 “事情发生在咱们市里的第一高中,或许有些人已经听过了,但是请容我再讲一遍。”于是他口齿清晰,讲故事一样把那件事又讲了一遍。 讲到罗老师妻子闹到学校,找名字里有雯的女生,许恒洲意有所指道:“说来也巧,这位卫小姐,名字里也有个雯,也是那位罗老师的学生呢。” “你胡说!不是我,是杨雯雯那个贱人!她的胎记都让男人知道了!”卫巧雯崩溃大喊。 许恒洲笑了一下,冷淡道:“我没说是你,只是给大家讲个故事而已。恰巧我机缘巧合得了一封信,据说是那个女学生给罗老师写的。那位杨同学不是一直喊冤吗,我们可以拿信给她对对笔迹,你觉得怎么样?卫小姐?” 卫巧雯涨红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她瞪着许恒洲,仿佛在看一个要拖她下地狱的恶鬼。 卫夫人用力甩开钟萍的手,冲过去抱住卫巧雯,来了这么久,第一次放下身段对宋文彬恳求:“宋大哥,你跟我们家老卫这么久的战友,这件事是我们巧雯做错了,她不该弄伤弟弟还撒谎,我这就让她给你们道歉。但是女孩子的名声哪能随便污蔑啊!你快让他闭嘴吧!” 不等宋文彬开口,许恒洲立刻一脸委屈:“污蔑?您说笑了,我并没有说事情跟您女儿有关不是吗?我只是想找当事人了解情况,如果她是冤枉的,就还她一个清白。您却说我污蔑,这难道不是对我的污蔑吗?我是男人所以就没有名声可言?” 围观的群众也听出些名堂了,对着卫巧雯指指点点,还有人扬声说:“说的对!还人家姑娘一个清白。”显然人们已经从卫家人的作态中看出她们心里有鬼了。 有婶子听完气得不行,这时候对于这种破坏别人家庭,还诬陷人的姑娘,说一句破鞋都不冤枉。她们就是故事里只知道照顾老人孩子操持家务的黄脸婆,更是感同身受。 于是也不知道从哪飞出来一只鞋子,鞋底还沾着泥巴污渍,直直的落在卫巧雯脸上,在她脸上砸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卫巧雯尖叫一声,抓着鞋子要过去打人,又被她妈死死拉住。那边的婶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她要是扑过去,免不了一顿胖揍。 卫鸿升不是个傻子,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不敢相信他虽然有点小骄纵但其他都好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不护着她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女儿。 卫鸿升对着宋文彬面露恳求:“大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巧雯也是你侄女啊!做不成亲家,难道要做仇家吗?” 宋文彬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想到许恒洲没说这件事之前卫家母女的咄咄逼人,卫鸿升的作壁上观。想到卫夫人连跟他求情都要拉踩许恒洲一把,宋文彬咬咬牙道:“这件事恒洲做主,我不干预。” 卫鸿升脸色巨变,从牙缝里咬出一个“好”字。他看向许恒洲,冷声道:“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许恒洲勾唇笑了笑,无辜道:“您这可吓住我了,我能想让你们做什么。我一个孤儿,受了委屈,护不住弟弟也只能忍了,还要被罪魁祸首打上门来,我能做什么。” 卫鸿升被他气得差点厥过去,他第一次被一个小辈这样指桑骂槐的下面子。 卫鸿升转身扯过卫巧雯,冷声道:“道歉!” 卫巧雯战战兢兢地站在许恒洲面前,再也不见来时的趾高气扬,几乎抖着声音对许恒洲道:“对、对不起。” 许恒洲摸了摸向辰的头发,一低头,自家小孩正满脸崇拜的看着他。跟这些人纠缠半天的烦躁心情瞬间舒畅许多,他瞥了眼卫巧雯,慢吞吞道:“你烫伤的又不是我,跟我道歉做什么?再说了,道歉得把话说清楚吧,只一个对不起算怎么回事?人家还以为我们逼迫你的呢。” 卫巧雯牙齿把下唇要得泛白,眼底的恨意如果能化成刀子,能把许恒洲扎成马蜂窝。 “对不……”卫巧雯道歉的话刚说出口,就被许恒洲打断了。 “等等。”他把向辰放到地上让他站好,然后对卫巧雯道:“说吧。” 周围安静了一瞬,连一直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都停下了,看着卫巧雯对着矮唧唧的向辰弯下腰:“对不起,我不该弄伤你还撒谎,请你原谅我。” 向辰并不想原谅她,他可讨厌这个女人,于是哼哼唧唧道:“你别再缠着我哥了,他说他不喜欢你的。” 卫巧雯哪还敢缠着许恒洲,在她眼里,许恒洲怕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人。可恨又可怕,那张俊脸,比鬼都吓人。 卫巧雯连连点头,卫鸿升朝许恒洲伸手,示意他把信交出来。 许恒洲哪有什么信给他,不过是诈他们罢了。而且道个歉就想算了,那他不是白费这个功夫了?! 许恒洲把向辰重新抱起来,慢悠悠道:“我还有两个问题想要问卫小姐,她老老实实答了,你们就走吧。” 卫鸿升手握成拳,真想把眼前这讨人厌的小子好好收拾一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人家揪住了把柄,就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他把卫巧雯推过去,示意许恒洲问。 许恒洲瞥了眼瑟瑟缩缩地卫巧雯,笑了一下,道:“卫小姐,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认识刘娟吗?她跟杨雯雯一个寝室,是你的同班同学。” 卫巧雯低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惊恐,她不想答的,但是许恒洲就拦在她面前。耳边充斥着那些恶语,她只想赶快回到家里去。 卫巧雯囫囵点了点头,许恒洲又确定了一遍她的答案,让所有人都听清之后,才问下一题:“杨雯雯身上有胎记的事是刘娟告诉你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巧雯还没回到,卫夫人先怒了,“你就是想把污水泼到我们家巧雯身上!” 许恒洲差点被他逗笑,这污水不是卫巧雯先泼给别的无辜姑娘的吗?他不过是还原事件本来面目罢了,也能说得上泼人污水? 许恒洲暗暗扫视了一眼围观群众的表情,看到他们都一脸恍然大悟,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今天他们家跟卫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以后难保不会报复他们,许恒洲哪会留下这种尾巴。他今天把卫巧雯这个事给定死了,再过几年更乱一些,一身清白的人都不会一定能全身而退,卫巧雯这种,不被拉出去游街就算她幸运了。卫家人自顾不暇,想找他们麻烦那就是白日做梦。但是他实际上并没有证据,到时就算有人举报卫巧雯,她继续把杨雯雯推出去顶缸,只要胎记的事解释不清楚,杨雯雯就没办法翻身。 许恒洲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杨雯雯的胎记是卫巧雯泄露给罗老师的,她不承认也没关系,别人都听见了。口子开了,大家知道了原因,这事她想推也推不掉了。 “不愿意回答算了。”许恒洲无所谓道:“既然卫小姐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以后有机会,我再去问问那位刘同学好了,她无意之言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想必心里也很愧疚。我问一问,她一定愿意跟我说的。” “你胡说!那个贱女人才不愧疚,她……”卫巧雯听见许恒洲的话抬头道,话未说完就被卫鸿升甩了一巴掌。 “蠢货!”卫鸿升从小到大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家里两个儿子扫帚都打断几把,就这个女儿他没动过手。但是今天他破例了,而且一点都不后悔。 卫巧雯被她把一巴掌打懵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果然许恒洲一脸笑,眼中的蔑视连藏都懒得藏。 “啊!你这个魔鬼!”卫巧雯对着许恒洲悲愤大吼。 “够了!”卫鸿升怒道。他狠狠瞪了一眼许恒洲,拉着卫巧雯就走,信什么的也不要了,反正也没用了,而且他实在不想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了。 走过宋文彬身边,卫鸿升脚步微顿,最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卫夫人连忙跟上,低着头弯着腰,若是有认识的人见到此时的她,一定认不出来这是那个时时摆着架子的部长夫人。 第62章 红娘洲 卫家人狼狈离开后,宋家人并钟萍就先进了屋子。许恒洲先一人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忙忙碌碌把炉子烧起来,又把接满水的烧水壶坐上去。 外面天寒地冻地站了许久,脸上手上都冻得有些受不住。捧着热水杯子,暖暖手,再喝一口烫呼呼地热水,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向辰在外面待得久了,这时候也渴了,但是他的杯子被他哥放得离他远远儿的,看着杯口水烟袅袅,许恒洲却不许他碰。 好不容易等他哥忙完了,向辰抓着他哥的衣摆,急不可耐道:“哥,我要喝水。” 许恒洲端着向辰的小杯子,往里面兑了些凉白开,又尝了口温度,才凑到他嘴边:“喝吧,慢点,有点烫。” 向辰偷瞄了眼钟萍,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在别人面前让他哥喂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他哥一脸坚定,向辰还是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抓着许恒洲的手,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水。 “哥你也喝。”向辰推推许恒洲的手,让他喝剩下的半杯。他刚才看见他哥把他自己的那个水杯扔掉了,而且刚才在外面,他哥大发威风赶走坏人,说了那么多话一定渴了。 许恒洲确实渴了,一手揉了揉向辰的发顶,一手端起杯子,仰颈喝下杯里的水。 钟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兄弟互动,对宋文彬道:“这两兄弟感情真好。” 宋文彬闻言笑了一下,因为跟卫鸿升断交而格外沉重的心思也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看了眼自家两个小孩,这才发现两人看他的眼神里都有隐隐的愧疚与不安。 宋文彬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刚才面色沉重,怕是吓着两个孩子了。 宋文彬立刻对着他们笑了一下,他不太善于表达,想跟他们说自己没生气。但是无头无尾的,也不知道怎么说起。 许恒洲看出了他的几分心思,试探道:“大伯,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不留情面了?” 宋文彬连忙摆手道:“错不在你,没道理让你们看我的面子忍气吞声。” 他跟卫鸿升虽然是战友,但真正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后来他被抽调到其他队伍,基本上断了联系。因为转业到青江,这才跟早早转业的卫鸿升重新联系起来。 刚来的时候,卫鸿升帮他解决了许多琐事,他因此感激,之后两家才有了更多了的往来。但是出了这种事,他只听听卫家孩子做了什么就觉得背后发凉,更不会因为他们让自家孩子受委屈了。 许恒洲和向辰都知道他是那种有一说一的性格,不会当面说不介意背后记恨。听他这么说,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许恒洲放下心事,就有了别的心思。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坐在一旁的钟萍片刻,刚才钟萍出手帮他,他也没想到,但不可否认,确实让他对钟萍有了一些好感。 再看钟萍,就觉得这人的性格其实和他大伯挺般配的,许恒洲投桃报李,打算帮帮他们。 “钟姨,今天谢谢您了。”许恒洲先起了个话头,玩笑道:“要不是您出手,我可能就得负伤了。” 钟萍乍一听他这么说,慌忙摆手:“应该的,我也没做什么。” 许恒洲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这个钟萍还挺有意思的,说应该的,是在跟他大伯表明身份吗? “要谢的。”许恒洲一脸正色,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正经:“我身无长物,现在也没工作,好在年纪还不大,可以让长辈替我报答您。您看需要我大伯做些什么?只管提,不用客气,我大伯一向疼我和辰辰,不会拒绝的。” 宋文彬正在喝水,闻言呛咳两声,差点把杯子摔了,指着当面卖他的大侄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向辰被逗得哈哈大笑,一点都不给他大伯面子,偏许恒洲还能端着姿态,很诚恳地询问钟萍的意见。 钟萍被弄得又想笑又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看了宋文彬一眼,然后就推说家里有事要告辞。 许恒洲留了几句,钟萍坚持要走。许恒洲只好起身送她,同时也没放过宋文彬:“大伯,快,钟姨都要走了,你快送送。” 宋文彬本来也没打算干坐着,结果许恒洲只做做样子地送到门口,就跟宋文彬说:“大伯,你看这天色快黑了,你把钟姨送到家再回来吧,她家是不是挺远的?那你晚点回来也没关系,我和辰辰晚饭就不等你了。”说完当着两人的面非常没礼貌的把门关上了。 宋文彬抬头看看还斜斜挂在天边的太阳,抹了把脸,苦笑道:“走吧。” 钟萍忍笑忍得不行,都是机械厂的,都住家属院,她家能有多远啊。 …… 那天卫家来闹过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动静了。 向辰一直留在家里养伤,他伤处一直要涂抹药膏,没办法正常穿衣服。许恒洲就找了件领口宽大的毛衣,让他露着半只臂膀穿着。平时屋子里再烧足炭盆,倒也不觉得冷了。 他照顾的精细,向辰也乖巧,伤处自然好的很快。等到了医生说的两周,已经可以看见表皮硬化,等外面这层伤皮老皮褪掉,基本就算好了。 可能是那天许恒洲的打趣起哄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家里两个孩子对钟萍的态度给了他信心,宋文彬这两周跟钟萍交往越发频繁。也不再刻意回避向辰和许恒洲,邀请钟萍来家里吃过两顿饭,也单独跟钟萍在外面一起吃过。 像他们两个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是定下关系了。家属楼还有婶子问过许恒洲,他大伯准备什么时候和钟萍办婚事。 许恒洲笑着糊弄过去,心里也觉得这事不远了。据说那位钟阿姨家里没人了,他大伯虽然貌似还有家人,但也不来往了。 物质方面,房子他大伯有,他这几天就准备跟他大伯说把两个卧室换一下,大卧室给他做婚房。这时候婚礼没有后世那么繁杂,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开了结婚证就能去买,不够他空间还有,想办法拿出来,给他大伯办个体面漂亮的婚礼还是没问题的。 说到家人,这段时间宋文彬又收到几封信件,电报也有,而且越来越密集。开始宋文彬还看两眼,后来干脆收了就拿去点火,不看不心烦。 许恒洲见他这个态度,就放下心来。只要不去掺和,他大伯都转业好几年了,老老实实做自己工作,那就不会出事。再跟钟阿姨结个婚,最好再生几个小娃娃。 等工厂招工了,他去参加考试,别的不说,考进机械厂还是没问题的。干个几年,想法子分套房子,最好离他大伯近点,再把向辰接出来,免得大伯的孩子长大了房子不够住。 许恒洲盘算得好好的,私下里也问过向辰的意见。向辰连连点头,觉得他哥考虑的非常周到。虽然舍不得大伯,但是不能让大伯的小宝宝没地方住啊!反正还有好几年,他不着急。 就在许恒洲找了个时间,跟宋文彬提起结婚的事,想问下他婚礼方面有什么缺少的东西,他可以想办法置办。 宋文彬却拿着封信眉头紧锁,一点不见马上要结婚的喜悦模样。 许恒洲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犹豫着问宋文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文彬沉默许久,最后苦笑着跟许恒洲简略讲了一下自己家里的事,然后又把手里的信给他看。 许恒洲听完就沉默了,他知道宋文彬可能跟家人有矛盾,没想到中间隔了一条人命,还是他亲娘的命。 前段时间的信都是宋文彬的父亲宋耀成寄来的,宋耀成后来娶的老婆姓肖,独生女也随着老婆姓,叫肖莲,比宋文彬小四岁,现在大儿子比许恒洲都大了。 因为宋文彬对他父亲的态度实在太差,又始终不肯结婚,后来甚至直接收养了战友的两个孩子。宋耀成失望之下,转而开始培养外孙,对宋文彬盯得也没那么紧了。 但是从去年年尾起,宋耀成频繁给宋文彬送信,不为别的,他老丈人要倒了。宋耀成自诩文化人,当个高校校长,不慕权利,结果后台一倒,他立马慌了。能求的人求遍了,就想到亲儿子头上。 宋文彬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也有很欣赏他的老上司,只要他能说动老上司帮着说几句话,肖家的事未尝没有转机。 但是宋文彬又不傻,老上司对他不薄,说是恩人也没区别。他自己的事都不会去求老上司帮忙,更别说他那个渣爹的事了。而且这种事明显水深的很,他怎么会拖自己老上司下水。 宋文彬后来连信都不看,就是在表明态度。然而今天他接到自己老朋友蒋守平的一封信。 蒋守平就是省城公安局的蒋局长,他现在已经升职了,他家老爷子跟肖家离得近,得了些消息。蒋守平怕他不了解情况被人坑了,连忙写了封信,给儿子找了个理由出差,趁机把信给他送过来,就是许恒洲手上这封了。 许恒洲在宋文彬的示意下打开信封,抽出信快速,看完后,许恒洲沉默了。 信里蒋守平跟宋文彬说,他爸宋耀成和他妹妹,已经找过来了。肖家已经救无可救,状若疯狂,他是宋耀成眼中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最好不要跟宋耀成打照面。 不管怎么说,他是儿子宋耀成是父亲,天性人伦上就不占优势。宋耀成真闹起来,他无事也得惹得一身骚,说都说不清。现在又是多事之秋,这种事自然能躲就躲。 “大伯你想怎么做?”许恒洲沉思片刻,问道。 宋文彬犹豫了一下,道:“你、我带你和辰辰回乡祭祖如何?” 第63章 叹口气 “我老早就想过这个事。”宋文彬斟酌道:“上次去你老家,我把你爹娘的坟重新修整了一下,又托乡人照看着。找到你们兄弟俩后,我就想带你们回去祭拜,但那时候辰辰还小,路又远。” 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许恒洲,继续道:“大伯跟你说句实话,现在情况不太好,这次不去,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你和辰辰……我也想带回去给你爹看看。” 许恒洲面上无波无澜,脑中飞快衡量计算。很明显,如果这次跟着宋文彬回乡祭祖,十有八九冒领的身份是保不住了。 说实话这个身份要不要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他已经成年了。但是这个事一旦闹开,伤害宋文彬的感情是肯定的。这五年的相处,宋文彬对他和向辰也算掏心掏肺,哪怕他不像向辰一样,几乎把宋文彬当做父亲看待,也不愿宋文彬因为这个事对他心存隔阂。 但是不回去也不可能,身份的问题迟早要解决,向辰跟他说过好几次,骗了宋文彬于心不安,希望早点跟大伯坦白。 许恒洲让他先等等,他这人,到底是个自私的,想着好歹拖到自己成年,就算宋文彬怨他恨他,他会想法子补偿,但是摸着良心提前跟宋文彬坦白,却是不肯的。 回去也好。许恒洲心想,他和向辰好歹顶着人家儿子的身份活了那么久,去坟前拜祭一番也是应该的。 另外,向辰询问过许大山两个儿子的事,许恒洲觉得那两个孩子十有八九不在人世了,但是回去一趟,也能再仔细查探一番。如果那两个孩子真的还活着,他会补偿他们,就算不动空间里本身有的,他这么多年积攒的物资,也够那两个孩子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下定决心后,许恒洲对宋文彬道:“好的,我没意见,我去跟辰辰说,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宋文彬道。他不知道他爸什么时候会到青江,但是消息传到他这里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想撞上,他们时间的很紧。 “那我去跟辰辰说一声,然后收拾行李。”许恒洲站起身道:“大伯您去看看车票。” 宋文彬收好信,道:“我先去厂里请个假,你钟姨那也要说一声,然后再去车站。” 许恒洲点点头,然后跟宋文彬分开,各自去解决手头上的事情。 他先把向辰叫回来,向辰受伤在家闷了两个多星期,早就憋不住了,跑下去找小虎子玩。 向辰跑上楼,小孩运动了一会儿,小圆脸红扑扑的,许恒洲催他去洗了把脸,才把他拉到卧室,摆出一副要谈话的样子。 向辰看他哥的脸色就知道他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说,乖乖坐好听他哥说话。 许恒洲把宋文彬要带他们回许大山老家的事告诉向辰,向辰瞬间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也好,不用再骗大伯了。” 许恒洲看他垂着头,偷偷用手指抹了下眼角,心下不忍。向辰是真的把宋文彬当爸爸看了,他从亲爹身上没感受到什么父爱,一向对宋文彬亲近的很,若是宋文彬因此记恨,对向辰的打击一定很大。 他弯腰把向辰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哄道:“星星不怕啊,哥哥陪着你。” 向辰张开手臂抱住许恒洲的脖子,把头埋下去,许恒洲清晰的感受到有凉凉的水滴落在他的颈间。 “哥。”沉默良久,向辰才语带哭腔道:“大伯会不会恨我们呀?我不想让他讨厌我们,我跟他道歉他会原谅我吗?” 许恒洲抚了抚他的后背,却没办法给他什么保证。宋文彬性格刚直重情重义,这几年对他们也确实好,但这些好都是建立在他们是许大山儿子的份上。如果没了这个身份,他们只是长相性格还不错的陌生孩子,宋文彬没必要对他们这么好。 而他和向辰,顶替了宋文彬战友儿子的身份,让他一腔感情错付。恩情未报反而被骗,对宋文彬何尝不是一个打击。 所以,他真说不好宋文彬知道真相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当然,他也可以哄哄向辰,说宋文彬一定不会生他的气。但是如果给了他希望,最后结果却相反,那只会让向辰更难过。 向辰久久没得到许恒洲答复,心里也明白是怎么个结果,又伏在他哥怀里偷偷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擦干眼泪,坚定道:“哥,如果大伯真的生气了,我、我会想法子让他消气的。他恨我也没关系,以后我长大了,努力工作,挣钱养他,还有他和钟姨的小宝宝。” 他看了眼许恒洲,声音小了些,显得不太有底气:“可是我还要好久才能长大,哥你先帮我养大伯和小宝宝好不好?” “小混蛋。”许恒洲捏捏向辰的脸,没好气道:“你就觉得你哥我这么忘恩负义?养大伯还要你求着我?” 向辰被他捏着脸,口齿不清的解释:“不是啊,大伯养了我们两个,我们都要养他的,我的那份哥哥你先替我。” 许恒洲脸色缓和一些:“跟我分这么清做什么?” 向辰咧开嘴笑了一下,抓着他哥的手没说话。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他跟他哥流着一样的血,是真正的亲兄弟,那他们一辈子都可以不分开。 但是实际上,不光他是冒名顶替的许大山小儿子,他跟许恒洲也不是兄弟。这次去许大山家乡,他被扒掉的,可能是两层身份。 虽然他哥不打算不管他,但是向辰心里还是很难受。他已经十岁了,他哥已经十八了,再过几年,等他哥有了心上人,他也大了,就该自立门户。到时候,他哥所有的温柔都会给别人,他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只能跟他越来越远…… “要是我能不长大就好了。”向辰心里难受,突然轻声道。 许恒洲听了觉得好笑,刚还想着长大工作赚钱呢,现在又不想长大了,真是小孩脾气。 “我也觉得你不长大好。”许恒洲又捏了捏向辰脸上的软肉:“脸上的肉都没小时候多了,下巴是不是也没那么圆了?明明给你喂那么多吃的,怎么不像小时候那样圆乎乎的了?” 向辰满腔悲伤难过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气得脸都鼓起来了,下巴变尖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好吗?还有哥哥原来你给我那么多好吃的就是为了让我长肉好捏吗?! “圆脸不好看!”向辰捂着自己的脸不让捏,气呼呼道:“我长大之后那样的脸才好看,个子也很高,而且我这次会更高!” 许恒洲回想了一下,向辰长大之后高高瘦瘦的样子是挺好看的。 “太瘦了。”许恒洲还是给他挑了个毛病:“泡面吃多了吧,光长个子不长肉有什么用。” 向辰瞪大眼睛,长个儿不长肉是多少人的梦想好吗?为什么到他身上就成缺点了。 “瞪什么瞪。”许恒洲恶劣地抓着他的手,继续捏脸:“说的就是你,以后不给你吃零食了,什么时候肉长起来了再说。” 向辰委屈地不行,明明吃零食才长肉的,可是他哥才不会听他辩解。那他是努力长肉,还是放弃好吃的小零食呢? 向辰自个儿在那纠结,许恒洲看他脸上再不见一丝沮丧,心里稍稍松口气。还是蠢点好,容易转移注意力。 …… 宋文彬下午上班先去厂子里请假,他工作认真为人也好,平时人家托他办个事帮个忙也从不推辞,跟同事关系相处的很好。听见他说要去祭拜战友,领导很通情达理的给他批了假。 然后他去拿了介绍信,又跟钟萍说明情况,最后有些别扭的暗示了一下,等回来就跟钟萍打结婚报告办婚礼。 钟萍心里一喜,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但能得到宋文彬的保证还是很让她欢喜的。她跟宋文彬说让他放心去,她就在这等他回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文彬才匆匆赶去车站,询问车票的事。 许大山的家乡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他们要坐火车先去离得最近的城市,然后想办法过去。 宋文彬问了一下,去那个城市最近的火车有两趟,一趟在今天晚上,一趟在明天早上。今晚那趟没卧铺了,中间将近一整天的车程,宋文彬不想让自家两个孩子受那个苦,于是宋文彬买了三张第二天早上的卧铺票。 第二天一早,宋文彬三人带着收拾好的行礼去车站坐车。 宋文彬看着向辰无精打采的样子,心疼道:“辰辰这是怎么了?没睡好?等到了车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没,我没事。”向辰摇摇头,有些心虚,现在他大伯对他越好, 他越担心到时候闹得难看,他大伯不愿意认他了。 宋文彬看他还是兴致不高,以为他不舒服,把行李背到肩上,伸出双手:“来,我抱你,你靠着我睡会儿。” 向辰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大伯这么好,他真舍不得啊。 向辰掩饰性地偏头在他哥身上蹭了下,伸手拉住宋文彬的手,软声道:“大伯你牵着我,人太多了我害怕。” 宋文彬朗声一笑,他家小孩一向要面子,这么坦然的承认害怕可不多,可能真是吓到了。 他攥紧了手心里的小手,在前面开路,许恒洲跟在后面,两人护着向辰让他不要被人挤到。 上火车的时候更挤,向辰想自己走都没办法了,他在下面不容易被注意到,步子都迈不开。 宋文彬衡量了一下行李的重量,把许恒洲拎着的大包也拿过来,让他抱着向辰。他自己从前面挤,许恒洲抱着向辰在后面跟着。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宋文彬这才松了口气。他买票的时候跟人说了带着小孩,专门要的连票,进去一看,还好,他们的三张票离得挺近的,两张上铺一张下铺,正对着的。 宋文彬先把行李放好,然后让许恒洲把向辰放在自家下铺上面那个上铺上。 “辰辰你坐好了,床窄,小心别掉下来。”宋文彬观察了一下床铺,叮嘱道。 不是他不想把下铺给向辰,火车上人来人往的,下铺反而没办法好好休息。还好自家两个上铺,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脱了鞋子盘腿在上面坐好,许恒洲帮着他大伯收拾好行李,然后跟宋文彬在下铺坐定,他还不想上去躺着。 坐下后两人才发现不对,宋文彬一边笑一边让许恒洲把向辰抱到他床上去:“先睡你那,等你要睡了在搬过来。” 他怕向辰下来上厕所什么的,如果睡别人头顶不方便。但这时候他们都在下面,反而看不到向辰了。 许恒洲站起来,把向辰抱到对面那个上铺上,问他想不想睡。见向辰摇头,便摸了把杏仁递给他,让他慢慢吃着。 向辰问他哥要了张纸垫着,又要了个小杯子,剥一颗就放进杯子里。 这时候,他们这一厢剩下那个床位的人也来了,是个带着小孩的妇人,不过她带着的孩子有点多,牵一个抱一个,身后还跟了两个。 几个孩子里面,最大的女孩看着得有十三四了,比向辰还高。下面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抱在怀里的是个两三岁的男孩。 宋文彬本以为这么多孩子,她们应该不止这一个铺位的,毕竟他去买票的时候咨询过,大人带小孩,如果只有一个,一米一以下的孩子可以不用买票。一米一到一米四,半价票,向辰就在这个身高区间。 但是这样一来,向辰就没有床铺了,只能跟他或者许恒洲挤一个床。宋文彬舍不得自家孩子受这个罪,干脆掏钱给他买了张票。 结果这位大婶,带着四个孩子,把行李一放,小儿子放到自家铺上。四处看了一下,然后抱着那个十多岁的男孩就往宋文彬头上那个上铺放。 第64章 跪下吧 “哎哎你做什么?”宋文彬连忙站起身拦住那个妇人,不让他将孩子放到上铺去。 宋文彬身材高大,在卧铺车厢这种逼仄的空间更显得格外有压迫力。妇人被他吓住,缩手把孩子抱了回来。 “咋了呀?”妇人一副搞不明白情况的样子:“我放我娃,碍着你们啥事了?” 要不是车票是宋文彬自己去买的,刚才也已经核对过位置,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因为这个妇人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仿佛那个卧铺车票是她买了似的。 “这是我们的位置。”宋文彬指了指身侧站着的许恒洲,好声好气道:“我侄子一会儿就要上去了。” 妇人看了看他们,又扭头看了看坐在上铺的向辰。下面出现这种状况,向辰的杏仁早就没剥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下面的情况。 “这是你们家娃?”妇人指着向辰问。 宋文彬点点头:“我小侄子。” 妇人脸上挂起一丝不屑的笑:“还不是占人家位置哟,好意思说我。赶紧让你们家娃下来,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脸不要了?” 宋文彬一噎,觉得这女人简直无理取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人家做了什么呢。 许恒洲拧着眉从包里翻出他们三人的车票,跟这种人废话是没用的,从她刚才说向辰的话就知道这人肯定知道带孩子上车是个什么章程,只是她自己不打算遵守而已。 “我们的车票,三张,上面两个铺都是我们的。”许恒洲把票在妇人眼前晃了一下,干脆利落道。 “啥?”妇人不敢相信,上面这个娃娃那么点大,根本不用买票,这咋还专门买了个铺。 妇人脸上尴尬的神色一晃而过,脸皮子抽动了几下,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位同志,你看我一个女人,带这么多娃,多不方便啊!你们才三个人,娃娃又小,干啥要让他单独睡一个铺,那晚上掉下来咋办?这么高,能把娃脑壳摔破,你带着娃睡下铺,把上面那个让我们呗。” 宋文彬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要不是为了让孩子睡得舒服点儿,他干嘛要花钱多买一张票啊,钱多烧得慌?再说了,这非亲非故的,上来就让他把床铺让出来,脸咋就这么大呢?而且听听她说的话,还咒他家孩子,你家孩子才摔破脑壳! “不让。”宋文彬对着这女人实在客气不起来了:“我多买个铺就是想让我家孩子睡着舒服,您要是嫌挤,再去补给座位呗。” “你这人,咋这么心狠?!”妇人见他不肯让,立刻变了一张脸:“你一个大男人,看着我们一堆妇女儿童受罪,自己贪图享受。你家娃是娃,我家娃就不是啊!你们咋能这么恶毒呢!” 宋文彬真被这女人骂出火气来了,气得头都发晕,他这人,从品德上讲真的算很不错了。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坐车,看到这样拖家带口的,少不得帮衬一把,可是这女人一出现,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现在又这样无理取闹地指责他们,让他如何不生气。 “乘务员!”许恒洲在旁边突然扬声喊了一句:“这边有人硬抢座位。” “喊啥喊喊啥喊。”妇人一脸惊慌失措,恨不能扑上去捂住许恒洲的嘴:“让给你们让给你们,我不要了,你别喊了!” 许恒洲瞥她一眼,眼神冷漠,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如果她再闹,那就继续叫乘务员。 其实许恒洲根本没看到乘务员的影子,自然也喊不来乘务员,只是看这妇人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孩子逃票了。不说小的,最大那个女孩,连半票都买不了,肯定得买张成人票。 乘务员没来,妇人选择退让,许恒洲见好就收。就算她真把这女人揭发了,人家补了票照样睡对面,更膈应人,还不如捏着个把柄,吓着她,她就不敢再招惹他们了。 向辰坐在上面简直想给他哥啪啪鼓掌,他把剥了小半杯的杏仁递给许恒洲:“哥,给你吃。” 许恒洲接过杯子,眼神在他手上停了一瞬,杏仁壳硬,向辰人小手劲小皮肤还嫩,剥了这小半杯,手指上都留了几个红印子。 他扔了一颗杏仁到嘴里,香香脆脆,味道好极了。一抬头,见向辰还在认真剥着,就说了一句:“别剥了,我够了。” 向辰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给大伯剥的。” 许恒洲:“……”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吧。 宋文彬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等向辰剥好了,美滋滋地吃着小侄子孝敬的果子。这是普通的坚果吗?不,不是,这是孝心! 对面的妇人被许恒洲怼了一顿后,老实许多,最起码不敢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她把行李分别放好,指挥自己的大女儿:“大妮,把三妮抱着,你们坐外面。” 向辰在上面听得差点笑出来,怎么到哪都能听见这个名字啊,隔壁陈家那个陈芬也叫大妮,原来还喜欢他哥呢。 说起陈芬,她本来还要考高中的,可惜没考上,就去考了别的厂子的招工,机械厂也没考上,最后进了家具厂。考上没多久,就搬到职工宿舍去住了,粮食关系也转了过去,跟家里几乎不再有来往。 向辰好几次听见蔡珍在骂陈芬,骂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说生下来的时候不如掐死她,怎么恶毒怎么来,让人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一个母亲骂女儿的话。 不过向辰觉得陈芬这件事办得挺聪明的,自从陈有财出生起,蔡珍眼里就看不到其他孩子了。陈国良好点,但也就那么一点儿。如果陈芬不走,那妥妥的就是给陈有财攒家底的命,她辛辛苦苦挣得工资,肯定是给陈有财攒着的。 这可不是向辰恶意揣度陈家夫妻,他家现在还有个例子呢。二女儿陈芳,今年十六了,她初中都没考上,蔡珍回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想法子让她亲爹把陈芳塞进炼铁厂当了个临时工。 陈芳进厂子的时候才十四,人家根本不收,蔡珍为这还在家里骂过一场,所以向辰记忆特别深刻。 后来好不容易塞进去了,职位也不好,整天跟一些废铁块打交道,推车捡废渣什么都做,大部分还是体力活。 短短两年时间,陈芳跟变了个人一样,两年没长个子,黄皮肤变得很黑,一双手乍一看,跟个四五十岁操持惯了家务的妇人的手一样。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看来简直说得上丑了。 这还不算,家里的活基本是她和陈小花包了。工资自己都没见到过,每次都是蔡珍直接去领的。 陈小花偷偷跟向辰说,她二姐至今存款都没有两块钱,她长大了肯定不这样,她要攒钱给小草治耳朵。 陈家的事,向辰听听就过了。他唯一挂心的就是小花小草两姐妹,这两个小姑娘都是好的,总希望她们以后过得顺心如意。 向辰在上头愣神,他下面那一家子很快坐好了。妇人抱着小儿子坐在最里面,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坐中间,最大的女儿抱着小妹妹坐在最外面。 本来这时候的铺位就不算非常大,中间那个男孩还要扭来扭去,把脚放在座位上乱爬。女孩明显不敢说弟弟什么,只能抱着小妹妹缩在最外面,屁股只挨了一点儿座位,几乎是悬空着坐着的。闹了这么一会儿,火车也开动了,长长的鸣笛声响起,久久不散。 下铺的小男孩激动地不行,两只黑乎乎地手比在脸旁,学着火车鸣笛声呜呜直叫。学声音还不算,半个身子匍匐在床铺上不停扭动,假装自己是个正在前行的火车…… 妇人面带慈爱的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样子竟然还带着点炫耀。果然,就听见她说:“黑娃学得真像,不愧是娘的儿子,聪明!” 紧接着只听“咚”得一声,坐在最外面的大女儿抱着小妹妹摔到地上,原来是那男孩动作大了,把她们踹了下去。 一个女孩子突然摔倒在过道上,动静还有点大,隔壁舱的顿时探头来看。女孩窘迫的不行,然而男孩不但不觉得抱歉,反而指着姐姐哈哈大笑。 妇人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是嫌她丢人了,低声呵斥她让她滚进来。 女孩涨红这一张脸爬起来,往里走了一点儿,但不敢往座位上坐,那个男孩的脚还伸着,一脸跃跃欲试。 妇人见还有人探头看,并且对着她们这一舱室指指点点,哄着儿子缩了下脚,让姐妹俩坐下。 男孩生气地在姐姐身上踹了两下,这次没把人踹下去,但留了两个黑脚印。女孩忍气吞声不敢说话,男孩觉得没趣,又起了别的心思。 他仰着身子往后靠着,然后把脚抬起来踹上面的床板。 向辰剥了半天杏仁,自己一个没吃到嘴,好不容易投喂了哥哥大伯,这第一个刚入嘴,下面突然踹得他一晃,差点咬破舌头。 许恒洲看他捧着脸不说话,连忙站起来让他张嘴,向辰苦着脸张开嘴,把那个还完好的杏仁吐出来。 许恒洲把那个杏仁用纸包着扔进装垃圾的盘子里,然后捏着向辰的下巴让他把舌头伸出来。 向辰有些不好意思,颤颤巍巍伸出舌头给他哥看,还好,舌尖咬红了一块,没破皮流血。 许恒洲顺手把他抱到另一个上铺上,然后低头冷冷地瞪着那个熊孩子。 妇人没来得及拦,男孩挑衅地冲许恒洲做了个恶心的鬼脸,还指着向辰哈哈大笑。 许恒洲可不惯他,拎着领子把他扔到过道上,让他感受了一下他姐姐刚才的感受。 男孩一下子摔懵了,直到他妈扑到他身上抱着他四处查看,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做什么?你一个大人怎么欺负小孩啊!”妇人抱着孩子双目怒瞪,仿佛许恒洲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又不敢跟他吵,便一副要许恒洲给个说法的样子。 许恒洲烦得要死,想想还有二十多个小时的同车时间,简直想把这对母子都扔出去。 “这是最后一次。”他看着那个妇人,冷声道:“管好你的孩子,下一次我直接叫乘警,你自己算算要补多少钱的票吧。” 妇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到底什么都不敢说,抱着儿子缩了回去。 闹了这么一出,那一家子总算安分许多。熊孩子遇见许恒洲,也只有跪得份。 他们早上为了赶车,起得很早,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吃早饭的时间了,车厢里飘荡着食物的气息,这节车厢的其他舱室也都是在吃早饭。 对面那妇人从行李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有黑馍馍、黄馍馍,甚至还有几个鸡蛋。 妇人故意把鸡蛋翻检了几下,好像是想给谁看似的,到最后也只拿出来一个。又捡了几个馍馍,两个黄馍馍给儿子一个,两个女儿一个黑馍馍,她自己一个黄馍馍,鸡蛋剥开,掰了点蛋清给怀里的小儿子,剩下的都给了那个叫黑娃的大儿子。 黑娃拿到鸡蛋,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然后又把馍馍往嘴里塞。 宋文彬见大家都开始吃饭了,摸着自己肚皮也觉得饿了,就去把自家准备的干粮拿出来。 他们带的食物是玉米饼和玉米窝头,本来许恒洲想做饭团的,因为大米饭在火车上吃着还是太招人眼了,就做了这个。 但是也跟别人家的不一样,玉米饼是用油细细煎过,他加了点糖水揉面,玉米饼的那点酸味便被压住了。外面煎得焦焦的,里面又软又嫩,还甜丝丝的,他刚做好宋文彬就吃了好几个,向辰也吃了一大块。 窝头也是内藏乾坤,许恒洲在里面放了馅儿,有甜口的,芝麻花生核桃糖磨碎包进去,咬一口香得不行。也有咸口的,里面有的他藏了肉丁,有的放了小咸菜,还有塞了咸蛋黄。 宋文彬看他做的时候,简直服气了,他都没想到做个干粮还能整出这么多花样。 把自家干粮翻出来,用自带的水洗了下手,宋文彬问向辰和许恒洲吃什么。向辰要了个甜口的窝头,许恒洲擦干手自己拿了个玉米饼啃着。 宋文彬一向无肉不欢,首先挑了个肉的窝头,几口吃完,然后又拿了个咸菜的慢慢吃。 从他们拿出食物起,对面一家子神色就变了。妇人脸上尴尬一闪而过,然后带上几分愤恨。两个女孩还好,虽然不挪眼地盯着,但老老实实分吃着自己的馍馍。 那个黑娃表现就很突出了,他馍馍都忘了吃,盯着宋文彬一个劲的看,口水顺着嘴角留下。要不是刚吃了顿教训,怕是就要上去抢了。 他那个馍馍虽然也是玉米面做的,但是玉米面还分粗细呢,再说了,他那个不知放了多久,又干又硬还有点发黑,哪有宋文彬手上黄灿灿的看着诱人。 宋文彬刚才看见他怎么熊的,哪会搭理他,自顾自地吃得很香。 许恒洲一边吃饼,一边翻了个水壶出来递给向辰。向辰软糯糯地道了声谢,接过来拧开就喝了一大口。 水壶里装得其实不是水,是牛奶。虽然知道自己只是发育缓慢不是不长个,但是向辰还是很忧心,三番五次申请增加牛奶供应。 许恒洲看着向辰的个头心里也有点发虚,要是这辈子向辰长得没穿越前高,那岂不是证明他没把向辰养好?那可不行! 所以向辰要牛奶,许恒洲就挑着好的给他,奶粉也没停,宋文彬都习惯向辰捧着一缸子牛奶敦敦敦了。 向辰喝完一壶牛奶,吃了一个窝头,许恒洲和宋文彬也各自捡自己喜欢的吃饱了。 “辰辰你饿了就说啊,咱们干粮带的可够。”宋文彬把装着食物的包裹收起来,放在上面的行礼包里方便取用。 向辰在上面应了一声,跟许恒洲说了会儿话,就睡下补觉了。 中午火车上有午餐供应,伙食还挺好的,套餐里竟然有肉,不要票,就是价格贵得很。 宋文彬大方的买了三份,向辰吃了一半,觉得还没他哥做得干粮好吃。宋文彬赞同地点点头,把剩下的全吃光了。 对面那个男孩闹了许久,他妈不得已只好掏钱给他买了一个套餐,一边掏钱一边嘀嘀咕咕说人家乘务员坑人,这个价钱能买多少粮食云云,听得卖饭的乘务员只翻白眼。 火车上干坐着很无聊,许恒洲找了本书给向辰看着,他自己被宋文彬拉去下五子棋。 这个棋还是向辰教给他的,虽然宋文彬觉得没象棋那么带劲,但火车上玩着方便。拿张画了格子的纸,铅笔画棋子,下完一擦,继续下一局,他玩得不亦乐乎。 一晃眼到了晚上,向辰在上铺早早睡着了,许恒洲也准备上床去。等他到了旁边爬梯处,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女人把自家行礼全堆那儿了,还故意堆得很高。 许恒洲瞥她一眼,那女人恍若未觉,笑着拍哄怀里的孩子。单看姿态,真好似一个慈母。 许恒洲收回目光,现在闹起来,肯定会吵醒向辰,而且他实在不想跟这女人打交道了。 于是许恒洲一手攀住最上的栏杆,手臂使力,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拉了起来。他腿还长,一抬脚跨到爬梯齐中的位置,脚下一蹬,轻轻松松上床。 中间没碰到一点儿那女人刻意堆放的行礼,要是向辰看见,准保得夸他哥帅了。 女人的笑僵在脸上,无声骂了许恒洲几句,抱着孩子靠在车壁上渐渐睡着了。 宋文彬是被身下的动静惊醒的,他军队里带出的习惯,睡觉警醒的很,一睁眼,就见身前蹲了个黑影,嘘嘘索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宋文彬一个激灵,手往黑影脖子位置扣去,把人制住,撞在地上。黑影被捏着脖子不能说话,拼命在宋文彬手下挣扎。 这一声响动静不小,不光他们这个舱室的人醒了,同一个车厢的其他人也有醒的。 许恒洲从床上坐起来,问宋文彬:“大伯,怎么回事?” 宋文彬冷声道:“抓了个贼。” 第65章 抓小偷 对面那妇人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有人说贼,瞬间惊醒,一边尖叫着有贼啊一边去找自己行李。 她声音太大,没醒的也被吵醒了,一整节车厢乱成一团,借着微弱的光线,摸自己行李的,找孩子的,喊抓贼的什么声音都有。 巧不巧的,还真有人丢了东西,瞬间群情激奋,喊着吵着找贼在哪儿。 乘务员来得很快,她打开了卧铺的照明灯,车厢里顿时一片光明。 那个丢了东西的乘客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还带了个很小的孩子,现在已经急哭了,拉着乘务员不放手。 这边宋文彬适应了一下突然亮起的光线,看到自己手下按着的人,顿时觉得不出所料。他出手的时候就觉得偷东西的应该是个孩子,身材太矮小了,果然,对面那家的宝贝儿子正在他手下挣扎 那个叫黑娃的男孩,嘴里塞满了从他家行李里偷出来的窝头,嘴边沾着食物的碎渣,腮帮子都塞的鼓了起来。因为被他扣住了脖子,导致他不能吞咽,黑娃包着满嘴食物睁大眼睛瞪他。 “杀人啦!”黑娃他妈检查完自家行李,一低头看见被人摁在地上的宝贝儿子,顿时尖叫起来:“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儿子啊!” 乘务员本在调查失主的那边的情况,乍一听有人喊救命,吓得拔腿往这边跑,其他乘客也拥挤着往这头涌来。 等过来了,才发现一个男人把一个男孩按在地上。一个女人哆哆嗦嗦地去掰着男人的手,见到乘务员,急忙扑过去拽着人家的胳膊哭诉:“你看看你们看看,这人要杀我儿子啊,我儿子都翻白眼啦!杀人啦,你们管管呀!” “这位同志。”乘务员上前劝说宋文彬放手:“您先把孩子放了,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靠暴力来解决的。” 她身后跟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乘客,时刻准备着,若是宋文彬伤害小孩,立刻暴起发难。 宋文彬都想骂人了,他冷笑一声放开那孩子,刚看着还脸发红眼翻白的孩子一咕噜爬起来,腮帮子动啊动,看着像在吃什么。 可不是在吃东西嘛,他偷了宋家的干粮,刚塞了满嘴就被抓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咽下肚呢。宋文彬虽然扣住他的脖子,但扣和掐是两种概念,前者是控制行动,后者是让人没办法呼吸,其实根本没伤害到他。 乘务员刚还准备叫医生给孩子做急救,结果他是这个状态,顿时有点尴尬。 这时乘警也来了,众人让开条路让他们过来,乘警来了便问怎么回事,乘务员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 乘警看向宋文彬,宋文彬冷静道:“我有话说。” 他把自家行李拖出来,明显最上面的拉链被人拉开了,他干脆把行李包打开,众人便看见最上面的一个小包裹松了个口子。 “这个包裹里装着我家带的干粮。”宋文彬把小包裹举起来道:“今天晚上我本来睡得半梦半醒,突然听见有声音,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黑影在摸我行李。” 众人被他的形容说得毛骨悚然,那个丢了东西的年轻妇人激动地冲上来,对宋文彬道:“抓住了吗?那个贼抓到了吗?” 宋文彬指了指正舔着手上食物渣子的男孩:“抓住了,刚才你们看见了,就是他,嘴里吃着的就是我家的干粮。” “你胡说!”黑娃他妈慌忙抱住黑娃,指着宋文彬破口大骂:“你个黑心烂肚肠的,冤枉我娃你是想干啥?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啊,就活该被人欺负啊!” 她说着说着竟抹起泪来,群众顿时游移了。 向辰早被吵醒了,听见她骂宋文彬气得不行:“你才胡说,我大伯从不冤枉人,明明是你儿子偷吃我们东西。” “你个瓜娃子你说啥!”黑娃他妈有点怂宋文彬,但一点儿都不怂向辰这个小豆丁,指着他就准备开炮。 炮弹还没喷出去,她上面突然跳下来一个人,许恒洲冰冷的眼神让黑娃他妈语塞片刻。 许恒洲在她愣神的时候,顺手从她怀里把黑娃拎出来,拎到几个乘警面前:“你们可以看一下,他嘴边沾着的食物残渣是什么样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提供我们的食物做对比。哦,对了,他们家也带干粮了,不如一起拿出来比较比较?” 黑娃他妈顿时慌了,跑过来想把黑娃拉回去,嘴里还说着:“都是黄馍馍,有啥好比的……” 乘警也看出些名堂了,相互对了几个眼色,低头观察了一下黑娃嘴边的食物残渣。也不知道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竟然捞了个肉丁的窝头,刚才又吃得太急,嘴角油光光的。 其中一个乘警去看了下宋文彬手上的包裹,又拿了几个窝头闻了一下。检查完后,他笑着对宋文彬说:“吃的不错啊,窝头里还夹肉。” 宋文彬随手指了两个,道:“就这两个了,里面夹了点肉丁,给孩子吃的。” 乘警抬头看了眼趴在上铺眼巴巴看着下面的向辰,向辰见乘警看他,立刻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乘警下意识的回了个笑容,然后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又走到黑娃他妈面前:“同志,麻烦把你家干粮拿出来我看一下。” 黑娃他妈急得满头大汗,讪讪道:“不、不用了吧,看我家干粮干啥啊。” 乘警面不改色道:“我们调查清楚情况才能还您儿子清白不是吗?否则他嘴里的食物到底是谁家的就不好说了。”黑娃他妈连忙道:“那有啥不好说啊!就是我家的,我娃晚上饿了,吃个黄馍馍怎么了?我家也带了黄馍馍的,怎么就成偷他家的了?” “那您拿出来给我看看。”乘警坚持道。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其实要他说,孩子偷嘴吃了人家的东西,好好道个歉再赔给人家就完了,非硬扛着不承认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刚才还听说她说人家杀人?这种态度难怪人家不愿意轻轻放过。 黑娃他妈僵着没动,不管乘警怎么说都不肯把自家干粮拿出来,逼急了就哭说一群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女人,把乘警都恶心的够呛。 围观的众人也大都看明白了,纷纷喊着让她把干粮拿出来接受检查,她仍旧不肯。 乘警最后警告:“如果您不配合,那我们只能强制执行了。” 黑娃她妈看看围着的这一群群情激奋的乘客,以及站在她面前一身制服的乘警,她突然打了个哆嗦,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连站在她面前的乘警都没反应过来,黑娃他妈突然扑到宋文彬身前,住着宋文被的胳膊哀求道:“都是我的错,你放过我娃吧,我给你磕头啊!” 说着顺势就要往地上跪,准备给宋文彬磕几个响头。 宋文彬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吓到了,往旁边让了两步躲开,见她又要往自己身上扑,连忙闪身躲到乘警身后。 乘警:“……” “好好说话!”乘警抓着黑娃他妈的胳膊把她提溜上来:“咱们是社会主义新社会,不兴给人磕头的,有话好好说。” 黑娃他妈就挂在乘警胳膊上,扯着嗓子嚎哭:“我咋说啊,我可怜的娃啊,不就是吃口粮食吗,人家就要你的命啊。我不活了啊,我带着我娃去死啊……” 说着一把推开乘警,把缩在一旁毫无声息的大女儿抓了过来,按着头就要往车壁上撞。 乘警被吓出一身冷汗,几个人瞬间冲上去把她拦住,女孩吓呆了,被救下来后才反应过来,眼泪瞬间流满整张脸。小妹妹也被吓着了,扑过来抱着姐姐的腿哭。 围观的乘客也被她这番动作给惊呆了,顿时议论纷纷。 “狠心啊!” “可不是,是不是亲娘啊!” “她咋不撞儿子呢,又不是女娃偷嘴。” “舍不得呗……” “抓起来!”乘警里领头的那个怒了:“说人家杀人,你这才是要杀人,这件事解释不清楚,车你也别坐了,下一站跟我们去公安局!” 黑娃他妈这才真吓住了,腿一软就想往地上瘫,又被扣着她的两个乘警拉住。 她哆哆嗦嗦地对乘警说:“我、我错了,领导你放过我吧,我娃咋办啊,我、我……”她说着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乘警也不好办,扭头看刚才发话的领导。 那位年纪大一些的乘警看了眼抱着哭的两个女孩,心里清楚这种事就算去了公安局也没什么说法。毕竟是人家亲妈,而且孩子也没出事。 他心里叹了口气,对黑娃他妈道:“看在你家闺女的份上,不抓你去公安局了。但是这个事你准备怎么解决?硬抗着不配合我们是没用的。” 黑娃他妈哪还有胆子硬抗,连声道:“赔,我们都赔。”说着爬起来去摸自家包裹,掏出两个黄馍馍递到宋文彬面前:“我们双倍赔。” 宋文彬:“……” 刚才那个检查的乘警忍不住张嘴道:“人家的馍馍里面有肉,你这……”他看着黑娃他妈手上那两个发黑发硬的馍馍,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黑娃他妈脸上尴尬的神色一晃而过,拿着包裹的手却下意识的拢了一下包袱皮,生怕别人看到里面那几个鸡蛋。 宋文彬简直要被这女人给气笑了,他还会贪她那几个鸡蛋?既然你不想给,那我偏要要,不让你出点血你就不知道疼。 宋文彬毫不客气地把那个包裹夺过来,拿了个鸡蛋出来,对乘警说:“同志,我带肉的窝头让她赔个鸡蛋,没占她便宜吧。” 领头的那个乘警衡量了一下,点点头:“可以。” 又对黑娃他妈说:“带着你娃给人家道个歉,人家原谅你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黑娃他妈还在心疼那个鸡蛋,但是乘警的话又不敢不听,于是不甘不愿地把自己宝贝儿子拉过来,给宋文彬道了个歉。 宋文彬本来也没想揪着这个事不放,一个孩子偷个窝头,再闹也闹不到哪儿去。甚至如果不是黑娃他妈自己不停把事情往大了闹,还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事情解决了,乘警准备离开,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抓着黑娃他妈道:“我钱呢,你看见我钱了吗?” 黑娃他妈一把掀开抓着她的女人,怒道:“你谁啊,你钱丢了问我?” 那女儿就是丢了东西的失主,她第一次坐火车没经验,把所有的钱都收在了一起。拿东西的时候可能不小心被人看见了,等发现的时候,一分钱都不剩了。 “你娃偷人家东西,那我钱也被偷了啊!”女人明显病急乱投医,见这里抓了个贼,以为自家丢的钱也能找回来。 “你胡说啥?!”黑娃他妈瞬间怒了,把女人推了个趔趄:“你娃才偷东西,你娃才是贼!” 女人根本不听她的话,一边念叨着把钱还给我,一边扑过去要搜黑娃的身。 几个乘警连忙拦住她,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老乘警劝道:“你睡的上铺,钱放在兜里,这娃要想偷你钱,那得爬上去。黑灯瞎火的,怎么也会弄出点儿动静来,所以啊,偷你钱的应该是个大人,别揪着人孩子了。” “就是!”黑娃他妈顿时得意了:“我娃才没偷你东西,你个婆娘别不知好赖,自己个儿太蠢丢了钱还冤枉我娃。” 女人听了乘警的话,瞬间瘫软在地,哭着道:“那我怎么办啊,没钱怎么回家啊!” 乘警心下不忍,劝说道:“同志你先别急,我们会尽力帮你找到小偷,寻回丢失的钱财的。” 说完给另几个使了个眼色,另外几个乘警立刻过来,把她扶起来,准备往回走。 这边事了,大家纷纷散开给乘警们让路,那个老乘警站着没动,对乘务员道:“查查这位同志的票。” 乘务员瞬间反应过来,是啊,这么多孩子,怎么就挤在一个卧铺上?她刚只关注了抓贼的事,这件事竟然没想到。 “同志,麻烦您把票拿出来给我看一下。”乘务员对黑娃他妈说。 黑娃他妈看见那个失主被扶走,刚还在笑,这时候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她当然掏不出应有的票,刚才的事又给她吓住了,不敢撒泼耍混,只能被乘务员带去补票。 她走之后,宋文彬坐回床上,长叹口气:“总算清净了。” 向辰在上铺打了个哈欠:“大伯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哥你赶紧上来,一会儿被窝都不热了。” 许恒洲照旧手一撑跳上去,向辰这次看见了,朦胧的睡眼瞬间睁大:“哇哥你好厉害!” 许恒洲笑了笑:“快睡吧。” 宋文彬闭上眼睛,又睁开,对着向辰喊:“辰辰你吃鸡蛋不?” “不吃。”向辰回道。 宋文彬顺手把鸡蛋往床栏杆上敲了敲,剥了壳,三两口咽下肚。人虽然不怎么样,但鸡蛋是无辜的,不能浪费粮食。 第66章 尾上针 “大伯,我们到了吗?”向辰趴在窗边揉着朦胧的睡眼朝外看。 “到了,外面冷,把外套穿上。”宋文彬把向辰的外套从床上拿下来递给他。 许恒洲手脚利索地收拾好行李,刚把一个大包背上肩,就被宋文彬接了过去。他总觉得许恒洲还是个少年人,身子骨还没长成,不肯让他做重活,背重物。 许恒洲无奈地笑了笑,他都一米八多了,宋文彬却总把他当个孩子看。不过他大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许恒洲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走!”宋文彬肩扛手提,恨不得自己一个人把行李全背上。许恒洲拎了个不太重的包,弯腰要去抱向辰。 向辰不肯,一手抓住宋文彬的衣角,一手牵着许恒洲,走在他们中间,随着拥挤的人流往外挤。 这一站停下的时间不太巧,早晨四五点的时候,站台外面还黑着。凭借着昏黄的灯光,宋文彬带着自家两个孩子找到一家旅店。 宋文彬掏出机械厂开的介绍信,开了一间标准间。三人拿了钥匙进去,房间不大,但看起来还算干净。两张床,宋文彬一张,向辰和许恒洲一张。好在向辰小,不占地方。 爷仨连衣服都没脱,就那样歪在床上睡着了。 昨天晚上半夜闹了那么一个事,他们三个都没睡好。到了白天,车上人来人往安静不下来,刚睡着就被惊醒,几次之后更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也就睡了五六个小时吧,就得起来准备下车,免得坐过了站。 火车上活动不开手脚,这样两天下来,别说向辰了,宋文彬都觉得身体疲累的不行。到了旅馆,三人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快中午了才醒。 许恒洲醒得最早,他怕起来会吵醒其他两个人,干脆又躺了一会儿。 向辰看起来像是累惨了,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浓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白生生的小脸上带着点红晕,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服,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许恒洲怔怔地看着,他家小孩现在看起来多安逸啊,可是马上就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火车上他本以为向辰会坐卧不安,没想到却被那对奇葩的母子分散了注意力。 没过多久,宋文彬也醒了,他一扭头,边看见许恒洲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向辰,他放轻了声音:“醒了?饿了没?” 许恒洲摇摇头,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宋文彬也下了床,两人拿了牙刷牙膏毛巾去洗漱。 洗完回来,向辰已经醒了,睡眼朦胧地坐在床上发呆。 许恒洲把洗漱用具放好,又把向辰的牙刷找出来,“起来洗漱,咱们吃完饭该赶路了。” 向辰张开双臂抱了一下许恒洲,才爬下床拿着自己的牙刷牙缸跑出去,宋文彬在后面喊:“去拐角那,有个卫生间!” 向辰收拾完,回来三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了顿热饭。宋文彬走之前就托人把粮票换了,全国粮票,各省通用。 各地国营饭店物价没什么差别,就是提供的菜品不同。这家国营饭店竟然有羊肉汤,宋文彬叫了三份,又点了个两个炒菜。 他本想再一人来碗米饭的,毕竟大米不常吃,想给自家两个孩子尝尝。许恒洲一看,那米就是陈米,旁边桌的那人吃着吃着吐出来一个小石子,于是跟宋文彬说他们吃面算了。 宋文彬便一人点了碗面,清水面,味道一般,分量十足,放进羊汤里吃倒是不错。再加上两样菜,一荤一素,三人吃了个肚圆。 吃饱肚子之后,宋文彬带着他们回去收拾行李退房。先坐车去了县里,又找人把他们送去镇上。等到了镇上,天色已经晚了,赶夜路上山不安全,但是镇上连个旅馆都没有,最后还是宋文彬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三人才在一家镇民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起,宋文彬跟主人家要了些热水,三人随意吃了些干粮,然后立刻出发进山。村里没他们住的地方,要当天去当天回,时间很紧。 临走前,宋文彬给这家留了两块钱,说好回来还住他们家。男主人捏着钱满脸笑,连声说欢迎。 进山的路很不好走,好在他们重一些的行李寄放在镇民家里,上路轻松了很多。 这一走就是小半天,从太阳还没出来走到太阳斜斜挂在天边。中间向辰几次走不动了强撑着,又被他哥和他大伯背起来走了一段,等喘过气就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 等远远见到破旧的草屋时,不光是向辰,另两个都有些喘气了。 看到村子的一刹那,许恒洲还好,向辰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进去这个地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不怕自己身份被揭穿,本来就是假的,是骗人的,被责怪被骂也是应该的。只要他大伯,他哥还在他身边,他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如果真得被揭穿了,他的大伯可能就不是他的大伯了。 在这个时空,他一共只有两个亲人,如果大伯不愿意认他,讨厌他了,那他就只剩下他哥一个了。 一想到宋文彬会用厌恶痛恨的眼神看着他,向辰起先做好的所有思想准备全被碾了个粉碎。他只觉得后背发冷,汗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冷得他像是跳进了冰窟窿,几乎要瑟瑟发抖。 “到了。”宋文彬没注意到向辰的异常,看着面前的小村庄面露感慨。 他上次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悲痛离开。好在老天有眼,两个孩子都让他找到了,等到了许大山坟前,也能勉强抬起头跟他说话了。 “走吧!”宋文彬去牵向辰的手,心情颇好,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带你去见你爸爸,好好跟他说说话,记得夸夸大伯啊!免得到了下边,嫌我没照顾好你们。” 向辰一动不动,他的腿仿佛僵住了,迈不开步子。脸色煞白,要不是自己控制着,几乎想转身夺路而逃。“怎么了这是?”宋文彬发现不对,弯下腰摸了摸向辰的额头:“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向辰张了张嘴,几乎当场哭出来,他满肚子的话想跟宋文彬说,恨不得在这里把自己身份挑明了算了,免得进去了再受一场煎熬。 许恒洲弯腰把向辰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扭头对宋文彬道:“可能累到了,我抱会儿,一会儿就没事了。” 宋文彬担忧地看了向辰一眼,要是生病了在这山里可麻烦,“那还去不?要不咱回去找个医生给辰辰看看?” 许恒洲微顿了一下,道:“不用了,没多大事,歇会儿就好了。” 向辰趴在许恒洲怀里一个字没说,虽然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说自己不舒服,他大伯一定会带他下山看病。不说完全躲过去,最起码可以拖延几天,但是向辰不愿意。 就、就这样吧!说好了承认错误的,做错了事怎么能不承担后果,他享受了大伯那么多年的关怀,这时候不能再瞒着他了。 宋文彬在前面带路,许恒洲抱着向辰跟在他身后,他的手在向辰背上轻轻拍抚着,在向辰耳边轻声安慰:“星星不怕啊,哥哥在的。” 向辰收紧了手臂,他抱着许恒洲,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 村子很小,走进去没多久就遇见了村人,他们见来了几个外人,也不敢靠近,躲在一边指指点点。 宋文彬目不斜视,带着许恒洲和向辰直直地往许大山墓地那边走。 他对这里的村人是有一份埋怨的,当初许大山妻子难产而死,留下的两个孩子备受欺辱。虽然动手的是许大山的弟弟弟媳,但是村人的视而不见却也是真的。 若不是在村子里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许狗子又怎么会一个人往外跑,最后被人贩子抓住。 要不是老天开眼,让他遇见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他们会遭遇怎样的恶事。 他对村人没什么好感,村人对他却留有印象。这深山里的小村子,可能有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一个外人。 当初他来接许大山的妻儿,结果发现人都没了,把许大山弟弟许赖狗暴打一顿,让人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村人自然印象深刻。后来好长时间,许家事就是村民们口中的谈资,宋文彬的身份也传得满村皆知。 宋文彬前脚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去许大山墓地,后脚“许大山战友又来啦,带了两个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许赖狗正在地里做活,听见消息还以为宋文彬又来找他麻烦了,吓得放下锄头就往家里跑。他老婆和两个儿子跟在后面,到了家,他们四个冲进去就把门关上了,连小儿子还在外面没回来都顾不上了。 宋文彬痛打许赖狗的时候,他老婆和两个儿子都在场,眼睁睁看着却不敢拉。宋文彬是还留着一丝底线,不打女人孩子,但是他们要是非冲上来,气疯了的宋文彬可不见得不会动手。 那一次给他们留在了深重的心里阴影,现在想起来,许赖狗都觉得自己被打断的那条胳膊还在隐隐作痛。 他们这一家子暂且不提,宋文彬带着许恒洲两人已经到了许大山墓前。这墓还是他当初立的,两夫妻合葬,临走时又托住得近的村人照看。 他给得钱多,村人还算淳朴,又畏惧他的身份,不敢不精心。他们过去的时候,那村人得到消息也赶来了,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宋文彬看了一下,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村人可以离开了。 村人提着的心放下来,听宋文彬的走到一边,但也没走太远,跟一群看热闹的村民们一起,远远围观着宋文彬三人。 宋文彬见许恒洲进村以来,从未跟村民打过招呼,还以为他也是心存怨气,便安抚地拍了拍许恒洲的肩背。 他们把祭品拿出来摆好,宋文彬对着许大山的墓絮絮叨叨,先感慨了一下真是许久不见,又指着许恒洲和向辰说:“孩子总算找回来了,虽然晚了几年,你别怪我。都是好孩子,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了,我恨不得他们是我亲儿子,不过你的儿子,跟我儿子也没区别……” 向辰早被许恒洲放下来了,他站在许大山墓前,耳边是宋文彬不停歇的夸赞声。他是真的觉得自家两个孩子好,夸起来就停不了。但是向辰听来,却真觉得仿佛跟许大山面对面了。 向辰看着许大山的墓,心里默默道:“您好,我叫向辰,我不姓许,也不是您的儿子,但我顶着您儿子的身份过了六年。或许您知道我的来历,在这里我必须跟您和您妻子说句对不起。您也许不愿意原谅我,我能理解,我会努力补偿……我只希望您不要怪罪我大伯,他是被我骗了,他是个好人……” “来,辰辰跟你爸爸说说话。”宋文彬缓了口气,拉着向辰道。 向辰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缓缓道:“我在心里跟他说。” 宋文彬以为他害羞了,放开他,自顾自地把带来的酒倒了两杯,一杯敬给许大山,一杯自己一饮而尽。他喝着喝着便流了泪,向辰不敢劝,扭头看许恒洲。 许恒洲摇了摇头,一手揽着向辰的肩膀,宋文彬需要发泄。 向辰站了一会儿,心里实在难受地厉害。加上他路上爬山喝了不少水,这会有了点儿尿意,便借口小解,跟宋文彬说了一声,去旁边撒尿,顺便缓和下心情。等回来了,恐怕就该跟他大伯摊牌了。 宋文彬应了一声,让许恒洲陪他去。向辰难得地拒绝了,他怕自己一会儿在他哥面前哭出来。而且他哥也不好受吧,他这副作态,勾得他哥也伤心了就不好了。 坟地一般在比较荒凉地地方,向辰往外走了一会儿,找个角落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慢悠悠地在这附近转。 转了一会儿,向辰觉得自己更难受了,他找得这地方也偏,四周都是半人高的草,他走在中间,草叶子老刮他脸,没一会儿脸上就留了痕迹。 他怕回去他哥念叨,脚下步子加快,想快点儿走出去。越急越出事,不留神就被绊了一跤。 这一下摔得有点惨,手都破了,向辰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诸事不顺,他心里难受极了,蹲在原地半天没动。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声传过来,似乎是几个女人。 一个比较年轻的声音说:“快点儿快点儿,听说那当兵的又来了,咱去看看。” 另一个声音较粗地女人说:“有啥好看的,那前几年不是看过嘛。” 年轻的声音立刻反驳:“不一样,他这次带了两个人回来,一个年轻后生,一个孩子,那后生可俊可俊,十里八乡找不出这样的。我要不是回去放东西,早跟上去了。” “哟!动春心了是吧!” “胡说啥?!我都嫁人生娃了,动啥春心。”年轻的女人道:“我就是瞅他好看,多看几眼咋了?” 向辰本打算站起来的,听到这里反而不自在了,毕竟这两人讨论的是他哥哥。于是他蹲着没动,打算等人走了他再走。 那边的笑闹声没停,而且越来越近了。粗声音的那人依旧在笑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被她笑得有些恼了,生气地要捶打她。 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她拦住了打闹地两人,安抚道:“有什么好吵的,当娘的人了,还跟个姑娘似的。” 粗声音地女人接话道:“可不是,我远远瞅了一眼,看年纪,那小的估计有十来岁,说不定是许大山的两个孩子呢。要论起来,人家还得管你叫声姐,你好意思吗?” “不可能!”年轻女人立刻反驳:“绝对不可能是许大山的孩子。” 粗声音女人本来只是随口说的,听她语气这么坚决,反而来了兴趣,故意抬杠道:“不就是你大姐嫁给了许赖狗的大儿子嘛,至于这么帮他们说话?!人家都去城里享福了,又不会回来要许家那破房子。” “谁说房子了?”年轻女人气道:“他们就不是许大山的儿子!” “那你说个原因啊!为啥不能是?”粗声音女人继续抬杠。 年轻女人语塞,半晌憋出一句:“长得不像,许狗子哪有那么俊。” “这话可不对。”那个年纪大的听了半天,终于开口了:“许狗子他娘就俊得很,许是随他娘。” 十年前许狗子还是个孩子,过去这么久,村人也不记得他的具体长相了,只有个大概印象。但是许狗子他娘从小在村里长大,相貌出众,自然就让人记住了。 粗声音女人立刻接话道:“对,那许大山的老婆还是外面逃难进来的小姐嘞,长得不俊?咱村里就她最好看,许狗子可能像他娘。” “这话不对,要真是小姐,那许大山还能去当兵啊!”那个年纪大点儿的女人反驳:“当兵的都要政审,政审你们懂吗?真娶了小姐部队就不会要他。都说了就是个跛脚医生的女儿,当初她爹不是还给你们看过病吗?” 这女人娘家是隔壁村的,娘家爹当过那个村子的支书,她这么说,另两人都十分信服。 “可不是,是个医生,我记得。一个大男人带个闺女,辛辛苦苦养大,也不容易。”粗声音女人感叹。 年轻女人也叹气:“我小时候还给我瞧过病呢,人挺好,就是死的太早了。” 年老女人瞅她一眼,嘀咕道:“对啊,死得太早,不然大山媳妇也不能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怀着孕还被那两口子欺负,最后难产死了。” 年轻女人面露尴尬,她知道大姐夫家的人不好,但是当初她家里实在太困难了,要不是大姐嫁过去,她家准得饿死几个。虽然姐姐在他家过得不好,她也不喜欢那家子,但论起来还算亲戚,听着自然尴尬。 粗声音女人没注意到年轻女人的尴尬,好奇道:“不是说听到大山没了才难产的吗?” 年老女人又看了年轻女人一眼,没见她阻止,甚至面上也带着几分好奇,便压低了声音,道“哪儿啊!我听说啊,是许赖狗他媳妇又欺负许狗子,让人一孩子给她洗衣服,大冬天的,水里都是冰碴子。大山媳妇去拦,被许赖狗他媳妇推了一把,这才难产。” 几人说着闲话,早就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正好在离向辰不远不近的地方,足够他听清楚几人的谈话。 从那年老女人说起许大山妻子死因起,向辰就屏住了呼吸,等她说完,向辰倒吸一口冷气。好在他个头小,蹲在草丛里,从外面看不见身影。而且另两个人惊讶的声音很大,掩盖了他发出的轻微吸气声。 “啥?!”粗声音女人震惊:“真是这么回事啊,你咋晓得的?那你当初为啥不跟那个当兵的说?” “我说啥?”年老女人嗤笑一声,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也没必要瞒着,反正她也不怕许赖狗一家:“我是听我姨表姐说的,她是后山洼村的你们晓得,那次来走亲戚,正好看见了,还是她帮着把许大山老婆抬进屋的。”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许大山没了的消息早就传过来了,村长压着不让说,就是等着大山媳妇把孩子生下来。要不是因为许大山没了,许赖狗他老婆敢往死里欺负那孤儿寡母的吗?” “许赖狗老婆,毒的很。”年老女人说起来有几分咬牙:“她年轻时候就坏,因为许大山媳妇长得漂亮,老找她麻烦,那时候我就看透她了。果然,把人害死了吧。” “那你咋不说啊?”粗声音女人又问了一遍。 “我也才知道啊!”年老女人道:“我前一段去我表姐家,她啊,现在脑子不清醒,糊里糊涂跟我说出来的,还给我说当初许赖狗媳妇给了她半篮子鸡蛋,谢她帮忙接生。她哪儿会接生,不久是封口费嘛!” “那个当兵的不是又来了吗?”粗声音女人怂恿:“你去跟他说呗!” “我不去。”年老女人摇头拒绝:“一个村儿的,我跟你们说没啥,真要去告密,那成啥了?以后我们家在村里怎么过?再说,我表姐还收了许家东西,别让那当兵的当同谋给抓了。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不去,也别供出我,我不会认的。” 另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这个声,尬笑两声把这个话题圆过去了。 向辰恨得咬牙,杀人者掩盖罪行,知情者隐瞒不报,人命在她们眼里,竟然只值半篮子鸡蛋! 他越发不敢动弹,蹲的腿都麻了也不敢动,他要听那些人还会说什么,他要把这些消息告诉他大伯。那个杀了人了的恶人,该为无辜惨死地人偿命! 粗声音女人又提起刚才的话题,感叹道:“许赖狗婆娘也太狠了吧,那可是她大嫂啊!怎么下得了手?” 年轻女人也没有为亲戚反驳,她咬着唇,脸涨得通红,恨声道:“她有啥下不了手的,自己亲孙女儿都能扔,何况一个没血缘的嫂子。” 另两人都没接话,明白她说得什么意思。灾年的时候,年轻女人的大姐嫁进许赖狗家,头年就生了个女娃,说是没养活,其实村人都知道,是许赖狗媳妇给抱去扔了。年轻女人家还找过,没找到,那狠心婆娘也不知把孩子扔哪去了,问她她也不说。 这也是年老女人敢当她面说她大姐夫家坏话的原因,她大姐在许家也过得不好,指不定心里怎么恨许家呢。 第67章 亏心事 话分两边。 这头向辰蹲在半人高的野草丛里,咬牙切齿地当个听墙角的,恨不能把那三人的每一句话都刻在耳中,好回去告知他大伯,给那冤死的许大山媳妇报仇。 那头宋文彬跟许恒洲那儿也有了变故。 早前,宋文彬带着自家两个孩子拜祭许大山,身后跟了一群村民看热闹。他们不敢跟得太近,但人多势众的,离得也不远。 那个距离怎么说呢,不能完全听清楚宋文彬三人说什么,但是隐约也能听见个只言片语的。 宋文彬絮絮叨叨跟许大山说了半天话儿,中间不止一次提起向辰和许恒洲,称呼的都是你儿子,你家娃。次数多了,村民们都听了个清楚。 村民听了,先是叹了一番许家兄弟的奇遇。一个被扔的婴孩,一个走丢的孩子,寒冬腊月的,竟然都还活着,还被这当兵的给找着了,你说奇不奇? 要说许恒洲和许狗子相貌不同,然而当初许狗子走丢的时候,还不足八岁,眉眼都没张开。他本身随他娘,相貌不差,显眼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殊记号。隔了十来年,匆匆看这一面,村民们虽然惊叹他的好相貌,但谁敢站出来说他不是许狗子? 至于向辰,那就更简单了,许家小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扔了,见过的都没几个人,小孩子变化多大,谁认得出来。 村人知道宋文彬身份,听他这么说,便都以为许恒洲和向辰就是许大山家的两个儿子。 看看两人光鲜亮丽的样子,有村人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推搡着人群中一个看热闹的十一二岁男孩:“屎蛋,快回去跟你爹说,他大哥两个孩子回来啦,房子趁早还给人家哟!” 叫屎蛋的男孩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看得兴起,乍一听村人这么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其他村人听了,也笑闹着让他赶紧回去报信。 他们可真不算好意,谁都知道许赖狗一家子虐待过许大山家孩子,若他们回来了,怎么也不会跟那一家相处和睦。 许赖狗两口子一个懒一个毒,不讨人喜欢,村人虽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也难有好感。如今能看他们倒霉,都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屎蛋被人三推四搡的,虽然不明白他们说得什么意思,但还是拔腿往家里跑。当初许狗子兄弟出事的时候,他才两岁,还没记事。到了家,大白天的自家门竟然关着。屎蛋推了两下没推开,才知道门从里面锁住了。 他站在门口拍门板,边拍边喊:“娘?爹!给我开门啊!” 叫了一会儿,院门开了条缝,许赖狗老婆从那条缝里往外瞅,见门口只站着自家老三一个,她半开着门迅速把人揪回去。 “你个混小子,跑哪儿去了?!”许赖狗老婆揪着小儿子的胳膊骂道:“见天儿的不见人,家里活也不做,下次跟老娘下地去。” 屎蛋被她扯着,还是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他性子随爹,不爱做活,懒得很,十多岁的年纪了,别个家里早该当个劳力使了,他还跟个小孩一样,天天跑着玩。 “娘,我看热闹去了。”屎蛋被许赖狗老婆拉进屋子,见到自已家里,爹娘兄嫂都在。他稍稍惊讶了一下,嘴里话头不停,“今儿个不是有外人来咱村嘛,我跟去瞅瞅,根子叔他们老笑话我,还让我回来跟你们说,说什么许大山儿子回来了,让咱们把屋子还回去。” 他是个糊涂的,长这么大不晓得自己有个亲大伯,还有两个堂兄弟。偶尔也听父母兄长提起这个名字,但都是过耳不过心。 屎蛋还在嘀嘀咕咕地跟他爹娘吐槽:“那许大山谁呀,咱家房子凭啥给他儿子,咱又不欠他的。” 他说得轻巧,许赖狗两口子并大两个儿子,却都是冷汗涔涔。 许赖狗顾不得不晓得情况的小儿子还在屋里,抖着嗓子问他老婆:“咋、咋回事啊?你不是说,说那两个小子都死、死了嘛……” 许赖狗老婆也吓得一声冷汗,她坏事做多了,一瞬间还真以为是恶鬼找上头了。站在原地打着哆嗦,就是不敢张口回话。 许赖狗大儿子许大毛胆子大点,他自己老婆就站在身边,也是抖得不成样子。他推了自己媳妇一把,呵斥道:“去扶着娘。” 然后对许赖狗说:“爹,你别慌,那人肯定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不会错的。” 许赖狗更怕了:“那、那找上门来的是啥啊?!” 许大毛是许赖狗家长子,从小就精得很,像他娘。可惜心眼也像他娘,是个歪的。 许大毛眼珠子转了转,见自家门窗都关得紧紧实实的,才压低了声音道:“爹,我觉得啊,那两个应该是假冒的。” “啥?假冒的?”许赖狗惊讶道:“咋可能啊,他们图啥么?” “图钱啊!”许赖狗老婆突然插话道。她被大儿媳妇扶着在一旁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缓过气了。听见许大毛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道理,也不怕了,浑身也有劲了。 许赖狗老婆推开大儿媳妇,几步走到许赖狗面前,声音激动道:“老头子,你想想,那个当兵的,多有钱啊!听说还是个干部。他上次来咱村的时候,可还带着小兵的,那派头,搁古时候不得是个将军啊。” 许赖狗被他老婆说得晕乎乎的,觉得有道理,但又想不明白那两个是怎么冒充的。 许赖狗老婆也想不明白,但不妨碍她把这个事儿这么定性。不然怎么办,要她承认恶报临头,冤鬼敲门了吗? 这女人又坐回凳子上,拍着大腿感慨:“听说你大哥可是为救他死的,那两个不知道哪钻出来的野种,占了咱家多少便宜啊!” 许赖狗听着,觉得自己心口火辣辣的疼,好似真的自家东西被人占了便宜一样。不独是他,他老婆儿子也是一个心态,只要一想到自家都没占上,让个不知道哪跑出来的给占了,那疼得跟剜心一样。 许赖狗二儿子许二傻冲到许赖狗面前,义愤填膺道:“不行,咱不能这么算了,那是大伯拿命换来的,哪能让两个野种占便宜?!咱们得与揭穿他们!” 他想到自己往回跑的时候,远远看到的那一眼,那个大的该跟自己差不多大吧,那衣服,那裤子,那鞋子,他至今还没穿过那么好的呢!他可是他大伯的亲侄儿,他都没有,那两个野种凭啥有? 许赖狗心动又犹豫,他张了张嘴,支吾道:“可、可是,狗子他们,可是……” “怕啥。”许赖狗老婆冷笑一声:“除了咱家……” 她的眼神在自己儿媳妇身上剐了一圈,嘶声道:“除了咱家人,就你知道,你嫁进了咱家,就是死,也得死在咱家的地里。若是再被其他人晓得了,哼!” 她冷哼一声,没说下面的话。但光是脑补,都吓得那可怜的女人浑身打着摆子,几乎要晕过去了。她几次张嘴,想把话说出口,但是想想婆婆和丈夫的手段,只能把话咽回去,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叮嘱妹子,千万别给她说漏嘴了。 许赖狗老婆恐吓完儿媳妇,又继续跟许赖狗说:“那可是你大哥拿命换来的,他已经是个绝户头了,哪还能让两个野种占他便宜。咋地也该是给咱家的,咱家孩子,可是你大哥的亲侄儿,那当兵的就算要养,也该养咱家娃!” 许赖狗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他这人看着好似被强势的老婆压着,所有坏事都是他老婆做的。但是实际上,娶了这么个老婆,许大山一家落到这份境地,难道就没他的错吗? 比如此时,他心里就想着,不错,他大哥家的两个崽子没福气,死就死了,又不是他动的手,找也找不到他都上。但是他大哥拿命换来的好处,他作为他大哥唯一的亲弟弟,咋能一点儿都不给他呢? 当初宋文彬第一次来的时候,许赖狗两口子就想凑上去讨些好处的,可是那不是许大山老婆孩子都没了嘛,宋文彬再一打听,气上心头,把许赖狗揍了一顿。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那是有人冒充!他们去揭发,当兵的怎么也得感激他们吧。野种没了,当兵的再想报答许大山,不得从他血亲里找啊。 许赖狗一家子觉得自己想得通透极了,互相鼓着劲,摩拳擦掌要去揭穿那两个骗子,讨回自家被占了的好处。 于是,许赖狗和他老婆打头,后面跟着几个儿子并儿媳,满面红光气势汹汹地往许大山墓地走。 与此同时,离许大山墓地不太远的一出荒地,有三个女人还在说着悄悄话。她们早就忘了聚在一起是为了去看热闹的,就站在这无人的荒地里,嘀嘀咕咕地说着无人知道的私密事。 年老女人说完了许大山媳妇难产的死因,几人互相吐槽了一番许赖狗老婆的恶毒。到了这时,虽然她们中间有一个跟许赖狗家还是亲家,但都有了一份对许家的厌恶。 分享了秘密之后,三人关系仿佛也亲近了一些。另两人见年轻女人脸色难看,想想她大姐在许家受苦,不免安慰几句。 人难过的时候,越安慰往往越委屈,情绪也容易激动。这个年轻女人也是,她心头又酸又涨,只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藏在心里头,快把自己都憋出病了。 她四处瞧瞧,荒野里一眼能望到头,除她们三人再看不见其他人。 年轻女人对着另两人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我说这个,你们得赌咒发誓不说出去,谁说谁烂嘴不得好死。” 她逼人发这么狠的毒誓,那两人是不愿意的。但是见她这副做派,知道是个了不得的消息,心里痒的不行,犹豫半晌,就都发了誓。 发完誓,两人催年轻女人快说。 年轻女人喘了口气,轻声道:“你们不晓得,许狗子,不是走丢了,他是被许赖狗老婆给打死的。” 第68章 鬼敲门 许大山墓前。 宋文彬偏头抹了把眼泪,又把酒瓶里剩下的半瓶酒全敬给了许大山,才踉跄着站起来。 许恒洲扶了他一把,宋文彬站稳后,推推他:“去看看辰辰怎么还没回来,可别迷路了。” 许恒洲心里也有点担心,应了一声,让宋文彬休息一会儿,准备自己去找找向辰。 他刚走出去几步,突然冲过来几个人,把他和宋文彬团团围住。许恒洲不认识这些人,但是宋文彬却认识。 宋文彬瞪着领头的那一对夫妻,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你们来做什么?给大山磕头认错吗?” 许赖狗一见到宋文彬,莫名身上一疼,刚才的兴奋劲也散了几分,脚下步子也停了。 许赖狗老婆却没挨过那一顿,此时兴冲冲地冲到宋文彬面前,期期艾艾道:“长、长官,我是大山他弟媳妇啊,那是他弟弟,你还记得不?” 宋文彬面露厌恶:“当然记得。” 他记得就是这个女人,扔掉了许大山的小儿子,还虐待许狗子,才逼得许狗子出去找吃的,最后走丢了,又被人贩子拐走。 许赖狗老婆仿佛没看到宋文彬脸上的表情,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她揭穿了那两个冒牌货的身份,宋文彬一定会对她感激涕零,进而好好补偿他们一家。 “大毛、二傻、屎蛋,快过来。”许赖狗老婆扬手招呼自己的几个儿子,等他们到了近前,边拉着小儿子的手对宋文彬说:“您看看,看看,这是我家娃,那可是大山的亲侄儿!瞅瞅,长得多好,多像他大伯。” 宋文彬看了面前的三个男娃,别说跟自家两个孩子比了,连一般的长相都说不上。长得不好就算了,浑身脏的都看不出颜色了。见他看过去,那个老二立刻咧嘴冲他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把宋文彬恶心的够呛。 宋文彬强压下身体上的不良反应,声音冷淡的不行:“哦。” 许赖狗老婆脸上的笑微微一僵,觉得这个当兵的真是不识抬举,等他把自家儿子接去城里,安排了工作,就让儿子把这个老东西赶出去。 她心里打着坏主意,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反而还陪着笑,拉着屎蛋的手对宋文彬说:“您看看,咱家孩子都是好的,您带他们回城里,以后准孝敬你。” 宋文彬面露诧异,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为什么要带这几个孩子去城里?他们爹娘都在,又对许大山无甚恩情,他吃饱了撑的带他们去城里?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我带他们去城里做什么?” 许赖狗老婆比他更诧异,指着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许恒洲说:“你把这个冒牌货带回家,凭啥不带我家娃,他们可是大山的亲侄儿!” 宋文彬大怒,一掌拍开她指着许恒洲的手:“你疯了吧,当初那么欺负他,现在又说他不是大山的孩子,他不是谁是?你家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娃?” “你说啥?!”许赖狗老婆也生气了,指着宋文彬大骂:“你凭啥说我家娃?你个瞎了眼的狗东西,不知道从哪招来两个野种,还说是许大山的娃。许大山白救你了,你连他亲侄儿都不肯照顾,你咋这么没良心!” 宋文彬听见他骂许恒洲向辰是野种,气得理智全无,上去一脚就把这女人踢了个仰倒。 许家三个儿子连忙去扶她,许赖狗老婆挨这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拍着大腿哭嚎:“丧天良啦,连恩人都打啊!” 远远围观地村人们早就围了上来,都指指点点的看着他们两方来往。 宋文彬指着许赖狗老婆道:“打的就是你,你要是再敢骂我家孩子,我还打你!” 许赖狗老婆听了,也不哭了,一咕噜爬起来:“你个瞎眼的,都说是冒牌货,你偏不信,让两个小孩崽子给骗了吧!” “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宋文彬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一个是心思恶毒虐待过许大山孩子的毒妇,一个是自己养了好几年的贴心孩子,相信谁,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许赖狗老婆急了,她本来以为她说了宋文彬就该信,但是情况明显没有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们真的是假的呀!”许赖狗老婆跑过去把许赖狗拉过来:“你说说,这是不是你侄子,快说啊!” 许赖狗小心瞄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一眼,那人眼神冷冰冰的,分明才跟他二儿子差不多的年纪,竟然让他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不、不是。”许赖狗摇头道:“他不是狗子。” 许赖狗老婆面露得意:“我就说是假的吧,你还不信。” 宋文彬摇摇头,觉得这一家子怕是想钱想疯了,不耐烦跟他们纠缠,就想带着许恒洲离开,先去找向辰。 许赖狗老婆见他要走,更着急了,这人怎么不听说啊! 着急之下,许赖狗老婆大喊道:“许狗子早死啦!这两个真是假的啊!” 宋文彬扭头,眼神如刀:“你说什么?!” 许赖狗老婆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怕挨打,瑟缩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真、真死了,这种话我敢骗你吗?真死了……” 宋文彬脑子里有些乱,这人胡咧咧的话说多了,他本不该信的,但是现在,她竟然说许狗子死了?死人是能胡乱说的吗?就算她想让自己把她的孩子带去城里,也不该说这种话。 宋文彬扭头看了许恒洲一眼,许恒洲眼睫低垂,没看他,脸上竟然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不对,宋文彬想。他家大侄子,不像小侄子一样软和,谁招惹了他,必定是要报复回去的。宋文彬不觉得这种性格有问题,又没有主动欺负人家,被欺负了咋能不还手?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这次回来,许恒洲可能回去许赖狗家闹上一场的准备。 但是奇怪的是,许恒洲提都没提那一家子,刚才被许赖狗老婆指着鼻子骂,不还嘴,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宋文彬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他咬了咬牙,对许赖狗老婆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见许赖狗老婆要开口,威胁道:“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胡编乱造,我带你去公安局!” 许赖狗老婆抖了一下,有一瞬间想退缩,看到站在一旁的许恒洲,那种被占了便宜的心痛感压过心中的恐惧。 “我、我去找过他。”许赖狗老婆眼睛转了一圈,结结巴巴道:“对、我去找过他,他不是丢了嘛,我这心里头难过啊,就跟我家大毛去找。” 许赖狗老婆越说越顺畅,脸上表情也跟着变,仿佛真为许狗子的遭遇感到难过一样:“我找呀,找呀,找了好多天,那冬天冷得,耳朵都给我冻坏了,终于叫我给找到了。可惜,晚了,那孩子命不好,都叫狼给啃得不成样子了……” 宋文彬脑子里嗡得一声,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个老人偷偷跟他说,在山里见到过许狗子带血的鞋子,那山里有狼。 一瞬间,宋文彬站都站不稳了,许恒洲上前扶住他。宋文彬扭头,眼底有了点光亮,不,那女人一定在骗他,那孩子明明在他面前站着,他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 宋文彬抓住许恒洲的手臂,急声道:“她在说谎对不对?她……” 不等许恒洲回答,许赖狗老婆急道:“我可没说谎,许狗子真死了,他真是个假的!”宋文彬抓着许恒洲手臂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许恒洲沉默片刻,低声道:“大、我不是许狗子,抱歉。” 宋文彬僵立在原地,面前的人影变得扭曲模糊,他踉跄两步,许恒洲要去扶他,被他挥手推开。他倒退着,直到脚下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在许大山墓前。 许赖狗老婆在大笑,她觉得自己揭穿了那个冒牌货,以后该他们家享福了。许赖狗家其他人也在笑,他们已经在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许恒洲没管身后大笑的许家人,也没管指指点点的村人,他径直走到宋文彬身前,在他面前弯下腰:“对不起,是我骗了您。” 宋文彬靠在许大山墓碑上,许久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哑声问:“那……辰辰呢?他是不是……” 虽然知道如果许恒洲是假的,向辰应该也是假的,但是宋文彬不甘心,总要问一问的。 “他不是。”许恒洲的声音很平静,最后又补了一句:“骗了您是我的错,他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全听的我的。” 宋文彬没说话,他抬手捂脸,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好半晌才重新站直。许恒洲却发现,他那总是挺得很直的脊梁垮塌着,仿佛有什么压在他身上一样。 许恒洲闭了闭眼,突然庆幸向辰现在不在,如果让他看见宋文彬这样,哭都该哭晕过去了。 他本可以不承认的,只要咬死了不认,宋文彬未必不会相信他,毕竟那一家子,空口无凭的,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但是他不能不认,不说他这次来,本就打算跟宋文彬坦白,站在许大山墓前,他哪来的脸冒认人家儿子。 最重要的,许恒洲发现了一件事,他怀疑,许狗子的死,怕是跟许赖狗一家脱不了干系。 起初许赖狗老婆指认他是假冒的,并没有提许狗子身死的事,直到宋文彬要走了,她逼不得已才说出来。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这才是证明他是假冒的最有力的证据不是吗? 还有,后面许赖狗老婆说她找许狗子,许恒洲一个字都不信,眼神游移,思维混乱,明显是现场编造的。 所以,许恒洲有理由怀疑,许狗子的死亡和他们有关系,最起码和许赖狗老婆有关系。如果他继续顶着许狗子的身份,那许狗子的死亡就会被掩盖,谁给他的枉死伸冤? 他答应过向辰,如果那两个孩子还在,给他们补偿。但是不在了,总该替他报仇的。 许恒洲转身,看着兴奋地满脸涨红的许赖狗一家人。许赖狗老婆见他看过来,恶意满满道:“你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竟然敢冒充别人家的娃,占了我们家那么多便宜,都得给老娘吐出来!” 显然,她已经把宋文彬的家产当成她家的了。 她的二儿子许二傻,早就眼馋许恒洲一身衣服了,冲上去就想扒许恒洲衣服:“这是我家的,给我!” 宋文彬听见许赖狗老婆辱骂许恒洲,心里狠狠一抽,又见她儿子想欺负许恒洲,立刻快步过去,一把掀开许二傻。 许赖狗老婆不敢置信:“你做啥?那可是个假的!” “不要你管。”宋文彬冷声道。说完带着许恒洲想离开。 就算是假的,是他把这两个孩子带来的,总该好好带回去。之后……是去是留,再说吧。 许恒洲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他在原地站定,宋文彬拉不动他,扭过头,面露疑问。 “大伯,等等。”他转身,对着面目扭曲的许赖狗一家人道:“许狗子怎么死的,你们心里清楚,在他父亲的墓前,你们还打算说谎吗?” 他话一落下,许赖狗一家纷纷色变,就连站在他身后的宋文彬也察觉不对了。 他打量着许赖狗一家,那一家子见他看过来,除了最小的屎蛋不知道情况,其他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宋文彬心头发寒,他瞪着许赖狗,厉声道:“许狗子怎么死的?我问你,许狗子怎么死的?” 许赖狗被他吼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冻、冻死的……” 宋文彬几步跨过去,一把拎起许赖狗的领子,眼珠子红通通的瞪着他:“你老婆刚还说被狼吃了,你说冻死的?” 许赖狗立刻反悔道:“是被狼吃了,我记错了,记错了……” 宋文彬惨笑一声,已经明白许狗子的死跟这一家子脱不了关系了,否则一个当叔叔的,会连侄子怎么死的都记不清吗?可怜他大山兄弟,留下的孩子竟是被他的血亲给害死的。 “记错了……”宋文彬咬牙切齿,他扬起拳头,毫不客气地给一拳一拳打在许赖狗身上:“我让你记错,让你记错,说,那孩子,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害了他!” 许赖狗老婆在一旁尖叫着让几个儿子去拦,她的儿子们都长成了,虽然摄于宋文彬气势,但见他只有一个人,互看一眼,都冲上来想揍他。 宋文彬什么出生,都没等许恒洲上来帮忙,三两下把那几个打翻在地。 许赖狗老婆急了,在一旁喊:“先冻死又被狼吃了!” 宋文彬根本不信,这恶毒的一家子,不知道怎么害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眼看着许赖狗被打得满脸血,许恒洲怕宋文彬把人打死,上前拦了一下。 宋文彬喘了口气,顺手解了许赖狗的裤腰带被他捆起来,然后对许恒洲说:“我要带他去公安局。” 许赖狗老婆眼前一黑,她哪会儿不了解自己男人,本质上就是个怂货,真去了公安局,不得把她供出来?! 她也顾不得怕了,扑过去拦住宋文彬,声嘶力竭地对围观的村人喊:“你们就看着吗?他一个外人,打了咱村里的人,还想带走我男人,你们都不管管?” 村人看了半天热闹,犹豫道:“许赖狗害了人家娃……” 许赖狗媳妇急道:“他瞎说的,他恨我们没照顾好许狗子,那能怪我们吗,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啊!还说我们害了许狗子,他有证据吗他!” 村人面露犹疑,却下意识的把宋文彬跟许恒洲围起来了,他们毕竟是一个村的,不能让个外人冤枉村里人。 宋文彬气得不行,他再能打,也打不过一个村子的人,再说了,那都是无辜老百姓,让他怎么动手。 “我要带他去公安局。”宋文彬道:“他说的真假,公安一问就知道了。” “他们一伙的!”他刚说完,许赖狗老婆立刻到。这时候,她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 她冲着村人喊:“他们一伙的啊,把咱家老赖带下山,屈打成招,我们上哪说理去!” 宋文彬气得咬牙:“你胡说!” 许赖狗老婆不甘示弱:“你拿出证据啊!你说咱害了许狗子,有人看见?你让她站出来啊!没证据,你凭啥冤枉我们!” 宋文彬语塞,明明做了恶事,却这般胡搅蛮缠。 他扭头看了看了身后许大山的墓,想到在他墓前,知道了许狗子冤死的消息,却没办法替他报仇,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许恒洲心念急转,脑中迅速思考着办法。但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太不利了,毫无准备,还在别人地盘上。 许恒洲拉了拉宋文彬,低声劝道:“要不咱们先下山,找了公安再说。” 宋文彬不甘,却又没奈何,只能把满肚子火憋回去,点头同意许恒洲的提议。 见他们要走,许赖狗老婆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喜意。许恒洲的脚步顿住,刚才他的话这女人离这么近,怎么也该听见了,她高兴个什么劲? 许恒洲试探道:“你们该不是想跑吧!” 许赖狗老婆脸色一变,她还真是这么想的,她们这偏得很,就算公安来了,他们往山里一躲。公安总不一直不走吧,等人走了他们再回来,怕个啥! 宋文彬也看见她变脸了,气得几乎厥过去。他咬了咬牙,冲到许赖狗面前,拎起被揍成个猪头的许赖狗,恨声道:“今个儿我先打死你,大不了偿命!” 他这是被气昏头了,许赖狗老婆一听,立刻吆喝着喊杀人了。村人立刻上来帮忙,一堆人围上来,许恒洲护着宋文彬,被许赖狗老婆偷摸踹了两脚。 宋文彬眼睛通红,心里无力极了。他们对面站着许赖狗一家,还有几乎一村的村民,他要怎么给那个可怜的孩子报仇。 许赖狗老婆见他这副情态,反而得意起来,扭着跨走到中间,她不敢离太近,就站那跟宋文彬说:“我说你呀,瞎折腾个啥,要报恩,那许大山一家子都死绝了,你不得找他弟弟报呀。” 宋文彬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他嘶声道:“你就不怕报应吗?在大山和他老婆墓前,你说这种话,不怕他们来找你吗?!” “来呀!”许赖狗老婆猖狂大笑:“来找我呀!许大山?林秀荷?许狗子?还是那个奶娃娃?你们谁来呀?你们……” 她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僵住,眼神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手指颤抖地指着宋文彬和许恒洲斜后方。 所有人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站了个红衣的孩子,白生生的小脸上沾着血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发黑,肤白,越发衬得那孩子脸上的血迹显眼,一身红衣看起来也更恐怖了。 他见众人看过去,突然歪了歪头,对着许赖狗老婆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他嘴边还挂着血,声音又轻又软:“我来找你呀……” 第69章 鬼童子 早春的天气,阳光尚不炙热,深山里的小村庄得不到太阳的几分眷顾,阴凉阴凉的,冻得人心都冷了。 许大山的坟墓在靠山的一片荒地里,这里不独葬着许大山夫妻,也葬着许多这山中的先民。时间久了,一大片荒地上零零散散地四散着残破的墓碑。 向辰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出现的。 他歪着头,被血染红的唇角上扬,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却动也不动地黏在许赖狗老婆身上。 众人悚然,齐刷刷后退,许赖狗老婆已经吓瘫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生怕向辰扑过来找她索命。 宋文彬觉出不对,他被向辰满脸的血给吓住了,想过去看看他伤到哪了,却被许恒洲拉住。 许恒洲冲宋文彬摇了摇头,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向辰仿佛没看到站在一旁地大伯和哥哥一样,眼神死死的盯在对面许赖狗一家身上。 他耳边还回响着刚才偷听到的那个年轻女人的话:“……许大山老婆死后,许狗子兄弟被许赖狗收养,许赖狗一家常常欺负虐待他们。有一天,许狗子进山捡柴,回来才发现弟弟被许赖狗老婆给扔掉了。” “许狗子跑出去找他弟弟,找了许久,才在一处荒地里找见。那狠心的婆娘,她嫌浪费,扔孩子的时候竟然把小婴儿的襁褓拿走了。寒冬腊月的,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娃娃,光着身子冻了大半天,许狗子找到人的时候,早就没气了……” “许狗子把弟弟塞进自己怀里,冲回去找许赖狗老婆拼命。许赖狗老婆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对着许狗子拳打脚踢,也不知是谁打到了不得了的地方,那孩子就被活活打死了。” “许狗子,连着他怀里那个娃娃,被许赖狗老婆带着大儿子扔进了山里。冬天没食物,经常有狼下山觅食,第二天,就再不见了那两个孩子的尸体……” 向辰当时就蹲在一旁,他将自己的手伸进嘴里,死死咬住,咬得鲜血直流,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三人说完,心中俱是寒意深深,热闹也不凑了,匆匆结伴离开。 向辰踉跄着站起来,他蹲得太久,腿麻得几乎走不了路。缓过来后,向辰怀着满心的愤恨,朝着许大山墓地跑。 他要报仇,他要让那一家子杀人凶手替那对可怜的兄弟偿命! 刚跑到离墓地不远处,向辰便见到一个女人指着他哥大骂,没等向辰冲出去,情势急转而下。他和许恒洲身份被揭穿,他哥又发现并戳破许狗子死亡的蹊跷之处。 接着是许赖狗一家拒不认罪,叫嚣着他们没有证据。村人站在许赖狗一家那边,他们未必看不出哪边说的是假话,但是就如那三个女人一样,同村之人,明知道他们犯了罪,也不会站出来揭发。除非…… 除非让他们自己认罪。 向辰看着他大伯气到几乎呕血,他咬咬牙,心念急转,躲在一旁,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红毛衣。 他刚摔了一跤,伤口没来得及处理,手心蹭满了血迹。他自己愤怒之下为了不出声又把手咬破了,他挤了挤伤处,硬是弄出点血糊了自己满脸。 向辰想得明白,他来的时候被他哥抱着,没人看见他的脸。到了许大山墓前,村民多站在他身后,就算有见到他的,顶多就是个侧面,再用血迹掩盖,谁会认得出他来。 他做好准备,恰恰许赖狗老婆得意之下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向辰就势站出去,吓得许赖狗一家屁滚尿流。 可能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又或者真的是许大山夫妻有灵,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飘来一朵云,遮住了本就没什么热度的太阳,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温度降了好几度。 向辰脱了外套,身上很冷,但是心中却燃烧着怒火。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根据自己看过的那些恐怖片的经验,一点点调整自己的状态。 他慢悠悠地朝许赖狗一家子走过去,他的步伐很奇怪,跨出去时脚尖踮得很高,落下去又快又重,就仿佛他是跳着过去似地。 村人们惊叫着往后退,有好几个胆子小的,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许赖狗一家哭嚎着想跑,向辰刻意拉长了声音说话:“你叫我来呀,跑了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他本身声音软绵,还带着几分奶气,此时刻意压着嗓子,控制音调,有的尖细有的轻飘,配上童音特有的调子,更显得鬼气森森。 许赖狗一家动都不敢动了,其他村人也吓得骤然停住,本还有想跑的,也不敢跑了。就怕这一跑,把这鬼娃娃招进家里去。 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婆子对着向辰跪下,不断磕头求到:“大仙儿啊,您有啥要求只管说,您放过我们吧!” 向辰身体不动,脖子缓慢扭到那边,又突然扭回来,吓了众人一跳。 他没理对着他跪求的老婆子,依旧盯着许赖狗老婆。村人看出苗头,立刻改口道:“大仙儿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你找谁啊!” 许赖狗一家子被她说得齐齐一抖,许赖狗老婆想扑上去抓挠,又在向辰的眼神盯视下不敢动弹。 “我好冷啊!”向辰突然张口道:“我好冷啊,你为什么拿走我的衣服?你把我扔在山里,活活冻死,我好冷啊……”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齐齐色变,大致都猜到了“他”的身份。许赖狗老婆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抖得跟筛糠一样。 他身后,宋文彬瞬间流出眼泪,他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心痛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许恒洲双手握拳,他知道向辰在做什么,但是看见向辰脸上的血迹,冻得发白的脸,他多想把他抱进怀里,擦干他脸上的血迹,问他哪疼,哄着他护着他。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许大山惨死的妻儿需要一个公道,他和向辰都欠了许大山家一份恩情,他们必须替他们报仇! 向辰还在演,他的一双黑眸里似乎含着泪,又仿佛有无尽地怨恨,他看着许赖狗老婆,尖声催促:“说呀,你说呀,我衣服呢?还给我!还给我!” 许赖狗老婆抖得几乎要咬舌头了,村人见他一副发怒的表情,立刻有人去催许赖狗老婆:“快说啊,惹怒了大仙儿,不要命了!” 许赖狗老婆涕泪横流,她边哭边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扔你的啊,你生下来你娘就死了,我到哪儿找奶娃娃吃得东西啊!真是养不活啊!你的衣服给我家屎蛋做了条裤子,我回去就找给你,你放过我吧……” “你撒谎!”向辰尖叫:“都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娘,你害死她的!” 村人哗然,许赖狗老婆眼神躲闪,但又不敢对向辰说谎,只能哭着道:“不是呀,我没想害死她,我就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了,我真没想害她啊!” “那我哥呢?”向辰声音一下子轻了,他眼角流下泪水,冲过脸上的血迹,仿佛淌着血泪:“他把我放在怀里,真暖和,可是你们把他打死了,把他打死了!” 他的脸色变得扭曲而狰狞,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童子,村人吓得尖叫声四起。 许赖狗老婆吓得一个激灵,身下泛起一阵恶臭,她摇摇晃晃,抖着嗓子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打他头,他不是我打死的,不是我……” 向辰立刻扭头去看许赖狗的两个大儿子:“是你们咯?” 许大毛和许二傻在向辰的目光中齐齐摇头,默契地指向许赖狗老婆,他们的亲娘,异口同声道:“不是我们,是她打的!” 许赖狗老婆不敢置信,她扭头看着自己疼宠了许多年的两个儿子,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没多久,她惨叫一声,顾不得向辰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朝着两个儿子扑过去:“你们两个白眼狼,我打死你们!” 许大毛和许二傻躲了几下,被他娘打了几下重的,顿时不耐烦了,几下制住许赖狗老婆,压着她对向辰跪下,自己也跪下,磕头恳求道:“大仙儿,都是我娘做的孽,你要找就找她吧,放过我们吧。” 许赖狗老婆破口大骂,又对向辰道:“是他们打死你哥的,我打他那么多回,哪回打死了?他们打了头,你哥才死的,你找他们啊大仙儿……” 向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他冷声道:“写下来,你们一家子。” 他又扭头看向村人们的方向:“还有你们,我要你们所有人的供词,我娘,我哥,还有我,都是怎么死的,在我爹娘坟前,我请阎王来断,冤有头债有主,该偿命的,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纷纷色变,村人还好,听他说冤有头债有主,想来找不到自己身上,都愿意写那份“给阎王看的”证词。但是他们大都不会写字,只能推了个人出来把问题说了。 向辰冷漠道:“一人写,其他人摁手印。” 村人们商量着谁家有纸笔,准备安排人回去拿。 向辰冷哼一声,歪头看向许大山坟前没烧完的黄纸,阴森森道:“那不是纸么?” 村人齐齐打了个寒噤,许恒洲立刻从自己包里掏支笔,又捡了沓黄纸递过去。村人里文化水平最高的那个老人,就趴着同村人的背上写起证词来。 搞定了村人,向辰看向许赖狗一家,许赖狗立刻哆嗦着道:“写、我写……” 许大山老婆和许狗子死他都是目睹了的,他觉得自己没动手就没错,但眼睁睁看着侄子被老婆孩子打死却视而不见,可见这人有多自私狠毒。 他跑到村人那边,村人齐齐让开,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一样。许赖狗无奈地退后几步,想等村人写完。 剩下的几个,许大毛和许二傻虽然心虚,但是在向辰的逼视下战战兢兢把供词写了。当然,他们把责任都推到了他们亲娘头上。包括许赖狗和村人的那份供词,也都把三条人命记在许赖狗老婆头上。 许赖狗老婆自然不肯写,就算她许狗子是她两个儿子打死的,前面两条人命可都是她的。她怕自己一落笔,阎王就该判她下地狱了。 她不写,向辰自然有办法让她写。村人现在都已经倒戈,刚才她利用着村人阻拦宋文彬和许恒洲,现在向辰同样用村人逼她写下认罪书。 一村子的人,包括她的丈夫孩子,爹娘兄弟,都面目狰狞的逼她,生怕她不写,那来寻仇的鬼童子找到自己头上。 最后,还是许家唯一识字的许大毛替她写的,写完逼她咬破手指摁了指印。 村人拿着一叠黄纸写的认罪书、证词,战战兢兢地走到离向辰不远的地方,却不敢离得更近了。 向辰嗤笑一声,对着许恒洲道:“你!就是你,拿着东西去我爹娘坟前,阎王自会来收!” 许恒洲看他一眼,过去把那叠黄纸拿起来,在手上折了几下,然后站回许大山墓前,只见他拜了一下,手上的纸立刻消失了! 村人齐齐惊叹出声,看着许恒洲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恐惧。 向辰转向村人,声音冰冷地命令道:“把许赖狗一家捆起来,阎王已经收了我的诉状,这几日就要来审,他们都是涉案之人,跑了一个,你们全村都要抵命!” 在许赖狗和他几个儿子的喊冤声中,村人一拥而上,把他们一家子捆得结结实实。许赖狗老婆刚才被逼着写诉状时挨了不少打,还是她血亲下的手,她早已心如死灰,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这会儿被捆起来,她瞪视着周围的人,厉声道:“等着吧,我也会变成鬼,我也会回来的,你们给我等着!” 向辰的戏差点被她给逗崩了,他咬咬牙,嘲笑道:“阎王爷判得罪,谁敢放她回来?” 他这么说了,村人才放心,把那几个人拎起来,又安排了人来请示向辰,接下来该如何做。 向辰抬头看看天,声音忽而变轻:“我要回去了……看好他们,等阎王来收……” 说完,他就像来时一样,踏着古怪的步子,慢悠悠往回走,走着走着,就消失在草丛里。 村人互看几眼,都不敢动弹,又等了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才动动手脚。 几个有威望的村老,安排人把许赖狗一家关进村里的空房子里,又安排着人轮班守着,等“阎王来审人”。 宋文彬和许恒洲,到没人敢招惹了,一个个离得远远地,溜得飞快,眨眼间这地方就剩下他们俩了。 宋文彬心里百感交集,突然得知好兄弟妻儿惨死真相的痛心,大仇得报的痛快,以及对向辰刚才状况的不明所以,他连许恒洲怎么把纸变没的都忘了问了。 “辰……”他刚说了一个字,许恒洲立刻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又对着许大山和他妻子的墓拜了拜,然后宋文彬跟着许恒洲往向辰消失的方向走。 走出没多远,许恒洲拨开茂密的草丛,果然,里面蹲了只惨兮兮的团子。 第70章 终有报 许恒洲蹲下,小心地把团成一团的小孩揽进自己怀里。 向辰打了个小哆嗦,扭头见是他,立刻扑进许恒洲怀里,张开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许恒洲锁着眉头,手掌轻抚着向辰的脊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浮出几分疼惜。 “伤哪儿了?”许恒洲边拍着向辰边在他耳边轻哄:“星星不哭啊,给哥哥看看哪疼?” 宋文彬站在许恒洲身后也急得不行,他现在还有些糊涂,搞不懂向辰刚才是怎么回事。甚至因为向辰演得太像,他都有些怀疑向辰是不是真被许大山的小儿子附身了。 宋文彬不知道,向辰要附身,那也是被戏精附身了,他今天发挥出自己十二分的实力,直接演技爆表了。 但是不管向辰刚才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受了伤的,宋文彬想到他脸上斑驳的血迹,心里就一阵阵的疼。他家小侄子,从小养得多好啊,别的小孩磕磕碰碰的,总有个小伤小疤,向辰除了被卫巧雯烫的那一回,真是没受过什么伤。 到底伤哪了啊!宋文彬站在许恒洲身后干着急。 向辰听见他哥问,下意识的想把惨兮兮的两只小爪子给他哥看。刚把手抬起来,瞥见手上干涸的血迹,就吓得重新扑回许恒洲怀里,还把自己团了团,力求全身都能被他哥笼罩住。 许恒洲不明所以,轻轻揉了揉向辰埋在他颈间的脑袋,哄他说话:“怎么了?跟哥哥说说哪难受啊。” 向辰用力抽噎了一下,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颤声道:“哥,我好害怕……” 许恒洲以为他是被那些惨事,还有许赖狗一家的恶形恶状给吓到了,刚想哄他两句,就听见向辰继续哭道:“我刚才好恐怖啊,好吓人啊!” 许恒洲:“……” 宋文彬:“……” 许恒洲堪称天才的大脑一时都差点没转过来,所以向辰是被他自己给吓着了? 想明白之后,许恒洲哭笑不得,他把向辰从自己怀里挖出来,看他一张小脸糊着血,又占了眼泪,乍一看挺吓人,再瞅瞅,水润润的眼珠子里藏着委屈和依赖,还带着几分惊惶,哪有半分一出场吓到一片人的鬼童子气势。 “你自己演的你怕什么?”许恒洲让向辰在他面前站好,上下打量,想看看向辰伤哪了。 向辰委屈巴巴,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怕鬼,他这人有点好面儿,觉得一个男孩子,怕鬼像什么话。不过如果不是他自己怕鬼,也想不出来扮鬼吓人这招。 许恒洲很快发现了他膝盖上的擦痕,猜想他应该摔过,把手拿过来一看,果然,手掌擦破了。这还不算,右手手背上还有个带血的牙印,看看大小,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许恒洲又气又心疼,把行李拿过来,假装翻找,从自己空间里拿了个小医药箱,里面有纱布棉签酒精碘伏创可贴等物品。这是他提前收拾好的,东西都挑拣过,不会让人看出不妥。 宋文彬从包里翻出条毛巾,用水壶里的水打湿了,拿来给向辰擦脸。 许恒洲在给向辰处理手上的伤口,向辰仰着脸让他大伯给擦脸,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他和哥哥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但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事太过可怖,反而把这件事先放过了。 宋文彬拿着湿毛巾,小心擦掉向辰脸上的血迹,血迹干了就粘在皮肤上不好擦,他也不舍得使劲,就轻轻的磨蹭。 向辰好不容易制住眼泪又要往下落了,他睁着黑润润的眼睛看着宋文彬,几次张嘴想叫他,又怕他不认他。 宋文彬看到小孩这幅表情,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用没拿毛巾的那只手摸了摸向辰的头:“辰辰别怕,大伯不怪你。” 他心里是有点不得劲,毕竟是被骗了,但是说起来,也是这两个孩子拆穿了许大山妻儿死亡的真相,为他们沉冤昭雪。 向辰才多大,拼到这个份上,固然有想报恩的心态。但是宋文彬觉得,这两个孩子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不管怎么样,养了这么些年的孩子,那真是当自己亲生的疼了。就算身份是假的,感情总是真的,让宋文彬对他们恶语相向,他也做不来。 向辰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瞬间咧开嘴笑了,眼睛弯成小月牙,傻乎乎地冲宋文彬笑。 宋文彬被他笑得越发心软,连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许恒洲给向辰处理好手上的伤,宋文彬也给他擦干净脸了。向辰又变成了精致可爱的白团子,但是两只小爪子却惨得不得了。 酒精消毒的时候向辰疼得直缩,被宋文彬抓着手臂按住,之后许恒洲观察了一下伤口,稍稍包了一下。伤在手上,不注意就会碰到,伤口再处理不光向辰受罪,感染了就麻烦了。 之后许恒洲看看向辰冻得有些白的脸,把自己衣服拉开,将向辰包进去,问他外套扔哪了。 向辰扭头看看四处高高的野草丛,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当时满心都在盘算怎么演怎么说怎么吓人怎么报仇,衣服脱了就随便找了个草丛扔进去,真不记得扔哪了。 许恒洲和宋文彬对视一眼,只能放弃去找向辰的衣服。他们来得时候把大件行李寄在镇民家里,随时没带厚外套,许恒洲把自己外套敞开,裹着向辰,宋文彬拎上行李,三人开始往山下走。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得尽快赶到镇上去。虽然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但是宋文彬和许恒洲貌似有了默契,先解决许大山家的事,之后再谈其他。 虽然向辰把他们吓住了,但是只是这样肯定不够,他们要下山去找公安,有了村人以及许赖狗一家的供词,基本翻不了案的。故意杀人罪,三条人命,够他们去死了。 路上,宋文彬和许恒洲问起向辰怎么会突然出现,还选了那么个法子吓他们。 向辰就把自己听见的事给他们讲了,宋文彬和许恒洲都满脸愤怒,之后又生出几分庆幸,还好向辰够机灵,若是被那三个女人发现,许赖狗一家子搞不好会杀人灭口。这么狠毒的一家人,村人又愚昧不堪,别说给许大山妻儿沉冤了,他们能不能走出大山都是个问题。 说到去报案,宋文彬突然想起可以作为证据的那叠黄纸,可是那纸不是被许恒洲变没了? 听他问起,许恒洲笑着抬起衣袖给他看,宋文彬仔细一看,袖口露出来一截黄黄的,可不是那叠黄纸。 其实许恒洲当时确实利用空间了,但是他这时候对宋文彬却改了说法:“这个比较简单,手速快一点儿就可以了。他们背对着我,更方便我操作。” 宋文彬毫不怀疑的信了,毕竟在他的世界观里,绝对想不到还有空间这种不科学、违背常识的存在。 他们下山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等到了镇上,已经弯月高挂,只能打着手电筒照路。 因为今天三个人确实累惨了,向辰趴在许恒洲怀里已经睡着了。宋文彬决定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去报案。 他们依旧去了那个镇民家里,那家人都快休息了,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比刚来镇上的时候还狼狈,连忙烧了热水给他们。 宋文彬谢过主人家,三人简单洗漱过,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许恒洲给向辰换了药,他们又简单吃了些食物,然后匆匆赶去镇上的公安局。 镇子小,公安局也小,里面只有几个正职公安。听见有人说要报案,先安排了个年轻公安给他们登记。 宋文彬坐定,不等公安询问,先行自报家门。等他报完,那年轻公安已经呆住了,慌里慌张跑出去喊人。 之后,年轻公安喊来他的上级,那个老公安也是部队退下来的,原来级别没有宋文彬高,进来之后先给宋文彬敬了个礼,然后问宋文彬来是有什么事。 宋文彬从头到尾把许大山家的事说了一遍,中间涉及许恒洲和向辰身份的时候,只是一带而过,只说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祭拜战友,没提他们假冒的事。 那老公安听完,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本来许赖狗一家做的事,就够恶毒了,更别说许大山还是烈士啊! “抓!必须抓!”老公安咬牙道:“这样的人,真是不配称之为人。” 他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跟宋文彬说:“咱这地方小,人手也不够,要像你说的,那村子里的人不好解决,我今天去县里,请他们派同志下来帮忙。” 老公安执法多年,见了不少愚昧无知的人,他们当公安的,总不能跟没犯法的老百姓动手。这样一来,就有了掣肘,还是人多点比较保险。 宋文彬理解地点了点头,表示如果需要,他可以同行。 当天上午,老公安和宋文彬就去了县里,县公安局的同志听闻此案,都大为震惊愤怒,局长立刻抽调了大部分空闲人员,命令他们必须把许赖狗一家抓捕归案。 刚过中午,数十名公安和宋文彬一起进山,许恒洲和向辰留在公安局里等消息。 傍晚时候,宋文彬和公安们才带着许赖狗一家到达公安局,局长安排人连夜审查。 宋文彬跟许恒洲和向辰说,他们去了村里,村人见了公安都不放人,竟然还等着阎王来审,生怕人被带走了阎王找他们。要不是他们人多,还真差点带不走许赖狗一家。 第71章 真心话 当见到公安的时候,许赖狗一家或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见到跟许恒洲坐在一起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向辰,他们突然明白了。 许赖狗老婆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只等着临死前咬自己两个没良心的儿子一口,让他们陪着自己去见阎王。没曾想竟然在公安局见到了那个鬼童子,不,不是鬼童子,那分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娃娃。 许赖狗老婆差点挣开了押着她的公安,她朝向辰扑过去,声音嘶哑:“你们骗我,骗我!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个死孩子,小骗子,该死,你……” 许赖狗和他的儿子们也跟着大骂,想想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吓成那样,最后还弄到这种地步,一家子进了局子,他们生吃了向辰的心都有。 许恒洲压着向辰的后脑,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又用手捂住他的耳朵,让他听不见那些恶毒的诅咒。 “带进去。”押人的公安听见他们的污言秽语,加快动作,把人先关进去。 之后公安们重新给许赖狗一家做笔录,说起来,其实宋文彬他们提供的那份证据从来源上讲合法性不足,但是也不是不能用,毕竟还有一村人的证词放在那里。 因为向辰的身份暴露,许赖狗一家试图翻供,但是公安们也不是吃素的,分开审理逐个击破。许赖狗一家也不是铁板一块,许赖狗因为自己没有直接动手,始终觉得他无罪,而且这人本性懦弱又自私,公安们稍一问询,他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许家两个成年的儿子,因为跟许赖狗老婆互相攀咬了一场,之间有了嫌隙。虽然是亲母子,现在跟仇人也没差了,就算想要翻供,说出来的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各种推诿变卦,无法取信与人,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招供。 最后,辩无可辩,许赖狗老婆在重重证据之下,先是又哭又笑状若疯狂,疯过后,倒是愿意认罪了,偏偏咬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说许狗子的死他们也有份。 许大山妻儿三人,林秀荷与小儿子的死亡,肯定是归罪于许赖狗老婆的。但是许狗子的死,因为是三人同时动手,构成共犯,许赖狗老婆攀咬,又有证人证明许大毛和许二傻确实动手了,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许狗子不是他们杀的,就同样要担责。 中间还发生了一点波折,许赖狗老婆跟公安说,许恒洲和向辰都是骗子,让公安把他们也抓进来。 公安们都觉得好笑,但是许赖狗老婆一个劲的说那两人冒充别人的儿子骗吃骗喝占人便宜,应该抓起来。虽然觉得她说的好笑,但是公安们还是把宋文彬三人带进去,问一下情况。 当时许赖狗老婆也在,她那天被向辰吓得尿了裤子,又被村民关了两天,现在整个人又脏又臭,宛若一个疯婆子。 公安们把许赖狗老婆说的情况跟宋文彬反应了一下,问他许赖狗老婆说得是不是真的。毕竟如果许恒洲和向辰真冒充了烈士子女,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许恒洲和向辰听完,都垂着头没说话,这时候他们没什么好辩解的,只看宋文彬怎么说了。 他们心里头都清楚,等此间事了,他们的身份,以后的生活都要重新讨论。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自己商量个结果出来,这边许赖狗老婆就把他们两个告了。 宋文彬听公安说完,看了眼旁边眼神里含着恶意的许赖狗老婆,他脸色不变,对公安们说:“不是骗子,他们不是骗子。” 许恒洲和向辰抬头,宋文彬也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字一顿道:“他们是我的孩子,不是什么骗子,也没有冒充烈士子女。” 公安们互相对视几眼,就此放过。许赖狗老婆却不敢相信,疯狂大喊着说这两个孩子明明就是冒充许大山的儿子,他们还拜祭许大山了。 宋文彬冷笑,说:“我与许大山是生死兄弟,我的孩子拜祭他有什么不对?” 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已经可以移交检方提起公诉。宋文彬的假期已经结束了,但是他想留在这里,看着许赖狗一家为许大山妻儿偿命。 他借了公安局的电话,打了一个去机械厂,要求延长假期。接电话的冯厂长跟他关系不错,偷偷跟他说,不回来也好,他走没多久,他爸和他妹妹就来了,找不到他人,来厂里闹过好几回了。 宋文彬跟他道过谢,请他帮忙取厂长那里说一声,之后就带着许恒洲和向辰留在当地,直到案子宣判。 许赖狗老婆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许大毛和许二傻,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且当时为未成年人,分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许赖狗作为许狗子监护人,目睹许狗子被毒打致死而无作为,属不作为的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罪首伏诛,许赖狗家除了当年事发时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和今年才进门的大儿媳妇,其他成年男丁齐齐入狱。 对于这个结果,宋文彬说不上满意不满意,就算许赖狗一家全死了,许大山枉死的妻儿也活不过来了。 事情解决之后,宋文彬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回青江市。 一路上,向辰忐忑不安。他始终记得在公安局里宋文彬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和哥哥是他的孩子。大伯是还愿意承认他们吗?但是他又怕宋文彬是事急从权,说出来保护他们的而已。 向辰从来不善于隐藏心思,尤其是对着亲近的人,有点什么就都在脸上带出来了。宋文彬自己也想了许久,两个孩子身份是假的,感情却做不得假,过了最难受的那会儿,他脑子也清醒了,想明白了很多事。 这两个孩子,说是骗了他,但实际上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是花钱养活了这两个孩子,但人孩子也替他做了不少事。 家里的杂事大都是许恒洲处理的,他一个半大的少年,掌了大半个家,每年有点时间都到处寻摸好东西,也没自己偷着用,什么都给他准备一份。 再说小侄子,虽然人小做不了什么事,但是真的贴心。他下班回来了,颠颠的就端着水给他,累了给捶捶背,值班的时候给送饭,好吃的也记得分大伯一份。都说女儿是个小棉袄,宋文彬一直觉得,自家小侄子也是个小棉袄,暖人心的那种。 所以,宋文彬在公安局说那话,也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把两个孩子当自家的了。虽然现在身份被戳穿了,两个孩子无地自处,宋文彬自己还是愿意跟以前一样的。 但是他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想,许恒洲成年了,就算不跟着他,凭他自个儿的本事也能好好活着。况且他现在这情况,说不得以后还会拖累两个孩子。 宋文彬看到向辰那副忐忑的表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把话摊开说,他直白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又问他们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愿意跟他一起生活。 他刚说完,向辰先惊喜的笑道:“愿意愿意!”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设想的最好的场景,也就是这样了。大伯不但没生他气,反而愿意继续当他大伯,他太开心了。 许恒洲也长舒了口气,他现在是可以独立生活了,但是这么长时间的共同生活,他也不愿意跟宋文彬就此了断,心里总会愧疚不安的。 考虑到以后他和向辰迟早会搬出去的事,许恒洲趁此机会,把他和向辰的想法也说了。宋文彬回去之后应该就会和钟萍结婚,等向辰再大了,钟萍也生娃娃了,房子住着就会太挤。 许恒洲思考的非常周全,他跟宋文彬说:“再过不久就要招工考试了,我就考机械厂,努力几年,争取能分到离您近一点的房子,到时候您一抬脚就过来了,辰辰在家,还能给您看看孩子。” 向辰跟着拼命点头,他知道大伯有了自己的家人,分开是不可避免的,他哥的计划已经是最完美的了。 宋文彬知道两个孩子不是跟他生分,而是早有打算之后,也同意了这个计划,他在心里琢磨着,好歹他还在机械厂,大侄子进去了也不怕无依无靠。不说一定给走个后门什么的,但最起码能不让他被人欺负,被占便宜。 最后,他们商量好,回去之后称呼不变,就当这次来只是来拜祭战友。反正别人只知道许恒洲和向辰是他战友的孩子,他战友那么多,他以前也没跟人详细说过。 至于唯一知道点情况的,一个是蒋家,一个是卫家。蒋家跟他们关系好,他嘱咐一声,以后不担心说漏嘴。卫家……已经闹翻了,得防着点。 说开之后,唯一的心结没了,他们彼此之间又恢复了之前和睦的气氛。 一路颠簸,等回到家,他们什么都不想做,先好好睡了一觉,起来之后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再大吃一顿,才算缓过神来。 因为耽搁了一段时间,他们回来的时候,宋文彬家里找过来的那些人早就不见了。宋文彬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趟真是走对了,不光替许大山妻儿报了仇,还躲过那群瘟神。要被他们缠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而,他高兴的太早了。 就在他去机械厂销假,回去工作的第二天,向辰收到一个消息。 消息是陈小花偷偷跟他说的,她告诉向辰,陈国良和蔡珍被人收买,已经举报了宋文彬。 作者有话要说:  法律方面用的是现行的刑法,肯定有差别,量刑也是我自己斟酌着来的,另外从立案到审判不会这么快,文中算是加速了,在这里说一下,不要被我误导啦。 以及,这不是结束,那个年代,就算刑满释放,他们的后半生也会过得很艰难,算算时间就知道了,可能都等不到刑满释放,就gg了。 第72章 拖下水 陈小花找到向辰那天,宋文彬一早去厂里上班,许恒洲出门去找自己几个朋友了解消息,只留了向辰一人在家。 陈小花瞅着家里人都出去了,才嘱咐陈小草看家,自己跑去隔壁找向辰。向辰见到她,连忙去给她拿吃的,虽然荒年已经过去了,陈家也多了个挣钱的人的,但是陈家两个小女儿并没有因此过得更好。 陈小花拦住往厨房跑的向辰,跟他说她有重要的事要说。 向辰不明所以,看她一脸严肃,连忙锁好门,带着陈小花进了卧室。 卧室里,陈小花把自己偷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向辰:“我爸妈,收了人家的钱,去革委会举报了你大伯,你赶紧跟他说吧。” 向辰大惊,让她把话说清楚。 “前段时间,有人来找你大伯,一个老爷爷,一个跟我妈差不多大的婶子,还有一个跟你哥差不多大的男的。”陈小花从头跟他讲:“他们说是你大伯的家人,找你大伯有事,可是你们不是去外地了嘛,隔壁吴婶子跟他们说了,他们不信。我听见那个婶子说,你大伯肯定是在躲他们。” “后来他们去厂里闹,厂长也说你大伯去拜祭战友了,还给他们看了假条。他们闹了几天,厂长差点叫保卫了。再后来,他们也没走,每天都要来你们家敲门,看你们回来了没。一直到你们假条上写的结束那天,他们守在你家门前一天都没走,你们没回来。那个婶子和那个男的,差点把你家门给砸了。” 向辰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那些人是谁了。宋文彬跟许恒洲说过他家里的情况,许恒洲没瞒着向辰。向辰猜,那应该就是他大伯的爸爸宋耀成和妹妹肖莲,那个年轻男人是谁不知道,大概是肖莲的孩子。 “之后他们又待了几天。”陈小花继续说:“有一天,他们来的时候非常生气,一直在骂你大伯。那天是周末,我家里人都在,我爸妈也听见了,我妈……她那人你也晓得,我也不怕跟你说,她当时就在旁边拱火,跟着骂你大伯。那几个人听见了,还跟我妈问了一些你们家的情况。” 陈小花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之后我被赶去干活了,没听见多少。那天之后,那几个人也没再来过了。前几天,我妈突然拿回来好多钱和好东西,她偷偷跟我爸说的,我装睡才听见的。她的意思好像是,你大伯被举报了,这次肯定要倒霉,那些人让她帮忙作证。” “举报我大伯?”向辰觉得不可思议:“我大伯有什么好举报的,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对呀对呀。”陈小花连忙点头,她也觉得隔壁宋伯伯是个大好人,她要是有个那样的爸爸不知道会多开心。 “我也觉得你大伯是好人。”陈小花说:“可是我妈说,那些人是你大伯的家人,他们要举报你大伯,准能成,还说了什么资本主义什么的,我也没听懂。” 陈小花不懂,向辰哪会不懂,这个时候被按个这样的名头,那些人是真想让他大伯去死。这哪是什么家人,分明是要命的恶鬼! 向辰气得直打哆嗦,怎么说都是他大伯的亲爹,他都气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大伯知道了会多难受。 向辰让陈小花先回去,他等不及宋文彬下班,托楼下的小虎子去找他大伯,就说他不太舒服,让他先回来。他自己跑出去找他哥,好在许恒洲去的地方不远,向辰很快找到人,路上不好说,紧赶慢赶到家,宋文彬正心急如焚的在找他。关上大门,向辰多余的话不说,直接把陈小花告诉他的消息说给两人听。两人听完,脸色都变了,许恒洲立刻思索现在该怎么办,宋文彬先是怔愣了一会儿,才苦笑出声。 不管他有多恨宋耀成,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宋文彬本就是重感情的人,若是这次宋耀成受肖家牵连出事,不说帮忙的话,他肯定会想法子资助,最起码不会让宋耀成过得太艰难。但是他没想到,就因为他不肯帮忙,宋耀成竟然会选择拉他一起去死。 “别怕。”宋文彬看自家两个孩子都满脸担忧的样子,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血缘亲人又怎么样,还不如这两个跟自己没血缘的孩子。 宋文彬安抚地朝向辰笑笑:“还好我没提前得到消息了,不然等人找上门来,咱们还一头雾水,这次要多谢小花了。” 向辰急得不行:“我知道的,大伯咱们怎么办啊?” 宋文彬想了想,道:“我去给你们蒋伯伯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本来他打探消息,最好应该找本市的,毕竟蒋守平离得太远了,很多情况可能不清楚。但是他跟卫鸿升闹翻了,还要担心他会不会落井下石,这时候自然不能送上门去。 因为信息不足,他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十分有效的应对措施,只能先尽量打探消息。 宋文彬去联系蒋守平和自己其他一些关系好的朋友,许恒洲也出去打探消息。 因为时间紧,宋文彬直接跟蒋守平打了个电话。有其他人在,不好多说,宋文彬含糊地问了一下自己家里面的情况。 好在蒋守平领会到了他的深意,迅速而简短的跟他说了他家里的情况。就在不久之前,肖家已经完了,他爸宋耀成收到牵连,现在革职查办,还好他躲出去了。 蒋守平又强调让他脑子别犯浑,千万别心软牵扯进去,想想家里的两个孩子。 宋文彬苦笑,他办公室里有其他人,不能直接跟蒋守平说清楚,只能苦笑道:“已经晚了。” 蒋守平大惊,电话里说不清楚,只好嘱咐他别做傻事,等他消息。 然而没等到蒋守平的消息,革委会的人上门了。当着许恒洲和向辰的面,他们带走了宋文彬。 向辰扑过去想拦,被许恒洲抱住,这时候他们闹一场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外面想办法找人帮帮他大伯。 向辰又惊又怕,他哭都不敢哭,现在家里这样了,他不能再给他哥找麻烦。许恒洲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他自诩聪明,以为只要不掺和就不会有事,却不知道如果有人诚心想害你,怎么防得住。 许恒洲找遍了他能找的人,机械厂里的厂长副厂长们,他们跟宋文彬关系都不错,但是这种时候,谁敢掺和进这一摊子事。许恒洲的朋友们,打探些小消息没问题,但是这种事情却靠不上他们。 这还算好的,有些平日里看着很和蔼的邻人,见到宋文彬被人带走,瞬间变了脸。就连跟向辰玩得很不错的冯家兄弟,这次都跟向辰断了关系。 这会儿向辰连生气难过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只想着他大伯能回来。这些朋友,不要就不要吧。 好在人心还没坏到底,钟萍知道消息后,跟着着急,前后奔走。赵家奶奶、亮亮家,虎子家,他们都没有改变对向辰兄弟俩的态度,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对他们都多有安慰。听见说宋文彬坏话的人,也会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宋文彬被带走的第二天,陈小花又来传消息,她说她爸妈今天没上班,据说去作证去了。没等许恒洲想办法撬开蔡珍的嘴,她自己跑上宋家门前来耀武扬威。 许恒洲忍着怒气不断用话语激蔡珍多说话,好了解宋文彬的情况。蔡珍蠢得很,以为许恒洲在示弱,得意的说了很多,最后被陈国良喊回去了。 许恒洲和向辰听完,反而松了口气,听蔡珍话里的意思,宋文彬受了些罪,但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人还在,总能想出办法的。 心急如焚地等了好几天,向辰每天都守在人家门口,指望着会放他大伯出来。许恒洲借了电话,却联系不上蒋守平了,就在他准备动身去省城亲自找人的时候,宋文彬回来了。 宋文彬是被蒋守平带回来的,短短几天时间,人瘦了一大圈。向辰心疼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抱着自己的奶粉罐子硬是给他大伯冲了杯奶。 宋文彬心里暖乎乎的,他遭此大难,挚友奔走,家里的孩子想尽办法,担惊受怕等他回来。 他吃了两大碗面,又喝了向辰冲的奶,倒下就睡了一整天。 宋文彬睡着的时候,许恒洲跟蒋守平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蒋守平接到宋文彬电话,就感到不妙,连忙找人打听消息。一是因为隔得太远,二是不在一个系统,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宋文彬已经被带走了。 蒋守平立刻联系了自家老爷子,糟糕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不打电话还好,一大电话才知道,他家里也出事了。老爷子自顾不暇,家里没敢跟他说,但确实抽不出手帮他。 蒋守平急得头都要着火了,好在他家里还有他哥姐照顾着,宋文彬这边是真急。他没法子,联系了宋文彬原来的老上司。 许恒洲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蒋守平已经出发了,这才没找到他。老上司一听到他说得情况,二话不说就帮了这个忙。蒋守平连夜往青江赶,这才把宋文彬捞出来。 他也是累得狠了,许恒洲煮的面,蒋守平和宋文彬一人吃了两碗。他吃完边喝水,边歇着口气跟许恒洲说了下大致情况,之后跟宋文彬一样,倒下就睡了。 第73章 后续事 宋文彬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躺在自家床上,难得的赖了会儿床,眯着眼睛醒了会儿神,披了件衣服往外走。 一打开门,客厅里正说话的几人都朝他看来。蒋守平这几天虽然奔走各地,好歹在车上能休息一会儿,这会儿醒得早些,跟许恒洲和向辰一起吃了午饭。他们刚吃完没多久,钟萍得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四人正在说话,见到宋文彬出来,许恒洲立刻站起身说:“大伯,锅里有吃的,我给你盛点儿过来。” 宋文彬含糊地点了点头,手上迅速的扣着扣子,眼睛不敢往钟萍身上看。蒋守平觉得好笑,冲他使了几个眼色,弄得宋文彬越发尴尬。 “我去洗漱。”宋文彬扔下句话,匆匆跑进卫生间。 许恒洲端了一大锅二米粥出来,向辰跟在他后面抱了一盆包子。许恒洲把粥放下,好奇道:“我大伯呢?” 蒋守平本来已经吃过饭了,这会儿闻到饭食香气,又有些忍不住。他看了眼桌上的大包子,抽了抽鼻子道:“洗漱去了。” 向辰眨眨眼,跑回厨房抱了一摞碗出来,围着桌子放了一圈。蒋守平打眼一瞧,五个碗,宋文彬怎么也用不了那么多,他便叫了一声:“多了多了。” 向辰当他面又数了一遍,道:“不多啊,一人一个碗。” 钟萍听了,红着脸摆手:“我不用,我吃过了。”其实她没吃,听到消息就往宋家跑,哪来的时间吃饭。但是现在宋家这个情况,让她白吃人家的她不好意思。 桌上的饭食又格外好,二米粥用的大米和小米,都比平常人家常吃的玉米面贵多了。包子虽然不知道什么馅的,可是看那面皮,最起码也是富强粉。 向辰不听她的,自顾自拿着大勺子一个碗盛碗粥。钟萍去拦,向辰嚷嚷着说粥要撒了,钟萍束手手脚,最后只能坐回去。 向辰分好粥,笑眯眯地对钟萍说:“钟阿姨,你就当提前适应适应,看看咱们家饭菜合不合你胃口呗。” 钟萍给他闹个大红脸,当着蒋守平的面,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默默地接过向辰递给她的粥碗,捧着没说话。 蒋守平中午的时候吃的也是这样的,不怪他吃了又想,宋家的伙食是真的好。二米粥熬得又糯又香,喝着极为顺口,包子里包的竟然是肉。 也不知道宋家大小子怎么调的馅,薄薄的包子皮一咬开,滚烫的肉汁就溢出来了,吸一口,香死个人。肉馅肥瘦相间,中间不知道掺了什么,吃起来脆脆的,好吃的不得了。 这几天蒋守平四处奔波,吃食上面就随便对付一口,除了刚到宋家的时候吃的那顿面条,这大概是他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了。他中午吃了好几个大包子,粥也喝了两碗,就这,闻到香气又饿了。 向辰也是注意到他的神情才跑进厨房拿碗,对于蒋守平,他心里充满了感激。这位伯伯把他大伯带回家了,别说给他吃顿饭,就是他自己不吃全让出来他也愿意。 宋文彬洗好出来,见桌子上摆的满满的,都没动等着他,边坐下边招呼:“都客气什么,吃啊!” 蒋守平听他这么一说,拿了个包子就开始啃,包子太香了,他吃着就停不下来。钟萍也饿了,但是在心上人面前,哪怕她性格爽朗,总还有几分含蓄。她本来打算伸手去夹包子的,闻到四散的肉香气,筷子转了个边,夹了一筷子小咸菜。 向辰戳戳坐他旁边的宋文彬,示意他给钟萍拿个包子。宋文彬喝粥的动作一顿,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当作没感觉到,继续吃自己的。 向辰气得鼓脸,觉得他大伯真是没情趣。宋文彬不拿,他只能自己动手,拿了个包子让钟萍吃。 包子递到面前,钟萍不好不接。拿到手上吃了一口,立刻睁大眼睛,之后找了个机会,跟许恒洲打听这包子怎么做的。 她跟宋文彬的关系,几乎都已经定下来了,许恒洲哪会瞒她什么,笑吟吟地给她讲过程。 吃完饭,收拾过碗筷,几人又坐着歇了一会儿。 钟萍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看宋文彬怎么样了,见他好好的,心里的大石头便放下来了,提出要离开。 宋文彬站起来,突然道:“你等等,我们谈谈。” 向辰捂着嘴笑了,他以为他大伯是想跟钟萍单独相处一会儿。许恒洲却看着宋文彬的脸色眯起了眼睛,他大伯这个反应,不太对啊…… 因为宋文彬和钟萍还没结婚,单独待在卧室里不好。蒋守平便借口跟两个孩子说点事,他们三个去了卧室,把客厅留给这两个。 进了卧室,三人待着也没什么事,许恒洲对于宋文彬这次的遭遇还有些疑惑,便趁此机会询问蒋守平。 蒋守平跟许恒洲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他有几分了解,这次宋文彬遭难,他家两个孩子的表现蒋守平也看在眼里,没少感叹宋文彬养了两个好孩子。 这会儿听许恒洲问起,蒋守平便直接跟他说了。 据蒋守平说,宋文彬这次纯属无妄之灾,但是现在这个局势,进去了一次,有些事情便很不好说了。不说别的,宋文彬目前停职了,回来之后能不能恢复职位还是个问题。 另外,他这次能把宋文彬捞出来,全靠那位老上司。但是蒋守平找去的时候,那位老人那边的情况也不好,他跟蒋守平说,能不用他的关系最好不用,他怕自己会牵连宋文彬。 但是蒋守平也没法子了,他家里靠不上,宋文彬在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怕时间久了,人带出来也废了,只能动了那位老人的关系。 向辰听得懵懂,许恒洲却听得心惊胆跳。从蒋守平的说法来看,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就此结束。那位老人那边一旦出事,宋文彬可能又会被牵连。但是正如蒋守平说的,没办法了,只能盼着那位老人好好的。 “你们呀,别太担心,那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蒋守平见许恒洲愁眉紧锁,于是安慰道:“你大伯吉人有天象,这次能得贵人相助,以后虽然可能职位上有些问题,我这边也想想办法,总能让你们生活下去的。” 许恒洲勉强笑了笑,不但没被他安慰到,反而更不安了,不是一般人,才更容易出事啊…… 向辰对这些事不敏感,听蒋守平说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又感觉到他哥不开心,当着蒋守平的面不好问,皱着小眉头苦想。 蒋守平见两个孩子被他说得都不开心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刻意提起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我跟你们说,我去接你大伯,听了个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向辰配合地点点头:“要听。” “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姓蔡的女人?”蒋守平问。 “有。”向辰鼓着脸生气:“就住我们隔壁,她可坏了。” 蒋守平诧异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邻居,这人心可够坏的。 “这女人啊,被带去指证你大伯,你们知道她说了什么吗?”蒋守平问。 向辰看看许恒洲,那天蔡珍来耀武扬威,他哥为了打探消息激蔡珍说了不少话,但是好像没说她说了什么。 蒋守平见向辰摇头,继续道:“她跟人说,你大伯是资本主义,家里成天的吃肉,家里的小崽子还有苹果吃。” 向辰差点被气笑了,他们家吃肉怎么了?又没花蔡珍的钱,再说了,他哥怕大伯怀疑,也没有天天给他做肉吃。苹果什么的,他是吃得不少,但是都是偷偷吃的呀。就有一次,他吃苹果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水开了,他叼着苹果跑出去倒水,被蔡珍瞧见了,没想到记了这么久。 “你大伯也是有意思。”蒋守平边笑边说:“他说呀,他当了二十年的兵,光棍一个,上无双亲需要奉养,也没有婆娘吃他的喝他的,就两个孩子,懂事又聪明,他恨不得把自己工资都拿出去给孩子吃好喝好。蔡珍要是觉得不公平,简单,把她男人踹了,家里的积蓄全拿走,最好孩子也别要了,那准能想吃肉就吃肉。” 他一说完,向辰就忍不住笑了,他都能想到蔡珍当时是个什么样的脸色。他没想到,他大伯平时那么不善言辞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笑完向辰又觉得心酸,他大伯大概真是这么想的,对他和他哥,大伯真的是掏心掏肺了。 “以后他就不是光棍了。”向辰跟蒋守平说:“大伯带我们走的时候说了,他回来就跟钟萍阿姨结婚,以后他们再生几个小弟弟小妹妹,我也会帮着带的。” 说完他用胳膊肘顶了顶许恒洲:“是吧,哥,咱们商量好了的,住得近点儿,我帮着带小宝宝。” 许恒洲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心里却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个事还有什么变故。 蒋守平看向辰还是一团孩气,就想着帮宋文彬带娃,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两个孩子是真的养得好,老宋的心血算是没白费。 “那你可得多吃点儿。”蒋守平笑道:“不然等你大伯的孩子生出来了,你还是个娃娃,怎么给他带孩子?” “我可能干了。”向辰反驳,“我……” 他话没说完,客厅里突然传来钟萍的一声大叫:“我不同意!” 向辰愣了一下,立刻从椅子上跳下去,跑到门口偷偷把门打开条缝,眯着眼睛往外看。 第74章 迁户口客厅里,宋文彬和钟萍对立而站,宋文彬背对着向辰,向辰看不到他的表情。 而他对面的钟萍,正仰着脸看着宋文彬,向辰清楚的看见,她的眼圈微红,一手半遮着脸想要掩饰情绪,但是说话时微微颤抖的嗓音却告诉别人她的情绪并不稳定。 “我们说好的。”钟萍轻轻抽气,想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激动,“宋文彬,我们说好的,你答应过我,我们回来就结婚,我们说好的……” 因为年龄和相遇的经历,钟萍一向对宋文彬很敬重,从未直呼过宋文彬的名字。可是此时,她却不愿意再像以前一样,再对他用敬称。 宋文彬沉默片刻,轻声道:“抱歉……是我的错。” “我不要你跟我认错!”钟萍啜泣了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放开,向辰看见,他大伯的手动了一下,尚未碰到钟萍,又垂落了下去。 “宋文彬,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的……”钟萍无力道。 她跟宋文彬相处了一年多,又追了他大半年的时间了,也算了解他的性格。这人平日还算好说话,但一旦做了决定,就跟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也劝不动。 宋文彬看着钟萍捂着眼睛不敢看他,但依旧有泪水顺着指缝流下。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个女人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她很好,非常好,他想过跟她一起生活,向辰跟他描绘的生活也是他所向往的。 可是不行,他现在这种情况,跟她结婚只会拖累她。没人知道他这几天遭遇了什么,只要想到因为他,他喜欢的人,他的孩子们,会遭遇这些不幸,宋文彬宁愿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是我对不起你。”宋文彬声音冷硬,他本想再说几句劝慰的话,又觉得此时说来不太合适,于是便沉声道:“早些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钟萍背过身,擦干眼泪,又平复了一下情绪,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你说结婚,我答应了,你说抱歉,我不接受。宋文彬,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我钟萍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我……我会等着你的。” 说完,钟萍推门走了。宋文彬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过了好半晌,宋文彬才颓然地长叹了口气,扭身朝卧室走来。 他推开门,见向辰站在门边,眼含担忧的看着他。宋文彬强撑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向辰的脑袋。 向辰看他大伯这样笑,心里难过地想哭,他拉着宋文彬的袖子,哑着嗓子道:“大伯,钟萍阿姨很好的。” 能遇见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多难得啊,因为这种事分开,也太让人难过了。 宋文彬脚步微顿,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他走到蒋守平和许恒洲面前,许恒洲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蒋守平看着他叹了口气,道:“老宋啊,你这是何必呢,也不一定就……” 他比宋文彬大几岁,两人打小的兄弟,一直把宋文彬当亲弟弟看。他结婚生子,连孙子都抱上了,宋文彬还是孤家寡人的一个,好不容易身边有了两个可心的孩子,又遇见喜欢的人,眼看好日子要来了,偏遇见这档子事。 “我不能赌。”宋文彬打断蒋守平的话,声音硬邦邦的:“大半辈子都这样过来了,哪能让人家姑娘陪着我走这一遭。” 他扭头看了许恒洲和向辰一眼,眼眸微沉,对蒋守平道:“老蒋,你什么时候走?” 蒋守平看他心意已决,不好再劝,叹了口气道:“五点多有趟车,我那时候走,我家老爷子那边情况不太好,我得早点赶回去。” “那你再帮我个忙。”宋文彬皱眉道:“咱们快点儿,办完事我送你去车站。” 蒋守平疑惑:“干啥?” 宋文彬顿了一下,道:“把两个孩子户口迁出去。” 许恒洲抬头,看着宋文彬没说话。向辰吓得眼睛都睁大了,扑过去抱着宋文彬的腰快哭了:“大伯,你不是说不生我气了吗?” “没生你气。”宋文彬抱着向辰温声安抚。 “那你别不要我……”向辰抽泣了一声:“还有哥哥,我们是一家人啊。” 宋文彬心里难受,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许恒洲,道:“你一直都懂事又能干,现在也成年了,我把你们户口迁出去,以后不会不管你们。你照顾好弟弟,要是有什么不对,就跟我断绝关系。” “不行!”向辰大声抗议,他知道他大伯是为他们好,但是他接受不了这种事。大伯对他们那么好,一出事就断绝关系,他和哥哥成什么人了? 宋文彬蹲下身,看着向辰严肃道:“辰辰,大伯说的是认真的,你要听哥哥的话,大伯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这种时候,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向辰两眼噙泪,就跟钟萍说服不了宋文彬一样,他也说服不了下定决心的宋文彬。他仰头看向许恒洲,希望他哥能说些什么,让他大伯不要这么做。 许恒洲揉了揉眉心,他在心底思索了良久,思前想后,不得不承认宋文彬的应对办法是目前唯一可以着手的。他们的力量太小了,改变不了局势,只能尽力想办法保全能保全的人。 往坏的方面想,如果再有什么不幸,只要宋文彬还活着,他就能想办法让他坚持下去。但是如果他也被限制了自由,那就基本没什么指望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都等着许恒洲表态。他站起身,对宋文彬应了一声:“好。” 向辰终于控制不住了,抱着宋文彬哭得满脸泪。 之后,宋文彬收拾好相关证件,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同蒋守平一起去迁户口。之所以要蒋守平同他一起,是因为他如今没了职位,要想快速把这件事办下来,蒋守平的身份比较好用。 去了公安局,那里的同志了解了一下情况。宋文彬说得简明扼要,两个孩子是他战友的遗孤,他把老大养到十八,可以单独立户了,而且他自己也该结婚了,就把两个孩子户口迁出来。 许恒洲烈士遗孤的身份,省城公安局那边是有记载的,虽然许大山那边的身份用不上了,但是这个身份却没问题。只要不跟他有牵扯,这两个孩子的政治背景就会干干净净。 有蒋守平拿着工作证给开的特快通道,很快许恒洲和向辰的户口就被单独迁了出来。许恒洲是户主,向辰落在他名下。 当天下午,蒋守平陪他们办完事,就坐火车离开了。走之前,他嘱咐宋文彬,有什么事别自己硬撑着,给他说一声。 送走了蒋守平,宋文彬三人便回了家。因为许恒洲目前还没工作,他和向辰依旧跟宋文彬住,这让向辰心里舒服了许多。 之后几天,跟宋家交好的人家陆续上门拜访。他们在宋家遭难的时候,虽然没能帮上什么忙,但也维护过宋文彬,宋家人记在心里的。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各处情况越来越紧张。不光是青江市,许恒洲所能得到的其他的地方的情况也都乱起来了。宋文彬的职位一直没有恢复,厂里也没个说法,好在他们的房子没有被收回去。 但是许恒洲不太安心,他近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搜寻房源,想另外置办一套房子,以防他们万一被赶出去,不至于无家可归。 这一个多月宋家过得还算安宁,钟萍来过几次,宋文彬一直不肯见她。向辰劝过,他觉得现在情况也没那么遭,怎么就不能结婚了呢。 倒是蒋守平那边隐约传来一些消息,据说情况不太好,信里不好多说,但是宋文彬看了信,怔愣许久。蒋守平的父亲是个好人,在他少时也给过他许多帮助,那位老人要是出事了,宋文彬心里也不好受。 四月份的时候,各个厂里开始招工考试。许恒洲去报名参加了,成绩很快出来,他笔试考了第一名。 这是宋家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喜事,宋文彬要大办一场,被许恒洲拦下来了,推说面试还没结果,不宜张扬。 但是实际上,宋文彬跟厂里领导层关系不错,虽然他现在停职了,也不是厂里的原因,他这个级别的职位管理,厂长都插不上手的,肯定是上头有人卡他。 许恒洲不一样,他进去就是个普通工人,也没什么黑历史,面试基本就是走个过场,也就是说靠着他笔试第一的成绩,稳进机械厂,就看是什么职位了。 所以宋文彬才想给他提前庆祝,最后因为许恒洲不愿意,也只是做了一桌子好菜,自家人大吃了一顿。 饭桌上,宋文彬难得的喝了点儿酒,他心里开心啊,这时候进了工厂,就跟拿了铁饭碗一样,家里的孩子下半辈子不用操心了,做家长的哪能不开心。 笔试成绩出来不久,厂里开始组织面试,面试的前一天,蒋守平的女儿蒋淼突然上门。 许恒洲上次见到蒋淼,还是在六年前,那时候她才十六七岁,还在上中学。这次再见,她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她的头发剪短了,穿了一身带着很多补丁的衣服,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看。 她是偷偷上门的,见到宋文彬,又见到许恒洲,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那信是她爸爸写的,蒋守平怕寄信过来途中有什么变故,不敢在信中说什么重要的信息。这次是没办法了,只能让蒋淼亲自把信送过来。 宋文彬看到送信的是蒋淼,心中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蒋守平就这一个闺女,心中总是偏疼的,这种事只要家里还有人能做,就不会让蒋淼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出国,这个不太可能的,一是没有路子,现在这种局势找路子出去,在外人看来跟叛逃没什么区别了。危险不说,宋文彬本身也接受不了,他大概是那种宁愿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的人,对他而言,祖国、荣誉、家人、朋友永远大于自身。 二是什么准备都没有,钱、语言、身份,这些许恒洲是可以解决,但是需要时间,而且他和向辰穿越者的身份大概率会暴露。 最后,是打算换地图,但不是国外,下章应该能换了。 第75章 去西北 “你家里还好吗?”宋文彬拿到信没有直接打开,先问蒋淼蒋家的情况。 四月的天,早晚温度还很低,蒋淼的脸冻得发白。听见宋文彬问话,她的眼睛红了一圈,强装出来的坚强一下子垮了。 “不太好……”蒋淼抽了抽鼻子,“我……” 她说了个开头,好似说不下去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对宋文彬道:“宋叔,您看信吧,我爸都写了。” 宋文彬打开信来看,向辰跑去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喝着暖暖身子,许恒洲把家里炖好的骨头汤烧上,又下了把面条,煮好了给蒋淼端来。 蒋淼顾不得客气,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热汤面,边吃眼泪边往碗里掉,又被她无声无息的和着面咽进肚子里。 蒋淼面还没吃完,宋文彬已经看完信了,他攥着信纸,脸色苍白神色沉重。 向辰不安地向宋文彬身边靠过去:“大伯,怎么了?” 宋文彬勉强笑了一下,把信递给许恒洲,故作庆幸地对向辰说:“还好没听你的,不然你钟阿姨可被我害了。” 向辰不明所以,他从蒋淼的情态猜出来蒋伯伯家可能出事了,但是看他大伯这个意思,怎么好像他家里也有问题? 他转身,扒着许恒洲的胳膊看他手上的信。许恒洲把手放低给他看,自己迅速扫过纸上的字迹,眉头不自觉的锁了起来。 “大伯,您……准备怎么办?”许恒洲看完信,把信递给向辰,扭头问宋文彬的打算。 宋文彬苦笑一声:“这次真亏你蒋伯伯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我轮这一遭。” 许恒洲闻言没有接话,拧眉思索,想找个破局的法子,可是没有,这个世道对他的局限性太大了,他是空有一身力气没处使。 在信里,蒋守平告诉了宋文彬一些很重要的情况,都不是好消息。宋文彬的老上司李老已经被送去西北那边,那边的情况众所周知的差,况且又不是以原身份去的,老人家这次去可能要受罪。 另外,因为上次的事,李老出手帮了宋文彬,他这次出事,上头可能会查到宋文彬这边。一旦查出来,就比上次的情况还要严重,毕竟上次他们没证据,这次李老可是已经被定性了。 蒋守平也想帮他,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家老爷子也出事了,他这边受了牵连,目前他的调职书已经下来了,去一个很偏僻的小城市做文职工作。 家里的孩子,两个大儿子已经工作结婚,包括儿媳们,这次也调职的调职,开除的开除,都各奔东西。 下面两个小的,蒋守平思来想去,给他们报了知识青年下乡。城里乱起来了,乡下可能会好一点儿。他想法子运作了一下,让两个孩子能去一个地方。蒋森在报名之后跟着最早的那批走了,他提前去探一下消息,免得蒋淼去了懵里懵懂地受罪。 信里,蒋守平还说,他建议宋文彬提前打报告申请去外地,现在他的工作问题没办法解决,一是因为他当初那个事留了个黑点,二是因为他本身的职位很抢手,可能被人给看上了。 如果他硬顶着不离开非要等原职位,可能等查到他身上,就该直接发配了,到时候的身份就很那说了。而且去的什么地方也不一定,家里孩子想找他都没个消息。 另外,如果要离开,也不能去太好的地方,理由同上,太好的地方或者职位,上面不会给他。说起来,宋文彬算是李老的嫡系,当初转业能得到这么好的职位,也是人家看了李老的面子。现在是墙倒众人推,他身后没了靠山,不早做打算,就会被人给分吃了。 宋文彬和许恒洲都在拧眉思索,目前看来蒋守平的建议是很值得采纳的,他身居高位看得多见识广,提出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基本已经是最优选项了。 他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果宋文彬要调职,那么去哪儿最合适,肯定是越偏远的地方被通过的可能性越大。 向辰很快看完信了,蒋淼也吃完了一大碗面,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她擦擦嘴,跟宋文彬道谢,拢了一下衣服,又要告辞离开。 宋文彬看了一眼外面半黑的天色,哪敢让她一个姑娘家这时候一个人走,连忙出声挽留,让她在家里住一晚。 蒋淼犹豫了一下,她爸妈昨天已经走了,她家房子也被收走了,她来送信,之后就得回去跟其他下乡知青汇合,一起去农村。她来送信,时间倒不是很紧,她们这一批下乡知青后天才出发,明天再走也来得及。 她犹豫的是车票的问题,她家里条件说起来还可以,但这次两个哥哥被调到其他地方,嫂子们跟去,工作肯定没了。大哥家两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才三岁多,二哥家的孩子也才刚刚五岁,临走之前,爸妈把家里能给的钱都给了。 蒋淼身上确实没什么钱了,买完两张车票,剩下的钱她不敢花。日子还这么长,她没有收入来源,这点儿钱就是她和蒋森全部的家底了。 许恒洲见她一脸犹豫,手伸进口袋里摩挲着,再看看她身上单薄的衣服,隐隐猜到了原因。 “留下吧。”许恒洲跟着劝道:“我明天给你准备些吃食你带上,乡下不好过,蒋森提前去了这么久,你带些吃的给他也好。” 蒋淼瞬间心动,她的弟弟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次去乡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身上钱不多,票更少,就算买了粮食,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宋文彬被许恒洲的话提醒了,别人家孩子去乡下,总要带些衣服干粮的。老蒋夫妻走得急,可能没来得及给她准备,他做叔叔的,总该尽一份心。 宋文彬想到这里,也劝道:“我跟你爸爸的关系你也晓得,别跟我客气,今晚睡一晚,明天早上我送你去车站。有什么缺的别客气,尽管说,叔叔给你准备。”蒋淼的眼泪差点落下来了,她们家落难以来,不知道有多少跟她爸称兄道弟的人变了脸。她原来很多同学朋友,当初说得话多好听,结果现在连让她住一晚都不肯,甚至就连…… “宋叔,谢谢您。”蒋淼语带哽咽:“我爸也说了,让我有困难跟您说,我以为您……您会跟其他人一样。” 宋文彬叹了口气,知道她是被人伤了心了。 宋文彬哄了蒋淼一会儿,见她神色疲惫,一问才知道,她昨晚没地方住,跟她哥原来交好的同事说了好话,在公安局里坐了一晚上。 宋文彬心疼这姑娘,让她去睡觉。蒋淼确实太累了,没多做推辞,稍稍洗漱过后,就去卧室里休息了。 蒋淼离开后,宋文彬又看了一遍信,确定没什么遗漏的消息之后,去厨房点火把信烧了。 许恒洲看他烧完信,拧眉问道:“您是不是想好去哪儿了?” 宋文彬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灶里的灰,确保信都烧干净了,听见许恒洲问他,扭头看他一眼,笑了:“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西北?”许恒洲问。 宋文彬放下火钳,从厨房里出来。向辰站在客厅里,他也听见许恒洲的问话了,仰头等宋文彬回答。 昏黄的灯光下,宋文彬冷峻的眉眼被打上一层柔光,他把向辰抱起来,看他也拧着小小的眉头,忍不住一笑。 “辰辰,大伯要走了。”宋文彬声音很温柔:“你哥哥说的对,我要去西北。” 向辰听懂了他的意思,轻声道:“不带我们吗?” 宋文彬摇头:“你们不能去,大伯一个人去,你跟着哥哥,要听话啊。” 向辰张开手臂抱住宋文彬,憋得眼圈红红,忍着没哭。他知道他大伯这次离开不会带他和哥哥的,为了不连累他们,他把他们的户口都迁走了,就算要离开,用什么身份带他们走呢? 许恒洲冷静许多,这么长时间,他不光考虑过宋文彬去什么地方合适,也衡量过各地的优劣。其实西北条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差,宋文彬想去那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的老上司。 他能为了报恩收养战友的兄弟,也会为了报恩去西北,照看曾经给过他许多帮助的老上司。更何况,刚才他们从蒋淼的口中问出,蒋家老爷子也在西北,蒋守平信中没说,大概就是怕影响宋文彬的判断,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那里。 “您什么时候走?”许恒洲问,如果宋文彬下定决心去西北,那他要提前准备许多东西。那边跟他们这里不一样,自然条件恶劣,不准备充足,去了是要吃苦头的。 “明天就去打报告,上面什么时候同意,我什么时候走。”宋文彬是个性格果断的,既然下定决心,那就直接去做。 第二天,许恒洲早早起来给蒋淼准备东西,向辰跑前跑后给他打下手。 蒋淼要去乡下,而且她们家现在这个情况,带太好的东西就打眼了。于是许恒洲照着上次外出时做的干粮,给她做了不少玉米煎饼和窝窝头。现在天气还比较冷,这些东西处理过之后还算耐放,吃起来也方便,虽然做得精细,但材料不显眼。 蒋淼看着许恒洲做的窝头,知道里面藏了好东西,心里感激。 之后许恒洲又给她煮了十来个鸡蛋,可以补充营养。打包好食物,他把自己的厚棉袄拿了两件,给蒋淼一起装上。 他问过蒋淼,蒋森现在跟他差不多高,他的衣服蒋森能穿,晚上还能盖着。 收拾好蒋淼的行礼,宋文彬送她去火车站,许恒洲去参加机械厂招工的面试,只留向辰在家看家。 第76章 同甘苦 宋文彬申请调职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或许真如蒋守平所说,上面有人正等着他早早离开,把位置让出来。他的调职报告交上去没多久,就得到批复通过。 在这期间,许恒洲招工面试成绩也出来了,从各方面讲,他都是这一批进入机械厂的新职工中最优秀的一个。根据各自的学历及能力,这批新职工被分进机械厂各处。 许恒洲和另两个高中生一起,被分进厂委和工会学习,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学习期满,许恒洲应该会被分到工会或者厂委,拿笔杆子做事。 宋文彬高兴得不行,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大侄子工作能定下来,他走也走的安心一些。 与宋家交好的人家,得到消息纷纷前来恭贺,当然,宋文彬要离开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这次钟萍没来,大家心里各有猜测,宋文彬几次拒绝钟萍,邻人见到过,都以为钟萍是死心了。毕竟宋文彬这一走,直接跨越了大半个祖国,往后想联系都难。 这么好的一对儿就这样散了,大家伙儿心里都觉得惋惜,平素对着宋文彬说话都有所顾忌,生怕碰到他的伤心事。 许恒洲进厂之后,接触的都是宋文彬以前的同事上司,他们算起来,也是许恒洲的叔伯,对他多有照顾,许恒洲工作起来还算轻松。 许恒洲进厂没多久,宋文彬调职书到手,他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向辰躲在被窝里哭了几个晚上,白天又若无其事的帮着宋文彬收拾行李。其实真要收拾起来,哪用得了几天,不过是宋文彬看出来向辰每天早上起来红肿的眼睛,心里不忍,多拖延了几日。 但是再拖也终究是要走的,向辰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行李里让他大伯打包带走。 宋文彬临走之前,把大半积蓄都给了许恒洲。许恒洲不肯要,宋文彬把钱塞进他的手里,苦笑劝道:“你没去过西北,不了解情况,我原来去过那地方,说实话,拿着钱去没什么用,太荒了,还不如你拿着钱,有机会了买些得用的东西给我寄过去。” 哪怕是后世,西北地区的发展也比不上国家的中东部,这时候更是地广人稀,相应的,物资也格外缺乏。 宋文彬说的话半真半假,在西北,钱确实没有物资顶用,但也不是完全没用的,只要有足够的钱,总能换到想要的东西。宋文彬这么说,不过是怕许恒洲刚刚开始工作,又要养活向辰,太吃力了想贴补他。 许恒洲哪能不知道宋文彬的想法,他收了钱,宋文彬好歹安心一些。另外,他原来还想着怎么找借口把手上的好东西寄过去,这回有了这些钱,宋文彬也不必担心他把家底掏空,养不起向辰了。 宋文彬的行李收拾了几天,终于收拾好了。有向辰和许恒洲在,他自己都没动手。每次见他伸手拎包,向辰立刻牵着他的衣摆跟在他身后,好像怕他跑了一样,弄得宋文彬哭笑不得,只能放下行李,让两个侄子动手。 宋文彬以为许恒洲没去过西北,实际上这人大江南北不知道跑过多少地方,国外都转了好几圈,西北什么环境自然是了解的。 宋文彬的行李,许恒洲也算花了心力。防寒的衣物必不可少,西北可比他们这里冷多了,现在的袄子就显得单薄了。 许恒洲咬咬牙,也顾不得打眼不打眼了,干脆从里到外都给宋文彬换了新的,黑灰的不起眼的颜色,从保暖内衣到加绒的衣裤,带着大兜帽的长款羽绒服,带长毛的长筒靴,一整套下来,肯定能让宋文彬在西北过得舒服许多。 食物自然是多多益善,许恒洲前几年没事干就拿个刀子刮罐头,把上面的有问题的字全都刮掉了。各种肉、鱼、水果罐头,尽量挑实在的给宋文彬装好。 另外能提供热量的糖类,作为硬通货的烟酒类,许恒洲也塞了不少进去。不管宋文彬是自己用,还是拿去跟人换东西,这些到哪儿都好使。 除此之外,许恒洲又备了一些常用药,治感冒发烧的,消炎的,纱布酒精、外伤喷剂等等,打包了一个医药包。 这些准备好,还要给宋文彬准备路上吃的干粮。他喜欢的肉包子,许恒洲蒸了几大锅,另外蒸了米饭捏成饭团,里面跟窝头一样加各种馅儿,煮鸡蛋必不可少,光这些吃食就给他装了一大包。 临走那天,宋文彬看着面前快被撑裂的几个大包裹,又想笑又心酸。向辰趁他不注意,把自己偷偷攒得一包大白兔勉强塞了进去。 那天许恒洲和向辰一起去火车站送他,离别总是让人难过,宋文彬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看到向辰偷偷扭头抹眼泪,眼眶都有些发红。 没等他眼泪掉下来,就在火车站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钟萍拖着几个大包,挤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已经呆住的宋文彬面前。 宋文彬想说服自己,钟萍只是来送他的,可是如果来送他,为什么要带那么多行李? “你……你来这儿做什么?”宋文彬嗓子有些哑。 钟萍放下行李抹了把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我自愿申请调职,支援边疆建设。” 宋文彬看着那封调职书,气得眼睛都红了:“胡闹!你去那里做什么?你有没有点儿脑子,别人都想着往回调,你到好,上赶着往那儿跑。” “你才没脑子!”钟萍夺回自己的调职书,对着宋文彬大喊:“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她吼完,喘了几口气,拎起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的往车上挤。上车的人太多,她一个女人,又拎着大包,被挤得摇来晃去,看着就让人心惊。 向辰早就惊得哭都忘了,他脸上泪水还没干,见到钟萍,又忍不住咧开嘴。 就当他自私坏心眼吧,明知道钟萍去西北,就等于毁了自己大半前途,但是想到大伯不用跟喜欢的人分开,有人陪着他,他还是觉得开心。 “快去帮帮钟阿姨呀。”向辰也没不舍得了,推着宋文彬让他赶紧去帮钟萍。 宋文彬愣了一下,把自己的行李甩上肩膀,腾出手来,仗着个高力气大,很快挤到钟萍身边。他一手拎过钟萍手上最大的包,一手半护着钟萍,让她不要被人挤得太惨。 钟萍被人拿走了行李,惊了一下,扭头见是宋文彬,轻哼了一声,在他身前被他护着往车里走。 宋文彬依旧冷着脸,但是垂眼看身前人时,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与温柔。 他不是傻,不知道钟萍放弃大好前程跟去西北是为了什么。他不愿拖累自己在乎的人,有什么事都宁愿自己一个人去扛。 他知道许恒洲和向辰是想跟他一起走的,最终没说,不光是因为他严词拒绝,也因为不想拖累他。在那遥远的地方,他前途未卜,又有心照看被身份尴尬的两位老人。 他这种行为,无异于在踩钢丝,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也照顾进去了。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他更加分心。 说实话,要宋文彬自己讲,就算钟萍跟他去西北,为了钟萍着想,他也应该跟她划清界限,就像他前段时间做得那样。 可是他不愿意。 宋文彬想,就这样吧,让他自私一回,这个女人给他一片真心,他能给的虽然不多,但是下半辈子,他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她,照顾她爱护她,只要她愿意,她就是他的妻子,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宋文彬和钟萍一起走了,家里只剩下向辰和许恒洲。虽然只少了一个人,向辰却总觉得家里一下子冷清了。 许恒洲做饭的时候不自觉的会做多,向辰也依然抱着三个碗往桌上摆,等开始吃饭,才猛然醒悟,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向辰又背着许恒洲偷偷哭了几次,他也不想哭的,但是可能是身体变小了,连泪腺都变发达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向辰觉得没面子,哭都要躲起来。 许恒洲为了照顾向辰的自尊心,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忙,忙着找房子,宋文彬走了,他和向辰住着这房子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还能住着,是厂里领导看在他大伯的面子上,不过他觉得也住不了多久了。 果然,宋文彬走后没多久,几个工人联名闹到厂委,说他和向辰没资格住在这里。 那些人,有他们同一栋家属楼的邻居,包括有宿怨蔡珍,当初要让向辰给他们家孩子补课被拒绝的罗家、马家。还有向辰住院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熊孩子的爹,那个矮小的男人,缩在众人身后,见许恒洲看过去,低头耸肩,卑微得许恒洲都不屑去记恨他。 另外还有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许恒洲也没心思琢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房子是不可能让他和向辰继续住下去的。 按理说,他现在这种情况,可以住厂里的单身宿舍,但是单身宿舍都是好几人合住,向辰肯定没办法也住进去的。好在他已经通过李明,跟人谈好了一个小院子,不怕没地方住,就是离得远。 让许恒洲没想到的是,厂里虽然收回了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却另外给他和向辰匀了间屋子。不是楼房,在老家属院那边,一个院子住许多人家,他和向辰只有一间十多平的小屋子。 虽然不够宽敞,但容身够了,他和向辰也不用搬出家属区。本来许恒洲还在忧心,他去上班了,向辰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更妙的是,等去看了屋子才知道,那院子他们熟得很,因为他们隔壁就是赵奶奶家。 第77章 披虎皮 向辰和许恒洲搬进了老家属院,十来平的小房子,他们兄弟在这里过了大半年安稳日子。 从春到夏再到秋,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最后在瑟瑟秋风中打着旋落下。 临近初冬,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向辰把收在柜子里的冬衣都拿出来,趁着天晴时好好晾晒,除去潮气,把衣服里的棉花晒得蓬松柔软,冬日穿时才更暖和舒适。 这日许恒洲下班后,掏出一封信递给向辰。向辰立刻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信是宋文彬寄来的,他到西北没多久,就按照约定寄信回来报平安。这大半年里,两边也没断了联系,少则半月,多则一两月,总会有信件往来,告知对方这边的消息,让互相牵挂的人安心。 向辰和许恒洲都知道宋文彬去西北不光是为了避祸,他所做之事不便在信中言明,但是也数次提过,许恒洲为他备下的食物药品起了大作用。 许恒洲心领神会,之后不用宋文彬多说,每隔一段时日总要往西北寄些东西。有吃的有用的,还有向辰跟赵奶奶学着晒的红薯干,亲手做的耐存放的小吃食。 许恒洲忙于工作,向辰心疼他哥,加上他自己年岁渐长,不似小时候个头矮力气弱,现在家里的家务饭食多是他来操持,免得许恒洲下班之后还要忙家中事务。 他们小哥俩日子过得有模有样,宋文彬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夏初的时候,宋文彬来信说,他与钟萍已经结婚,正式结成革命伴侣。 向辰和许恒洲得到消息,都为他们感到高兴,许恒洲当初为了宋文彬的婚事,准备了不少物件。从时兴的大红喜被,到待客的点心瓜子,他都单独备好,可惜世事无常,两人几经波折,虽然最终走到一起,许恒洲备好的东西却没能用上。 不过也不晚,收到信之后,许恒洲就把那些东西,能寄的都寄了过去。之后宋文彬来信,称感激他们一番心意。 这天宋文彬又寄信来,许恒洲拿到信先找了没人的地方看过,回家后便把信给向辰,料想他看了信定会开心。 果然,向辰看完信,激动地两颊泛红,两眼亮晶晶的,攥着信一个劲傻笑:“哥,我也要当哥哥了。”原来宋文彬的信中说,钟萍,不,现在应该是他们的大伯母,已经有孕三个多月了,算上他寄信过来的日子,现在该有四个月了。也就是说,再过五个月左右,向辰期盼已久的小宝宝就该降生啦。 “哥,我们是不是该给小宝宝准备些东西?”向辰半抱着许恒洲的手臂不放,“小衣服,奶粉,奶瓶,还有什么?小被子,小鞋子……” 他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许恒洲看着好笑,但是见他难得兴致这么高,便拿了纸笔配合他,向辰说什么便记什么。 最后用得到的用不到的,写了满满一张纸,向辰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巧的是,第二天便是周休,许恒洲可以带向辰去城里寄东西。于是当天晚上,关了门,向辰和许恒洲躲在屋子里,整理准备给宋文彬寄过去的东西。 小宝宝的衣服都小巧可爱,向辰看得爱不释手,精挑细选了两套适合的打包好。奶粉奶瓶也必不可少,考虑到还要寄其他东西,而且离小宝宝出声还有一段时间,这次只先选了这些。 第二天一早,向辰早早便醒了,起床做了早饭,等许恒洲吃完,眼巴巴地看着他。许恒洲伸手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拎着打包好的包裹带着向辰前往邮局。 他们寄完东西,刚从邮局出来,便看见一群穿着仿军装的少年呼啸而过,路人纷纷避让,许恒洲也将向辰护着,两人往邮局里退了几步。 向辰看见这些人,便想起赵琴琴跟他说起的学校里的事,忍不住握住拳头,面露愤恨:“哥,他们……” “嘘。”许恒洲拦着他要说的话,“回家再说。” 向辰把头靠在许恒洲身上轻轻撞了一下,好心情一扫而光,不甘地努了努嘴,跟着他哥去车站,坐公交回家。 向辰并不知道,就在他和许恒洲跨上公交车的时候,街角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 许恒洲似有所感,扭头看去,街角一个人影一晃而过,隔着墙壁,许恒洲的视线被遮挡,最终只能拧眉思索。 “哥,怎么了?”向辰坐在许恒洲旁边,担忧地问。 “没什么?”许恒洲摇摇头,他应该没感觉错,刚才确实有含着恶意的目光在看他和向辰。虽然没看到是谁,但左右不过那几家,回去一查便知。 当天下午,许恒洲吃完午饭便出门搜集消息,很快确定了对象。 跟他家有怨的不过那几家,纠葛最深的莫过于陈家和卫家。蔡珍又蠢又毒,但是胆子不大,往往一吓她就缩回去了,过不了多久就记吃不记打的往上凑,恶心人的狠。真正恨他恨到要死的,应该是卫家,准确的说应该是卫巧雯。 果然,许恒洲从张兴业那里得了个消息,卫鸿升也被调职了。不过他跟宋文彬不一样,他是在青江市内平调,说是平调,许恒洲一看便知,这是被贬了。 再打听一下,果然,跟卫巧雯当初做的事有关。 因为当初许恒洲揭露这件事时,故意把消息散播了出去,后头虽然卫家人竭力掩盖,也挡不住悠悠众口。到了去年开始乱起来,卫鸿升的职位便被人盯上了。 若他毫无弱点,那便也罢,偏偏他家里有个送上门的把柄。卫鸿升的对头根据许恒洲当初所说,找到了被冤枉的女孩杨雯雯,还有那个跟卫巧雯同班的同学刘娟。不知他们用什么法子撬开了刘娟的嘴,卫巧雯差点就被抓进了局子里。 卫鸿升为了女儿,无奈妥协,自动申请调职,放弃前途,去了个清水衙门混日子。 自此以后,卫鸿升下半辈子的仕途算是止步于此了,除非他立下奇功,否则就只能等着在现在的职位上养老。 卫家人闻此噩讯,如何哭闹暂且不提,作为祸首的卫巧雯,她不反思自己的错误,也不恨将她父亲逼迫到如此地步的政敌,反而恨毒了许恒洲和向辰。认为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天在街上见到许恒洲和向辰,卫巧雯心中的怨恨愈盛,回家之后就跟卫夫人哭闹,要报复他们。其实早在宋文彬出事的时候,卫巧雯就提过要趁机弄死宋文彬,被卫鸿升大骂了一顿。 卫鸿升这人,虽然在儿女事上有些糊涂,平素也有些好攀附权贵,但底线还在。他跟宋文彬相识多年,虽然最终闹翻,但知道宋文彬也是曾为国流血的好汉子,他是恨宋文彬对他不留情面,逼得他落到如此境地,但宋文彬落难,他不伸手帮忙就罢了,让他落井下石,陷害宋文彬,他也做不出来。 因为那一顿训斥,卫巧雯再多的怨恨只能憋回肚子里。她做错了事,卫鸿升对她不似以前宽宏,卫巧雯不敢在她爸气头上捋虎须。 但是卫巧雯一直没放弃报复,她一直盯着宋家的情况,知道宋文彬被放了出来,之后又去了西北,许恒洲进了机械厂,颇受重用。卫巧雯每次看到他们过得好的消息,都恨得抓心挠肝,自己在屋里发狂般大吼大叫,吓得卫航以为她得了什么疯病。 这次在路上见到许恒洲和向辰从邮局出来,卫巧雯心中的恨意再也压抑不住,她只觉得要是再不发泄出来,她怕是真的要疯了。 卫巧雯回去之后,抱着卫夫人失声痛哭,哭得卫夫人心疼不已。卫鸿升调职之后,卫夫人的生活水准也降低了不少,本就对宋家人不满,只是被卫鸿升强压着才没表示出来。 这会儿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又听女儿哭得凄惨,卫夫人下定决心,宋文彬跑了就算了,这次得给那姓许的一个教训。反正她又没动宋文彬,就算她们家老卫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跟她多计较。 可能是怨气埋得太深,一旦做下决定,卫夫人的行动力前所未有的高。 第二天,卫鸿升去上班之后,卫夫人便去寄了检举信,她也不消多说,只提一下宋文彬和许恒洲的关系,再把宋文彬曾经的经历,以及现在的下落写上去,言语之间多加暗示,让人误以为宋文彬是被发配去西北。 之后再联系一下卫鸿升以前的关系,让这封信迅速得到落实,她不怕人家查到她说得不符实,不管真假,只要许恒洲被盯上,拉进去调查,之后再想干干净净的出来,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边速度都不慢,卫夫人检举信将将寄出,许恒洲已经查到了来去原委,他立刻猜到这次卫家人怕是要对他动手。准确的说是卫巧雯或者她妈,因为卫鸿升不是那么蠢的人,这时候的时机并不好,卫鸿升要整他,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许恒洲稍稍思索,便想明白了卫家人要对他动手,从哪方面最容易入手。好在宋文彬未雨绸缪,早早把他们的户口迁出,就算查到他头上,也不会有多大关联。 想到这里,许恒洲托张兴业继续帮他打探这方面消息。张兴业不负所托,很快查到原委,知道是卫夫人出面,似乎瞒着卫鸿升,许恒洲松了口气,最起码这个女人比卫鸿升好对付。 但是这样一来,之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他们又没个靠山,卫鸿升虽然调职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卫家人想整他,有的是办法。他倒是能想办法把卫巧雯给废了,但是这样一来,就跟卫鸿升结了死仇,他和向辰,再想在青江过下去就不容易了。 许恒洲想得头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还是刚开始的几年,等再过几年,只会更乱。他和向辰无依无靠的,除非他违背良心良知去做一些事,否则只能战战兢兢地生活着。 许恒洲不愿意这样活着,他脑子动的飞快,想着破局的法子,睁眼到半夜,心中终于有了章程。 向辰起夜,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他哥睁着眼睛躺在他身边,吓得差点叫出来:“哥,你怎么没睡啊?” 这些烦心事许恒洲没跟向辰提起过,自己扛了这么久,心中难免疲累。 他拉着向辰的手臂把他拖进自己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大娃娃揉了揉,满足地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星星,哥哥带你去乡下好不好?” 第78章 借刀计 “去乡下?”向辰那点儿睡意被惊跑了,睁大眼睛看着许恒洲:“去哪?哥你的工作不要了吗?” 许恒洲抱着向辰不撒手,小孩子火力足,冬天抱着跟个人形火炉一样,暖和又舒服。 事情有了解决的方向,许恒洲舒坦了,歪头看了向辰一眼,懒洋洋笑道:“不要了,带你去乡下种地,去不去?” 许恒洲想带向辰去乡下,并不是心血来潮。早在乱象初显,许恒洲就考虑过利弊,衡量这十来年怎么过比较合适。 最初因为宋文彬还在,他们不算无依无靠,待在城里过日子总比乡下舒服,许恒洲思考过后,觉得待在城里合适。 之后宋文彬因故去了西北,许恒洲那时候就把去乡下的想法重新捡起来了。不管是从感情上考虑,不愿跟宋文彬分开,还是从安全上讲,这时候他们无依无靠的,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等着咬他们一口的敌人,待在城里怎么都没乡下安全。 只是跟宋文彬一起走的想法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之后他工作顺利,和向辰生活安稳,安逸的生活让人懈怠,他便把这个念头又抛之脑后。 还有就是,他虽然知道这些年会乱起来,但是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在书本影视上看见,总是隔了一层,等真正经历了,才知道是怎样的残酷。 但是现在不走不行了,他个人的力量太薄弱,没信心硬抗这个时代,倒不如早早躲出去。反正他有空间在,在哪生活都会过的不差。 向辰皱着小眉头,他有点想象不来他哥种地是什么样。说实话,穿越之前,他哥在他眼里,那就是个贵公子形象,穿越以来,贵公子形象渐渐坍塌,但是种地……跟他哥的人设差得还是有点远啊。 “想什么呢,不愿意?”许恒洲见向辰皱眉,以为他不想去乡下,翻身坐起来,琢磨要是向辰不想走,他要怎么解决卫家人。 “没有不愿意,你快躺下。”向辰怕许恒洲着凉,拉着他躺下,又有模有样的给他掖好被子,才板着小脸道:“哥,你跟我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太笨,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他哥不会突然提起要带他离开已经逐渐熟悉的城市,去陌生的乡下生活的。 许恒洲挑眉,见他猜出来了,便也没瞒着他,把自己打探来的关于卫家想害他们的消息告诉了向辰。 向辰听完,气得双颊涨红:“她们怎么这么坏,哥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向辰觉得,干不过撤退没问题,但什么都不做也太憋屈了,怎么也得让那几个坏人吃个教训。 “想收拾她们也容易。”许恒洲道。卫家的弱点太明显了,卫巧雯的事能被人拿来逼得卫鸿升让路,他们也能拿来让卫巧雯跌个大跟头。 “怎么做?”向辰来了兴致,趴在许恒洲身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许恒洲顺手捏了捏向辰的后颈,见他像只猫一样眯了眯眼睛,被萌得心颤,故意逗他:“这次可要星星出马,哥哥得靠你了。” 向辰突然被赋予重任,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颤声道:“我、我吗?我能做什么呀?” 许恒洲向他招招手,向辰立刻把头凑过去。本来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但是许恒洲这么一弄,仪式感立刻来了。 “你这样……”许恒洲在向辰耳边低声说了一通,听得向辰连连点头,最后握着小拳头道:“放心,我肯定能行。” 许恒洲轻笑,把他的小拳头圈进自己手里,捏了捏,低声道:“行,那快睡吧,咱们明天就该行动了。” 向辰嘿嘿笑了两声,翻身躺好,闭上眼睛,却没有一丝睡意,他现在激动得很,就等着明天再演出戏,狠狠报复那对可恶的母女。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人声渐起,住在这种地方,想睡懒觉是不可能的,早上到了要上工的时间,整个院子都得起。 向辰昨晚在脑子中排演了千百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早上起来困得睁不开眼。许恒洲穿好衣服,揉了揉他四处乱翘的头发,问他要不要下午再出去。 向辰一下子清醒了,连忙摇头,许恒洲便把自己挑好的一家厚外套拿出来给他。 外套是两面都可以穿的,一面黑一面军绿,款式是仿军装款,又加了许多后世流行的元素,看起来又酷又帅,但跟现在的军装还是有些差别的。其实最好是有自己拿绿布做得仿小军装,但是时间来不及,许恒洲只能用这个给向辰凑数。 向辰先把黑色的那面穿外边,起来洗漱吃饭,做好这些之后,许恒洲把向辰拉到自己身边,看着他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向辰点点头:“哥你把糖果给我拿点儿,最便宜的那种就行,我带着用。” “好,我一会儿给你拿”许恒洲点点头,盯着向辰精致漂亮的小脸看了片刻,补充道:“给你化个妆吧,你这脸太显眼了。” 他家小团子越长越好看,甩别人家小孩一条街,这样出去,这张脸太容易被记住了。 向辰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犹豫道:“怎么弄?” 许恒洲在空间里翻了翻,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作为一个中高端综合性商场,化妆品这种东西简直不要太多。他和向辰都不需要,空间里堆积如山,这次总算能发挥些用处了。 许恒洲化妆技术一般,勉强知道什么东西该怎么用,他尽量挑了最不伤皮肤的,稍微试了一下,很快给向辰画好了。 弄完之后,许恒洲拿了面小镜子给向辰,让他看。 向辰端详着镜子中的小孩,皮肤被涂黑,白嫩嫩的小包子黑了几个色度。眉毛不知道许恒洲怎么画的,本来形状很好看的,现在杂乱粗糙不说,还耷拉着,脸上被弄了几块深浅不一的红色,看起来像冻伤。 整体来说,虽然靠着五官拉高分数,但是现在就勉强算个长得还行的小孩,没以前那么打眼了。 向辰挺满意的,许恒洲见他喜欢,收好东西洗干净手,拿牛皮纸包了几小包没糖纸的散称糖果,给向辰让他装好。 向辰收好东西,许恒洲也该走了,他今天有其他事要做,不然就跟向辰一起了。 “注意安全。”许恒洲最后又给向辰塞了个小电击棒,就是女孩子防狼用的那种,才放心离开。 许恒洲一走,向辰稍等了一会儿,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邻居看到向辰,跟他打招呼:“出去玩啊,衣裳真好看,穿着精神。” 向辰抿唇笑了一下,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院子。一路走出机械厂,向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衣服翻了个面,绿色那面一露出来,看着就跟街上常见的那群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他看看自己崭新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弄了点灰拍身上,多揉几下,衣服便看不出新旧了。 之后向辰直奔市里的公立小学,他听赵琴琴说过,学校现在已经没办法上课了,那群穿着绿衣服的小孩,敢把老师按在地上欺负。他们机械厂附小还好,毕竟有厂里管着,真正乱的是其他学校。 向辰到了市一小,果然,学校里乱糟糟的,没有上课,穿着绿衣服的孩子一大群一大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向辰一身绿,很轻松地混了进去,他没往人多的地方挤,跟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孩搭上了话。靠着兜里的糖,很快那几个小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咱们今天就待着这儿啊?”向辰故作不经意的问:“这也太没意思了,咱不行动吗?” “嗨,还没定好去哪?”一个小胖子含着糖,吸溜着口水,含糊道:“瞅见那边没?”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大群人,中间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少年,看着像是领头人。 “咱们一会儿跟着他们,他们可厉害了。”小胖子吃完了糖,砸吧着嘴,又把指头放在嘴里舔了舔,不错眼地盯着向辰手上纸包里剩下的几颗糖。 向辰眼睛转了转,又给了他一颗糖,故作羡慕道:“你认识那些大孩子啊,他们很厉害吗?”小胖子拿到糖,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对向辰更加亲近了,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他:“那个,就中间那个,他爸爸,是革什么会的主任,可大的官,抓了好多坏人,所以咱们都跟着他,他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旁边有小孩补充道:“他哥哥更厉害,听说还去过北京。” “那咱们现在赶紧过去啊。”向辰道:“咱们挨近点儿,别一会儿他们先走了。” 几个小孩面露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向辰装作没看出来,又催了几遍。几个小孩吃了他的糖,不好意思了,才说了原因:“他们嫌弃我们小,不肯带我们,我们平时都是偷偷跟上去的……” 向辰遗憾地一拍手,跟着几个小孩一起沮丧了一会儿,又把剩下的糖都分给他们,之后才装作猛然想起的样子说:“他们嫌我们小,如果我们有用,不就能跟着他们了吗?” 一个矮个小孩说:“可是我们没用啊。”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向辰道:“我有个办法,他们不是还没想好去哪儿吗?如果我们知道坏人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肯定愿意带着我们了。” 几个小孩听了,都觉得可行,高兴得交流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消息,瞬间又萎了。 向辰这才犹豫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消息,就是……” “就是什么?”小胖子问。 “就是那家有个当官的。”向辰道。 几个小孩瞬间激动起来了,当官的啊,当官的还有坏人,他们要是能把坏人抓起来,那就太刺激了。 “不怕。”小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浩哥他爸爸就能抓当官的,咱跟他说去。”说着想拉向辰往那边走。 向辰不动,装出害怕的样子:“我不敢,要不算了……” “嗨呀,那有什么不敢的。”小胖子很急,其他小孩也急得不行,这可是大任务啊,怎么能算了。 “你不说我们说。”一个小孩急道。 其他孩子纷纷接话:“对,我们去说,你告诉我们坏人的消息。” 向辰便顺理成章的把卫巧雯的事给他们讲了一遍,怕他们记不住,中间故意多次停顿,假装忘了,重新又讲,几个小孩听得着急,最后都能复述了,向辰才作罢。 “这个事好像听我妈说过。”一个小孩道:“我妈当时还说这女的真坏,我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个坏人。” 他这么一说,立刻又有别的小孩附和,好似这个事以前他们都听过,跟向辰并没有什么大关联似的。 “走,咱们告诉浩哥去。”小胖子一挥手:“抓坏人去。” 剩下的孩子纷纷响应,向辰脸上带笑,跟着他们往人群里挤,看着小胖子带人挤到带头的少年面前,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许恒洲正跟着冯厂长去见一个人。冯厂长是宋文彬在机械厂时关系最好的同事,许恒洲进厂之后他也多有照顾,所以这次许恒洲才请他帮这个小忙。 “恒洲啊,你想好了吗?”冯厂长不放心地问:“这次放弃工作,以后再想进来可不容易了?” “冯叔,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次弄成这样,我是没办法了。”许恒洲苦笑道:“我出事没什么,我们家辰辰怎么办?他要是再大一点儿,我宁愿把我的工作给他。可是这不是没辙嘛,那我只能带着他去乡下躲躲,既然都要走了,这工作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换点儿实在的,您说是不是?” “也是。”冯厂长点点头,他是挺欣赏宋家两个孩子的,也同情他们的遭遇,但要让他为了他们跟卫家对上,他也不愿意。 既然这孩子自己有招儿,他帮帮也行,而且这事他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作为中间人,事成了,两方可都得领他的人情。 “我跟你说。”冯厂长忍不住表功:“我带你见的这人,他就管这一块儿,下乡知青那么多,说是自由分配,其实分配到哪儿还是很有讲究的,你呀,好好斟酌,人拿了你的工作,总会帮你安排个好去处。” “我晓得。”许恒洲谦逊地笑了笑:“这次多谢冯叔了,难怪我大伯走的时候跟我说,冯叔最是仗义,让我有事找您,准没错。” 冯厂长让他拍马屁拍得高兴了,又把他要见的人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许恒洲一心两用,一边记着冯厂长说得消息,一边想,也不知道向辰那边怎么样了,顺不顺利…… 第79章 去哪儿 冯厂长跟许恒洲边走边说,很快到了目的地。 站在门口,冯厂长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恒洲啊,进去了可要好好说,跟人客气点儿,这可不是你大伯还在的时候了。” “我知道。”许恒洲知道冯厂长说这话时好意,点头道:“您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冯厂长回想了一下许恒洲的做事风格,还真是,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做事稳重,靠谱。 于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敲了门。门很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冯厂长立刻笑着说了自己的身份,那人便让开身,让他们进去。 进了门,便看到一个有些微胖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冯厂长一见到他,便笑着打了声招呼:“莫主任,好久不见,今天真是打扰了。” “冯厂长太客气了。”莫主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官方的笑容,“您是稀客,我请都请不来的。” 冯厂长又跟他寒暄了两句,便把话题转到许恒洲身上,“这是我们厂子的小许,当初可是第一名进的我们厂,能干着呢,您看,我跟您说的那个事儿?” 莫主任看了许恒洲一眼,捧着杯茶喝了两口,拿够了腔调,才慢吞吞道:“这个事我们家自然是愿意的,有您作保,我也算放心。” 冯厂长一听,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松了口气,连忙又说了几句好话恭维莫主任。莫主任跟冯厂长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才松口说跟许恒洲谈谈。 冯厂长一听,知道事情基本上是定了,这是要跟许恒洲谈具体事项,只要双方都谈好了,这个事就算完成了。 作为一个中间人,到这里职责已经尽到了,冯厂长识趣地说他还有点事,便先走了。离开前给许恒洲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说。 冯厂长一走,莫主任身上的气势便有所变化,显而易见没那么紧绷了。许恒洲知道是因为他没怎么把自己看在眼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威胁,才会这样。但他无所谓,有时候弱势其实也是一种优势。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莫主任见对面的年轻人始终面色沉稳,不见一丝慌张,轻笑了一声:“还挺沉得住气。” 许恒洲眉眼不动:“您过奖了。” 莫主任摸摸下巴,起身进房间拿了一个信封出来,直接放在许恒洲面前:“看看。” 许恒洲挑眉,心里隐约猜到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果然,就是卫夫人写得那封诬告他的信。 许恒洲看完,把信装好放回桌子上,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沉声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不明白?”莫主任眼睛里闪着精光,他又看了许恒洲一眼,道:“别跟我兜圈子,一个机械厂的正式职工职位,只换一个下乡知青指定位置的名额,怎么想都是你亏了。你出去喊一句,光我们这院儿里,就得有几十个愿意跟你换的,怎么就找上我了?” 许恒洲脸上带了点儿笑,莫主任是个聪明人,不枉他托了冯厂长找上来。就跟莫主任说的,他要只是想拿工作换个能帮他指定位置的人,能找的范围可大了,也用不上冯厂长。他找上莫主任,自然是有其他要求。 “这封信我可以帮你解决。”莫主任似乎不耐跟许恒洲多费口舌,也可能这个事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小事,顺手就能做了,所以不吝惜这点力气。 “信我可以帮你压下来,但是卫家那边你要自己想办法。”莫主任道:“她能写一封,就能写第二封,我只帮你这一次,你最好早点走。” “我知道了,谢谢您。”许恒洲点头致谢。 莫主任把信又推回许恒洲面前,示意他走的时候拿走,然后问道:“你想好去哪儿了吗?最近就有一批知青要走,时间紧,你想好了赶紧告诉我。” 许恒洲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您觉得……西北农场怎么样?” 莫主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家里的事有所了解,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容:“我觉得不怎么样。” “说实话。”他点了点桌上的信,暗示道:“你要想不再跟这件事牵扯上,最好两边分开,你大伯把你们户口迁出来,可不是让你们再靠上去的。” 许恒洲知道他这话其实算是善意提醒,沉思片刻,稍稍放低姿态,用后辈的口吻请教:“您见多识广,能给我个建议吗?” 莫主任呵呵笑了两声,端着杯子喝了两口茶,心里有点小得意,这聪明小子也有求他的时候。 在莫主任看来,许恒洲年纪轻轻,脑子聪明做事灵光,既然已经帮他解决前头的麻烦了,现在稍稍提点一下,结个善缘也不错。 “你还有个弟弟?”莫主任问。 “是。”许恒洲点头:“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一了。” 许恒洲听他提起向辰,心里感觉有点不妙,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什么。 莫主任见他皱眉,也没绕圈子,直接道:“你要想带着你弟弟,那就不是你想去哪儿,而是哪儿能让你带着你弟弟,你才能去哪儿。” 他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但是许恒洲却听明白了,皱眉问道:“我知道乡下要算公分分口粮,我可以让我弟弟吃我的那份,难道不行吗?” 这个问题一开始就没在许恒洲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有空间,缺什么也不会缺吃的,自然没想到口粮这个问题。 “不行。”莫主任毫不客气道。 接下来,莫主任便给许恒洲讲了一下原因。原来乡下分口粮,不光是计算公分,还有一部分按的是丁口,也就是按人头分一份口粮。这样做是照顾那些家里只有老幼的,孩子多的人家,否则那些人做不了多少活,公分不够,岂不是得活活饿死。 这样一来,向辰如果跟着许恒洲去了,挣不了公分,到年头还要给他分吃的。粮食现在多稀罕,知青就算了,是国家政策,但是向辰就属于多余的了,本来就吃不饱,多一个人分人家的口粮,你看老百姓愿不愿意。 许恒洲听完,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心里暗恨自己收集情报不到位,现在时间这么短,他又没什么乡下亲戚可以打听打听,无头无尾的,找人都找不到。 其实也是穿越的锅,从小长在大城市的许少爷,哪晓得乡下农村那些道道。这些可好,阴沟里翻船了。 莫主任见他面色沉凝,开口道:“你可以先回去考虑考虑,定好地方了跟我来跟我说,我先把你名字报上去。”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我是提醒你了,但是咱们的约定已经生效,就算你带不走你弟弟,也得下乡去,老老实实把职位让出来。 许恒洲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后悔,闻言点头道:“好,我尽快确定,然后给您答复。” 莫主任挺满意他的态度,摆摆手送他出去。 许恒洲一路上都在想法子解决,这个事其实最关键的,是要跟一个村子里能做主的人搭上话,只要他能保证不让向辰年末分粮,再想办法许些好处,想来这个事是可以解决的。 但是问题是,他并不认识什么村长生产队长之类的人。前几年他为了寻摸物资,也下乡到处跑过,但都是青江市周边郊区或者离得近的县城,一抬脚就回来了,知青肯定不会分配这么近。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解决,他们厂里有不少家属都是乡下来的,他回去打听一下,总能有办法的。 等到家的时候,许恒洲脑子里已经有了思路,脸上表情便舒缓了一些。看到屋子门口正烧水的向辰,许恒洲的神情彻底柔软了。 他大步走过去,接过向辰手上的烧水壶,边往屋里走,边问向辰:“烧水做什么?” 向辰拉开自己的衣服给他看:“弄脏了,洗一下。” 他回来的时候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又把外套翻了个面,但是绿色那面沾了很多灰,把他里面的毛衣也弄脏了。 许恒洲关好门,拿出一件新毛衣给向辰,让他把身上的脱下来:“外套不要了,先穿这个。” 向辰连忙把脏衣服脱掉,套上许恒洲手上的衣服。许恒洲一边帮他拉袖子,一边问:“今天怎么样?” 向辰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把毛衣穿好。许恒洲见他神色不愉,担心道:“不顺利?” “不是。”向辰摇摇头道:“很顺利,太顺利了。” 他把今天做的事给许恒洲讲了一遍,最后道:“我混在人群里,跟着他们过去,看着他们冲进卫家,把卫巧雯拖了出来,他们打她,骂她,还给她挂了一双破鞋,要带她游街。卫巧雯妈妈在后面哭,被人推打,特别狼狈。” 向辰说得很艰难,他看着许恒洲,眼里满是迷茫:“哥,她们那么坏,我不后悔这么做,我报复了她们,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 许恒洲沉默片刻,他知道今天的事对向辰是个冲击,以前只是听说,今天算是真正目睹。此时此刻,许恒洲下定决心,一定要带向辰离开。再多几件这样的事,他怕向辰受不了。 “别怕。”最后,许恒洲只能把向辰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这样想,如果今天不是卫巧雯,可能就是其他无辜的人受罪,咱们今天也算做了件好事对不对?” 向辰想了一下,勉强点点头,随后问道:“哥,你今天怎么样?” 许恒洲对向辰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而且接下来探听消息还要向辰帮手,毕竟向辰在厂里的名声和人缘,比他好多了。尤其是在婶子们中间,顶着天才光环的向辰,走到哪家都是家长欢迎的对象。 许恒洲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完,向辰听见不能去西北,稍稍有些遗憾。许恒洲当初问他要不要去乡下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也是去找他大伯,但是现在既然不能去,他也不会强求,他哥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任性再给他添麻烦。 等许恒洲说起他们遇到的难题,向辰皱眉跟着一起苦恼,至于当个拖油瓶什么的,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既然许恒洲从来不嫌弃他,对他这么好,他也会对他好,等他长大了,对他哥更好,他哥老了,他也会像他哥照顾他一样照顾他哥。 反正,他哥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别担心,已经有法子了。”许恒洲见向辰皱眉,拍拍他的脑袋,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向辰听完,低头回想了一下,一拍手,惊喜道:“不用打听了,琴琴她大舅就是生产队长!” 第80章 大河村 当初向辰肠胃炎住院,认识了隔壁床的赵琴琴一家,为了弄走同病房的熊孩子,许恒洲给赵琴琴分了不少好吃的。赵奶奶不愿占他们家便宜,家里有了好东西便也往宋家送,一来二去,两家关系就好了。 赵家一家都是好相处的人,品性也好,这些年,跟宋家关系最好的几家里,就有赵家。宋文彬遇事时,很多平日关系的不错的人都跟他们翻脸了,赵家却依旧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向辰也听赵奶奶和琴琴妈跟背后说他们家坏话的人对骂过。 后来宋家的大房子被收回,许恒洲和向辰搬进老家属院,隔壁便是赵奶奶一家。向辰给赵家送东西,来找赵琴琴玩,没少往这里跑,对这里不要太熟悉。 搬过来之后,赵奶奶一家没少给他们帮忙,家里修修补补,是赵爸爸做的,向辰的新布鞋,是赵奶奶缝的。有时候看向辰搓不动厚衣服,琴琴妈顺手拎过去就一起洗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味的只收人家好处。现在学校乱了,赵琴琴十三四岁的年纪,去工作太小了,平日都是向辰带着她和另外几个小伙伴一起学习。自己的点心零食,能拿出来的从未吝惜过,都给赵琴琴等人分享。 许恒洲做了什么好菜,也会让向辰端一碗给隔壁送过去。赵家也一样,看许恒洲和向辰两人,跟自家子侄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听向辰提起赵琴琴,许恒洲愣了一下,他知道赵琴琴的妈妈陈晓梅是乡下嫁进来的,但是其他的情况并没有多做了解。 “上次一起玩的时候听琴琴提起过。”向辰继续道:“哥,我听琴琴说,她外婆家挺好的,几个舅舅对她都好,咱们好好说说,应该能行。” 许恒洲沉思片刻,问:“你知道琴琴外婆他们村子在哪儿吗?” 他怕如果离青江市太近,不会把当地知青往那里分。 至于卫家,向辰不知道,他可清楚,有了今天这一遭,未来卫巧雯时不时就会被拉出去,卫鸿升照样要受牵连,卫家人自顾不暇,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要是还有空找他们麻烦才怪。 向辰掰着指头想了一下,回道:“上次琴琴跟她妈回外婆家,借了咱们家的自行车,好像说骑着车子,大半天能走个来回。” 许恒洲默算了一下,心中有了结果,这个距离可以。 他带着向辰去乡下,是要避开乱事,但并不意味着不跟城市接触了。他就算空间里有物资,拿出来还要个来路,进趟城再拿出来就很合适了。 琴琴外婆家这个村子,步行的到青江市一天走不到一个来回,进城进的也是周边县城,来青江的人肯定不多,他的动作就会更方便。而且他在青江市待了这么久,大部分根基也在这里,直接放弃了挺可惜的。 这样正好,不远不近,既能躲开城里的麻烦事,又不会完全断绝跟外界的联系,正好。 许恒洲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去赵家,请他们帮忙做个说客,让琴琴外婆的村子愿意接收向辰。 赵家。 许恒洲带着向辰,把自家遭遇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只说卫家报复,要去乡下避祸。又把遇见的问题说了,向赵奶奶求助。 赵奶奶听许恒洲说完事情的删减版经过,心疼地把向辰拉到自己身边,恨恨道:“那一家子还有脸来找你们麻烦,当初你就不该那么饶过她们。” 说完又拍着向辰的背叹息:“你们两个都是读书的娃,就该拿笔杆子,乡下多苦,你们去了可怎么办哟。” 许恒洲无奈地笑了笑,他当初根本没证据,纯粹靠诈。再说那时候宋文彬还在,他跟卫鸿升好歹多年交情,他总得留几分情面。 至于种地苦,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有空间在,他不必像其他人一样把自己逼得太惨,量力而为就行。 向辰拉拉赵奶奶袖子,可怜巴巴道:“奶奶,我能跟我哥哥一起吗?我不想跟他分开。” 赵奶奶一对上向辰黑润润的眼睛,一颗心都给暖化了,她家里的小孙子,跟个皮猴一样,哪像向辰,又乖又听话,聪明还懂事。 “别怕,这事奶奶给你做主,肯定不让你们兄弟分开。”赵奶奶拍着胸脯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随后就扬声把在外面干活的儿媳妇喊了进来。 陈晓梅听见婆婆喊,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边擦手边往屋里走,嘴上问着:“怎么了妈?” “来,我跟你说个事。”赵奶奶把儿媳妇叫到身边,把许恒洲和向辰遇到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 她说完,许恒洲立刻在旁边补充:“陈姨,辰辰不用分人头粮,他的口粮我来想办法,只要让我带着他就行。” “嗨,这有什么不行的。”陈晓梅听完,先是诧异他们兄弟竟然要去乡下,之后便大方道:“不分粮那就简单了,我娘家村里这些年去了不少知青,我跟我大哥说一声,不会有问题的。” 她这副毫不犹豫的样子,让许恒洲松了口气,以她平时的性格,如果不是真有底气,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那你明天就去说,早点说定,两个孩子好安心。”赵奶奶雷厉风行,见今天日头太晚,便催着儿媳妇明天一早出发。 陈晓梅点头应下,想出去继续做活,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看了看向辰,迟疑道:“我忘了说了,有个事……你们可能不晓得。” 许恒洲以为事情又有变故,抬头看向陈晓梅。 陈晓梅皱眉道:“你们原来那个邻居,陈国良家,他老家跟我娘家一个村的。” 向辰当初被陈国良一家买去的事,几乎整个厂子都知道,赵家跟宋家走得近,也知道蔡珍后来又做了不少坑人的事。如果让他们跟陈国良一家同村,许恒洲和向辰心里膈应,陈晓梅自然要提前把这个事说清楚。 许恒洲闻言,立刻皱眉,他找赵家帮忙,也有点小心思。他们家跟赵家亲厚,去了乡下,赵奶奶肯定要嘱咐亲家关照他们,许恒洲不需要他们做多的什么事,只要保证他和向辰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可以了。 可是他们家和陈家闹成这样,去了人家的地盘,以后…… 陈晓梅见他面露难色,连忙补充道:“你不用担心,他们管不到你们头上的。” 陈晓梅详细解释了一下原因,原来,陈晓梅娘家所在的大河村,是周边最大的一个村落。村子里陈姓是大姓,近乎一半的人都姓陈。 大河村之所以叫大河村,是因为村子里有条河流经过,背靠山,前绕水,这样的先天优势,村子发展起来就比其他村子快,所以人口越来越多。像别的村子,人少的可能只有一个生产队,大河村有三个。 说起来,陈晓梅家和陈国良家可能还是一个祖宗,但是他们基本没什么联系,甚至当初赵琴琴和陈小花成为好友,才知道两人老家都是一个村的。 这里有个重要原因,也是陈晓梅的说的,陈国良一家闹不到他头上的原因。 早在多年前,有几家陈姓族人跟其他人闹翻了,搬到河对岸去住,后来人口渐渐变多,又多了一些外地来定居的,便在那里成片聚居。后来划分生产队的时候,靠山的这边人多的,分为一队和二队,河对岸那边人少的,就是三队。 因为隔着一条河,又有原来祖辈留下来的隔阂,加上一些其他原因,虽然是一个村的,河两边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和睦。 陈晓梅的大哥是一队的队长,陈国良过继出去二哥是三队的队长,许恒洲要是去了大河村,肯定得分在一队,到时候如果陈家人想找他麻烦,还得过河来找,其他一队二队的村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许恒洲听完,脑海中迅速权衡利弊,要真像陈晓梅所说,那陈国良家确实不足为惧。因为大河村河两边本来天然对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河村河两边虽然不是敌人,但只要对另一方有敌意就够了。 陈晓梅见他没说话,以为他还是不放心,看了自己婆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许恒洲道:“我三哥家的小闺女,嫁给了村长的小儿子,村长的大儿子就是二队的队长。” 许恒洲诧异抬头,没想到陈晓梅家竟然跟村长是姻亲,而且看样子,村长也是站在一队二队这边的。这样一来,他们的优势就大了,陈国良一家还真管不到他头上。 许恒洲这下算是彻底放下心,他本来求的是去了乡下不会被欺负,但是现在看来,靠山也有了。 至于陈国良家,许恒洲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膈应。而且当初蔡珍做得恶心事,他当时忙着别的事没来及报复,之后搬了家,没在眼前晃,许恒洲把他们给忘了。 既然现在又被提起,许恒洲想了想,先下手为强好了,趁着还没走,先给他点把火烧烧。 许恒洲跟跟陈晓梅说定,明天她回老家去,定了就回来告诉他,他也好早点跟莫主任定下地点。 之后许恒洲和向辰又在赵家坐了一会儿,向辰陪着赵奶奶说了会儿话,看着天色晚了才回家做饭。 第二天一早,陈晓梅骑着许恒洲的自行车回乡下老家。 许恒洲现在这辆车子是宋文彬留下的,他空间里还有两辆,一辆拿出来骑过,一辆备用。等他去了乡下,时机成熟了就可以把车子拿出来,到时候再来城里就方便了。 第81章 终离别 许恒洲突然起意想给蔡珍找点事儿,因为他要报了下乡知青,手里的工作已经停了,时间自由,便出去布置了。 向辰留在家里,许恒洲要走的消息已经在厂里传开,向辰的几个小伙伴都来找他。他们不知道向辰去的地方不算太远,都以为他这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了,一个个哭丧着脸。 向辰得了许恒洲的嘱咐,现在事情没定先别说出去,而且人家都是随便分,他们这自己定了地方,让人知道该说嘴了。 向辰紧闭着嘴巴,一边安慰自己几个知心的朋友,一边把花生黄豆等零食拿给他们吃,生怕这几个哭出来。 亮亮虎子几个,平时跟向辰一起玩,没少吃他的东西,但是这次怎么都不肯伸手。 向辰推了几次,亮亮终于说话了,他说:“你们都要去乡下了,这些留着吧,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向辰哭笑不得,都知道乡下没城里好过,他的小伙伴们生怕他在乡下没吃的。 虎子也说:“我听我妈说了,你年纪不够,到时候去了得吃你哥的口粮。你哥虽然能干,但是种地是体力活,要是养不起你咋办啊,以后别随便给人吃东西了,你哥该骂你了。” 向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时候哪个孩子见了吃的不想往嘴里塞,他们跟他说这些话,可见是真把当朋友。 “不会的,我哥不会骂我。”向辰替许恒洲辩解了一句,依旧抓了花生一人塞了一把,“是我哥让我拿这些招待你们的,他最厉害了,不会养不起我。” 几个少年听他这么说,才捻起手里的花生米往嘴里塞。 吃了两颗,虎子突然道:“对了,我来的时候小花让我给你带个口信,祝你一切顺利,如果可以的话,以后给她寄个地址过来。” 向辰一怔,他也想在走前见见陈小花,但是因为陈国良两口子,向辰并不愿意往家属楼那边去,让人见着他找陈小花也不好,只能等陈小花来找他。 但是因为搬了家,陈小花又要照顾陈小草和陈有财,很少有机会出来找他。陈小草还好,很听陈小花的话,但是陈有财就是个混世魔王,被陈国良两口子宠得跟个大爷一样,才五六岁的年纪,对几个姐妹颐指气使,打骂都很常见。 他年纪小,不说陈芳,就是陈小花他也打不过,但是陈家姐妹都不敢还手,因为只要一还手,蔡珍就会把她们往死里打。有一次陈有财拿刚夹完碳的火钳戳陈小草,被陈小花揍了一顿,蔡珍回来,差点没把陈小花打死。 后来,还是向辰给她出了个注意,他讲了许多小故事给陈小花,她再带着陈有财的时候,就给他讲故事。陈有财爱听故事,听了就不闹事,对陈小花和陈小草也没以前那么苛刻,这才让她们小姐妹能喘口气。 虎子一说陈小花让他带口信,向辰就知道陈小花又被陈有财给绊住脚了。他想起他哥说的,要找陈国良夫妻麻烦,突然担心会不会让陈小花姐妹更难过。 向辰担心的问题,许恒洲自然考虑过了。他知道向辰跟陈小花关系好,而且当初亏得陈小花偷偷给他们报信,他们才能提前安排,不至于在宋文彬出事的时候还一头雾水束手无策。所以这次就算报复,他也想好了会不会牵扯到陈小花。 要整陈国良夫妻,尤其是蔡珍,其实挺简单的。蔡珍实在是蠢,她举报宋文彬那次,可能是太得意了,还跑到宋家门口炫耀,基本闹得人尽皆知,厂里领导因此对她多有不满。 你想想,谁家当领导的喜欢一个背后坑你的下属。宋文彬再怎么说,跟他们同级,是蔡珍的上司,如果宋文彬真有错,他们也就没话说,但是人是被冤枉的。 这下好了,诬告上司,可想蔡珍给厂领导们留下个什么印象。但是因为宋文彬的事他们不敢沾手,没办法用这个借口处理蔡珍,只能忍着恶心把她放过去。 但是蔡珍已经在领导们心中留了名,只要有机会,肯定是会把蔡珍开除的。 许恒洲就是准备把这个机会送到大佬们手上,他也没做什么,只不过以牙还牙,也写了封举报信交给了厂里。 他可不是诬告,信里许恒洲把蔡珍以前做得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什么迟到早退,偷拿办公室里的办公纸回家用,自己做错事污蔑同事之类的。 他一字没提自己家里的事,就算蔡珍知道了也猜不到他头上。这些事看着都是小事,但是对于厂领导来说,只要有个借口就够了,这些足够他们开除蔡珍。 蔡珍一向得意于自己的工作,不仅得意自己是机械厂的职工,还觉得自家是双职工,瞧不起别人家没工作的婶子大妈,如果被开除了,哭都能让她哭死。 信是许恒洲用左手写的,他不是先天左撇子,但是后天锻炼过,写封别人认不出字迹的信没什么问题。写好之后,立刻寄出去,就寄到厂委办公室。 许恒洲算了一下,快的话,他们走之前就能有结果。到时候看看蔡珍的下场再走,也挺有趣的,就当给自己和向辰践行了。 至于陈小花会不会被连累,说实话,陈国良夫妻工资加上陈芳工资,足够一家子吃饱饭还有余了。 但是不管有没有蔡珍这份工资,陈小花和陈小草吃得都是那么一点儿,不让他们饿死,但也不会因为家里有多余的钱粮就多给她们吃的,那些都是给陈有财攒着的。以前向辰时不时偷偷给陈小花塞吃的,就有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蔡珍丢了工作,损害的是陈国良夫妻和陈有财的利益,不会连累到陈小花。而且蔡珍不工作了,也可以亲自照看自己的宝贝儿子,陈小花还能轻省些。 要不是顾忌陈小花和陈小草,许恒洲本可以下狠手直接把陈国良家跟人贩子有联系这件事拿出来用。但是这样一来,陈小花姐妹必然会遭到牵连,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不说,陈小花年纪太小,没有途径赚钱粮,养不活自己和妹妹。 不过这样也行,他留着这个大把柄,等陈国良夫妻见识到那些坏了名声的人过得怎样的日子,想必不敢轻易来招惹他的。 许恒洲寄完信,又去见了自己的两个朋友李明和张兴业,跟他们说了自己要走的消息。 这两人,还有部队里王栋,跟许恒洲好几年的交情了,互相都帮了不少忙,也见识到了许恒洲的能力,三人虽然比许恒洲年长,却都把他当大哥看。许恒洲跟两人交流了一下消息,没说多余的,只说还会再见。两人虽不明了,但晓得他的能力,并不十分担心,他们一起请许恒洲吃了顿饭,算是提前给他践行。 许恒洲回到家里,身上沾了酒气,向辰中午自己热了馍馍吃的,见他这副模样回来,连忙倒水给他擦洗。 许恒洲换了衣服躺了一会儿,起来没多久,隔壁赵琴琴来叫他们,说是她妈妈回来了,许恒洲连忙带着向辰过去。 陈晓梅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前面说过,当年灾荒的时候,陈晓梅娘家的亏赵奶奶给了救命粮,才没饿死娃娃,所以十分感激赵家。 这次陈晓梅回去一说,是她婆婆让帮这个忙的,她大哥立刻就说一定得帮。之后又听说向辰不分口粮,那还有啥好说的,都不用去找村长,陈晓梅大哥就能拍板。 既然已经说定,事不宜迟,许恒洲趁着天色未晚,赶去莫主任家,把自己决定去大河村的事告诉了他。莫主任随即便表示,会把他分去那里,并告知他三日后就是知青集合出发的日子,让他早做准备。 时间太紧张,接下来的两天,许恒洲和向辰都在忙着收拾家当准备行李。他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年,陆陆续续也积攒下不少东西,有很多都是带不走的。 虽然许恒洲有空间,但是这时候家里东西莫名消失,实在容易引人怀疑。许恒洲自己空间里物资不缺,没必要舍不得这么一些旧物。 于是,除了必须带走的,其他如锅碗瓢盆、炉子水壶,没用完的煤球木材等等,全都分给与他们相熟的人家。 别看这些东西好似不值什么钱,实际上现在很多人家,家里碗筷都是有数的,要请客还得去别人家借。所以他们分出去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很得用的,那些分到的人家都很感激。 因为知道他们要走,几家相熟的,纷纷来探望,也送了自家准备的礼物。隔壁赵家还好,知道以后还有往来,所以这次不急,像亮亮奶奶,熬夜给向辰做了两双新布鞋,虎子妈也送来不少自家做的吃食,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许恒洲扛着两个大包裹,领着向辰去了知青集合点。这里聚集了数百名知青,不光有青江本地的,还有外省来的,会被分配到青江市下属的各个村庄。 许恒洲和向辰到没多久,就有几个人站在高处开始念名单,让念到名字的人集合。向辰竖着耳朵,一听到他哥的名字就拉着许恒洲往那边跑。去了之后,许恒洲暗暗扫过跟他一批的知青,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心下顿时有了谱。 果然,隔壁一批青江本地知青,被带着去了火车站,应该会被送去外省。而许恒洲他们这批,最后上了市里安排的卡车,先送去县城,再分送去各个村庄。 第82章 暖洋洋 天气已经入冬,温度一日日降了下来。澜省地处南北交界处,虽不如北方寒冷,但到了冬日,也能冻得人骨髓发寒。 卡车行驶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时不时有颠簸,车上的年轻人便跟着来回摇晃。一阵凛冽寒风吹来,众人打了个哆嗦,纷纷裹紧身上的衣裳。 许恒洲和向辰坐在车斗中间,靠近车头的位置,外面有其他人挡风,算不得太冷,许恒洲还是展开了自家带着的一床厚棉被,披在自己身上,又把向辰裹进怀里。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带了被褥的用被褥,没带的便用厚衣服,还有几个似乎相识的,更是学着许恒洲和向辰,靠在一起共用被褥取暖。 这样一来,身上总归暖和许多,被冻得嘴唇发白直打哆嗦的年轻人们缓过劲来,终于有了说话的欲望。 离向辰和许恒洲比较近的,有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一个长发瓜子脸,一个短发圆脸。两个姑娘都长得不错,尤其是长发那个,整个车上的姑娘里面,除了靠外面一个单独坐着的姑娘,就她最漂亮。 圆脸姑娘跟同伴说笑几句,眼神落在许恒洲和向辰身上,比起容貌清隽气质出众的许恒洲,她竟然更关注向辰。 向辰裹着被子缩在他哥怀里,只一个头露在外面,冷了还能往许恒洲怀里埋。身上暖和了,脸颊红扑扑的,衬得未长成的小少年越发俊秀,看着就讨人喜欢。 圆脸姑娘盯着向辰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许恒洲拧眉看向那个姑娘。 她旁边的长发姑娘扯了扯她的胳膊,对许恒洲不好意思道:“抱歉,她没有恶意,只是看你弟弟太小了,觉得有些奇怪。” 许恒洲尚未答话,圆脸姑娘轻声嘀咕道:“哪有,我是看他长得好看……” 她声音不大,但是车斗太小,众人坐的都很近,这话自然让许恒洲和向辰听见了。许恒洲一怔,低头去看向辰,向辰懵了一瞬,之后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耳后,无措地将脸埋进许恒洲怀里。 倒不是没人夸过向辰长得好看,只是以前夸他,都是年纪很大的婶子奶奶们,看向辰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爱。哪像这个姑娘,年纪轻轻,明明有他哥这个珠玉在前,偏盯着他看,目光灼灼,向辰这才害羞了。 许恒洲被向辰的窘态逗得发笑,心中的怒意渐渐消散。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向辰的头发,之后也没把手收回去,放在向辰颈侧,捏捏后颈,再揉一揉他柔软发烫的耳垂。 向辰被他哥当大娃娃玩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盯着他们看的人却在心中感叹,这两兄弟感情可真够好的。 许恒洲心情好了,脸上也带了几分笑,他当作没听见圆脸姑娘的嘀咕,对她们解释道:“家里只剩下我们俩了,只能带着他一起,跟组织上报备过了。” 其他人本来也挺奇怪向辰这么小的孩子也下乡,听许恒洲这么一说,才了然的点了点头。看着许恒洲和向辰的眼神也都带了几分怜悯,这时候谁家不是一大家子,只剩下一对兄弟,多惨啊。 本来他们就是看许恒洲带着个小孩,照顾他才将他分在靠里的位置,除了他和向辰之外,靠里边坐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要不是向辰拉着许恒洲不放,他也会跟其他年轻男人一样坐外面挡风。 现在众人了解了情况,更同情他们。许恒洲到不觉得自尊心受损什么的,反正他们又没有吃亏,被用奇怪的眼神看上两眼也不碍事。 不过想到刚才圆脸姑娘的话,许恒洲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向辰脑后,按着他不让他抬头。同时忍不住腹诽,现在姑娘真是可怕,他家团子才多大,都有人盯着了。他得看好了,自家小孩还小呢,不能让人给骗走了。 许恒洲的心理活动其他人并不知道,开了这个口子,车上的人纷纷聊起来,最先做的肯定就是自我介绍。 有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站起来,顶着寒风,主动承担主持工作。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声称是从京城来的,叫贾文星。 贾文星约有个一米七几的样子,算不上太高但也不矮,样貌斯文,带着副眼镜,看起来像个学问人,但是说话却带着浓浓的官腔。 他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就直接安排剩下的人,从他旁边开始做介绍。他起了个头,在场的又都是年轻人,大部分有意互相结识,从他身边那人开始,一个个做着自我介绍。 第二个人学着贾文星,先说籍贯,再报姓名。其他人有学有样,大部分都是这么说,偶尔还有人加两句。 有人说了句俏皮话,向辰起了好奇心,探出头去看说话的人,那人是个年轻小伙,高高大大,看着也是二十来岁。向辰听他说,他叫石昊。 石昊旁边就是单独坐在靠外面的年轻姑娘,她看着年纪不大,但是长得着实漂亮。杏眼琼鼻樱唇,眼尾自然拉出的弧度显出几分媚意,但目光清正,看着跟外表竟是个相反的性格。 轮到她时,这姑娘稍稍停了片刻,轻声道:“我叫曲薇。”说完就闭上了嘴。 曲薇没说自己的籍贯,旁边人等了她片刻,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开口说了自己的情况,接下来又顺着轮下去。 向辰看了曲薇一眼,觉得她应该很适合留长发,那种带着点儿大波浪的长卷发。之所以会生出这种想法,是因为曲薇的头发剪得很短,只比男人的寸头要长一些。 但是短发更凸显出曲薇精致的五官,向辰看了一会儿,凑到许恒洲耳边用气音道:“哥,我觉得她长得真好看,比明星好看。” 许恒洲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眼神不着痕迹的在曲薇身上转了一圈。衣服没有补丁,但是单薄不合季节,露在外面的手虽然冻得发红,但是没有冻疮。 冻疮这玩意,这时候的人大部分都有,而且只要冻过,以后一到冬天就很容易复发。曲薇的手上干干净净,要么是南方人,要么家里以前条件不错,养护的好。 许恒洲根据她的口音和其他情况判断,应该是后者,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怕是情况不太妙。 许恒洲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他得出结论后,第一反应就是,最好不要分到他们一起,就算分到一起,也要离得远点儿。 想到向辰刚才还在夸赞曲薇长得好看,许恒洲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警惕之感,下定决定千万要隔开向辰和曲薇。 因为周边人多,许恒洲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着向辰的头让他不能往曲薇那边看,说出的话却正直得仿佛没有任何私心:“别乱动,里面要进风了,脸吹皴了别哭。” 向辰却真的以为他折腾的风灌进去,冻着他哥了,连忙往他哥怀里靠了靠,又催许恒洲:“哥你赶紧把手拿进来,外面好冷的。” 许恒洲顺着他心意把手缩回去,向辰立刻抱住那只被冻得冰冷的手。许恒洲手大,他手小,两只合在一起勉强包住,于是干脆抱着许恒洲的手,放进自己胸腹之间。 冻得发僵的手指被向辰的体温温暖,许恒洲垂眸,刚才还左顾右盼的小孩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他暖手。丝丝回暖的温度,似乎顺着指尖流进心里,暖得许恒洲心都发烫了。 他们这边走神了一会儿,一转眼就轮到许恒洲和向辰了。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许恒洲回过神,利落道:“我叫许恒洲,我弟弟叫许向辰。” 他用得不是这几年逐渐说惯的青江本地话,而是普通话,其实从跟知青们站到一起开始,许恒洲就开始说普通话。向辰虽然不明白,但是也跟着他说。 他没有介绍自己和向辰的籍贯,因为有其他人没说,众人也没当回事,直接就过了,轮下一个。 许恒洲和向辰后面,基本都是女孩子,其他的向辰没怎么关注,到那个盯着他看的圆脸姑娘时,向辰听了一耳朵。圆脸姑娘说她叫邹思南,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南是南方的南,不是男人的男。 这话一出,众人哄然大笑,邹思南脸有些红,但依旧挺直腰板坐在原地。 向辰听见她嘀咕:“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爸妈取名字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本来不想笑的,听见邹思南吐槽,向辰忍不住笑了,缩在许恒洲怀里,笑得浑身发抖。 等众人停下来,车斗里的氛围又热闹了一些,邹思南旁边就是那个长发姑娘,她长得也好看,虽然不如曲薇,但是是那种很温婉的长相,相比起来其实在这个时代更符合大众审美。 长发姑娘先说了籍贯,她也是京城来的,目前已经报过籍贯的,除了贾文星,就只有她是京城的了。 她刚说完,贾文星看着她的目光便热切了一些,她似乎未有所觉,继续不急不缓道:“我叫袁薇。”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曲薇,同样是长相漂亮的年轻姑娘,巧的是名字竟然也撞了。这时候女孩用“薇”字的可不多,这一车上竟然有两个,也算是奇了。 曲薇微微一怔,扭头看了袁薇一眼,袁薇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曲薇无措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了个笑。 之后的自我介绍没再起什么波澜,女孩里还有一个是京城来的,跟袁薇却并不熟识。而邹思南明明同袁薇关系很好,听她说起,两人竟然只是火车上认识的。 一路说着话,倒也不显得时间长,陆续经过一些县市的时候,卡车会开进去,副驾驶的人跳下来,对着名单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就留下,剩下的人继续坐着车往前。 陆续下去几批人之后,车斗里空荡起来,靠外的人纷纷往里坐,连一直单独坐着的曲薇都不例外。许恒洲看了一眼她发白的嘴唇,猜她怕是快扛不住了。 贾文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袁薇身边,正想法跟她搭话,偏有个弄不清楚状况的邹思南在旁边,三言两语就能把话题岔开,气得贾文星吹胡子瞪眼,憋了一肚子气没办法发。 向辰看得好笑,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乐呵呵的看戏。 戏没看多久,车子又开进一个县城,拿着名单的人照常念名字,这次向辰听见了他哥的名字。两人连忙收好被子,拎着包裹跳下车。 乍从暖和的被子里出来,向辰打了个小哆嗦,许恒洲怕他乍暖乍凉感冒了,连忙又翻了件带着兜帽的棉服给他穿上。 他们下来的急,被子没捆好,许恒洲见向辰不打哆嗦了,便重新捆被子。 那边念名单的人还在继续,向辰想着,这里面该有跟他们一起的,便打起精神也跟着听。 很快,贾文星拎着行李慢吞吞跳下来,站定之后眼巴巴看着车上袁薇的位置,恨不得下一刻就听到袁薇的名字。 向辰不喜欢贾文星的做派,怀着点儿小坏心思,腹诽道:“可怜的人儿,没有王母的银河,还有可恶的分配名单啊……” 然而下一刻,袁薇的名字被喊出,她跟邹思南说了句什么,两个姑娘抱了抱,邹思南帮着她把行李拎到车尾,送她下车。贾文星连忙去接,袁薇没碰他的手,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 向辰被噎了一下,看看喜不自胜的贾文星,心中安慰自己道:“反正这是一个县的,又不一定分到一个村。” 许恒洲捆好了被子,见向辰盯着车看,顺着他是视线看过去,竟然是曲薇,他心里一紧,拍了向辰一下:“看什么呢?” 向辰瞅了贾文星和袁薇一眼,靠近许恒洲,压低声音道:“要是曲薇也下来,就有意思了。” 话刚说完,曲薇就被喊了下来。向辰木着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恒洲看他一脸生无可恋,觉得好笑,故意逗他:“你说邹思南会不会下来。” 向辰破罐破摔:“会。” 话音落下,邹思南的名字被念到。 向辰:“……” 向辰趁着嘴巴开过光,连忙许下宏愿:“我和我哥我大伯还有钟姨跟小宝宝都长命百岁健康无忧!” 许恒洲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向辰满脸严肃,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许了会儿愿,重复了好几遍,确定如果刚才有神仙路过肯定能听清他的愿望。 “别笑,万一就准了呢?”向辰认真道。他以前也不信这些,但他这不是穿越了嘛,信一下也是无妨。 许恒洲没说话,明明现在还挂着寒风,他心中却暖洋洋的。 第83章 坑弟弟 凤山县知青聚集点,青江市派来的卡车将人送到后,便载着剩下的知青往其他目的地赶去。 凤山县派来的接收人清点完人数后,同样拿出名单,开始把人划分到各个村。 他念了几个名字,让人站到一起,之后再说个村名让他们记下。等一会儿来接的人到了,便可以直接跟着走。等全部分完,那人收起名单,去接第一批来接人的生产队长或者村长。他们有的是一个人来的,有的是两三个一起,好几个村子,大部分都是步行过来的,只有一两个赶着牛车。 来接他们的人还没到,向辰半靠在许恒洲身上,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子,觉得有点儿饿了。 许恒洲刚要跟向辰说,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肩上便被人拍了一掌。那个叫石昊的年轻人,将胳膊架在许恒洲肩上,笑嘻嘻地靠近许恒洲,自来熟道:“兄弟,以后咱就是一个地方的了,多多关照啊。” 许恒洲微僵,不动声色地转了下身体,将石昊的胳膊弄了下去,客气道:“自然,互相关照。” 说完,他头疼的看了身边这群人,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感情麻烦的全凑他身边去了。也不知道向辰怎么做到的,这言灵的威力有点儿强啊。 没错,凡是被向辰点名的,现在全站在许恒洲身边,也就是说,他们就是一起去大河村的知青,“双薇”,邹思南,贾文星,石昊,还有他和向辰。 旁边贾文星还在锲而不舍地跟袁薇搭话,邹思南莽莽撞撞地,时不时插一句,把贾文星的话题带跑到找都找不回来。 曲薇依旧跟在车上时一样,一个人单独站在一旁,与其他人划出一条明显的界限。 许恒洲心烦地揉乱了向辰的头发,又在他茫然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算了,希望那一对可以分去三队吧,好歹隔条河。 没多久,又有几人过来,其中三个人赶着牛车,都是五十来岁的汉子,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袄。 他们走到主持工作的那人身边,领头的跟人打了声招呼:“同志,我们是大河村的,来接知青。” 那人朝许恒洲这边一挥手,道:“那几个就是,来签个字,带走吧。” 跟在后面的一个男人抱怨了一句:“同志,怎么咱村的每次都这么多?” 那人把手上的本子递给领头的,笑了一声道:“你们大河村可是咱县里有数的大村,多分几个知青怎么了?” 男人还想说话,领头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的闭上嘴。 其实也不怪这人抱怨,下乡的知青,去了得派人教他们干活,这就得浪费一部分人力。教了还不一定会,会了干得也比不上常年干活的农民,就这,公分还不能给人算少了。 另外,男知青还好点儿,怎么都有把子力气,女知青,力气活很多她们干不了,哪有那么多轻省活计给她们干。而且,像向辰他们这样,冬天来得还好点儿,最起码地里的活计没那么多了,要是赶上农忙时候,再来几个知青,那真是乱上加乱。 所以一开始知青下乡的时候,村里还比较欢迎期待这些城里年轻人,到了现在,就如这个男人一样,很多人心中都存了不满。 领头那个在他手上的本子上记了个名字,然后走到许恒洲等人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大河村的村长陈有山,这两个是我们村的生产队队长,陈福和陈国民。” 陈福就是琴琴的大舅,生产队一队的队长,向辰和许恒洲这次应该就是会分到他手下的生产队里。 陈福看起来就是那种很老实憨厚的模样,从刚才起就没怎么说过话。对着向辰和许恒洲,他也没流露出其他神色,应该是陈晓梅回去的时候跟他说过,让他不要暴露出跟许恒洲兄弟认识的事实。 刚才开口抱怨的就是陈国民,他是陈国良的亲二哥,只是在小时候过继给了别人。但是那家的娘死的早,陈国民虽然管陈老太叫着婶子,其实还是当着亲娘孝顺的。 陈国良扫了眼站在一起的六个知青,心中不满更甚,人多就算了,还有三个姑娘,看着就娇滴滴的干不了什么活。等看到向辰,他的目光一凝。 向辰下意识地往许恒洲身后藏了藏,他以前被陈国良家买去的时候,跟着他和蔡珍去过大河村的,只是没过河去对岸,就在陈家待了一中午。但是当时跟陈国民碰过面,过了这么久,应该认不出他吧。 陈国民并没有认出向辰,他指着向辰不满道:“怎么还有个孩子,这么小能干什么?” “叫啥叫!”村长陈有山训斥了一句。 许恒洲连忙又把车上的说辞拿出来解释了一遍,陈国民听见向辰不分粮,这才闭上嘴。 闹了这么一出,几个知青都看出来陈国民不怎么欢迎他们,一时间脸上都有些尴尬。 贾文星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怒,在他的想象里,他一个京城来的高中生,虽然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支援建设,不说专门的欢迎仪式吧,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啊。 村长拍了拍车板,道:“把行李放上来,走吧,边走边说。” 几个知青都没说话,分别把行李堆上牛车,然后跟着村长,一行人往大河村走。 不用背着行李赶路,好歹轻松许多,许恒洲拉着向辰慢慢落到后面,趁人不注意给向辰塞了块巧克力。巧克力在嘴里化开,可能是心里作用,向辰觉得好像没那么饿了。 路上贾文星抢着给村长介绍了知青们的信息,也就是他们在车上说的那些。到了向辰,他估计没留意,不知道向辰的名字,含糊了过去。 从县城到大河村,步行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中间有长坡,并不十分好走。村长和另外两人,都是走惯了的,不觉得累,其他人却开始喘着粗气。 村长看看跟在身后的年轻人们,许恒洲和石昊都还好,只是额头见汗,向辰微微有些喘,贾文星已经喘着大粗气,跟旁边的姑娘们比声音大了。好在几个姑娘虽然累得喘气,但是都咬着牙没抱怨,让村长对她们的印象好了许多。 “歇一会儿再走。”村长停住牛车道。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贾文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石昊在旁边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出丑。 贾文星缓过口气,不满道:“有车怎么不让我们坐?”要不然他至于差点出丑嘛。 他这话一出,大河村三人看他的视线顿时十分不善。这时候不像后世,各种机械在田间大规模应用,这会儿耕牛还是村子里的重要财产,耕田拉车都要用到它,说句不客气的话,养牛的人照顾自己都没照顾牛那么精细。 所以村人都非常注意,吝惜牛力,就是指望它们能在农忙的时候多出一份力。 村长赶着车来接知青,自己都没舍得坐上去,让他们把行李放上去减轻负担。结果贾文星不但不感激,反而还多有抱怨,一下子引得人不满,连其他知青脸上都有些讪讪,显然不认同他的话。 村长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能坐一个人,你坐?” 贾文星脸色一僵,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有女人有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坐上去。 他僵硬地转了转脖子,想跟袁薇说让她去坐,视线刚对上,袁薇就扭头跟邹思南说话,显然不愿意去坐。 气氛陡然尴尬,陈福和陈国民肯定是村长这一边的,就等着贾文星出丑。贾文星的视线扫过三个姑娘,她们都不肯跟他对视,态度很明显。 贾文星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怖。他咬了咬牙,一转身真的准备自己坐上去。 就在这时,许恒洲抱着向辰,把他放到车板,然后对村长说:“让我弟弟坐吧。” 不是他真有这么好心想帮贾文星,只是他们现在还算一个团体,真让贾文星坐着牛车进村,村里人又不知道情况,只会说这批知青怎么怎么样,大男人坐着牛车回来。 贾文星不要脸,他还要,不出意外他们要在大河村待好几年,一来就给人留个坏印象,这锅背得也太惨了。 让向辰坐上去,一是能让他歇会儿,二是他应该是最轻的,不会让爱惜耕牛的村长更加不满。 果然,向辰满脸茫然的在车上坐定,村长没说什么,挥了挥牛鞭,道:“走吧。” 贾文星恍恍惚惚地跟在后面,闹了这么一出,众人更加不想说话了,气氛沉闷地走了一路。 许恒洲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把向辰抱了下来,说他歇够了,让他自己走会儿。 村长看了许恒洲一眼,没说话,继续赶着牛车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大河村外。 因为六个知青要分到不同是生产队,一队和二队离得近,知青也住在一起,但是三队的知青是跟着村民一起住在河这边的,所以他们在这就要把知青分好。 要让陈国民自己选,他肯定想要两个男的,但是正好三男三女,肯定是一男一女的分。 他也不等村长开口,就指着石昊和袁薇抢先道:“村长,让他俩到我们队里吧。” 路上村长简单说过大河村的情况,所以知青们也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村长没说话,点点头道:“行吧。” 袁薇神色一紧,放柔了声音道:“村长,我跟思南想住在一起,我们能分一队吗?” 陈国民立刻道:“不行,村长,我可不要两个姑娘。” 袁薇笑容温和,走到曲薇身边,恳求道:“我们能换换吗?我想跟思南一起。” 曲薇神色尴尬,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陈国民瞥了她们一眼,哼哼了两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于是,石昊和曲薇便留在这里,由陈国民带他们进村。村长赶着牛车,带着剩下的人渡河到对岸去。 隔开大河村的这条河没名字,河面大约有一二十米宽,据村长说,最深的地方有两米多深,曾经淹死过下河玩耍的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许恒洲一眼,许恒洲心领神会,村长是让他看好向辰。 河上有桥,木头的,比较简陋,但是不算窄,可以过牛车,应该是村人自己建的,河边还有小船,停在岸边,没见到划船的人。 村长赶着牛车,带着一行人从桥上过。河边有洗衣服的妇女,看见村长和陈福,纷纷打招呼,同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许恒洲等人。 进了村,一路见到的都是土胚房,房顶上大都盖着厚厚的稻草,偶尔能看到一两间屋子用的是瓦。 村长把他们送到知青点,这边挨得比较近的两间大屋子,是专门给知青住的。因为一队二队离得近,其实算是混居,所以知青也在一起住。 屋子里是大铺,一间屋子住男知青,一间住女知青,在向辰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住了十多个人了,平均一间屋子七八个人,加上他们新来的,就是十来个,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住宿条件。 村长和陈福帮着他们把行李先放进去,向辰瞅了眼说不上邋遢,但绝不算干净的屋子,心里有些发愁。他哥好像有点儿小洁癖,住这样的屋子不得把他憋屈死。 放好了行李,村长把他们叫出来,袁薇和邹思南脸色都不太好看。向辰一想,就明白女知青那边估计环境也不怎么样,不过也是,这天越来越冷了,热水不多,就只能将就着过,人一多可不就这样了。 村长叫他们出来,是为了分生产队,陈福搓了搓手,憨厚地笑了笑道:“让这两个来我们队吧。”他指的是许恒洲和邹思南。 贾文星乐得几乎控制不住表情,这么多人,最后他和袁薇不光分到一个村,还分到一个生产队,这是什么?是缘分啊! 村长看着贾文星皱起眉头,要他选,他宁愿选带着孩子的许恒洲,也不愿意要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但是陈福提前给他打过招呼,许恒洲是肯定分到一队的,他只能把贾文星留下。 贾文星脸上的喜意太明显,弄得好像他跟袁薇真的有什么似的,袁薇表情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的许恒洲,想说跟他一个队,但是她刚才拒绝了陈国民,再拒绝村长实在是不明智。 最后,她也没说什么,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解决完分队,村长说:“你们刚来,可能没带粮食,村里可以先提供一部分,但是分粮的时候是要补回来的。知青一起吃饭,灶在那里。” 他指了指两间房子中间搭得一个小草棚,隐约能看见一个土灶。 “其他的情况等知青们下工了,会跟你们说的,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村长说完,看着几人,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事。 许恒洲道:“村长,我想问一下,知青一起吃饭,粮食是不是也放在一起?” 村长点头道:“没错。” 许恒洲皱眉:“村长,您也知道,我带着弟弟,他不分口粮,跟着大家一起吃不合适。我本来打算自己贴补些粮食一起做,但是这样,也说不清楚,大家伙这么多人,单独给他做饭,费柴费水的,也不方便。”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见村长没打断他,知道事情有门,便继续道:“您看村里有没有别的空屋子,破一点儿没关系,让我和我弟弟单独住。” 村长沉吟片刻,陈福想到妹妹回家说过的话,帮腔道:“二哥,他说得有道理,再闹起来……” 陈有山兄弟里排第二,所以陈福喊一声二哥,他后面没说的话,是在提醒村长,曾经村子里知青闹过的事。 早先刚成立知青点的时候,就有心眼小的知青因为这个少分了一勺粥,那个多盛了一碗汤,差点打起来过。就像许恒洲说的,向辰要吃要喝,跟知青们住一起,总会有说不清的,还不如一早分开。 村长犹豫道:“哪有空屋子。” 陈福也僵了一下,盖房子是大事,就算盖了新房,旧屋子也不会闲置不用,村子里还真没什么空屋子。就知青点这两间,还是原来村小学的教室,后来唯一能教点儿字的老校长没了,就空出来当仓房用,后来又临时腾出来给知青们住。 “诶,那边老林头的房子不是还在吗?”陈福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一个地方。 村长恍然,是了,老林头的屋子还在,随即又摇摇头道:“那屋子怕是不能住人了吧。” 许恒洲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可不想真跟那么多人挤一间屋子,太不方便了,住着也不舒服。 于是他连忙接话道:“没关系,什么样的我们都能住。”向辰也跟着点头。 村长皱眉道:“不光是破,那屋子离得远,你们两个人住不害怕啊?” 原来,那间屋子原来的主人是个猎户,屋子建在靠山脚的地方,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一段脚程。 后来什么都收归集体了,山上也不让再打猎,老林头无儿无女无妻,自己种着分到的薄田,到了岁数人没了之后,房子也没个人继承人,就归了村里。 但是他这房子吧,也不大,老林头一个人住,就盖了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一半放杂物一半当厨房。村人也有想去住的,一家子去住不下,而且跟村人隔开,总感觉不太舒服,那房子就这么空下来了。许恒洲听完,不但不嫌弃反而很惊喜,隔得远好啊,他做点儿什么好吃的也不怕人发现了。而且屋子小正好,他跟向辰两个人住,免得以后住不下了再往他那分知青。 许恒洲心里满意,脸上的表情却藏得严严实实,“没关系,能有个地方住就行了,我觉得挺好的,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漂亮话谁都喜欢听,村长搓搓牙花子,拍板道:“那行,你先在这住两天,我找人把那房子给你修一修,上次去看,房顶破了个大洞,就这样住进去,能把人冻出个好歹来。” 许恒洲连忙道:“这多不好意思,大伙还做活呢,要不这样,我行李里还有点儿白糖,不多,也就两三斤,您拿去帮我招待一下乡亲们,给大家伙冲碗糖水喝。” 村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脸诚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拿那三斤白糖当报酬,给帮他修屋子的人。 别看就是两三斤糖,修个屋子,顶多两三个人就成了,要想快一点,四五个人也行,分一分,一人能得半斤。拿回家去,平时是舍不得吃的,给孩子捻一撮,慢慢舔着吃,就能让孩子开心半天,剩下的,都给收好,来贵客了冲碗糖水,那就很有面子了。 白做工和有报酬可是两种概念,更别说许恒洲这报酬还很吸引人,他这么上道,村长对他也高看了几分。 “行,我帮你找人修房子,最迟后天,你们就能搬过去。” 许恒洲二话不说,转身进屋翻了翻行李,从空间里拿出一包包好的白糖递给村长。村长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看了一下,收好。 “行,你们归置东西吧,晚点人回来了就不方便了。”村长摆摆手道,准备转身离开。 听了半天的贾文星冲过去拦住村长,毫不顾忌许恒洲,直接开口道:“村长,要不让我也搬过去吧,你看这屋子都快住不下了。” 村长嘴角抽了一下,想把手上的白糖拍他脸上,但是好歹经历的事多了,涵养还不错。而且白糖多稀罕啊,不能浪费。 要说单独住,哪个知青不想单独住,袁薇和邹思南也想。但是听到村长说那间屋子的情况,她们就打消主意了,两个姑娘,单独住太远不安全。而且人家许恒洲先提起的,就算要拼房,也该跟许恒洲先商量。 更何况,许恒洲为了修房子,还拿出了白糖做报酬,贾文星要真有心拼房,就该在许恒洲拿出报酬之前提。哪有这样的,人家什么都说好了,他冲过去摘桃子,还把主人扔一边。 村长哼了一声,扬扬手上的纸包:“你去跟他说。” 贾文星脸色一僵,他绕过许恒洲来找村长,就是知道许恒洲不会答应,想用村长来压许恒洲,没想到村长不上套。 想想刚才看见的大通铺,贾文星咬咬牙,凑到许恒洲面前赔笑道:“许同志,你看,你一个人带着弟弟住那么远,多不安全,我去还能给你做个伴。” 许恒洲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没事,我胆子大,不害怕。” 贾文星仿佛没听出来他的拒绝,自顾自道:“你带个孩子,还要做工,我去能帮你看着他。你没听村长说,那河里淹死了不少小孩,要是哪天你弟弟……” “我弟弟很听话!”许恒洲打断他的话,厉声道:“贾同志,我们兄弟的事不劳你费心,希望你说话能注意点儿,免得哪天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说话的?”贾文星怒道:“有没有教养,动不动咒人死,什么人啊你!” 许恒洲冷笑一声,不打算再搭理他,跟村长和陈福打了声招呼,准备进屋收拾行李。 贾文星见状,气得双眼怒瞪,梗着脖子道:“我就要去住,都是知青,凭什么你能住我不能住!” 许恒洲脚步一停,被他恶心的够呛,心里恶念一起,故意笑道:“那你就来吧,我弟弟晚上爱尿床,你看看自己的衣服被褥够不够换。” 向辰:“……” 一口大黑锅砸得向辰晕头转向,他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贾文星,咬咬牙,大声道:“对,我尿床,天天尿,你来啊,正好给我暖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许恒洲:“你要谁给你暖被窝?” 向辰:“你你你!” 严正声明,我家星星不尿床。 第84章 遇故人 “白天少给他喝点水,尤其是睡前,千万不能喝水,晚上最好喊他起夜。”邹思南走到许恒洲身边,苦口婆心地传授怎么治尿床的经验。 向辰羞愤交加,整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含着几分水汽,看着许恒洲的眼神颇为幽怨。 许恒洲忍笑忍得辛苦,他真的是随口一说,就是想把贾文星那个狗皮膏药给吓走,没想到向辰这么狠得下心,直接喊出来了。 “嗯,好,谢谢你。”许恒洲随口打发掉好心的邹思南,带着向辰进屋收拾行李。既然不会久住,那行李就没必要全部打开,拿些需要的东西就行了,免得到时候还要重新收拾。 贾文星比他们早进来,已经把包裹打开,正把自己的被褥往床上铺。因为大通铺已经睡满了人,床上也排列着各种各样的被褥,应该是人家划分好了的地方。 许恒洲早就发现了,所以他的被褥依旧捆好放在一边,准备等其他知青回来了,问清楚哪里可以给他们匀出来,然后再去铺床。 但是贾文星不一样,他把自己带的一床被子,往床上一放,从最中间搬开人家放好的被褥,把自己的放到中间。 其实他的想法很好理解,就跟坐在卡车上时一样,坐里面的有外面的人挡风,就没那么冷。 睡觉也一样,虽然屋子有墙壁可以挡风,但是这种土胚墙防寒功能并不怎么好,靠近墙壁的地方肯定最冷。加上这屋子是老屋子,虽然修整过,但还是有很多问题,比如墙壁有几处破了窟窿,被人用稻草揉成团堵住,但是靠近了,能感受到细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相应的,中间段左右都有人,既可以挡风又可以挤着取暖,算是最好的地方。而且这屋里都是男人,不像车上,跟姑娘们抢那就是不要面儿了,所以贾文星做得毫无压力。 许恒洲瞥了一眼,看见贾文星得意洋洋地铺好床,心中嗤笑一声,慢吞吞地把自己行李中的零碎拿出来。 他们到大河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分队以及其他杂事,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等他们收拾好行李,外面已经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其他知青回来了。 “诶,这门怎么开着啊?”一个大嗓门的男声道:“谁进咱屋子了。” “是不是来知青了。”说话的是个听起来比较斯文的声音,“我好像听人说,又要分一批知青过来。” 许恒洲听见说话声,就拉着向辰往门边走,说话间,那些人都到了。几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一下子堵住了出路。 “嘿,还真是新人。”依旧是那个大嗓门,这次许恒洲看到了他的样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从他的眼神来看,许恒洲觉得这人年纪应该不大,但偏偏长了一脸胡子,平白老了许多岁。 “你们好。”站在大胡子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听声音,开始说话的就是他俩。 这人高高瘦瘦的,样貌清秀,看起来有几分书生气质,他跟贾文星一样也戴了副眼镜,但是比贾文星看起来好看多了。 “我叫林嘉言。”这人自我介绍,之后又指着旁边的大胡子:“这是高扬。” 向辰呛咳了一声,没办法把这个古铜肤色又高又壮的大胡子跟“羔羊”联系起来,他们除了都有茂盛的毛发,还有其他共同点吗? 向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他不是故意笑人家名字的,只是乍一听反差这么大的名字,没忍住。 林嘉言显然也看出向辰在想什么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想笑又顾忌着好友的面子,忍下了。倒是高扬,估计已经习惯了,大手摸了把自己的胡子,笑呵呵的,也不见生气。 林嘉言侧过身,准备介绍身后的其他知青,贾文星突然扒开向辰,走到林嘉言面前道:“大家好,我是贾文星,京城来的。” 林嘉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道:“欢迎,欢迎贾同志。”说完跟高扬一起往屋里走,把其他人让进来。 也不用林嘉言再做什么介绍,贾文星自己凑上去,很快挨个跟人打了招呼。 林嘉言和高扬被挤到许恒洲身边,两方互相笑了笑表示友好,许恒洲趁着这个机会做了个自我介绍:“许恒洲,新来的,这是我弟弟向辰。” 他见那两人,尤其是高扬,一脸好奇地看着向辰,不等他们问出口,先把原因说了。两人恍然地点了点头,林嘉言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枣递给向辰。 许恒洲和向辰都知道他是好意,虽然不缺这点吃的,但是向辰还是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脆声道:“谢谢林大哥。” 林嘉言乐得眼睛弯成月牙,跟许恒洲开玩笑:“把你弟弟给我吧,我帮你带。” 许恒洲黑着脸拒接了他的“好意”,暗自磨牙道,难道他缺了向辰吃的,一颗枣差点就给拐走了,也太好骗了,以后一定要看紧点。 他们四个气氛蛮和谐,有说有笑,另外几个知青说着说着,突然神色不善地走过来。 林嘉言看出情况不对,连忙站出去拦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其中一个知青怒道:“怎么了?咱们下乡可不是来享福的,还有人拖家带口的过来,要不要脸!” 他这话说得是谁,在场的人都清楚,许恒洲脸色一沉,余光瞥到站在众人身后的贾文星脸上的得色,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肯定是他记恨房子的事,这是来给他找事呢。 “伟民,怎么说话呢?”林嘉言皱眉道:“许同志的情况是跟组织汇报过的,他家里就两个人了,他不带着弟弟,那么小的孩子让他怎么办?” 罗伟民怒道:“那就该让我们帮他养孩子?哪来的道理,要这么说,我也该把我家干不了活的弟弟妹妹都带来,反正有大家帮我养着。” “就是,凭什么呀?”其他知青纷纷赞同。 许恒洲冷笑一声:“谁跟你说我弟弟要你们养的?” 罗伟民见他毫无愧疚之心,越发觉得这人心黑,满脸厌恶道:“还用说吗?你带着个孩子下乡,他吃谁的喝谁的,还不是要我们大家匀出自己的口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看你兄弟可怜,就会让着你,我告诉你,你想错了,像你这人老想占人便宜的人,我们只会鄙视你,绝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罗伟民声音越说越大,把刚刚回来的女知青也引了过来,姑娘们站在门外,好奇地看着里面的男知青。 人多了,罗伟民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斗志越发高昂,他觉得他就像勇于面对恶势力的斗士,全身都散发着伟大的光辉。 许恒洲简直要被这人给蠢笑了,被贾文星当枪使,还能摆出这副样子,等打脸的时候,怕不得哭出来。 “我再问一遍,谁跟你说我想让你们给我养弟弟的?”许恒洲好整以暇道。 罗伟民道:“你不要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许恒洲嗤笑一声:“你想多了,我问这一句,只是想找出挑事的人。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当是你说的了。” 罗伟民一怔,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贾文星,贾文星摆出一副无辜脸,仿佛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让开,都站在门口干什么?”突然,门外聚集的女知青们让开条路,村长拎着几个袋子走进来。 “村长,你来的正好。”罗伟民眼睛一亮,立刻去找村长主持公道。他嘴没停,吧嗒吧嗒一会儿就把事儿说完了。 “就这?”村长皱眉。 罗伟民愣愣地点了点头,这还没问题吗? “谁跟你说这孩子要让你们养了?”村长问了跟许恒洲一样的问题。 罗伟民再傻也发现不对了,立刻指着贾文星道:“是他,他们一起来的,他说姓许的带了个小孩,就是想来吃我们的喝我们的。” “贾文星,你有毛病吧!”不等村长发话,听清楚经过的邹思南先打抱不平了,“你明明知道人家许同志因为不想占你们便宜,都准备搬出去住了,你竟然还这样说。我开始还觉得他是不是想多了,原来真有你这样的,难怪人家要避嫌。” 邹思南口齿伶俐,语速很快,不等贾文星阻拦,哔哩啪啦就把话说清楚了。 众人恍然,看贾文星的眼神带了些怪异,都搞不懂他平白诬陷人家图个啥。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贾文星还想垂死挣扎,瞪着罗伟民道:“我只说了他带着弟弟来的,后面都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不光翻了,两人还拿起船桨互相拍脸。 罗伟民气得鼻孔冒烟:“是你说他带了个孩子,什么活都做不了,肯定没粮食分,到时候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饿死,你……” “行了。”村长打断他的话。他已经全听明白了,就是贾文星这个搅事精瞎裹乱,罗伟民傻乎乎地被人当枪使了呗。这些知青,一个个大男人,比女娃还能瞎搅和。 “一天天没个安生,还知青呢,这做得都什么事?”村长对着贾文星和罗伟民一通训斥,当着这么多知青的面,两个人只觉得脸皮子都要烧起来了。 村长环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人都在这,趁这个机会我把话说了,以后这个事就不要再纠缠了。” “你们过来。”他招手让许恒洲和向辰到他身边去,两人走过去,村长指着他们道:“这位新来的知青,他家里就剩下一个弟弟了,所以经组织上同意,让他带着弟弟一起下乡。” “考虑到小孩子年纪小做不了活,所以他弟弟不分口粮,村子里的不分,你们的也不分。如果以后他长大了,能挣工分了,还在咱们村,那到时候另说,但现在,不分口粮!” “那他吃啥?”知青里有人喊了一声,显然是怕住在一起,向辰没吃的,还是要他们补。 “他吃的他哥想办法。”村长道:“在你们回来之前,许同志已经提前跟我说过这个问题,并提出带着弟弟搬出去住,不给你们添麻烦。” 众知青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对着许恒洲和向辰,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村长让人群里的袁薇和邹思南过来,把手上的四个袋子分别地给他们,告诉他们这是村里借的,先吃着,分粮后补。别的知青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没说什么。村长看许恒洲拎着袋子,又放大声音补充了一句:“他们要住的房子还在修补,先在你们这住两天,后天以前就能搬出去。” 这个大家倒没什么意见,毕竟人家都说要走了,还出来表示反对,白得罪人有什么意思。 不过本来众人以为他们是要住到老乡家里,听村长这么一说,好像不是这样,便有人问了两句。 这个没什么好瞒的,村长便直接说了,是山脚下那两间破屋子。 知青们稍一回想,都想起来了。他们有时候上山去捡柴,偶尔也会路过那两间屋子,也进去歇过脚,知道屋子确实破的不成样子了。 林嘉言听完,担忧道:“那边是不是太偏了,而且房子也太破了,这冬天快来了,他们两个住那……” 他是一片好心,许恒洲却不能让他把自己的好事给坏了,刚想说两句,贾文星又阴阳怪气的插话道:“他弟弟尿床,你要是不嫌弃,你跟他睡,大冬天的谁想天天洗被褥。” 屋子里一片安静。 除了早听过这个消息的村长和两个女知青,其他人诧异的看向向辰,小孩尿床其实听常见的,就是没想到向辰这么大了还尿床。 向辰愣在原地,一瞬间红成一只番茄,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哥,眼圈都要红了。 许恒洲没想到贾文星这么坑,也顾不得贾文星会不会再粘上来了,连忙把向辰拉到自己身边,帮他解释道:“我弟弟不尿床。” 众人打着哈哈,嗯嗯啊啊的点着头,但显然都没信许恒洲的话。 林嘉言轻咳一声,走到他们身边,看向辰委屈巴巴地低着头,温声安慰道:“没关系,小时候都会尿床的,我小时候也尿啊。” 向辰抬眼瞅了他一眼,林嘉言眼神飘忽,一看就知道说的假话。向辰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了。 村长送完粮食,就告辞了,走之前跟许恒洲说,房子修好了会跟他说的。 中午知青们回来吃饭休息,因为只有一个灶,平时都是一起煮饭,每天安排人轮流做饭,煮好了分着吃。 今天轮到女知青那边做,袁薇和邹思南还有贾文星,都学着其他知青,把粮食放到一起,做好了一起吃。 到了许恒洲这里,他跟屋子里的男知青们解释,他不在这常住,粮食就不放一起了。相应的,这两天他也不吃大家的食物,他带的还有些口粮没吃完,正好这几天吃了,只是要借点儿热水。 热水不是大问题,知青们舍不得粮食,但分口热水还是没关系的。而且他说的有道理,其他人便没有要求他把村长给的粮食交出来。 知青们吃的是三合面馍馍加野菜汤,馍馍做得一般大小,汤也是一人一大勺。 他们开始吃起来,许恒洲从行李里拿出做好的干粮,依旧是窝窝头,这个方便不打眼,但是都凉了,这些是他专门装到行李里装样子的,空间里还有更多热乎乎的食物。 这种天气不能吃冷油,许恒洲拿了个糖窝头给向辰,低声嘱咐他:“少吃点儿。” 向辰心领神会,捧着个窝头磨牙,半天才啃掉层皮。 林嘉言以为他不喜欢吃窝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三合面馍馍,还没向辰的窝头好。于是把自己的菜汤给他,让他喝着暖暖胃。 向辰摇摇头,把自己的小水壶翻出来,拿着就往外跑:“我去要点儿热水。” 灶头边,蹲了个女知青在吃饭,她应该是今天做饭的人。向辰跑过去,脆声道:“姐姐,能给我点儿热水吗?” 女知青闻言抬头,向辰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惊讶道:“蒋淼姐?” 蒋淼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辰慌忙点头,又四下看了看,还好,外面冷,大家都进屋吃饭了。 “你怎么在这啊?”向辰睁大眼睛问她。 当初蒋淼只说要下乡,却没说去哪儿。后来宋文彬送她走,跟她说到了寄一封信回来,也没见她寄。 蒋淼把向辰手上的水壶拿过来,舀了锅里的热水给他往里灌,轻声解释道:“我爸说这里位置好,没出省,免得我不习惯。他打听了,这村子民风还算淳朴,就让我们过来了。” 向辰反应过来:“对了,你弟弟呢?” 蒋淼跟蒋森据说分到一起了,但是他没有在男知青这边看到蒋森。 “他在河对面。”蒋淼道。 她把灌满热水的水壶递给向辰,让他小心别烫着,又嘱咐道:“你跟你哥说,就当咱们不认识,以后再假装慢慢熟悉。” 她刚才就认出许恒洲和向辰了,只是躲着没去相认,准备找个没人的机会再说。 向辰点点头,看到蒋淼放到一边的半个馍馍,还有清汤寡水的野菜汤,放下水壶,把自己手上的糖窝头掰开,自己啃过的那一点儿掰下来,剩下的塞进蒋淼手里。 蒋淼一愣,连忙想给他往回塞,向辰拿起水壶往屋里跑,蒋淼不敢追。窝头掰开后糖馅儿都快漏了,身上藏不住,蒋淼想存着找机会还给向辰都不行。 她跺跺脚,生气地嘟囔了一句,眼圈却慢慢红了,一口一口珍惜的吃掉这大半年来吃过的最好的食物。 向辰跑进屋子里,把手上剩下的一点儿窝头吃完,假装他在外面吃的。 “跑什么?”许恒洲见他手上空了,挑了挑眉,没问多余的话。 向辰把水壶拧开,倒了一点儿水在盖子上,给许恒洲喝。许恒洲喝完,又给他一杯,让他慢慢喝。 向辰就着热水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见他哥手上还剩下大半个,知道他也不想吃冷的。 于是他凑过去,嗷呜咬了一大口,专挑的里面的糖馅,这个他哥不喜欢吃,所以他把中间咬了个坑。 里面糖馅是花生芝麻核桃捣碎加糖做的,其实吃着挺香的,向辰咬糖咬得咯吱咯吱响,觉得冷的糖馅儿意外地挺好吃的。 许恒洲见他吃得开心,把手上的窝头递过去:“再咬一口。” 向辰低头,干脆把糖馅儿给他吃光了,剩下外面的窝头皮,呈现一个大半圆的弧度。 许恒洲就着热水把剩下的窝头皮咽下去,觉得幸好向辰喜欢吃甜的,那点儿糖真的吃得他齁得慌,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个窝头给扔空间里去。 他们俩吃得开心,却不知道有看到这一幕的知青凑到一起说小话:“瞅瞅,幸好没住一起,吃的都给他弟弟了,他自己饿着,难道不要咱们救济?” “就是,还好他自己识趣,搬出去了,否则咱们还得想办法把他赶走。” “说完了没?”高扬吼了一声:“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人家吃你粮食了?” 他声音太大,许恒洲和向辰闻声看过来,说小话的几人被正主看着,一个个低着头,暗自埋怨高扬多管闲事。 许恒洲拍拍向辰的头:“别搭理他们。”说完他带着向辰,把捆好的被子打开。 他走到林嘉言旁边,问:“请问我们今晚睡哪儿?” 屋里的知青顿时看过来,贾文星阴阳怪气道:“反正我不同意睡我旁边。” 林嘉言看了他一眼,道:“那就睡我旁边吧,向辰睡我和他哥中间。” 有人低声抱怨:“本来睡墙边就冷,又挤三个,晚上不得贴着墙睡,冻死我算了。” 许恒洲把被子抱起来:“那我们睡墙边,哪边?我放被子。” 抱怨的人又惊又喜,一蹦而起,跑到床边把自己的被子往里挪,腾出地方给许恒洲放被子。 睡另一边墙的人心有不满,但是人家先说了,只能忍了。好在他们的位置是轮流的,过两天就轮到他睡中间了。 许恒洲去铺好床,他带的被子很大,而且里面是新棉花,提前晒过,特别暖和。他把被子铺开,靠墙那边折两层,摸起来很厚实,一点都不透风了才罢休。 中午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知青们去干活。本来应该带着他们新来的先熟悉一下,但是贾文星推说行李还没收好,要明天再去。许恒洲问清楚他们干活的地方在哪儿,说一会儿去追他们。 在这里本来就是干多少记多少公分,贾文星不愿意去,别人也不勉强,直接结伴去了田里。 等知青们一走,贾文星立刻去隔壁找袁薇,她们两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走。 房间里只剩下许恒洲和向辰两人,许恒洲连忙拿了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出来,跟向辰一人一个分吃了。吃完又补了两个,之后拿了一保温桶提前煮好的排骨莲藕糖,跟向辰分着喝完了。 吃饱喝足,许恒洲把窗户开了慢慢放味道,又点了根烟烧了,屋子里一股烟味才罢休。 向辰趁着没人,把蒋淼也在的消息告诉了许恒洲。许恒洲诧异了一瞬,没想到这么巧。 “我把我的窝头给将淼姐吃了。”向辰说:“哥,她说蒋森在河对面。” 许恒洲明白他的意思,蒋守平帮了宋家不少忙,他们也是间接的收益者,既然遇见他们姐弟,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许恒洲听向辰说了蒋淼的态度,稍稍思考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装不认识。他们两方都是隐瞒来历到的大河村,被人知道他们认识,太容易暴露了。 “听她的。”许恒洲拍板。 第85章 小哪吒 跟向辰一起补了顿热乎的午饭后,许恒洲嘱咐向辰,把这两天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其他的行李先放在一边,等搬家了再说。 向辰点头应下,许恒洲把他的保温水壶里灌满热牛奶,本来还想给他留些吃的,但是下午贾文星还会回来,许恒洲只好作罢。 最后又叮嘱了向辰一遍,如果有什么事就大喊,或者去隔壁找邹思南帮忙,来回说了好几遍,说得向辰都烦了,许恒洲才根据林嘉言留下的地址,去找他们。 虽然因为贾文星的推脱,他们明天再去地里干活也可以,但是去了还要先学,能上手做工了村里才会给你算公分。 他带着向辰,一个人做两个人吃,虽然粮食足够,但是外人不晓得。如果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个懒惰的,那他们粮食的来源就很可疑了。 所以他提前去地里,先跟人认识一下,学会怎么干农活,一是能给人留个好印象,二是能尽早拿到公分,怎么算都不吃亏。 许恒洲走了,向辰先把要用的东西,比如毛巾,暖水瓶等拿出来放好。然后就坐在他们家铺好的被褥上,一边看他哥给他留的书,一边喝奶。 大概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向辰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连忙把水壶拧好,擦干净嘴上的奶渍。 他刚收拾好,贾文星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袁薇和邹思南。 他们见屋子里只有向辰一个人,诧异了一瞬,邹思南大大咧咧的,直接问向辰:“你哥呢?” 向辰道:“他说他不会干农活,笨鸟先飞,先去看看别人怎么干的。” 邹思南笑了:“你说你哥笨,不怕他揍你啊!” 向辰无语,他这是客气话,怎么还有人当真。 倒是袁薇,听完向辰的话,怔愣片刻,好似想起什么,脸上又露出几分懊悔的神色。 贾文星见她们进门,就只跟向辰说话,不满地瞪了向辰一眼,对袁薇道:“跟他个小屁孩有什么好说的,来来,你们不是要纸吗?看我这些怎么样。” 他从行李里拿出一沓纸,应该是从本子上拆下来的,侧边层次不齐,但是好在纸质还可以。 袁薇见了,从他手里拿了两张:“我要这些就够了,谢谢你了,贾同志。” “不客气不客气。”贾文星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就这两张怎么够,来,多拿点儿。” 贾文星大方的把手里的纸拆了一半给袁薇,袁薇笑着拒绝了,邹思南连忙道:“诶诶,给我两张。” 贾文星一僵,心里不太愿意,但是袁薇还在旁边看着,他只能拿了两张给邹思南。 贾文星收好剩下的纸,想跟袁薇继续说会儿话,袁薇捏了捏手上的纸张,跟他告辞:“贾同志,我回去写信了,谢谢你的纸。” 说完,袁薇和邹思南一起离开了。 贾文星追出去两步,想想她说的话,明白人家的意思是要写信,别打扰。他垂下头,后悔自己拿纸拿得太干脆,应该多拖一会儿的。 向辰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袁薇这个聪明人为什么下午会选择留下了,原来是要给家里写信。 女知青那边他虽然没进屋子里看过,但想来跟男知青这边差不多的,两间屋子里修了大通铺后,剩下的空间就没有多少了。床对面靠墙并排放了几张不大的桌子,应该是以前学生们的课桌,上面凌乱的摆放着知青们的杂物,把桌子占得满满当当。 如果女知青们那边也是这样的,袁薇想写家书,只能找人少的时候,把桌子腾个地方出来,不然连个放纸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向辰觉得,袁薇应该是那种防备心比较重的性格,她写家书的时候,一定不愿意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人走来走去,那会让她很不安。 袁薇和邹思南走了,贾文星和向辰相看两厌,贾文星见向辰捧着本书看,嘲讽道:“上面的字你认得全吗?” 向辰翻了个白眼,觉得跟他说话都是浪费口水。 虽然贾文星讨厌向辰和许恒洲,但他不敢对向辰做什么,他下乡只带了一本语录,翻着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只能憋着气,躺在床上睡觉。 好不容易熬过剩下的几个小时,知青们回来了,轮班的知青开始做饭,其他人各自做自己的事。 许恒洲跟林嘉言还有高扬一起回来的,三个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知青们的晚饭没有午饭吃得好,午饭好歹有个馍馍,晚饭只有煮的很稀的糊糊。向辰和许恒洲依旧吃窝头,有了中午的经验,许恒洲干脆把窝头掰开,馅儿给向辰吃,自己吃皮。 向辰趁着去打热水的功夫,想再跟蒋淼说几句话,结果出去了才发现灶台边还有别的不认识的女知青,他只好装作不认识蒋淼,要了热水就回去了。 村子里没通电,晚上没电灯,天一黑只能早早入睡。睡前还闹了件事,前面说过,贾文星一来就把自己的被子放到了床铺中间,晚上人家去睡,才发现中间多了床被子。 本来他是新来的,好好说,让他睡中间也没什么,但是向辰和许恒洲被他给挤兑到睡墙边去了,他不声不响的抢了中间的位置,这就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了。 几个知青,尤其是中间被贾文星挪了被子的两个,差点跟他吵起来。林嘉言烦不胜烦,只能上去打圆场。 向辰趁机把许恒洲拉到一边,悄声说了下午见到的事,又凑在他哥的耳边,说了自己想了一下午的小计划。 许恒洲听完忍不住想笑,捏了捏向辰的鼻子:“小坏蛋。” 向辰拍掉他的手,眨着眼睛撒娇:“哥,你帮帮我吧。” “好。”许恒洲无奈道:“我给你准备东西。” 许恒洲答应了向辰,便靠在一边,看似发呆,其实是在自己空间里准备向辰要的东西。 向辰仗着人小嘴甜,把他们带来的当暖水瓶用的注射瓶灌满了热水,依旧用毛巾包了放在脚边。 其他知青见了,围上来看了一下,又讨论了一番,都觉得这个东西好用。可惜他们现在在乡下,想找着玩意都不好找。 许恒洲和向辰并排躺下,向辰睡在靠墙的那边,许恒洲堆了足够厚的被子,不怕冻到他。 知青们说了一会儿话,有几个说下次去县城,去医院也寻两个瓶子回来,冬天用着正好。其他人听了,纷纷响应。 说着说着,声音小了,大家都睡着了。 向辰在被窝里,捏了捏许恒洲的手,许恒洲回握住他的手,把自己偷偷拿出来的迷你闹钟让他摸一下。 向辰摸到东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凌晨两三点,众人睡得正熟的时候,许恒洲手上的闹钟突然震动,他猛然惊醒,迅速把闹钟扔进空间关掉。然后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人醒来,才轻轻推了推向辰。 向辰被推醒,还以为在自己家,刚想叫他哥,就被许恒洲捂住了嘴巴。 向辰愣了一下,脑子逐渐清醒过来,许恒洲放开手,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问他:“你去还是我去?” 向辰指了指自己,也用气音道:“我,我矮。” 许恒洲点点头,向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溜下床,许恒洲把准备好的里面装着茶叶水的矿泉水瓶给他。 向辰拿着水瓶,里面的水是温热的,烫不到人,也不会把人凉醒。借着微弱的月光,向辰走到床铺中间,贾文星裹着被子睡得正酣。 因为贾文星只带了一床被子,所以他的被子是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着,他的被子也不十分大,侧边没裹严实。 向辰拧开瓶盖,轻轻掀开贾文星的被子,把大半瓶温热的茶叶水全倒在了贾文星身下的被褥上。 热水湿透了贾文星的裤子,他动了一下,向辰立刻蹲下,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向辰才悄悄溜了回去。 许恒洲把空矿泉水瓶收好,向辰窝在许恒洲怀里,乐得眉眼弯弯,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贾文星三翻四次做哪些恶心人的事,还嘲笑他,向辰早就想给他个教训了。要不是他狗皮膏药一样撵都撵不走,向辰也不至于被人笑话。 向辰跟许恒洲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以牙还牙却学了个透彻。这不,既然他跟人说向辰尿床,那向辰就让他先尿一回。 至于这个事是许恒洲先提起的,向辰选择性遗忘了,就怪贾文星,他哥是迫不得已! “快睡。”许恒洲拍了拍向辰的背,悄声道。 向辰点点头,乐呵呵地闭上了眼睛,梦里都是贾文星的狼狈模样,逗得他睡着了嘴角还是翘着的。 第二天早上,向辰是在争吵声中醒过来的。 他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来,许恒洲连忙把外套给他披上,免得他冻感冒了。 许恒洲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下,其他人堵在中间,向辰拉了拉许恒洲的手,许恒洲给他使了个眼色,向辰立刻明白过来,努力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说了不是我,你们瞎说什么?”这是贾文星的声音,他个子矮,被人一堵,向辰都看不到他的脸。 “昨天还说人家小孩尿床,结果呢?其实是你自己尿床,还说不想跟人家睡,把那兄弟俩撵到墙边,自己睡中间害别人,跟你睡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话的是谁在贾文星旁边的一个知青,昨晚向辰倒的水太多,贾文星的被褥里面棉花用时间长了,不保暖也不吸水,多余的水洇到隔壁,弄湿了隔壁床的被褥。 对此向辰有一丁点抱歉,但真得只有那么一点儿,因为这人就是昨天跟贾文星一起来找他们事儿的知青罗伟民,后来被村长训斥,他又跟人在背后说许恒洲小话,反正挺讨厌的。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贾文星还在声嘶力竭地喊:“是他,一定是那个小屁孩,他才尿床,是他,就是他!” “你说够了没?”林嘉言怒了:“向辰离你这么远,他是怎么尿床尿到你被褥上的?你裤子上也是他尿的?他穿着你的裤子尿完,再给你穿上?” 林嘉言说完,屋子里哄然大笑,显然大家都觉得这话很可笑,指责向辰的贾文星也很可笑。就算要找人背锅,他说他隔壁床罗伟民尿的,都比说向辰尿的可信度更高。 “你们、你们……”贾文星气得几乎要厥过去,他一把掀开堵在他面前的人,跑到许恒洲和向辰面前,质问道:“是你们对不对,一定是你们陷害我的!” 许恒洲皱眉,一副你真是无理取闹地模样,反问道:“我们怎么陷害你?” 贾文星语塞,想了一下,道:“你们把水倒在我的被褥上! 猜对了,可惜没奖励。 许恒洲嗤笑一声,指着他还算白的被褥上黄黄的那一片道:“先不说我们哪来的热水倒你被褥上,就算有,这个颜色……难道我是掺了泥巴不成?” “那么臭,怎么可能是泥巴,就是他尿的!”有个知青喊了一声,贾文星脸涨得通红,不管不顾地要去掀向辰的被子。 “你做什么?”许恒洲拦住他。 贾文星急道:“你暖水瓶呢?” 向辰把被窝里的瓶子捞出来,一夜过去,水已经不热了的,但还是有满满当当一瓶子。 贾文星失落地后退两步,差点撞到别人身上,那人连忙让开,怕他把裤子上的“尿”沾到自己身上。 罗伟民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道:“你说吧,怎么办,我就这一床被褥,你给我弄成这样,我晚上怎么睡?” 贾文星伸手掰他的手,愤怒道:“放开,说了不是我,你怎么睡关我什么事,说不定是你尿床,把我被子弄湿了。” “欺人太甚!”罗伟民一声怒吼,旁人阻拦不急,他已经一拳打在了贾文星的眼眶上。 贾文星被打得眼泪差点飚出来了,正要反抗,突然听见门口有声音问:“你们在做什么?不吃早饭吗?” 原来是轮值的女知青做好了早饭,却不见他们男知青这边有人来吃,又听见屋子里有争执声,便过来看看。 贾文星闻声扭头,门口站了好几个女知青,其中就有他心心念念的袁薇。 女知青们诧异地看着屋子里的场景,视线落在贾文星身上,有人没忍住笑出声,没笑的也扭过头,忍笑忍得辛苦。 贾文星低下头,他睡觉时外裤脱了,穿得是以前穿不了的夏裤改得大裤衩,屁股上有两个补丁,浅色布料上,不可言说的位置印着黄色的水迹。 他脑子里轰隆一声,眼前金星直冒,张了张嘴,却感觉嗓子里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罗伟民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对着门外的女知青大声道:“贾文星他尿床了,等收拾完了我们就去吃饭。” 女知青哄笑出声,贾文星眼前一黑,扑过去一头磕在罗伟民鼻子上:“我跟你拼了!” 第86章 修房子 贾文星和罗伟民彻底结仇了。 早上闹的那一出,最后两人都负伤了。贾文星被罗伟民打成了熊猫眼,罗伟民的鼻梁被贾文星用头给砸歪了,要不是其他知青拦得及时,两人还得大打出手。 闹成这样,没办法去上工,村长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一看又是这两个人,顿时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对于村长来说,他不要求这些城里来得娃娃多能干,但最起码,安分点,别惹事。这两个到好,尤其是那个新来的贾文星,跟只斗鸡一样,逮谁叨谁,人家许同志,带着孩子来的,都没他事多。 村长了解了一下情况,贾文星和罗伟民各执一词,都认为错在对方。虽然说这个事在村长看来,罗伟民是遭了无妄之灾,但他先动手打了贾文星。 最后只好各打两大板,互相道歉,互相支付医药费,最后,罗伟民据理力争,要求贾文星把他被弄脏的被褥给洗了。 贾文星还想死撑着说不是他,但是他又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死咬着不放看起来就很赖皮了。眼看着村长和其他知青们的眼神都有了变化,贾文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认了。 “赶紧的去上工。”村长调节完,跟其他知青们说:“再晚上午就别去了,去了也不能算整工分。” 知青们一听到涉及工分,都顾不得贾文星和罗伟民的矛盾,匆匆把已经放凉了的早饭倒进肚子里,赶着去地里做活。要知道,他们做多少记多少工分,到了分粮食的时候,如果工分不够,粮食就分的少,粮食少,就吃不饱肚子。 贾文星今天本该跟着去地里,学着做些简单的农活,但是此时,他正捂着自己的眼睛哎哎叫唤叫唤,村长黑着脸,让人叫来村里的赤脚大夫,给他和罗伟民看看。 大夫姓姚,被人从地里叫来,手上还沾着一手的泥。姚大夫家里以前有长辈懂点儿医,他跟着学了一些,能治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跌打损伤。 姚大夫洗干净手,看了看两个病患的情况,最后跟村长说:“这个没啥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他先说的是贾文星,贾文星听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姚大夫皱着眉,看着罗伟民道:“你这个我不行,鼻梁歪了,骨头小,我也没给人看过,你得去大医院看,不然这长好了也是个歪鼻子。” 罗伟民大惊失色,他虽然不是个姑娘,没那么在乎相貌,但是长个歪鼻子,那得多丑啊! 罗伟民慌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缓过来,连忙给村长请假,要去县里看病。 贾文星见势不妙想溜,被罗伟民一把抓住:“赔钱,我要医药费!” 贾文星苦着一张脸:“我没钱……” 罗伟民气急,差点抡起拳头再给他两下,最后村长头痛不已地继续调停,罗伟民咬死了要贾文星给他拿钱看病,不然就把贾文星也打成个歪鼻子。 贾文星被逼得没办法,从行李最底下翻出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积蓄,递给罗伟民的时候,他心疼的都快哭出来了。 还不如把自己头撞烂,贾文星心里悔得不行,暗恨自己头太硬了,结果不但没讨着好,还赔了一大笔钱,心疼死他了。 贾文星和罗伟民留在知青点扯皮,其他知青早已经扛着锄头拿着铁锨去地里了。 今天向辰也跟着一起去的,虽然他现在还小,但在村子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没下地干活,在家里家务也没少做,劈柴打猪草喂鸡什么都干。 许恒洲带着向辰一起去地里,倒不是让向辰去干活,就算要刷村人的好感度,他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是向辰自己要去的,他琢磨着,一个人留在知青点也没什么事做,跟贾文星相看两厌,还不如跟他哥去地里看看。 他可以熟悉一下村里的地方,先学着怎么做活,多看看,以后轮到他了,也不会什么都不懂。知青们半路就分开,各自去自己队里的田地。到了地头,村里人已经开始干活了,陈福也没闲着,他虽然是生产队长,但是如果不干活,也没有工分的。 开始村长让人来地里喊姚大夫回去,那人后来留在地里,这会儿,大家都知道知青点发生的事了。 陈福给知青们分配了工作,冬天是活最少的时候,许恒洲刚来,别的也做不了,陈福给他分了块地,让他去锄草。 知青们领了任务,便各自散开,许恒洲扛着锄头去自己分到的地里锄草。来之前,许恒洲看了不少相关农业书籍,昨天又跟林嘉言把基本的一些活都学了一下,简单的工作,他做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陈福来查看的时候,看到他做得细致,忍不住点了点头。 新来的几个知青,河对面的两个他不了解,但是这边四个,贾文星那个刺头别提了,两个女知青还在让人手把手的教,看起来还是许恒洲最安分,做事也认真。 陈福心里满意,他妹子虽然让他照看许恒洲兄弟,但是如果许恒洲是个贾文星那样的人,陈福是宁愿跟妹子吵一架,也不愿意把这个包袱被自己身上。那样的刺头,指不定哪天就祸害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许恒洲不一样,聪明会来事,做事也认真踏实,还有他家那个小的,乖巧听话,懂事,招人喜欢。这样的一对兄弟,他搭把手也没什么。 陈福心里所想,许恒洲并不知道,他对于陈福并没有抱多大期待,只希望他能保证自己和向辰不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够了。当然,如果人家愿意给他们好处,他也不会傻愣愣的拒接,反正他手上有很多好东西,不怕回报不了。 这会儿,许恒洲正跟向辰在偷偷说着话,向辰很好奇,昨晚那瓶茶叶水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为什么早上起来,会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有点臭。 许恒洲想起来也忍不住笑:“我在里面放了点儿榴莲。” 向辰:“……什么意思?” 许恒洲给他解释了一下,原来,向辰跟他提起这个计划之后,许恒洲就在脑海里查漏补缺。 许恒洲想,茶叶水是有味道的,如果有个鼻子灵的闻出来了,那就完了,所以他想,该弄个什么把那味道盖住。 然后,许恒洲就想到了榴莲。 他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有烧好的开水放在里面,他拿开水泡了茶叶,之后又放了一块榴莲冰激凌进去降温。 冰激凌融化之后,茶叶水变温,水质比起最初,要稍微粘稠一些,更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夜里向辰太紧张了,虽然闻到了,但是以为是贾文星的脚臭,所以没注意。早上闹起来,别的知青都说臭,向辰闻着也觉得奇怪,要不是他自己亲手干了坏事,都要以为真的是贾文星尿床了。 当时人多,向辰没找到机会问许恒洲,这会儿终于解惑了。 “哥,你太厉害了。”向辰竖起大拇指,对他哥佩服的五体投地。 许恒洲矜持地笑了笑,坦然接受向辰的夸奖,并鼓励他道:“多学着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像这次你做的就不错,知道把罗伟民拉进来,一石二鸟,既给了那两个人一个教训,又让他们内部起矛盾,这两个以后只能互斗,内耗,没时间和精力烦我们了。” 向辰讪讪地笑了笑,没好意思跟他哥说,他本来只想弄个恶作剧整整贾文星,牵连到罗伟民,让两个人打起来,纯属手滑意外啊! 做了一上午工,许恒洲把划给他的那块地锄完草了,向辰中间也帮了会儿忙,让他哥歇歇手。 陈福看得满意,村里记分员和另外的村民也看过了,觉得他做得不错,所以陈福提出今天就给他记工分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 这样,许恒洲便开始有了自己的工分,等下次分粮,他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工分分粮食了。 一起下工的袁薇面露羡慕,她上午还在跟人学习,没有工分可拿。看到记分员把许恒洲的名字记上,袁薇心里有些后悔,家书什么时候都能写,干嘛非要赶在昨天下午写,她就应该跟许恒洲一起来地里,这样她今天也可以记工分了。 下工的知青结伴往回走,路上遇见二队的知青们,村长陈有山也在,他见到许恒洲,走过来跟他说话。 “房子已经找人修了,昨天开始的。”村长说:“跟你说一声,你先在知青点住着,我看着那边,尽量让人给你修结实点儿,免得冬天下雪了扛不住。” 许恒洲连忙道谢,向辰也弯着眼睛跟他说些谢谢,村长摆摆手,有些稀罕地摸了摸向辰的头,背着手走了。 村长做事雷厉风行,昨天商量好修房子的事,他出了知青点,就去找人了。 说实话,那两三斤白糖的诱惑力实在是大,要不是他是村长,他都想自己家把房子给许恒洲修了,好把白糖留下。 最后,村长还是找了村里修房子修的好的,把他们都喊过来,说了帮知青修房子这个事。 他留了个心眼,没说许恒洲拿了白糖当报酬。这时候村子里没什么请人帮忙干活给报酬的规矩,除了那些手艺人,像修房子,盖屋子这种,都是乡里乡亲自发去帮忙,然后主人家管饭食,到了别人家需要的时候,自己再帮回去。 但是许恒洲这不一样,他自己还吃着干粮,没办法给村人管饭,要是没出那几斤白糖,就是白请人帮忙。 村长本来是觉得,人家孩子背井离乡的从城里到乡下,这点小事帮就帮了,就算村里人没人愿意做,他家里三个儿子,慢慢做着总能做好的。 但是有了这几斤白糖就不一样了,如果他把报酬提前说了,光争着去帮忙的就得打破头。 所以村长只找了修房子修的好的,以后就算有人说嘴,他也有个说头。 大河村是大村子,人口多,修房子对于很多家里的男人来说是个基础技能,所以村长挑选过后,找来的人也不少。他没找河对面的,但是就一队和二队两个队,就有二十多个。 这也是村长的小心思,如果他只找几个人,那几人怕得罪他,肯定就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么多人,不一定能留下几个。 果然,这些人听了村长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试探着说,家里有事,抽不出时间。 村长听了,没难为他,直接就说那你不用去了。 有了这第一个,瞬间就有了更多的人家里有事,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其实也不怪这些村民,这会儿粮食还不够吃,他们多做活,体力消耗大,肚子就饿得快,去帮村里人忙好歹管饭,帮知青,那图个啥。 所以村长喊来的村民大部分都走了,就剩下三个人,是一队的陈老三和他儿子陈小瓦,还有陈福的四弟,陈喜。 陈老三原来是个泥瓦匠,会做瓦片会盖房子,他爸爸,他爷爷都是做这个的,可惜到了他,村子里能盖得起瓦房的实在是少,他这手艺都快给荒废了。 陈小瓦是陈老三的大儿子,今年才十四,陈老三这次之所以留下来,是想教教陈小瓦修屋子练练手。 别人家盖房的时候,陈小瓦太小干不了什么事,去了还得管饭,搞得好像他去蹭饭的一样。陈老三丢不起这个人,想着知青不管饭,他就带他儿子去,也没人能说啥。 至于陈喜,他是来的时候被陈福嘱咐过,一定要留下来帮忙。 陈晓梅回来的时候,其实只跟大哥陈福说过许恒洲和向辰的事,她几个哥哥虽然是好的,但是嫂子们却不一定跟她一条心。她婆婆嘱咐过这个事不能随便说,她就只找了能说得上话的大哥陈福,所以陈家其实只有陈福和他老婆知道许恒洲兄弟的事。 村长叫来二十多个人,呼啦啦一下走得只剩下三个,其中还有个是个半大小子,太不给村长面子了,陈有山的几个儿子脸上顿时不太好看。 “爹,他们不去算了,咱们兄弟去。”陈有山小儿子陈建设拍着胸脯子说。 陈有山另两个儿子也跟着点头,陈有山心里熨帖,不管怎么说,他家里齐心啊! 虽然他也想让自己儿子都去,但人数够了,修个破房子要不了那么多人,巴掌大的点儿地,去了都挤不下。 陈有山对大儿子说:“建国你就算了,让你弟弟们去。” 修房子的人便这样定下了,陈有山的两个儿子陈建民和陈建设兄弟,陈老三父子,还有陈喜,每天下午做完地里的活,先去修房子,天晚了再回去吃饭。 都是手脚麻利的汉子,陈老三又是个专业的,做起事来很是利索。房顶的大洞很快补好了,他们还把屋子修整了一下。 老林头这个房子,小是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也是花了大力气的,房体虽然也是土胚的,但是修的很厚,结实。 陈老三他们补好了房顶才发现,屋子墙体竟然还是完好的,之前房顶的稻草要么被风刮走了,要么被人抱去烧了,房顶几乎没了,加上窗子全部都是破的,就显得屋子特别破。 现在补好了屋顶,再一看,这屋子就有模有样了,窗户要找纸糊,他们几个都没有这种大纸,只能先放着问村长怎么办。 他们人多,后期房顶修的差不多了,陈老三在上面,他们其他也不好意思闲着,就把能收拾的都收拾,厨房里积的杂物扫了,灶也重新通过。 房子收拾好了,一行人去找村长交工,陈有山过来看过一遍,觉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几人到自己家里,拿出他藏好的那几斤白糖。 村长家堂屋里,陈有山把纸包放在桌子上,解开系着的绳子,纸包散开,白花花的白糖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87章 分好处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几个人,包括陈有山的两个儿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看白糖,又看看村长,心里有了猜测,但是不敢相信。 就算他们去帮村里人盖房子,也只是管一顿饭,而且还得做一整天的活,吃的也只是玉米面红薯之类常吃。 这可是白糖啊,得有糖票,城里供销社才会卖给他们的白糖啊!他们一年也吃不到几回,就修了个屋顶,也没占用做工的时间,就下午下工了去随便做做,怎么会给他们白糖呢? 陈小瓦舔了舔嘴唇,眼也不眨的看着桌上的白糖,他上次吃糖,还是大半年之前,他去外婆家,外婆偷偷给他冲了一碗糖水,放了半勺糖,可真甜啊!那滋味,他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陈有山的小儿子陈建设先开了口,他眼也不错地看着桌上的白糖,结结巴巴道:“爹、爹啊,这糖……” 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着陈有山,就希望他能给句准话。 陈有山轻咳一声,敲敲桌板:“这白糖,是人家新来的许知青给的,谢你们帮他修房子,托我把这些给你们。” 陈老三哆嗦了一下嘴皮子,惊讶道:“真给我们啊!” “我还能骗你?!”陈有山瞪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要也成,就当没这回事。” “要要要。”陈老三一叠声地道,被村长笑骂了几句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看着桌上的白糖,眼睛都被黏住了。 “老婆子,把你那米秤给我拿来使使。”陈有山对着厨房大喊了一声。 他叫人进堂屋说事情,家里人都不敢进来,他老婆刘翠跟几个儿媳妇都躲在厨房,就等着他说完事,好在堂屋支上饭桌吃饭。 “来了来了。”刘翠听见自家男人喊声,连忙去米缸里拿出里面的小秤。 说是米缸,其实里面并没有装米,装得是玉米面。这种秤粮食的小秤,大部分人家都有,一顿吃多少,那都是有数的,尤其是灾荒那几年,每家都算好了粮食吃。 像村长家,刘翠不算个恶婆婆,对几个儿媳也都宽容,平时几个儿媳轮着做饭,也很少用到米秤,都是抓个大概,米秤放缸里也就是个摆设。 “这老头子,大晚上不让人吃饭,也不知道折腾个啥。”刘翠抱怨了一句,几个儿媳不敢接这话,看着她拿着米秤出了厨房。 “大嫂,你说爹要米秤干啥?”刘翠一走,几个儿媳立刻活泛了,二儿媳范丽凑到大儿媳陈招娣身边,小声嘀咕道。 “我咋知道。”陈招娣拿着火钳捅了捅灶,把火压下去一点儿,只留小火温着锅里的饭。 范丽在大嫂那里没问出个结果,转身去找陈杏,陈杏是陈有山的小儿媳,赵琴琴的亲表姐。 “杏儿,你叔不是也在屋里吗,你晓得不?” 陈杏手上的动作一停,扯了个笑:“嫂子,这屋里又不是只有我叔一个人,再说了,你都不晓得,我咋晓得。” 说完,不等范丽说话,陈杏急忙擦了擦手对陈招娣说:“大嫂,我进屋看看毛蛋,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陈招娣应下后,陈杏跟后面有狗撵一样立刻跑了,陈招娣是大嫂,可以不搭理范丽,她做小儿媳的,总听二嫂在耳边叽叽喳喳,真是烦得不行。 堂屋里,陈有山拿着小小的米秤,正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小心翼翼地秤糖。 “两斤四两。”陈有山给其他人看来一下秤上的刻度。 几个人伸长了脖子看完,心里立刻开始计算自己能得多少,他们一共去了五个人,一人半斤差一两,说实话,谁少这一两心里都不得劲啊。 其实包糖的时候许恒洲是按照整斤来包的,一包两斤,但是纸包不够严实,他习惯性的加上了损耗,所以每包都会多包一点。 “你们五个,小瓦算半劳力,分四两,其他的分半斤,成不成。”陈有山见众人都不说话,知道他们等着自己,便直接开口道。 陈建民陈建设兄弟,还有拿了秤进来站在一边的刘翠都松了口气,他们就怕陈有山又发扬风格,让自己儿子少分点儿。 陈老三搓了搓牙花子,心里有点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公平的方法。再想想,本来他带着陈小瓦来帮忙,也没打算拿什么好处,这白糖已经算意外之喜了,他们家还分两份呢!这样一想,他心里就舒服了。 “行,就这么分。”陈老三代替陈小瓦应下来,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他这边答应了,就可以分糖了。 陈有山见他们都同意了,便拿着秤开始分糖,一个端着秤,一个捧着纸包往秤盘上倒,蹦出去一颗糖都让人心疼半天,连忙堵着桌子捻起来。 一分五份,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陈小瓦拿到自己那份,迫不及待地捻了一小撮糖塞进嘴里,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陈老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脸上的笑却还是止不住。陈喜拿着纸包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今天的事对他来说,真是跟梦一样,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大哥让他一定要去帮忙了。 “这、这怪不好意思的。”陈喜搓了搓手,突然问陈有山:“村长,许知青什么时候住进去啊?” 陈有山道:“今天天晚了,明天跟他说,应该是中午或者晚上搬吧。” 陈喜立刻道:“那我再去把他那屋规整规整,他一个城里来的男娃,哪会做这些,我叫我家那口子去给他收拾一下。” 陈老三一听,立刻赞同:“对,他那屋里啥都没有,得先弄些得用的家伙什。我家里还有做好的木板子,明天去给他架个床。” 陈家兄弟互相看看,说:“我们也去。” 陈有山一琢磨,也是,光有屋子不行,那屋子里的东西早就让人拿光了,他咋就忘了这个事。 “我明天去跟许知青他说说,看他怎么说。”陈有山道。 几人说定,拿着分到的白糖喜滋滋地回家了。陈有山家门一关上,刘翠顾不得刚还急着吃饭,连忙过去要两个儿子把他们分到的白糖上交。 家里没分家,平日一起过日子,挣得的钱粮都上交了,但是到手的东西,这么交出去,陈家兄弟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留着吧。”陈有山发话了:“这点儿糖能干啥,拿回去给娃娃冲碗水喝。” “吃饭了。”刘翠不甘心地甩甩手,出去喊儿媳妇端饭。 知青点这时候已经吃完饭了,许恒洲坐在床头自家被褥上,向辰殷勤地给他捏胳膊捶腿。 他今天做了一天的活,虽然体力好还撑得住,但是身体难免有些不适。打水的时候,向辰见他甩了甩胳膊,知道他胳膊酸,立刻提出给他按按。 自家小孩心疼他,许恒洲心里美滋滋,想着不管他按得怎么样,这份心意就够他受用了。 本来许恒洲应躺着,但是这会儿其他知青都没个上床的,他们太突出了不好,于是跟向辰商量,先捶捶背就行。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向辰给许恒洲捏完胳膊,半跪在他身后给他捶背,时不时还问一句“重不重”“舒不舒服”。 其他知青看得眼热,但是人家弟弟给哥哥捶背,他们也不能说什么,顶多有两个心思不好的酸几句,说许恒洲受不得苦爱享受。 林嘉言羡慕死了,他凑到两人旁边看了半天,酸溜溜地对许恒洲说:“我怎么就没个这样的弟弟呢?这么贴心” 许恒洲一脸得意,还要装得很不在乎地样子:“唉,没办法,说我辛苦了,非要给我锤背,拦都拦不住。” 林嘉言气笑了,故意跟向辰说:“辰辰啊,你看你哥就知道使唤你,你来给我当弟弟吧,我肯定对你比他对你好。” 他听许恒洲喊向辰“辰辰”,便跟着一起喊了。 结果说完,不等许恒洲说话,向辰往前一扑,从后面抱住许恒洲,警惕地看向林嘉言,气鼓鼓道:“我哥对我最好,我只要他一个!” 得,白做恶人。 林嘉言看着向辰,心里更稀罕了,觉得他就跟自己最想要的那种弟弟一样,不,比他想得还好,长得好看,听话懂事,还懂得心疼哥哥。 许恒洲乐得不行,把向辰捞进自己怀里,揉乱了他的头发,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两下,笑眯眯道:“真乖。” 向辰捂着被亲的地方,脸悄悄红了,他哥把他当个大娃娃,经常揉揉抱抱,但很少会亲他,尤其是他长大之后。突然来这么两下,向辰有点懵。 倒不是讨厌,就是……害羞。他都这么大了,哥哥还当这么多人面亲他,多不好意思啊。 “听见了,我弟弟嫌弃你,快走快走。”许恒洲小人得志,挥手驱赶林嘉言。 林嘉言眼巴巴地看着向辰,向辰缩在他哥怀里,还在害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林嘉言心都碎了,捧着一颗想当大哥的心,回到自己的床铺那边,瘫坐回去。 高扬看了半天戏,这时候凑过去,贼兮兮道:“老林,你想当哥哥找我啊,我管你叫哥,我当你弟弟。” 林嘉言扭头,双眼无神地看着高扬长满胡子,显得格外沧桑的脸,一时间竟然词穷找不到话来骂他。 高扬没看出他内心的绝望,还在喋喋不休道:“也不用你对我多好,把你藏得酒分我一半就行了,你想让我叫你啥我就叫你啥,你觉得怎么样?” 林嘉言:“……” 高扬:“要不我先叫两声你听听,哥,哥哥?” 林嘉言忍无可忍,指着门口:“滚!” 第88章 再搬家 这天早上,陈老三吃过早饭,抹了把嘴,叮嘱自己老婆:“今个儿小瓦不去地里,让他带你去那屋,你给人家好好收拾收拾。” 陈老三老婆想到昨天他们父子拿回来的近一斤白糖,脸上的笑就止不住:“行,我这就去,保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把后院的那块板子也带上。”陈老三又加了一句。他昨天看了,那屋里没床,他家那块木板子本来是准备给陈小瓦搭个新床,现在先给那个许知青用,这样也不算占人家便宜了。 陈老三扛着锄头去地里了,他老婆带着大儿子立刻往山脚的屋子走,这个时节地里的农活没那么多,媳妇和儿子下地也算不了几个工分,陈老三这才舍得让他们白天去收拾屋子。 陈建民家,范丽也准备动身去收拾屋子,小儿子铁牛跑进来,扒着她的裤子喊:“妈,妈,我还想吃糖,再给我吃一口吧。” 范丽被他闹得头疼,但心里还是开心的,昨天晚上,她男人拿回来一小包白糖,说是这两天晚上去帮忙人家给的,可把范丽给惊喜的。 她当时就到厨房里盛了碗热水,回房间之后,挖了半勺放进去化开。一碗甜滋滋的糖水,她和她男人一人喝了一口,剩下的全给几个娃儿分了,把几个孩子都乐坏了。 这不,尝到味道,馋了,从早上睡醒就缠着她要糖。 “别喊!”范丽捂着儿子的嘴,往屋子外面看了看,昨天分到糖的,可只有他们家和老三家,大哥家里什么都没有,要是让大嫂听见了,要她也给几个侄子侄女分怎么办?自己家都不够,哪舍得给别人孩子。 “再给你吃一口,不许再要了,再要以后都没有了。”范丽对着小儿子道。 铁牛立刻点头,只要让他吃上糖,他妈说啥就是啥。 范丽把锁着的柜子打开,翻出藏得严严实实的纸包,捏了一小撮糖,放进铁牛张大的嘴巴里。 “甜不甜?”范丽笑问。 铁牛含着糖,美得眼睛眯起来,拼命点头。 范丽笑笑,舔了下捻糖的手指,还带着点儿甜味呢。她把糖重新收好,锁好柜子,打发走看着柜子念念不舍的铁牛,去厨房拿东西,准备出发。 她从厨房拿出自家闲置不用的一个瓦罐,准备把这个带去。她男人跟她说了,陈老三说给个板子搭床,那她也不能空着手去,那个许知青是个大方的,搞好关系准没错。 走出厨房,正好撞上从屋子里出来的陈杏,妯娌俩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到一处。 陈杏也没空着手,她提了个桶,还拿了两条抹布,准备一会儿打扫完之后,就把桶留下。 两人出去,又碰见陈喜的老婆,也就是陈杏的四神,三人目的地相同,干脆一起走,路上还顺便分了下工。 乡下媳妇,都是从小干家务活长大,手脚一个比一个麻利,短短一上午,整个屋子已经被收拾的焕然一新。 虽然一眼看去还有些空荡,以后要添的东西不少,但是最起码住进去是没问题的,看着已经像个家了。 中午许恒洲听了村长的话,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屋子。卧室里新搭了一个床,上面铺着厚厚的新稻草,这是陈喜老婆从自家抱来的。 厨房里本来的杂物被归置到一起,放在角落里,那是以前老林头留下来的,有些东西奇奇怪怪的,几个媳妇觉得留着烧火也行,就留下来了。 厨房那半边,灶台收拾一新,虽然没有锅,但放了个瓦罐。墙角放了个水桶,里面已经打满了水。 “你瞅瞅,成不成。”陈有山问。他看到这屋子收拾的赶紧,心里也觉得满意,毕竟是他揽的活,里面还有他两个儿子,干得好他脸上也有光。 “很好了。”许恒洲满意地点头,他本来还在想找什么办法跟人买张床呢,这都弄好了。而且收拾的也干净,他们拎着行李就能住进来。 “村长,真是太麻烦您了,我今天就带着弟弟搬进来。”许恒洲说:“下午我就不去地里了,去捡些柴火什么的。” 陈有山道:“行,我去跟陈福说一声,让他给你记半天工分。” 许恒洲琢磨了一下,迟疑道:“村长,我看屋里床什么的都挺新的,应该不是这屋里原来有的……” 陈有山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摆摆手道:“你那几斤白糖给多了,他们拿着烧手,添点儿东西应该的。” 许恒洲想了想,道:“村长,您方便跟我说一下是那几家给我帮的忙吗?我想去拜访一下。” 他出的报酬确实是超过当地平均水平,但是那几家能做到这种地步,说明心底都不坏,可以相交。他和向辰初来乍到,不出意外要待好多年,跟当地人打好关系是必要的,这次就是个机会。 陈有山哈哈笑了两声:“拜访啥,就串个门子,你想去没问题,我给你带路。” “行,那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一起。”许恒洲道。 看完屋子,许恒洲和陈有山一起往回走,路上陈有山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帮他修房子的几户人家的情况。他还特意说明了一下当初找人时发生的事,表明不是他想占便宜把自己儿子塞进去。 许恒洲连声道谢,说自己明白,之后又跟陈有山闲聊了一句,旁敲侧击了解了一下他们家的情况。 回到知青点,向辰得知他们今天就可以搬家,高兴地原地转了两圈。 其他知青听了,纷纷来祝贺,许恒洲礼貌地回谢,然后跟向辰一起收拾行李。 只住了两三天时间,知青点里除了林嘉言和高扬,其他人他们都不怎么熟,分开也就是说一声,到省了他们事儿了。 林嘉言过来帮许恒洲捆被子,看到向辰眉眼弯弯,一副脱离苦海的样子,不甘心地凑过去:“辰辰啊,我跟你说,那里可偏了,你要是害怕,就回来,跟我住,我照顾你。” 向辰撇了撇嘴,眼神往床铺那边斜了一眼,故意气他:“我才不回来,跟你住也被尿湿褥子怎么办?” 林嘉言脸上一阵扭曲,被向辰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倒霉,昨天贾文星跟罗伟民打架,各自负伤,罗伟民鼻梁上的伤村里姚大夫看不好,就去了县城,贾文星不知道是不信任姚大夫医术,还是想躲懒,也跟着去了城里。 两人在县医院看病,一直到今天才回来。回来之后,罗伟民立刻拎着贾文星的被褥扔了出去,死活不肯再跟他睡一起。 中午知青们一回来,就面临一个难题,谁跟贾文星挨着睡。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毕竟罗伟民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 最后,有人提议,让贾文星睡靠墙的地方,这样好歹只有一个人挨着他睡。而且因为是轮着的,所以每人一晚,谁都不吃亏,就看谁倒霉,睡他旁边的时候中大奖了。 这个提议很快通过了,抗议的只有今晚睡墙边的两个人。倒霉催的,里面就有林嘉言一个,他跟另一个抽签,他比第二倒霉的还要倒霉一点儿,正好抽中,今晚就他挨着贾文星睡。 林嘉言生无可恋,许恒洲毫无同情心地一阵大笑,心里得意道:“该,谁让你老想拐我弟弟。” 许恒洲早有准备,行李没怎么拆开,现在需要收拾的也不多,他和向辰很快收拾好了。跟知青们到了个别,就背着行李准备离开。 林嘉言和高扬帮忙拎行李,到了地方,两人围着屋子来回转了两圈,羡慕道:“真是不错啊,除了离得远了点儿,比咱知青点好多了。” 许恒洲笑笑没接话,要是不好,他能费那么大力折腾着搬家吗? 林嘉言和高扬放下行李,见他忙着收拾,不好多坐,就先告辞了。 向辰从进屋起,眼睛就没闲过,四处打量,看哪都好,虽然这个屋子,不说跟他现代的家比,就是城里分的房子也比不过,但是在他眼里就是好,因为这是他和他哥的家。 家应该是个私密的、舒适的地方,不像在知青点,连吃口包子都要背着人,说点话都不方便,太憋屈了。 “先收拾一下,然后咱们去捡些柴来。”许恒洲拿出一条床单,先把铺在床上的稻草包严实,免得睡着睡着跑了。 然后又把这两天知青点用的那条被子垫在下面,上面再垫一床厚被子,铺上干净的床单,坐上去,软乎乎的,应该挺暖和。 “等我研究一下怎么盘炕,明年抽时间盘个炕,冬天就不冷了。”许恒洲道。 向辰正仔仔细细的把床单上的褶皱抚平,闻言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哥说的是电视上看得那种东北火炕。 “行啊,我还没睡过炕呢。”向辰笑道。他穿越之前火炕只在北方的一些农村能见到,穿越后,处在南北交界处,也不知道是就他们这没有,还是都没有,反正他没见过。 许恒洲见他高兴,也跟着笑起来:“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 向辰点点头,他们在知青点的时候,随大流啃了两个窝头,但是吃得很敷衍,根本没吃饱。 许恒洲把门关好,从空间里拿出一张桌子,两个凳子。然后又拿了些食物,问过向辰的意见,一大盆水煮肉片,一盘红烧鱼,一个酸辣土豆丝,再加一个三鲜汤,一锅米饭。 这些都是许恒洲提前做好放进空间里的,他们两个人,这么吃已经很丰盛了。 向辰虽然不挑食,但有好吃的谁想吃粗糙的食物,水煮肉片香辣滑嫩,特别下饭,里面的配菜别有滋味,时不时再来口嫩嫩的鱼肉,沾点儿汤汁吃,那叫一个香。要不是怕鱼刺卡着,他都想用鱼肉拌饭吃。 吃多了肉,再吃点土豆丝去去油腻,向辰很喜欢吃土豆,怎么做的他都喜欢。 就着这几个菜,向辰硬生生吃下两碗米饭,要不是许恒洲拦着,他能再来半碗。 “好久没吃这么爽了。”向辰瘫在凳子上感叹:“要是天天能这么吃就好了。” 许恒洲把东西收到空间里,又让向辰去床上坐着,把桌子凳子也收了,他们这屋里本来没有的东西,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放在外面好。 “放心,供你吃饭我还是供得起的。”许恒洲笑道:“以前跟人住的近,还要防邻居,现在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什么都行。” 许恒洲带着一空间物资,说话时底气十足。 向辰乐得眉眼弯弯,甜蜜蜜道:“哥,你真好。” 许恒洲被哄得开心,面上却故作严肃:“少哄我,一点儿好吃的就把你拐走了,要是别人给你吃的,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好?” 向辰大呼冤枉,垂着眼角委屈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才不要别人给我的,我就要你的。” 许恒洲撑不住了,嘴角上翘,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从空间里拿了他喜欢的小零食出来给他,让他留着慢慢吃。 吃过午饭,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许恒洲去找了几个石头搭了个小灶。厨房里那个瓦罐不大,跟大灶不匹配,他还得想法子弄口锅来。 这时候的锅都是又大又厚又重,要用工业券才能买,是农村家庭里的重要财产之一。许恒洲空间里也有锅,但跟现在的差别有点大,什么不粘锅无烟锅,还不如一口笨重的大铁锅。 “哥,你看这是什么?”向辰在厨房里收拾,突然拿着一个东西跑出来。 许恒洲仔细看了一下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一个竹子做的圈,还连着一些其他零碎部件,烂得要掉了。 “好像是个套子。”许恒洲道。 向辰疑惑:“套子是什么?” “活动陷进,放在山林里,可以套小动物。”许恒洲解释:“这屋子的原主人会打猎,应该是他以前的东西。” 向辰来了兴致:“这还能用吗?” 许恒洲接过来摆弄了一下,竹子做的不结实,关键的部件坏了,不能用了。要是铁的还有修的价值,这个就没什么用了,不过要是铁的,也留不下来,早让村里人拿走了。 向辰听他说不能用,有些丧气,许恒洲安慰他:“等我们安顿好了我给你抓野物,野鸡炖汤不错。” 向辰眼睛一亮:“还要小兔子!” 许恒洲满口答应:“好,小兔子,给你养两只。” 他心里好笑,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不过男孩子,以后还是给他弄条狗崽养着吧,养兔子像什么话。 向辰还沉浸在兴奋中,碎碎念道:“听说兔子繁殖的特别快,养两只会变成好多好多只,烤兔子、红烧兔子、香辣兔腿、干锅兔肉、麻辣兔丁……哥,我们一天做一样吧!” 许恒洲:“……” 第89章 没名字 搬家的第一天下午,许恒洲和向辰忙进忙出,终于把能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缺少的也记录下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置办。 厨房里堆了一些干柴,是下午许恒洲和向辰一起去捡的,他们住在山脚下,别的不说,捡柴都比别人方便。 堂屋里放了个木墩子,那是向辰捡柴的时候看见,让许恒洲搬回来的,他们现在没桌子没椅的,搬个树墩子回来,放东西挺合适的。现在那个树墩子上就放着两个带盖子的饭盒和水壶。 窗子也糊起来了,村长带许恒洲来看房子的时候就说起过这个问题,还说他家里有几张能用的报纸,要是他需要可以给他拿来。许恒洲拒绝了,说自己带了能用的纸。 他用得是一种半透明的油纸,防水性能好,纸质比较韧,贴好之后,房间里少了飕飕的冷风,立刻暖和不少。 里屋卧室里放着他们的行李包,还有装着东西没拆开的,以后再往外拿东西,也可以用这个做掩护。 这就是他们家目前全部的家当了,许恒洲绕着房子转了两圈,心里有个规划。乡下地方大,他想把屋前那块地圈起来。从地上残留的痕迹看,原房主老林头也是曾经在房前建过篱笆,但是这还不够,许恒洲的打算是砌个围墙,一是安全性更高,二是他毕竟身怀秘密,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 不过这个事急不来,最起码得等他在村里立住脚,跟村人更熟一些,才好开口说这个事。 另外,他进村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家房间屋后都有一块菜地,据说知青点的知青们也有一份自留地,给他们种点儿青菜补充平日所需。 许恒洲琢磨着,他这里地方大,屋后看着挺平整的,不知道能不能跟村长要来,也种点儿小青菜什么的。 到了晚上,许恒洲用已经清洗过的瓦罐煮了一罐肉粥,加点清爽的小菜,再来一盘切好的饭后水果,向辰吃得直喊撑。 许恒洲好笑地拉他起来转了两圈,顺便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向辰眼睛一亮,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他哥描绘出的那副画面。 “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棵树!”向辰道:“种果树吧,夏天可以乘凉,还能吃果子。” “行。”许恒洲大方的同意了:“我看看这里能不能种葡萄,要不给你搭个葡萄架吧。” 向辰拼命点头,这个好啊,葡萄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吃不完还能晒葡萄干,葡萄架下面放张躺椅,夏天睡着多舒服。 “葡萄架和果树都想要。”向辰眼巴巴的看着许恒洲,“哥,我们都要吧。” 许恒洲看了看房前的这块地,默默把心里面围墙的距离往外挪了一圈。行吧,想要都要呗,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可以都要! 这一晚两人都睡了个好觉,尤其是许恒洲,他前两天几乎都是浅眠,一点儿动静就醒了。 今晚才终于踏实了,没有人打呼磨牙,没有难闻的脚臭,只有怀里泛着奶香的小孩,一头软毛在他颈间蹭蹭,呼吸平稳的陷入沉眠。 第二天,许恒洲照旧去地里干活,这几天相处下来,村里人对他印象不错。长得好看还懂礼貌,没有城里人那股瞧不起人的劲儿,跟谁说话都是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干活也不偷懒,认真细致,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所以今天许恒洲去地里的时候,就有村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了,问他昨天下午怎么没来。 许恒洲一副笑模样,和气地说昨天下午搬家,又摆出一副苦恼的模样,说家里缺的东西多,他有心置办一些,就是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该找谁。村长那么忙,他也不能老麻烦他。 这个自称姓于的婶子立刻拍着胸脯说:“嗨,就这么点事儿,问我啊,我晓得。” 于是许恒洲就从于婶子嘴里,知道了村子里哪些人会做木匠活,哪个做的最好。哪家能烧瓦罐大缸,做出来的东西结实耐用。 其他信息也听了不少,许恒洲态度放得低,于婶子说着就停不下来,许恒洲默默记下不少信息。 乡下百姓,习惯了自给自足,大河村还有不少手艺人。这时候虽然私下不通买卖,但是手艺人做点活,换些粮食生活用品什么的还是允许的。 这对于许恒洲来说是个好消息,家里缺的东西太多,全从城里“买”,光运输就是个大问题,还有票据什么的,拿出来多了也让人起疑,如果村子里有人能做,最起码不会问他要票。 于婶子说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放下锄头喘了口气,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没停着,手上一直做着活呢,否则只说闲话不动手,让人看见了报给队长,要扣工分的。 向辰机灵的很,他哥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也跟着乖乖听着,不插话,就眨着大眼睛看着于婶子,满眼的好奇,激得于婶子恨不得把自己知道全捣腾出去。 这会儿见于婶子停下来,向辰连忙把他提着的保温杯打开,倒了满满一杯热水给她:“婶子辛苦了,快喝口水润润喉咙。” 于婶子惊讶地接过他手上的杯盖:“呀,这水咋还冒烟呢?这么久了还热的?” 向辰一脸骄傲:“这是我哥从大城市带回来的,能保温,热水倒进去一整天都是热的,可好用了!” 其实是许恒洲从空间里拿出的便宜保温杯,超市里十几块就能买到的那种,他挑了几个没有奇奇怪怪涂层的,拿着备用。宋文彬去西北的时候,许恒洲也给他装了一个,当然,那个是个高档货,应该能用很多年。 于婶子稀罕的不行,眼睛盯在向辰手上的杯子上,连水都忘了喝了:“这是不是就跟那开水壶一样?” 他们村里,有进城做工的,回来就说过这个好东西。于婶子家隔壁那家,儿子有出息,娶了公社里一个干部的闺女,人家陪嫁的就有一个开水壶。好家伙,热水倒进去大半天还是烫呼呼的,用着实在方便,村里谁家没去看过,就是于婶子自己,都眼热的不得了。 向辰点点头:“差不多吧,都是一个原理。” “真好。”于婶子更挪不开眼了,恨不能把向辰手上的杯子拿过来好好看看。 “您快喝吧,水该凉啦。”向辰笑眯眯道。 于婶子哪还有心思喝水,她心不在焉的把杯盖凑到嘴边,一口温热的水进口,她愣住了,怎么是甜的? “这……”于婶子端着杯盖迟疑了:“这水咋这么甜?” “放糖当然是甜的。”向辰道。 于婶子愣了一下,拿着杯盖有些不知所措,要是普通的白水,她喝就喝了,这在村里不算啥。但是糖水,那是能拿出来待客的,她咋能占人家便宜。 “您放心喝吧。”许恒洲笑道:“您不知道,我们这批知青走的急,我家里就剩下我们兄弟俩,家里的东西不得都收拾带走?!还有以前攒的一些票什么的,能用的都用了,换了不少东西,好歹得够我们兄弟在咱村安个家,您说是不是?” 于婶子一琢磨,可不是这个理儿?别的知青就带着点儿被褥干粮,其他东西就看爹妈给准备的,这俩兄弟把家搬来了,难怪问她置办家当的事。 她本来还想着,问了也没什么用,两个一个小年轻,一个小娃娃,哪请的来人给他们做家具烧水缸粮缸。现在看来,人家手里可能有不少好东西,不说别的,就这白糖,这保温杯,哎哟喂,她要是会做木工,都恨不得自己上了。 不过这兄弟俩真是不会过日子,怎么这么败家哟!于婶子心里叹息,这么甜,放了多少糖啊。 “来来来,我把水给你倒回去。”于婶子不肯喝糖水了,俩孤零零的小兄弟,她好意思占人家这点便宜。 向辰捂着杯口不让她倒,许恒洲拦着说:“婶子婶子,您听我说,我们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知道,您能开口给个指点,我和弟弟都感激您,这糖水您喝得。” 向辰也跟着点头:“婶子您喝吧,我哥哥说你人特别好,昨天上午还帮他忙了,我今天特意多多放了糖的,就是为了感谢你。” 兄弟俩一唱一和,说的于婶子脸都红了:“诶,帮什么忙,就是给他绑了个锄头把,你们城里娃娃不会做这些很正常,搭把手的事。嗨呀,还搞得这么客气。” 她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是高兴的表情,毕竟没有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 最后于婶子还是喝了那杯糖水,要不是不好意思,她都想拿回家去给家里的孩子喝。 喝完糖水,于婶子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们就放心吧,你们的事包在婶子身上,保管给你找好了。” “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许恒洲和向辰连忙道谢,向辰又抱着杯子要给她倒糖水,于婶子不要,向辰便说,这糖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都是他们的心意。 于婶子听了感动得不得了,连声夸奖向辰,最后见向辰坚持,她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把糖水让她带回家里。 开始那杯她喝就喝了,这还有这么多,她一个老婆子哪能这么贪嘴,不如带回家给家里人甜甜嘴。 “我回家去拿个碗,快得很。”于婶子眼巴巴的看着向辰。 “没事,您把杯子拿回去,下午再带来就行了。”向辰把杯子递过去。 于婶子连连摆手不敢接,这可是贵重东西,她弄坏了咋办,可赔不起人家。 于婶子叫来一个在田埂上玩耍的小孩:“二狗,去跟我家花妮儿说,拿个大碗来地里。” 小孩听了话就跑了,不一会儿带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竹篮子。 见到于婶子,小姑娘喊了一声“娘”,眼神怯怯地看了许恒洲和向辰一眼,往于婶子身边靠了靠,才从篮子里端出一碗水给于婶子。 “我是让你拿个碗,你咋还装了水。” 小姑娘眨眨眼:“我还以为你渴了,不然要空碗干嘛,我还给我爹也带来一碗,一会儿给他送去。” 于婶子探头一看,可不是,篮子里还有一碗水。“你这个蠢丫头。”于婶子笑骂了一句,心里其实是开心的,闺女心疼她,哪能不开心呢。 “娘给这两个哥哥帮了忙,他们谢我,送咱糖水喝呢。”于婶子喜滋滋的解释了一句,把碗里的水倒了。 向辰连忙拧开杯盖,把里面的糖水全倒进去,大瓷碗很大,向辰倒完,里面才装了一大半。 于婶子捧着碗凑到女儿嘴边:“快,先喝一口。” 花妮儿抿了一口,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好半天才舍得咽下去:“娘,真甜!” 于婶子推推她:“快谢谢哥哥。” 花妮儿笑眯眯的跟许恒洲和向辰道谢,两人连忙说不客气。 “婶子,你家孩子教的真好。”许恒洲夸赞了一句,又说:“以后多带带我家辰辰,他呀,看着这么大了,除了学习好,性格乖点儿,其他的事儿懂得少,我做工,放他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 “哥!”向辰扯了扯他的衣服,脸有些红。 “那有啥。”于婶子一口应下:“我家老二跟你弟弟差不多大,回头我让他带着你弟弟,花妮儿也去,别让你哥欺负人家,听见没?” 花妮儿连连点头,于婶子想到许恒洲刚才的话,好奇问:“你弟弟都上学啦,读几年级?咱村里以前有个村小,现在没了,可惜了,不然还能你弟弟继续去读书。” 许恒洲矜持地笑了笑:“他读高二,高三上了没多久。” “啥?”于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许恒洲说的是三年级吧,她咋听着像高中啊。 许恒洲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并解释道:“他读书上有些天分,小学上的早,还跳了几级。” 于婶子看着向辰的眼神,跟看个金疙瘩一样,高中生啊,他们村进城做工的几个,才读完初中。这要是在古代,得是个小状元吧! 于婶子更下定决心,要让自家孩子跟向辰多交流,咋样也得沾点文气不是。 说话间,她们这块地上的草都锄干净了,几人换了个地方,继续边干活边说话。 于婶子见花妮儿端着糖水跟她一起跑,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把水给泼了。最后实在不放心,把她篮子里的那碗水也拿出来说:“别给你爹送了,把糖水倒两个碗里,免得撒出来,你赶紧拎回去。” 向辰见她准备泼水,连忙拦住:“等等,婶子这水给我洗洗杯子吧,盖子有点儿粘不好拧。” 于婶子把水给他,见他洗完杯盖把水泼掉,心疼的不行:“这水还是甜的呢,咋就倒了?” 向辰愣了一下,讪讪道:“我忘了。” 于婶子把剩下的水倒进杯子里,来回涮了两遍,问他们:“喝吗?” 许恒洲和向辰都摆手,于婶子便把这水倒进空碗里,和花妮儿一起分着喝了。之后再把大半碗糖水分两个碗装,让花妮儿带回去。 上午做完工,许恒洲和向辰结伴回家,并跟于婶子约好,下午还在一起做。 回到家,向辰把保温杯重新洗过一遍,放在他们家放东西的大树墩子上。这个杯子已经拿出去见过人了,收起来不好,虽然以后他和他哥都不会用,但是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许恒洲打水洗了把脸,出门见向辰正在用他砌的灶边烧火,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今天表现不错。” 今天的事却是他计划好的,这些杂事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作为外来客,对这个村子里的人实在了解太少,找人帮忙可以省下很大的功夫。 当然他也可以去找村长或者陈福,两人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肯定不会吝于帮这个忙。 但是许恒洲觉得,他一个外来的,如果一直只跟村里的干部打交道,只会更加拉开和村民的距离。也不是说他要和村人多亲近,但最起码应该有交好的几家,以后有个什么事,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于婶子是他选定的人之一,在知青点的时候,他听知青们说过一些村民的信息,还让向辰偷偷跟蒋淼打听过,最后选定几家风评比较好的慢慢接触。 于婶子虽然不姓陈,但是娘家里叔伯兄弟很多,一家子也是大河村的大户,她嫁的男人姓陈,跟村长家还是一脉的,两人的爷爷是兄弟,两家关系也还好。 于婶子自己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虽然有点八卦,但是许恒洲也看中了她消息灵通。她男人家里兄弟五个,他家在大河村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今天跟于婶子搭上线,算是解决了很多问题。 一是家里缺的东西有着落了,于婶子找来匠人,他只需要给报酬换东西就行了,不用自己费力气打听,也不怕人坑他。 二是借着于婶子的口,把自家物资还算充足的事传出去,以后他再置办什么,也有个由头。他家底都搬来了,置办点东西怎么了。 至于把向辰成绩宣扬出去,算是临时起意,不管在什么地方,学习好的孩子总是讨大人欢心的。 许恒洲觉得,做农活确实很辛苦,他才做了些简单的,就已经觉得累了,听说农忙的时候,能把壮汉累趴下。他做就做了,但是向辰怎么办?长大了总要下地的,不然什么都不做让他养着,村里人的偏见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在村里干什么比较轻松?教书。就算村长都要下地干活,但是老师不用,也不是不用,农忙的时候还是要干的,但总比一年四季种田轻松。 虽然村里现在没有小学,但是并不是村长不想建,而是以前的老校长没了,没有老师,加上那几年饥荒,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读书,村小就这样荒废了。 现在村里也有小孩读书,不过要走近一个小时去公社小学,如果村里有小学,相信大部分家长还是愿意让孩子就近就读的。 向辰还小,还有几年时间给他慢慢筹划,他总能想办法说服村长重建村小。那时候,他今天的铺垫就能用上了,年纪小怎么了?天才教出的学生,能差嘛。 许恒洲的心思向辰猜不到,他只是尽量配合他哥,反正他哥永远是对的。 “看我生好火了。”向辰得意地扬了扬头,撒娇道:“哥你下次不能跟人说我什么都不会了,多丢人啊!” 他掰着手指头慢慢算:“我会洗衣服做饭,以后也能捡柴,等咱们有了菜地,我也会学着种菜,等我长大一点儿,我去下地干活,以后哥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许恒洲被他说得心头发软,他家小孩从不会让他失望:“好,我家星星最能干,以后不说你了。” “也不是不能说。”向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们悄悄说,我做错事了罚我也没关系。” 许恒洲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他家小孩这么乖,怎么会做错事,就算做错事,他也不会罚他,怎么舍得。 第90章 要上山 下午去干活,于婶子特意拿了两个竹筐送给许恒洲。 许恒洲跟她道谢,她摆手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自家编的,你拿出用。” 大河村临水靠山,自然资源丰富,山上有一片竹林,虽然是集体的东西,不允许私人砍树打猎,但乡下管得其实没那么严。 平时捡些柴火,砍两根竹子编框编篮子,孩子们捡野菜蘑菇,摘些野果子,这些都是允许的。 于婶子的男人陈大树能用竹子编各种东西,他家里不缺这个,于婶子早上受了许恒洲一杯糖水,回家之后一家子分着喝了,总觉得还是占人家便宜了,于是下午就给他拿了两个竹筐来。 “明天上午,我家小子去山里头捡柴,要不让你家小孩一起去?”于婶子苦口婆心:“这冬天啊,多攒点柴火准没错,煮饭烧水,一眨眼柴火就用完了。万一下雪,柴火捡回去都是湿的,烧个饭跟烧房子一样,满屋子都是烟。” 许恒洲受教地点点头:“您说得对,那就麻烦您了,明天让我弟弟跟着一起去。” 于婶子保证:“放心,肯定让我家小子照顾好你弟弟。” 下午干完活,许恒洲把两个竹筐搬回家,想着下午于婶子的话,多存点柴确实有备无患。 可是他们家,着实不算太大,干柴大量堆放在厨房里也不安全,他想了一下,计划得先变一变,前院盖个小屋,或者搭个棚子也行,可以用来堆柴火放杂物,他看别人家院子里就是这样的。 另外,厕所也得盖一个,自家弄个干净点儿的,用着方便,否则大冬天的,去解决生理问题,再冻出个好歹就搞笑了。 打定主意,许恒洲准备抽时间去找村长说说,这种要动土的事,跟村里的主事人说一句是应有的本分。 没等他去找村长,村长先找过来了,当时许恒洲和向辰刚吃完晚饭,正靠在一起吃水果,听见外面的喊声,许恒洲连忙把手上的果盘收起来,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不该放在外面的东西,这才把门打开。 “辰辰,快去倒水来。”许恒洲把陈有山迎进来,打发向辰去倒水,他们家那个瓦罐一直用小火温着热水,随用随取。 “吃饭了吗?”陈有山先跟许恒洲寒暄了两句,问他在这里住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缺的。 许恒洲先感谢了陈有山一番,犹豫半晌,在他的催促下,把于婶子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您也知道,我们没什么经验,全靠村里长辈提携,您为我们兄弟做的事,我们也放在心里,这不,又有事麻烦您,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有啥不好开口的。”陈有山知道许恒洲跟那个姓贾的知青不一样,性子安分,不随便找事。找他帮忙,肯定是有实事需要帮助。 “那我就直说了。”许恒洲腼腆地笑了笑:“我想在前院搭个小屋子,棚子也行,存点柴火我们兄弟好过冬。” 他没提厕所的事,准备等人找来,柴房建好了再说这个,只要他报酬给够,不怕村里人不帮他建。 “这是小事。”陈有山不在意道:“我给你找人盖个棚子,快得很。” 冬天是村子里农活最少的季节,找几个人过来帮忙盖个棚子,对陈有山这个村长来说没什么困难,实在不行,他几个儿子,还有他侄子,哪个做不了这些活。 而且,陈有山觉得,这个许知青是个有见地的,跟他打交道以来,见到听到的,他从不占人便宜,也不让帮了他的人吃亏,这也是陈有山一口应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时候向辰倒了杯热水进来,递到陈有山手边:“村长伯伯,您喝水。” “真懂事。”陈有山接过杯子,夸了向辰一句,拿着杯子也没喝,反而来回打量:“这就是大树他老婆说的,那个保温杯?” 早上于婶子见了个洋玩意,中午就跟人炫耀过,村里人大都晓得了,新来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知青,把家底都搬来啦! 大城市来的,带得好东西可多了,人也大方有礼貌,这评价是于婶子说的,她把许恒洲兄弟一顿好夸。 还有向辰是个天才的事,她也没落下,村子里人都不敢相信,要不是许恒洲和向辰住得远,而且才来跟人不熟,早该有人上门看稀奇了。 “是,这是保温杯。”向辰给村长倒水用得就是这个,他们一共摆出来两个碗三个杯子,分别是他和他哥的,这个干脆拿出来待客用算了。这时候也不用计较用保温杯待客不够讲究,看村长这稀罕劲儿,就知道他可喜欢了。 “真好。”陈有山感叹了几句,小心翼翼的端着杯子喝了口水,里面是甜甜的糖水,许恒洲和向辰发现,白糖、糖水等等一切带甜味的,简直是刷好感的利器。 “给我喝啥糖水,你们小兄弟过日子,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陈有山语气一点儿都不严厉的训斥了两句,显得跟许恒洲两兄弟很亲近。 “您帮我们这么多忙,喝口糖水怎么了?”许恒洲故作生气:“您要是这么说,我们以后可不敢再找您帮忙了。” 陈有山脸上笑开,觉得面前这孩子真是心眼实,以后他得多照看着点儿,别让他们兄弟被人给欺负了。 “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你叔我没啥大本事,这村子里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陈有山喝着热乎乎甜蜜蜜的糖水,跟许恒洲说话更亲近了许多。 许恒洲打蛇顺杆上,立刻道:“叔,那以后我们兄弟就多麻烦您了。” 陈有山满意地点点头,心眼实,有眼力见,这年轻人不错。 “对了,我来跟你说个事。”陈有山喝完水,一拍大腿道:“你不是说要去陈老三他们几个家里走动走动嘛,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个的,本来准备今晚带你去,你看看,这说话说忘了,天都晚了。” “没事,我们明天去也行。”许恒洲安慰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来找我都可以,就您的时间。” “那就明天吧。”陈有山道:“明天晚上咱们早点去。” “行。”许恒洲应下。 陈有山说完正事,起身要走,许恒洲又留了几句,见他坚持,便打着手电把他送出一段距离,然后才回来。 “哥,咱们干嘛不把这个杯子送给村长啊,他好像特别喜欢。”许恒洲一进屋,向辰便好奇问道。 他刚才看见,陈有山来来回回把杯子看了好多遍,水喝完了都没放下。一个保温杯能换来村长的好感,那太值得了。 “他不会要的,送了可能会起反效果。”许恒洲解释道:“这个杯子于婶子见过,村里人也晓得,如果出现在村长家,你想想村里人会怎么想?村长是个聪明人,我就算送了他也不会收,咱们送得礼‘太重’,他反而会起防备心。” 向辰受教地点点头:“哥,还是你聪明。” 许恒洲摸摸他的头,笑道:“星星也聪明,以后我慢慢教你,别着急。” 向辰不是个笨小孩,只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受到的教育让他对这些事务理解不够透彻。他愿意听愿意学,许恒洲就愿意教,没什么不能给他的。 “对了,我答应于婶子,让你明天跟她儿子一起进山捡柴。”许恒洲突然道。下午向辰没去地里,不知道这件事。 “可以呀。”向辰听他和村长的谈话,知道家里要存柴火过冬,能多做些事为他哥分担一些,向辰觉得挺开心的。 第二天早上,许恒洲还没去上工,于婶子便领着一群孩子来到他们家门口,其中就有她的女儿花妮儿。许恒洲连忙请他们进来,于婶子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带他们来认个路,让孩子进山吧,咱们该去上工了。” 其实山里的孩子,哪会不知道这边路怎么走,于婶子是想着向辰第一次跟其他孩子一起进山,特意带人过来给许恒洲看看,好安他的心。 许恒洲哪儿会不明白她的好意,这时候不好多说什么,他转身锁好门,于婶子正跟向辰介绍自己的儿子:“这是我儿子黑娃,比你大一岁,他要是欺负你,你跟婶子说,看我怎么收拾他。” 黑娃人如其名,黑得很,跟白嫩嫩的向辰站在一起,简直是鲜明的对比。他听见他娘这么说,不满地撇撇嘴。 “婶子,我收拾好了。”许恒洲走出来,于婶子把手上提着的一个小背篓递给向辰,又跟许恒洲解释:“昨天忘了给你这个了,小娃娃上山,背个背篓方便。” “真是谢谢您了。”许恒洲连忙道谢,帮着向辰背好那个明显是新编好的背篓。许恒洲猜,这个背篓应该是昨天晚上现编的。 “嗨,客气。”于婶子摆摆手,跟许恒洲一起往田里走,临走还嘱咐自己女儿花妮儿,要多照顾向辰。 大人们一走,孩子们便活泛了,几个小孩围着向辰,像看什么稀罕玩意一眼看着他。他们中间,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有的都没出过村子,还没见过城里小孩长什么样。 “我叫向辰,你们叫什么名字?”向辰先开口,摆出一副友善的态度。 “我叫石头。” “我叫山子。” “我叫梅子。” “我叫三丫。” “我叫……” 几个孩子纷纷自我介绍,说完还想问向辰什么,黑娃皱眉喊道:“好啦好啦,你们还上不上山?边走边说不行啊?” 其他小孩哄笑一阵,一个个灵活地往山上跑,向辰跟在后面,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第91章 野苹果 进了山,孩子们四散开来,时不时寻摸些东西扔进背后的小背篓里,说是进山捡柴,实际上捡的可不止是柴。 向辰看见,那个叫梅子的女孩,摘了许多叶子肥大的植物,一会儿就堆满了小半个竹筐。 花妮儿一直跟着向辰身边,见他满眼好奇,主动解释道:“梅子她妈是村里喂猪的,她打的是猪草。” 向辰恍然,难怪其他孩子都没有捡那种植物。搞明白后,他便不再盯着看,跟着其他小孩,捡一些干枯的树枝放进自己的背篓里。 “别捡那个,那个烧了烟大,捡这个。”花妮儿把自己捡的拿给他看:“这个树枝特别经烧,还有这个,这个引火好使。” 向辰一一记下,佩服地跟她道谢:“谢谢你,你懂得真多。” 花妮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之后更是处处提点向辰,把自己的经验全都告诉他。听向辰说他家要存柴火,花妮儿还跟他说,他们这些小孩捡不了多少,小树枝都不经烧,最好让他哥来砍两捆柴搬回去。 向辰记下,决定回去就跟他哥说。 向辰第一次上山,走得慢,渐渐就跟花妮儿落在后面了,只能隐约听到其他孩子的声音。 向辰的背篓不算大,他一心捡柴,这一会儿就把背篓装了个半满。这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欢呼声,花妮儿连忙拉着向辰往前跑:“快走,他们肯定找着什么好吃的了。” 等他们跑到,只见所有的孩子都围在一颗小树周围,树上还爬着一个男孩,又黑又瘦,正是花妮儿的哥哥黑娃。 “花妮儿,接着。”黑娃见妹妹来了,把手上刚摘下来的果子扔过来,花妮儿一把接住,惊喜道:“呀,是野苹果。” 其他小孩催着黑娃赶紧摘,有两个男孩摩拳擦掌,要不是树太小,他们都想也爬上去了。 “急啥,这不摘着嘛。”黑娃灵活的跟个猴儿一样,来回翻腾,很快就把能见到的果子都摘下来了。那树很小,枝干也细,幸亏他是个小孩,否则都得把树干压折了。 树上的果子很少,只有寥寥几个,就算树这么小,也不该只有这几个果子。向辰猜,肯定已经被人摘过一遍了。 黑娃摘完果子,抱着树干出溜下来,一群小孩瞬间围上去,等着分果子。 他们八个小孩,但是果子只有五个,黑娃挠挠头,指着其中两个年级很小只有五六岁,跟着哥哥姐姐来的孩子说:“你俩不分了。” 两个小孩脸一垮,牵着哥哥姐姐的手不敢说话,他们的哥姐脸上也不高兴,但还是没说什么,显然默认了黑娃的分配决定。 村里大孩子不喜欢带小的,除了嫌他们爱哭闹又碍手碍脚,就是因为一旦找到点什么能进嘴的东西,自己的一份就得分给弟弟妹妹,毕竟他们小,出不了什么力,没有分配的资格。 少了两个人,但是果子还不够,几个孩子看看向辰和花妮儿,都没说话。 花妮儿也是哥哥带出来的,但是她年纪够了,能干,不拖后腿,就算没有她哥,她自己也能爬上树把果子摘下来,所以她也该有一个。 如果给花妮儿,那向辰就没有了,黑娃用衣服兜着几个果子,嘴里嘟囔了一句:“真麻烦。” 他把另几个果子分了,手上只剩下一个,走到向辰面前,不高兴道:“给你。” 向辰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我不要,你吃吧。” 看这几个孩子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很少能有这样的收获,他不缺这口吃的,没必要跟人家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黑娃不耐烦道:“让我娘晓得了,又得叨叨我。”说完把果子塞进向辰手里。 向辰捏着黑娃塞过来的果子,弯起嘴角,他不是稀罕这一个果子,是觉得,这孩子真有意思,用后世的话说,有点小傲娇。 向辰仔细看了一下手上的果子,花妮儿说是野苹果,他看形状确实是苹果,只不过小很多,比他自己的拳头还小一圈,外皮是青色的,凑近闻一闻,还有点儿苹果香。 其他小孩早就开始吃了,用衣摆擦一擦,或者直接用手抹两下,然后就直接开啃。包括那两个小的,嘴里都含了一块哥姐咬下来的果肉。 黑娃凑在花妮儿身边,腆着脸笑:“妮儿,给哥咬一口。” 花妮儿抿嘴笑了一下,自己咬了一大口,把剩下的给她哥:“给你吃。” “嘿嘿嘿,哥下次再给你找好吃的。”黑娃接过来就啃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跟花妮儿保证。 向辰看他们吃得香,嘴里也馋了,别的孩子都没洗,他要是找水洗苹果,好像有点异类。 向辰想了想,算了,反正这野果子也不可能打农药。他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把衣摆掀起来,用力擦了擦苹果,然后一口咬下去。 下一刻,向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被酸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其他孩子看到向辰的窘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酸啊!”向辰捂着腮帮子,怀疑自己牙齿是不是还好,看其他小孩依旧吃得欢实,他都怀疑是不是只他一个拿了个酸果子了。 “慢慢吃,能尝到一点甜。”花妮儿笑完,跟他说:“野苹果还不算最酸,下次带你去摘山楂,那个更酸。” 她不说还好,一说向辰嘴巴里都开始冒酸水了,这野苹果都这么酸了,比这个更酸的该有多酸啊。 几个小孩嬉笑着把分到的果子啃得干干净净,果核都差点咬碎了咽下去。向辰忍着酸慢慢啃着他手上的青果子,人家舍不得吃送他的,他不喜欢也不能扔了。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花妮儿说的是真的,吃着吃着,向辰觉得好像是有一点回甘,酸过之后,嘴里慢慢有点甜味,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其实没那么酸,让他忍不住再吃下一口。 就这样一口一口的,那个小小的野苹果被向辰吃光了,他舔了舔嘴唇,竟然有点意犹未尽。 “好吃吧。”花妮儿笑着道:“咱们今天是运气好,要是晚点来,这几个果子早就被人摘走啦。” 向辰点头:“好吃。” 他觉得这野果子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下次再遇见,一定要带一个回去给他哥尝尝。 “有地方洗手吗?”向辰摊开手给花妮儿看:“手上好粘。” 黑娃在旁边听见,嘀咕一句:“咋这娇气。”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带着向辰找到一处溪流,清透的山泉水在山间淌过,走近就能感受一股清新的水汽。 向辰蹲下洗了个手,水有点凉,他匆匆洗干净后就不再碰凉水。其他孩子也蹲下洗了个手,有两个还捧着水喝了两口,看得向辰一阵龇牙,真是不怕冷。 洗完手,大家原路返回,向辰还是和花妮儿走在一起,黑娃走在花妮儿的另一侧。 路上,花妮儿想起刚刚吃过的野苹果,回味道:“苹果真好吃,要是还能再吃到就好了。” 黑娃甩着手上的树枝,四处乱拍,听见妹妹的话,嘲笑道:“想得美,这是最后一茬野苹果了,想吃,等明年吧!” 花妮儿遗憾地叹了口气,向辰听得好笑,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我带了饼干,你们吃吗?” 昨天于婶子说让自己小孩带向辰一起上山,许恒洲就想着,小孩子一起玩,吃个饼干糖果什么的,最容易打好关系了。所以早上走之前,许恒洲给向辰包了一小包饼干,让他带着跟小伙伴们一起吃。 花妮儿眨眨眼:“饼干是什么?” 向辰掏纸包的手顿了一下,犹豫道:“是点心的一种吧。” 别的小孩听说有吃的,都围了上来,看着向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米黄色的长方块,上面还沾着芝麻。 “这就是饼干呀!”花妮儿惊叹:“城里的点心长得真奇怪,我外婆给做的点心,不是这样的。” “城里也有其他点心,不长这样。”向辰摊开纸包,又看了一眼旁边围了一圈的小孩,个个眼巴巴看着他手上的饼干。 “好像不够分啊。”向辰皱眉。 这种饼干挺大块的,冬天口袋大才能装得下,就算这样,几块饼干一包,也不小了,再多口袋就装不下了。本来许恒洲想着,他和于婶子的孩子一起,一人一块总够的,没想到这次同行的孩子这么多。 几个小孩,尤其是两个最小的,听他说不够分,眼圈都要红了,这可不是野苹果,以前怎么着都吃过。这可是城里的点心,他们听都没听过。 向辰一看,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一人一半好了,正好四块。” 他把纸包给花妮儿:“帮我拿一下。” 花妮儿连忙接过,两手捧着一动不敢动,向辰拿起最上面的那块,由于跑动中难免挤压,饼干边角碎得直掉渣。 “这是你们俩的。”向辰把饼干给那个叫石头的男孩:“你和你弟弟分,从中间掰开就行了。” 然后又拿了一块给梅子,让她分给妹妹,黑娃和花妮儿分一块,向辰和那个叫山子的孩子分一块。 几个小孩拿到饼干,都没敢动,见向辰把自己那块从中间掰开一半给山子,一半喂进自己嘴里,他们才有学有样。 “真好吃!” “好甜啊!” “酥酥的,好香!” “我吃到芝麻啦!” 几个小孩惊叹出声,半块饼干,吃得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仔细的品尝味道。 再怎么小口,半块饼干还是很快吃完了,孩子们不舍的舔着手指,嘴里的丝丝甜味,美好得让他们回味无穷。 “山子,你咋不吃了?”石头看见山子正把自己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饼干往兜里揣,好奇问道。 山子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孩,从见面起,就自我介绍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句话,其他时候,向辰都没怎么听见他的声音。 被石头这么一喊,其他人都看着山子,山子慌了一下,小声道:“我拿回去给我爷奶尝尝。” 其他小孩顿时懊恼,对呀,这么稀罕好吃的点心,应该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的,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呢?!一定是饼干太好吃了,他们才没控制住自己。 向辰听了,连忙拉住山子:“我把这个纸给你包着吧,放在口袋里全碎了会弄脏衣服的。” 原来包饼干的纸上还有很多碎饼干屑,他想想当时洗装了糖水的被子,于婶子说他浪费,于是问花妮儿:“碎的你吃吗?” 花妮儿连忙点头,向辰让她摊着手,把碎饼干屑全倒她手上。其他小孩眼馋的不行,花妮儿谁都不给,她哥也不给:“我们也带回家给爹娘尝尝。” 向辰一囧,他觉得这点碎饼干渣实在拿不出手啊,但是见花妮儿一脸珍惜的样子,向辰只好把包饼干的纸撕两半,分给花妮儿和山子,看他们小心翼翼包好,再放进兜里。 “下次我请你吃烤麻雀。”黑娃跟向辰说:“我给你打一只最肥的,保准好吃。” 向辰抿唇笑了一下,他知道这是黑娃在表达善意,以后还带他一起玩。 其他几个大孩子也纷纷保证,会回请向辰,山里的野果子让他们说了个遍,听得向辰都有些馋了。 连吃了两次好的,这群小孩兴致颇高,回去的路上乐得到处跑。他们的背篓早就满了,见向辰还在捡柴,就一个个自己捡了往向辰背篓放,很快装满了。 向辰看着多出来是柴火,面露遗憾,他现在沉浸在储存物资的兴奋之中,明明缺柴火,这么多堆在眼前,却背不走,多遗憾。 黑子见了,笑了一声:“这有啥。” 他去拔了一根长藤,把柴火捆成几小捆,几个大点的一人一捆,就这样帮他拎着。 他们在山林里待了小半天,这会儿该下山了,平日上山捡柴,都走的是一条更近的路。这次为了向辰,他们绕到向辰家门口,把柴给他堆好,才跟他告别。 “下次一起玩啊!” “好啊,记得叫我。”向辰站在门口送走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们。 人都走了,向辰返身去收拾自己捡回来的柴,按照他哥的打算,全堆在靠厨房的墙边,摆的整整齐齐的。他这几天没闲着,加上今天的,已经有一小堆柴火了。 向辰看得心满意足,许恒洲回来的时候,他还蹲在门边,哼着小曲数自己捡的柴。 许恒洲脸上带出点儿笑,他家小孩可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他提高音调,故意惊叹道:“哟,捡这么多呀!” “哥,你回来啦。”向辰转过头,一看见许恒洲,立刻站起来拉他看:“看,哥,我捡的,这么多。” 许恒洲竖起大拇指:“我家星星真厉害,帮哥哥大忙了。” 向辰高兴地脸颊通红,他哥夸他啦,他也不是完全没用嘛,拖油瓶养一养,总能长大干活的呀。 “其实不全是我捡的。”向辰乐完,不太好意思道:“有一些是其他小孩帮我捡的,还给我拎回来了。” “那也很厉害。”许恒洲摸摸他的头:“我家星星还小呢,以后会越来越能干的。” 向辰眉开眼笑,用力点头道:“嗯,我学了好多,以后肯定能干更多活。” 许恒洲见他这么开心,笑道:“今天很开心?” 向辰连忙把上午的事讲个他听,说到吃了个酸果子,向辰刚一回想,脸先皱了起来。 许恒洲失笑,看来那个果子真的很酸了。 “但是吃到后来,还挺好吃的。”向辰咽了口口水,“下次再遇见,我给你带一个。对了,他们还说要带我去摘山楂呢,那个更酸。” 许恒洲敬谢不敏,看向辰的模样就知道有多酸了,他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还是让小娃娃们多吃一点儿吧。 “我把饼干分给他们了。”向辰又说起分饼干的事,最后挠挠脸:“花妮儿把那点碎的拿回去了,怪不好意思的,当时人多,我本来想说,回家我给她拿几块完整的。” “没事。”许恒洲安慰他:“你们小孩子分口吃的,于婶子他们不会介意的,咱们家还托了于婶子办事,以后总有机会谢他们。” 他听向辰的描述,知道于婶子家两个孩子都很关照向辰,投桃报李,他也愿意多给于婶子家一些实惠。 下午其他孩子不上山,许恒洲不放心向辰一个人去山上,向辰只好背着小背篓去村子里捡。 村子里也有很多树,只是柴火不那么多,落下来的枯枝,村里人路过的时候顺手就捡回去了。但是向辰目前沉迷捡柴存柴,不愿意浪费时间,决定去村子里碰碰运气,蚊子腿上也是肉嘛。 许恒洲听他说完,心里好笑,当初向辰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个劲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好理解,就像是玩游戏,很多人跟仓鼠一样,就喜欢囤物资,看着存着的东西一点点变多,心里会有一种满足感。向辰现在就是这样,一心只想把自家门前堆出一个大大的柴火垛。 第92章 有回报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弟弟不来?”田地里,于婶子大声问许恒洲。 “不来。”许恒洲直起身,笑着跟于婶子道谢:“真是多谢婶子了,辰辰回家跟我说了,黑娃和花妮儿都很关照他,还让我跟你道谢呢。” “嗨,你们这些城里娃娃,就是太客气。”于婶子用力挥动锄头,手没停,嘴也没停:“今个花妮儿还跟我说,你们家辰辰,请他们吃那个什么,饼干?!城里的点心,多贵呀,我家那两个也是嘴馋,人家给他们就吃,气得我……” “婶子你可别训他们。”许恒洲连忙道:“他们小孩子一起玩,分点儿小零嘴没啥,辰辰跟我说,黑娃还把他的果子让给他,那我是不是也该把他训一顿?” 于婶子不服气:“这可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许恒洲笑道:“都是孩子们一片心意,您呀,回去可千万别训孩子。” “你这话说得,听着就像是文化人说的。”于婶子也跟着笑,笑完说起正事:“你要我帮忙找的人啊我给你找好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们上门找你,或者我带你去见他们,把你要的跟他们说清楚,趁着现在农闲,早点给你弄出来,你们兄弟也好过冬。” 许恒洲一听,心中大喜,于婶子办事效率可真不错,他立刻道:“前几天村长找人帮忙给我修了屋子,今晚上我跟村长去谢谢大家伙,就定明天行不行,他们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他们都可以,看他们方便。” 他跟陈有山今晚去人家家里,肯定会被人看见,与其让村里人瞎猜,还不如告诉于婶子,借她的口把话传出去。 “那行,我去问问那两家,回头给你答复。”于婶子道。 …… 村子里,向辰沿着村中的小路,低头寻找未被人捡走的枯枝。在村里捡柴可比山上难多了,一棵树下不一定能捡一根,不像在山上,一眼看去,不用挪地儿,随随便便就能捡小半篓。他走这么半天了,背上的小背篓才装了个底儿。 “向辰!”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向辰循声看去,原来是石头,正站在一个小院子门口。 向辰跑过去,脸上带着笑:“石头,这是你家吗?” 石头点点头,问他:“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我来捡柴呀。”向辰给他看他身后的小背篓:“我哥不让我一个人上山,我就来村里捡啦。” “村子里能捡个啥。”石头不屑道,他拉拉向辰:“你进来。” 向辰不解地跟他走进院子,院子不算小,但堆得满满当当,光是柴火,就堆了两垛,看得向辰羡慕得不行。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两个十多岁的女孩,一个正在劈柴,一个晾衣服,还有几个小的蹲在院子角落玩。见到向辰进来,两个女孩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他。 “你喝水不?”石头问道。 向辰把自己背篓里的水壶拿出来晃一晃:“我带了,还没喝完。” “这就是那个啥保温杯吧!”石头眼睛一下亮了。 村子里乡里乡亲的,各种消息传得飞快,加上没什么娱乐活动,这种带点新奇的消息,村里人来来回回听几遍都不会觉得腻。 “你要看吗?”向辰大方地把杯子递过去。 “不不不。”石头连连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可不敢碰,要是弄坏了可咋整,他爹能抽死他。 “石头,你在跟谁说话?”中间屋子的们被推开,走出来一个老太太。 “奶,这就是那个城里来的娃,他哥是咱村的知青。”石头对老太太道。 向辰连忙也跟着叫了声“奶奶好”。 石头奶奶应了,眯着眼睛看了向辰几眼,笑眯眯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城里娃娃跟咱家的皮小子就是不一样。” 石头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大声道:“奶,向辰捡柴呢,我给他拿两根。” “拿吧拿吧。”老太太摆摆手:“去后面菜园子他拔两根萝卜,你吃人家的点心就还两根柴啊。” “知道啦!”石头大声应道。他跑到柴火堆那边,挑劈得整齐好烧的柴火给向辰抱了一堆,塞进他的背篓里。 “在这等我一下。”石头说完,就跑去后院给他拔萝卜。 向辰背着沉甸甸地背篓,眨眼间小伙伴就跑不见踪影了,他看看面前笑呵呵地老奶奶,摸摸自己口袋。 “奶奶。”向辰走到老太太面前,乖乖软软地喊了一声。他从小被外公外婆带他,对老人一向很有好感。 “哎,咋了?”老太太看向辰也是稀罕的很,村里的男娃一个赛一个皮实,自家的几个孙子,那就跟猴一样,粘上毛就能上树。难得见到一个向辰这样的,乖乖巧巧斯斯文文,看着就讨人喜欢。 向辰掏出一个大白兔,剥开包装纸,把奶白的糖块递到老太太嘴边:“奶奶,你吃。” 他口袋里只有两颗大白兔,是他两天的份例,他换完牙之后,许恒洲怕他吃坏牙齿,一直限量供应甜食,包括他最喜欢的大白兔。 老太太惊讶:“这是啥?” 向辰趁她说话,把糖喂给她,老太太砸吧砸吧嘴,尝到了甜味,顿时睁大眼睛:“是糖呀,咋给我这个老婆子吃,你这孩子……” 向辰眉眼弯弯,只笑不说话。 “向辰,看我拔的萝卜。”石头跑回来,一手拎两个大萝卜。 “太多啦。”向辰惊讶:“这么多我拿不了啊。” “咋拿不了,拿不了让石头给你送家里去。”老太太含着奶糖,美的不行,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吃上城里的糖,真是福气。 “奶,你在吃啥?”石头听老太太说话声音不对,好奇道。 “糖,向辰给的。”老太太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城里的糖真是不一样,甜得很。” 石头吸溜了一口口水,院子里其他小孩也早就围过来了,都眼巴巴地瞅着老太太。老太太又砸吧了一下嘴,到底心疼孙子,伸手准备抠出嘴里已经化了大半的糖块。 “奶,你自己吃,我们不吃。”石头拦住老太太,向辰还没反应过来,他只见老太太把手往嘴边伸,没想到她是想这么做。 “我还有一个。”向辰眨眨眼,把最后一个掏出来给石头:“呐,给你。” “可不能要。”老太太连忙道:“你自己吃,不给他们,回家家里人该骂你了。” 向辰把糖塞进石头手里,扬了扬他拿过来的两个大萝卜,笑道:“我有这个,回家让我哥给我炖了吃,他不会骂我的。” “这点菜算啥,对了,你们还没菜园子。”老太太一拍腿,想起来了,这俩兄弟才来,听说还搬山脚下住去了,那不是啥都缺呀。 “春芳,去拿个筐来。”老太太喊自己孙女,院子里晾衣服的少女立刻拿了个大竹筐出来,老太太吩咐道:“石头,你们去后院,捡好的摘一筐菜,算了,我去。” 老太太腿脚还挺灵便,带着一群娃娃军,绕到后院,把自家菜园子里能摘的都给摘了一些。 边摘老太太还边感叹:“这季节不好,要是早点儿,咱园子里菜更多。” 她家里都是勤快人,自留地收拾的好,照顾的也精心,一年四季菜都不缺,冬天就算只剩萝卜白菜,也有其他季节晒好的干菜可以补充。 向辰看得心惊,一直喊够了够了,他没想到自己两颗糖能换这么多水灵灵的青菜。开始他就不想要,觉得占人家便宜了,结果老太太说,他要是不要,就跟他送家里去,还要石头把糖还给他。 最后,老太太收拾了一大筐菜,让石头给向辰搬回去。向辰满脸无奈,跟在石头身后,看他抱着个筐跑得比他还快。 刚出门没走多远,遇见梅子,梅子手上拿着给小罐子,直接塞进向辰怀里:“我娘腌的咸菜,可好吃了,你拿回去尝尝。”说完人就跑了。 “拿着吧,梅子娘最会做小菜了。”石头道:“刚我看见三丫在我家院子门口,肯定是她回去说的。” 三丫是梅子的妹妹,上山的时候她也在,吃了向辰半块饼干,把人记得清清楚楚的。 向辰心里暖暖的,他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这里真的跟许大山的家乡一点儿都不一样,民风淳朴,难怪哥哥打听之后,决定带他来这里。背着一背篓柴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向辰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体力还不错,但到底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没那么大力气。 “你咋力气这么小。”石头毫不客气地嘲笑他,笑完惊讶道“哎,你家门口咋有几个筐。” 向辰一看,可不是,他家门口堆了几个竹编的器物,有筐,有篮子,还有比他的更大的背篓。 “这是哪儿来的?”向辰有点懵,难道是他哥找人编的吗?怎么没跟他说一声,而且还放在门口。 石头放下菜筐,拿起一个篮子看了看,肯定道:“这是山子拿来的,村里就他爷编筐编的最好,你看这个筐,比我家的框好多了。” 因为山上有竹林,大部分人家都会编一些器具放在家里用,便宜又方便。但是就算会的人多,手艺也有好坏,山子爷爷就是村里公认的好手艺。 但是会编筐并没有什么用,村子里家家都有人能编,只不过没那么精致耐用罢了。山子爷爷编的筐,换不来粮食,只能留着自家用。 “挺好看的。”向辰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之后有些苦恼地问石头:“他给我这么多东西干嘛呀?他家里人晓得吗?我是不是该还给他?” “没事。”石头不在意地挥挥手:“这些东西不值什么,我姐也会编,他拿来肯定是他爷奶让的,你早上不是分他饼干吃了吗?” “就半块饼干……”向辰不好意思。他觉得他分饼干,就跟黑娃分苹果一样,小伙伴分享零食,没啥大不了的,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想着回报他。 “你那可是城里的点心。”石头不赞成道,他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上午吃到的美味,咂咂嘴道:“那么好吃的点心,咋不值几个破筐子。” 向辰哭笑不得,这筐子可不破,称得上精美了。既然石头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想着把东西还回去,看山子的性格,好像比较内向腼腆,如果误会了就不好了,大不了以后他多分点吃的给几个新朋友。 打定主意,向辰就不再纠结,他打开门,把筐子篮子都放进厨房去,石头把菜也搬进去。 “我还愁这些菜放哪儿呢,山子这筐送得真及时。”向辰跟石头一起,把菜转移到山子送来的新筐里。 “我回去啦。”石头帮完忙,跟向辰告别,他走的时候把那颗糖给奶奶保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让那群小毛头给他吃完了。 “下次一起玩啊,谢谢你家的菜。” 傍晚,许恒洲下工回来,向辰立刻拉他去看厨房里多出来的东西,巴拉巴拉把东西来源都说了一遍。 许恒洲看看厨房里堆着的那一筐菜,灶台上摆着的小咸菜,惊讶地挑眉,他是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行动,向辰就已经打入村民内部了,看看这些东西,就算没他,向辰靠刷脸也能养活自己吧,他这算不算享弟弟的福了? 晚上,许恒洲用厨房里新收的小青菜,煮了一锅青菜瘦肉粥。因为村长要来,他不敢做什么味道重的东西,但是也跟向辰许诺,明天给他煮萝卜羊肉汤。 羊肉能御风寒,又能补身体,最适合冬天食用。石头家送来的萝卜,水灵灵的,一看就很好吃,煮一锅汤,既好喝又能暖身体。 第93章 修理工 吃完晚饭不久,陈有山如约前来。 他叫开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还有事没有?没有咱现在就走。” 许恒洲引他进门:“没事了,叔你进来喝口水吧。” “不喝了。”陈有山摆摆手,“咱们快点,这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许恒洲闻言,返身去拿了个手电筒,锁好门,牵着向辰跟陈有山一起往村里走。 “咱先去陈老三家里,他家离得最远,回来顺路就能绕到陈喜家去。”陈有山边走边说。 “听您的。”许恒洲打着手电筒照路,他才换过的新电池,亮堂堂的。 “你这手电筒可真亮。”陈有山感慨道:“我家也有个手电筒,好使,可惜啊,让我那个败家儿子给我摔了一下,咋都不亮了。” 许恒洲闻言,心中一动:“回头我给您看看,可能是哪儿摔短路了。” “哟,你还会修这个?” “我哥可聪明啦,他第一名考进机械厂的。”向辰抢先道。 陈有山惊讶地看向许恒洲,他还以为这就是个学生娃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工人。 “那行,一会儿去我家你给我看看。”陈有山道。 他家那个坏掉的手电筒可是他一块心病,当初买的时候,除了钱,还花了好几张工业券,工业券只有城里工人们才有,他家的是花了不少粮食换来的。 东西是好东西,好使得很,家里人都说不亏,可惜没用多久,让他小儿子用的时候给不小心摔了一下,怎么都不亮了。 把陈有山一家心疼的呀,可是那次陈建设摔得也惨,陈有山看他那副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后来听人说,城里有人会修,陈有山到处打听,也没找到门路,只好把那个手电筒收起来,免得看见难受。 今天看见许恒洲拿个手电筒,陈有山就想起自家那个了,多嘴一句。结果许恒洲说他会修,陈有山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这娃不像个喜欢说大话的,而且他家小的不是说他在机械厂上过班嘛,万一就给他修好了呢?! 因为这个事,一路上陈有山都有点心不在焉,好在村里的路都是走惯了的,也不怕走错,很快就到了陈老三家。 来之前陈有山没跟这几家说,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串个门子,哪还有提前通知的。 “老三,开门!”天晚了,陈老三家院门关着,陈有山在外面大力拍门。 “来了来了,谁呀……哟,二哥呀,你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陈老三老婆打开大门,把他们让进去。 陈老三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他连忙带几人去堂屋坐着,让他老婆去烧热水。 “二哥,这么晚来是有啥事啊?”几人坐定,陈老三有点忐忑地问,他见许恒洲兄弟也在,心里怀疑,是不是他们给人家修房子哪儿没修好,人家找上来了。 “没啥大事。”陈有山看出陈老三的紧张,安抚了一句:“放心,不是坏事。” 见陈老三松了口气,陈有山笑了笑,指着许恒洲和向辰道:“他们俩你应该认识,新来的许知青和他弟弟,前几天找你们修房子,就是他们住着的。” “认识认识。”陈老三连声道。虽然没碰过面,但是许恒洲这两天在村里的知名度可不低,田里遇见,他也被人指着,远远看过一眼。这么俊的长相,就是知青里也是少见,他一次就记住了。 这时候陈老三的老婆烧好了热水,盛了几碗端进来,陈老三一一递过去:“二哥,许知青,还有这位小同志,你们喝水,喝水……” 陈有山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他先去找许恒洲,又带着他们来陈老三家,走了这一会儿,有点渴了。温热的开水一入口,陈有山愣了一下,甜滋滋的,应该是加了糖。 “我今个儿是沾你们俩光了。”陈有山笑着对许恒洲和向辰说。 向辰眨眨眼,不懂他什么意思。许恒洲脑中念头一转,端起碗抿了一口,清淡的甜味验证了他的猜想。 陈老三憨笑:“二哥,您这话说的,您也是贵客,不过真是托了许知青的福,让咱老农民也甜甜嘴。” “你们这搞的。”陈有山失笑,“人家许知青还说要来谢谢你,特意让我带着来拜访,你还拿人家给的糖招待人。” 陈老三黑黑的脸上透出几分红,神色间有些张皇:“谢啥呀,我也没做啥……” “当然要谢的。”许恒洲脸上带笑:“您把屋子修的那么好,我和弟弟住着可舒服了,怎么能不来谢您?” “嗨,那有啥,应该的,应该的。”陈老三挠挠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人家城里来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这话真是中听! “我们来也没别的什么意思,一是感谢您,二是来咱村里的时候带了些点心,做好的东西不经放,咱们有了这一遭,也算熟悉了,您要是不嫌弃,给您留两块,给孩子们尝尝。” 他一说完,向辰就从松开一直拎着的纸包,大纸包解开,里面是三个小纸包,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好的,修房子的三家一家一个。 陈有山也没想到他会拿东西过来,陈老三就更想不到了,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拒绝,许恒洲的话又说的太漂亮,拒绝了好像就有些辜负人家一片心意的感觉。 “没多少东西,您不用有负担。”许恒洲温声道,他把纸包拿起来递给陈老三,“您看,这么小的一包,真的没多少。” 确实没多少,里面就四块大饼干,用牛皮纸一包,精巧好看,拿多了太扎眼,陈老三也不敢收,就这样正好。 果然,陈老三犹豫半晌,最终没有拒绝,又大又粗的手里捏着那个包装精巧的小纸包,手指都有些不敢用劲。 “喝水,喝水。”陈老三是个讷于口舌的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能一个劲的让他们喝水。 向辰早就看见门口扒着门的小孩了,看着他手里的碗的眼神,简直在发光。他冲那个小孩招招手,让他进来,陈老三看到他的动作,一扭头便看见自家小儿子扒在门上。 “出去!”他皱眉撵他。 “给小弟弟喝吧,我跟我哥喝一碗好啦。”向辰连忙阻拦。 许恒洲也道:“走的时候喝太多水了,一会儿还得去别个家里,我们两个喝一碗就够了。” 陈老三这才缓和脸色,招手让小儿子进来,小孩脸上一喜,立刻推门跑进来,后面跟着个小女孩,也跑了进来。 向辰把自己手上的碗递给他,两个孩子接过去,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满脸都是笑容。 向辰见了也跟着笑,那种单纯的幸福,看着就让人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了。 他抓着他哥的手,凑到碗边,敦敦敦喝下去半碗糖水,意外地觉得这糖水竟然挺好喝的。 喝完糖水,许恒洲站起来跟陈老三告辞,他们还要去陈喜家,不能待太久。陈老三挽留了一下,把他们送到路口才回去。 陈老三一走,陈有山开口道:“小许啊,你这……” 他想说点心的事,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按照数量看,他家里也是有一包的,如果说自家不要,其他两家都送了,搞得他好像很特立独行。要是让他也别给陈喜家送了,回头陈老三那边一说,他们俩都不好办。 但是让他就这么收下,他心里也不太安心,总觉得自己付出的没那么多,没做事收了好处,他良心难安呐! “您呀,别想那么多。”他一张嘴许恒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您看看,真是没多少东西,我家辰辰今天上午还跟几个孩子分了一份,就跟您这个一样多,就是给你拿回家尝个味道。” 陈有山一听,心下稍安,既然是这样,就当是两家走亲戚了呗,好歹叫他一声叔,大不了回头他多帮衬帮衬这两兄弟,好歹还了这份心意。 到了陈喜家,因为他家里两老还健在,所以兄弟四个没有分家。正房两老住着,太晚了许恒洲他们不好打扰,在陈喜家的卧室里,匆匆道明来意,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陈喜出来送他们,刚走出大门,就听见后面有争吵声,陈喜脸色一变,神色间带了几分难堪。 许恒洲装作没听见,打圆场道:“不用送了,有村长带路,您先回去吧,这天都黑了。” 陈喜勉强笑了笑,又说了两句客气话,返身回了自家院子。 “他们一家呀,人都还行,就老二陈禄的婆娘不是个安分的,搅风搅雨,你以后要是跟他们家打交道,注意着点。” 许恒洲知道陈有山是在提点他,他是一队的知青,以后有的是机会跟陈福这个生产队长打交道,他们一家子没分家,难免会撞上,陈有山这是怕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吃亏。 “我知道了,叔。”许恒洲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陈有山家,天色已经不早了,陈家几个儿子都各自进屋安歇,就陈有山老婆刘翠还没睡,等着他回来。 一进家门,陈有山顾不得别的,先去把自家那个手电筒翻出来:“你瞅瞅,能修不?” 许恒洲把手电筒后盖打开,卸掉电池,又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检查了一番,心里有了底。他没猜错,摔的那一下有条线错开了,连上就好,简单的很。 但是许恒洲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肯定道:“能修,就是这光有点暗,我怕我把线接错了,要不明天白天给您修?” 陈有山和他老婆都满脸惊喜,刚刘翠还嫌陈有山瞎折腾,翻箱倒柜的,现在也不嫌弃了,没想到这怀了的手电筒还能修好,城里来的娃娃可真有本事。 “行行,没问题。”陈有山脸上乐开了花,能修就好,晚一天没啥。 “那我明天中午再去找你。”陈有山说。 “不用。”许恒洲一脸淡定:“您明天上工的时候带着就行,我早点去,一会儿就修好了。” 能早一点儿修好陈有山当然是乐意的,两人就这么说定了,他们留下最后一包饼干,便跟陈有山告别。 陈有山把纸包给刘翠,让她收好,转身跟许恒洲说:“我送你们,天晚了,路不好走。” 许恒洲没有拒绝,陈有山一路把他们送回家,许恒洲硬是让他把手电筒拿着照亮,明天再带给他。 经过这几次的交道,他们两方也算相熟了,而且都有心相交,于是陈有山没有再强硬拒绝,打着手电离开了。第94章 打谷机 第二天一早,陈有山吃过早饭,从柜子里找出他精心收好的两个手电筒,一手一个往地里走。连锄头都是让同他一路的几个儿子帮忙扛着的,自己攥紧了手电筒,谁也不敢给。 他这副造型,路上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几个结伴而来的村民跟他打过招呼,眼神都往他两只手上溜。 陈有山好歹是经过不少事的,面不改色,等他走远了,村民们才敢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两句。 “你说二哥这是干啥子,咋大白天的拿两个手电筒?” “对呀,他家那个手电筒不是让陈建设给摔坏了吗?我还听人说有山叔到处找人修嘞。” “另一个手电筒是谁的?咱村里不是只有他一家有这稀罕玩意吗?” “这谁知道。” “要不咱去看看吧!” “看看,走,一起去……” 时候还早,村民们起了好奇心,远远跟在陈有山一行身后,好在陈有山没往别处拐,直接就去了地头。村民们本也是要在这里集合的,领了当日的任务,再各自去田地里。 许恒洲和向辰早就等在那里了,见到许恒洲,陈有山连忙把他那个手电筒还回去,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许恒洲随手递给向辰,然后接过陈有山手上的那个仔细查看,周边立刻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村人。 “这是干啥子哟?” “修手电筒?” “嗨,说笑话,那么个年轻娃娃,会修手电筒?” “人家可是城里来的读书人,咋就不会了?” “那有山叔还找过先前来的知青,哪个能修?” “哎哎,别吵了,亮了亮了!” 村民们惊讶地看着许恒洲手上那个正常发光的手电筒,许恒洲来回摆弄了一下开关,确定这个手电筒可以正常照明后,还给了陈有山。 陈有山瞪大眼睛:“这、这就好了?” 他看向向辰手上那个手电筒,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他把两个给弄混了,可是他家这个上面有记号的呀! 向辰见陈有山看过来,机灵地把自家的手电筒也打开,两个都是能正常使用的好手电筒。 这时陈有山和其他围观的村人算是彻底服气了,对于扛锄头的老农民来说,能摆弄这些机械玩意儿的,都是了不得的。虽然手电筒只是个技术含量很低的小物件,在村里人看来还是很不得了的。 “真是有本事!” “对,这么个小年轻,咋懂这么多?” “听说人家的小弟弟,才那么点儿大,高中都读完啦!这当哥的不是更了不得?” “我也听说过,这俩兄弟,该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吧!” “我看像,哪见过这么俊的兄弟俩。” “你个婆子,一大把年纪了尽看人家长相,羞不羞!” “羞啥,长得好看又能干,咋不能看?说不定以后咱家有了这些稀罕物件,也能找他修一修哩。” “做你的白日梦去,你家那两间破草房,买得起什么好物件!” “嗨,你这人……” 村人热热闹闹地说起闲话,没一会儿就跑题跑得八丈远。 陈有山喜滋滋地看了一会儿自家的手电筒,这才小心收好,决定拿回家放好再来做工。 恰好听见几个村民说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陈有山好歹是村里的村长,想得看得跟一般村民不一样。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陈有山很激动,他拉住许恒洲:“许同志,我问问你,你还会修别的东西吗?” “村长,您是指哪方面的?”许恒洲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昨晚就能把陈有山家的手电筒修好,却偏要故意拖到众人面前修,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但是因为刚来,也没个熟悉的人,蒋淼那边他们搬走之后更是不好随便联系,他对村子里的消息实在了解不够多。 所以他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想为以后铺垫,万一有那么个机会,村里人能想到他。然而现在看来,他的运气不错,正好撞上了。 果然,陈有山问道:“能修农机不?打谷机。” 许恒洲心中已经安定下来,他猜得没错,这时候基本靠人耕,村子里左右不过一些简单的农具,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可能有嘛,反正他先做个准备。 他在机械厂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虽然前几年没进厂子,但学得东西可不少。 而且他空间里有很多书,虽然相关方面内容太过先进一度让他看起来很头疼,但是他确实对照着学会很多实用的技巧。修个农机什么的,难不倒他。 许恒洲当然不可能做出一副胜券在握毫无问题的样子,虽然他修好了陈有山的手电筒,但是如果他这么表现,村里人反而会不敢相信。 在他们简单朴素的价值观里,不说别的,光论体型,手电筒跟打谷机就不是一个级别,修好了手电筒,不一定会修这个大家伙啊! 所以许恒洲很谦逊的说:“以前见过,也接触过,但是没有亲自上手,不敢跟您保证能修好。” 陈有山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几分信了,怕他不敢下手,连忙安慰道:“没事,你先看看,修不好也不怪你。” 反正本来就是坏的,陈有山心里想。 他们村这个打谷机,那还是早几年公社分下来的,当然,村里也出了一部分钱粮,另外的是公社贴补的,都是因为他们村次次得表彰,才有这个机会,陈有山这个当村长的,带着村民把机器搬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荣耀,可以列入陈有山政治生涯中最荣耀的时刻之一。 当然,打谷机也好使的很,省时省力,尤其是农忙的时候,那真是帮大忙了。村里人尝到甜头,就没有人不念它的好,甚至还商量着,看有没有机会再弄一台回来。 可惜还没等他们筹够钱找到机会,村里的那台就坏了,这就不是陈有山一个人心疼了,是全村人一齐心疼! 多好的东西啊,咋就不能用了呢?陈有山急得嘴角起燎泡,立刻动身去了公社,想请他们派人来看看。 可是这玩意儿也不是公社生产的,那是农机厂生产的,公社里的人哪晓得怎么修,只能说帮他问问,让他回来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两三年,头一年陈有山每回去公社,还问一嘴,后来每次得到的答复就是没请到人,让他再等等,等着等着,陈有山就给等放弃了。关键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所以后来他连问都懒得问了,公社也没请到人来给他们修。 据陈有山所知,公社里其他两个有打谷机的村子,也都是先后坏掉了,也没人来修,全放在仓库里积灰。 其实不是东西不耐用,这时候很多东西质量是真好,但是打谷机这玩意儿,它虽然是个机器,但也是要休息,长时间使用肯定要磨损,而且村里农忙的时候,那是全天候的使用。现在的打谷机是那种脚踩的半人力式,用的人还不一样,轻一下重一下,机器又连轴转,这么折腾下来,不坏才奇怪。 但是陈有山他们不知道哇,要是知道肯定不敢这么来,可是已经这么着了,打谷机就是坏了,不能用了。 所以陈有山让许恒洲去修打谷机,那是死马当活马医,能修好最好,全村人都感谢他,修不好也没啥,反正已经这样了,不会更差了。 许恒洲听陈有山这么说,才矜持地道:“那行,我试试。” 于是,农活也不用他做了,直接带他去修机器,当然,经过村民们的同意,可以给他记全工分,毕竟人家不是去躲懒了,是去帮忙了。 许恒洲心里也清楚,要是他长时间没个结果,肯定这种好事就没了。 “辰辰,你把手电筒拿回家,哥哥跟他们去看看。”许恒洲叮嘱向辰一句,便跟着陈有山走了。 到了放打谷机的地方,陈有山掀开盖着的稻草,露出下面的打谷机。好在他收藏的还算精心,要是落满灰尘,光清理就得废不少功夫。 许恒洲蹲下身仔细检查半晌,陈有山在一旁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他的思路,直到许恒洲站起身,他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能修吗?” 许恒洲点点头,给他一个好消息:“我觉得能修,我原来见过这样的,也见别人修过,不过得给我点时间。” 陈有山大喜过望,连忙道:“能修就行,能修就行。” 他本来只是想碰个运气,没想到真的撞大运了,要是打谷机能修好,省他们多少事儿啊!而且有许恒洲在,也不怕机器再坏了,陈有山觉得,他同意接收许恒洲带个孩子来村里,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你就在这放心修,工分给你照记,肯定不让你吃亏。”陈有山信誓旦旦地保证。 许恒洲笑笑,接受了他的好意,也跟着说了两句好话安他的心:“叔,你放心,我肯定尽力,早点给修好。” “那就好那就好。”陈有山心里确实安定一些,他看看已经再认真检查机器的年轻人,不敢打扰他,悄无声息地退出放置打谷机的谷仓。 站在谷仓门口,陈有山思索了片刻,他还记得许恒洲跟他提过的,想盖个柴房的事,本来他还打算等过两天田里都收拾干净了再去找人的,毕竟到时候活少,人闲,方便。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事不能拖了,万一许恒洲一直想着这个事分心了咋办?要是一分心,把怎么修机器给忘了,那他多冤啊! 这时候我这个当村长的,就该给小同志解决后顾之忧,陈有山在心里跟自己说。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谷仓,许恒洲已经下手开始拆机器了,看起来做得有模有样,陈有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两分笑意,心里的念头更坚定了。 于是,当天中午,许恒洲回家吃饭,就先后见到了两拨人。 昨天许恒洲就跟他说过,今天家里要来人,所以向辰中午做饭的时候,就煮了玉米糊糊,他们家明面上只有一个瓦罐能用,不具备做其他食物的条件。 好在他家玉米面很细,煮出来的糊糊还算香甜,加点儿梅子娘做得小咸菜,许恒洲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第一波人,就是在他吃第二碗的时候来的。也不怪人家,他今天中午回来晚了,所以吃饭也吃晚了,按照正常作息,这时候该是歇晌的。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于婶子和几个她找来的村人,许恒洲连忙请他们一起吃点儿,这是客气话,这种情境,不管人家吃不吃,都是要说的。 那几人果然拒绝了,于婶子还催他赶紧先把饭吃了,不用管他们。许恒洲自己端着半碗粥,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好在向辰机灵,连忙倒水招待客人,许恒洲借着收拾碗筷到厨房去,匆匆把粥收起来了。 他收拾完清清爽爽地走出来,于婶子便给他介绍另外几人:“这是陈老大,他弟弟你认识,前几天给你修过房子的陈老三,是他亲兄弟。他家烧出来的东西,可是这个。” 于婶子比了个大拇指,继续道:“保管你用着好。还有两位,他们爷俩,可是咱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手艺人,木工做的顶顶好,你找他们做家具,准没错!” 于婶子夸得真挚,几人都面露得色,看样子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自信就好,许恒洲不在乎那点报酬,他就怕给他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面还要费事重新整治。而且于婶子能找他们来,想必不会随便坑他。 许恒洲一向会做人,先是表达了一番对他们的敬佩,很快哄得几人眉开眼笑,接着又很客气的说请他们帮忙,费心做些东西,几人便顺利成章的答应下来了。 然后就是那几人问许恒洲的要求了,要什么东西,要做成什么样的,陈老大还好,他问了这些直接烧就行了,木匠陈木头爷俩还要问尺寸材料等等。 于是许恒洲先跟陈老大说,他早就规划好了,米缸得要一个,水缸要两个,他们俩都爱干净,用水量大,多存点水总没错。 另外烧几个瓦罐备用,长时间炖煮,不注意的话乍冷乍热很容易把瓦罐烧裂,他们不缺这点儿钱,干脆一次多烧几个,以后就算有了锅,用瓦罐煮个汤熬个粥什么的,都很方便。 在于婶子的提醒下,又要了几个腌菜坛子,以后有了自己的菜园子,多余的菜可以腌起来,配粥吃很不错。 除了这些,许恒洲还要了大小不同的几个罐子备用,虽然没想好做什么,但是有备无患嘛。 陈老大一一记下许恒洲的要求,之后当着于婶子的面,先商定好报酬。许恒洲挺喜欢这样的,先说清楚免得后面攀扯。 “你这些东西,我一次烧不完的,而且我肯定给你用最好的泥,就是这……” “没事,您尽管说,置办家底不能省,我晓得的。”许恒洲一脸淡定,他是真不怕这人开价。 陈老大犹豫片刻,迟疑道:“我、我听说你有白糖,能不能要两斤糖?” 许恒洲一怔,这价钱……是真低。 他要的东西,就说那几个大缸吧,越大越费事,真是不容易烧,从挖泥到塑型再到烧制,稍微出点差错,那就完了,得重新来,而且烧这东西是真的废柴,光柴火就得不晓得用多少。 陈老大见他不说话,心里一急,他跟他弟弟一样,都是老实人,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是他是真想好好干。他都想好,他这次多烧几回,挑最好的给人送来,保管好用。 他也觉得他开口要白糖有点不厚道,平时给村里人烧个什么东西,一般都是给碗玉米面,拿两个红薯土豆,虽然村里人要的都是小件,但是烧一次一样得费一次劲,所以他觉得自己这么干,有点亏心。陈老大抖了抖嘴皮子,越急越说不出话来,于婶子见了,立刻打圆场道:“嗨,没糖用粮食也行,哪家还存那么多白糖给你,回头给你送两斤粮食去。” 两斤粮食跟两斤糖差别可大了天去了,可是陈老大嗫嚅了一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默认了。 她心里也有点气,这陈老大,咋能这样呢,她找他来,是看他手艺好,人也老实,咋能这样乱喊价嘞。这搞得,她也没脸,人许知青怕是还觉得她跟人合起伙来骗他。 “不是。”许恒洲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白糖我还有些存货,我是在想,这价是不是低了。” 于婶子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不等陈老大开口,抢先道:“不低不低,这可不低。” 好歹是一个村的,于婶子留了几分,她没说陈老大这价格报高了。 陈老大也跟着猛点头,看着许恒洲的眼神里露出几分期待。 许恒洲笑笑,起身进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纸包:“这是两斤白糖,我家里没秤,您找杆秤来过过秤?” “我来。”于婶子自告奋勇,她拿过拿过纸包掂了掂,肯定道:“有两斤,怕是还有多。” 村里的妇人原来吃饭要称量,城里的妇人领月例也要掂一掂,大家手上都有杆秤,就算要差,也差不了几两。 陈老大当然不可能再去秤,不说他本来就相信于婶子,就算差个几两,他也觉得不亏。 陈老大打开纸包看了一眼里面白花花的糖,虽然并没有吃到嘴里,但是心里已经是甜滋滋的了。 “那我家里的事就拜托陈大伯了。”许恒洲给完报酬,客气道。 陈老大连连点头,心里充满干劲,下定决心要好好跟人烧,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给人家。 跟陈老大说定,就轮到陈木头父子了,他们俩刚才也看到了陈老大打开纸包,里面白花花的糖简直要粘住他们的眼睛。 所以,在商定好需要的物件之后,陈木头的儿子陈树迫不及待道:“我们也想要白糖。” 他们的活计可比陈老大重多了,因为家里实在是什么都缺,许恒洲订的东西不少。 衣柜橱柜书桌五斗橱饭桌椅子等等,连水桶陈木头都能做,干脆也要了几个,另外还有脸盆脚盆,澡桶洗衣盆这一类,以及一些零零碎碎如棒槌擀面杖面筷子等小物件,许恒洲一事不烦二主,全要了。 本来许恒洲还想再做张床的,再一想那个是真的费时间,而且他准备明年天暖了,土冻得没那么硬了,想法子盘个炕,那多打个床就不一定有必要,因为只是这些,就够陈木头他们做许久,床要是放后面打,可能还没做好,他炕都盘好了。 这样一来,因为东西多,而且都是大件,这报酬就少不了。这一单是陈木头近几年接过的最大一单了,这些东西他都打过,但是没谁一次要这么多。乡下人家嫁闺女,就算是心疼孩子的,能打个柜子当嫁妆就是很不错了,他们平日接的也多是这样的活。 陈树张嘴就要白糖,陈木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当然,他也是想要的,但是这样不管不顾说出来,有点咄咄逼人,不像话。 许恒洲到没介意这个,他空间里,光是超市里装白糖的那个方格子,才被他挖下去大概三分之一,仓库里还有整批的存货,够村里人吃到齁。 但是就算他有再多,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往外拿,就跟于婶子说的一样,谁家会存那么多白糖。就算是城里供应糖票,也是限量的好吧,每个人就那么一点儿,他再攒能攒下多少? 所以许恒洲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家里只剩下一点儿待客的了,付报酬肯定不够,你们看是不是要点别的?” 陈木头父子脸上都露出失落的表情,陈树更是耷拉下脑袋,显出几分难过。刚他还想过,要是自家也能换来白糖,他就问他爹要一点儿,给他家隔壁的春妮儿拿去,那么甜的糖,春妮儿吃了该多开心啊! “那就用粮食呗,粮食最好,能吃饱肚子,谁不稀罕?!”于婶子继续打圆场,陈木头也回过神来,点点头表示认可,好歹许恒洲是个大主顾,人家又不是不肯给报酬,不能得罪了。 “你们要是不想要粮食,也有其他的。” 陈树立刻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许恒洲,陈木头也面露期待,许恒洲这才慢悠悠道:“我带了些城里点心来,这个也是甜的,而且还是粮食做的,不知你们肯不肯要?” “要,当然要!”陈树连忙点头,眼里几乎要放出光来,点心啊,城里的,那得多稀罕! 不过做决定还是陈木头,他也没要求看看点心什么样,就答应了下来。 他有个木匠手艺,比起其他村民,多了个收入来源,家里条件在村子算不错的,比起粮食,当然更愿意要些稀罕东西。这些都是硬通货,就算家里缺粮了,也能随时拿去跟人换粮。但要是想拿粮食换这些,除了这次机会,可就难咯。 而且陈木头见许恒洲给陈老大报酬给得大方,加上许多打过交道的村民对许恒洲兄弟印象都好,所以陈木头不担心许恒洲坑他,直接应了下来。 果然,许恒洲进屋拿出几包点心,给陈木头父子看过后,他们都满意极了。 里面不光有向辰分给别人的,他送出去的那种方饼干,还有酥饼,著名的江米条,以及另外几种点心。有他几年前去省城和海市大肆采购的,还有这些年偷偷收来的,反正他空间时间静止,也不怕放坏。 、 看见这么多听都没听过的点心,不光陈木头父子,连于婶子和陈老大都看直了眼。陈老大心里都有点后悔,想换一包点心了,但是想想又算了,怕自己不知好歹惹得人家生气。 第95章 站稳了 “这些可以吗?”许恒洲问。 “可以可以。”陈木头父子忙不迭地点头,眼睛还黏在那些点心上舍不得移开。 其实从数量上讲,许恒洲拿出的这些点心并不多,虽然有五六种,但是每种只有一包,江米条那种比较轻的,一包大概半斤,酥饼这一类压秤一点儿的,一包一斤左右,总重量也就几斤的样子。 当初许恒洲买的时候,这些点心市价从三四块到七八块不等,他拿出来的这一些,总价大概二三十块钱,但是因为买这些点心要用粮票,价格上还要更高一些。 而且因为这些都是城里来的稀罕点心,在乡下又有一部分溢价,许恒洲拿出的这些,做报酬总价值其实不太够,但陈木头自己愿意,也不算吃亏了,他要是拿出去跟人换粮,能换来不少粮食,够他们一家吃许久。 “那行,咱们说定了,这些东西你们可以先拿回去,但要给我写个契书,陈大伯也是,成不成?” 许恒洲倒不在乎这么点儿东西,可是人心难测,就算有于婶子在,陈有山也对他抱有善意,可是他不能不防。失了这点东西是小,如果被人把他当成冤大头,以后谁都能来啃他一口,他怎么在这儿过安生日子。 他是想刷村民的好感度,可是也得有个底线,如果什么都不在乎,拿出这么“大”一笔物资还什么防范措施都不做,那就不是善良真诚,是蠢,是给有坏心的人提醒,这人就是个傻子,快来欺负他。 他才来没多久,虽然大河村民风淳朴,目前遇见的人都不错,但是不可能人人都是善良正直品行好。在农村这种地方,抱团非常严重,他一个外来人,现在还没完全融入进去,这么做无可厚非。 果然,包括于婶子在内,几人听了许恒洲的话,都没有生气,接了活的两家还表示,这是应该的。他们往常接别家的活,如果是那种喜欢搅事的,也会先写契书。 许恒洲虽然不是那种人,但双方还不熟悉,这么做反而让人安心,那两家拿了他的东西也心慌哩,这么些稀罕玩意,万一人家后悔了咋整,定个契,安心。 双方说定,就该定契了,可是那几个人都不识字,许恒洲倒是识字也能写,但是他作为合同当事人之一,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于是还得先去请村长。 没等他们动身请人,陈有山先带人到了,他身后跟了十来个农村汉子,看起来颇有气势。 “哟,这是在做啥子?”陈有山及他身后的一群人,一眼就看见了充当桌子的大树墩子上摆着的几个纸包。 其中陈有山的小儿子陈建设也在,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管是当初分白糖,还是后来他爹给他和他哥分的那个饼干,都是用这种牛皮纸包着的,这一定又是那个知青拿出来的好东西! “二哥来啦,快坐快坐。”几人连忙从当椅子用的大石头上站起来,把位置让给陈有山。 陈有山不客气地直接坐下了,就算不是村长,他的年纪在在场的人里也算大的,坐一个凳子不心虚。 “大树,您们来做啥?”不等陈有山开口,陈建设抢先道,他实在是看着桌上那些牛皮纸包眼热的很。 陈有山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着陈建设后脑勺上,把他拍个趔趄,刚他问话纯粹是客气,陈建设这个是真傻。 看看在场的人员构成,陈老大和陈木头父子都是村里有名的手艺人,于婶子出了名的热心肠,他们来还能做啥?肯定是许恒洲请他们帮忙置办家什呗,他这傻儿子咋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 “爹,你干啥打我?”陈建设委屈。 “闭嘴吧你。”陈有山没好气道。 “二哥,您来的正好。”于婶子是个伶俐人,也喜欢做这种促成的中间人,笑眯眯地给陈有山解释一番,当然也是说给其他人听。 “哦,这么回事。”陈有山点点头,屁股在冰凉的石头块上挪动了一下,“确实得置办些家业,小许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们这些作长辈的应该支持。” “真是谢谢您了。”许恒洲真诚地道谢,他拿来纸笔,陈有山写契书,他干这事干得习惯,村里有需要立契的,都会来找他,他早就写熟了。 写好之后,许恒洲拿过来看了一下,这其实就是乡土版的合同,但是并没有合同那么严整,中间有不少漏洞。 但是谁也不会钻这个空子,一是因为没这个意识,二是因为这么干了,你在村子里名声就坏了,而且还会得罪立契的人,也就是陈有山,所以这个契书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许恒洲,陈老大还有陈木头,分别在上面签字,最后陈有山也在上面签了一个,一式两份,一份给了许恒洲,另一份干脆给陈有山收着,他们都相信他。 跟陈老大他们谈完,就该陈有山带来的人谈正事了,陈老大等人让开位子,但也没离开,就围了个圈站着,看他们说什么事。 陈有山也没撵他们,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以后他们往这边送做好的东西,搞不好还会撞上,想看就看呗。 陈有山是来说盖柴房的事的,许恒洲一早跟他说过,因为他现在身负修理打谷机的重任,陈有山就想着赶紧把他后顾之忧给解决了。他今天特意找了一些有经验的汉子,让他们来给许恒洲帮忙。 但是这又跟修房子不一样,修房子主要修的屋顶,又不用重新上瓦什么的,就铺上厚稻草,简单得很。修屋子的话,就得从摔土胚开始,要是想修得结实,要花的力气也不小,所以陈有山这次找来的人更多。 听陈有山说明来意,许恒洲一喜,能早解决当然是好的,托向辰勤勤恳恳跟个小蚂蚁一样不停往家里搬柴火的福,他家外头也堆了一小堆柴火了。要是这时候下场雨,他们家就只能烧湿柴火了。 陈有山态度太好,许恒洲明白,他显摆地那一手,真是走对路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陈有山一眼,试探道:“叔,不瞒你说,我还想在屋后修个厕所,你看能不能一起做了?” 陈有山扭头看了后面跟着的人一眼,几个汉子嘻嘻哈哈地说:“那有啥,顺手的事。” 来之前,村长就提前跟他们说了此行的目的,他们或多或少地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个新来的知青是个大方的,不会让他们做白工。这就够了,农闲的时候,能多做点活村里人都是愿意的,闲着也要吃粮食,能做活挣粮也是好事。 许恒洲看出他们的态度都很乐意,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给向辰使了个眼色。 向辰心领神会,故作天真地看着陈有山,软声道:“伯伯,我也想要,我想要个围墙,黑娃说山上野猪会下山,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呀!” 陈有山一怔,确实,前几年闹荒的时候,山上的树皮子都被他们村里人掀了吃了,确实有两头野猪跑下山,被村里人打杀了,偷偷把肉分着吃了。 向辰说得有理,许恒洲要下地,他一个小孩一个待在家里,这屋子离山脚又近,确实得有个防护。 但是修围墙也不是个简单活,而且这屋子一圈,院子里就该是许恒洲兄弟的地盘了。他们乡下地广人稀,这边地方又偏,倒不在乎这点儿地,可是,许恒洲他是个外来人啊! 要是他啥都弄好了,房子出钱修,围墙也盖了,以后这屋子想收回去,难! 陈有山沉思片刻,心一横,盖就盖呗,本来就是个破屋子,人家出了钱规整好,给他住也没啥。 看现在这局势,这些知青指不定还要留多久,要是在这定居,就是他们村的人了,以后再写个契,把这房子分给他算了。这俩兄弟,小的只听说会读书,大的可是能修打谷机!那是本事人啊,能留他们村也挺好的。 而且,就算人要回城,这房子他们也搬不走,留在村里,还不是归村子里了,怎么算都不吃亏。 不过小的说了不算,陈有山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许恒洲,毕竟他才是这个家里做主的人,怎么做他说了算。 许恒洲满脸愁绪,半揽着向辰,向辰缩在他怀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其他人,好像真得很害怕的样子。 “叔,这也是我担心的,说实话,要不是怕给您添麻烦,我早就跟您提了。”许恒洲诚恳道。 陈有山心里有主意,一扬头,对身后的汉子们说:“你们怎么说?” “我们没问题。”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汉子先开口,他是陈喜的大舅子,陈喜老婆是他妹妹,他也是从妹妹口中,得知上次陈喜来修屋子得了什么报酬。上次陈有山找的人里就有他,结果他跟人一起走了,后来知道,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这次陈有山一来找他,他就同意,还想带上他的大儿子,可惜陈有山没同意。 剩下的人里也大部分是上次走掉的,他们也没什么坏心肠,就是不愿意白白做工而已,多做就得多吃,主家不管饭,他们就得回家吃,家里的粮食哪够,这不只是做白工,更是倒贴!所以他们才不愿意。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这些汉子们来帮忙修屋子,因为冬天农闲,地里的活实在少,这些天没停,基本上没什么活了,有的话工分也少得很,大都是妇人半大的孩子去做的。加上许恒洲这边工程量又大,所以他们决定不去上工了,直接白天来做。 按照村里的规矩,许恒洲应该给他们管饭的,早晚不说,中午这一顿是必须的。但是他家现在这个情况,明面上粮食不多,家里做饭靠的是个瓦罐,怎么也管不了这么多人的饭食。 谈到这里,陈建设控制不住了,他抢先道:“给点儿白糖也行,咱可以回家去吃饭。” 他也没想多要,就跟上次差不多他就很满意了,虽然这次活要多一些,可是也不是啥难做的,虽然要回家吃饭,但是要能挣点儿白糖回去,问问他身边的,哪个不愿意。 陈有山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要不是他自己儿子,他真想把他给撵出去,咋这么没眼力见,人主人家还没说话,他插个什么嘴?! 他们是都愿意,可是许恒洲苦笑道:“不行啊,我手上也没几两白糖了,都已经给出去了。” 陈建设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陈木头手上的那几个纸包,眼中狼光闪烁。 陈树上前一步挡住他,微带着些得意道:“我们家这些可不是白糖,是城里的点心,你看我们作甚。”陈建设更羡慕嫉妒了,那点心他爹给他分了一块,他拿回去跟老婆孩子分着吃了,甜啊,又甜又香,他还吃到了几颗芝麻,香的不得了。 结果呢?陈树这个家伙,他爹手上竟然有几包!陈建设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陈老大被陈建设的余光扫到,把纸包往自己怀里塞了塞,脸上露出一个憨笑,就是不说话。 倒是跟着来的有个机灵的年轻人,眼珠子一转,试探道:“那咱要点儿点心行不行?” 他们也知道城里点心稀罕,没想要多少,一人给两块,带回家给家里人尝个味道就行。 陈建设立刻反应过来,两眼放光地看着许恒洲:“对,点心也行。” 可是许恒洲不能这么干,他一摊手,无奈道:“只剩下一包开了的,给我弟弟吃的,实在没多的点心了。” 这下陈建设看陈树是真嫉妒了,其他人是没吃过想尝尝味道,他是尝到了还想再尝,知道是好东西,全让这个陈树给截胡了,气不气?气死了。 其他人闻言也很失望,但他们不是无理取闹地人,人家都没有了还能让人给变出来啊! 许恒洲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这样吧,也不能让大哥叔伯们白做工,我身边虽然没什么东西了,但是可以想办法再弄些来。” 众人纷纷抬头,陈有山也惊奇道:“你怎么弄?” 许恒洲笑了笑,道:“我家里虽然没人了,我父亲的战友还在,当初就是一位伯伯收养我们兄弟,把我们养大的,而且我也有几个朋友,现在还在城里呢,我拖拖他们,让他们帮帮忙。” “你父亲……”陈有山不愧是村长,立刻关注到了他想要暗示的信息。 许恒洲面色淡然:“我父亲是烈士。” 他的身份是省城公安局备了案的,跟当初抓捕人贩子的功劳一起,要不是他当初年纪小,是要给表彰的。后来蒋局长虽然调走了,但是只要那批人贩子不翻案,他的身份就没事,那批人贩子早就死光了,所以他的身份也定死了。 至于冒领许大山儿子的事,这个只有宋文彬最清楚,再有蒋守平应该知道一点儿,但是他以为是弄错了,认错人了,也是宋文彬为了保护他们,故意误导的,所以他这个身份真不怕查。 围观众人都轻嘶一声,看许恒洲和向辰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汉子一拍大腿,直言道:“嗨,你这孩子不早说,要啥报酬啊,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嘛!这事我们保准给你办好,你别管了。” 陈老大和陈木头也脸色激动,但又有些为难,他们做的活是真的费工夫,一点儿报酬不要,家里日子难过,要了,他们良心难安。 许恒洲是借个名头好办事,可没想真占人便宜,连忙摆出一副严肃表情:“不行,你们不要那就别给我做了,父亲的荣誉不能毁在我手上,要是让他知道,我借他的名头占老乡便宜,非打死我不可。” 向辰也配合地跟着点头:“对,哥哥说得对。” 村民们纷纷感慨:“真说好人啊,老子英雄儿好汉,都是好孩子……” 最后在村长的协调下,激动地众人才渐渐冷静下来。因为都不计较报酬了,那也没啥好说了,直接干呗。 许恒洲感动道:“谢谢诸位叔叔伯伯大哥帮忙。” 众人纷纷表示这是小事,脸上表情分外荣耀。 当着众人的面,许恒洲跟陈有山说:“叔,有个事我要跟你说,我当初来的时候,有些东西实在带不走,就放我一个朋友家了。那会儿他跟我说,他出差会经过咱们这,他跟几个同事一起,能帮我把东西捎过来,我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一周之后,您看能不能给我批个条子,我去把东西搬回来。” 走之前许恒洲给宋文彬写了信,把他们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这次安定下来,还要去重新给他寄信,免得他担心。 “行,你要走了来找我,我给你写。”陈有山一口答应。村里人出去得找他或者生产队长写个条子,一般只要理由正当合理,他们都会给人家写。 周围的人竖起耳朵听着,看样子这许知青家底挺厚啊,不过也是,人家父亲战友多,他自个儿又能干,年纪轻轻就进了机械厂上班,只用养一个弟弟,而且听说城里的小孩从出生就能分粮食,那不就是只有进的没有出的?可不就攒下一份家底了,这年轻人,真了不得。 几个想得多一点儿的,更是回忆起当初许恒洲带的行礼,只记得是几个大包,一个里面装得是被褥,另一个应该是衣服之类的,剩下那个可能装得就是这些糖啊、点心啊、饭盒保温杯手电筒和干粮等等。 城里人过日子可不止这些诶,他们拿出来的都是小件,看样子大件还在后头。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暖水瓶,要是有的话,能看一看就好了,村里老葛家那个,他婆娘藏得严实地很,生怕人家给她看坏了。 这些人的想法许恒洲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多说什么。过日子过日子,就算到了乡下,他也要想办法让自己和向辰过上好日子。 他一步步铺垫,他和向辰的背景已经构建完毕,村里人也已经有了固有印象。村里的几个主事人,河对岸暂时不用管,这边的,陈有山对他印象应该很不错,陈福一家就算不照应他,也不会打压,陈喜好歹还受了他好处呢。 另外,村里人缘很好的于婶子,几个出名的手艺人,加上向辰几个小伙伴的家里,这些人家都对他们抱有善意。其他村人,他又没得罪人家,就算不喜欢他们,也不会讨厌他们。 等他修好村里的打谷机,又是一份功劳,他和向辰,已经渐渐在这个村子站稳脚跟了。 第96章 有味道 许家彻底忙碌起来了。 许恒洲每日准时去谷仓修打谷机,向辰留在家中,帮忙招待来给他们家修柴房围墙的村人,虽然管不了饭,但是热水总该有的。 在此之前,许恒洲就已经把自家要建的规划好了,他画了张草图,也带向辰实地看过,告诉他如果村里人询问,应该盖成什么样子。 许恒洲不在家,向辰就是主事人,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说话有条有理,村里人问什么也能很快解答,开始还对他有些轻视的村人渐渐改变了想法。 因为陈有山这次找来的人多,他们家的工程进度很快,村里另有几家也来了人帮忙,有陈老三和他儿子陈小瓦,有于婶子的男人,有石头他爹,他们都是来帮忙的。 向辰心中感激,记下这些好意,晚上许恒洲回来,便掰着手指告诉他。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屋子和围墙都有了雏形,他家的围墙特意加高加厚,用得还是当初那个理由,他们家离山脚太近,怕不安全。村里人也都理解,土胚夯实,围墙砌得又高又厚,看着就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因为围墙砌的高且厚,向辰要求把前院圈大一点儿的时候,并没有人多说什么,反而都觉得应该。这样的围墙,如果院子小了,阴影压着屋子,便显得逼仄,村里人都喜欢大大阔阔的院子,这般建好之后,便显得很气派了。 一个领头的伯伯还跟向辰说:“你家这院子留大点儿,以后你长大了再盖间屋子也方便。” 十多个健壮地村人忙碌了几天,许家的房子和围墙便都盖好了,天公作美,这几天都不曾下雨,盖好之后,又是连续几天大晴天,把土胚晒得干燥燥的,给他们的工作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这是后续,暂且不提,这日是围墙砌好的那天,村人放下工具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都带了笑。 向辰也是笑容满面,端着一碗碗温热的水送到众人手中,他们家碗都没有,还是于婶子给他借来几个粗瓷大碗,才顶了这几日。 “许小弟,你瞅瞅咱这活咋样,还有啥没整好的只管跟我们说。”一个年轻人拍着胸脯子大声道。 “好得很,都好!”向辰学着村里人的口音夸了一句,逗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气氛无比热烈。 就在这时,远远有人来喊:“快来几个人帮忙,有知青掉粪坑里啦!” 呼啦一下,在场的人几乎跑光了,也不知道是去帮忙,还是去看热闹了。 向辰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那人喊得是什么,脸上立刻露出纠结表情,粪坑……不知道谁这么惨。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把自家屋门锁上了,然后拔腿去追村里人。路上边跑边思索,他哥在谷仓,肯定没事,蒋淼好像是在靠山坡那边收拾地,应该也没事。 至于其他知青,希望不是林嘉言和高扬,这两个人虽然有点逗,但对他还蛮好的,路上遇见他,还会给他塞点东西,一撮黄豆,几颗花生,虽然东西没多少,但那份心意是不可忽视的。 向辰跑到的时候,村里那个粪坑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向辰踮着脚蹦跶了几下,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他试着往里挤了挤,刚挤进去一层就被夹住了,后面的大人还在往里挤,他这副小身板,只能被挤得紧贴在前面人的身后,进不去出不来,憋得一张小白脸涨得通红。 就在向辰觉得自己要被挤扁了的时候,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捞了出去。 向辰大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有功夫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蒋淼姐,你怎么在这?” 蒋淼笑了一下,趁着村里人都在看热闹,带着向辰去了没人的角落说话。 “这个给你吃。”蒋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了个圆溜溜的柿子。 这是她前两天帮村里人写了封信,那家院里有颗柿子树,便送了她一颗柿子,她没舍得吃,就想找个机会给向辰。今天村里人都去看热闹了,蒋淼跑回去拿柿子,想趁这个机会给向辰送去,回来便看见向辰被挤在人群中出不来,就把他拉出来了。 “我不要,姐你吃。”向辰不肯接。 向辰哪好意思要蒋淼的东西,他跟着他哥吃好喝好,蒋淼才过得真苦,她一个年轻姑娘,以前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到了乡下不得不扛起锄头干体力活。别个知青家里时不时还能寄来些物资贴补,蒋淼却什么都没有,还要操心爸妈在别处过得怎么样。 “拿着,不然姐要生气了。”蒋淼把柿子硬塞进向辰手里,她始终记得,家里遭难之后那些变脸了的人。唯有宋叔一家,却依旧像以前一样,向辰和他哥哥下乡来,还把自己的口粮给她吃。她没什么好东西,难得有个甜柿子,就想给向辰留着。 向辰见蒋淼神色坚定,知道不收这个柿子她肯定要难过的,于是干脆当着蒋淼的面,揭开柿子上的柿蒂,一掰两半,递给蒋淼一半。 蒋淼想拒绝,向辰一边把自己那半往嘴边凑,吸着甜润地柿子,一边急道:“快吃快吃,要流出来啦,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蒋淼也怕浪费,连忙接过那半个柿子,跟着向辰一起吸溜。柿子又香又甜,一点都不涩口,吃完之后,只剩下一张薄薄的柿子皮。 向辰舔舔唇,有点儿意犹未尽,他感觉这柿子比他以前吃得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了。可惜只有一个,不然可以带给他哥尝尝。 蒋淼也珍惜的吮吸干净柿子肉,剩下的皮和向辰的一起,扔进一个小土坑里,再踢点土盖上。 吃完柿子,两人才开始说正事,蒋淼问:“你怎么一个人往人堆里挤?万一谁踩到你怎么办?” 向辰知道她是好心,但是他也没想到村民看热闹的心情这么强烈,差点把他挤成一个饼饼。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想看看里面的是谁。” 蒋淼脸上露出复杂地表情,向辰的问题让她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稍一回想,她都有种不忍卒视的感觉。 “是贾文星和罗伟民。”蒋淼道。 向辰眼里瞬间冒出光,这两个啊,虽然已经不打算对付他们了,但是他们倒霉,向辰还是挺高兴的。没错,他就是这么坏心眼,就是这么记仇! “说说呗,姐姐你跟我讲讲。”向辰拉着蒋淼撒娇,他实在太好奇了。 蒋淼虽然也有个弟弟,但她跟蒋磊年龄差很小,蒋磊小时候还特别讨人厌,曾经拿剪刀剪了蒋淼的一半头发。他们俩从小打到大,长大之后关系才渐渐变好。 所以实际上,蒋淼并没有体验过有个乖巧可爱地弟弟是个什么感受,后来见了许恒洲和向辰相处,她才知道原来别人家的弟弟是这样的,那叫一个羡慕。 此时向辰一撒娇,蒋淼就扛不住了,满脸笑地给讲了事情的经过。 说起来,这个事源头还要算到向辰头上,他那一瓶榴莲茶叶水泼得,后续引发事件太多,贾文星和罗伟民彻底结了仇。 想想也是,一个年轻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这样出丑,而且据说后来“新来的贾知青尿床”的事在村里传得人尽皆知,还有人跑去围观。 村里的大人训尿床的小孩,那些孩子都有话回了:“那个知青那么大还尿床,我还小呢!” 可想而知,这一切对贾文星的打击有多大,更何况他这人还特别爱面子,丢了这么大脸,对他而言跟丢了半条命差不多。 所以贾文星回到村里之后,一直没去上工,他不愿意出门,除了吃饭上厕所,时时刻刻都待在知青点的屋子里。林嘉言他们劝了几次,他不但不听,还觉得人家在害他,就是想骗他出去看他笑话。 可是他也不想想,越是躲着人家才越觉得他心虚,反而更肆无忌惮地说,要是他大大方方出来,可能会有些闲言碎语,但过些日子就过去了,怎么也比他躲着强。 好心当成驴肝肺,别的知青干脆也懒得管他了。可是知青们不管,陈有山和陈建国却不能不管,他们一个是村里的村长,一个是二队的生产队长,哪能让这新来的知青啥都不干尽躺在床上躲懒,连同来的两个女知青都做得有模有样了,这个贾知青咋能这么懒! 陈有山都懒得跟这人打交道,直接喊他大儿子出马,反正陈建国也能管他。他心里就纳闷了,同来的一批知青,咋差别就这么大了?要是都像许知青那样,该多省心啊。 陈建国到了知青点,肯定是一番批评教育,贾文星蒙头盖被,什么话都不想听。心里怨世嫉俗,觉得谁都在针对他,要不是知道回不去,他都想偷跑回家了。 陈建国说得口干舌燥,听得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不是没反应,他满脸愤恨地看着陈建国,跟看阶级敌人差不多。 陈建国一口气噎在胸口,觉得自己真是对牛弹琴,难怪他爹让他来,这人根本就说不通,脑子跟别人长得不一样。 陈建国悟了,他何必费这么多口舌,这种人他又不是收拾不了,跟他费什么油盐吐沫。 陈建国直接给贾文星下来最后通牒,要么去做工,要么现在就把村里借给他的粮食还回来。 贾文星依旧一副死鱼眼看着陈建国,甚至扯出一个冷笑,他现在是破罐破摔了,故意气陈建国:“我吃进肚子里了,拉出来还你?” 听听,这像是一个读书人该说得话吗?他当生产队长这么多年,除了他爹,谁敢跟他这么说话? 陈建国被他气了个仰倒,手指头哆嗦地指着贾文星道:“行,咱们走着瞧。” 陈建国可不是随便放狠话,他转头就让知青点的知青们把贾文星的粮食给停了,吃进去的他没办法,那不是还有没吃的嘛。当天贾文星就没饭吃了,他可没什么金手指,来得时候就带了一床被褥并几件换洗衣服,干粮早就在路上吃光了。 要是他是个好性子,可能还有知青心软借他口吃的,可惜这人实在没脑子,前头还有几个觉得他倒霉挺同情他的,被他一通恶言恶语全得罪光了,现在他又惹毛了“顶头上司”,没人愿意滥好心帮他。 贾文星委屈地不行,罗伟民还天天奚落他,也不嫌他脏了,吃个饭都要把碗端到他面前,吸溜吸溜吃得喷香,气得贾文星恨不得照他鼻子上的白纱布再来一下,最好把这人嘴也给打歪了才好。 再说贾文星,饿了一天终于受不了了,第二天灰溜溜地去了地里,准备上工。 陈建国虽然讨厌他,明面上却不好做什么,依旧安排了人教贾文星做农活,可惜贾文星这人,自负又没什么本事。他见其他知青,包括两个女知青都能做工挣工分了,就他自己还在慢慢学,心里就急了,不管学没学好,就跑去找陈建国,让他给分配任务。 陈建国被他死皮赖脸缠着,只能黑着张脸让他先去锄草,想着这活简单,怎么也不会出大错。 结果,贾文星给他了一个大惊喜,他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地里的麦苗连着杂草一起,全刨了个干净。 陈建国被村人喊过去的时候,看到一大块地里乱七八糟的庄稼,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之后顾不得闯了祸的贾文星,赶紧喊有经验的老农过来,看能不能补救。 出了这么档子事,陈建国肯定不敢再让贾文星祸祸他的宝贝庄稼了,他思来想去,心里一发狠,让贾文星去挑菜水。 所谓菜水,其实就是粪水,那时候没什么化肥,全靠农家肥,地里的庄稼要追肥,就用得是这玩意儿。挑菜水这活,又脏又累,虽然工分多,但知青们都不愿意干,他们不愿意陈建国也不勉强,村里总有家庭困难的愿意干这个。 但是这次不行了,得让这个贾知青吃吃苦头,他不愿意做也不行。 庄稼就是农民的命,贾文星这一回,一下子让村里人的好感度猛降一大截,所以他被发配去挑菜水,没一个人帮他说话,甚至要求不能给他太高工分,补偿他弄坏的拯救不了的小苗苗。 贾文星就这么赶去挑菜水了,在肚子和脸面之间,他选择了肚子。一边咒骂着这些“穷山恶水中的刁民”,一边堵着鼻子挑粪。 这天,刚送完一挑菜水,贾文星挑着空担子往回走,路上遇见袁薇、邹思南和蒋淼等几个女知青,她们被分到靠山坡那边的地里侍弄庄稼,这会儿拎着桶来提水,要回去浇水。 贾文星好几天没看见袁薇了,那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看见,眼睛便不开了。 他这人不仅蠢,还喜欢脑补,因为这几日经历过太多“恶意”,而袁薇根本没跟他打交道,他便觉得果然还是他的心上人对他好,心中那份感情便越发纯洁,看袁薇的目光,哀怨又忧伤。 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细腻的心思,别说袁薇了,几个被余光扫到的女知青,都忍不住想抱住胳膊,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好在贾文星自己也知道他挑着个粪桶不好闻,只敢隔着段距离看着袁薇,这才让几个姑娘忍住没跑。 可就这么巧,快到茅坑的时候,正好碰上从里面出来的罗伟民,他一见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鼻子还没长好呢,哪能让这个罪魁祸首开心。 他当即坏笑着堵住贾文星的路,嘴里说些挑衅的话,故意大声提他尿裤子的事,还说什么挑粪是最适合他的工作。 贾文星恨不得把粪桶扔他脸上,可是最终忍了下来,罗伟民的医药费让他大出血,他再赔不起下一次了,贫穷让贾文星恢复了理智。 他咬咬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挑着空桶往粪池那边走。 他这副反应反而让罗伟民感到无趣,没看见贾文星跳脚,而且还理都没理他,罗伟民心中升起一股被轻视地愤怒。 他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冒着火,不依不饶地跟在贾文星身后,刻意说着挑衅的话,甚至还讽刺他,袁薇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浑身臭烘烘地挑粪的,说不定他倒是有些希望。 罗伟民自说自话说得开心,却不见贾文星眼珠子已经通红,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可是他的爱情,怎么能容罗伟民这个小人来玷污! 贫穷也浇灭不了贾文星燃烧的怒火,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粪池边,贾文星停住脚,一脚把罗伟民踹进了粪坑里。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畅快极了,仰着脖子大笑起来,把这段时间受的气全笑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罗伟民拉进了粪坑里。 第97章 机器人 贾文星和罗伟民在粪坑里打了一架。 也不知道这种骚断腿的操作是怎么完成的,总之,村里人打捞他们的时候,这两个还不停的把各种能捞到手的东西往对方身上砸,恶心得来捞人的村民都差点松手把他们扔回去了。 看热闹的村民都镇住了,以后谁要是再跟他们说城里来的娃怕脏怕臭,他们一准不信,看看面前这两个,他们村里最邋遢的混子也干不出这种事啊! 陈建国黑着脸,带着几个力气大的村民把两人捞了起来,上岸之后,两人又抱着滚成一团,用尽所有力气互掐,围观群众齐齐后退两步,生怕这两人滚过来殃及到自己。 被人喊来的姚大夫一脸懵逼地站在不远处,结结巴巴地对陈建国道:“这、这可咋办,我还看不看啊!” 陈建国的一张脸跟放冰箱里冻过一样,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人! 他从牙缝里咬出一句话:“没事儿,这不还有力气打架嘛,等他们打累了再说。” 于是,大半个村的村民围观了一场奇妙地斗殴,这种奇事,他们能拿出去说三年,可以记一辈子! 等贾文星和罗伟民终于没力气了,姚大夫才捂着鼻子给他们检查了一下,一检查完就跟狗撵一样跑出去老远,凑到陈建国身边汇报情况:“没啥大事,池子才清理过,浅得很,就是刚摔进去和后来打架的时候呛了些那啥……” 陈建国很快明白了姚大夫的未尽之语,也就是如果两个人后头不瞎折腾,可能就没现在这么惨。 他无语地看了一眼已经反应过来,正趴在地上干呕的两人,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这都什么事儿啊! 此次突发事件,奇葩程度简直刷新了村民们的三观,到处都有人在说这件事,许恒洲从谷仓里出来的时候,就听了一耳朵“两知青相约粪坑决斗”的故事。 许恒洲:“……” 一向淡定地许恒洲难得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快中午的时候,他是听见外面有喧闹声,他听着像是村西头传来的,离他家远得很,他没心思去凑热闹,便没有多管。现在看来,是知青那边出事了? 路上正好遇见来接他的向辰,向辰憋了一肚子话要跟许恒洲说,一见到人,嘴巴就没停过,从遇见蒋淼说到今天发生的奇葩事,说到最后,向辰的一张脸全皱在一起。 他认为,以他贫瘠的智商和理解能力,实在没办法理解这两个人脑子里的想法。别人的脑子进的是水,这两人,进的那是…… 好吧,他是个好孩子,不能说脏话。 许恒洲听完也沉默了,半晌才长叹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向辰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再也不小瞧贾文星了,这人的勇气是他完全不能比拟的。 许恒洲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对向辰说:“以后离他们俩远点儿。” 向辰猛点头,他哥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他很有自知之明,这副小身板,哪儿干的过那两个猛人,以后遇见他一定拔腿就跑。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转眼到了自家门口,高大厚实地围墙已经全部建好,连院门都已经安上了,这两块门板还是陈老大送来的,他家里做木匠,存了不少木料,听说许家需要,就直接拿来了。 “这么快就建好了?”许恒洲有些惊讶,他以为还要几天的,没想到村里人这么给力。 向辰美滋滋地拉着他绕着围墙跑了一圈,含着笑意地声音又脆又甜:“哥,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啦!” “是,这是咱们的家。”许恒洲眼底含笑,注视着向辰的眼神分外温柔。 这一刻,漂浮不定的心好似安稳了下来,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七年了,从机械厂的家属楼,到拥挤的小杂院,再到破旧的什么都没有的小破屋,最后是他们面前的,正等着他们努力建设的小农家院,他们终于又有自己的家了。 “哥,要是大伯也在就好了。”向辰笑着笑着,突然低落。 许恒洲安抚地揉了揉向辰的发顶,温声道:“别担心,等咱们再安稳一些,我带你去西北看他。” 向辰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哥,你太棒了,我最喜欢你了!”向辰欢呼一声,激动地来回跑了两圈,才绕回许恒洲身前,叽叽喳喳道:“哥,咱们什么时候去?能看见小宝宝吗?我要给他带礼物吗?小宝宝会不会不喜欢我?我……” 许恒洲被他闹得头晕,好笑道:“行了行了,别着急,时间还长着呢,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 向辰瞥他一眼,不满道:“要未雨绸缪,不是哥你教我的吗?” 许恒洲没好气地赏了他一个脑瓜崩:“我还教你别跟哥哥顶嘴呢!” 说完推开院门往里走,他和向辰都还没吃午饭,烧火还得一会儿,这会儿就得赶紧做上,不然就要折腾到下午了。 边走许恒洲又把大锁添进自己脑海中的物品清单里,他们家这个院门光有门没有锁可不成,别的家他去看过,是那种木头做的插锁,从院子里面可以插上。 但是外面还需要一个挂锁,最好里面也安一个,双重保险,晚上睡着才安心。 向辰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跟在他哥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暴君!” “你说什么?”许恒洲挑眉,他耳朵可灵得很。 “没、没说什么。”向辰歪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讨好道:“哥,我说你最好啦!” 许恒洲差点笑出声,他拨开向辰的额发,摸了摸刚才自己敲过的地方:“疼不疼?” 向辰眨眨眼,感受了一下,老实道:“刚才疼了一下,现在不疼了。” 许恒洲失笑,真是个傻乎乎的。既然向辰说不疼,许恒洲就转身去拿了柴火,准备点火做饭。 “我来,我会烧火。”向辰跑过去,抢过许恒洲手上的干柴,熟练地生起火。 “中午想吃什么?”许恒洲问。 向辰皱起小眉头,苦着脸道:“不要吃玉米糊糊,最近都不太想吃。” 许恒洲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失笑道:“你不是没挤进去吗?” 向辰一脸后悔:“我好奇,他们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他是真的后悔,好奇心不光会害死猫,还会害的人吃不下饭,他好歹还能换种食物,村里的其他人该怎么办哟? “行,咱们吃别的。”许恒洲一口应下。 他从不在吃的方面亏待向辰,尽量捡有营养的给他做了吃,把向辰养得健健康康,长这么大除了那两次意外,连感冒都少。 最后应向辰的要求,煮了一锅海鲜粥,反正上午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回家都晚,做饭吃饭也晚,下午估计上工的都少。他还不用去地里,直接去谷仓就行,不急这一会儿。 所以一锅海鲜粥熬得米粒都绽开了,两人才一人盛了一碗,慢慢便吹凉便喝着微微烫口的粥。 许恒洲舍得下料,里面食材非常丰富,向辰啃完一根螃蟹腿,又喝了口鲜香的粥水,再吃一个虾,嚼两口贝肉,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自从家里开始搞建设,许恒洲怕被人发现,这几天都带着向辰吃玉米糊糊,他不愿意再吃,也跟这个原因有关。 好不容易家里没外人了,许恒洲放开手给向辰做好吃的,吃得向辰停不下嘴,喝了好几碗海鲜粥,小肚子都凸起来了,眼睛还盯着剩下的一点儿粥米。 “好了好了,下次还给你做,别看了。”许恒洲把瓦罐里剩下的粥倒进一个干净饭盒装好放进空间,挑了两根烧起来有点味道的柴丢进火堆里去味,然后用家里存的水把瓦罐冲洗干净。 向辰帮着把桶歪着让他哥舀水,看着剩下的一点水底发愁:“水又没了,用得好快,我下午再去拎一桶回来。” 他们家住这里,哪哪都好,离得远,吃点好吃的也不怕别人闻见味道,就是离河岸太远,每次向辰去打水,都得穿过大半个村子。 许恒洲皱眉看了眼家里这个木桶,这还是陈老大知道他们急着用,先做好了送来的。 “别急,等水缸做好了,我去挑水。”许恒洲安慰了向辰两句,心里却再打别的主意。上次向辰去了山里,回来似乎说山上有山泉?不知道村长对挖水渠怎么看…… 两人吃完饭,许恒洲照例去谷仓,他这几天也不都是去磨洋工了,他跟陈有山说得也是实话,知道怎么修,但是没上过手啊,这几天都在练手。 他是个胆子大的,这几天对照着能查到的资料,都快把那台打谷机能拆的都拆了,好在最后又给复原了。现在他对其中的原理已经弄明白了七七八八,以后就算打谷机再出其他毛病,他也有信心很快修好。 心里有了成算,许恒洲手上动作就加快了,下午去还没两个小时,许恒洲就把打谷机修好了。他自己试着踩了一下,完全能够运行。 向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满村子的转着捡柴,为了给来帮忙的村人烧茶水,他们家这几天用柴量特别大。向辰看着逐渐变小变矮的柴火堆就觉得心里发慌,一有空闲又背着他的小背篓出来捡柴了。 “你这孩子咋还在这?你哥把打谷机修好啦!”于婶子跟着村里人往谷仓跑,遇见还一脸茫然的向辰,连忙拉他一起跑。 修好了?!向辰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用人拉了,两条腿迈得飞快,小背篓里的柴颠出来了都顾不得管,跟着其他人一起往谷仓飞奔。 谷仓已经被村里人围得严严实实了,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一件接着一件,村民看热闹都快看出经验了,人群中连条缝隙都没有。 上回没挤进去就算了,这次可是他哥的功劳,怎么能不去看?向辰使出吃奶的劲儿,拼了命的往里挤。好在这次他不是孤军奋战,于婶子一嗓子大吼:“都让让都让让,让许知青的弟弟先进去!说你呢,就是你,感觉让开,别挤着人孩子了……” 这时候,许恒洲的名声实在太好使了,村里人一听,纷纷给向辰让开条路。向辰有点受宠若惊,又带着点儿微妙的骄傲感,迅速穿过村民们让出来的小路,走到了最里面。 最里面有个空地,最中间放着真正的主角,那台打谷机。他哥站在打谷机旁边,身边还有这村子里几个大佬,村长陈有山,几个生产队长,包括河对岸的陈国民听到消息都赶过来了。 许恒洲一看到向辰,笑着冲他招招手,谷仓外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拿来了拿来了,快让让……” 围观的人又让开一个口子,让抱着一捆草的陈建设进去。打谷机修没修好,许恒洲说了不算,肯定要用过才能知道。可惜这时候,地里的庄稼刚长出小苗苗,否则陈有山忍着心疼也会给他拔一颗试试。 好在他们这山里头有种野草,上面也结着穗子,可以拿来试试打谷机能不能用,陈建设刚刚就是领命去找这种草了。 “给我。”陈有山一把抢过陈建设怀里抱着的草,自己捏了一束,脚踩着下面的踏板,姿势娴熟地使用起来。 “哟,动了动了!” “出来了出来了!” “看到头了,快看,快看啊!” 村里人都激动地欢呼,大叫,陈有山满面红光,脚踩得格外有劲。 “爹,我来试试。”其他几人看着眼馋,陈建国仗着是亲生的,腆着脸跟陈有山要求。 陈有山心里美的要上天了,意犹未尽地又用了一束草,才把打谷机让给陈建国,陈建国试完,陈福和陈国民也试了一回,都说特别好使,比原来还好使!要不是陈建设找来的草用完了,他们肯定会继续试下去。 比最开始好用是不可能的,不过是机器用久了都有点涩,许恒洲修好之后,偷偷上了一点机油,当然最多的,还是这些人的心理作用。 “让咱们也试试呗!”村里大佬试完,围观的村民也动心了,好久没用这宝贝家伙了,可真是想得慌。 许恒洲见陈有山笑容满面,似乎准备答应,连忙拦道:“忘了跟您说了,这个打谷机上次坏掉,是因为……” 他尽量通俗易懂地把机器坏掉的原因讲给陈有山等人和村民们听,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等他说完,陈有山恍然道:“就是说,这机器得跟人一样,得让它也休息?” 许恒洲点头:“您想,人一直劳动,是不是身体酸痛?那是身体适用过度。机器也一样,不停的使用,它里面的零部件就磨损严重,用到后来,就直接坏掉了。” “懂了!”陈有山一拍大腿,“难怪咱打谷机坏了,就是给它累的,累病了就不动了!” 许恒洲愣了一下,想想也是,磨损过度可不就是累的。 “那以后咋整,修好了不用?那修它图啥?”陈建设急忙问道。 陈有山一巴掌拍他头上:“蠢死你算了,没听人家许知青说吗?让它歇歇,跟人一样就成,不能累狠了。” 村人纷纷点头,还是村长聪明,人许知青一说他就懂了,难怪能做村长。 “就是这个意思。”许恒洲笑道:“以后大家使用的时候注意一点,踩踏板不要过于用力,用一段时间,就停一会儿,这样机器的寿命才可以长久。” 众人都露出受教地表情,眼底还闪烁着好奇地光,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机器竟然跟人一样,多神奇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表哥叫我出去吃饭,我说我不想去。 我哥:“有帅气的小哥哥,快来!” 我:“有小姐姐吗?没有不去。” 我哥:“单身狗还好意思挑挑拣拣?” 我:气哭.jpg 好想把我的三千后宫反手扔我哥脸上! 第98章 烤麻雀 大河村新来的这批知青里出了两个名人。 在同一天,大河村发生了两件引人注目的事,一件勉强算个趣事,另一件就是真正有利于村民利益的大好事,由此这两次事件的主角,彻底出名了。 这一批知青来得时间不久,知青们除了劳作的时候,其他时候的生活圈子跟村民也不太重合,有的知青来了一年多,村里都有人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但是这次不一样,上到耳朵都聋了的老人,下到还穿着开裆裤的豁牙齿小孩,都认识了这两个知青。 当然,一个是好名声,一个是坏名声。 提起贾文星,村民的评价都是好吃懒做、不干活、年纪一大把还尿床,蠢得很、不爱护庄稼,邋遢,脑子有毛病…… 别的不说,其实说贾文星邋遢,真有点冤枉他,在一众男知青中,他还算是比较爱干净的,最起码早上起来会用毛巾擦把脸,不像有的男知青,起晚了干脆就这么出去,反正一天不洗脸也没人看得出来。 但是偏偏贾文星出现在全村村民视线中的时候,浑身……那副模样,除了跟他同香共臭的罗伟民,再找不出一个比他更邋遢的了,贾文星就这么得了个邋遢的评价。 与他相反的,就是另一个名人许恒洲了。 村民们提起许恒洲,没有一个不说好话的,大部分村民对他的印象是聪明能干,说话中听,没架子,相熟一些的人家,就会补充,心眼好,人老实,从不占人便宜。 这样一交流,村民对许恒洲的印象就越发好了,再跟贾文星一对比,村民只能长叹口气:“唉,都是城里来的娃,咋差别这么大咧?” 而且因为打谷机修好的时候,向辰在万众瞩目中穿过人潮,走到最中间他哥哥身边,村民对他也有点印象。再有人提起这是个小天才,村民顿时有种恍然大悟感,不愧是兄弟啊,都这么聪明,向辰算是借他哥的名头出了个小名。 经此一事,许恒洲和向辰在村里再不是无人问津毫无根基的外来人了。许恒洲去上工,会有村民主动跟他搭话,问些城里的事儿,或者让他再说说打谷机相关。 向辰去村里捡柴,也会有村民主动告诉他哪里有枯枝,或者在他的背篓里塞一把葱,扔两颗蒜。 向辰第一次从背篓里倒出来两骨碌大头蒜的时候,懵逼了好半天,他什么时候捡了两颗蒜进来了? 后来跟几个小伙伴提起,花妮儿才边笑边告诉他,那是村民感谢他哥哥修好了打谷机,送他的,说完光明正大地往他背篓里放了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把向辰的小背篓坠得往下一沉。 上次石头奶奶给他们家送了一大筐菜,许恒洲拿来做了吃了,不管是煮汤还是熬粥,滋味都非常不错,新鲜又水灵,他们都没拿空间里的菜,不断顿地把那一筐菜吃了大半。 尤其是那个水萝卜煮羊肉汤,瓦罐小火慢炖,吸足了肉汤的萝卜入口即化,不带一点腥膻,萝卜的水嫩和肉汤的浓厚完美结合,向辰只吃了两块羊肉,萝卜却吃了一大碗,还就着肉汤吃了两碗米饭。 许恒洲看向辰吃得香甜,加上确实吃着不错,竟然也胃口大开,两个人就把一瓦罐的汤给吃完了。 吃完这一顿,赶上村里人来帮他们修房子和围墙,许恒洲不敢再做味道重的食物,怕残留有气息被村民发现。 他一向谨慎,那几天家里人来人往,就一直跟向辰吃玉米糊糊或者煮点薄粥,白菜小青菜切的细细的,加点瘦肉,或者海米,煮出来的粥咸鲜适口,味道又不会太浓,喝着还很养胃。 围墙建好了,打谷机也修好,许恒洲和向辰手里的事都告一段落。中间有两次黑娃他们进山,因为向辰要在家管事,没有跟他们一起。这次向辰终于又空闲了,几个孩子跟向辰约好,早早的就来找他。 这次还是上次的几个小孩,但没带弟弟妹妹,也有其他小孩想跟他们一起,石头偷偷跟向辰说,黑娃不肯带他们,有几个闹腾的,怕他们欺负向辰。 向辰抿唇笑了,黑娃来找他的时候还黑着一张脸呢,嘴里嫌他慢吞吞耽误事,他还以为他不愿意带他一起,原来真是嘴硬心软。 向辰跟许恒洲说了一声,背着他的小背篓跟几个小伙伴一起上了山,大家都知道向辰要捡柴回去,装满了自己的就帮他弄。几个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做这些活却都很利落,很快不光装满了向辰的小背篓,还绑好了几捆准备下山的时候给他带下去。 当然,这些孩子进山可不只是为了捡柴,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找些能填肚子的东西。 大河村的大部分村民勤劳肯干,村子地里位置又不错,比起其他村子,还算是个富裕的村子,村里的小孩也大都能吃饱饭。 但是这时候的饭菜没油水,饿的快,也没有什么下午茶夜宵之类的,加餐更不可能,再饿也只能等到吃饭的时候。大人们能忍着,小孩就一心想寻摸些能入口的东西填肚子。 可惜他们这次运气不够好,什么都没找到,几个小孩抱着一丝希望去了上次那棵野苹果树那里,树上光秃秃的,别说果子了,连个果核都没看见。 几个小孩垂头丧气地又回去了,这次向辰也没带什么吃的,他家这段时间拿出来的东西有点多,他哥让他缓缓,以后再找机会。 向辰以为今天就这么着了,结果没想到,黑娃掏出他的秘密武器,花妮儿很熟练的给他运输弹药,黑娃拿着一把弹弓,杀气腾腾地打下来好几只麻雀。 其他的孩子欢呼一声,去把那几只麻雀捡起来,熟练的褪毛去内脏,在小溪旁冲洗干净。 “走吧,咱们下山找个地方烤麻雀吃。”黑娃一挥手,几个小孩都跟在他身后往下冲。 向辰好奇,问花妮儿:“怎么不在山上烤?” 不等花妮儿回答,梅子抢先道:“大人不让我们在山里生火,要是被发现了,要挨揍的。” 向辰明白过来,这是怕孩子们不注意把山烧了吧。 下山照旧先绕到向辰家去,他把小背篓放下,其他小孩也把帮他捡的柴火放进柴房里。 黑娃扣扣手指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去老地方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们。” 花妮儿急了:“哥,你又要回去偷盐啊,娘会揍你的!” 黑娃皱眉,神色间带着厌烦:“小丫头就喜欢多嘴,吃你的就行了,又不让你挨揍。” 向辰眨眨眼,举手:“等等,你们要盐吗?我家有呀。” 花妮儿看他一眼:“你拿了你哥会揍你吗?” 向辰连忙摇头:“我哥可疼我了,不会揍我的,我来拿吧。” 他打开厨房的门,他家厨房东西少,显得有点空荡,角落摆放了几个摞起来的竹筐,装满水的水桶放在一边,另一边是小半框子菜和一小袋玉米面。 灶台上放了一个小罐子,那是梅子娘做的小咸菜,他们已经吃了不少了。旁边放了几个罐子瓶子,都是他家原来的调料罐,他哥放空间里带来的,东西小,拿出来也不显眼,大家估计以为是放行李里了。 向辰走到灶台前,打开盐罐子,里面雪白的细盐装了大半罐,向辰招手让其他人过来:“要多少?” 花妮儿伸开手,让他倒她手上:“一小撮就够了。” “一会儿捏化了,我去找张纸。”向辰回屋翻了几张干净的牛皮纸出来,挖了两勺盐倒在纸上,小心叠成一个纸包。 “还要其他的吗?油要不要?”向辰问。他记得以前去吃烧烤,是要刷油的,这麻雀这么瘦,大概也要吧。 几个小孩的视线集中在油瓶子上,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装了大半瓶油,几个小孩咕咚咽了口口水。要知道,对于缺油水的孩子们来说,猪油拌饭是无上的美味,馋急了,大口喝油的也是有的。 “不要,浪费!”黑娃一口回绝,把自己的视线艰难地从油瓶子上拉回来。 向辰眨眨眼,明明很想要的,不过既然这样,他也不好非要带,他翻了翻其他罐子,倒了点孜然出来,一样用牛皮纸包好。 “这是啥?”石头凑过来问。 向辰把两个纸包收好,想了一下,解释道:“一种调料,烧烤的时候加一点会很香的。” 几个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大概是什么城里的新鲜玩意儿。 收拾好东西,几个小孩就带着向辰去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另一边山脚下有个僻静处,这边上山的路不好走,也没地要耕,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就是秋收的时候,会在这里堆放一些收回来的麦秸,现在都被抱走了。 几个小孩都熟练的很,捡了些散碎的麦秸引火,又把自带的柴火堆起来。石头掏出一盒火柴,里面只剩下两根,他掏出一根,擦着,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给他挡风,很快把火生起来了。 收拾好的麻雀串在细树棍上,由手艺最好的山子来烤,向辰也把盐和孜然交给他,并告诉他孜然怎么使用。 山子时不时地转动着树棍子,有条不紊地把简陋的佐料撒上去,渐渐有奇妙的香味升起。 几个小孩猛吸鼻子,连向辰都忍不住咽口水,话说他好久没吃过烧烤了,他哥觉得这不健康,很少做,那瓶孜然还是上次烤肉的时候拿出来的,只用过一次。 但是这个是真的香啊,孜然洒在肉上烤过之后,那个味道,简直太香了。 “真香!” “我觉得比上次还香,是不是那个粉?” “我也觉得是,城里的东西真好!”说这话的是梅子,她脸上挂满了羡慕:“要是我也能进城就好了,我娘说城里人月月发粮食,都不用下地!” “想得美,就你个乡下丫头还想进城哈哈哈哈哈哈……”石头很不友爱地嘲笑道。 梅子气得踹了他一脚:“我是乡下丫头,你也是乡下小子!” 花妮儿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麻雀要熟了,别吵了。” 两人愤愤不平地闭上嘴,对上眼睛,还要哼一声把头扭一边去。 向辰看得想笑,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看明白了,这两个是欢喜冤家来着。从小家住的近,年龄相近,一起玩一起闹,吵闹归吵闹,闹完关系还是很好,简直就是青梅竹马,要是长大之后也能这么好就好了。 “好了。”山子把烤好的麻雀移到一边,几个小孩立刻凑过来,黑娃很有威信,是这群孩子中间的领头人,分肉也是他来分。 他把烤麻雀撕开,一人分一小块,麻雀收拾干净之后很小,一人一份也就一口的量,但是大家还是很珍惜地吃着这难得的肉。 向辰小心尝了一点儿,肉很嫩,烤的很好,外皮微焦,里面是嫩滑的肉。虽然没腌制过,但因为实在太小,所以里面的肉也很香。 向辰两口吃完自己的那份,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山子早就开始烤下一只了,其实他们也可以一起烤,但是山子的手艺是大家都承认的好,这么难得的肉,当然要做最好吃的,而且分着吃更香。 黑娃一共打了四只麻雀,其中三只大家分了,到了最后一只,黑娃跟向辰说:“这只给你一个人吃,我上次说了,给你打一只最肥的麻雀。” 向辰愣住,有些受宠若惊,他看看其他小孩,他们都没说话,显然认同黑娃的意见。这些麻雀都是黑娃打的,他想请向辰吃,其他人没资格说什么。 向辰虽然很想吃,但还是摇头拒绝了:“不用啦,大家一起吃吧!” 黑娃皱眉:“我说了要请你的。” 向辰弯着眼睛忍不住笑:“前面几只我也吃了啊,那些也是你打的,加起来也有一只了。” 黑娃不满地嘀咕一句:“前面大家都分了……” 他见向辰态度坚决,最终同意把那只麻雀也分了,几个小孩欢欢喜喜地又分了一只烤麻雀,吃完最后一口,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真好吃,要是天天能吃肉就好了,让我干啥我都愿意。”石头道。 向辰轻笑,这个愿望还是很容易实现的,再过十多年,国家会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别的不说,石头想吃肉,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吃完烤麻雀,几个小孩压灭火堆,收拾好之后才告别各回各家,并约好了下次一起进山的时间。 向辰今天吃了顿野食,心里美滋滋,哼着跑调地两只老虎回家。 许恒洲正在烧火,见他笑眯眯地回来,跟着心情莫名变好。向辰走到他身边,他立刻嗅到了浅淡的烟火气,还夹杂着烧烤的味道。 “吃烧烤了?”许恒洲问。 向辰条件反射捂嘴,讪笑道:“黑娃他们请我吃烤麻雀,吃了一点点儿……” 他伸手比了个大小,那真的是一点点,还没上次许恒洲给他做得烤肉三分之一大。 “出息。”许恒洲笑骂一句,“想吃什么我不给你?吃个烤麻雀高兴成这样。” 向辰眼睛一亮:“那我们吃个烤鸡吧,我想吃那个!” 麻雀肉太少了,还是烤鸡过瘾,反正长得差不多……大概差不多?鸡肉可多多了,那个鸡腿,烤好了啃一口,满嘴都是肉! 许恒洲莫名沉默片刻,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力道:“行,等咱们回来就给你做。” 向辰愣住:“回来?我们要去哪儿?” 许恒洲把瓦罐放在已经生好火的灶上,头都没抬:“去城里,等我弄口锅回来,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第99章 红头绳 “回去,都回去吧!”陈建国扬起手上的鞭子吓唬人:“你们几个小崽子,再跟着我喊你们爹妈来揍你们了。” 两个女孩瑟缩了一下,对陈建国这个生产队长还是有点怕,黑娃和石头却皮得很,嘻嘻哈哈地凑过去,掐准了陈建国不会真抽他们。 “嘿,我说你们几个,真想挨揍是不是?”陈建国气笑了,用鞭子在黑娃肩头轻拍了一下。 向辰看得好笑,今天他和他哥要去县城,赶巧陈建国也要去城里,便搭伙一起了。 陈建国去城里是为了把村民们积攒的一些物资卖出去,比如存的鸡蛋,织的土布,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卖了钱,再买些家里需要的东西回来。 每家每户都没有多少东西,去一趟县城来回却要小半天,耽误多少事。所以大河村都是隔一段时间,把各家各户的物资收集起来,让大队长赶着牛车去一趟县城,再把需要的东西一次性买回来。 陈建国身上现在就揣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村民们所卖所需,向辰在他写的时候看了一眼,小本子的记录很有意思。 陈建国当初只上了个小学,学的知识有限,很多字他都不会写,所以他都是用各种符号代替,鸡蛋就是一个圆,火柴就是一个方形,要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看来,跟看天书似的。 陈有山主动说让他们跟陈建国一起走,其实存了帮他们的心思。早前许恒洲说过,他这回要把寄在朋友家的东西带回来,陈有山估摸着东西不少,他们两个人,向辰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弄回来很费劲。 跟陈建国一起,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把东西放在牛车上,村民们每次需要的东西不多,都是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之类,占不了多大地方。 许恒洲领他的情,带着向辰,早早到路口等赶着牛车出来的陈建国,陈建国一早就被他老子交代过,也不意外,笑呵呵地让他们跟着一起走。 可是还没出村口,一群娃娃就追上来了,跟在车子后面,他们知道陈建国去县城干嘛的。 每次这个时候,小孩子都会跟家里哭闹,要颗糖,要跟红头绳,家长被闹得受不住了,就松口答应,等陈建国从县城回来,还要更热闹一些,好多孩子会在村口等着。 陈建国见多了这种情况,驱赶两声,大部分小孩都散了,就只剩下向辰的几个小伙伴还跟着。 “你们走不走?!”陈建国板起脸,眼中却没多少厉色。 “走走走。”黑娃跟猴一样跳过来,拉着向辰走到一边,对陈建国大喊一句:“大伯你先走呗,我跟向辰说句话,马上就让他去追你。” 陈建国这才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许恒洲看向向辰,向辰朝他挥挥手,许恒洲便跟着陈建国先走了。 几个小孩把向辰团团围住,许恒洲和陈建国走远一点儿,黑娃才神神秘秘地把一直揣着兜里的左手拿出来,展开,手心里是几张纸币。 向辰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你们给我钱做什么?” 石头抢先道:“这是我们偷偷攒的钱,你给我们带点糖回来呗。” “你们怎么不直接让你们爹娘跟大队长说啊?他也要去买糖的。”向辰问。 石头撇撇嘴:“这些都是我们从偷偷攒的,要是让爹娘知道了,准得交给他们保管。” 向辰听了一乐,抿唇笑了:“行,要是有卖的,我给你们带。”他哥说了要去看看县里的供销社,顺便就能把糖给买了。 “谢谢啊!”石头乐得眉开眼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张分币给向辰,黑娃也把他手上的递出去:“这是我和花妮儿的,跟石头一样,全买糖。” 梅子也小心的掏了一毛钱给向辰,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不要糖,我要一根红头绳!” 石头嚷嚷起来:“你傻不傻,买根红头绳你敢戴吗?你妈问你哪儿来的,你咋说?还不如买糖吃进肚子里安生。” 梅子的眼圈一下红了,这钱是她偷偷攒了好久的,过年都没舍得买颗糖吃,就是想要一根红头绳。她大堂姐和二堂姐都有,戴着可好看了,她也想要,可是她娘说,她没爹,不能跟堂姐们比,所以她才自己攒钱。 “哎呀,你咋哭了?”石头本来还在笑,见她红了眼眶,顿时着急了:“我也没说啥啊,你别哭了,我不说了行吧。” 梅子狠狠地一擦眼眶,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我没哭。” 她转头对向辰说:“我不要红头绳了,也给我买糖吧。”其实红头绳也没什么,不就是用来绑头发的嘛,还不如糖果,买了还能给妹妹分着吃。 向辰小心看她一眼,梅子一张小脸崩得死紧,向辰看不出什么,只好把钱收好。 最后山子也拿了几分钱给向辰,他的钱最少,只有五分,向辰一样接过来揣进衣兜里,又跟他们确定了一遍要买的,然后跟他们告别,小跑着去追他哥。 跑了没一会儿,向辰就看见他哥和陈建国的牛车了,他们为了等向辰,本来就走得不快。 向辰连忙跑过去,到了许恒洲身边才慢慢降下速度,跟他一起走。 许恒洲正跟陈建国说话,见向辰跑得汗都出来了,掏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擦汗,别感冒了。” 陈建国瞥了一眼,心里想着这城里娃活得真精细,男人身上还带帕子,跟小姑娘一样,挺有意思的。 许恒洲跟向辰说完话,又扭头问陈建国:“您再跟我说说,我们这种情况,也能养鸡吗?” 向辰闻言抬头,他哥想养鸡?是因为他说要吃烤鸡吗?其实空间里的鸡肉也挺好吃的,不用这么麻烦。 我哥可真好,世界第一好。向辰美滋滋地想。 “应该是能养的,我回去再问问我爹。”陈建国不确定道。 刚才向辰还没追上来,陈建国和许恒洲闲聊,说到每次去县城换东西,鸡蛋都是大头。村民们几乎每家每户都养了几只鸡,鸡蛋舍不得吃,都攒起来了,攒多了就一起换钱,再买其他的东西回来。 其实对于村民养多少鸡,也是有规定的,太多了不敢养,但村里人多多少少都超了一两只,陈有山是个宽厚的,村子里大部分都跟他一个老祖宗,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为难大家。 许恒洲听完,就动了心思,鸡蛋营养丰富,向辰也挺喜欢吃的,虽然他空间里有不少蛋,但是能明面上弄个来源,总比一直偷偷摸摸从空间里拿好。 而且鸡养大了还能吃,土鸡可比肉鸡好吃,老母鸡炖汤,小公鸡红烧,怎么吃都好吃。 “那行,麻烦您帮我们问一下了。”许恒洲道谢,又跟陈建国聊起其他的话题。 一路说着话,比一个人闷头赶路轻松许多,不知不觉就到县城了。许恒洲路上就跟陈建国说过,他要去见他的朋友,陈建国要去供销社,于是他们约好一会儿在供销社门口见,便分道扬镳了。 陈建国赶着牛车去了供销社,许恒洲带着向辰先找到邮局给宋文彬寄了封信,这次没寄东西,他们刚安定下来,要是寄太多东西过去,宋文彬该担心了。 寄完信,两人在县城里溜达了一圈。许恒洲经验十足,很快摸清了县城里的黑市在哪儿。他没有贸然过去,只是偷偷给向辰指了指,之后就带着向辰远远绕开了。 逛了一大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许恒洲才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把他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大包拿出来。他背一个挎一个,向辰也帮着拎了一个,两人跟拖着行李堆一样往供销社那边走。 好在许恒洲找的地方离供销社不太远,没几分钟就走到了,远远看见陈建国把牛车停在街边不碍事的角落里,自己蹲在车旁。 许恒洲和向辰两人走近,陈建国被突然覆盖的阴影惊了一下,一抬头,顿时瞪大了眼:“嗬,这么多?!” 他听他老爹说了,这两个城里娃估计行李不少,让他帮忙来搬一下,没想到这么多。 许恒洲在陈建国的帮助下把身上的大包卸下来,闻言苦笑,打开一个最重的给他看:“喏,我那些叔伯怕我们日子过不下去,特意让人给带的。” 陈建国低头去看,顿时眼睛都红了,我的老天爷呀,这么多粮食,还有肉!这么大一个腊猪腿!这是叔伯吗?亲爹吧!我咋就没这样的爹呀! “这个放下面吧。”许恒洲把装肉和粮食的大包合起来,把另一个包往上面摞,牛车空间有限,没想到他们东西这么多,留给他们的位置不够,只能叠着放。 “这肉咋能压呢?”陈建国不同意,让他把装肉的包放上面。 许恒洲更不同意,他把手上这个包打开给他看,一床土布薄褥子里面裹着两个暖水瓶,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清理干净的炉子,空隙里还塞了一些小件,陈建国瞅见一个圆圆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啥。 陈建国瞪大眼睛,这可真是,他激动半天,找不到词形容自己的心情,好久才在心里感叹一句,城里人可真是过得好日子。 这些东西确实更不能压,陈建国瞅来瞅去,一扫,向辰脚下还放了一个包,他喜道:“这不还有一个吗?这个放下面呗。” 他车上留的位置够放两个这样的大包,只要摞一个就够了。 许恒洲摇头拒绝,拉开包给他看,隐约能看见几本书:“放了些书,还有钢笔墨水什么的,其他还有些杂物,不经压。” 陈建国无奈,只能帮他们把三个包放好,看那个被压得一沉的装肉的包,心痛得跟自己的肉被压了一样。 “还得麻烦您一件事。”许恒洲道。 陈建国还在想那几个大包,闻言不经心道:“啥事?” “我还得买口锅,我一个人可能搬不动,您能给我搭把手吗?”许恒洲道。搬肯定是搬得动的,但是那么大的锅,抱着不好拿,圆溜溜的连个把手都没有,他也怕扣不住摔了,背着……不是乌龟就是背锅侠啊!还不如叫陈建国一起,两人抬出来。 陈建国闻言,一口应下,之后又停下脚步:“你有票吗?买锅得要工业票的。” 供销社里的锅看着就好,结实,耐用,哪个农民兄弟进来都会看两眼,可惜没票,不然咋也得攒钱买一个回去,以后儿子们大了分家,总得给口吃饭的锅不是。 “有啊。”许恒洲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刚我兄弟给的,他听说我要票买锅,就把自己身上的票掏给我了,还问他同事借了几张。” 陈建国眼红都懒得眼红了,真是同人不同命,不过这许知青的好日子也是他爹拿命换来的,看看那个小的,才多大,就只能跟着哥哥过活。这么一想,陈建国心里舒坦多了。 两人留下向辰看着牛车和车上东西,没多久就搬了一口大铁锅回来,陈建国拿出麻绳,把铁锅和其他东西在车上绑结实,免得路上颠簸掉下来。 向辰拉拉许恒洲的袖子,许恒洲反手握住他的手,对陈建国道:“刚才进去没来及细看,我和弟弟也想买些东西,您等等我们?” 陈建国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们。” 许恒洲便带着向辰去了供销社,一进去,向辰四下打量了片刻,县里的供销社比起青江市的,小了许多,连机械厂的也不如,里面物资也不丰富,只有常见的一些。 他们带的点心这里都没有,只有江米条一种,而且已经见底了,旁边摆着的糖果罐子还剩下一小半。 许恒洲买了几大包火柴,他空间里只有一些长火柴,做得比现在的精致多了,打火机更多,可惜只能自己偷偷用用。 向辰走到卖糖的那里,这种最便宜的糖果,非常小,没包装,就一个光秃秃的糖球,三分钱一颗,五分钱两颗。他把兜里小伙伴给的钱全拿出来买了糖,可惜一共就几毛钱,买的糖果加起来也只有可怜的一点儿。 向辰又自己掏钱买了一块钱的糖,他手里也有不少钱,过年的时候大伯和哥哥都会给他压岁钱,也没人要帮他收着。平时许恒洲也会给他零花钱,让他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售货员不耐烦帮他分装,扔给向辰一小块报纸,让他自己包,许恒洲来给他帮忙,把糖果分成两份。 包好糖,向辰跑去卖红头绳的地方,其实就是一截红毛线,售货员拿个大剪子,谁要买了,咔嚓剪一截下来。 向辰想了一下,买了三根红头绳,许恒洲走过来,好奇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他的眼神在向辰头发上溜了一圈,故意逗他:“想扎小辫?我没学过,得练练才能够给你扎,而且你这头发,是不是有点短?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扎个小揪揪。” 说完他自己觉得挺有意思的,自从向辰长大一些,就不好骗了,西瓜头也不肯剪了,宁愿去找理发师剃平头。许恒洲不能真让他这么折腾自己的头发,只好动手给他剪了个普通男孩那样的小碎发。 现在突然起了恶趣味,许恒洲把手往向辰头发上揪,想捏一撮起来试试。 向辰黑着脸拍掉他哥的手:“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是给梅子、花妮儿,还有蒋淼姐买的。” 他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逗他,过分! 向辰把来的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他,许恒洲恍然:“难怪你要把糖分开装,头绳买了送她们的?” 向辰收好三根红头绳,软声道:“对啊,梅子好像很想要,只给她一个人好像不太好,而且花妮儿也帮我好多,就当我送她的礼物吧。蒋淼姐人好好,我就想给她也带一根。” 第100章 肉包子 许恒洲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给这么多人送东西,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呢?虽然他知道向辰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缺,但是不缺和不送,那是两种感觉好吧。 小没良心的!许恒洲恨恨地在向辰脸上捏了一把,对上他无辜的眼神,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你怎么了?”向辰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他哥盯着几根红头绳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他不肯让他扎小辫,让他这么不开心吗? “没怎么。”许恒洲语气不怎么好,最终还是意难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就买这些够了?” 向辰耸然一惊,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总是被他哥当个大娃娃一样抱抱捏捏,而且他哥还特别喜欢看他换新衣服!跟小女孩玩换装娃娃简直不要太像。 向辰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他哥,原来他哥真的有这种小女孩的爱好啊,可是扎小辫系红头绳什么的,太难为他了…… 向辰苦恼得不行,一面是自己的面子,一面是他哥的喜好,他在两者中间游移不定,最后一咬牙,算了,不就是扎小辫嘛,穿越前的时候那么多男的扎,还扎满头呢,也挺酷的,他哥想给他扎就扎吧,只要他开心就好。 下定决心之后,向辰仰着头一脸悲壮地又去买了一根红头绳,在许恒洲疑惑的表情中塞进他手里。 许恒洲:“???” 我是想要礼物,可是我不想要这个啊?给我红头绳几个意思? 向辰四下看看,他们俩现在站在角落里说话,没人注意他们。于是他招手让许恒洲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说:“哥你不是想给我扎小辫吗?给你扎,你别不开心了,我们回去偷偷扎好不好?” 向辰考虑的很全面了,他哥这个癖好吧,现在可能不太被人接受,让人知道了也是要被嘲笑的,大不了他牺牲一下,在自己家里偷偷给他哥玩,让他过过瘾。 许恒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向辰说的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被他哄的心里发软。 他是知道向辰有多爱面子,又总爱强调什么男子汉气概,不说他有没有这玩意儿,但肯定是很在乎的。可是他愿意为了自己的一点小情绪,做这种让步,许恒洲顿时觉得,刚才的那点不满失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许恒洲没有解释,默认了向辰的误解,他收好那根红头绳,心里竟然也有一种收到礼物的喜悦感。 向辰见许恒洲脸上重新带上笑容,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果然他的决定没做错。 他们已经买完东西了,两人牵着手笑容满面的走出供销社,陈建国远远看见,吆喝了一声:“买着好东西了?” 许恒洲把向辰买的那包糖和自己买的火柴放在牛车上堆杂物的那边,笑着道:“没买什么,就几包火柴,给小孩买了点儿糖。” 陈建国扫了一眼那包糖,心里立刻根据大小换算出大概价格,忍不住轻嘶了口气。这当哥的是真疼弟弟,村里的大人给小孩买糖,顶多买个一毛两毛的,这一包,看着得有块把钱了,能换多少粮食啊。 不过人家家里的钱怎么花,跟他没什么关系,陈建国就在心里想了一下,招呼着许恒洲和向辰跟他一起走。 他们一早从村里出发,陈建国那一车零碎换钱买东西花了不少时间,又等了会儿许恒洲和向辰,这会儿时间就不早了,路边的人家屋子里已经飘起了炊烟,有午饭做的早的,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陈建国的肚子发出响亮的腹鸣声,他摸了摸肚子,也没不好意思,这年代饿着肚子是常态,下地干活时,有时候会听见此起彼伏的腹鸣声,都要听不见是谁发出来的了。 许恒洲和向辰也饿了,要是陈建国不在,他们俩还能路上拿点东西出来吃,先垫垫肚子,不过许恒洲也有办法。 经过国营饭店的时候,许恒洲掏了钱几张粮票给向辰:“去买些吃的来,咱们路上吃。” 他要是请陈建国进饭店吃,陈建国肯定不愿意,而且还得留个人看车,不如买些食物路上找个僻静的地方填填肚子。 向辰拿着钱票跑进饭店,很快抱了一纸包的包子出来,他笑眯眯地递到许恒洲面前:“哥,我买了包子,酱肉的,可香了!” “先收好,等出县城了再找个地方吃。”许恒洲道。 陈建国把头扭到一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向辰手上的包子,肉包子的香味透过纸袋一个劲儿的往外飘,他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出了县城,找了个僻静地方,陈建国把牛车停下,也不看许恒洲和向辰:“你们吃吧,吃完了咱再走。” 向辰跟许恒洲早有默契,不然也不会买这么多包子了,这会儿连个眼神都不用对,直接就把纸包递到陈建国面前:“叔,吃包子。” 陈建国一愣,一张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吃。” 他不肯动手,向辰只好自己拿了一个硬塞进他手里:“叔,你吃吧,我哥特意让我买的,你今天帮我们这么大忙,吃个包子怎么了?” 陈建国不好意思道:“也没帮啥忙。” 向辰对他一笑,不接他这话,跟他哥一人拿了个包子啃起来。包子皮一咬开,香气更浓郁了,陈建国嘴里的口水简直要泛滥了,手上那个大白包子一个劲儿勾引他。 他看了看向辰和许恒洲,这俩都在吃包子,没人看他,最终他也没控制住,一口下去几乎咬掉半个包子。 白面做的包子皮,里面的酱肉调得刚刚好,咸淡适口,肉汁四溢,陈建国气都没喘,狼吞虎咽地把一个包子光了。 吃完后,陈建国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难怪人家都说县里国营饭店的酱肉包子是一绝,真是好吃。这会儿他开始后悔刚才吃太快了,应该慢慢吃的,还能多尝会儿味道。 还没感叹完,又一个包子递到面前,向辰自己还吃着,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对陈建国道:“一个不管饱,再吃一个吧。” 陈建国脸上的红晕一路连到耳根后面,他扯着嘴角对向辰笑了一下,想要拒绝,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那我再吃一个……” 陈建国蹲在一边,仔仔细细地把这个包子看了一遍,咋看咋好看,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张大了嘴把包子凑到自己嘴边,刚要咬下去,突然停住了。 他已经吃了一个,这个……带回家给他爹娘尝尝吧。 陈建国扭头偷偷看了许恒洲和向辰一眼,两兄弟头挨头不知道在说什么,陈建国从车上摸了一张包东西的旧报纸,把包子包起来,小心地放进自家那堆东西里藏好。 许恒洲和向辰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人吃了两个,就算吃完了。 陈建国看了一眼装包子的那个纸包,里面还有好几个包子,估摸着他们是准备带回家吃的。 没想到向辰又拿了一个包子给他,陈建国这次怎么都不肯收,人家自己才吃两个,他怎么好意思再拿。 许恒洲解释道:“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村长的,这里没外人,我跟您说实话,村长帮我们很多,这个包子给他带回去尝尝。” 陈建国这才把包子接过来,满脸笑的包好,跟自己那个放一起。他都想好了,既然有两个,他那个可以给老婆孩子尝尝,他家婆娘嫁给他这么多年,也没吃过什么好的,正好让她见识见识。 吃人家的嘴短,陈建国虽然不至于因为两个包子就对许恒洲和向辰多好,但态度确实和善了许多,话语间的距离感也不见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村里,过河的时候河边有几个三队的村民,不停地往牛车上看,看完又去看许恒洲和向辰。 陈建国没管他们,直接赶着牛车过来河,过河的时候,那个简陋的木桥吱呀吱呀响,吓得向辰拉紧了他哥的手,生怕自己掉下去。 许恒洲倒是不怕,还有心思跟陈建国搭话:“咱村里这桥好像有些年头了?” “可不是。”陈建国道:“还是我家老大刚出生那会儿,发大水了,把原来那个桥给冲垮了,才建了这个,眨眼也有十多年了。” 许恒洲眸光微闪,好似不经意问道:“这么些年就没想着建个新桥?冬天要是上冻了,可不好走。” “何止是不好走啊!”陈建国说着就皱起眉:“梅子你们晓得吧,就是跟你家小子玩得不错的那个,她原先有个哥哥,聪明得很,脑瓜灵,爹娘就想送他去读书,以后考个工人进城去。” “可是那会儿咱村里的老校长没了,剩下的两个老师,一个找了个关系调进公社小学去了,一个女老师嫁人了,去了别的村,村小就没了。梅子家只好把那孩子送到公社小学去读书,那年冬天冷得很,那孩子上学的时候在桥上没走稳,摔下去了,他爹那天送他,伸手捞没捞住,直接跳下去救他,大冬天的,河面上还有碎冰,父子俩都没上来。” 陈建国长叹了口气:“打那以后,咱村里原来还有几个上学娃的都没去了,就怕又出个这样的事儿。” 向辰听得怔住,他只知道梅子好像没爸爸,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惨事。 许恒洲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那怎么不重修个桥?好歹把桥面铺一铺,村里小孩想上学也安全。” “咋不想修。”陈建国气道:“还不是河对岸的那群龟孙子,说什么他们娃又不用踩这个桥去上学,费这个劲干啥!有本事你别过河来,到咱山上打柴摘野果子啊!” 陈建国显然很记恨那边的村民,嘴里骂个不停,许恒洲附和了几句,才装作不经意道:“要是咱们村里有个学校就好了,指不定对面的还得过河来上学,到时候就是他们求着咱修桥了。” 公社小学离得也很远,小孩要走也得近一个小时,要是靠山这边有学校,他们肯定愿意让孩子就近来这里上学的。 “哪个老师愿意来咱这地方?!”陈建国苦恼道:“我爹找了好多回了,公社里一直说给安排给安排,就是不见老师来。” 这回许恒洲没接话,有些话说得太清楚,容易让人看出你的意图,好点的帮你达成,但心里难免有所轻视,并觉得自己帮了大忙。坏点儿的干脆就此拿捏你,弄得人更是难堪。 不如慢慢引导,总有一天陈建国或者陈有山,会主动建村小,他有信心把向辰塞进去当个小老师。 “哎,到了!”说话间就到了村口,陈建国连忙停下牛车,下一秒一群小孩蜂拥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向辰:我哥喜欢玩换装娃娃,苦恼。 许恒洲:星星真了解我,来试试这条小裙子。 第101章 芝麻包 “走走走,别围着。”陈建国挥着手,跟驱赶小鸡一样驱赶着围着牛车笑闹的小娃娃们。 村里大人这会儿也到消息,纷纷赶过来,领走自家孩子,但也没离开,跟着陈建国的牛车往村子里走。 “这次咋这么多东西?”“那大包不像是咱村里的,哟,还有口大锅!” 村民们边走边闲聊,陈建国闻言道:“那是人家许知青的,原来城里家里的家底,托朋友送来的,开汽车嘞!” 这些话是路上许恒洲跟陈建国说的,他现学现卖,拿出来跟村民们炫耀。 “真阔气!咱还没见过汽车长啥样呢,队长你瞅见了?” 陈建国一僵,片刻恢复正常,这时候说自己没见过,那太没面子了,他闭着眼睛瞎吹:“咋没见过,我这不是跟着一起去的嘛,那汽车,可气派了。” 村民们特别喜欢听这样的新鲜事儿,都催着陈建国再讲讲,其实虽然大部分村民没见过汽车,也有少几个进县城的时候偶尔看见过一次。但是他们离得太远了,只看见是四个轮子的,铁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陈建国哪儿说得出来,他皱眉装作不耐烦道:“说啥说,我得把人家许知青的东西先送回去,一会儿稻场集合,来领你们各家的东西。” 村民们都不愿意走,现在地里的活越发少了,大部分村人都没什么活做,听见陈建国赶他们走,嘻嘻哈哈地笑着继续跟,还说要帮许恒洲搬东西。 陈建国怕他们还要问汽车的事,板着脸想赶人,许恒洲连忙道:“队长今天帮了我们忙,累着了,我来给大家说说汽车吧!” 村民们有的听就行,才不管谁说的,于是一个个都乐呵呵地听着,陈建国也悄悄松了口气。 许恒洲尽量用简单易懂地词汇给村民们描述汽车是什么样的,功能如何,陈建国就在一边不停点头,时不时加一句“说得对”,“就是这样”。 但是村民们提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什么车子为啥吃了油就能自己跑,什么跑那么快用了几头牛拉着,还有问汽车的踏板在哪儿,是不是上了车得踩着踏板走,这位明显把自行车联系起来了。 许恒洲被问得焦头烂额,一扭头见向辰在旁边憋着笑,许恒洲气得把向辰推出去,让他给村民们解释。 向辰不敢掉链子,哀怨地看了他哥一眼,一个一个问题解释纠正。好在村子就那么大,很快就到了他家门口。 村民们意犹未尽地停下来,觉得这城里娃懂得是真多,不说大的,就是小的都聪明的很。 许恒洲把院门打开,客气地请大家进来坐坐,这种话大家当然不可能当真,拿回来这么多东西,肯定要忙着收拾,而且他们还要去领自家的钱和买的东西。 但是村民们也注意到了修葺一新的新房子,新盖的围墙高高大大,屋子被修整的也干净整洁,看着气象一新。 如果说以前那个小破屋子,给这哥俩儿住也就住了,但是现在看到这么好的房子,有些人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村子里不缺地,但是缺房,这么好的房子,咋就分给这俩外人了呢? 好在这样想的人很少,而且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谁都知道这房子是许恒洲拿钱修的,而且他刚刚修好了村里的打谷机,声望正隆,没谁蠢到这时候蹦出来找不自在。 几个力气大的村民帮着许恒洲把牛车上属于他的东西都搬进屋里,大铁锅被放在灶上,搬锅的汉子没忍住敲了一下,感叹了一句:“真是口好锅。” 把许家的东西卸下来,陈建国便赶着牛车到了稻场那边,稻场是村子里晒稻谷的地方,在谷仓前面,特意修整的一大块平地,平时开个会什么的都在这里。 稻场那边熙熙攘攘领东西的暂且不提,许恒洲和向辰正在收拾自己的物资。向辰把两个开水瓶拿出来,放在墙角美滋滋地看了一会儿,他要求不高,冬天能随时喝口热水,不用去厨房现烧就行了。 许恒洲正在收拾其他东西,把粮食里占了大头的玉米面倒进粮缸里,米面分别倒进另外两个小一点儿的缸里,这缸都是陈老大送来的,他家里赶了好几天工,烧了满意的才送来这些,剩下的还在继续做。 剩下的肉,最大的是一整个猪腿,不是陈建国误以为的腊猪腿,而是火腿,还是穿越前最大牌子的那个,全国闻名,但是味道也是真的好,这一个他们可以吃好久。 还有一些新鲜肉,他在包里放得不多,就一点排骨和大骨头,因为不经压。这时候又偷偷拿出来一些,排骨五花肥膘都有,准备炼点猪油,炒菜或者焖菜,用点儿这个很香。 把肉在竹筐里放好,许恒洲又去收拾其他东西。锅要重新烧水洗,好在水缸已经送来了,他也存了些水,但昨天用得今天还没来得及去提,缸里的水可能不够。 许恒洲拎起水桶,一边分神想着,是不是该去弄根扁担,一边扬起声音喊了一句:“星星,我去提水。” 向辰正在屋子里收拾书和其他零碎,闻言应了一声:“知道啦!” 许恒洲提着桶,刚打开院门,就见到几个小脑袋刷的一些全缩了回去。 许恒洲愣了一下,温和地笑道:“来找向辰吗?我去叫他。” 黑娃几个互相看了看,都没敢说话,眼看着许恒洲转身把向辰喊了出来。 向辰出来后,许恒洲才拎着桶出去打水,他走了,几个小孩都莫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向辰他哥看着挺温和的,就是让他们有点害怕,对着他也不敢皮。 “快进来呀!”向辰招呼自己的几个小伙伴。 几个小孩站在院子里,都不肯进屋,向辰没办法,只好说:“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你们的糖拿出来。” 他跑进屋子里,把包里的两包糖都拿了出来,想一想,又把自己那包放回去了,然后又拿了两个红头绳。 “这是黑娃和花妮儿的,这是石头的,梅子的,山子的,分完了,你们看对不对得上。” 几个小孩都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颗进嘴里,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可是他们自己攒钱买的,比爹娘给买的更甜更好吃。 只有山子,他小心地把糖收进口袋里,好在向辰早就想到了,撕了几张纸给他们包糖。 “你不吃吗?”石头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向辰:“你没糖吗?” 他说完把自己的糖拿了一颗给向辰,虽然面上带着不舍,动作却很坚定。 向辰弯起眼睛笑了:“我吃过了,我哥给我买了一包,他怕我坏牙齿,不准我多吃,谢谢石头,你快吃吧。” 几个小孩跟听到什么可笑地话一眼瞪大了眼睛:“吃糖还会坏牙齿?” 在他们看来,糖果是顶顶好的东西,怎么会坏牙齿呢? “当然会。”向辰捂着腮帮子,似乎回忆起那种痛苦。 俗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前两年因为他最开始表现良好,许恒洲对他的零食管控小了很多,想吃什么都给,巧克力太妃糖大白兔果汁软糖酥糖硬糖什么都吃了个遍。开始给的时候向辰比较克制,一次只吃一两颗,许恒洲见状,后来就一次给一盒,让他自己慢慢吃。 吃着吃着向辰就飘了,一天一盒巧克力不在话下,他小时候没得吃,本身又嗜甜,就缺这一口,吃起来就没个止境。等许恒洲发现的时候,还是他牙疼扛不住,半夜捂着腮帮子偷偷哭。 许恒洲气得不行,差点把向辰拎起来揍一顿屁股,可是看他疼得眼泪汪汪的,又忍不住心疼。 好在向辰那时候开始换牙,龋齿掉了,换了新牙,这次他自己也吃了教训,不敢这么吃糖了。可是他哥更狠,整整一年,都没给他吃一颗糖,带糖的小蛋糕没有了,连糖醋排骨都不做了。 向辰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吱声,也不敢要糖吃,有零花钱也不敢偷偷去买糖,乖了一年多,第二年生日那天,吃到了一个香香甜甜的蛋糕,向辰都快吃哭了。 后来许恒洲没再禁着他吃糖,但是管得还是严,一个星期两颗,小点心另算,但是真的少,他自己也生生改掉了往向辰嘴里塞糖的习惯。 回忆起那种痛感,向辰至今还有些害怕,真的是太痛了,他皱着脸跟小伙伴们比划:“就是有一种小虫子,会钻进牙齿里,它也喜欢吃糖,我们吃了糖,它就啃我们牙齿。” 怕吓着小伙伴,向辰又连忙加了一句:“你们不用怕,吃这些没事的,我是……我是又吃了其他东西才会这样的。” 他不好意思说是贪嘴吃糖吃多了,编了个理由,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小孩子本来就没听说过这种事,让他给忽悠过去了。 几个小孩没当回事,含着糖果心情格外美妙,等向辰把那两根红头绳拿出来,并送给梅子和花妮儿后,两个女孩子简直要尖叫了。 糖也顾不得吃了,当即就想把红头绳绑到辫子上去。 黑娃眼疾手快地抢过花妮儿手上的红头绳,不顾妹妹的气愤难过,要还给向辰。 向辰不肯接,背着手道:“这是我送她们的,你们都帮我很多,这只是一件小礼物。” 黑娃脸色不太好看,他怕红头绳是向辰偷偷拿钱买的,让他哥知道了,万一以为是他们哄骗向辰怎么办? 向辰不明白黑娃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有礼物? 他还在慢慢想,黑娃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就算红头绳还给向辰,他也不能退了,还是回去告诉他娘,然后再把钱给向辰算了。 他这副作态,把梅子也吓住了,捏着红头绳不知所措。黑娃看了她一眼,心里同情,梅子家要还这头绳钱可不容易,不是没这一毛钱,而且她和她妈手里没钱,她家的钱全在爷奶手里。 黑娃把红头绳塞回花妮儿手里,不等她开心,对着向辰道:“等回去了跟我娘说,让她给你钱。” 向辰睁大眼睛:“我说了是送她们的。” 黑娃皱眉:“不行,你哥晓得了要揍你的。” 向辰不明所以:“我哥为什么要揍我?”他最近可没干什么坏事,他哥才夸他乖呢。 “你偷偷拿钱买红头绳,你哥不揍你?”黑子反问。 向辰这才明白他误会了,笑着道:“不是偷偷买的,这是我拿自己的钱买的。” 石头羡慕的不得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以前的压岁钱,还有我哥给我的零花钱。”向辰解释:“我哥也知道啊,他跟我一起买的。”还多买了一根准备给他用…… “你哥可真好。”几个小孩都羡慕道,他们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但是真的觉得向辰他哥对他特别好。 “对了,我刚好像听你哥喊你什么来着……”石头挠着头皮回想,他们刚才来找向辰,站在门口不敢敲门,正好许恒洲要出去,在院子里喊了一句,让他们给听见了。 “我听见了,是星星!”梅子好奇地看着向辰:“你哥为什么这么叫你?” 向辰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哥大概明白这个小名对他的意义,只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会这么叫他,他也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但是小伙伴问起,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向辰解释道:“那是我的小名,我叫向辰,辰就是星星,我妈给我起的。” 几个小孩都听愣住了,他们没什么大名小名,从小就这么叫了,也没什么讲究。 花妮儿好奇道:“所以你的名字就是像星星一样?” 向辰眨眨眼,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字,向是他的姓氏,但他明面上的名字叫许向辰,反而不好解释。 于是他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真好。”几个小孩纷纷感叹,这名字听着就不一般,好听又特别,哪像他们,村里重名的都有好几个。 正说着,许恒洲拎了两桶水回来,向辰连忙上前想接一桶过来,许恒洲躲开他的手,温声道:“重,我来,怎么不带朋友进屋里去?” 几个小孩自从许恒洲进来,就不敢吱声了,听见他这么说,连忙表示家里还有事不打扰了,完全忘了刚刚还在夸许恒洲好,一个个拔腿就跑了。 许恒洲有点想摸脸,他扭头问向辰:“我看起来很可怕?” 向辰憋着笑,这么多年相处,他早就知道了,他哥就是个白切黑,笑着就能让人哭出来。 他盯着许恒洲那张清隽好看的脸,一本正经道:“不,大概是小动物的直觉。” 第102章 小揪揪 稻场上,各家各户领到自家的钱和物,喜滋滋地带着孩子们回家去,一部分小孩脸颊上都鼓起一块,笑闹声快把屋顶给掀了。几个小姑娘扎着崭新的红头绳,脸上的笑像花儿一样。 当然也有孩子的哭声,这是什么都没有,哭嚎几声,家长嫌丢人,难免还要拎过来揍一顿屁股。 陈建国见惯了这种事,自顾自清点好物资,又在自己的小账本上一笔笔整理清楚,这才收拾好牛车,赶着往牛棚去。 把牛交给村子里的牛倌儿后,陈建国拎着自家的东西往家走。他家也攒了鸡蛋,他媳妇和老娘还织了不少土布,看着东西不少,其实拿出去就没了,他家人口多,开销也大,光盐就不少买,更别说其他东西。 还没到家,远远看见家门口几个小孩冲了过来,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吵得陈建国头疼。他板着脸训斥了一句,除了他家小儿子还往他身上爬,其他几个都消了声。 “大哥回来了。” “老大啊,盐买了没呀?” “他爹,锅里给你留了个馍馍,还热着,快去吃吧……” 陈建国听见他老婆的话,心里熨帖,面色也和缓了一些,让他老婆把孩子带走,拎着东西去了主屋。 先把自家要买的东西都交给他老娘,陈建国来才掏出那两个已经没了温度的肉包子。 大白包子一出现,便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陈建国老娘刘翠立刻伸手去拿:“老大,这包子哪儿来的?”她刚数过老大给她的钱了,自个儿家里的可没少,那就不是老大拿钱买的,而且他也没有粮票。 “那个许知青给的。”陈建国老老实实道:“回来的路上他买了一包肉包子,请我吃两个,让我给爹你带一个尝尝。” 陈有山和刘翠都没问他为什么会有两个,显然是陈建国省了一个带回来了。 “还是肉的呢!”刘翠惊喜道:“今晚就热热吃了,这么大的包子,咱家几个娃,一人能分一大口。” 陈建国脸上神色一黯,他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食物,是想给他老婆孩子吃的。 陈有山没错过大儿子脸上的表情,他呵斥一声:“分啥分,没听老大说吗?人家请他和我吃的。” 刘翠还要再说什么,又被陈有山严厉地眼神瞪了回去,陈有山可不糊涂,上次帮那许知青家里修房子,他家老二老三都去了,都分了白糖,就老大家里没分。 一个院子里住着,小孩子又藏不住话,哪有什么秘密,当初他没让老大去,没得到好处,那是没那个机会。这次轮到老大,哪能让他再吐出来,那不是存心让他对兄弟有隔阂嘛。 陈有山想,他家老婆子是越老越糊涂了,等老大走了,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自家三个儿子关系不错,可不能给搅和坏了。 最后,陈有山在陈建国惊喜的眼神中,让他把属于他的那个包子拿走了,剩下那个,准备留着跟老婆子一起尝尝,这城里的大肉包子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刘翠嘴上说着这么大年纪贪这口吃食,面上却笑得满脸皱纹,又听陈有山给她分析了一番,刘翠吓出一身冷汗。她一直自诩是个公平人,没有特别偏爱哪个儿子,也从不特意磋磨儿媳,没想到差点就坏事了,还是她家老头子聪明。 刘翠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老头子,下次我要是再犯混,你可得提醒我,我准听你的。” 陈有山也知道她这点好,能听进去话,闻言便没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她去把包子热热:“咱俩吃了算了,这一个拿出去还不够几个娃一人一口,老大面子上也不好看。” 刘翠揣着包子就进了厨房,一进去就看见大儿媳陈招娣正在盖锅盖,听见动静扭头见是她,差点把锅盖给摔了。 刘翠知道她来做什么的,当做没看见陈招娣慌张的神色,直接把锅盖掀了,把自己那个包子也放进去蒸着。 陈招娣楞了一下,才想起她男人给她说,两老都知道。她这才舒了口气,给婆婆陪了个笑脸,蹲下身烧火。 包子热好了,两人也不嫌烫,各自揣了一个就进屋了,不多会儿两间屋子里都飘起了隐约的肉香气。 “爹,这个太好吃了。”陈建国看儿子大口吃着包子,脸上幸福的表情,心里突然感激起许恒洲来,这份情他记下了。 里屋里陈有山和刘翠也在吃包子,刘翠吃着都舍不得咽下去,这包子做得可真好吃,难怪城里人卖那么贵。 “老头子,这新来的知青可真不错,你可不能白吃人家包子。” “晓得了。”陈有山咽下一口肉,舒服地叹了口气,他多久没吃这么好的东西了。 “那两兄弟都是好的,能干不多事,对咱老农民也尊敬的很,以后咱家多看顾着点就是了。” …… 许家,许恒洲和向辰也在吃饭,他们路上都吃了肉包子,但是走了这么久路回来,又收拾了半天东西,那点儿食物早就消化光了。 虽然现在还没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但是他们家不讲究这个,都正是能吃的时候,又不缺粮食,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许恒洲特意给向辰做了个他喜欢的糖醋小排,又炒了个小青菜,两人一人端一碗饭,就这两个菜先吃一顿。 饭菜很好吃,可是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向辰垮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许恒洲反而一脸笑,看向辰一眼再吃一口饭,似乎他现在的模样十分下饭。 向辰愤愤地咬了一口排骨,美味的食物也拯救不了他沮丧的心情,不就是吐槽了一句嘛,他哥竟然……竟然真的给他绑了个小揪揪! 许恒洲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先笑了一会儿,向辰气得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咚的一声,随着向辰的动作,他脑门上面竖起的小揪揪也晃了晃。 许恒洲刚笑完扭过头,一见这副场景,顿时喷笑出声,气得向辰饭都不吃了,扑过去要锤他。 许恒洲接住扑过来的小孩,一手半揽着防止他摔了,一手去接向辰的小拳头。这孩子现在力气大了,被他在胸口锤一拳还挺疼的。 “好了好了,不气了,哥哥不笑了,先去吃饭好不好?”许恒洲喘了口气,轻声哄着气呼呼的小朋友。 向辰红着眼眶瞪他:“你给我解开!” 他哥给他绑了个死结,要不是怕把头发剪了,他都自己直接下刀子了。 许恒洲还没看够,自然不肯,“先吃饭,吃完了我给你解开。” “不行,现在解。” “我还没吃饱,手上没劲儿。”许恒洲笑眯眯地端起自己的碗,扒了一大口饭,故意吃得很香。 向辰气哭,解个绳子要什么劲儿,他哥就是故意的,他说错了吗?白切黑!他就是恼羞成怒了! “来,吃块排骨。”许恒洲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向辰嘴里,笑吟吟道:“专门给你做的,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我们星星最乖了,不生气了。” 向辰还没发出去的脾气一下子被堵回去了,他咬着排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嘴里却下意识的咀嚼起来,好了,不用做选择了。 吃完肉,把骨头吐出来,向辰愤愤道:“我还是生气!” 许恒洲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干脆把向辰的碗拿过来,喂了他一口米饭,漫不经心道:“那你想怎么样?也给我扎个小揪揪?” 向辰差点被呛住,一阵剧烈的咳嗽,许恒洲给他拍背,“怎么吃个饭都会呛到。” 向辰冤死了,他哥要是不说那么惊悚的话,他会呛到吗?他就是想象了一下他哥扎小揪揪的场景,才被吓到呛住的。 “都怪你!”向辰气呼呼道。 “嗯嗯,怪我。”许恒洲好脾气的认下了,反而衬得向辰特别无理取闹。 一拳打在棉花上,向辰眨巴着眼睛,差点真得哭出来,呜哇,怎么会有这么腹黑的人,他当初看中他哪点了?脸吗?还好现在他们是兄弟,能看着他去坑别人。 这么一想,竟然莫名有点开心呢!才怪…… 许恒洲看好像逗过了,连忙收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吃饭吧,吃完了就给你解开,你不是想喝那个旺仔牛奶吗?晚上给你烫一瓶好不好?” “我是那么好收买的吗?”向辰生气道:“最起码两瓶!” 许恒洲立刻同意:“成交,但是不能一次喝,明晚再给你烫一瓶。” “行。”向辰爽快的答应了,这个牛奶最甜啦,他哥给他冲奶粉都冲那种不怎么甜的,平时还让他喝纯牛奶……虽然他都喜欢,但还是最喜欢这个。 吃完饭,许恒洲果然信守承诺,去给向辰烫牛奶。向辰惦记着没喝到嘴的牛奶,就先没管头上还有个小揪揪,喝完奶再解呗,反正家里没外人。 这次搬回来的东西真是方便了许多,许恒洲把那个炉子搬进屋子里,上面放了个小锅,平时烧水或者煮点什么都很方便,现在向辰心心念念的那瓶奶就在装满了热水的小锅里。 向辰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趁他哥不注意就伸手想摸摸热了没,被许恒洲啪得打了一下小爪子,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 好不容易许恒洲把牛奶从里面捞出来,跟他说可以喝了,向辰抱着一瓶红通通的牛奶,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嘴边沾了一圈奶胡子都顾不上。 向辰连喝两口,才想起来孝敬他哥,想问问他哥喝不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哥手上突然出现一个相机,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啪啪啪啪连拍好几张。 向辰:“……”呜哇!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向辰:我当初到底看中了他什么?脸吗? 许恒洲:我优点太多,脸只是最不突出的一个,我家星星眼光真不错。 第103章 有面子 第二天,许恒洲没有去上工,现在地里的活越来越少了,需要的人手也少,知青里有许多都没有去上工了,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今天许恒洲有其他的事要做,家里的大锅买回来了,但是柴也用得更快了,向辰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些,都已经烧掉一半了,要想过冬,剩下的这些柴可不够。 许恒洲打算进山去砍些柴回来,早上一早出去,拎水把水缸装满,然后便去相熟的于婶子家借柴刀。 于婶子今天也没去上工,许恒洲去的时候,她正端了一盆衣服准备出门,看样子是要去河边洗衣服。 一见到许恒洲,于婶子立刻放下手上的盆,要许恒洲进屋坐坐,许恒洲说明来意,于婶子二话不说,把自家的柴刀拿出来给他。 “小许啊,你先别走。”于婶子拉住告别要离开的许恒洲,擦了擦手道:“咱那山你不熟悉,别急着上去,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许恒洲扫了一眼于婶子放在院子里的那盆衣服,知道她手上有活,耽误人家事挺不好的,许恒洲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 于婶子看他神色,猜出原因,干脆招手把自家儿子喊来,又对许恒洲说:“你要是不嫌麻烦,带这皮猴子一起,他皮是皮,对那山里也熟,让他领着你。” 许恒洲这次没有拒绝于婶子的好意,倒是黑娃似乎有些畏惧他,小声问了一句:“向辰去吗?” “去,他要是知道你也去,肯定高兴。”许恒洲道。 黑娃这才松了口气,让他一个人跟向辰他哥上山,压力还挺大的。 “你们等等。”于婶子叫住要走的两人,火速从厨房里搬出一筐菜来,“黑娃,把这个也带过去。” 许恒洲怔住:“婶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于婶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家花妮儿那个傻丫头,又收了你家向辰一根红头绳,家里没啥好东西,你们菜园子还没收拾出来,先搬些菜回去吃着。” “那是向辰送的,他自己的压岁钱买的。”许恒洲推拒:“他们小孩的事,不能这么算。” “哪能老占你们家便宜。”于婶子不认同,坚持要黑娃把菜给送过去。 许恒洲见她神色坚定,想想现在两家的关系处得不错,一筐菜还是收得起的,便没再坚持拒绝,带着黑娃去了自己家。 两人一路无话,黑娃是不敢开口,许恒洲是心里存着事,没心思说话。 他昨晚……可能真的逗得有点过了,他家那只小团子现在还生着气,早上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不知道一会儿见到他的小伙伴,会不会心情好点儿。 向辰见到黑娃跟他哥一起出现,确实有点惊讶,昨天不都躲着吗,今天怎么就一起走了?等听黑娃解释完,向辰才明白过来。 “走吧,时候不早了。”许恒洲提着柴刀和扁担,扁担也是于婶子借的,背篓装不了太多柴,一般都是小孩子用,大人都是挑两捆下山。 向辰背起他的小背篓,默不作声地跟上去,许恒洲眼角余光瞥见,忍不住翘起唇角。 黑娃敏感地感受到了这两兄弟今天不同往日的气氛,偷偷看了两人几眼,悄悄靠近向辰,小声道:“你跟你哥怎么了?” 向辰闷闷道:“没怎么。” 黑娃不信,每次向辰跟他哥一起,那个劲儿,他说不上来,反正看着就黏糊糊的,村里谁家兄弟都没他们感情好。可是今个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向辰也不笑了,也不跟他哥说话,要说没事才有鬼。 “就是没事。”向辰咬牙不松口,要他怎么说?说他哥给他用红头绳绑了个小揪揪,还拍照留念了?虽然他哥说都删掉了,但是向辰根本不信! 这种黑历史,他恨不得所以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告诉黑娃,会被嘲笑的好吧。 黑娃见他不想说,耸耸肩,没再继续追问,反而说起别的事来。 “我跟你说,花妮儿蠢死了,你给她那红头绳,昨儿个回去就叫我娘发现了,差点把她揍一顿。” “没事吧?”向辰慌了一瞬,要是他送个小礼物害的花妮儿挨打,那就不好了。 “没事。”黑娃不在意道:“她怂的很,我娘一吓,她就说实话了,我娘听说是你送的,就没啥了。” 其实还是把花妮儿拎过来拍了两下,但黑娃和花妮儿都没把这当回事。 “那就好。”向辰松了口气。他边跟黑娃随意说话,一边捡着落下的枯枝放进自己的背篓里,他现在做这个事已经很熟练了,不一会儿就捡了小半篓。 “就这就行,这树好烧,树枝也好砍,让你哥别走了。”黑娃突然拉住向辰,让他去跟许恒洲说话。 许恒洲虽然没开过口,但一直在听向辰说话,黑娃说的他也听见了,但是依旧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向辰急了,顾不得还在生气,跑过去拉住他哥的胳膊,偏着头不看他,别扭地把黑娃说的话传达了一遍。许恒洲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向辰的脑袋:“谢谢辰辰,你跟黑娃玩一会儿,等等哥哥。” 向辰没动,任由他哥揉了一把头毛,低着头去跟黑娃说话,他现在有点别扭,心里生气,但是他哥跟他说话,他又忍不住心软,总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他哥对他那么好,他这样不理睬他,好像很坏。 “还说没事。”黑娃咕哝了一句,向辰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装作没听见。 他们三个在这一块儿停留了下来,许恒洲砍柴,向辰转了一圈,捡回来的枯枝把他的小背篓装满了。 中间黑娃去跟许恒洲说一些砍柴的技巧,比如怎么砍,如何用力,从树枝的哪个地方砍,说得头头是道,连向辰都跑过去听。 许恒洲脑子聪明记忆好,动手能力也强,黑娃说一遍他就能记住,再试两次,就做得像模像样了。 向辰看得眼热,也想试试,许恒洲怕他伤到自己,不肯把刀给他,向辰撇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闲着,许恒洲砍下来的树枝,黑娃教他怎么捆成不容易散开的一束。许恒洲砍,他们两个收拾,等有了两大捆之后,他们便该下山了。 许恒洲挑着两大捆柴,向辰背了一背篓,黑娃手上也提了两小捆,是给他们帮忙拿的。 经过一上午,向辰心里的郁气莫名发散不少,许恒洲跟他说话,他也会低声应两句。他实在不习惯跟许恒洲这样冷漠的相处,虽然是他主动生气的,但是这样处着,反而是他自己憋闷难受。 许恒洲瞥了眼情绪不好的小孩,心里长叹口气,这孩子心思太好猜了,真是太容易心软了,明明是他做得过分,向辰却连生气都要自己也跟着难受。好在有他看着,不至于让向辰在别人身上吃亏。 一到他们家,黑娃放下柴就溜了,向辰默不作声地把自己背篓里的柴火倒出来,在柴房里堆好。 许恒洲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等他忙完了,才招手让他过来:“星星,我们说说话。” 向辰默默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他。 许恒洲半蹲下身:“还在跟哥哥生气?” 向辰撇嘴,这人明知故问,他刚要拿话怼他,外面突然有人敲门,还有陈建国的喊声。 许恒洲皱眉,站起身去把院门打开,外面站得果然是陈建国,还有陈福也在。 “嗨呀,你可回来了。”陈建国满脸喜气,拉着许恒洲就想往外走。 许恒洲站定没动:“二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陈福那个生产队里的,当着陈福的面,直接喊陈建国队长不合适。 “好事。”陈福也是一脸笑模样,“走,村长还等着呢,咱们边走边说。” “等等。”许恒洲转身,跟向辰说:“辰辰你先把饭煮上,等我回来。” 向辰知道这时候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乖乖点头,看着他哥跟陈建国和陈福走了。 路上经过陈建国和陈福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许恒洲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他修好打谷机的名声,已经传到别的村子去了。 大河村是个大村,但是村里也不是完全自产自销,总有娶外头的姑娘,也有嫁到外村的小媳妇。 他们村一个新嫁过来的小媳妇,回娘家的时候,出于炫耀,把村里的一些稀罕事拿出来说,说新来的知青里有个有本事的,军人子弟,小弟弟是个天才,才十岁出头,就已经读完高中了。 她娘家村里来听闲儿的人不信,还有人嘲笑说:“咱村里也有知青,没见过你说的那么邪乎的,我倒是听说,你们村的知青喜欢在粪坑里打架?” 顿时满屋子哄笑声,坏事总比好事传播的快,更别说这种猎奇的能惹人发笑的事了。 那个小媳妇气得脸颊通红,她咋就编瞎话了,都不是一个人,这人咋胡搅蛮缠的。 小媳妇气道:“是,我们村的知青是没啥本事,也就能修修打谷机啥的,好歹能让咱老农民省省力气。” “啥?能修打谷机?”他们村里人都不相信。 这个小媳妇娘家也是一个大村子,跟大河村一个公社的,当初公社一共发下去三台打谷机,其中一台就在这个村里,当然,他们的打谷机也坏了。 “你们还别不信。”小媳妇这下得意了:“我亲眼瞅见的,咱们全村都看见了,那打谷机就是能动了,不信你们自己去咱村里看。” 她把话说得太死,这种谎言一戳就破,没必要撒这种谎,顿时在场的村民沸腾了。 打谷机好用吗?肯定好用。不然他们也不会用个不停,活生生把机器都累垮了。 本来因为没个能修理的人,村里的打谷机只能放在那里积灰,挺让人心疼的。好在别的村也坏啦,这就让人心里比较平衡。 现在好了,大河村的打谷机竟然被修好了!那他们村的肯定也能修啊。 立刻就有村民去找他们村长报告这个事,村长一听,先是跟那个小媳妇又核实了一遍消息的准确性,确认之后,这位老村长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找修好了一台打谷机的许恒洲,而是想在自己村里的知青里先问问。 老村长老谋深算,他想着,都是知青,没道理大河村的知青能修,他村里的不行,他们村也有二十来个知青呢。 要是他去大河村找了外援,不说陈有山那个老匹夫要在他面前怎么得意,光想想低头跟那个老头借人,老村长就受不了。 当初要不是那个死老头子,公社表扬的就该是他们村,那就是他们村第一个领打谷机,多荣耀啊,让那个老匹夫给使坏抢了,老村长想想就来气。 不就是修个打谷机嘛,你们村的知青行,咱村的肯定也行! 老村长就抱着这样的期待去找了他们村的知青,他连女知青都问过,有没有人会修打谷机,结果让他失望了,别说修了,有两个竟然听都没听过打谷机这玩意儿。 老村长失望地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有个男知青说,他会修自行车,不知道能不能试试。 老村长一听,跟抓了跟救命稻草一样,拉着那个知青就去修打谷机。那个知青研究了好几天,老村长啥都没干,就跟前跟后,盼着下一刻就能听见他说,打谷机修好啦! 结果他听到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那个男知青抖着嗓子道:“村、村长,这个东西咋掉下来了,安不上去啊!” 喔豁,打谷机没修好,反而变成两份啦! 老村长拿着掉下来的零件欲哭无泪,这下面子也不管了,只能求到陈有山头上。 陈有山刚被老村长找上门,还以为他来找事的,他们两个村都是公社的大村,总有竞争的时候,老村长仗着比他多几年工作经验,老是在他面前摆前辈的谱,可给了陈有山几顿气受。 等老村长低着头声若蚊蝇地说出他的来意,陈有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傻乎乎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啥?” 老村长以为他故意羞辱自己,非常想给这个坏东西一巴掌,再趾高气昂的回村里去。可是想想自家村里那个惨兮兮地打谷机,老村长只能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陈有山听清楚后,几乎要大笑出声,太争气了,太有面子了,这许同志太有本事了,竟然能让这头老倔驴跟他开口求帮忙! 陈有山忍着笑,差点把自己憋岔气,但是还是端着他一村之长的范儿,客气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定帮。 因为老村长来访,陈有山高度戒备,底下三个生产队长都来了,这会儿陈有山干脆让陈福去喊许恒洲过来,毕竟这种事要当事人说了才算。 这老头子都说了,他们村打谷机被折腾散架啦,哎哟这事儿真让人开心,老倔驴就是老倔驴,非得自己整,以为谁都像他们村许同志这么有本事啊,他们村这么多知青,不也才出了这一个么,而且他们大河村风水这么好,哪是老倔驴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比的。 陈有山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老村长一看他那副得意的表情心里就来气,但是有求于人,只能忍着,憋得一张老脸都红了。 许恒洲被陈建国和陈福科普了一路,陈建国是自己要跟过来的,他觉得自家跟这许知青关系好,应该过来说这个事,这么有本事的人,都想跟他好好打交道啊。 其实陈国民也想来,但是被陈有山留下一起招待老村长了,他从许恒洲修好打谷机开始,心里就后悔了,这么有本事的知青,当初就该要他的,他可是最先选的。 可是他当初嫌许恒洲带来向辰这个拖油瓶,直接就把他给略过了,这会儿后悔也晚了。殊不知就算他选了许恒洲,许恒洲也不会跟他去,他的亲娘可是当初从人贩子手上买走向辰的人。 到了陈有山家,陈建国和陈福走在许恒洲两侧,好似拱卫着他,三人就这样满身气势地走进去。 老村长是个能耐人,不然也不能跟陈有山斗了这么些年,他一见许恒洲,脸上立刻挂上笑容:“这位就是许同志吧,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陈有山笑呵呵地也不阻止,你夸呗,使劲夸,再夸也是咱村里的人,你还是得求着咱村里人办事。 “恒洲啊,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陈有山一副跟许恒洲很熟悉的样子,许恒洲也十分配合,又听陈有山介绍了一遍。 陈有山老神在在道:“就是这么回事,你怎么说?要是能修,咱肯定是要帮这个忙的,你看看有啥要求,尽管跟老村长提,他一准都答应你。要是不能修,也直接说,老村长肯定能理解,情况太严重了,跟咱村的不一样,不能修也不怪你。” 第104章 好听话 好的坏的都被陈有山给说光了,老村长气得干瞪眼,陈有山是暗示这年轻后生,能修就狮子大开口,不能修他也不能怪人家,谁让他村里的打谷机坏得厉害。 这老匹夫,真阴险! 老村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就算这样,这哑巴亏老村长也吃定了,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许恒洲听完,既没有拍着胸脯子一口应下说能修,也没游移不定不敢尝试,只是微微笑了笑,矜持道:“只是听您说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要看过才知道能不能修。” 他这种态度反而让老村长放下心,本来因为他看起来太年轻,老村长还觉得是不是有点不靠谱,但现在一看,这年轻人稳得很嘛。 老村长是个干脆人,当即就说:“那行,你去看看,能修咱村里绝不亏待你,不能修也不怪你。” 但这时候可不能直接走了,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陈有山虽然跟老村长不对付,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怎么也得管顿饭。 老村长也不见得想吃陈有山家这顿饭,但他现在有求于人,总要给陈有山些面子,勉强撑出个笑脸,应了陈有山的盛情邀请,留在陈家吃这顿饭。 陈有山也留了许恒洲,许恒洲却不肯在他家吃,只说家里就向辰一个人,做好饭等他回去,他吃好了再来也一样。 陈有山知道他疼弟弟疼的厉害,要是村里其他家的小孩,这么大的孩子家里早就放养了,可是许恒洲还总是提心吊胆把他弟弟当个小娃娃护着。 但是想想人家兄弟相依为命的,陈有山又觉得许恒洲这种态度可以理解。 老村长还想留人,他想吃饭的时候跟许恒洲多说两句,陈有山却直接发话说:“那行,你吃完了早点过来,咱好好合计合计。” 许恒洲就这么走了,留下陈有山和老村长面对面坐着,一脸假笑地吃完了这顿饭。 他回去之后,向辰已经蒸好米饭了,再炒两个快手菜就可以吃饭。向辰把饭盛起来盖好,蹲在灶下烧火,许恒洲拆了一袋酸笋,炒了个酸笋肉丝,又炒了个藕丁,一荤一素,分量十足,两个人吃够了。 给他们打家具的陈木头应许恒洲的要求,先送来一个小方桌,这桌子很小,将将够他们两个坐着吃饭。 陈木头想不明白要这么小的桌子干啥,来个客人就坐不下了,其实许恒洲的打算是等家里炕盘起来了,可以把这个小方桌放在炕上用。 现在还没炕,家里正经用来待客的大桌子也没做好,他们两个每天就围着这个小桌子吃饭,因为桌子太小了,下面两人的腿都是挨着的。 许恒洲走之前,刚想跟向辰好好说两句话,结果就被人喊走了,回来之后,又忙着做饭,等终于坐下了,才有心思说两句。 “我这几天可能要去别的村,他们请我去修打谷机。”许恒洲一般不瞒着向辰什么事,直接就说了。 向辰正夹菜的筷子一顿,“要去哪儿?” “西边的一个村子,离得不太远,走半个小时就到了。”许恒洲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丝,让他赶紧吃饭。 向辰把他夹的菜全吃了,才低声问道:“晚上回来吗?” “不回来我住哪儿?”许恒洲故作生气:“才多大就想把你可怜的哥哥赶出门,狠心的坏小孩。” 坏小孩被他逗得抿唇笑了,翘着嘴角,脸上的神情也欢快起来:“对呀,以后你还要我给你养老,你要是再欺负我,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也给你用红头绳扎小揪揪,也拍照片,洗出来挂墙上!” 他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乐得眉眼弯弯,翘着小下巴得意地看着许恒洲。 这真是非常可怕的威胁了,许恒洲笑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太吓人了,我再也不敢欺负星星了。” 他举着手作投降状,嘴上说着害怕脸上却在笑,向辰也放下碗扑进他怀里,伸出爪子去捏他的脸:“不许笑,你这话太假了。” 许恒洲在他腰上戳了两下,向辰立刻笑着缩成一团,“痒,别碰我……” 许恒洲碰一下他就跟含羞草一样,又缩又抖,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许恒洲都没动用武力,轻轻松松就让这个想要犯上作乱的小坏蛋哀叫着求饶。 等他好心停手,向辰瘫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爬起来,气哼哼地踢了他一下,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闹这一通,饭都凉了,但是两人之间那点小隔阂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向辰嘴上咕哝着许恒洲以大欺小,心里却美滋滋的,他就喜欢这样,两个人笑笑闹闹多好,冷战什么的,真不适合他。 “别吃了,我给你重做”许恒洲要把凉了饭菜端走。向辰不肯,他哥一会儿还得去村长家,再重新做饭多麻烦啊,浪费时间,好歹能让他哥吃完了休息一会儿。 两人各自坚持,最后许恒洲从空间里拿了几个包子出来,还是他们当初在县城买的,剩下的许恒洲装作放进包里,其实直接放空间了,这时候拿出来还是热乎乎的。 啃着包子,许恒洲去做了个三鲜汤,灶里火没熄,向辰现在用这种土灶很熟练,捅一捅灶,加几根柴,一会儿火就烧起来了,一个包子啃完,汤烧好了,就着这汤,吃两个酱肉包子,这顿饭算是对付过去了。 吃完饭向辰去把碗洗了,锅里热着水,洗碗不冻手。许恒洲被向辰按着坐着歇了会儿,又跟向辰说了两句闲话,让他无聊就去找小伙伴玩,或者在屋子里看书,交代完之后才起身去村长家。 陈有山和老村长早就吃完饭了,他们两个老对头,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机会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没有哪回吃着顺心的。也没有发生什么事,纯粹是看着对方那张脸就非常没有食欲。 老村长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一顿饭,巴巴地等着许恒洲过来,一见到他,跟见到亲人一样,“吃完了?咱这就走吧。” 许恒洲自然不能就这么跟他走了,陈有山也拦:“等等,咱还没说清楚呢,咋能就这么走。” 老村长心里一个咯噔,看陈有山脸上那笑就知道要坏事,果然,陈有山笑眯眯地开始先提要求。 他现在对许恒洲的信心空前高涨,觉得他肯定能修好那台坏掉的打谷机,既然这样,去了不能只看看就回来吧,太浪费时间了,得上手修,都修了,咋能不给报酬。动手了再谈报酬,他们太亏了。 陈有山摆事实讲道理,最后逼着老村长放话,只要许恒洲能修好他们村的打谷机,就给他送二十斤粮食,过年杀猪再给他分五斤肉! 这报酬可不老少了,陈有山能要出这些,也算费了力气,老村长答应之后,心里跟滴血一样疼,好像这割的是他的肉一样。 可是谁让人家就是有这种本事呢,独门手艺,爱修不修,除了答应还能怎么样。 许恒洲从头到尾,就只安安静静听着,只在老村长问他意见的时候,微笑着说一句:“都听我们村长的。” 这话让陈有山非常高兴,他虽然在割老村长的肉,但也确实是在给许恒洲谋福利,他能这么配合,陈有山就知道许恒洲是明白他的好。 谈好之后,老村长憋着一口气就想带着许恒洲走人,这会儿都已经半下午了,等他回去再随便忙点儿啥,这一天就过去了。花了这么大代价,可不得早点把人带过去,早点把他们村那个打谷机修好么。 可是许恒洲不肯跟他走,老村长懵了:“这是咋的,咱不是说好了吗?” 许恒洲苦笑:“我家里还有个弟弟,他年纪小一个人我不放心,晚上我得在家住。” 老村长本来想得是,他把人借走,晚上现住他家,他几个孙子那张大铺上还能挤一个,晚上让许恒洲睡那,白天就去修打谷机,早点修好他早点安心。 可是许恒洲不配合,他得回来住,这光来回路上就得浪费多少时间啊!老村长急得要跳脚,然而许恒洲咬死了,要不他就不去了,让他把弟弟一个人留在家里,没门! 最后老村长只能妥协,这样一来,今天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一早过去。 跟许恒洲约好,老村长匆匆离开了。许恒洲跟陈有山到过谢,又被陈有山拍着肩膀狠夸一通,让他好好表现,多给他们大河村挣脸面。 回家之后,许恒洲跟向辰说了他最近几天的行程,他早上过去,晚上回来,中午向辰就得自己做饭吃。 许恒洲怕他吃不好,赶着时间去揉面发面调馅儿,包子包了十多个,一锅蒸了,用个面盆装好,等向辰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再自己烧个汤就好了。 光吃包子单调,他还包了许多饺子,这种天气,饺子放在厨房里冻得冰凉,想坏也坏不了,第二天往锅里一丢,煮熟就能吃。 另外饼干面包牛奶之类的也留了一些,让向辰放卧室里藏好,上午或者下午饿了的时候吃,不用开火。 全都安排好之后,许恒洲才放心去了别的村,走之前还在叮嘱向辰,牛奶一定要热了喝。 许恒洲这一忙,就是近一周的时间,早上一早起来,做早饭吃早饭,赶路去修打谷机。向辰心疼他哥,早上跟着起来,困得直打哈欠,也要帮着烧火做饭。 中午许恒洲在外头吃,那村里管饭,向辰就自己把包子热一热,或者煮饺子吃。他哥每天晚上回来都会给他补充食材,也不光是吃这些,冻柜里有许多速食品,许恒洲嫌这些不好,但向辰觉得还挺方面的,味道也还行,奶味小馒头他一个人就能吃大半袋。 许恒洲忙,手头的其他活就停下来了,本来他每天早上都回去打水,把家里的两口水缸装满。但是现在一早就要走,向辰不愿意他起太早,抹黑去打水不安全,便把这活接了过来。 他力气小,一次只能拎大半桶水,就这还得走走歇歇,好在他时间多,慢慢一趟趟搬,打完水再背着小背篓去捡柴。晚上他哥回来,两人吃一顿好的,他烧水给他哥泡个脚,之后洗洗躺下,两人靠着说会儿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向辰慢吞吞搬水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也就两三天,许恒洲去给别的村修打谷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要知道,不光陈有山和老村长不对付,他们两个村也是竞争关系,虽然没啥仇恨,但是老是比来比去,两个村的村民心里还是较着劲儿。 一听说许恒洲被请去修打谷机了,村民们沸腾了,他们跟陈有山想得一样,真是有面子啊! 所以再看到向辰拖着大半桶水,晃晃悠悠地从村子里穿过的时候,立刻就有大人把他桶接过来,直接就给他拎家里去了。水倒进水缸里一看,哟,没满,顺手把其他的空桶也带上,几趟就给他装满了。 向辰跟在后头跑,人家提着水他空着手,差点都没追上,等水缸满了,他追上去跟人道谢。 那位跟他们没什么交集地大叔爽朗笑道:“你哥给咱们村子挣了脸面,给你打几桶水算啥。” 从那天起,向辰就再也没自己打过水,每次水桶刚提出去,就被人抢走了,有一次还是两个村人同时来抢,后来他们干脆用自己的桶,一趟趟往向辰家里送水,最后差点就装不下了。 去捡柴也是,向辰刚背了个小背篓进村,一低头身后就是一沉,他都没捡两根,背篓满了,看那粗壮的树枝,怎么看都是人家砍回来的树枝。 向辰就不肯去村里捡柴了,觉得像是占人家便宜,只能躲在屋子里看书,或者空着手去找几个小伙伴玩。 晚上许恒洲回来,向辰跟他说这些事,许恒洲也笑,心想当初选择来大河村真是没来错,许大山的家乡让他明白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河村却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民风淳朴。 向辰烧了热水,两人脚踩着脚一起泡脚,向辰一边用肉乎乎的胖脚丫去踩许恒洲的脚,一边问他那边的情况。 许恒洲任由他踩着,小胖脚挺软和,向辰也没用力,踩着还挺舒服的。 “进度还行。”许恒洲去夹向辰的脚丫,漫不经心道:“其实没他们说得那么严重,跟咱们村里的打谷机一个毛病,弄掉的那个部件很好上。” 其实要不是他上次拖久了,这次也没必要花这么多时间,而且如果他去了一天就给修好了,人家可能还会怀疑他没尽力,毕竟大河村那个他就修了好几天,这个坏的更严重,咋可能修得更快呢,许恒洲只好拖进度。 向辰一听,心里的担心就放下了,他就知道他哥能行。正巧脚丫子被许恒洲夹了一下,他什么心思都跑了,两脚并用去打仗,一大一小扑腾个不停,最后折腾地脚盆子都翻了,泼了一地的水。 两人面面相觑看了半晌,都不敢相信这么幼稚的事是他们干出来的,可是依旧在地面上蔓延地水渍告诉他们,对,这两个加上穿越前的年纪,都是大老爷们的俩男人就是这么幼稚。 向辰先破功,他后仰倒在床上,笑得肚皮一鼓一鼓地,惹得许恒洲没忍住戳了一下,他一扭身往后缩差点把脚踹许恒洲脸上。 许恒洲抓着胖脚丫一通挠,直到向辰求饶,“好哥哥”、“最喜欢哥哥”之类的漂亮话说了个遍,许恒洲才放过他。 向辰趴在床上喘气,笑得厉害了有些收不住,现在脸上还挂着笑,许恒洲穿了一双拖鞋把地上的水收拾干净,把脚盆放好,又去洗了个手,才关好门上床,抱着他家小孩睡觉。 第105章 寒冬至 入冬之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到了年底,更是下起雪来,前几天又下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了一整天,给整个村子披上一件白棉袄。 还没等村里人把屋顶的雪扫干净,又飘起细密的小雪子,中间还夹杂着雨滴,不遮不挡地待不了一会儿,身上的棉袄就又湿又冷,寒气入骨,逼得人不得不进屋去。 这几天村里没安排上工,村民都窝在家里猫冬,向辰怕冷,这时候的保暖条件也不好,乡下的土墙并不怎么保暖。 许恒洲干脆把卧室门紧锁,窗子开条小缝通风,屋子里点个炉子,上面坐个小锅,时时烧着热水,或者丢个鸡蛋进去煮着。 向辰披着一件厚棉服缩在被窝里,脚边放了个灌了热水的暖水瓶,后面靠着他哥暖和的胸膛,床头的墙壁上,许恒洲想法子钉了个架子,把一个用电池的小台灯挂上去。 他们家离村里其他人家远,外面除了雪花落下的簌簌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向辰和许恒洲,要么一起看书,要么玩一会儿游戏,扑克飞行棋大富翁或者游戏机。 饿了也不用出去,他们就两个人,这种天气出去烧锅做饭太受罪了。许恒洲早早屯了一批煤,还让村里懂行的帮他烧了一堆碳,卧室角落里放了个筐,堆得就是这些玩意儿。 屋子里那个小锅,煮个面条下个饺子都很方便,吃够了这些,吃火锅也行,空间里有专门包装好的火锅丸子,牛羊肉卷,其他蔬菜类粉丝菇类应有尽有,想吃什么准备什么。 向辰美滋滋地吃了几天,吃完浑身冒汗地在屋里转几圈,或者跟他哥学两手,末了还要嫌屋子太小活动不开,连个皮毛都没学到就觉得自己能出去一拳打死一头虎。 活动完身体,两人又窝回去玩乐,也不拘什么饭点,饿了从小锅里捞两个蛋吃,或者来点小点心,向辰喝奶许恒洲喝茶,困了直接用小锅里热着的水洗漱,洗完开门一泼,锁好门就能睡觉。 这么过了几天,日子堕落的不像话,向辰掀起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总觉得他好像长肉了。倒是他哥,好几次向辰睡醒了看见他哥在俯卧撑仰卧起坐倒立练拳各种锻炼,他趁着他哥睡着偷偷掀过他哥衣服,啧,六块腹肌,羡慕得向辰摸了好几下。 再对比一下自己白嫩嫩的小肚皮,向辰心酸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能安慰自己他年纪还小,肌肉不容易练出来,完全忽略了没缩水之前他也是个只有一块腹肌的小弱鸡。 断断续续地雨夹雪下了近一个星期才停,窝在家里没怎么动弹,向辰还长了两斤肉。 雪一停,村里立刻热闹起来,家里的男人要上屋顶扫雪,村里大部分人家屋顶都盖得是稻草,要是不扫,等雪把屋顶压塌了就完了。 女人们也忙起来,家里的菜园子要收拾,换下来的衣服要洗,水缸空了得重新挑水,没攒够柴火的赶紧趁雪停了去再打点儿,他们不像许恒洲和向辰,家家户户十来口子人,光烧柴做饭就是个大头。 小孩子们帮大人打个下手,偶尔嬉闹着互相扔一个雪团子,砸得对方尖叫回击,大人吼两句,皮猴子们互相做个鬼脸,转头依旧悄悄互砸。 许恒洲也没闲着,他们家屋顶的积雪也得清理。好在他准备充分,陈木头把他家里要的东西都给做完之后,他又去相熟的几家转悠了一圈,凡是家里没有的木器,通通又请陈木头做了一份,包括一架梯子,否则这时候他还得等人家家里收拾完之后再去借梯子。 许恒洲把梯子架好,向辰在下面给他扶着,他拿着把大扫帚把积雪一点点往下扫,靠外面的扫光了,就得爬上屋顶去。 向辰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哥踩滑了脚从上面摔下来,捏着拳头不敢吭声,怕影响他。 许恒洲身手还算利索,虽然没干过,但是摸索着也做得似模似样,很快扫干净屋顶,翻身从梯子上下来。 向辰长舒了口气,许恒洲把梯子搬走放好,还得收拾屋子。这几天他们就窝在卧室没出来,厨房里灶得重新烧一遍,水缸里的水飘着冰渣子,这还是他一周之前挑的,他们在屋里的时候用的是他空间里的纯净水。许恒洲干脆把缸里的舀出来烧水洗锅,把家里需要清洗的地方都清洗一遍。 之后又忙忙碌碌把水缸挑满,烧水把热水瓶灌满,烧了两锅热水,倒进浴桶里,两人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冬天算是乡下最清闲的时候了,许恒洲和向辰要更好过一些,所有的生存物资都不缺,唯一想得就是怎么吃好玩好。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突发奇想想玩这个,许恒洲也惯着他,只嘱咐他让他戴好手套别冻着手,帮着推雪球,还把家里的煤球拿了两个出来给他的雪人当眼睛。 “哇,这个雪人真大。”梅子惊叹道。 她扎了个麻花辫,辫尾就绑着向辰送她的那跟红头绳,一甩一甩的特别活泼,都两个月了,看着还崭新崭新的,可以想象她有多爱惜了。 黑娃曾经偷偷跟向辰说过,梅子的红头绳差点没保住,她刚扎第一天,就被她堂姐硬拽着辫子拖了老远,后来梅子妈还跟她大伯母干了一架。 向辰听得心有戚戚,心里想他送这个是不是送错了,但是看见梅子扎着红头绳时开心的笑脸,他又觉得应该是没错的。 几个小孩来找向辰玩的,冬天没什么事,大人也就不拘着他们。向辰家地方大,人少,向辰哥哥也不像他们家大人一样,不让这个不让那个,原先他们还挺怕他的,但是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虽然还是怕,但没那么怂了。 向辰把雪人的胳膊插好,发现小伙伴里少了一个,便问领头的黑娃:“山子怎么没来?” “他跟他爷上山去了。”石头抢先道,他对向辰挤挤眼:“你猜他们上山干嘛去了?” 向辰猜不出来,按照逻辑讲,应该是缺柴了去砍一些回来,但是石头既然这样问他,肯定不是这个答案。 他摇摇头,说猜不出来,石头咧着嘴笑,故意装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他们抓蛇去了。” “蛇?”向辰真有些惊讶,“他们抓蛇做什么?” 石头本来想吓他,结果没吓住,不满地嘟哝了两句,黑娃踢他一脚,对向辰说:“别理他,山子爷会泡蛇酒,他们爷俩都会抓蛇,抓的蛇泡酒能卖钱。” 许恒洲本来在一边做别的事,听见这话来了兴趣:“他们家蛇酒怎么样?” 蛇酒功效很多,能祛风活络、形滋阴壮阳、祛湿散寒,尤其是对风湿性病症,效果格外显著。他和向辰年纪都还小,用不着这个,倒是宋文彬那边,条件差,他当兵这么多年,身上伤病不少,要是山子家的蛇酒效果好,给他送一些去倒是不错。 许恒洲突然搭话,把黑娃吓了一跳,他挠挠头,犹豫道:“应该挺好的,我听我娘说,县上有药铺子专门找他收他们家的蛇酒。” 许恒洲有些诧异,据他所知,山子家好像是村里条件比较差的,蛇酒要是能卖钱,怎么着价格也低不到哪去,怎么就过得这么惨。 但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多问,既然黑娃这么说,山子家的蛇酒质量应该不错,找时间他去看看,要是效果好,多订几瓶存着也行。 许恒洲的心思没说出来,向辰却猜到了,他一问蛇酒的效果,向辰反应慢了一些,但也想到了原因。他哥跟他说,等开年天气暖和一些了,他们找时间跟村长说一声,请他帮忙开个介绍信,去西北看大伯。 前几天雪还没下下来的时候,县里的邮递员来了一趟,给他们送了信。信是宋文彬寄来的,他从收到变故时寄去的第一封信就开始担心,但是那时候向辰和许恒洲还没定好去哪儿,只跟他说地址要变了,先别寄信,等他们安顿下来。 之后第一次去县城,许恒洲趁机寄了信,也给宋文彬留了地址,两边又恢复了通信。每次宋文彬寄信过来,就在里面夹钱和票,票还是他特意找人换的全国粮票,也不知为这些东西费了多大力,还一再强调让他们别寄东西过去了。 怎么可能不寄,他在那边,生活条件不好,工资肯定也没原来高,钟萍怀孕了,还得顾着他老上司和蒋家老爷子,不知道过得多紧巴。向辰总担心他大伯是不是把自己嘴里的粮食抠出来换成粮票给他们寄过来了,只能一次次寄大量物资过去,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过得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为了不让人怀疑,许恒洲寄东西都没敢在县里寄,找了个机会搭运输队的车,跑了一趟隔壁市,当天去当天回,连介绍信都不用。 蛇酒这事不急,离他们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最近的一件事,是向辰要过生日了,他正邀请几个小伙伴当天一起来他家里玩。 村里的小孩,过生日了不得就是吃一个鸡蛋,或者家里给煮完面条,这就是很不错的了。至于请人吃饭,那叫过寿,只有老太太老头儿才这么干。 向辰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孩先笑开了,向辰气得鼓脸:“我哥说说生日就得开开心心,跟家人朋友一起,你们来不来?”怎么不来,向辰愿意请他们吃饭,谁不想来,他们家条件可不差。原先村里人还觉得人家兄弟俩无依无靠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这两个月,许恒洲光是帮别的村修打谷机,就赚了上百斤粮食二十多斤肉,只要人村里杀年猪,就得给他送肉来。 既得实惠又赚面子,村里人别提多羡慕了,他这个收益是过了明路的,村子里人都晓得,他们家吃点好的,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都有哪些人?”花妮儿问。 向辰掰着手指头:“你们几个,山子,知青里的林嘉言和高扬哥哥,蒋淼姐,还有她弟弟蒋磊。” 这几个都是一辈儿的,也就是只是小辈聚在一起吃一顿,没请大人,虽然几个知青他们不怎么熟,但好歹不算长辈,可以接受。 要说蒋家姐弟,为了跟他们搭上线,许恒洲和向辰也是想了法子的。 办法挺简单,村子里谁都知道许恒洲最疼他弟弟,向辰打水的时候差点摔河里去了,“正巧”被对岸三队的知青蒋磊撞见,把人捞起来,还把小孩送家里来。 蒋磊背着下半身湿透的向辰穿过村子,村里人不知道有多少看见,之后许恒洲再借此感谢一番,蒋磊离得远,谢意送他姐手上,有了这一出,两边搭上线,再来回交往几次,村里人就认同他们是交情不错了。 至于林嘉言和高扬两个,这两人性格确实不错,对向辰也多有关照,所以当许恒洲问向辰,生日想请哪些人一起的时候,虽然觉得这两人有点逗,向辰还是报了他们的名字。 分别跟几人说好,他们都很愉快的接受了向辰的邀请,大城市里来的年轻人,过生日的时候也喜欢跟朋友们聚一聚,下乡这么久,难得有个放松的机会,他们都挺乐意的。 山子家是向辰和许恒洲一起去的,许恒洲想看看山子爷爷酿的蛇酒怎么样,到了山子家,向辰找山子说话,许恒洲去跟见山子爷爷。 山子爹娘都不在了,家里就一个跛脚的爷爷和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奶奶。山子爷听许恒洲说想看看他家的酒,立刻去搬了一小坛,拍开给他看,还让他尝尝。 许恒洲也不客气,倒了一小杯尝了尝,酒剂不算好,毕竟好酒都贵,山子家这家底,耗不起。但是成品的蛇酒确实不错,许恒洲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他不见得会做,但肯定能分辨,这蛇酒要是能用好酒做酒剂,品质还能再上一个档次。 但是现在现订肯定来不及,成品蛇酒从制作到浸泡完成,最起码要三个月,要想效果更好,浸泡时间还要更长,他和向辰去西北之前赶不上。 许恒洲跟山子爷打听了一下,他家里有没有存货,山子爷也很实在,直接把他带去看,说有两坛是给县里中药铺留的,其他的他要的话,直接按普通酒价给他。 要不是买酒实在不便宜,他都想白送,他可听孙子说了,人家小孩可关照他,平时自己的吃食没少分给他,他心里都记着,他家里穷,没啥好回报的,人家既然看得上他酿的蛇酒,他咋能多收人钱。 许恒洲自然不能占这个便宜,他问了县里药铺的收购价,听完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是占人家老爷子便宜吧! 但是这话不好说,他看这老爷子心里应该清楚价格太低了,但是没办法,他私人不能买卖,村子里可以换一些,但是喝酒的都少,谁会要他这价格更贵的药酒。卖给药铺,好歹是个进项。 许恒洲在药铺收购价的基础上加了五成,在他看来这个价格还是很低的,但是山子爷不肯,死活说都不肯,宁愿不要钱都不同意这个价给他。最后好说歹说,连向辰都跟着劝,最后定的是比收购价高两成。 谈好价格,许恒洲出了一身汗,他也没想到,他一个黑心商人,还有拼命给卖家抬价钱的一天。实在是人家东西值高价,偏偏价钱太低,他给少了都觉得他那稀薄的良心在痛。 第106章 过生日 钱粮各半,许恒洲付了少少的一笔报酬,搬回去三个坛子,同时他跟山子爷说好,他提供一批酒,请他再帮忙酿一批蛇酒,报酬照给。 山子爷一口应下,回头就把家里新捉到的蛇收拾干净处理好,就等着许恒洲送酒过去,给他整治一批最好的蛇酒。 转眼到了向辰的生日,早上起来,许恒洲特意给他煮了碗面,面条拉得长长的,骨头汤做的底,炸了肉酱做面码,再加两个清爽的小青菜,这一碗丰盛的面条开启了向辰生日的序幕。 在邀请客人们之前,许恒洲就跟向辰商量过上什么菜色,这时候人饭量都不小,就算是像向辰这么大的半大少年,吃起饭来两海碗不成问题。他们家食材倒是不缺,只是如果想让客人们吃饱吃好,席面肯定不能差,那么多肉菜一下子全上上来,太打眼了。 向辰提议道:“不如吃火锅?这个人多了吃热闹,大冬天的吃着也暖和,配菜什么的慢慢上,看着就没那么多了。” 许恒洲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因为不知道客人是不是都能吃辣,他准备做两种锅底,鸳鸯锅他们这没有,空间里的不好拿出来,许恒洲干脆去借了个炉子和一个小点儿的锅,还借了碗盘。 炉子是从陈有山家借的,锅是个铝锅,于婶子邻居家借的,这时候请客吃饭,借桌子借椅子,借碗借筷子都是正常,他们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早上吃完面,许恒洲就开始准备,大骨汤是一早熬上的,这个做底,红汤还要重新炒料。向辰在一边收拾食材,青菜洗好分片,萝卜菇类处理好,还有村里人送的干菜,要先用水泡开才好煮着才好吃。 半上午的时候,他们邀请的人都来了,说了人来就行,但大家都没空着手。蒋家姐弟跟他们有层关系,来的最早,蒋磊从自己背篓里抓了只野鸡出来,这是他在山上偷打的,没敢带回去,藏好了给向辰送来了。 林嘉言跟高扬一起来的,他带的是家里寄来的特产,他老家靠海,竟然拿了一捆干海带过来。高扬很实在,直接拎了几斤粮食,往厨房里一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交伙食费。 没一会儿,向辰的小伙伴陆陆续续也到了,黑娃和花妮儿拿来几个鸡蛋,梅子带来一块魔芋,说是她娘自己做的,山子直接拎了条蛇过来,红着脸跟向辰解释,这个蛇的肉最嫩…… 向辰来者不拒,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看他笑着收下,几个小孩才松了口气,面上也跟着带上笑。 因为人多,许恒洲干脆把炉子放在院子里,先来的帮忙烧炉子,火烧起来之后,许恒洲把调制好的两种汤底分别倒进锅子里,先放炉子上烧着。 光这汤底闻着就香的很,几个小孩一边咽口水一边胡思乱想,不知道为啥煮这么大两锅汤,有一锅闻着还呛的很,难道是只请他们喝汤? 林嘉言知道怎么回事,他诧异地看了一眼,问许恒洲:“你这是准备煮锅子吃?” 许恒洲正把梅子送来的魔芋漂洗干净切片,这玩意儿也可以煮着火锅吃,喜欢的人还不少。 听见林嘉言问话,他往两个锅底那边斜了一眼:“是啊,喜欢吃哪种?” 林嘉言开心的一咧嘴:“红汤啊,我最喜欢吃辣。” 向辰惊讶地看他,林嘉言是南方人,那边的口味比较偏甜,食物也是清淡一类的,没想到林嘉言这么重口。 快到吃饭的点儿,众人一起动手,把收拾好的食材往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搬,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干菜蔬菜豆腐猪血蘑菇笋干海带片好的肉等等,光只这些看着就够丰盛了。 向辰作为今天的小寿星,招呼着客人们围着两个炉子坐下,又跟几个小伙伴介绍了一下火锅的吃法,几个小孩满脸兴奋,光这种新吃法就够他们回去炫耀了。 开吃之后,气氛更加热烈,大家都先尝试了一下两种锅底,红汤香辣,白汤鲜美,都是难得的好滋味。一开始没吃过的有点吃不惯红汤,多吃几口之后,几个小孩都一边辣的吸气一边吃着红汤里的菜。 林嘉言一开始就坐在红汤那边,蒋淼姐弟竟然都喜欢吃辣到最后,白汤锅这边就三个人,向辰许恒洲和高扬。向辰和他哥是什么汤都能吃,那边人多就懒得挤了,高扬是真不能吃辣,别看他人高马大的,吃了一口林嘉言给他夹的肉,差点辣出眼泪来。 食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谁想吃都可以往锅里倒,向辰见他们都只下其他的东西,偏偏把两盘子肉留着,知道他们不好意思动手,干脆把两盘倒了大半进红汤锅里,留一些倒进白汤锅,给高扬吃。 别看这些肉不少,一进锅立刻被捞光了,向辰说了,肉煮老了就不好吃了,不敢下筷的纷纷动手,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许恒洲准备充分,厨房有收拾好的食材,桌子上什么空了加什么,连汤都加了两回,把许恒洲提前准备的食材吃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个腆着肚子还意犹未尽,恨不得把汤底也给喝了。 许恒洲苦笑,食材他真是准备的有多的,没想到还是被吃光了,好在他还有后招,早上给向辰煮面,还剩下一些面条,拿出来煮了吃了,一人又吃了大半碗。 红汤不能喝,白汤却真被喝了个干净,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瘫着不想动了,实在是吃的太饱了。 连向辰都被带着,多吃了小半碗面,跟着打着小嗝,偷偷问他哥要山楂片吃。 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缓过来,一边砸着嘴回味这顿难得的美味,一边帮许恒洲和向辰收拾桌椅碗筷。大家一起动手,很快院子和厨房就恢复干净了,一群人拎着许恒洲家借来的东西,嘻嘻哈哈一起走着去帮他们还东西。 几个孩子回去之后如何夸耀在许家吃的这顿饭自然不用说,之后于婶子遇见许恒洲,还提了一嘴,说她家俩孩子回去之后说了好几次,还想让她也给做,她哪会这稀罕玩意儿。 于婶子帮他们不少,许恒洲不至于吝啬这点东西,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这个做起来很简单,家里还有些红汤底料,我让向辰跟您送过去,直接加水煮开就行,放什么进去煮都可以。” 于婶子惊喜地不得了,一边跟他道谢,一边想着,这过年又能给家里人整治一顿好吃的了。她听花妮儿说,就算是豆腐魔芋放进去煮,都好吃的不得了,跟肉也不差了。 回去之后,许恒洲开了几袋火锅底料,倒进小罐子里封好,让向辰给相熟的几家,还有林嘉言蒋淼他们送去,既然要送,不如一起送了。 单独用火锅底料煮的汤底肯定没加了骨汤的味道好,但是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也算难得的美味了。收到底料的几家,知道怎么吃的不用教,另几家向辰都仔细讲过。 这几家有志一同的都没有直接开吃,一直等到过年,美美的吃了一顿,好几家都飘荡着麻辣鲜香的气息,火锅一下子红遍了整个大河村,吃过的都说好吃还想再吃,没吃过的听的口水直流,非常想尝一尝。 这个东西能火起来,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大部分食材丢进去就是美味,哪怕是吃腻了的白菜萝卜也都换了个新鲜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之后还有人专门找许恒洲要换火锅底料,许恒洲却不敢再往外给了,推说送光了,是别人从外地给他寄的,他也没有了。 等人走了,许恒洲和向辰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请人吃个火锅会有这样的后续。 年一过就是开春,一月份的时候是许恒洲的生日,这一年向辰过完十一岁生日,虚岁已经十二。许恒洲过整十八,成人礼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他却不愿意大办,一个人都没邀请。 向辰自己在厨房鼓捣了半天,脸上沾满面粉地端出一碗长寿面,比起他哥给他做的,确实不够好,他红着脸对着那碗面,给他哥唱了一首生日歌。 许恒洲听着他家小孩轻轻唱着“祝哥哥生日快乐”,笑容满面地吃完了向辰亲手做的长寿面。 安稳下来之后,日子如流水般淌过,冬天一过,村子里便忙碌起来。大人们忙着春耕,小孩子们挖野菜采果子帮忙做杂活,再不见到处嬉闹玩雪的小孩。 许恒洲重新回去上工,他算技术工种,陈有山心里器重他,给他分配的活都不重。 向辰跟着几个小伙伴上山,带回来不少好东西,香椿发芽了摘春芽,拿回家洗净裹上面粉可以炸椿鱼吃,外酥里嫩特别香,向辰一人可以吃一盘子。 槐花开了可以去拉槐花,槐花包子特别好吃,加肉沫一起调的馅儿,吃起来比纯肉的包子好吃几倍。 向辰还学会了爬树,爬的没其他小伙伴快,但第一次趴在树枝上跟他哥说话的时候,也把许恒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张开手臂,生怕他掉下来。 后来许恒洲倒没禁止他爬树,男孩子有点野性没错,他是心疼向辰,但有些事哪怕有危险,他想做也不该拦着。 春耕之后,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村里不少孩子都喜欢下河玩水,天天都能听见大人打骂孩子的声音。 向辰也想去,他不会游泳,但是看见别的小孩在水里嬉闹,难免羡慕。而且夏天热起来,去游泳是个很好的避暑方法。 原先刚来村里的时候,陈有山就跟他们说过,河里淹死过不少孩子,除了冬天不甚落水的,大部分都是夏天偷跑去玩水,结果淹死了。河边长大的小孩,一个个水性都不弱,但是善泳者溺,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向辰本来以为,他哥不会允许他下河玩,没想到许恒洲主动提起这件事,他水性非常不错,专门抽了时间出来,带向辰去学游泳,手把手教着,看他从跟个小青蛙一样只会扑腾,到一个人能来去自由。 之后许恒洲带着满脸兴奋的向辰回家,路上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咱们要在这里待好几年,一直拘着你不让下水不太可能,我教会你游泳,但是你得答应我。第一,去河里一定要提前跟我说;第二,不能单独去,身边一定要有人;第三,下水前活动开身体,免得抽筋;第四,危险的深水区不许去,也别跟其他孩子掺和着比什么憋气潜水。能做到吗?” 向辰郑重点头:“可以。” 他知道他哥都是为他好,他一定按照他哥的要求做,不让他担心。 春耕忙完之后,许恒洲抽时间去见了陈有山,把他想请个长假的事说了一下,顺便请他开一张介绍信,好去西北看宋文彬。 第107章 建村小 去西北是许恒洲一早计划好的,算算日子,钟萍也该生了,他们这会儿过去,正好能看见小宝宝。向辰期待了许久,还偷偷跟花妮儿学着缝小衣服小袜子,藏着不给许恒洲看,怕他哥笑话他。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毕竟当初早就跟陈有山提过一嘴,陈有山当时也答应的很痛快,没想到陈有山听完他的话,却皱起了眉头。 许恒洲心里一个咯噔,小心观察着陈有山的脸色,同时在心里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有山没跟他绕弯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小许啊,你是个好后生,咱有啥话也不瞒你。前头跟你说过,咱村里原先有个村小,后来没了,这几年吧,我一直琢磨着再弄一个,让咱村里的娃娃好歹会写自己名字,不至于当个睁眼瞎。那些聪明的娃娃,也不能给耽误了。” “要么修桥,要么办学,我当这个村长,总得干点实事儿,桥暂时修不了,我想了想,这村小是可以办下来的。” 许恒洲心中了然,这件事目前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说明还有哪儿没谈拢,陈有山现在跟他说起,不建议他和向辰现在离开,肯定是有点儿谱了,怕他们一走错过了。 许恒洲试探道:“这是好事啊,是不是哪儿有什么问题?” 陈有山看他一眼,脸上带了点儿笑,他就知道这年轻人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我前几天去公社找过张书记,他跟我说,咱村里想办小学也行,就是老师得自己想办法,还有就是,编制上有些限制,公社里拨的工资有限,其他的得咱村里自己出。” 陈有山脸上有些得色:“咱村这几年收成还成,请几个老师还是请的起的,我想着,咱村里知青不少,都是初中高中毕业的文化人,给咱教个村小不成问题。” 陈有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静静地看了许恒洲一眼,见他神色间带着了然,才继续道:“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你和你家小的,都是会读书的,你想想,你舍得你那宝贝弟弟,再过几年跟你一起扛锄头下地?” 陈有山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许恒洲拧眉问道:“咱村打算什么时候建村小?” “就这几天。”陈有山敲敲桌板子,“我明个还要再去一趟公社,跟张书记要个手续,回来之后就得抽人盖房子。你也晓得,这会儿咱村里不得闲,再过段日子,赶上双抢,更没时间,之后一直到入冬,都再抽不出时间。错过这会儿,咱又得等大半年。” 许恒洲拧眉思索,陈有山的意思很明确,这两天村小就该开始建设,同时也该选出老师,如果他和向辰这会儿走了,基本就没机会了。 陈有山也直接道:“这一次把老师选够,以后不出意外,不会再继续加人,你们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是真的可惜。” 许恒洲心中权衡片刻,很快做好决定,这个机会他等了许久,一旦错过,他暂时也想不到其他方法让向辰不用下地做农活。既然这样,只能把去西北的日子往后推迟了。 作出选择后,许恒洲当机立断把介绍信的事先放到一边,转而跟陈有山打听起村小的事来。“叔,这老师您准备怎么选?”许恒洲试探地问。 陈有山早就想好了办法,他老神在在道:“我琢磨了一下,咱村里的娃娃不少,这些年几乎都没读书,一齐入学,怎么也得两个班。那就招四个老师,两个教数数,两个教写字。咱村里知青,不算三队的,加起来得有二十来个,我想着,让村里人投票,选四个票最高的就成。” 他说完给许恒洲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这是在帮许恒洲,因为知青里,要论在村子里的人缘,他和向辰应该是最好的。 许恒洲领会了陈有山的好意,但他有不同的想法,他对着陈有山笑了笑,道:“叔,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不过我有点其他的看法……” “你说说看。”陈有山有些好奇,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他还想干啥。 许恒洲不紧不慢道:“叔,你想,咱招老师,是为了教学生是不是?说句得罪人的话,知青里也不是个个都是学习好的,离了学校这么久,学的知识忘了多少都不一定,万一选了个这样的,直接给咱村里的娃娃教错了怎么办?那不是害人嘛!” 陈有山心中一凛:“你说的有道理,那咱怎么办?” 是他没想周全,光想着那些知青教几个孩子够了,忘了他们都多久没看过书了。当初他还把他家三个儿子送去念书呢,回来放个假,学得啥都忘了。 许恒洲一脸淡定地给陈有山出谋划策:“我觉得,既然要选老师,干脆就考一场,您不是要去公社吗?跟公社那边的学校借几张卷子,拿回来给愿意报名当老师的知青们考试,选考得最高的四个,这样也不用担心其他知青不服气。” 陈有山一开始的方法,确实对他和向辰有利,但是许恒洲还是不放心,向辰的年纪太小了,哪怕他已经想办法把向辰是个小天才的名声传得满村皆知,万一有人不放心,投了别人的票,他到哪儿说理去。 还不如直接考试,这些年的知识,向辰都是扎扎实实学过的,为了教他城里的那群小伙伴,反反复复又练习了许多遍。许恒洲觉得,要是考试,他和向辰还真不怕谁,这样一来,只要他和向辰的成绩足够高,那谁也没话说。 “这法子好!”陈有山一拍大腿,惊喜道:“就这么办,我明天去公社,就跟张书记说,借几张卷子回来。” 乐完他又想起什么,尴尬地看了眼许恒洲,犹豫道:“小许啊,这样一来,你们可就……” 他能给许恒洲和向辰提供一些便利,但让他泄题,他是做不出来的。 许恒洲自信地笑了笑:“叔,我敢跟您提这个建议,自然是有信心能拿好名次,跟您说吧,别看我弟弟小,他在班上就没掉出过前三名。” “那就好那就好。”陈有山乐呵呵地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成绩了。” 商量好这件事,许恒洲跟陈有山告辞,向辰还在家等他的消息。陈有山送他出去,在门口跟他说:“小许啊,回去好好准备,等冬闲了你们再走,到时候来找我,我给你们开介绍信。” 许恒洲刚走到院门口,向辰便从院子里冲出来,笑嘻嘻地绕着许恒洲转了一圈:“哥,介绍信呢?给我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许恒洲顺手把他牵进屋,拉着他坐下,才开口道:“没有介绍信,咱们晚点儿走。” 向辰愣了一下,眨眨眼又笑了:“你又逗我。” 他嬉笑着扑进许恒洲怀里,直接去翻他的衣兜裤兜,“藏哪儿了?让我找到看你还骗我……” 许恒洲捉住他的手,正色道:“没看玩笑,我说真的,咱们冬天再去西北,这会儿先不走了。” 向辰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不甘道:“为什么啊?” 许恒洲把他从陈有山那听来的消息告诉他,认真分析道:“错过这一次,以后机会渺茫,这关系到我们在这里未来几年的生计,你明白吗?” 向辰垂头没说话,他明白,他哥说得都是对的,可是难受就是难受,不会因为想明白了就不难受了。 他很想大伯,非常非常非常想。 许恒洲把向辰揽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背,温声哄劝:“冬天去也挺好的,咱们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到那时候,小宝宝该学说话了,你还能教他喊哥哥,这样不好?” 向辰把脸在他哥衣服上蹭了蹭,半晌才咕哝了一句:“我想大伯……” 他知道哥哥是为他好,这次机会真正不能错过的是他,他哥有技术有力气,修机器种田都能干,他却只能抓住这个机会。 “咱们多寄点儿东西过去,奶粉之类的,还有你做的那件小衣服,都给他们寄过去。”许恒洲道。 向辰耳朵悄悄的红了:“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小衣服给小宝宝?” 许恒洲轻咳一声,能说他撞见好几次了吗?而且向辰那小胖爪子上还有几个针眼,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 “算了算了,不用说了。”向辰沮丧地倒下,“小衣服就不寄了,我做的不好,哥你从空间里拿吧。” “我觉得挺好的。”许恒洲一本正经道:“这可是我们星星做的第一件衣服,我这当哥哥的都没有,小宝宝肯定会喜欢的。” 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向辰竟然莫名闻到一股酸味儿,他躺在床上对许恒洲眨巴眼睛,突然笑起来,他哥真是可爱,竟然还吃小宝宝的醋! …… 陈有山动作很快,第二天中午,他从公社回来,就召集村民们在稻场开大会。村委会的大喇叭一喊,全村人老的小的几乎都去了,知青们也都到了。 “今天召集大家,是通知个重要的事情,咱们村儿,要重建村小!” 陈有山在前面一说完,村民立刻哄闹起来,这可真是件大事,他们村都多少年没读书的娃娃了,因为这,城里招工都没机会考,别说卡户籍了,光学历就不够。 “这是好事儿啊,村长咱什么时候建啊?” “村长老师哪儿来呀?公社里咋说的?”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村长,咱家娃都能去吗?学费咋收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各种问题都出来了,好在没一个反对的,就算是混子,也知道这是好事,再说碍不着他们什么事儿,没必要反对。 “安静!都听我说!”陈有山扯着嗓子喊道:“这些问题,咱们一个个解决,首先,公社已经同意咱重建村小了,老师从咱村里的知青里选,工资公社出一部分,村里出一部分。孩子的学费,等学校建好再说,肯定不会让孩子们读不上书的。” 这下子沸腾的就是知青们了,他们一个个激动地脸颊通红,这是他们的机会啊!能站在教室里教书,谁愿意下地种田。 “村长,老师怎么选?”已经有知青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陈有山轻咳了一声,作出一副威严地样子,郑重道:“我们老农民,直接选你们不一定服气,我已经跟公社的张书记商量好了,给咱村出一份卷子,你们考一场,直接选最前面的四个,公平公正,凭成绩说话。” 知青们闻言,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就怕村长是根据个人喜好来选,那他们太吃亏了。知青们大部分心底都有几分傲气,觉得自己不输别人,还是这样好,考什么样是什么样,选上的大家都服气,选不上的只能怪自己考得不够好。 少部分人反而担心起来,这一部分是本来在学校成绩不够好,之后下乡又再没看过书本的,现在突然提起要考试,自然慌了。 陈有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占着点儿地利把下面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更加觉得许恒洲提出的这个办法靠谱。瞅瞅下面,这一听考试就慌了,就这样还想当老师,也不知道会把他们村的娃教成啥样!还好他听了小许同志的,脑瓜真是灵光。 “村长,考试什么时候开始啊?”又有知青提问。 陈有山背着手道:“三天后开始,考那个数学和语文,一天考完,你们的卷子我拿到公社请那边的老师改。” 知青们都待不住了,好几个蠢蠢欲动,想回去找几本书看看。陈有山也不管他们,开始在村民中选人,准备先盖村小的房子。 他们村原来的小学教室现在给知青们当住房了,让他们搬出来也麻烦,还不如重新建两间屋子当教室。 这一天过后,村里更是两边忙碌,村民们一方面要顾着地里的活,一方面又被抽调出一批壮劳力去建屋子,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 知青们也暗中较着劲儿,大部分人都请了假没去地里干活,想方设法的弄书看。好在他们多数都带了书来,不管是什么,好歹看书比下地靠谱不是。 许恒洲和向辰也没闲着,他们来乡下的时候,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许恒洲和向辰的课本就放在空间里,现在拿出来重新温习一遍。 中间向辰偷偷找蒋淼出来,把其中一套书借给她,蒋淼不敢在知青点看。 别说什么自私,陈有山刚宣布消息的当天,知青点就有一个女知青的书被撕了,她原先就喜欢看书,一个屋的都知道,也知道她书放哪儿。 那个女知青哭得很惨,蒋淼还听见,有人幸灾乐祸说:“天天看,也该停停等等其他人了,不然多不公平。” 蒋淼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话真是竟然有人说的出口。不过经历了家变,蒋淼也不再是那个傻白甜大小姐了。她一直沉默着,不招事不惹事,保护好自己。 拿到向辰偷偷塞给她的书,蒋淼非常感激,她不好一直待在许家,只能拿着书躲到山上去,早出晚归,中午就啃自带的冷馍馍,咬一口直掉渣。 向辰让她早上从自家这边走,给她带两个包子,再用那个村里人都见过的保温杯给她灌一杯热水,蒋淼就这样在山里待了三天。 中间对面三队的知青还过来闹过,他们认为都是一个村的,既然要建村小,他们也有资格竞选老师。 他们显然不知道两边的恩怨,这些知青直接让几个彪悍的女人给骂了回去,不肯修桥,逼得这边的娃娃不能上学这事儿,简直戳了村民们的心窝子。 知青们被骂得满头包,不明不白地被撵回去,问陈国民讨公道。陈国民能给他们个什么公道,当初不同意修桥就是他带头在中间瞎搅和的,这次知青们去找陈有山,他早就知道结果,压根没过去。 还有知青闹着要去找领导,最后也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不了了之了。 一眨眼三天过去,教室还在建,老师们的考试却要开始了。 第108章 第一名 这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明净,一丝乌云也不见,太阳一升起,便煌煌地挂在天边。 知青们早早来到稻场集合,有的手上还拿着书,站在那儿还要看两眼,临时抱佛脚不外如是。 快八点的时候,陈有山带着一群村民们一齐过来,许多村民都搬了桌凳,这是准备给知青们当考桌用的。 村子里没有空余的大房子给他们当考场,教室还没盖好,所以这次考试干脆就在这稻场上举行,陈有山招呼着村民把桌椅摆好,地方够大,人少,桌椅都摆的远远地,保证伸着脖子都看不见别人卷子上写的什么。 桌椅摆好后,陈有山招呼着知青们坐下,有几个心眼多一点儿的,如贾文星,早早看好了位置,陈有山一发话,他就跑过去坐下,生怕别人跟他抢。 他这点儿小心思,在场的谁看不明白,不过是桌椅有些区别罢了,毕竟不是每家的桌椅都一样。有的用的时间久了,这磕一点儿,那碰一点儿,往平地上一放,还晃两下,贾文星就是一早看好了一个又大又新的桌子,抢着坐了过去。 知青们好歹要些脸面,周围那么多围观的村民,就算心里头想法跟贾文星一眼,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至于贾文星,他纯粹是已经破罐破摔了,这村里连混子都比他有脸面。 其他知青们互相对视几眼,一齐上前,按照先后顺序顺着往下坐,一排排坐满。 向辰和许恒洲也站在队伍中间,最后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全部知青都坐定后,陈有山站在前面,把他一直抱在怀里没放下的一包卷子打开,准备给知青们发下去。 刚捻起一张纸,就听见贾文星突然叫嚷起来:“他凭什么跟我们一起考试?” 陈有山抬头,贾文星站在他的位置上,指着向辰满脸不屑:“这个小拖油瓶怎么也在这,不是说从知青里面选吗?他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一起考试?” 以前他说话还顾忌着一点儿,现在跟许恒洲和向辰彻底撕破脸了,说话也越发难听,直接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骂向辰是个拖油瓶。 向辰心中不满,暗自道:“我哥就乐意让我让我拖着,要你管,那一瓶榴莲茶叶水真是没给够你教训。” “贾文星,你丢不丢人,连个孩子你都计较。”林嘉言气愤道。 “要你多管闲事假好心。”贾文星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这么照顾他,你别考了啊,把机会让给大家多好。” “贾文星你想打架是吧?”高扬也站起来,撸着袖子满脸杀气。 其他知青回过劲来,偷偷打量着向辰,大部分人没说话,但也有人小声嘟囔,认为贾文星说的有道理。没说话的人中,有一部分目光闪烁,看向辰的眼神并不友善。 许恒洲脸色难看,他知道是向辰名声传得太过,招致知青们的忌惮了。 “你怕我?”向辰突然站起来,盯着贾文星,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谁怕你了,你一个小屁孩,哈!”贾文星冷笑:“毛都没长齐,你小学毕业了吗?就你,我害怕哈哈哈哈哈哈……”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越说向辰越明白,这人就是在怕他,因为怕他,所以才不断的说这些话,他不是说给向辰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想说服的,其实是他自己。 向辰不为所动,甚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你就是在怕我,你怕你考不过我,否则你怎么不敢让我考?” “你胡说什么?!”贾文星脸涨得通红,鼻子里喘着粗气,怒视着向辰,一副要冲过去打他的样子。 林嘉言高扬都往两人中间跨了几步,时刻准备保护向辰,许恒洲也站起身走到向辰身边,拧眉看着贾文星。 向辰被护得严严实实的,探出头扫视了一眼其他知青,嗓音稚嫩清脆:“你们也不敢让我考吗?你们也怕我?” 他这话非常拉仇恨,好几个不太有信心,跟贾文星一样心思的知青被戳破心中所想,当即面红耳赤,用大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谁怕你了?一个小毛孩儿……” 蒋淼坐在位置上没动,脸色平淡,声音也带着几分冷意:“比人家孩子大这么多岁数,考不过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在这叽叽喳喳,不嫌丢人?” 围观的村民也听出味儿了,他们单知道向辰这小孩据说很聪明,没想到这么聪明,这些比他大的知青都怕他。要是让村民们讲,他们觉得村长这法子是真好,选最好的老师才能把他们的娃教好,他们才不管向辰是不是正经知青,反正都是从城里来的,在城里读过高中,有啥区别? 这些闹着不让考的,就是怕人家小孩呗,比人家大这么多还怂,可想没多少真本事,这样的老师他们可不想要,把娃娃教蠢了咋办。 再说了,向辰要是个小天才,万一也把他们家孩子教成天才了,那多美! “让向辰考!”有村民大着声音喊:“咱村选老师,我们愿意让他也考!” 其他村民纷纷附和,稻场上一时喧嚣声起,陈有山在上面重重地敲了一下拿来当锣用的瓷盆,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安静!听我说!”陈有山扫视了一圈下面的知青,见他们神色各异,心中也有些瞧不起那些闹事的知青,真是满瓶子不晃半瓶子晃荡,自己没本事就知道找别人麻烦。 “向辰参加考试,是经过同意的。”陈有山拿腔拿调地在上头训话:“咱们选拔老师,是为了挑选最出色的人才,从一开始,选拔范围就不局限在知青中间,也就是说,咱们村的村民都可以参加!” 这话一出,知青们纷纷色变,要真是这样,得多多少竞争对手,不说那些村民们能不能考过他们,光这个人数就给他们很大压力了。 村民们也哄闹起来,当老师是多荣耀的事啊,而且还不用干活,多好! 当即,不管识不识字的,都动心了,还有心急地叫嚷着,让陈有山也安排他们考试。 “吵什么吵!”陈有山吼了一句:“你们是个什么样,心里没点儿数吗?你!陈三狗,说的就是你,你会写自个儿名字吗?还想当老师,还考试,我这卷子不要钱的,给你还不如拿去擦屁股!” 村民们哄笑出声,出头鸟被陈有山一枪打落,其他人也冷静下来了,自己琢磨一下,确实没这个本事,也就不掺和这个事了。 村里少有的几个识字的,反而都有自己的活计,像村里的会计,让他不当会计了去当老师,他肯定也不愿意,而且还不一定考得过,他费这个劲儿干啥。 陈有山见村民不闹了,这才继续道:“向辰虽然不算知青,但他来了咱们村,就算咱村的村民,他,代表咱们村的人参加这场考试,你们要是还有谁不满意,那成,咱们不考了,直接投票,所有村民投票选四个当老师,你们看怎么样?” 知青们吓得一个哆嗦,纷纷摇头表示他们愿意考试,还是考试好。显然他们心里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村民们对他们这些一向自视甚高的知青大都没有好感。 围观的村民却高兴起来,本来以为他们已经没戏了,结果村长说让向辰代表他们,这也行啊!要是向辰考上了,就说明他们村民考过知青了,长脸! “向辰,好好考!”村民们一个个看向辰的眼神都十分火热,向辰腼腆地笑了笑,对着村民们鞠了个躬,谢他们为他说话。 “既然你们都没什么意见了,那考试开始。”陈有山让知青们各回各位,亲自把卷子一份份发到众人手上。 “一共两张卷子,一齐发下来,考试时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我在上头给你们计时,到时间后,我直接拿着卷子去公社,批好了再拿回来。” “耽误这么长时间,不能延迟交卷吗?”有知青拿到卷子,发现题量比较大,立刻不满道。 “是我让你们闹事的?”陈有山一句话怼了回去:“都这么长时间,不够用都不够用。” 虽然还是不满意,但陈有山这样说了,他们只能认了。 听完考试注意事项,知青们纷纷开始下笔答卷,好在知青们都带了笔,就是墨水还是陈有山提供的。 陈有山当个监考官,居高临下地盯着下头埋头写字的知青,围观的村民们有活儿的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但还有许多老人小孩,围着稻场看知青们考试。 他们就是天然的监考官,在这么多人盯视下,想作弊还真不太可能。 向辰没心思管那么多,这场考试他势在必得,他认真审过卷子,发现这卷子应该是新印的,但题目大概不是新出的。卷子的内容从小学到高中都有,应该是从各年级的考卷上摘的题目,相应的,这样一来题量就比较大,大概比他们平时做的卷子要多一倍题量。 检查过一遍后,向辰心里舒了口气,都是他会的,而且他觉得题目比较简单,那就得争取考满分了。 稻场上渐渐安静下来,旁观的村民又走了一些,因为陈有山不许他们说话,光看知青写卷子,也没什么意思。唯一有点好玩的,就是看那些写不出答案的知青急得抓耳挠腮,这让村民们心中有一种满足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热,几个答得不好的知青,急得满头汗,心中更是烦躁。扭头看看其他人,见人家笔耕不辍,心中急上加急。 向辰倒是答得很顺利,没遇到不会做的题目,这样一来,答题速度就比较快,等他两张卷子都写完,周围还都是刷刷刷的写字声。没有钟表,他也不知道时间,估摸着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又把卷子来回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失误,才放下笔,活动下长时间握笔有些酸痛的手指。 许恒洲坐在向辰身边,跟他前后差不多时间放下笔,又等了大概十多分钟,陈有山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那块老式手表,大喊一声:“时间到!收卷子。” 底下知青一下子乱起来,好几个人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捂着卷子拼命写,也有已经不会做的,急得额头冒汗满脸涨红,拿着笔不知道该怎么写,看看卷子上的空白又不甘心就这样交卷。 陈有山可不会等他们,他走下去,从第一个开始收卷子,一排排过去,不给的就威胁要取消考试资格,这一招百试百灵,没谁敢拖拖拉拉。 卷子很快收上去了,知青们神色各异,有几个哭丧着脸说题量太大了没做完,也有人懊恼说有道题突然想不起来,卷子交了才想起来,也有少几个,脸上压抑不住的得色,显然觉得自己考得不错。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陈有山就在稻场吃过家里送来的饭,带着卷起来的一捆卷子,水都没喝一口,直接就去了公社。他跟公社的领导关系处得不错,早跟人商量好了,今儿个安排老师在那等他,去了就能改卷子,他当天就能把成绩带回来。 陈有山带着众多知青的希望走了,考都考完了,再说其他也没什么用。一上午的考试对人体的消耗很大,众人都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往家里走。 许恒洲带着向辰去跟林嘉言几人道谢,谢他们帮向辰说话,经过这件事,可以看出这些人确实值得相交。 知青们今天是无心上工,许恒洲干脆也请了一天的假,下午不用赶时间,中午就可以花时间做些好吃的。 向辰烧火,许恒洲做了个干锅鸡,麻辣鲜香,里面加了藕片土豆片,特别下饭。一大锅鸡肉并配菜,他们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陈有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他把那一捆改好了的卷子原样抱回来,照样是召集村民和知青在稻场开会,当众宣布最高分,和选出的老师人选。 好在快入夏了,天黑得越来越晚,此时虽然没有白天那么大亮,但还是能看的清楚的。 人都到齐之后,陈有山还是站在那块当讲话台的大石头上,面色严肃道:“卷子已经批改好了,成绩从上往下,我们选出四位老师,他们的卷子,一会儿贴到村委会外面的墙上,你们可以随意看,其他人的卷子,你们想看成绩也可以自己来拿,我就不在这里说了。” 他这种做法,也是为了给没选上是知青们留个面子,毕竟有考得好的,就有考得差的,二十来个人,里面总有人倒数。要是在这里把成绩当众念出来,就跟公开处刑似的,太不给面子了。 “从上往下,第一名,许向辰,200分。”陈有山看了向辰一眼,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知青里一片哗然,显然没想到向辰能考这么高的分数,毕竟这卷子他们都考过,是个什么难度心里很清楚。 因为陈有山提前说过,卷子会张贴出来,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一会儿可以自己看,如果有问题,再闹不迟。 倒是看热闹的村民们大都很开心,上午村长可说了,这向辰是代表他们村里人来考试的,竟然拿了第一名,真是长脸!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都欢呼起来,替他感到高兴。 陈有山等下面安静一些了,才继续念道:“第二名,许恒洲,198分。” 这个成绩也很高了,但是比起向辰,其他人都有个心里准备。许恒洲的优秀是众所周知,虽然有些知青会私下说些酸话,不就是会修个破打谷机嘛,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许恒洲就是优秀。 “第三名,蒋淼,191分。”陈有山又公布了一人,向辰忍不住露出个笑容,他和他哥是十拿九稳,蒋淼姐也能入选,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连公布了三个,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其他知青都紧张起来,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再没一人说话。 陈有山拿着卷子迟疑了一会儿,下面都有人等急了,他才皱着眉头道:“这个第四名,有两个,成绩一样,分别是林嘉言和袁薇,都是190分……” 知青们静默了一瞬,自己没被选上的事抛到脑后,跟着开始思考这件事。如果是第三名并列还好办,直接两个都要,但是第四名……明明考一样的分数,却只能要一个,这就比较尴尬了。 陈有山显然也很烦恼,选拔方式是他定的,本来觉得很完美,结果出了这么个巧合,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向辰偷偷拉了拉许恒洲的手,小声道:“哥,你觉得该怎么办?”他比较想让林嘉言入选。 许恒洲心中早就有了对策,他觉得陈有山也该是比较偏向林嘉言的,林嘉言比他们早来半年,为人热情开朗,正直有礼貌,在村民们中间风评很不错。既然成绩一样,可以让村民们来选,这样林嘉言大概率会当选。 可惜陈有山囿于考试成绩,一时竟然没想到村民投票这回事,许恒洲站在下面,也不好上去提醒他。 “林嘉言,你个大男人,好意思跟人家女同志抢?!”贾文星突然大声指责道。 这话就很没道理了,说好了成绩说话,林嘉言跟袁薇考了一样的成绩,自然有资格竞争,怎么能因为袁薇是个女的,就得让她。 林嘉言脸色不太好看,如果直接没考进去就算了,这种考进去了却又出变故,真是让人心里揪得慌。贾文星又用这话拿捏他,他虽然觉得没道理,但他性格中怜弱的那一面又让他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抽签吧!”一直没说话的袁薇突然开口道:“村长,你看这样可以吗?我和林同志一起抽签,抽中谁就是谁。” 陈有山一愣,下意识去看林嘉言,林嘉言觉得这方法挺公平的,点头同意了。 陈有山当即让人找来一根麦秸,背过身折了一长一短两截握在手中,上面露出来的部分是一样长的。 “来选吧!”陈有山让袁薇和林嘉言上前来,一人抽一根,长的就是被抽中的。 林嘉言比了个手势,示意袁薇先选,袁薇没跟他客气,暗自咬了咬牙,上前抽了一根,陈有山展开手掌,将另一根露出来。 第109章 报名事 “哥,你说袁薇抽中真的是巧合吗?”向辰趴在床上,捧着脸看许恒洲。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提议抽签?”许恒洲反问道。 向辰眨眨眼,不明白他哥说这话什么意思,抽签还有什么讲究吗? 许恒洲干脆把所有的事情掰碎了讲给向辰听:“当时这种情况,林嘉言主动退让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林嘉言退了,贾文星估计还得觉得是他的功劳,万一他想着让袁薇报答他,袁薇怎么办?” “不会吧!”向辰惊讶道:“这种事还讲究以身相许?” 许恒洲嗤笑一声,嘲讽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正常人怎么能衡量神经病的思维。” 向辰偷偷瞄了他哥一眼,没敢说你这不就猜出来了吗?不过再想想,听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大概他哥就是那个到了顶点的天才吧。 “所以袁薇不能用舆论逼林嘉言自己退出,这个方法行不通,如果她不开口提出抽签,大概过不了多久,陈有山就该想到让村民们投票了。” 许恒洲继续解释道:“袁薇是个聪明人,她在这种情况下,当机立断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好歹抽签,她和林嘉言都是一样的机会。如果投票,那她基本没戏了。” “所以抽签是没问题的是吧!”向辰叹了口气:“林嘉言还真是倒霉,手气太差啦!” “别担心,以后还有机会的。”许恒洲摸摸向辰的头,安慰道。 今天陈有山宣布结果的时候,说下次要是还要招老师,优先录取林嘉言,大家都以为这是安慰人的话。但是许恒洲觉得,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他们村小办得好,以后学生多了,自然就需要再加老师。 因为教室还没盖好,老师们现在还不急着去上课,第二天,陈有山召集四个预备役老师,到村委会开小会。 这次主要讨论的是老师们分别教什么,本来打算的是两个班,两个语文老师两个数学老师。 因为向辰考了个满分,不偏科,看起来哪科都可以,陈有山把他放在最后。许恒洲数学满分,语文扣了一点儿,向辰特意去看过,他哥丢的分都是因为粗心,有两处语法他用得后世的用法,所以扣了分。 陈有山就安排许恒洲教数学,他想着,数学能考满分,那肯定是数学好。 蒋淼和袁薇,成绩只差一分,巧的是,蒋淼数学比语文成绩高,袁薇语文比数学成绩好,所以他们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语文,最后向辰也分了个语文老师。 之后就是分班,陈有山想着,向辰和许恒洲是兄弟,蒋淼和袁薇两个姑娘也说得上话,干脆就把他们分别分了个班。向辰和许恒洲带一班,许恒洲班主任,蒋淼和袁薇带二班,蒋淼班主任,许恒洲是代理校长,其他杂事也找他。 他们四个对这个分配方案都没有意见,事情变这样定下了,之后陈有山又说了一下他们的工资问题,公社一个月补贴五块钱,村里再出三块,再加二十斤粮食。 这个工资实在不高,跟许恒洲原来的工作更是没得比,但在村里已经是难得的好工作了。 此后十来天,村里抽调的村民赶工盖教室,被选为老师的四人也没有闲着,除了向辰,其他人都继续去田里上工。晚上回去还要提前备课,毕竟都没当过老师,要先做准备。 向辰还好,他虽然年纪小,但教学经验丰富,把几个小伙伴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大概清楚怎么教小孩子们基础知识。 他还写了个教案模板给他哥做参考,许恒洲笑纳了向辰的成果,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自家小孩带着躺赢的老父亲。 在村民们勠力同心之下,教室很快盖好了,依旧是土胚房,一共三间,两间做教室,一间做老师们的办公室。 在学校的建设过程中,陈有山还安排了村里的木匠们一起赶工做课桌课椅讲桌办公桌。因为向辰的身高问题,他的凳子还专门做得高一些…… 一切准备就绪,村长简单的弄了个开学仪式,之后家长们就可以给小孩报名了。 大河村是个大村,不算河对岸,也有一百多户人家,这一户不是指爹娘孩子,好多都是几世同堂,家家户户都是好几个甚至十多个娃娃。陈有山算着人头,才分了两个班,想着一个班最少能装几十个娃娃,两个班怎么都够了。 毕竟很多农民家庭,没有送孩子上学念书的意识,尤其是女娃,一个村里都不见得有一个被送去上学。这样这一算,两个班很充裕了。果然,开学那天,看热闹的人多,真正带着孩子来报名的人却不多。村小学费不贵,一个学生一学期五毛钱,一年也就一块,哪家都出得起这个钱。 向辰作为老师之一,帮着主持学生的报名工作,许恒洲作为代校长收钱,之后核对完成后交给陈有山,其他三人记报名的学生名单。 陈建国家四个孩子,除了大女儿,两个儿子和小女儿都送来了,他家大儿子已经十四了,下地干活都能挣半公分。他送孩子过来的时候,说老大就指望着认几个字,读不了多久,让向辰他们多教一些。 陈建民家里三个娃,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本来他老婆范丽不想让两个女儿去读书,觉得女娃上学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家多学学怎么做家务,后来听说大伯子家送了三个娃去,她一想,这不亏了嘛。 他们还没分家,几个孩子上学的学费是公公婆婆掏的,她们家少送一个去,就亏五毛,少送两个,就亏一块! 这么一想,范丽麻溜地把两个女儿也送去报名了。 陈建设年纪小点儿,就一个独生子,今年才四岁多,想送去学校许恒洲他们也不会收,这么小的孩子话都听不清,他们是小学老师又不是幼儿园老师,没那么多时间带孩子。 光陈有山一家子,送去六个小孩,陈福兄弟四个,每家都选了聪明的男孩送去学校,其他村民也多是送男娃来报名。除了陈有山家的三个孙女,向辰只登记了一个给女孩报名的,那是姚大夫的外孙女,叫陈如菡,很好听的名字。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山子是自己拿着学费来的,他爷腿脚不好,他一向懂事,很多事都是自己办的。 石头是他奶奶带着来报名的,一起来的还有他一个堂弟,老奶奶还记得向辰,笑眯眯地塞给他一把花生,客气地叫他小老师,把向辰逗得脸都红了。 梅子也来了,之前向辰就担心过,她家里会不会让她来上学,毕竟她和她娘在家里的处境并不好。石头也偷偷跟他说过,为了梅子上学的事,她家里闹过好几场了。 好在今天她还是来报名了,向辰开心的把她的名字写上,梅子娘攥着破破烂烂地几张纸币,小心地递给收钱的许恒洲。 让向辰没想到的是,花妮儿竟然没来,明明他们一起玩的时候,花妮儿还在畅想她的新书包。黑娃来报名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于婶子眼圈也有点红,跟黑娃一起报名的是他的两个堂哥,但没有他妹妹。 当着众人的面,向辰不好多问,只能把心中的不安压下去,等私下里再问问黑娃是个什么情况。 报名结束后,他们清点了一番人数,村里这么多孩子,一共才七十多个孩子报名。分成两个班,一个班不到四十个人。 当天核对完人数和报名费,跟陈有山交接完毕后,当天下午就让孩子们去学校,先分了班安排座位发书,第二天再正式上课。 向辰的几个小伙伴都去了他班上,毕竟他们熟,也愿意跟向辰学。石头堂弟跟他一个班,倒是黑娃的两个堂哥去了二班,向辰看带他们来报名的家长的意思,是有些瞧不上他。 下午分完班提前放学,向辰私下约了黑娃说话,他们去了个僻静的地方,向辰忍不住问道:“花妮儿怎么没来?” 黑娃一张脸更黑了,他使劲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块,恨恨道:“还不是我那两个好伯母在中间搅和的,我爷奶都同意送花妮儿来上学了,她们非闹着说我们家送两个不公平。” 黑娃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我想让花妮儿来读书的,我都这么大了,不读书也没啥,可是我爹娘不同意……” 向辰心里很不好受,他还记得花妮儿说起读书时期待的神情,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 要他给花妮儿出学费他也是愿意的,但是他出学费并不能解决这件事,于婶子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只是她上头两个嫂子压着,不准他们家两个孩子都去读书。 向辰气得咬牙,最终也只能安慰黑娃:“没关系的,你好好学,回去了把你学的教给花妮儿,有不会的来问我也行,我偷偷给她上课。” 黑娃红着眼眶跟向辰道谢,向辰又陪他说了会儿话,两人才分开,各回各家。 许恒洲一见向辰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猜到他和黑娃的谈话可能不太开心。 “怎么了?花妮儿不能来上学?”许恒洲问。 向辰把黑娃说的情况跟他哥说了一遍,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那是她们的侄女,她们也是女人,怎么就非得做这样的事。” 许恒洲想得很透彻:“你觉得她们坏,她们自己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坏事,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在她们看来,于婶子家两个孩子都去读书,就多花一个人的钱,侵犯了她们的利益。毕竟学费是公中出,多花一毛,以后分家就少分一毛,几年下来那是多少?而且花妮儿在家也能干活吧,她去上学,那些活就得分摊到其他人身上,于婶子是她娘,做得心甘情愿,她的伯母和堂姐妹们会愿意吗?” “于婶子为什么妥协?她自己也出得起那五毛钱的,但是家里的规矩不能打破,或者说,她愿意让花妮儿读书,并不是跟送黑娃读书一样,想让孩子学些知识有出息,而是她疼爱花妮儿的一种方式。她愿意花一点儿钱,满足孩子的愿望,让她不用每天做着家务活,可以开开心心去上学。她对花妮儿是否能凭借学习取得成就,没有期待,因为她也是女孩读书无用论的支持者。” 向辰语塞,他怔愣在原地,脑子里回响着他哥的话,理智上知道他哥说得都是对的,但是感情上却不愿意相信。 大河村已经是个难得的风气不错的村子,但是村民们理所当然地做着重男轻女的事,这是他们从小被灌注的思想,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就不觉得有问题,也不觉得是错的。 包括那些女孩,她们羡慕能读书的男孩,却从未想过,自己也应该有同样的权利,坐在教室里学习。 在他眼中的于婶子,是一个好母亲,她勤劳慈爱,不像许多其他村里的婶子大妈一样重男轻女,对花妮儿比对黑娃还要好。今天带黑娃来报名的时候,她分明也在伤心没能送花妮儿来。 但是…… 向辰闭了闭眼,想起黑娃的话,他愿意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妹妹,但是爹娘都不同意…… 让一个母亲做这种选择很难,但是她选择了黑娃,这就是结果。 向辰是个男孩,他自己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听过很多,那些事让他愤慨同情,到了这次,他终于真正体会到重男轻女对女孩是多么大的伤害。 第110章 小红花 第二天一早,许恒洲跟向辰吃过饭,便赶去学校。路上遇见蒋淼和袁薇,干脆四人一起过去。 他们学校没有操场,也没有大门,就光秃秃的三间屋子,几个来得早的孩子守在昨天分好的班级门口,嬉闹着说着话。见到他们四个过来,都立刻站直,有胆子大一点儿的说了声老师好,胆小的干脆缩在同伴背后不敢出声。 在此之前,他们见到知青们绝对不是这个态度,但是现在身份已经有了巨大的转变,学生,尤其是这个时候的小学生,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城里的乱事暂且不提,乡下孩子确实还是很怕老师的。哪怕向辰只是个跟他们差不多,甚至还要小的小孩,他们也不敢对着向辰随意笑闹。 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太热,早晚都有些凉,许恒洲把教室门打开,让他们先进去。 锁是陈有山找来的,教室门每个门上的锁有三把钥匙,一把陈有山拿着,一把许恒洲这个代校长拿着,还有一把给那个班的老师,办公室是公用的,陈有山一把,向辰和许恒洲共用一把,蒋淼和袁薇共用一把。 当着袁薇的面,许恒洲大大方方地把办公室钥匙和二班教室钥匙都给了蒋淼,反正比起袁薇,肯定是跟蒋淼关系更好。而且蒋淼是陈有山定下的班主任,名正言顺。 许恒洲觉得袁薇不会表达不满,果然,她微笑着看许恒洲把钥匙给蒋淼,一点别的态度都看不出来。 到了早上的上课时间,学生们陆陆续续赶到,第一节课分别是两个班主任的课,向辰和袁薇去了办公室先等着。 因为是第一天上课,虽然许恒洲昨天已经提前通知过上课时间,还是有许多孩子没能按时到校。第一节课,许恒洲没急着教什么新知识,所有来迟的学生,先在自己位置上站着。等所有学生都到齐之后,他才让那些脸色涨红的小孩坐下,之后朗声道:“今天第一天,迟到的同学就不惩罚了,明天开始,上课前十分钟,学校会打一次铃,也就是说,听到铃声,就离上课时间不远了。” 办公室外面挂了一个大铜铃,是原来村小留下的,陈有山从仓库里翻出来,让人洗洗干净又挂上去了。铜铃的声音厚重悠长,村子里只要不是住得太偏远,都能听见,这是给家里没有计时工具的学生们提醒。 “明天之后,再迟到的同学,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的课迟到就请站着听一节,别的老师看他们怎么说,记住了吗?”许恒洲一张脸严肃淡漠,下面的小孩层次不齐地喊着“记住了”。 许恒洲垂下眼睑,翻开手上的课本和教案准备开始讲课,底下的小孩子们静悄悄的,没一个敢说小话,显然他刚才那番话有很强的震慑效果。 不是许恒洲想故意吓唬这群小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农村地界,大部分村民对教育都不重视,反应在孩子们身上,对待学习的态度可能也不会太认真。如果他从一开始不抓紧纪律,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课堂上学生会越来越少。 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内容很简单,教案是向辰做好的,他怕许恒洲作为一个天才,无法理解正常没上过学的小孩的学习进度,特意划分了课时。 比如这第一节课,向辰给许恒洲定下的教学目标,是教一遍数字一到十,之后保证全班大部分学生都能会认会数会写一到五,部分学习进度慢的,也要能写到一到三。 许恒洲拿到这个教学目标的时候,确实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在他的意识中,完全没想到这些是要学的。毕竟在他遥远的童年记忆中,好像并没有单纯学习数字的概念,甚至那些加减乘除都很遥远。 穿越之后,他又直接上得六年级,向辰倒是在一年级待过,但那个时候他还在压榨童工让向辰替他写作业,根本没注意他们一年级教的是什么。 他本来想得是从加法开始教,数字教学不在他的计划之类,根本没想过。 向辰把做好的教案拍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如果按照他的方法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开除,因为学生根本听不懂。 这不是开玩笑,在这个时候,如果没上过学,没接触过这些知识,很多大人可能都不能从一数到一百。能认识钟表也被当做一种特殊技能,因为上面的数字他们不认识,也搞不懂那几根针是怎么算。 这些被送来读书的小孩,如果家里有识字的长辈,可能被简单教过一些数字或汉字,但绝大多数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那些阿拉伯数字。如果真按照许恒洲的想法来教,小孩们就跟听天书一样,板书是完全看不懂的。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许恒洲觉得向辰不会骗他,最终采纳了向辰的那份教案,老老实实地在黑板上写上一到十的阿拉伯数字。他想着,如果学生们学得快,他就多教一点儿。 一节课下来,许恒洲心累无比,像他这样的人其实非常不适合当老师,尤其是启蒙老师。他看谁都是蠢货,自己的学生学得稀烂,怯生生的看着他,他骂人的话都得憋回去。 好在向辰的教案做得仔细,他只要按照向辰写得教学过程来教,基本能达到教学目标。 一节课上完,许恒洲身心俱疲,比谈了一个大合作案还要累。向辰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好奇问了两句,许恒洲一脸生无可恋地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他听,逗得向辰趴在桌子上笑得直抖。 “你还笑!”许恒洲没好气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难得丧气道:“我可能不适合当老师。” 这话可真是难得,以前许恒洲一直艹的无所不能人设,向辰一度以为,他哥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会说他不适合当老师。 来学校之前许恒洲也是信心满满的,以前向辰有不会他题目问题,他都能教得好好的,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能教好向辰,怎么就不能教好别的孩子? 可他忘了,向辰是学过一遍的,而且他对向辰的态度可不一样,亲切又温和,怕他听不懂还能换个方法讲。可是这些小孩怎么教,换个方法读数字? 光想一想,许恒洲就觉得头都大了。 “其实真的可以换一个方法。”向辰却非常认真地跟他比划:“我见过小学老师怎么教小孩,要可爱一点儿,活泼一点儿,比如,教数字二,你可以给他们比个小鸭子。” 说着他还做了个小鸭子的样子,故意用手掌比个鸭子嘴给他哥看,之后又指着自己的耳朵说:“看这个像不像三?很多教识字的图画书上都有这种延伸,哥你可以抽空看一看。” 许恒洲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说实话,向辰做起来,挺萌的,但让他学着做……他还是回去种田吧! 向辰很快意识到,这种方法好像确实太难为他哥了,他挠挠头,拧眉道:“好吧,大不了我把教案写得再详细一点儿,照着做不会出问题的。” 种田实在是非常辛苦,他不想他哥重新去做那些苦活累活。 “那就谢谢星星了。”许恒洲笑眯眯地揉了揉向辰的头发,心里熨帖的很,觉得他家小孩真是又乖又贴心。 两人中间,向辰一向都是作为被保护者,突然被赋予“重任”,他有些激动,红着小脸保证:“我肯定好好写,哥你照着做就行了!” “照着做什么?”蒋淼和袁薇从办公室外面进来,蒋淼也是上完一节课,趁着学生们下课的时间跟袁薇说几句话,把她了解的一些学生情况告诉袁薇,所以两人才去了外面,就是为了认人。 “没什么,瞎聊。”有袁薇在,向辰说话多了几分顾忌,笑着把蒋淼的话题岔开,转而问起她第一节课的情况。 蒋淼的教学比许恒洲顺利一点儿,她原先性格活泼,跟小孩很处的来,后来经历过一些事之后,又变得沉静许多,也压得住场子。第一节课她作为班主任,让学生们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进行了一些互动,虽然还没开始教授新知识,但二班的氛围比一班要好许多。 向辰若有所思,这确实是班主任该做的事,但他哥看起来不太想做,那就只能他顶上了。好在他教语文,做这个事也挺顺手的。第二节课向辰的课,他本来准备的是教大写的数字,跟他哥同一个步骤,双管齐下,方便!但他现在改变了计划。 上课后,向辰学着蒋淼,让学生们做自我介绍,他先找熟悉的黑娃开了个头,告诉他怎么说,先报名字,再报年龄,之后可以说一说兴趣爱好。 黑娃跟他熟,对他没那么多敬畏,照着他的要求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向辰立刻带头鼓掌,之后又鼓励其他学生主动起来说,他的几个小伙伴,还有一些胆大外向的都说了。最后向辰见没人主动站起来,便按照座位,让其他学生做自我介绍。 同时,他也没闲着,随着学生们的自我介绍,慢慢把他们名字写在黑板上,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直到一个认识自己名字的孩子惊喜道:“那是我的名字!” 其他小孩这才反应过来,向辰写得是他们的名字。许多小孩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一时间激动地差点跑到讲台上去,想仔细看看自己的名字写出来是什么样的。 向辰努力板着脸呵斥住那些跃跃欲试地学生,好几个身板都比他高大,真冲过来,他这课堂就乱了。本来年纪小脸嫩就压不住场子,可不能开这个先例。 “别着急,你们好好学,很快都能会写自己的名字。”向辰给他们画了个大饼:“等我教会你们写自己的名字,你们可以写给家里人看,以后学得好了,还能写你们爹娘的名字,爷奶的名字。” 下面的小孩们一个个激动地满脸通红,恨不得现在就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拿回家去好好炫耀炫耀。 向辰却嫌不够,继续蛊惑道:“以后再有需要写名字的时候,就不用你们爷奶爹娘去摁手印了,你们就可以出面代替他们写名字,多好!” 当然,需要本人摁手印的还是得摁,向辰这话却非常鼓舞人心,最起码底下的小孩一个个都是满脸斗志,眼睛里几乎冒着光。 这一节课下来,课堂效率非常高,因为时间不够,向辰只教了最先做自我介绍的两个人的名字,也就是黑娃和石头,引得其他小孩羡慕的目光,可把他们俩给美坏了。 这两个人学得无比认真,其他学生虽然着急,但也得跟着学,因为向辰说了,前面的都学会了再教后面的。 下课后,向辰没急着走,把记在黑板上的名字抄到自己的教案本上,这就是他接下来的要教的课程了。 下一节又是许恒洲的课,之后轮换着来,第一天的教学就这样过去了。 向辰和许恒洲都给学生布置了作业,许恒洲的就是简单的数字抄写。向辰因为改变了教学计划,所以给学生布置的作业也变了,本来是打算让他们重复抄写大写的数字,现在变成了抄写今天教的几个学生的名字…… 而且因为名字没交完,他们的作业第二天直接交到老师手上批改,否则恐怕是搞不清谁是谁的作业本。 当天晚上,很多学生回到家摊开本子开始写作业,家里大人饶有兴致地凑过来问一句:“你这写的啥?” 孩子:“……黑娃/石头/梅子的名字。”“你写他们的名字干啥?你自己的呢?你咋不写你自己的?” “……老师先教了他们的。” “为啥教他们不教你的?我找他去!” “别!老师让做自我介绍,他们先站起来说的,就先教了他们的……” 家长一脸懵地听孩子解释了一番啥叫自我介绍,听明白后愤怒道:“那你咋不站起来,不就是说个名儿嘛,你这娃,咋这么怂!” 家长气得慌,心想在村里,他们家跟那几家比也不差啥,咋孩子就不敢跟人家娃一样,老师一说就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呢?!老师都喜欢听话的娃呀。 “你记住了,在学校可得听老师的话,老师让干啥你得抢着干,下次再让别个抢先了,回来我抽你!”家长扬着蒲扇大的巴掌恐吓,孩子连连点头,就算他爹不说,他下次也得抢着来。 第二天,向辰到学校后,惊喜的发现学生们的学习热情越发高涨,相应的效率也有所提升。 向辰觉得自己找到窍门了,就得激发学生们的学习热情,这样才能保证较高的学习效率。 因为这个,向辰挖空了心思想办法激发学生们的兴趣,目前他的课因为名字还没教完,不用着急。主要是他哥的课,学生不太敢吱声,虽然有进步,但跟他的对比,进度还是慢了许多。 向辰想了个怪招儿,许恒洲也陪着他胡闹,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兜里揣了一兜的炒黄豆。 他正在教学生们认数字数数,于是当天加了个随堂小测,不用写卷子,就数黄豆,数到他们学到的那个数字,数得又快又正确的就能奖励一颗炒黄豆。 不要以为这只是一颗炒黄豆,这是奖励!来自老师的奖励!他们学习好的证明,跟奖状一样! 想想后世幼儿园的熊孩子们为了一朵纸剪的小红花能老老实实坐一节课,就知道这种奖励能给学生带来多么大的诱惑了。 学生们都疯狂了,学得好的不停碎碎念着自己数数,学得不好的急得乱转,到处找要好的伙伴请教。 因为许恒洲规定的是当天的最新学习进程,哪怕这一会儿再努力,本来就落后的一时赶不上,得到奖励的只有十来个学生,好几个没能得到奖励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得奖的学生一脸郑重地从许恒洲手上接过那颗小小的黄豆,拿在手上也不舍得吃,一路攥着回家,满脸荣耀地给家里人看:“这是我今天学得好,老师奖励的!” 老师奖的?那不得了!家长们也不嫌这一颗黄豆寒酸,本来就是白来的,就是个意思,这么多学生呢,人老师也是要吃饭的。 “我娃真聪明!”家长美滋滋地夸奖一番,转头捏着那颗小黄豆出门串门子去了。 村里的消息传得多快,哪些娃有黄豆哪些娃没有,晚上饭还没吃就已经都一清二楚。这颗小小的黄豆都成了孩子聪明的见证,有奖励的娃家长跟着骄傲,没有奖励的娃家长连门都不好意思出,转头就把自家娃敲得满头包,那包可比黄豆大多了。 因为许恒洲说过,第二天还会有这样的测试,拿到奖励的学生跃跃欲试,一心想再创佳绩。没拿到奖励的学生奋发图强,奋起直追,晚上回去了拿一捆树枝慢慢数,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拿到奖励。 第二天,虽然学了新知识,但拿到奖励的学生果然变多了,全班三分之二都拿到奖励,学习进度一下子拉快了,整体水平也有了一定的提高。 哪怕全班同学都能拿奖励,也就三十多颗黄豆,再多十倍百倍许恒洲也出得起,但是学生们确实形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和学习态度。 就连家长,因为有着一份攀比心,在学生回家后也提供了较好的学习环境,让他们好好学习,不用做太多家务活。 蒋淼觉得这法子不错,也跟着学,她没那么多黄豆,但听了向辰的建议,用他提供的红纸学着剪小红花,许多小孩拿回家当窗花贴,家长都喜欢得很。 大河村小学的学生们肉眼可见的在成长,从大字不识,到会写自己的名字。能数数,数得他们家长数不清大数。 没上学的小孩和他们再也玩不到一起,上学了的小孩想得小红花,想得老师奖励的黄豆花生等等,哪怕捡个柴火都是一边捡一边数,彼此也更愿意跟同学们一起玩,因为可以互相计数。 这些改变,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没过多久,一批村民找到陈有山,他们也想给孩子报名上学。 第111章 林狐狸 “小许老师好!” “小许老师,真是谢谢你了,我们家毛蛋这回考了九十多分,回来他爹高兴坏了。” “小许老师,我们家大牛这回也得了奖励,多亏你们老师教得好啊!” “小许老师,这个南瓜你拿回去吃。” “小许老师,我这还有……” “小许老师你别走啊……” 向辰奋力挤开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群,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跑出去一段才发现,怀里不知道被谁塞了个沉甸甸的大南瓜,刚才他能挤出去,便是这个硬邦邦的大南瓜给他打了头阵。 “哈哈哈哈向辰你抱个老南瓜干啥!”石头穿着条半干不湿的短裤,光着的上身被晒得油光发亮,一笑裂开一嘴大白牙,衬得那张脸格外黑。 黑娃站在他身边,一条胳膊搭在石头的肩膀上,他也跟石头同样的打扮,只是一张脸比石头还要黑上三分。他们俩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刚从河里浪完回来。 向辰没好气地把大南瓜塞进石头怀里,顿时手上一轻,他甩了甩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 要不是为了找这两个人,他至于被村民们堵住差点脱不了身嘛!偷偷跑去玩不叫他就算了,还说风凉话,过分!一看就是作业太少了。 可怜的石头还不知道,跟着许恒洲耳濡目染,已经渐渐变成芝麻汤圆的小伙伴正在暗搓搓地琢磨着给他们加作业! “哎你给我干啥?!”石头追上去,想把南瓜还给向辰。 向辰没接,背着手仰着下巴一副欠揍样:“有事弟子服其劳懂不懂?这么重我怎么搬,给我送家里去。” 石头挠挠头,没听懂向辰头一句话什么意思,但让他帮忙送南瓜,他却听懂了。 “嗨,不就是给你搬南瓜嘛,说那么长一句我也听不懂。”石头咧着嘴嘻嘻哈哈,拍了黑娃一把:“你先回去,跟我妈说一声,我给他送回去再家去。” 黑娃应了一声,转身想走,向辰连忙叫住他:“别走啊,我出来就是找你们来着。” 黑娃和石头都一脸茫然,黑娃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警惕道:“我作业快写完了,暑假还有好几天呢,开学前我准能写完。” 话一说完,石头脸上也带了几分惊恐,看向辰的眼神,活像他要抓他们去补作业似的。 向辰哭笑不得:“谁问你们作业了,这几天不是在河里摸了些小玩意儿嘛,山子今天又送来小半桶盘鳝,我哥说一起做了吃了。我想着我们俩一次吃不完,干脆叫你们一起,既然你们不想来,那就算了。” “想!”黑娃和石头同时惊喜大叫出声,他们许老师的手艺,那叫一个赞,吃一回能想半年。 “那就走吧。”向辰带头在前面往他家走,边走边说:“梅子花妮儿已经先过去了,你们家里也打过招呼了。” 还没走到许家门口,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黑娃和石头控制不住的大大咽了口口水,连向辰闻到这股香气,都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哥,你在做什么?”向辰一跨近厨房,就忍不住凑到锅灶边看。 锅里的炒田螺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工作,许恒洲闻言,用铁铲子铲了几个到碗里:“尝尝看。” 向辰连筷子都没拿,直接下手捏了一个,刚碰上,烫得又给扔了回去。许恒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从筷篓里抽了双筷子,夹了个田螺吹凉放进他嘴里。 向辰跟讨食的小雀儿一样,美滋滋地含住他哥投喂的食物,田螺上裹了一层辣油,麻辣鲜香轻易地勾起人的食欲。向辰灵活的用舌头翻动嘴里的田螺,一吸一挑,田螺肉就进了嘴里,肉香而嫩,吃起来简直停不下口。 向辰一口气吃光了碗里少少几个田螺,才想起跟着他回来两个小伙伴,黑娃和石头站在厨房门口,不停地咽口水,却不敢跟他一样冲进来跟许恒洲讨吃的。 许恒洲从向辰的反应,已经知道这道炒田螺应该做得不错,干脆把锅里的都盛出来,把盘子塞给向辰:“拿出去一起吃。” “山子他们还没回来吗?”向辰问。他走的时候,山子和花妮儿他们去收拾鱼虾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刚问完,院门口传来说话声,向辰以为是花妮儿他们回来了,跑出去一看,不仅是他们,蒋淼林嘉言高扬来了。 山子几个小孩拎着收拾好的鱼虾送进厨房,林嘉言三人也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们来许家吃过几次饭,次次都会带些东西。或多或少,是个心意。 这次林嘉言带来一包海米,他走到向辰面前,从他端着的盘子捏了一个田螺放嘴里,顿时眼睛一亮。 他吐出被吃干净的田螺壳,想用手里那包海米跟向辰换田螺:“辰辰,这个煮汤可鲜了,让你哥给你煮汤吃呗!” 向辰不搭理他,扭身躲过林嘉言伸过来的手,撇嘴道:“你自己给他拿过去。”说完招呼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吃田螺。 蒋淼端了个碗,里面是块豆腐,村里有户人家会做豆腐,拿了豆子过去,或者打碗粮食,都能换块豆腐,煮汤做菜都行。因为人家也不收钱,只换些吃食,所以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向辰偶尔也会端着碗去换豆腐。 “你怎么老跟他逗乐子。”蒋淼从林嘉言身边过,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通过许恒洲和向辰,蒋淼和林嘉言高扬算是熟悉一些了,平时在知青点,林嘉言和高扬对她也多有关照。 蒋淼虽然要强,但是女性的身体限制,在做一些体力活儿上确实不如男性,有时候遇见一些重活,林嘉言顺手就帮她做了。 向辰还知道,有一次林嘉言帮蒋淼打水,正好撞见蒋磊也去打水,看见一个男人“纠缠”他姐,他差点把水桶砸林嘉言头上。 后来虽然解释清楚了,但蒋磊每次看林嘉言,都一副防狼的样子,还在背地里跟向辰说,让他帮忙看着林嘉言,总觉得这人长了个狐狸样,不怀好意。 向辰非常赞同,他觉得林嘉言就是那只蹲在葡萄架下的狐狸,他蒋淼姐就是水灵灵的葡萄,眼瞅着要熟了,吧唧一下就得落进狐狸那张大嘴里。 他私底下跟他哥吐槽过,许恒洲笑得不行,按着他脑袋说:“小孩子想这么多长不高。” 年纪到了,优秀的异性,呃,还有同性,互相吸引是本能,虽然蒋淼说她没想过这个,但这种环境下,有个人能在生活中给她帮助,而且这个人长得不差性格不错人品也过得去,动心好像是个必然结果。 许恒洲早就发现苗头了,林嘉言这人,看着软和,其实心里门清。他在男知青里,条件算是数一数二的,女知青那边好几个都对他有好感,包括那个贾文星心中的天仙儿,袁薇。 袁薇是个聪明人,贾文星喜欢她闹得众人皆知,她的心思却藏得非常好。平时也看不出她对林嘉言有什么特别,甚至因为上次两人竞争的事,很多知青都觉得这两人对对方应该都没有好感。 林嘉言对袁薇没有好感是真的,袁薇对林嘉言,却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她从没有在语言和行动上特意表达过什么,但林嘉言却隐隐有这种感觉,不管是错觉,是他想多了,还是真的,他都选择了避开。 许恒洲就是从林嘉言对袁薇的态度才发现这件事的,袁薇的心思藏得太深,如果不是当事人,连许恒洲都没察觉。 但是林嘉言的态度非常明确,他喜欢蒋淼,轮到她做饭,帮她打水烧火,家里寄来好吃的,都给蒋淼留一份。蒋磊对他吹胡子瞪眼扬拳头,也都笑眯眯地受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蒋淼渐渐软化,对着林嘉言也多了笑模样,向辰却和蒋磊一样,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这会儿,听见蒋淼的话,林嘉言弯了下眼睛,把蒋淼手上的碗端过去:“你去跟他们吃田螺,我给你送进去。” 向辰对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一手端盘子一手去拉蒋淼:“我们快去吃,不要给他留。” 林嘉言在厨房听见向辰的话,扬声道:“向辰辰,你有点良心行不行?” 向辰翻了个白眼,刚想拿话怼他,就听见他哥的声音:“废什么话,烧火。” 向辰噗嗤一声笑出来,蒋淼也跟着笑,高扬挠挠头,还想帮好友一把:“我去烧火,我擅长烧火。” “高扬哥哥,别走啊,咱们去吃田螺。”向辰故意放大声音,拉着高扬不让他进去。 林嘉言在厨房里急得跳脚,蹲在灶头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跟着向辰那个小破孩走了,垂头丧气地往灶里猛塞了好几根柴火。 饭还没做好,一盘子田螺被吃掉大半,向辰说吃光当然是玩笑话,就算不给林嘉言留,也得给他哥留不是。 到了吃饭的时候,林嘉言终于得偿所愿,跟蒋淼坐到一起。向辰鼓鼓脸,瞪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这顿饭尤其丰盛,菜色都是最近收来的河鲜,辣炒田螺,红烧盘鳝,油炸小鱼,麻辣小龙虾,再加一个鲜美的泥鳅豆腐汤。许恒洲还做了南瓜饼,甜甜糯糯,特别适口。 所有人吃得头都不抬,林嘉言一边吃一边跟蒋淼献殷勤,蒋淼不太会吃田螺,他慢慢拿削尖的小棍给她挑肉吃。 向辰看得牙酸,见他哥没动手,以为他也不会吃,也挑了田螺肉,堆满一勺,带着点儿小得意地放他哥碗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许恒洲看着面红耳赤大口呼吸的向辰,挑眉笑道:“那么会吃田螺,怎么吻技这么差?” 向辰:“……凑表要脸!” 小声bb,不是短小,晚上九点再更一章……以及地雷和营养液感谢名单放晚上那章么么啾。 第112章 比一比许恒洲笑纳了自家小孩挑出来的一勺田螺肉,他嘴角噙着笑,姿态悠然地夹着螺肉吃,一勺普通的炒田螺,被他吃出珍馐的架势。 林嘉言气他们兄弟俩故意给他使绊子,拉长了声调说怪话:“辰辰真孝顺,手也巧,以后你媳妇儿有福了。” 转头又对许恒洲说:“还好你年纪不大,以后辰辰照顾媳妇去了,你还能自己吃饭是不是?就是没人给你挑田螺咯!” 许恒洲夹螺肉的手一僵,眼眸里暗光流转,莫名心情差了几分。他转了下筷子,笑眯眯地夹了块干辣椒给林嘉言:“你不是爱吃辣嘛,来,多吃点儿。” 向辰也红着脸咕哝:“我不娶媳妇,我给我哥挑一辈子田螺。” 林嘉言刚想反驳,脚面一痛,他扭曲着一张俊脸,低头一看,蒋淼的脚正踩在他脚上…… 好吧,这才是得罪不起的。林嘉言缩了缩,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给蒋淼挑田螺剥龙虾。 桌上的其他几个小孩,还有粗神经的高扬,都没发现他们在打什么机锋,一个个忙着往嘴里塞食物。因为今天的菜色偏辣,个个吃得一边吸气还要抢着吃,蒋淼以前不太能吃辣,现在也变得很喜欢了。 向辰像是为了佐证他刚说的话,一顿饭都没停下手,忙乎乎地学着林嘉言照顾蒋淼的样子服侍他哥。 偏他手没许恒洲巧,剥出来的龙虾肉基本都是碎的,许恒洲一点儿都不嫌弃,把向辰剥出来乱七八糟那一堆给吃了,反而把自己剥出来的完整虾仁放进向辰碗里。 习惯了这时候人的饭量,许恒洲做菜煮饭都是做得大份,每次这样请人来吃饭,装菜的都是瓷盆。看着不好看,但真的实惠,一个个吃得都满意极了,做配料的大蒜姜片都用来夹着馍馍吃了,盘底的辣油都被抢着用馍馍擦了一遍。 许恒洲蒸的小南瓜饼,也被一抢而空,这个甜甜的,空口吃也好吃,男女老少都喜欢。 吃饱了饭,大家伙也没闲着,帮着把桌椅碗筷收拾起来,几个小孩抢着要帮忙洗碗,这些活他们在家都做惯了的,到别人家白吃一顿,好歹做点事心里安心。 许恒洲知道他们的心思,干脆装了一盆给他们,几个小孩笑着就跑出去了。 许恒洲让向辰泡了一壶菊花茶出来,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这半年多时间,他们家又有了大变化。 院子里向辰想要的葡萄藤已经种下了,许恒洲翻过书后,请人帮他寻摸了几株葡萄苗,这才长了半年,到明年才能有果子结出来。果树移植了两颗,一颗石榴树,一颗橘子树,都是请村里人帮忙找来的。 石榴树是从外村一家手上买的,据说挂果特别甜,他们想送自家孩子到大河村村小读书,听说校长想要颗果树,这才在自家石榴树中选了一棵送来。 这棵石榴树已经有十年的树龄了,移植过来之后长势良好,现在树上挂满了花,再等几个月,他们就有整树的鲜石榴可以吃了。 橘子树是棵小苗,要想吃橘子却还要再等等,院子里除了这些,还摆上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这是村里的石匠给做的。 院子后面的菜地也开出来了,因为没什么经验,加上家里人少,种的东西数量不多,但品种不少,向辰已经吃上了自家种的四季豆。 夏天坐在石凳上很舒服,这会儿几人便喝着菊花茶,闲散地聊着天。 “听说咱们村小要扩建了,是不是真的?”林嘉言喝着清热去火的菊花茶,跟许恒洲打听消息。 从开办起,大河村村小就没让人失望过,虽然时间还短,但开始上学的学生身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村民们虽然大都没什么见识,但他们也会看,越看越动心,纷纷把孩子送进村小。 村小刚开办的时候,只有两个班,一个班两个老师,一个老师上课的时候另一个就闲着,这在村里人看来,几乎是劳动力浪费了。 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第一批加塞进去的学生就有二十多人,之后又陆续加入两批。因为学生们入学时间不一样,进度也不相同,向辰等四个老师,几乎是一人带两个班,没个闲下来的时间。 向辰以为,这下村长该把林嘉言招进来了,没想到,公社那边工资没批下来,据说是他们这边建校时间太短,没出什么成绩,光想着招老师要钱是个什么道理。 那公社的张书记就说了,让他们拿了成绩出来,要加老师要教材要粉笔本子都行。 至于成绩怎么来?考试呗!原先村小期末考,是老校长和老师们自己出题,给学生发张纸,老师把题目抄在黑板上,学生自己抄一遍或者直接做。 这个纯粹是没办法,村里没有打印机,拿去公社打印成本太高,让老师手抄,那么多学生,太难为人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张书记可能是被陈有山来回几次给找烦了,直接说期末的时候给他们一批卷子,让他们和公社小学考一样的题目。 张书记还说,知道他们建校时间短,也不为难他们,只要村小学生的平均分比公社小学一年级的平均分低五分以内,就算他们有成绩。 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陈有山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咬牙认下,但心里却委屈得不行。他们村不光建校时间短,学生上学时间也短啊,公社的一年级学生都上了快一年了,他们才上了几个月,咋能这样比。 陈有山憋了一口气,回来就把四个老师叫来开会,几乎要逼他们立下军令状,一定要争取让学生考出成绩。这已经不光关乎能不能加老师,还关乎他们大河村的脸面,以及大河村村小以后的发展。 对老师们而言,如果不加老师,他们就只能自己忙,自然愿意多来几个同事分担。对学生而言,如果以后村小没办法得到上级补充的资源,老师不够就只能给他们分时段上课,书本笔记本等等都不足用。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次不能输的战役。 从那天起,村小就不收学生了,谁说也不行,再收学生一是教室装不下了,二是老师没那么多精力,三就是时间短学得东西少,一考试就得拉低平均分。 许恒洲在征求过向辰的意见之后,也跟另外两个老师开了个小会,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们决定采取新办法。 学生们本身的天资是不同的,有的接受知识快,有的接受知识慢,这就是后世为什么会有快慢班之分的原因之一。本来他们这刚刚开始,学生也不多,没必要这么做,但现在不分不行了。 几个老师综合出了一份卷子,先在村小进行一次考试,之后又根据学生平时的表现,把一部分接受知识比较快或者特别好学勤奋成绩好的学生分出去,给他们加快进度。 剩下的一部分,再根据实际情况,也相应的增加学习任务,人家学了一年,他们只有不到一学期的时间,除了加快进度别无他法。 这样一来,聪明的学生尽量多学抢高分,学得慢的学生努力加强不拉低平均分。 陈有山对他们这种态度和方法都十分满意,还专门在村里开了个会,严格要求家长,尤其是进了快班的学生家长,不要给学生繁重的家务活,保证他们足够的学习时间,为学生提供好的学习环境。 村民们也知道了他们的娃要跟公社的娃比,虽然心里觉得没啥希望,但这时候怎么都不能弱了气势。再加上不管比不比得过,娃进了那个什么快班是真的,这就说明比另一批娃聪明啊! 进了快班的学生家长骄傲又自豪,一心想让孩子继续保持,没进的就拼命督促孩子学习,只要赶上了快班进度,一样能调进去。 学生们也憋着一股劲儿,小孩子都不喜欢输,尤其是他们村孩子上学晚,正是自尊心胜负欲最强烈的时候,不说他们也都会拼命的学。 而且许恒洲作为代校长,还直接在学生面前放话,只要期末考试成绩在公社小学平均分以上,就奖励一支铅笔,如果成绩特别突出,还有其他奖励。 再多鼓励的话也没这个来得管用,从来实物奖励都是最吸引人的。 几方同时发力,整整一个多近两个月时间,大河村村小的学习氛围空前浓厚,几个老师也是加班加点连轴转,又有林嘉言高扬邹思南等知青义务帮忙,恨不得给学生一个个单独授课。 六月,公社小学期末考试当天,派了两个老师来给大河村村小送卷子,同时也是来“帮助”监考。 陈有山气得回去就灌了一大杯白开水,喝得直打水嗝。 公社两个老师监考完,卷子都没让许恒洲他们沾手,直接就带着走了。 许恒洲把自己记下来的卷子默了出来,又让学生们做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谱。陈有山再来问,他就笑眯眯让他回去等消息。 小学一年级卷子,就两门,改起来快得很,没过两天公社那边就来通知了,让陈有山去公社一趟。 也不知道他去听了什么,回来的时候笑得满脸褶子,背着手走到村小,把正在给学生补课的四个老师叫出来一通猛夸。 他这人还算实在,口头表扬不算,当天晚上又开了个大会,把这次考试的成绩公布了出来。 这次考试,他们大河村村小的学生,不但没输给公社小学,还赢了!他们村小的平均分,比公社的还高两分! 第113章 宋平安 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村长说啥了?他们村的娃考赢了公社小学的娃?!假的吧! 但是看看陈有山,还笑得一脸褶子的站在大石头上,村民们又恍惚觉得,这个事可能是真的,没见村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说起来,这回能考赢,也是有多方面因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是跟一年级的比,一年级就算提前了半年,多学的知识也多不到哪去儿。 加上村小的学生比公社少,只要许恒洲他们能保证大部分学生不拖后腿,一部分尖子生的能拿高分追成绩,他们赢的几率就很大。 当然,许恒洲他们几个老师也是功不可没,向辰几乎给没个学生做了一份学生档案,哪个学生哪方面短缺,是什么原因,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蒋淼和袁薇为了给学生们补课,好多次都是摸着黑回去的,热饭赶不上,冷的也能将就着吃。 学生们自己也努力,这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这些详细的情况,村民们可能分析不出什么,但是他们知道结果就够了,他们村的娃娃,赢啦! 村民们脸上都挂着笑,不管家里有没有娃在学校上课,他们心里都高兴啊!太给他们村子长脸啦! 所以当陈有山宣布,要给许恒洲等四个老师奖励的时候,村民们都欣然同意,老师们的辛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娃娃学得再晚,老师一定比他们还要后离开学校。他们种地还看个天时呢,人家这是加班加点的。 陈有山给得奖励不多,一人也就十斤糙米,还得等早稻收了再给,但这也够让蒋淼和袁薇心热了。向辰虽然跟着他哥吃喝不愁,但通过自己的努力挣得奖励,那种成就感是不一样的。 这次考试,大河村小学一战成名!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想看笑话,把大河村村小想跟公社小学竞争的消息传了出去。前头陈有山去开会的时候,还撞见几个不对付的村长和大队长笑话他,这回陈有山算是扬眉吐气了。 期末考完试,学校就该放假了,向辰想着,他们的学生到底是底子薄,能多学一点儿是一点儿。而且许多来上学的学生其实年纪都不小了,五年小学上下来,一个个都十六七岁了,大的都十八九,不是下地干活就是该娶妻生子,有的估计连五年小学都上不完。 向辰觉得,有些学生很聪明,也有心想读书,就这样荒废了实在可惜。于是他跟他哥提议,暑假第一个月补课,也不用补全天,就补半天,想来上课的就补课,学新知识或者巩固复习都可以。如果有学得快的,他们可以酌情考虑以后培养这些学生跳级,争取送他们进中学课堂。 向辰做了完整的计划书,他还把自己做的那份学生档案拿出来用,说起他的学生时,一双眼睛里简直在发光。他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小伙伴,他想为他们做一些事。 许恒洲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向辰,他去找了陈有山,把向辰的意思跟他转达了一番。 陈有山越听眼睛越亮,他是个颇有见地的人,很快从许恒洲的话里听出了深刻含义。如果向辰真的做成了,他们大河村,那得出人才啊! 远的不说,县里纺织厂招工,人家就要初中毕业的,他们村的娃娃要是能考中学,以后就能进城里当工人。他这个当村长的,荣耀! “行,你们想咋办就咋办,我支持你们!”陈有山拍板道。 暑假第一个月,大河村开了补习班,几乎所有学生都参加了。因为定下了新目标,再换成原来的班级不合适,依旧是跟期末考试前两个月一样,学得快的就多教一点儿,学得慢的注重巩固复习。 同时,村里还有许多村民,想把自家小孩也送来上课。他们不懂什么补习不补习的,他们只知道,这就是在上课。 这回许恒洲压着,一个学生都没收,再多他们四个老师真的是忙不过来。所有想入学的学生,都等新学期开学,作为一年级新生入学,他们现在这一批,当然是要升二年级的。 不光是村里人,因为大河村小学出名了,许多别的村的都想把孩子送过来。尤其是离大河村比较近的几个村子,他们去公社也要走不近的路,既然大河村村小能教得这么好,他们干嘛还要舍近取远去报公社小学。 从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陈有山的嘴就没合拢过,天天乐呵呵的,村里有啥事儿让他去调解,他也能笑着劝和。 外村人找上来,更是让他觉得有面子,其他村民听了,本来没想送孩子读书的都动了心思,看人家外村的都求上门了,他们本村的为啥不上?肯定是好事人家才会来求呀! 这样一来,村小扩建已经是迫在眉睫。不光是多招老师的问题,还有教室也不够,建了教室,桌椅得配齐吧,这些都是事儿,偏偏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实在腾不开手。 陈有山一边着急一边乐呵,真是快乐的烦恼。 这会儿林嘉言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他还等着入职,以后跟蒋淼当同事呢。 “盖教室呢,你没看见?”许恒洲不客气道,他觉得林嘉言说的是都是废话,教室都盖了,老师肯定是要招的。张书记说话算话,又给他们村批了两个老师的工资,这回不仅林嘉言可以入职,还能再招一个。 林嘉言不以为杵,看了眼蒋淼,笑着道:“我这不是着急嘛,怕出什么变故。” 许恒洲轻嗤一声,懒得搭理他,向辰好心给他透露个消息:“村长已经把老师名额要过来了,开学之前应该会去找你的。” “谢谢辰辰,下次进城给你买糖吃。”林嘉言高兴地许了个好处。向辰根本不领情,对着他皱了皱鼻子,他哥有好多好多糖,他想吃什么样的都有! “许老师?小许老师?你们在吗?”正聊得开心,外面突然有人叫门。 向辰跑过去开门,外面站的是陈有山的小儿子陈建设,他拿着一封信,递给向辰:“刚有邮递员来送信,这是你们家的,我爹让我给送过来。” 向辰把信接过来,给他道了声谢,让他进来喝口水再走,陈建设见他家院子坐着人,知道人家待客呢,就推说家里有事,直接走了。 向辰往回走的时候扫了眼信封,忍不住翘起嘴角,信是从西北寄来的,一定是他大伯。 他和哥哥上次去寄东西,还是一个多月之前。这段日子村子里忙着双抢,刚刚忙完休整两天,免得人身体抗不住,就没急着去县城寄信,距离上次收到宋文彬的信,也快两个月了。 向辰把信拿给许恒洲,脸上的笑有些收不住,他心痒呀,上次大伯来信,说钟萍阿姨、啊不对,是大伯母快要生了,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林嘉言蒋淼都是很有眼色的人,一见向辰这副急切的模样,就知道人家现在有事,当即找了借口告辞。他们几个关系好,不用做些表面功夫,也就不留他们,许恒洲起身送他们到门口。刚出去就撞见洗好碗回来的几个小孩,蒋淼干脆招呼他们一起走。 几个小孩虽然有些闹不明白,但吃完了收拾完了,也确实该回家了,就跟着蒋淼他们走了。 一关上门,向辰迫不及待地凑到许恒洲身边:“哥,快拆开看看,小宝宝是不是出生了?!” 许恒洲把信封撕开,展开信纸,跟向辰头挨着头一起看,看着看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钟萍平安产下一个女婴,重六斤七两,宋文彬为她取名平安,宋平安。 这个名字渗透了宋文彬对这个孩子的期盼,他不求她有什么作为,只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平安,小平安!嘿嘿,我也当哥哥啦!”向辰欢快地叫了一声,拿着信纸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北?我想看看平安。”向辰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自个儿乐完又跑去磨许恒洲。 “绕得我头都晕了。”许恒洲笑着拉着不停跑动的向辰,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冬闲了再过去,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这时候走,村长也不能答应。” 向辰垮下脸,趴在许恒洲身上叹气:“还有好几个月呢……” 许恒洲一手揽在向辰背后,防止他滑下去,温声哄劝:“大伯信里说,上次寄信过来没多久小平安就出生了,算算时间,小平安现在应该有两个多月了,等咱们冬天过去,小平安该学着说话了。你亲自教她喊哥哥不好?” 向辰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顿时心生向往,软乎乎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光想一想心就化了。难怪他小时候他哥那么喜欢捏他抱他,他也想这样对小平安呀! “看这里。”许恒洲把信拿过来指给向辰看:“大伯写的,咱们上次寄的那件小衣服给小平安穿上了,她可喜欢呢,这可是星星亲手做的。” 向辰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他捧着信纸又看了几眼,乐滋滋道:“那我再给她做两件,我去找花妮儿学个图案,给我们平安做一件最好看的小衣服。” 许恒洲默默掏出一本书递给向辰,好似不经意道:“这本书里面有讲怎么打毛衣围巾什么的,冬天过去,带这些比较合适吧。” 他把书摊开给向辰看,正好翻开的一页就是一款简单的男士围巾。 “说的是。”向辰点点头,把书拿过去,哗啦啦翻了个遍,找到小孩毛线帽那一页仔细看起来。 第114章 发奖品 新学期开始,向辰又陷入忙碌之中。 大河村村小在暑假期间进行了扩建,教室多了两间,老师也多了两个,一个是林嘉言,另一个是上次考试中,排在林嘉言和袁薇后面,一个叫涂海的男知青。 村小扩建,当然是因为学生多了,这次开学,不光大河村有又有一批小孩报名,外村的也有二十多个孩子,被家长领着过来,特意找了陈有山和许恒洲这个代校长,让孩子能在大河村村小上学。 让陈有山没想到的是,对面三队队长竟然也有几个家长送学生过来报名上学,陈国民找了陈有山几回,隐约提着想重新修桥。陈有山就当没听懂,由着他来回暗示。 开学之后,大河村村小就不单只有一年级,新入学的通通分了两个班,由新来的两个老师分别带一个。 蒋淼和袁薇依旧搭班子,带升上二年级的学生中学得慢一些的那个班,同时带个一年级的班,也能帮帮新同事。向辰和许恒洲就负责抢进度,争取让快班学生提前完成小学学业。 开学那天,学校开了个简单的开学典礼,教室外面的空地,现在是操场,上面陈有山让人用石头垒了个台子,有什么讲话就放在这个地方。 许恒洲作为代校长,就是站在这个石头台子上主持了第一届开学典礼。他不习惯说什么废话,而且有些话说了下面的孩子也听不懂,他言简意赅的说明了一下学校的一些规章制度,之后冲台下招招手,向辰抱着一个纸箱子上来。 当着全校师生,还有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的面,向辰把纸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捆一捆的铅笔,还有一摞新作业本,有几个本子还是那种厚笔记本,一般大人才用。 “之前我许诺过,凡是考试成绩在公社小学平均分以上的同学,都可以得到奖励,现在就来兑现这件事。”许恒洲朗声道。 已经升入二年级的学生们惊喜的叫出声,当初许恒洲确实说过这话,可是后来成绩出来,他们考得太好了,只有十来个学生成绩不够,这样一来,足足近百名学生可以得到奖励。 就算一只铅笔只要两分钱,这么多学生也要两块钱了,许恒洲当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不算粮食才八块钱,已经占了其中的四分之一。 所以后来他没提这个事,村民也都觉得没什么,娃娃能考好老师已经出了大力了,咋能让人家出这么多钱呢。 家长还特意叮嘱家里的孩子,让他们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就怕许恒洲听了闲话,心里不舒服。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家长,会在家里说两句,什么拿不出奖励就不要说大话之类的。但是也只敢在家里偷偷说,当着许恒洲的面,她们是绝对不敢的。 许恒洲当然不是不愿意兑现,他考完试就忙着给学生们补习,之后双抢,他们几个老师也不能闲着,他还被派去守着打谷机,就怕又让人给用坏了。 忙完之后,许恒洲想了想,干脆开学的时候再发奖励。虽然只是一支小小的铅笔,当众领奖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那种荣誉感能督促着这些拿到奖励的学生继续努力。 而那些没拿到的,和才报名的新生,也会心生羡慕,努力向拿奖的同学靠近,好好学习。 以为已经没指望的许诺突然实现,学生们都非常惊喜,家长们一个个也都眉开眼笑。 向辰拿着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单,一个一个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学生就会开心的跑上去,在向辰的示意下,从他面前的纸箱子里拿一根铅笔。 拿到铅笔的学生高兴地满脸通红,有家长没走围观的,都想把孩子叫过来,看看他们拿到的奖励。 好在许恒洲一直比较注重秩序,让林嘉言几个老师在下面维持秩序,不光要让学生们按照班级站好,还要让他们不能乱说乱跑。 有老师看着,家长们只能咧着嘴笑,垫着脚伸着脖子去看自家孩子手上拿着的奖励。看完了还要跟身边站着的熟人夸耀几句,要是人家孩子也拿了奖,就互相夸,如果没拿的,就只能酸溜溜地听着了。 家长中还有几个外村送了孩子过来还没走的,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难怪这大河村的娃学习好,看人家这,学好了还奖励铅笔。他们下定决心,晚上孩子回去一定要督促他们好好学习,下次学习再发奖,咋也得挣一份回来。 铅笔发完了,还没完。许恒洲喊了声“安静”,下面叽叽喳喳小鸡仔一样的学生们立刻安静下来。 他一张脸很端得住,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时候非常有威严,一身气势让人无视他过于年轻的年纪,很能唬人。 “上次考试,有部分同学表现突出,所以额外奖励。上次考试的前十名,一人奖励一个作业本。”许恒洲道。 向辰又喊了是个人上来,这些小孩捏着铅笔还在乐呵,听到说奖励他们本子,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第一个学生,向辰叫了两遍他才踉踉跄跄地跑上去,家长都着急的在外面跳脚了。 箱子已经空了大半,向辰直接放在面前的石头面上,他手里拿着一摞本子,叫一个学生就发一个。这些学生手里还拿着自己领到的铅笔,一手本子一手铅笔,别提多高兴了。 到这时候这场开学典礼的气氛已经非常热烈了,不管是拿到奖励的学生,旁观的新生,还是围观的村民,一个个都满脸通红,激动的汗珠子直冒。 这时,向辰又拿出三个黑皮本子和一块橡皮,本子比作业本厚几倍,外面的封皮一看就很高大上,橡皮是彩色的,向辰从他哥空间里挑的,专门找得小孩子喜欢的那中。 “上次考试,有几位同学表现格外优秀,在与公社小学学生的竞争中,不落下风。尤其是第一名的陈梅子同学,不光取得本校的第一名,还是这次考试总成绩的第一名,连公社小学的第一名都比她低一份,特此表扬!” “前三名的同学,来拿你们的奖品。”许恒洲话音落下,下面一片寂静,连不懂事的新生们都被安静的气氛镇住,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村里人都关注的是跟公社小学的那场比试,村小的成绩并没有出排名。 私下虽然都发了成绩单,梅子考得好,但她跟她娘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她能上学这个事还费了很大劲,只能让她娘开心开心,不敢拿出去说,也不敢跟同来上学的堂兄们比较。 别的知道他成绩的小孩,除了几个关系好的,也不会特意跟家长说,梅子考得有多好,毕竟都比她低,说了没啥好处。所以直到这会儿,村里人才知道,梅子竟然考了全校第一,而且比公社小学的还高。 过来好半晌,村民们才似反应过来,一个个不敢置信地互相讨论起来。 “啥?刚许校长说啥?!梅子那个娃考了第一?” “我也听见了,比公社的考得还高呢!” “哟,不得了啊,咋这么厉害。” “她那个哥不是就会读书的很嘛,可惜……” 人群里,梅子娘捂着嘴哭起来,丈夫死后,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吃了多少苦。为了梅子能上学,她把剁猪草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得两个妯娌和公婆松口,同意送梅子去念书,她的闺女,总算没让她失望。 梅子站在学生中间,大人小孩都拿眼睛看她,她低着头看着地面,眼眶红红。 向辰站在石头台子上,把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又为梅子感到高兴。他带的学生中,梅子不是最聪明的,但是最努力的,努力到向辰都想让她歇歇,怕她把自己逼坏了。 向辰清了清嗓子,开始叫名字,他从第三名开始喊,第三名是姚大夫的外孙女,叫陈如菡的那个小姑娘,她抿着笑走上台子。向辰把一个黑皮本子递给她,说了一句“继续努力”。 陈如菡对着许恒洲和向辰鞠了个躬,说了句“谢谢老师”,就跑下台子了,她的手拿满了,两个本子一支笔,所有学生看她的眼神都是羡慕的。 第二名也是熟人,向辰的小伙伴山子,向辰发现,山子是真的聪明,跟他哥有点像,记忆力好,思维能力强,特别适合学理科。人家聪明还努力,没理由不考好成绩。 山子脸上也带了笑,他一个人来的,爷奶都在家,他拿了向辰递给他的本子,学着陈如菡的样子跟向辰和许恒洲道谢。 最后上来的是梅子,梅子眼圈还红着,向辰跟没看见一样,笑着把最后一个本子递给她,还有那个彩色橡皮也给了她,这是第一名的特殊奖励。 梅子一个深深的鞠躬,垂下来的辫子几乎碰到了地面,她咬着牙带着哭腔说着句“谢谢老师”,头都没敢抬便跑下去。 之后许恒洲又说了些场面话,鼓励学生们努力学习之类的,这些话过耳不过心,大家都还沉浸在丰盛的奖品中。 这一天的开学典礼,村民们津津乐道许久,当天学生们回家之后,家长们都迫不及待地让他们把奖品拿出来,家里大人,爷奶叔伯爹娘来回传看。 尤其是梅子,她那个橡皮简直是所有学生梦寐以求的宝贝。她考了第一名,爷奶觉得有面子,两个伯母不敢明抢她的奖品,明里暗里暗示,让她把那个黑皮本子和橡皮让出来给她两个堂哥。 第115章 读书声 梅子娘这回硬气得不行,当着公婆的面,她把黑皮本子打开,第一页扉页上,许恒洲一笔字写得气势凛然: “贺陈梅子同学荣获期末考试第一名,大河村村小。” “梅子,你给爷奶念念,这上面写得啥。”梅子娘把本子给梅子,让她念出来。 梅子一字一顿,大声念出本子扉页上写的贺语。 这个主意是向辰出的,许恒洲小时候上得那种小学,可没什么本子笔之类的奖品,更别说这种专门写得贺语。 倒是向辰得过一次,是一个写字的比赛,向辰得了第一名,学校奖励了一个软皮笔记本,扉页上就有这样的校长贺语。向辰一直没舍得用,后来纸页都泛黄了,还好好收着。 所以向辰就出了个这样的注意,推己及人,他觉得或许得到奖励的学生会更喜欢这样的本子。 学生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但向辰的这主意却发挥了另一重功效,梅子一念出上面写得字,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梅子爷一向不爱说话,这会儿也有些激动,他让梅子把笔记本拿过来,努力睁大眼睛看上面的字:“这……这上头还写了你的名字?” 梅子仰着头,直视一直嫌弃她是个女孩的爷奶:“是,这字是我们许校长写的。” “真好。”梅子奶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伸手摸了摸白纸上的一行黑字。 梅子爷也是难的的和气,他笑眯眯地把梅子叫到身边,把笔记本还给她,嘱咐道:“这个本子可要是收好,也别轻易拿出来用,要是没本子用了,来找我,我给你买本子。” 梅子的两个伯母,气得直咬牙,老爷子虽然不太管事,但他只要说了,这家里就没人能反对,连老太太都不会说个不字。他这话一说,算是断了两人抢东西的念想。 梅子清脆地应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热。她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爹和哥哥都还在,她哥哥也老考第一名,爷爷见了她也会给个笑脸。 梅子爷摆明态度,梅子的两个大伯母也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虽然眼馋梅子的奖品,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回头却念叨起自家孩子,让他们好好学习,别被梅子那个丫头片子比下去。 不光梅子家在谈论那个笔记本,另两个得到奖励的孩子也发现了本子上的字。 山子家人少,他爷奶早就从村人口中听说了,他家山子学习好考试成绩好,拿了奖励。 山子回来之后,两位老人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他的奖品,山子奶就念叨着,说许校长和许老师都是好人,让山子一定要知恩图报。 山子爷不会说什么话,就说了一句让山子好好学,转头去看自家给许恒洲酿的几缸蛇酒。 剩下拿到奖励的那个女孩陈若菡,她家就比较热闹了。她外公是村里唯一的医生,有个大姨嫁在县城里,还在县医院做护士,是大河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她娘这边亲戚少,爹这边亲戚可多。她爹就是个普通村民,但她爷爷叫陈有树,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什么道道了。 她爷爷是村长陈有山的亲大哥,陈若菡还得管陈有山叫一声二爷爷。 这会儿,陈若菡家里挤满了人,连陈有山都过来了。他家六个孩子去上学,拿回来五支铅笔,还有一个本子。看着不少了,但是村里去上学的孩子大部分都有铅笔,就那十来个没有,他家里竟然有一个,还是他最疼的大孙子。 这孩子是真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人跟他爹一样,老实,学得慢,年纪也大了,这回考试,就比那个什么平均分低一分。没拿到奖,这娃觉得丢人,都不想去读书了,还被陈有山骂了一顿。 拿到作业本奖励的是陈建民的大女儿,这娃在前十名里考了第九名,但是已经是陈有山家考得最好的了。范丽这回抖起来了,说话声音都高了,也不后悔当初送两个女儿去上学太费钱了,走路都带风。 但是这些跟前三名一比,又差了一截,陈若菡回家之后,先是家里夸一圈,之后三样奖品,尤其是那个黑皮本子被来回传看,很快被发现了上面的字。 陈若菡念了一遍,她爷爷外公差点没把这个本子供起来,她爷爷还专门把自己兄弟,也就是陈有山叫来,让他也看看。 陈有山心里酸得不行,但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陈若菡一顿好夸。 “老二啊!这个是你们那个什么许校长写得?这字可写得真好,咱荷花可真有出息。”陈有树不认字,也分辨不出来人家的字写得好还是不好,但他看许恒洲的字,就好得很。 陈若菡小名就叫荷花,大名还是她大姨给取的,平时家里也不叫,就是上学了,给她拿出来用。 陈有山应了一声,想说许恒洲还是代校长,但再一想,人家离转正也不远了,干脆懒得纠正他老哥哥。 “老二啊,下回我们荷花再考好了,还有奖励不?”陈有树又问。 陈有山心想,这我咋晓得。当初许恒洲要给学生发奖,是跟他提前说过,也说了这钱他来出。陈有山当初算了一下,觉得没多少,哪晓得他搞得这么大。 不过确实效果好,陈有山也得承认,这样一搞,学生们还有家长们的积极性都给点调动起来了。 他决定,以后这个奖励要保持下去,但也不能让许恒洲一个人出这么多钱嘛,他去公社要点儿,村里也可以支持一部分,其他的如果老师再有奖励,也可以。 想清楚之后,陈有山就对陈有树说:“下回只要咱荷花还考这么好,就还有奖励。” 村长说得还有假?!这话就通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嘴里传出去了,所有村民心里都是火热的,谁家没娃呀,送去念书了的就指望他下回拿个奖励回来,没念书的更加动心了。 原先觉得送孩子读书没必要,但现在村里大部分人家都送孩子去念书了,自家娃不去,不就是落后了嘛。而且读书还有奖励拿,太张脸了,平时人家聊个天儿,说自家娃拿了什么奖,她们都插不上话! 当天就有人跑去找陈有山和许恒洲,问他们现在报名还来不来得及。 因为人太多,陈有山和许恒洲商量之后,干脆又开了一上午补充报名时间,并且召集全村说明,就这一上午,过了时间,就不收学生了。 原先还打算观望的几家也不敢等了,这一下又收了二十多个学生,分散到一年级两个班里。 到此为止,全村大部分人家都有孩子送进学校,有些人家还不止一个孩子。只有少部分坚持读书无用,或者实在吝啬,舍不得那点儿学费,才没送孩子上学。 学校工作走上正轨,许恒洲和向辰也忙碌起来。 村小刚建时,许恒洲临危受命担任代校长,经过这半年,他工作做得好,陈有山也不是挑刺的人,跟公社那边打过报告之后,很快给他转正了,每个月多三块钱补贴,学校的行政工作也由他来管,公社那边教育系统有什么会议或者其他什么事,也都是他去处理。 这样一来,许恒洲就比较忙了,虽然因为老师不足,他还代着课,但班里更多的是向辰来管。他们这个班,本来进度就快,向辰只能付出更多的心力。 好在许恒洲的教案本来就是向辰做的,而且只有两门课,所以班里学生的进度他了解的比较清楚,学生们问他数学知识,他也能帮着解答。 另外,许恒洲跟他原来的几个朋友重新联系上了,托他们弄来一些现在城里用的资料书,他空间里也有一些。向辰挑了合适的,手抄题目出来给学生们做。 忙忙碌碌一个学期,空余时间向辰就看他哥给的那本书,学着怎么织小婴儿的衣帽鞋袜。 有许恒洲提供的大批毛线练手,书里讲得仔细,向辰又不算笨,慢慢琢磨出来一点儿意思,磕磕绊绊织出来一顶小帽子,他嫌不好看,又给拆了。 许恒洲看得肝疼,深深后悔不该拿出那本书,简直是用来气自己的。 但是向辰再问他要毛线的时候,他又不能不给,总不能自打脸。许恒洲来回明示暗示,男士围巾那一页都被他给折了个角,向辰还是沉迷婴儿套装不可自拔,气得许恒洲再不看他摆弄那堆毛线了。 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的石榴熟了,向辰和许恒洲一起,摘了一篮熟得好的,先开了一个尝尝。 那家人说的果然是真的,石榴籽颜色殷红,颗粒饱满,口感清甜水嫩,向辰特别喜欢,一个人就能坐在那吃两个。 给村里相熟的人家送了一些,剩下的许恒洲全收了起来,放在空间里不怕坏,留着给向辰慢慢吃,还能给宋文彬送一些去。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一转眼一学期过去了,这回公社没再提什么一起考试,陈有山也不会上赶着提醒张书记这个事,这不是给人家领导找不自在嘛! 所以寒假前的期末考试,试题是许恒洲和向辰一起出的,大部分题目都是向辰出的,许恒洲出的那部分属于拔高题…… 考完试,学生拿着成绩单回家了,学校依旧没给排名,但是来年开学的时候,开学典礼上会给前十名的同学发奖励,这回范围小一些,买笔和本子的钱也由村里来出。 学校放假之后,老师们就闲下来了,地里虽然还有一些零散的活,但是村里人做惯了,随便做做就完了,陈有山也没催着老师们去上工。 至于向辰和许恒洲,他们早早收拾好行李,就等着一封介绍信,之后就该踏上去西北的路了。 第116章 拦路虎 这次没出什么波折,许恒洲顺利的从陈有山手上拿到了介绍信,他们的行李已经收拾好,第二天就可以出发了。 家里的事也都有了安排,菜园子里还有不少能吃的白菜萝卜,许恒洲跟蒋淼和林嘉言交代过,让他们随便拔了吃,否则等他们西北回来,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另外他把家里厨房和柴房的钥匙给了蒋淼,让她可以来用自家的锅灶烧些东西填填肚子。 蒋淼知道许恒洲和向辰要去西北,私底下给了许恒洲六十块钱,这几乎是她全部的工资了,她让他们帮忙带给她爷爷,或者帮忙买些东西带过去。 许恒洲收下钱,打算看情况再说,如果蒋家爷爷那边能用钱,把钱给他比较合适,如果不能用,他干脆换成物资给人带过去。 当天晚上,向辰和许恒洲再一次检查他们带的东西。向辰的婴儿套装已经做好了,他做得精心,小帽子小鞋子都可爱的不得了,许恒洲却看到就觉得扎眼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们就起床准备出发,要先赶去县里坐大巴,到了市里才能坐火车去西北。 冬天早上格外冷,许恒洲和向辰都换上了厚棉服。虽然心里生气,许恒洲还是给向辰准备了围巾手套,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心疼的还是他。 许恒洲穿一身黑色长款棉服,气势冷凝,垂眸给向辰系围巾。向辰的衣服后面有个大兜帽,倒是不必另外准备帽子了。 向辰抿着唇,笑着让他哥给他系围巾,等他系好了,才没心没肺地问:“哥,你不戴围巾吗?好冷的。” 许恒洲抿唇,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冷。”说完弯腰去提行李。 向辰捂着嘴几乎笑出声,要不是他哥难得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他也不至于拖这么久。 向辰从自己脚边的行李包里掏出他织好的烟灰色男士围巾,跳上许恒洲的背,伸着胳膊给他系。 “你做什么?”许恒洲背上忽然一重,他慌忙丢下行李,手伸到后面揽着向辰,怕他摔下去。 “给你系围巾啊!”向辰趴在许恒洲背上,对着他的耳朵边笑边说:“哥我织了好久的,就算不冷也戴一戴吧!” 许恒洲这才感受到颈边温暖柔软的触感,他沉默了一瞬,僵在原地没说话,微微低着头,配合着向辰的动作。 向辰从后面动作有些别扭的把围巾给他系好,手指擦过许恒洲的脖颈脸侧,最后停留在耳边,许恒洲耳后红了一片。 向辰手指抖动了两下,非常想摸一摸那两只红红的耳朵,想来一定是烧得热乎乎的。最后残留的一点儿良心让他放过了许恒洲,好歹得给他哥留点面子不是。 向辰从许恒洲背上跳下来,绕到他身前,仔细观察片刻,忍不住弯起眼睛,带着点小得意:“好看!” 他哥戴着特别好看,跟他哥的衣服也很配。 许恒洲跟着弯起嘴角,向辰含含糊糊地不知道是在夸围巾还是夸他,他就当夸他了。 “走了,再晚该赶不上车了。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可以走快点儿。”许恒洲拎起行李道。 话音刚落,一阵凛冽的寒风出来,向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看了眼许恒洲带着笑的脸,忍不住乐出声,一手牵住他哥的衣袖,一手拎着行李,两人顶着寒风,匆匆往县城赶。 出了村子,许恒洲趁着天黑把行李扔进空间,换了两个很轻的打掩护的包。过桥的时候,两人都格外小心,许恒洲几乎半揽着向辰,生怕他脚下打滑掉下去。 过河之后,又走了一段路,许恒洲探查过周围后,把空间里那辆自行车拿了出来。车后座上还特意缝了个小软垫子,这是向辰的杰作,他拜师花妮儿,现在手工水平很不错了。 许恒洲骑上车,向辰坐在后面,抱着他哥的腰,手伸进许恒洲外套口袋里,脸贴在他背后,懒懒地靠着。 许恒洲也把帽子戴起来,围巾拉高,在车把上挂了个灯,骑着车往县城赶。他们走得太早,一路上都不见半个人影,顺顺利利到了县城。 还没到县城,许恒洲找了个偏僻林子把车收起来了,重新拿了两个行李包出来,跟向辰一人背了一个,走着进县城。 县城到市里的大巴车一天只有一趟,早上去,晚上回,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快坐满了。 好在还有最后一个连座,许恒洲买了两张票,售票的胖阿姨好心道:“把小孩抱着呗,能省一张车票钱哩。” 许恒洲笑着拒绝了,他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大包,礼貌道:“我们行李多,一个位置该挤着旁边的人了。” 胖阿姨当即对他们印象大好,她们当售票员,见多了为了省车票钱,各种占便宜的行为,两个大人只愿意买一张票都见过,挤一个位置坐着,把旁边的人挤得差点打起来。 向辰和许恒洲在剩下的那个连座上坐定,行李就放在脚边,向辰坐靠窗的位置,许恒洲坐外边。 老式的大巴车非常破旧,还有一股柴油味,向辰闻着就有些不舒服。他们早上走得太早,只匆匆就着热水吃了两个蒸好放在空间里的包子,这会儿被柴油味一冲,向辰就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 许恒洲看他一张脸皱成一团,跟着皱眉,天太冷了,车上的人都不愿意开窗,他只能掏了颗薄荷糖,偷偷塞进向辰嘴里。 清凉的气息让向辰舒服许多,他靠在许恒洲肩膀上,神情依旧倦倦的。 大巴上剩下的几个位置很快坐满了,售票的胖阿姨收起钱票,招呼着让司机关门开车。 正在这时,车门突然被挡住,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跟司机和售票员说着好话,让他们帮忙再带两个人。 许恒洲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拧眉探头往前看,售票员前面堵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太太。 许恒洲瞳孔一缩,竟然是三队队长陈国民和陈老太! 他翻手把向辰的帽子拽了出来,给他盖上,向辰茫然地看向他,许恒洲低声解释:“陈国民和他娘,别让老太太看见你的脸。” 久远的记忆袭来,向辰恍惚想起上一次见到陈老太的时候,好像还是她来自家闹。那回陈老太丢了大脸,好久都没再去陈国良家。 后来蔡珍生了陈有财,陈老太心疼孙子,才又有了往来。但她来得少,避着向辰,向辰也刻意避着她,两人再未正面遇见过。 这时候陈国民也跟司机还有售票员说好,给了两人的车票钱,带着陈老太往车里走。但是因为没位置了,他们只能坐在过道上。 边走还能听见陈老太不满地声音:“咱也不坐他的椅子,咋还收咱怎么这么多钱……” 售票员柳眉倒竖,不满道:“老太太,您要不想坐,咱也不逼你,赶紧下去还来得及。” 陈国民连忙又说了几句好话,才安抚住生气的售票员。 陈老太差点被撵下去,心里不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憋着气往里走。 “哎,这不还有个位置嘛!”陈老太眼睛在车上转了一圈,看到许恒洲和向辰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腿脚麻利地窜过来,对着许恒洲不客气道:“快把你家孩子抱起来,占人家位置像什么话,有没有点儿教养!” 许恒洲脸色一沉,售票员已经注意到这边情况,远远喊道:“人家买了两张票的,老太太你别找事。” 陈老太生气道:“我也买票了,凭啥让他们坐着凳子我坐过道,我一个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 “嗨,你这老太太讲不讲道理,人家先来的自然坐椅子,你要是先来,你也能坐椅子。”售票员道。 “小许?”陈国民突然插话,指着许恒洲面露诧异。 “你们这认识啊?”售票员疑惑道。 “认识认识。”陈国民满脸笑,“这是咱村的知青小许,熟着呢,同志您不用管了,我们自己协商就行。” 售票员半信半疑,要真认识,那老太太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三队长。”许恒洲客气的叫了一声,但是身体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主动让座的意思。 陈国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带着一副笑脸走过来,和气道:“小许也是去市里?哟,这是你弟弟吧,睡着了?咋都不叫人咧。” 许恒洲面色淡定,拢了拢向辰的帽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关注他们这边的人听见:“早上起早赶车,好像吹了冷风有点着凉,我还发愁呢。”陈国民脸色一僵,下一句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本来打算让这个许知青把他弟弟抱起来,位置让给他娘,要是识趣点儿,也给他让个位置最好了。 但是许恒洲这样一说,人家小孩正生病呢,他让人家让位置,就不太好说出口了。而且许恒洲也不是什么没什么根底的普通知青,他是村小的校长,听说连张书记都夸他工作做得好。 陈老太可不管这么多,她一听陈国民说,许恒洲是村里的知青,就已经把他和向辰的位置当她儿子和她的了。生产队长在队里权力还是很大的,这个知青要是识趣,就该把位置给她让出来。 可是许恒洲稳如泰山,就是坐着不动,陈老太不满道:“你这年轻人咋这不晓事呢,赶紧起来,还知青,老师就教你不敬老吗?” 她倒是晓得小孩病了不能说,干脆拿许恒洲开刀,毕竟他年轻力壮,一比就显得自己是弱势群体了。 第117章 开除了 向辰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闻言立刻抱住他哥的胳膊,软着嗓子道:“哥,我不舒服,难受……” 他半个身子趴在许恒洲身上,要想让许恒洲起来,得先把他拉开。 陈老太也打算这么做了,她把手上的包袱扔进陈国民怀里,伸手就想去拽向辰:“起开,我看你就是装的,什么人啊这么娇贵,吹点儿冷风就受不住了。” 许恒洲横臂挡开陈老太的手,凌厉的眼神直视陈国民:“三队长,您怎么说?” 陈国民笑呵呵地想打个圆场:“我娘她年纪大了,你看……” 许恒洲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不再搭理他,反而对着售票员喊了一声:“同志,什么时候开车?我急着去火车站呢?” 车上其他乘客也跟着抱怨,一大早来赶车,好不容易等着车子坐满,又闹这么一出,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走走走,现在就走。”售票员冲着陈国民和陈老太大声道:“你们两个,坐不坐车啊,不坐赶紧下去,我把钱退你,坐的话赶紧坐下,咱这车可要开了。” 陈老太闻言,一叉腰,蛮横道:“坐!凭啥不坐,咱给了钱的,你给我和我儿子找个位子。” “嗨,你这老太太咋听不懂话哩,你上车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了没座儿了,你们自己要上来的。”售票员被气着了,不满的看着陈国民,刚才可是他说了好话,她才放他们上来的。 “你……”陈老太刚要说话,司机已经打着油门,大巴车嗡鸣着要出发了。 陈老太急了,尖声叫道:“你们干啥,我这还没坐下,你咋就开车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司机粗着嗓子吼道:“爱坐不坐,不坐现在下去!” 陈老太气得脸皮子都哆嗦起来,但她敢跟售票员对着来,是仗着人家还有一份敬老的心,而且她自认,论打架还没怕过哪个女人,更别说她儿子还在呢。 可是这司机就不一样了,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嗓子吼得,整个车厢都嗡嗡直响。 陈老太一下子怂了,这时候路况不好,车子一开起来,跟个蹦蹦车一样,晃荡颠簸,一个壮汉子都不一定站得稳,更别说她一个老太太。 陈老太扶着陈国民的胳膊,麻溜地就地坐下了,陈国民沉着脸也在陈老太身后的过道上坐下。大冬天的,铁皮子坐着真不好受,但陈老太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舍不得垫一下。 坐下之后陈老太也没安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指桑骂槐地说着许恒洲和向辰坏话,还故意扬着声对陈国民说,让他回去好好教教村里的知青怎么做人。 许恒洲眼都没抬,陈老太这点儿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恐吓他,让他和向辰把座位让出来嘛。 笑死了,别说他根本不在陈国民手底下讨生活,就算在,他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两句话就想把他吓住,老太太挺会做梦的。 见他不搭腔,陈老太更气了,但是车子来回晃荡,因为没有座位,有时候颠簸的厉害,陈老太还会在光滑的车皮子上滑溜一截,吓得她一手把住旁边的凳子腿,也不敢随便找事儿了。 大巴车实在颠簸得太厉害,向辰刚被那颗薄荷糖压下去的恶心劲儿又上来了,胃里翻腾难受。 他半靠在许恒洲身上,一只胳膊还紧紧抱着许恒洲,帽子下的小脸苍白,咬着唇勉强忍耐。 许恒洲很快发现了向辰的不适,他摸了摸向辰的额头,掌心立刻被汗水濡湿。他在空间里翻了翻,找到晕车药,偷偷扣了一颗在手里,打开水壶,假装喂向辰喝水,挡着别人的视线把药给向辰吃了。 吃过药之后,向辰好像好一些了,恹恹地靠着他身上没说话。倒是陈老太,估计看见他拿出来的水壶了,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陈国民还算有点眼力见,看出来许恒洲是个硬茬子,而且不打算给他面子,干脆不上去自取其辱,半眯着眼睛靠在旁边人的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陈老太精神却好得很,她安分了一会儿,正赶上一段好路,车子颠簸的没那么厉害了,便拉着陈国民说话。 “老二,你说说,这工厂里福利可真好,咱家老四,听说这过年还发油咧!”她扯着个嗓子,摆明了要炫耀。 陈国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太多说话的欲望,偏他娘非常想说,只能配合着。 好在很快有其他人搭茬了,旁边有个年纪挺大的中年妇女插话道:“老太太,您是去市里看儿子?工厂里的?” 陈老太单薄的胸脯子挺得老高,一张黑黄的老脸都泛着红光:“可不是,铸铁厂的,晓得不,大厂子,福利好!” “哟,那可真不错。”女人羡慕道:“咱市里,除了机械厂,就数铸铁厂最好了,老太太你可真有福气。” 陈老太更高兴了:“可不是,要我说,其实机械厂也没啥,我儿媳妇还是机械厂的,她娘家爹是铸铁厂的厂长,哎,也算干部家出来的吧,偏看上我们家老四了,你说这……” 女人听陈老太吹完,眼睛一亮:“了不得啊,双职工,那工资可不老少。老太太,我娘家侄子准备考机械厂,你能不能给我留个地址,我想打听打听机械厂那边的事儿,也好做个准备。” 陈老太笑容一僵,尴尬道:“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女人陪了个笑脸,压低声音道:“咱又不会空手上门。” 陈老太脸上闪过一丝贪婪,但是想想真实情况,只能强压着心痛继续拒绝:“不是,家里有点儿不方便。” 说到这,有点眼色的就该打住话头了,偏偏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心急还是真没眼色,继续追问道:“有啥不方便的?” 陈老太脸上的笑也没了,硬邦邦扔下一句:“管你什么事儿,话咋这么多?” 女人被毫不客气地撅回去,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客客气气的说好话,虽然想让这个老太太给她牵个线,但也没打算白占人家便宜,咋说话这么难听呢。 女人也来了气,心想,大不了不求你,随即跟着顶了回去:“牛啥牛,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吹个大牛皮才不敢让人上门吧,还工人儿子,别是街道扫厕所的。” 陈老太最大的荣耀就是她那个出息的儿子,说谁也不能说她儿子,她当即跟被扯了命根子一样嚷嚷起来:“你这个贱嘴的婆娘,说啥呢,我儿子咋不是工人,你儿子才是扫厕所的!” 女人不甘示弱,嗓门不比陈老太低几分:“那你咋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肯定是心里有鬼!” “我那是……那是……”陈老太语塞,脸上神色变换,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哈,被我说中了吧!”女人得意起来,跟其他乘客寻求认同:“大家伙儿刚才都听见了吧,这老太太吹得挺响亮,还不知道她儿子干啥的哩!” 陈老太从上车就开始折腾,之后又故意大着嗓门说话引人注意,确实大家伙的关注都在她身上,但这会儿她却非常不想要这份关注度。 陈国民不得不僵着张脸出声解释:“这位同志,我弟弟确实在铸铁厂上班,你不要闹了。” “那你娘心虚个啥子?!”女人不吃他这套,不依不饶道。 陈老太憋不住了,尖着嗓子喊:“关我儿子啥事儿?!我儿媳妇没在厂子里干了,我觉着帮不上你才没答应,你这人咋不讲道理?!” 她这么一说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仿佛真的是为人家着想,反而被冤枉错怪了,顿时眼眶子都有些红了。 女人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那么好的工作不做了,假不假?!别是被开除了吧!” 她是随口说的,心里想得大概工作是被娘家人给顶了,但陈老太却浑身一僵,不顾车子还在行驶,扑过去就要跟这女人干仗。 陈老太要跟人打架,女人反击,其他乘客拉架,售票员也吓得往这边跑,车厢顿时乱成一团,向辰睁大眼睛,小声问许恒洲:“哥,蔡珍被开除了?” 许恒洲点点头,同样小声道:“上次去找李明,他跟我说厂里正在审查蔡珍,这会儿估计已经有结果了。” 他走的时候那封信到底起了作用,蔡珍靠着她爹的关系强撑了一段时间,这是真的撑不住了,厂里领导下定决心要开掉她,她爹一个跨厂的领导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 向辰忍不住翘起嘴角,这坏女人终于有点报应了。看陈老太这副说起来都嫌丢脸的样子,就知道蔡珍自己心里有多难受了。 “咱们回来的时候,偷偷去看看小花好不好?”向辰凑在许恒洲耳边,用气音说。 “行。”许恒洲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向辰抿唇笑了一下,刚要说话,突然车子猛得一停。 司机站起来,瞪着一双虎怒道:“要打滚下车打,都哪个地方的?老太太你儿子铸铁厂的?再闹事儿我找他领导去!” 陈老太跟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一样,瞬间僵在原地,刚还气势汹汹的模样,现在瑟瑟缩缩地不敢说话。 那个女人也讪讪的坐回自己的位置,都不敢跟开车的大师傅对着来。 司机镇住场子,板着脸扫视了一圈车里的乘客,坐回驾驶位,继续开车。 吃了这回教训,陈老太彻底瘪了,紧闭着嘴巴直到到达目的地,下车前趁司机不注意啐了跟她吵架的女人一口,拉着陈国民就跑了。 第118章 大侄砸 下了大巴车,向辰和许恒洲没停脚的往火车站赶,车票是许恒洲托人提前买好的,时间有些紧,赶不上就糟了。 好在市里有直通的公交,方便得很,他们赶到车站,等了一会儿,才开始检票上车。 去西北路远,许恒洲买的是卧铺票,好在这回没出什么波折,一路安安稳稳就过去了。 火车是在西北一个省会城市停下的,宋文彬所在的农场,要在更偏远的地方。 下车后,许恒洲先找了个招待所带着向辰住下,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在火车上坐了一天多,身体难免疲累。哪怕向辰精神上很亢奋,但身体却十分乏力。 用自带的床单在床上铺了一层,两人连衣服都没换,脱了外套就躺下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向辰醒来的时候,许恒洲已经买了早饭回来了。这个城市的特色羊肉汤,用保温桶装着,一出店门许恒洲就放进了空间里,拿出来的时候,跟刚出锅的没两样,香气扑鼻。 许恒洲已经吃过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向辰吃饭,火车上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就着这一桶子羊肉汤,还有许恒洲拿出来的小咸菜,向辰又吃了两个大馒头,撑了个肚圆。 吃完这顿不早不中的饭,许恒洲带着向辰去退了房,然后找车去农场那边。 他早上出来买饭,已经跟人打听过,按照别人的指点找到了往那边运送物资的货车。许恒洲掏了一小瓶烧酒,司机很快拍着他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他和向辰就搭了这辆货车赶去农场。 路上,许恒洲跟这个自称姓黄的司机搭上了话,小心探听农场那边的消息。 黄师傅是个很健谈的粗豪汉子,说话大大咧咧,直接问许恒洲和向辰去那偏僻的地方干啥。 许恒洲直言:“我父亲有个战友在那边工作,他以前照顾过我们,我们去看看他。” 黄师傅一听,眼里透出几分赞赏,对许恒洲说话也放松了些:“说实话,农场那边条件真不咋样。你要不是找到我,光想法过去就得愁死你,除了他们那块,那叫一个荒无人烟。” 许恒洲眉眼间染上几分愁绪:“这么说,那边生活有困难?我那位伯伯,早年战场上受过伤,伯母刚生产,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也还行。”黄师傅闻言,立即安慰道:“最起码吃得穿得不愁,你看我这车里,全是给他们运的。” 许恒洲脸上表情和缓一些,心里却给黄师傅的话打了个折扣,他上车前看过,后面车厢里只装了个半满,还都是些玉米面红薯之类的东西,都要过年了,只给那边送些这种吃的,可想他们过得什么日子了。 许恒洲把这些心思都暂且放下,继续跟黄师傅搭话:“黄哥,您这车下一趟什么时候?我这去了还得想办法回来。” “这可说不准。”黄师傅道:“我也得听上头的安排,我估摸着,年前怕是不会再去了。” 许恒洲心中淡定,脸上却带出些焦急:“那还有别的法子吗?” 黄师傅想了一下,才道:“农场离得不远有一队驻军,他们那边也有运物资的车,跑得勤一些,不过人家那是军车,你可能搭不上。要是路上遇见了,倒是可能带你们一程。” 许恒洲苦笑:“那就只能碰运气了。” 黄师傅同情地看了他和向辰一眼,咂咂嘴道:“这路可不近,你们可别自个儿走,这边的狼可多,你弟弟这白白嫩嫩的……” 向辰眨眨眼,反应慢了一拍地配合作出惊恐的样子,心里却暗暗道,他还没见过狼呢,狼来了也不怕,他跟他哥学了好几手,指不定还能打死几只狼!黄师傅吓完人又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记得农场那边原来有辆车,部队退下来的军卡,就是太旧了,跑了两趟就坏了,这才安排我来回送东西。” 要不是离得太远,他都想把那车拖回来当废铁卖了,毕竟也能值点钱不是。 “没想着找人修修?”许恒洲问。 “修啥修,修不好了。”黄师傅不屑道:“我看过了,根本跑不动了。” 许恒洲恍然,这时候会开车的大师傅通常都会修车,修车就包含着他们学开车的教程里。 毕竟这时候可没便捷的通讯工具和到处可见的修车铺子,要是跑个长途,路上车坏了,司机不会修,就只能停在路中间。危险不说,车子和一车物资,丢了司机拿命都赔不起。 一路上说着话,便不觉得路远了,许恒洲也跟黄师傅打听了许多农场那边的消息。 原来,农场那边人很少,西北这边农场很多,宋文彬待的这个,却是规模非常小的一个,除了几个管理人员,就剩下一些来改造的人,加起来也就十多个人。 这个农场原来是为了开辟出来给附近驻军提供物资的,但是驻军选择驻扎的位置,不会考虑当地的地质是否适合发展农业,他们选得就是一块荒地。 所以这个农场建成后,种植困难,规模无法扩大,不但没办法给驻军提供粮食,遇上天灾,基本颗粒无收。 后来有人被发配来改造,上头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突然发掘出这个几乎废弃的农场的作用,又把它利用起来,一连送了不少人过来劳改,最后管理人员都没下面的劳改人员多。 许恒洲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人少还好,就算生活上比较困难,但是好歹宋文彬照看底下的人,出问题的可能性小。 车子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一路经过的,都如黄师傅所说,荒凉一片,看不到一丝人烟。 等他说到了,许恒洲远远看见几间屋子立在荒原中,孤孤单单地透着几分寂寥。 向辰也激动起来,他跟许恒洲挤在副驾驶上,他坐在他哥腿上,趴着往前看,好像下一秒就能看见他大伯一样。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单薄的土墙毫无防御力,大门上的锁带着斑斑锈迹。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头子坐在门边打着瞌睡,听见发动机声音,才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得站起来。 “老孙头,快去喊人来搬东西!”黄师傅喊了一嗓子,老爷子这才清醒过来,探头看了眼车厢后的物资,咧着嘴露出一嘴黄牙,一瘸一拐的往里跑,很快带出来几个人。 其他人去后车厢搬东西,为首的却走到车门旁边,攀着半开对黄师傅说话:“黄师傅,咱们这真的需要药物,再没药,就该死人了,这里……” 他话没说完,后半截噙在嘴里,却忘了说出来,怔怔地看着副驾驶上的两个人。 向辰忍不住咧开嘴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大伯!” “辰……辰辰?!”宋文彬惊喜交加,隔着黄师傅就要伸手去抱向辰。 黄师傅“哎哎”叫了两声,宋文彬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迅速绕过车头,跑到副驾驶这边。 许恒洲和向辰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向辰扑进宋文彬怀里,又笑又哭,一点儿没有平时的讲究和爱面子。 宋文彬抱着向辰抡了一圈,恨不得像他小时候一样,把他架在脖子上走。 许恒洲站在旁边,看着向辰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黄师傅也嘬了嘬牙花子,惊讶道:“你弟弟跟宋同志感情不错啊?!” 许恒洲神色落寞:“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和弟弟都还没成年,尤其是弟弟,还不到五岁,是他收养了我们,把我们养大。” 黄师傅眼中的怀疑散去,拍了拍许恒洲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两人亲热完,宋文彬才拉着向辰的手走过来,对着许恒洲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大侄砸!” 许恒洲失笑,同样张开手臂抱了抱宋文彬。 “黄师傅,真是谢谢你了。”宋文彬对司机说:“这两个孩子来找我,我都不知道,多亏你帮我带过来。” “嗨,没啥,顺路嘛!”黄师傅客气道。 下一秒,宋文彬就转了话头:“可是黄师傅啊,咱这里真的缺药,您帮帮忙吧。” 黄师傅一脸难色:“我也没办法啊,我只管开车,给你们运什么东西都不是我管,你要药,只能打报告让上头给你们批不是,光找我也没用。” 宋文彬皱眉:“报告打了两个月了,一点儿回复都没有,我们是真没办法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许恒洲却发现黄师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连忙拦住宋文彬,劝道:“人黄师傅只是办事儿的,这事太为难人家了,大伯咱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宋文彬苦着脸,勉强点点头,又跟黄师傅说了几句好话。 这时候,搬东西的几个人已经把车厢里的粮食都搬空了,黄师傅跳上驾驶室,跟许恒洲打了声招呼,发车走了。 搬东西的人中一个年纪跟宋文彬差不多大的男人撵羊一样把其他人都赶了进去,凑到宋文彬身边,来回打量了许恒洲和向辰几眼,问宋文彬:“老宋,这就是老给你寄东西的那两个战友的孩子?” 宋文彬没接他的话,拉着向辰往里走:“老郑,我带他们先回家去,你先帮忙收一下今天运来的粮食,回头请你吃饭。” 老郑这才满意地离开。 向辰一手牵着他大伯,一手牵着他哥,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他见宋文彬眉间依旧萦绕着愁绪,猜他是为药品的事情发愁。 他看了许恒洲一眼,得到眼神许可,立即拉了拉宋文彬,等他弯下腰后,在他耳边小声说:“大伯,我们有药。” 第119章 见面礼 宋文彬惊喜交加地停下脚步:“你们带了药?什么药?” 许恒洲看看四周,道:“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宋文彬连连点头,眉间郁气一扫而光,带着自家两个孩子高兴地往家里走。 这边地方小,劳作的地方在另一头,住宿区这块儿,了了可见的几间屋子,路上没说两句话,就到了宋文彬家里。 “钟萍,阿萍,快出来,看谁来了!”刚走到门口,宋文彬就对着屋子喊道。 “老宋?谁来了,今天不是送粮食过来吗?”钟萍推开门走出来,一见到许恒洲和向辰,顿时惊喜的叫出声来:“呀,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一年多不见,宋文彬和钟萍都有变化,宋文彬只是瘦了一些,钟萍变化更大,她也瘦了一些,但更多的是气质上的变化。原先爽朗大气的小姑娘变成了温柔贤淑的妻子和母亲,就是笑起来,也多了几分和气。 向辰和许恒洲都叫了“大伯母”,钟萍满脸带笑的把他们迎进屋子,屋里烧着炉子,一进去就感觉到比外面暖和许多。 钟萍忙忙碌碌的给他们烧热水喝,他们住的这件屋子不算太大,中间用个蓝色的布帘子隔开,外面摆了桌凳吃饭待客,里面应该是睡觉的地方。 钟萍捅了捅炉子,正要再加一块煤球,里间突然响起小孩子细弱的哭声。宋文彬一个健步冲进去,向辰也眼睛一亮,伸着脖子往里看,可惜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见。 钟萍笑着解释:“可能是平安醒了,刚还睡着呢。” 这时宋文彬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小平安裹着一床绒绒的小毛毯,这是许恒洲从空间里拿出来,给他们寄过来的。 “来,看看妹妹。”宋文彬一张脸上满是慈爱,小心地把小平安放低,让向辰和许恒洲看看她。 绒绒的小毯子里,小平安只露出一张脸,小小的一只,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也小。被爸爸抱出来见人,她也不害怕,圆而黑亮的眼睛转了转,定在向辰脸上,突然咧着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 向辰脸一下红了,他无措地看着小平安,最后抿着唇,跟着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 “这么喜欢哥哥呀。”钟萍也过来了,她笑眯眯地把小平安抱起来,往向辰怀里放:“来,哥哥抱抱,这是小哥哥,旁边是大哥哥,咱们平安喝的奶粉,可是哥哥送来的哦。” 向辰慌忙张开手臂,一个柔软的小身体落进他的怀里,软得不可思议,他几乎不敢用力,就怕弄疼了小平安。 小平安好似真的很喜欢向辰,一到向辰怀里,她就开始笑,向辰这才发现,她下边的牙龈已经冒出一点点白色,应该是在长牙齿了。 “小平安长牙了?”向辰惊讶道。 “可不是。”钟萍说:“抓了什么都往嘴里放,一眼看不见,枕头都能被她咬湿一块。” 小平安好像知道妈妈在说她,啊啊叫了两声,口水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流出来。 向辰眯着眼睛笑,钟萍掏了帕子给她擦口水,许恒洲插话道:“小孩子长牙牙龈会发痒,想咬东西正常,对了,小平安开始吃辅食了吗?” “小米汤一直在吃。”宋文彬补充道。 钟萍苦笑:“都怪我,没什么奶水,还好有你们送来的有奶粉,真是多谢你们了。” 向辰知道,这怪不上钟萍,她营养跟不上,没奶水很正常。看小平安白白嫩嫩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对孩子多精心了。 “这么说太客气了。”许恒洲笑道:“我和辰辰都是大伯养大的,小平安是我们的妹妹,给妹妹寄口粮,是我们当哥哥应该做的,而且大伯还老是给我们寄钱。” “我那点钱能买什么。”宋文彬道:“你自己有本事,大伯心里头清楚。” “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吧。”向辰喊许恒洲:“哥你来抱抱小平安,我快抱不住了。” 向辰抱孩子的姿势很不标准,好在小平安是个好脾气的小宝宝,一直笑呵呵的,就刚醒的时候没看见爸妈哼唧了一会儿,这会一直是笑着的。 但是向辰僵着抱孩子,很快胳膊酸了,他怕自己把小平安摔了,连忙找许恒洲求助。 许恒洲一脸淡定的把小平安接过来,一边抱一边给向辰示范:“胳膊要这么放,不然你自己使不上劲她还难受。”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抱小婴儿,但是提前查过资料,而且看多了村里大妈婶子们怎么抱孩子,理论经验十分丰富。 向辰受教地点点头,仔细盯着许恒洲的动作,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学。 许恒洲装逼成功,心里略有些得意,刚想继续给向辰传授经验,突然感觉衣服上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低头一看,正看到小平安粉色的小毯子下洇湿了一块,连带他的衣服也湿了,而且面积正在扩大。 许恒洲僵硬地抬起头,小平安好像很得意自己的杰作,对着许恒洲咧开嘴,露出一个单(tiao)纯(xin)的笑容。 “呀,怎么尿了!”钟萍连忙去接小平安,“恒洲你把衣服脱了,你带换洗的衣服了吗?没带先穿你大伯的。” 许恒洲脸上还是有些僵硬,勉强撑出个笑脸:“带了。” 向辰捂着嘴偷笑,打趣道:“哥,小平安给你的见面礼。” 许恒洲斜眤他一眼,觉得这俩估计是商量好的,向辰抱了那么久都没尿,一换手,到他怀里,就尿了。 向辰才不怕许恒洲的冷眼,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了,把他哥惹恼了就糟了,在他哥真正生气之前,向辰手脚麻利的翻出一件干净外套,让许恒洲换上。 “衣服给我吧。”宋文彬接过许恒洲手上的脏衣服,“等我拿去一起洗了。” 钟萍很快给小平安换好了新尿布,小毯子是用不了了,钟萍又拿了个自家缝了的小被子包着平安。小被子刚拿出来有些凉,也不如小毯子毛绒绒的软和舒服,小平安好似有些不满,啊啊伸手去够她的小毯子。 “不能用了,妈妈要拿去洗。”钟萍抓住小平安的手往被子里放,又招呼宋文彬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去里间坐着:“你带两个孩子去里面说话,里头暖和,我去做饭。” “哎,把那块羊肉也煮了。”宋文彬嘱咐道。 “知道,炉子上的水要开了,给两个孩子倒水喝,记得放点糖啊!”钟萍说完,就出去了。 宋文彬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去了里间,里面空间也不大,靠墙的地方放了张床,对着的有个柜子,还有个大木箱,空地上放了个破瓷盆,灰白的碳灰里头埋着几根烧了一半的碳。 宋文彬把小平安放在床上,又招呼着向辰和许恒洲过来坐,屋子里没椅子,他们三个就直接坐床沿上。 这会儿他们才有时间静下心来仔细描述两方的情况,向辰和许恒洲先说,向辰主讲,许恒洲补充,很快就把他们这一年多遇到事的都跟宋文彬说了个大概。 宋文彬的心一直吊着,毕竟许恒洲从前途光明的机械厂工人,被逼得下乡避祸,这个开头怎么都让人不放心。 好在他们这一年多过得不错,向辰也是尽挑好的说,有些遇到的烦心事,都已经过去了,也没必要拿出来说。 宋文彬听到他们现在已经基本不用种田,而是都在学校里教书,尤其是许恒洲,还是村小的校长,顿时惊喜的笑出来:“我就知道,咱家两个孩子优秀得很,到哪儿都能活出个样儿来。” “我呀,也算享辰辰的福了。”许恒洲笑道:“教案什么都是他帮我做的,平时学生也是他来管,教的可好了。”向辰被夸的脸红,害羞地挠了挠头,对着宋文彬赞扬的眼神,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哥才厉害,什么都会,大家都特别佩服他。” “都厉害。”宋文彬拍板:“咱家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要是以后平安能跟你们学,我就满足了。” “小平安肯定能更好的。”向辰立刻道。 说着他看了看躺在床上自己玩的小宝宝,小平安乖得很,不哭不闹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的开心。 向辰看过去,她扭动了几下,注意到向辰的视线,立刻咧着嘴冲他笑,笑得向辰心都要化了。 “她好可爱!”向辰眼都不眨的看着小平安。 许恒洲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心里默默道,长得还行,还算可爱,就是蠢得很,以后得多给她准备点儿钱,这么蠢,怕是嫁不出去了。 “哎哎,我的手不能吃,我还没洗手呢!”向辰突然叫起来,原来小平安伸着手要抓他,他把手伸过去,小平安攥着他一根手指,立刻就往嘴里塞。 宋文彬连忙抓住小平安的手,把向辰的手解救出来,到嘴的东西跑了,小平安嘴一瘪,有点儿想哭。 “给她拿块饼干,你背的的那个行李包里有,专门磨牙的。”许恒洲道。 向辰连忙跑去,在包里翻出一罐小孩磨牙的饼干,宋文彬打了盆水给他洗手,洗完烤干,向辰拿了一块饼干去逗小平安。 许恒洲和宋文彬继续说话,这回轮到宋文彬说他这边的情况。 “你看见了,这边条件差,好在还算平静。”宋文彬叹了口气说。 他说的平静当然不是指地广人稀带来的安静,而是指这边的时局,紧接着,许恒洲便从宋文彬嘴里了解到了他这一年经历过事。 第120章 何远峰 一年多以前,宋文彬调职到西北。 起初,他并不是分配这个农场的,他本身资历够高,又是部队出身,在机械厂的工作也得到好评,虽然被调职到西北,分配的却是一个比较大的农场,勉强算是个小管理。 虽然那边条件比这里好很多,但是并不平静,上头的一个领导是个积极分子,喜欢开各种报告会,斗争欲望强烈,分配到那个农场改造的人员过得十分辛苦,不光要做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遭受一些折磨。 宋文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怕他那老上司和蒋家老爷子的情况也是这样,两位老人年纪大了,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身体上留下不少暗伤,要是再来折磨一遭,指不定哪天就撑不下去了。 好在蒋守平给他留了线索,他稍稍安定下来之后,立刻找机会过来查看一趟,还给两人带了一些吃用的东西。 那时候这边人更少,管理的人员只有两个半,一个是姓巴,一个就是现在留下的那个老郑,还有半个是看门的老孙头,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勉强算的半个管理。 剩下五个,全是被送过来“被管理”的人。 回去之后,宋文彬想办法往这边调,不是什么好职位,没人争没人抢,人家还以为他真是一腔奉献精神,无比迅速的给他办好了调职。 钟萍追他来的,紧跟着一起打了申请,两人都调了过来。过来没多久,那个姓巴的找了关系调走了,之后这边的管理就他们几个,后来又发配来两个人。 这个巴掌大的农场,加上小平安一起,一共才十二个人,宋文彬是个好人,从不故意克扣折磨下头的人,反而还对他们多有照顾。老郑不喜欢折腾,好酒好烟,宋文彬送了他两包好烟,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个农场条件虽然差,但是却让人住得安心,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吃喝,其他的事倒是没有。 “对了,你说带了药,带的什么药?我们这真是急用。”宋文彬问。 许恒洲当然带了药,他空间里还有不少,当初宋文彬走的时候,还给他准备了一些常用的消炎药感冒药退烧药之类的。但是因为把外包装全部去除了,所以给他带的不多,免得过期了给人吃出毛病来。 “要什么药?”许恒洲问。 宋文彬连忙道:“退烧药,你上次给我的就好用的很,可惜用光了。” 他解释道:“这边环境不好,刚入冬就有几个人病倒了,我打了报告,也没药过来。多亏了魏老先生,寻摸了一些草药土方给大家伙治疗。可惜药材还是太少,前儿个又有个病倒了,中间魏医生想办法给退烧了,今天又烧起来了,你要是有药,咱们现在就赶紧过去,早点儿给人治好。” 许恒洲点头:“退烧药有,你等我找找。” 他去翻了翻自己带的包,借着遮挡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药箱。这是他和向辰收拾出来的,里面有各种常备药品,都仔细去除了包装。 “这个就是退烧药。”他举起一个光秃秃的塑料瓶给宋文彬看:“我们现在过去吗?只带退烧药?” 宋文彬犹豫了一下,道:“都带着吧,给魏医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向辰跳下床举手:“我也想去。” 宋文彬看向小平安,不知道该不该带她一起,恰好钟萍从掀开帘子进来,一边擦手一边说:“你们去吧,我看着平安,肉已经炖上了,等你们回来我再炒菜。” 宋文彬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往外走。他们住得房子是一排土胚房,半围着有点像个小院子,其实没住满,还有几件空房。 那些被发配过来的人不住这里,出了这边住宿区,再走一段,能看见两个挨在一起的破草棚子,整个屋子都是用干草和木板子搭成的,看着就很寒酸。 宋文彬带着他们进了其中一个小点儿的屋子,屋里靠边摆了一张木板子搭得床,床边放了个破旧的藤箱,一个缺了口的瓦盆里燃着零星的一点儿炭火,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门一开,冷风就灌进去,宋文彬连忙关上门,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咳起来。 “覃老师,您好些了吗?”宋文彬跨步走到床边,俯身跟床上躺着的覃老师说话:“要不还是搬去我们那边吧,您这不能再熬了。” 覃老师又咳了两声,才艰难道:“宋同志啊,我们不能再麻烦你了,上次差点就让人发现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这样了,不能再拖累你了。” 早在两个月之前,宋文彬就打过主意,想让他们也搬到小院子那边住,怎么说土胚房也比这草棚子好。为了安抚不满的老郑,他还特意请他喝了顿酒。 结果老郑那边没出问题,差点被来检查的人撞上,好在他们这边的人还算一条心,老郑虽然有点贪便宜,但害人的心没有,帮着掩护过去了。 之后两边都吓着了,只能让他们在草棚子里住着,结果天气越来越冷,这些人年纪都大了,陆陆续续的就病了。 没有药物,懂医的魏老爷子就是再厉害也没法子,只能想尽办法给其他人治疗。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先生走进来,皱眉看了眼许恒洲和向辰,又看看宋文彬。 不等他问,宋文彬先解释:“魏医生,这是我两个侄子,他们来看我,带了些药过来,您看看有没有用得上。” 一听说有药,魏医生板着的脸色和缓许多,向辰很有眼色的把拎着的小药箱递过去,魏医生打开,里面药瓶子全是光秃秃的,瓶身上倒是贴了纸条,写着药品名称。 魏医生先拿了退烧药的瓶子,倒了一颗药出来,刮了一点儿药粉含进嘴里,点点头:“这药不错,能用,我去烧点儿水,赶紧给小覃吃了。” “我家烧了,我回去倒点儿。”宋文彬连忙道。 他正要拉门,门突然开了,外面站了好几个人,领头的就是宋文彬的老上司,李老。 李老看了眼站在屋里的向辰和许恒洲,笑着对宋文彬说:“小何说有人来看你了,就是这两个小娃娃吧,你收养的那两个?” 看他和宋文彬说话熟稔的模样,许恒洲和向辰猜出了他的身份,宋文彬的介绍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向辰和许恒洲立刻打招呼:“李老先生好。” 李老爽朗的笑了笑,道:“你们都是文彬的子侄,叫我一声爷爷也是要的,就是我现在这个身份……” 向辰和许恒洲连忙叫了声“李爷爷”,以示他们对他现在的身份没什么看法。 李老叹了口气道:“都是好孩子。” “行了行了,别叙旧了。”魏医生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赶紧的去把水倒来,把药给小覃吃了才是正经。” “有药了?”李老惊讶地看了问了一句,宋文彬连忙又解释了一遍。 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中一个年轻男人笑眯眯道:“我去吧,是不是去宋同志家?我去倒水,你们说话吧。” “谢谢何同志了,我媳妇在家,你跟她说就行。”宋文彬道。 何同志取水去了,其他人也都进了屋子,宋文彬又给许恒洲和向辰介绍了一遍在场的人,除了李老,魏医生,躺在床上的覃老师,剩下的人中: 跟在李老身后,脸色严肃的是蒋老,也就是蒋淼的爷爷,也是部队退下的。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叫顾云之,名字很有古意,却能说得一口外文,后来许恒洲和向辰才知道,他家里出了好几个外交官。 站在最后的男人跟宋文彬差不多大,脸上挂着笑,自我介绍叫邓历,宋文彬介绍说让许恒洲和向辰喊他邓伯伯。至于去打水的那个姓何,他跟顾云之算是这些人里最年轻的,估计只有三十来岁,宋文彬介绍说他叫何远峰。 向辰还在默默记着这些人的姓名称呼,毕竟都是长辈,爷爷伯伯叔叔不能叫岔了。而许恒洲听到何远峰的名字,瞳孔微缩。 其他人他没什么印象,何远峰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中却有一个重要人物也叫这个名字。华国近现代经济学奠基人之一,许恒洲很小的时候还跟着爷爷见过他一面,他努力回想那位老人的相貌,似乎跟刚刚离开的那位何同志是有几分相似。 许恒洲心中几度思量,最终把一切心思都放下,离一切回到正轨还有好几年,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最起码,这位以后位高权重的人物受过宋文彬的恩惠,好感度应该不低,不求他多关照,最起码能结个善缘。 向辰跟许恒洲喊过一圈之后,大家对他们都亲近许多,孤零零的被发配到这里,家里的老人妻子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的甚至已经被断绝关系,心中的孤苦只有自己知道。 向辰和许恒洲,虽然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叫上一声,眼神真挚,看不到一点嫌弃,还是让这些人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何远峰很快端了碗水来,许恒洲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几眼,越发肯定自己心中所想,年纪对得上,相貌也越看越相似,应该就是一个人。 一路过来,滚开的水已经变温了,正好用来给覃老师喝药。魏医生把覃老师扶起来,让她把药吃了,又扶着她躺下,给她把一床薄褥子盖好。 “行了,你们回去吧。”李老看天色不早了,挥手赶人:“你媳妇饭做好了吧,赶紧回去吃饭,有啥事明天再说。” 不等宋文彬说话,邓历咂摸着嘴道:“可不是,我都闻到肉汤味儿了,还是羊肉汤。” 李老哭笑不得,指着他笑骂:“都这时候你还想着肉汤,你这张嘴,真是缺不得。” 邓历不以为杵,笑眯眯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可不是,看我这饿的,肚子都没了。” 屋里人都被他逗笑了,宋文彬说:“少不了邓哥一口吃的,一会儿给你们也送点儿尝尝。” 李老连忙拒绝:“不用,你们自己吃,你家那点儿家底,早给我们几个老东西折腾光了,这肉你们留着自己吃,两个孩子大老远过来,总得给他们好好补补。” “没事,煮的肉汤,喝口汤也行。”宋文彬道:“我家两个孩子都懂事,哪能光自己吃。” 向辰和许恒洲都跟着点头,附和宋文彬的话。他们不缺这一口吃的,这群饿得面黄肌瘦的人才真应该补补。 第121章 大礼包 邓历笑眯眯道:“对,喝口汤也行,羊肉汤可补了。” 李老一噎,瞪他一眼,知道宋文彬的性格,没再说多余的话。 宋文彬带着向辰和许恒洲跟其他人告别,临走许恒洲想起蒋淼的嘱托,对蒋老说:“蒋爷爷,我有点事儿跟您说,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蒋老诧异地抬头,宋文彬也想起来许恒洲跟他说的,蒋家姐弟跟他们在一个地方的事,连忙补充:“蒋叔,跟守平家的孩子有关。” 蒋老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健步冲到许恒洲面前,略有些激动地说:“我现在就有空。” 许恒洲见状,知道他没打算避着其他人,便直接把蒋淼和蒋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还从口袋里掏出蒋淼给的那六十块钱:“这是蒋淼托我带来的,您先拿着,过几天我想把办法去趟城市里,您要是需要什么我再给您带回来。” 蒋老抖着手接过那一沓钱,钱不多,但都是一块两块,甚至还有几毛几分的,这样凑着一沓子,看着就有些厚了。 “谢谢你了。”蒋老诚恳地跟许恒洲道谢,眼睛盯着手上一沓纸币,渐渐红了眼眶。 他家小孙女儿,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偷偷跟他告状,说妈妈不肯给她做新衣服,撒着娇想多要些零花钱。 李老拍拍这位老伙计的肩膀,惆怅道:“收起来吧,孩子惦记着你呢。” 向辰看了一会儿,小声道:“蒋爷爷,蒋淼姐过得挺好的,她在村小教书,学生都特别喜欢她。” 他本来还想说,蒋淼姐处了个对象,虽然那个家伙有点讨厌,但对蒋淼很好。但是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总觉得说出来并不能安慰到老爷子。 “那就好,那就好……”蒋老的表情果然欣慰了一些,看着向辰和许恒洲的眼神也更加慈爱。给蒋老带完话,宋文彬带着向辰和许恒洲往家里走,走得近了,果然闻到一股肉汤的香气。 钟萍正在小厨房里忙碌着,小平安被背在背上,宋文彬过去,把孩子解下来,钟萍说:“我擀了面条,你们洗洗手,我现在就下,一会儿就好了。” 宋文彬掀开瓦罐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的羊肉汤:“倒一半出来我给那边送过去。” 钟萍立刻擦了擦手,找出一个大汤盆,用抹布包着瓦罐的耳朵,倒了一半羊肉汤出来。 向辰看了眼在爸爸怀里伸着小手乱抓的小平安,端起那个汤盆:“我去送吧,离得近,我认识路。” 宋文彬嘱咐了一句让他小心点别烫着了,向辰把那份羊肉汤给草棚子里住着的人送了过去。 路近,来回不到十分钟,回来的时候面条也好了。 钟萍做的手擀面,面粉有点偏灰,但是吃起来非常香,煮好之后盛进羊肉汤里,爽滑的面条在羊汤里滚过一圈,夹起来的时候,面条上裹了一层羊汤,鲜美的让人停不下嘴。 一盘自家腌的炒咸菜,咸菜切成细细的丝,滴了一点儿辣油,香香脆脆,吃着特别过瘾。 脸大的粗瓷碗,向辰吃了两大碗面,亏得钟萍做得多,否则还不够他吃。 吃完之后,向辰看看空空如也的大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吃的有点多,尴尬地挠了挠脸。 宋文彬朗声大笑:“多吃点儿好,多吃才能长得快。” 钟萍也问他吃饱没,没吃饱再给他煮一点儿,家里面粉还有。 向辰哪好意思再吃,而且他也确实吃不下了,连忙拒绝钟萍的好意,帮着收捡了碗筷。 吃完饭,宋文彬带他们去收拾住的地方,这边小院只住了三户人家,老郑住在宋家左手边,再过去是老孙头,宋家右边的房子还空着,正好给向辰和许恒洲住。 因为先头准备让李老他们搬过来,屋子里特意新搭了床,也重新收拾过,他们只用再稍稍打扫一下,晚上就可以住了。 宋文彬和钟萍一起动手,又从自家抱了两床棉被过来给他们用,收拾妥当后,他们又一起回了宋家。 宋家屋子里间,当着宋文彬和钟萍的面,许恒洲把带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找着黄师傅之后,他又从空间里拿出两个包,加上本来放在外面的,大大小小一共三个大行李包,亏得有车送他们过来,行李放在车厢后面也不碍事。 奶粉、罐头、饼干、糖果、麦乳精、各色糕点、水果、腌肉、烟酒等等吃食在宋文彬和钟萍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宋文彬和钟萍瞠目结舌,许恒洲掏空了一个包又换一个,向辰蹲在他旁边,帮他撑着袋子。 向辰给小平安的婴儿套装,许恒洲想办法弄来的两套军大衣,给钟萍的一套棉衣棉裤,光这些就装满了一个大包,而且塞得严严实实。 剩下那个小点儿的包里装着许恒洲和向辰换洗的衣服,没必要拿出来了。但是许恒洲从里面摸索着抱出一个罐子,外面用草和布厚厚的包了好几层,又是放在装衣服的包里,这才完好的拿出来。 当然,这其实是许恒洲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他把罐子递到宋文彬面前,掀开酒封:“这是村里一位老人酿的蛇酒,对于治疗风湿类疾病有一定效果,您先试试,要是觉得好我再给您弄些来。” 钟萍闻言,顾不得问其他,连忙把罐子接过来:“这个怎么用?直接喝吗?” 宋文彬身上确实有病,风湿痛严重,天变冷之后,好几次钟萍夜里醒来,都发现他疼得满头汗。但是又没什么法子,只能听了魏医生的,用热毛巾轮换着给他敷。 许恒洲把蛇酒的用法给钟萍说了一遍,钟萍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拿纸笔记下来。了解完之后,钟萍就抱着那罐子蛇酒,张罗着要给宋文彬弄着先喝一点儿。 宋文彬却盯着那一大堆东西发愁,他揉了揉额角,皱眉对许恒洲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弄这么多东西过来,你们兄弟俩日子不过了?我知道你本事,能干,不攒点儿钱,以后怎么娶媳妇?还有辰辰,等他大了还得给他张罗着盖房子,哪儿不要钱!” 向辰正在逗平安,把她的一块磨牙饼干塞在嘴里咬的咯吱响,听见宋文彬的话,差点儿被呛住。 这么久没见他哥有什么苗头,都差点忘了他哥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都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许恒洲不在意地笑了笑:“大伯,还早着呢,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个。而且辰辰现在可是在挣工资了,我们两个在乡下,菜地种着,粮食每个月都有发,就算不够,从老乡手上买也便宜的很,这钱留着也不会生崽,还不如吃到肚子里划算。” “说不过你。”宋文彬摆摆手,心里琢磨着等他们要走的时候,把家里攒的一点儿钱也给他们带上,不管怎么说,总要有点钱防身。 许恒洲和向辰帮着宋文彬把这堆东西收起来,许恒洲想到自己的计划,跟宋文彬打听:“听说这边有辆军卡?能带我看看吗?” “黄师傅跟你说的?”宋文彬看他一眼,摇摇头道:“他可一直想要,可惜那车子是真坏了,你想看我明天带你去看看。” 说着他想起宋文彬开始跟蒋老说的话,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他:“我听你说要去城里,有什么事吗?” 许恒洲一脸淡定地扔下一个炸弹:“我寄了些东西过来,估摸着就是这两天了,不知道人家往不往你这边送,我得去邮局看看。” “还有?!”宋文彬诧异。 许恒洲理所当然道:“拿不下就寄邮局了,我和辰辰难得来一趟,怎么可能就这点儿东西。” 向辰也插话道:“对,这才两罐奶粉,不够小平安喝的,我哥还寄了好几罐呢。” 寄是不可能寄的,他们只是找个借口,再拿一批东西出来罢了。 宋文彬彻底没话说了,他这两个侄子,可真是够实心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家底都给他掏空了。 第二天,宋文彬说话算话,带许恒洲去看那辆废弃的军卡。 说起来,比起修打谷机,许恒洲肯定是对汽车更熟悉,好歹他曾经也是个豪门公子,追求速度与激情的中二时期,还跟人学过赛车改装。虽然不太一样,但对车子内部系统和结构的了解,还是比一般人要多。 许恒洲一整个上午都在摆弄那辆车子,宋文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陪他待了一会儿,就忙自己的去了。 向辰倒是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他对这些是真一窍不通。许恒洲也不难为他,让他自己玩去。 向辰想了想,跟他哥要了一兜糖,又跑回家拿了两个大石榴,跑去草棚子那边。 其他人都去干活了,只有覃老师因为生病还留在家里,她昨天吃了退烧药,今天已经好了许多,向辰过去的时候,她正靠在床上补衣服。 向辰敲门进去,覃老师笑眯眯地招呼他过去坐:“辰辰是吧,昨天病着,没能跟你说句话,过来让奶奶看看。” 覃老师是个很和善的人,看着跟向辰外婆有点像,都是那种和和气气的老太太。向辰对这种人特别有好感,覃老师一叫他,他就过去了。 他不知道生病的人能不能吃石榴,把两个大石榴放在一边的藤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奶奶,吃糖。” 覃老师一下子笑开了,都多久没人给过她糖吃了,都是她给家里的小辈糖,还是第一次遇见一个小家伙给她吃糖。 第122章 同学情 李老等人回来的时候,屋里的一老一少已经说得热火朝天了。 也不知怎的就投了缘,这才小半天时间,覃老师已经把向辰当自己的亲孙子看了。向辰也一口一个奶奶叫的亲热,自己兜里的糖都舍不得吃,全塞给了覃老师。 魏医生进来的时候,向辰正在讲大河村小学和公社小学的那一战,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说起来竟然有些热血沸腾。 覃老师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发表一下看法,为村小的孩子忧心,觉得比试不公平之类的。 正说得热闹,屋里来人了,向辰停下慷慨激昂的讲解,有些局促的看着先进门的魏医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医生天然有一种恐惧感,尤其是魏医生这样的,明明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儿,可能他跑起来都追不上他,可他对上魏医生,就是有点怂。 “这小子怎么在这?”魏医生不客气道。 覃老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把向辰给她的一捧糖拿出来,给自己这群老伙计看:“喏,我乖孙给我的,我们家辰辰可厉害,这么小就当老师了,真有出息。” 不等向辰自己吹,覃老师先给他吹了一波,羞得向辰脸都红了,搞不懂自己刚才怎么就头脑发热把这点小事拿出来吹嘘。 “你个老不修。”李老笑骂:“多大年纪了还哄人家娃娃的糖吃。” “这可是辰辰自己给我的。”覃老师反驳,她病好了,人也有了活力,“小何,小顾,快来吃糖,分给你们,这几个倔老头就别吃了。” 何远峰一直都是一副笑模样,他听了覃老师的话,过来拿了两颗糖,分给顾云之一颗,还跟向辰道了声谢。 邓历也过来拿了一颗,当即就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美滋滋的咂摸了一下嘴里甜味,幸福的叹了口气:“甜!好久没吃这么好的糖了。” 李老笑了两声,到底走过来,挑了一颗仔细吃了。蒋老也笑眯眯的跟上,还摸了摸向辰的头。 “哟,还有颗花生酥,魏老头,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覃老师手上没剩几颗糖了,她看了一眼,打趣道。 “你吃呗!”魏医生别别扭扭的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接过了覃老师给他的糖。 最后两颗,覃老师跟向辰分了,一屋子加起来好几百岁的人,安安静静的吃着一颗小小的糖果,脸上都带着笑,好像吃了这颗糖,就足够熬过心中的苦。 “辰辰?你在这吗?”门外突然传来宋文彬的声音,站在门边的何远峰打开门,“宋哥,他在。” 宋文彬也不进去,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对向辰招手:“走,该吃午饭了,咱们一起叫你哥回去。” 向辰跟屋里人道别,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叫了一圈,可能是因为吃了他的糖,就连别扭的魏医生都应了一声,其他人更是都笑着让他常来玩儿。 向辰跟着宋文彬往外走,覃老师在后面喊:“辰辰,你石榴没拿。” 向辰回头一笑:“给你们吃的,奶奶我下午再来找你。” 中午没有羊肉汤,但是钟萍炒了个腊肉,也香的很,隔壁老郑闻着味过来,端着碗也吃了两筷子。 向辰询问许恒洲他上午的进展,许恒洲一手机油洗了半天,这会儿听他问,心情颇好地说:“能修,等我弄好了,带你兜风。” 向辰不太好打击他哥的积极性,但他还真不太想坐那个车,驾驶室的玻璃都掉了一块,这大冷天的,出去跑一圈他的脸就没了,直接给冻掉了。 许恒洲哪儿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捏了捏他没以前那么圆润的腮肉,没好气道:“放心吧,小胖脸不会给你冻着的。” 向辰不满地嘀咕:“才不是小胖脸,我都瘦了,平安的脸才胖……” 小平安好像知道他在说她,啊啊叫了两声,引得向辰又过去教她说话。小平安已经有八个多月了,偶尔模模糊糊的蹦几个单字,有点儿像“妈”的读音,向辰听见过一回,就记挂着教她叫哥哥。 午休过后,宋文彬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劳作,这里土地虽然荒芜,但他们开出来的一些薄田不能放着不管,宋文彬平时也会去帮帮忙。 许恒洲依旧去修车,向辰跑去找覃老师,他可喜欢跟覃老师说话,这位老人据说以前也是老师,教的还是师范,可以说是老师的老师。 覃老师也在等着向辰,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养病,实在无聊的很,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在身边待着,感觉屋子里都热闹起来了。 一老一小熟稔的聊起来,说不完的话,有时候向辰讲,有时候覃老师讲。 覃老师讲了许多以前的事,她带出来的一些学生,一些教学方法,向辰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学到了许多,毕竟他是野路子出身,听覃老师这么一讲,很多东西都被捋顺了。要是让他现在再教学生,肯定顺手很多。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小半天,覃老师正在解答向辰的一个疑问,屋子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覃老师皱着眉停下来,怕出了什么事,向辰道:“我去看看。”说完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满脸惊喜地又跑进来,高兴地说:“奶奶,我哥把那个车修好了。” 覃老师也晓得那个坏掉的军卡,最初宋文彬刚分过来的时候,那辆军卡还是好的,管理员里面姓巴的那个会开车,他们缺什么,宋文彬拿了钱给姓巴的,他拿一点儿回扣,但也会把东西给带回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就开不了了,加上姓巴的调走了,他们这也没有会开车的,干脆就没管,没想到许恒洲竟然给修好了。 “你哥会开车吗?”覃老师很快抓住了重点。 “会啊!”向辰仰着头带着几分得意:“我哥可厉害了,他什么都会,特别聪明。” “真好。”覃老师也笑,这孩子一说起哥哥,眼里都在发光,这兄弟俩感情是真好。 许恒洲确实会开车,他车技还很好,当年也是跟人飚过车的,不过往事随风,这些就没必要再提了,这种老式军卡他虽然没开过,但是稍稍摸索一下,很快就上手了。 农场里的人都很有兴致,看着许恒洲开着车溜了一圈,老郑还凑上来在副驾驶上坐了一会儿。当初姓巴的还在的时候,可是把这辆车当他的,从不让其他人碰,这回总算给他过了把瘾。 “大伯,我明天去市里一趟,大家有什么需要的,我也可以帮着买回来。”许恒洲从车上跳下来,当着众人的面道。 这些人有些家里还联系着,虽然过得苦,但是后辈惦记,会想办法寄些钱过来,可是有的就比较惨了,落到这个境地不算,家里妻儿还断绝了关系,恨不得踩上两脚以示清白。 后者说的就是邓历,这人总是笑呵呵跟个弥勒佛一样,其实才是最苦的。他原先是个挺大的官,结果落到这副田地。 因为许恒洲这话,大家伙回到草棚子看见向辰的时候,纷纷让他帮忙带话。李老和蒋老都拿了钱,要一些粮食和布,他们没票,也直接说了可以接受的价格,贵点没关系。 覃老师也摸索出一些纸币,偷偷跟向辰说,让他帮忙带点糖回来,还偷偷看了一眼魏医生,说小秘密一样跟向辰说:“你魏爷爷可喜欢吃糖了,要过年了,咱们给他点儿新年礼物。” 这可真是个大秘密,向辰惊讶地看向魏医生,魏医生冷眼看过来,吓得向辰连忙转过头。 其他三个身上可能没钱,就没跟向辰说什么,向辰老老实实把话带到,也把钱都给了许恒洲。 第二天一早,许恒洲准备出发,何远峰找过来,给了许恒洲一块表:“麻烦帮我看看,能不能把这块表换些钱。” 许恒洲挑眉,他可不是不识货的人,这是外国一个大牌子的限量款,后世被炒到天价。 “这表在这里换可不划算。”许恒洲好心道。 这边偏得很,他要去的那个城市也很小,不一定找的到识货的人,就算找到了,也会被压价。 何远峰不在意道:“不能吃不能喝,藏起来还费劲,不如换些钱用。如果有可能,帮我换些米也可以,不论多少。” 向辰听了一会儿,有些好奇:“你想吃米饭了?” 何远峰一笑:“你顾叔叔想吃,他是南方人,从小吃米,这么久没吃了,肯定想得慌。” 许恒洲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何远峰这时候贴身带着的,肯定是很珍视的东西。愿意拿出来给顾云之换一口吃的,如果只是因为同伴之谊,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而且…… 许恒洲努力回忆了一下,他记忆中的何远峰,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老人,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感情经历,好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事业。 可是现在的何远峰可是一个开朗爱笑的人,虽然生活的条件很差,没见他有什么丧的,大部分时候脸上都带着笑,跟他记忆中那个人可是天差地别,要不是长得像,他都要怀疑认错人了。 “何叔叔,你对顾叔叔真好。”向辰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夸了一句。 何远峰脸上笑扩大了一些:“他对我也很好啊,我们是同学,十多年的朋友呢。” 许恒洲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腹诽道:“朋友个鬼,这副甜蜜的样子,说你们没什么关系,我才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唯一一对副cp,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如果没有穿越,宋文彬的命运会被改变,这场风波中会被卷进去,这些人大部分都没活下来,包括顾云之。 第123章 小肥羊 许恒洲带着向辰,跑了一趟市区。 在车上,闲聊的时候许恒洲跟向辰提了一嘴何远峰的那块表,向辰好奇地问了一下表价,他想着,以他哥的身价,能让他觉得贵的表,大概是真的贵。 等许恒洲说了价格,向辰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是什么表啊,金子做的吧!结果许恒洲说,不是金子,镶钻的。 镶钻的…… 向辰彻底服气了,他还以为坐拥五套房产的自己怎么也不能算个穷人,没想到真是坐井观天了。 “现在应该没那么贵。”许恒洲看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安慰道:“你要是喜欢,以后想法子给你弄一只,我记得他们家有一款年轻男孩戴挺合适的。对了,我空间里还有不少,有几只还能看,你挑两只玩玩?” 向辰:“……谢谢不用了。” 成天看他哥用空间捣腾玉米红薯鸡蛋,他都快忘了他哥带的是个商场,里面还有好多奢侈品店。 向辰拒绝了,许恒洲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回家之后就找几只适合向辰的手表,让他换着带。 第一次开车出来,许恒洲找的是离得最近的一个城市,说是城市,其实只比大河村所属的县城稍大一些,跟青江市更是没得比。 城里只有一个供销社,里面东西不多,好在日常用品还算齐全,可能是因为进了腊月,特意补充了一批物资,许恒洲和向辰过去的时候,售货员正在上货。 糕点糖果烟酒都是新上的,另外还有面粉,连大米都有一些,只是不多。许恒洲顾不得去卖何远峰那支表,先买了半袋子米,刚结完账剩下的米就被抢光了。 他把这袋子米放到军卡的车厢里,让向辰守着车子,又冲进了供销社,面粉、糕点、糖果,大分量的粗粮,还有新鲜的羊肉,跑了好几趟才把这些东西买齐。 另外还缺布匹,这些年下来,许恒洲也不是不食人家五谷的大少爷了,他没买精美的印花纺布,反而买了许多颜色灰扑扑不起眼的农村土布。这种布价格便宜许多,李老他们用也更方便。 除了这些,油盐酱醋之类的也买了一些,这些都是用得上的东西。 何远峰那块表他找人问了个价,都没给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许恒洲转身就走了,要真换了,何远峰这个主人不心疼他都心疼,还不如他掏钱买了。 比着别人出的价,许恒洲翻了一倍,打算按照这个价格先给何远峰,表他留着,以后何远峰想要了再赎回去也可以。 把最后一批物资搬上车,许恒洲带着向辰准备返程,进了驾驶室,关上门,向辰才神神秘秘地冲他招手。 许恒洲把耳朵凑过去,向辰小声道:“我刚听路人说,一个什么五羊坡有个集市,今天开集。” 所谓集市,一般是附近村镇的居民分时段自发聚集形成的市场,根据周期长短,又分小集大集,大集人更多,很多小孩小时候都跟爹娘赶过集。 后来政策变了,集市也被取消,但是在一些偏远的地方,这种集市依旧存在。像西北,地广人稀,物资购买困难,所以依旧有集市存在,只是规模小了许多,也不正规,地点时常会变。 许恒洲一听向辰的话,就明白他打什么主意了,他把车子驶离供销社,另找了个地方停下来,给两个路人塞了把花生,把五羊坡的位置打听了出来。 五羊坡跟他们回去的路不在一个方向,好在离得不远,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就直接开车过去了。 远远看到有人聚集,许恒洲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跳上后车厢把东西全收了起来,带着向辰去赶集。 这应该是个大集,人实在不少,许恒洲拉紧了向辰,怕他被人潮给挤走了。 向辰眼睛都用不过来,他在现代见过大商场,见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现在城市里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感到惊叹,这般原汁原味的乡土集市,却让他觉得颇有趣味。 许恒洲也在看,他看的是各类物资,羊肉不错,新杀的羊,看着就比供销社卖的新鲜,来半扇。牛肉也挺好,挑好的位置买个百十斤,摊主还帮忙搬到他们的军卡上。 刚看到他们这车的时候,摊主吓得腿一软,差点把肉扔地上去了,许恒洲连忙接住,解释道:“我们不是部队的,农场的,借了部队的车。” 摊主抹了把汗,这才松口气,虽然他们偷偷开个集,一般不会有人特意来抓他们,但是撞到当兵的手上,那也太吓人了。 许恒洲给钱给得痛快,基本不讨价还价,其实也没什么好还价的,不要票,卖的还比他们那边黑市便宜许多,已经够实惠了,所以卖家都喜欢跟他交易。 除了牛羊肉,许恒洲还买了不少硝制好的皮子,羊皮狼皮狐狸皮兔皮都有,人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拿回去就能用。 狼皮可以让钟萍给宋文彬缝个毛坎肩,穿着防寒。狐狸皮火红火红的亮眼,他想着能不能给向辰做个暖手筒子。 向辰看了一会儿,也有了目标,他拉了拉许恒洲的衣袖:“哥,我们买只羊回去吧。” 许恒洲挑眉,向辰眼睛还盯着人家的羊,眼巴巴道:“可以挤羊奶,给覃老师她们喝了补补,没奶了还能杀了吃肉。” 许恒洲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就去羊主人那问了下价格,价钱倒是不贵,许恒洲直接买下了。 羊主人见他付钱干脆,又问:“我家里还有小羊羔,你要不要?可以一起养的。” 人家以为他想养羊,毕竟吃肉的话,这里卖的有杀好的,直接买就行了。 许恒洲心中一动,他是不用养,宋文彬他们可以养啊,农场,不就是得有地有动物嘛!关键是他们那个小农场太寒酸了,连头猪都没有,他一时竟然没有想起来这个事儿。 而且他们养羊,还不像一般人家有诸多限制,数量上肯定可以多一些。这样一来,羊奶可以补身体,偶尔还能吃羊肉,毕竟养羊也有损耗嘛,病死摔死什么的,上头的人也不能说什么。 养羊还有诸多好处,放养比种地轻松吧,最多他们不种地了种牧草,而且不像种地就把人捆在田地间了,放羊用不了那么多人,他们还能轮休。 再养两条狗,明面上就说帮着看羊的,实际上也可以防防外头来的人,再有来检查的,先被看门狗拦一拦,大家伙儿有什么要藏的也可以早做准备。 当然,这些有个大前提,得有本钱,不管是买种羊,还是买狗,都要钱。让宋文彬自己掏,不说他有没有,关键是不合适,太假了。他们要想过明路,最好能跟上头通气,让上级同意他们养羊,而且要给拨款。 “哎,到底要不要?我家小羊羔长得可好了,一准好养活。”卖羊人的话打断了许恒洲的思路。 “要,你家在哪儿?远吗?”许恒洲道。 这些事急不得,有了计划,回头慢慢想,只要跟人有关,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不远。”卖羊人说:“十多里路,快得很。” “那行,你带我们过去,现在就走行吗?”许恒洲问。 卖羊人一口应下,他带来东西不多,除了占大头的母羊,就剩一些小东西,托给相熟的人帮忙卖,带着许恒洲和向辰就想往回走。 许恒洲叫住他,带他到自家车旁边,这人也跟卖牛肉的一样,吓了一跳,许恒洲还是那个说法给他糊弄了过去。 驾驶室坐不下,卖羊人也不好意思坐前头,手脚并用的爬上后车厢,一张黑黑的脸上竟然泛起红晕,激动的不行。 许恒洲让他靠车厢坐好,顺便还能帮忙看着那头羊,车一开,后面的母羊吓得咩咩直叫。 向辰发愁地朝后面看:“哥,羊奶会被会被吓没了?” 他在大河村的时候就见过,有母鸡受了惊吓不下蛋了,就被宰了吃了,他们家羊要是吓得不出奶了,那不也得宰了吃了。 许恒洲语塞,这个他还真回答不了,他怎么知道这羊受了惊吓还有没有奶。 不过见向辰殷殷望着他的模样,许恒洲还是撑着一副淡定脸道:“没事,就算吓着了,养一养也能缓过来。” 反正到时候他们都回家了,向辰也不可能专门写信问宋文彬羊出不出奶。 车子自然比人走得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在卖羊人的指点下到了他所在的村子。 军卡进村,还引起一阵轰动,许恒洲只好把车停下,让车厢里的卖羊人先下来说话。 卖羊人出大风头了,一直到家门前,一张脸都是黑红黑红的,粗着嗓子喊他老婆出来,又把许恒洲和向辰带到羊圈,让他们自己挑。 向辰踮着脚往里看,小羊羔像是一朵朵小云朵,颤巍巍地躲在母亲身下,连叫声都是稚嫩的,听得人心头发软。 “哥,要那只!”向辰指着一只小羊道。 许恒洲看过去,向辰想要的那只小羊圆滚滚的,白色的毛又厚又卷,不知道是毛太长还是腿太短,看着跟个白球一样。 跟他家小团子小时候有点像。许恒洲默默想,也许向辰小时候应该给他穿穿白毛衣,可能也跟这只小羊羔一样,软萌可爱。不过现在也来得及,反正还没长大。 不过这些话不能跟向辰说,要面子的小孩该生气了。 “那只羊卖吗?”许恒洲问卖羊人。 “卖!”卖羊人一口道。 他进去抓羊,许恒洲揉了一把喜滋滋的向辰:“开心了吧。” 向辰点点头,美滋滋道:“看它多肥,一身肉,养大了肯定好吃。” 许恒洲:“……” 第124章 请吃饭 许恒洲和向辰回到农场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路上他们找了个地方停车,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许恒洲空间里有热食也有热水,驾驶室坏掉的玻璃用透明的塑料布贴紧了绑着,虽然不如玻璃结实,看着也丑,但挡挡风还行。 两人在驾驶室里吃吃喝喝,除了后面的母羊小羊二重奏有点儿吵,其他的都很舒服了。 快到农场的时候,许恒洲停下车,去后车厢把买的东西放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放了一个大包,假装他从邮局取来的。 里面本来装的有米面布棉花,都是实用的东西,因为在供销社买了米面,跟他带的品质相差太大,许恒洲就把米都收起来了,面粉留了一点儿,反正面粉本来就分级卖的。空余的空间,又塞满了棉花,这东西他们太缺了,不管是做被子,还是做棉衣棉鞋,都需要棉花。等以后如果有了羊群,可以剪羊毛搓羊毛做羊毛制品,但是现在,棉花还是非常短缺的。 宋文彬担心了一天,从他们走开始,就老愁这愁那,一会儿怕车子路上又出毛病了,一会儿怕他们迷路了,念叨得钟萍都开始跟着担心。 到了中午还没见着人,宋文彬更急了,往大门口跑了好几次,老孙头的瞌睡都被他给吓跑了。下午也没去做工,一直守在门口,就等着许恒洲和向辰回来。 终于等到人,远远看见破旧的军卡颠簸着驶过来,宋文彬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车子停下,没等宋文彬说话,车厢里母羊长长的“咩”了一声,硬把宋文彬的声音给堵回去了。 “你们还买羊了?”老孙头惊讶地绕到车后,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羊啧啧称奇。 母羊估计吓得狠了,车都停了还咩咩咩叫个不停,瑟瑟缩缩地躲在许恒洲买的一大堆物资后面。小羊羔颠着小短腿粘着母羊跑,跟个球似的在车厢里滚。 宋文彬也绕到车后,看着两只羊有些发愣,向辰跳下车,走到宋文彬身边,指着小羊羔得意道:“大伯,那只我选的,你看它肥不肥。” 宋文彬失笑,看了向辰一眼,又看看把屁股对着他们,尾巴圆乎乎的小羊羔,一本正经道:“肥,特别肥,辰辰眼光真好。” 向辰嘿嘿笑了两声,宋文彬看过羊,视线又落在许恒洲带回来的物资上:“这么多东西?” “还有给李爷爷他们带的。”许恒洲道:“回程的时候赶了个集,这羊就是集市上买的,还有肉,您看看这肉怎么样?新鲜吧!” 宋文彬念叨了两句:“你这又花了多少钱,兜里都空了吧。”说着还是让老孙头去喊人,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可搬不回去。 “别。”许恒洲拦着老孙头,“我把车开进去就行了,直接开到家门口,不用费这个劲儿。” “看我这蠢的。”宋文彬也反应过来,以前黄师傅帮他们运物资,都是在大门口停,让他们喊人过来搬,搞得他都忘了,这车是他们自己的,想开到哪儿开到哪儿。 车子一开始跑,刚刚安静下来的母羊又开始咩咩叫,叫声拉得特别长,还带着点小颤音,悠悠扬扬传出去。 “我怎么好像听见有羊的叫声?”邓历放下锄头,摸了摸下巴道。 “邓哥想吃羊肉了吧。”何远峰笑嘻嘻道。 “可不是,冬天吃点羊肉汤最美了。”邓历道。 何远峰刚想打趣两句,顾云之轻踢了他一下:“干活。” 这些地都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多干一点儿,其他人就能少干一点儿。顾云之和何远峰两个年纪轻一些,一向都是挑重活干的。 何远峰看了眼旁边奋力挥着锄头顾云之,这人本来就瘦,现在都快瘦脱相了,下巴尖尖的一点儿,看得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子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买到大米。 “我好像也听见了。”蒋老突然道:“确实有羊叫。”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这别说羊了,连只鸡都没有,哪儿来的羊叫? 正在这时,老孙头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边跑边远远冲他们喊:“许同志回来啦,拉了好多东西咧,快回去!” 几人一听,地也不锄了,放下锄头跟着老孙头往回跑,反正他们这荒得很,鸟不拉屎,锄头放地里也不怕丢。 他们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两只羊看,小平安也被钟萍抱出来了,伸着小手要摸,嘴里还跟着叫,本来学说话就说得不清楚,这会儿都听不清她是在叫“妈”还是在叫“咩”了。 见到李老等人,许恒洲从人群中退出来,带他们去看车上的东西,他跳上车,搬了东西往下递,何远峰和顾云之在下面接。 “怎么这么多。”李老看看分到自己手上的粮食和布,惊讶地问道,他给的钱能买多少东西心里很清楚,这明显多了。 蒋老也觉得自家东西多了,皱眉道:“小许啊,你该不会自己掏钱了吧,哪能让你贴补我们。” 许恒洲摇头笑道:“没有,就是这个价。” 他没贴钱,但贴了些票,这个年代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他一直都存的有多余的票,后来下乡之后,也让自己两个朋友帮忙置换一些,免得用起来不顺手。 这些票都是有时限的,有的月底过期,有的年底过期,他以前都是到了年底把票通通用掉,反正东西存在空间里不会坏,给这些人贴补一些票不算什么。 李老等人阅历丰富,当然不会相信许恒洲的话,但他咬死了没多出钱,几人只好记下这份人情。 邓历没让他帮忙带东西,帮完忙之后,眼神盯在车厢里那肥美的羊肉上挪不开眼了。 李老皱了皱眉,觉得在小辈面前露出这副姿态有些丢人,他们本来就给人添了这么多麻烦,还馋人家的肉。这个邓历哪都好,人品也过得去,就是亏不得那张嘴,就想着一个吃,真是不讲究。 许恒洲洒然一笑,扭头跟宋文彬说了两句话,宋文彬道:“当然可以,你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许恒洲趁着李老等人还没走,直接邀请道:“我们兄弟俩来了这两天了,还没跟大家一起吃过饭,今天碰巧,买了点儿新鲜的好肉,就今晚,借我大伯的地儿,我给大家露一手,各位长辈别嫌弃。” 他这话说得客气又尊重,李老等人听得心里都舒坦,但是他们这口袋空空的,怎么好意思腆着张脸去蹭一顿好饭。 向辰也帮着劝,拉着李老的手不放:“爷爷来吧,我哥哥做饭可好吃了,比饭店好吃多了。” 大家都被逗笑了,邓历弯腰逗他:“你吃过多少饭店啊,这么推崇你哥哥的厨艺。” 向辰皱了皱鼻子,心说:“说出来吓死你,五星级饭店我都去过,我还吃过好多你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呢。”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既然要请客,干脆都请了,一共才这么多人,只撇下老郑和老孙头不好。 说定之后,许恒洲立刻行动起来,何远峰等人开始收拾一个废弃的草棚子,先把羊养上。 宋文彬把许恒洲买的其他东西搬到家里去,钟萍给许恒洲打下手,向辰把给覃老师要的那包糖给她送过去,之后匆匆赶回去帮他哥的忙。 钟萍她们用的厨房,是原先就有的,锅是个非常大的铁锅,农场标配就这样,因为人多,锅大煮的粮食才够吃。平时钟萍用起来很不顺手,因为锅太大了,费柴火,光把锅烧热就得半天,她们家人又少,用大铁锅做饭很不划算。 但是这时候有这样一个铁锅就很方便了,锋利的斩骨刀拿出来,许恒洲处理食材,钟萍烧火,老郑乐呵呵的把自家的柴火也抱了一些过来,能吃这样一顿饭,送点柴算啥。 西北蔬菜少,好在今天许恒洲去城里买了一些回来,都是常见的萝卜白菜,钟萍家里还有土豆,这个平时是当粮食吃的,其实完全可以跟肉一起做菜。 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饭终于做好了,一群人在宋文彬家聚集。宋文彬的桌子不够大,老郑把他家的也搬过来了,并在一起,来得时候都带了凳子,有碗的也带上,实在是家里没多的。 桌子上是食物难得丰盛,手抓羊肉,土豆炖牛肉,顾着老人,肉都炖得软烂,这是两个大菜,分量十足。萝卜切丝快炒,加一点儿荤油,也特别好吃,水嫩又有滋味。另外还有一个蒸菜,钟萍储存的菜干用水泡开,切肥肉一起蒸,干菜带着点嚼劲,吸足了油水也不柴,吃着比肉还过瘾。 主食是牛肉面,色泽红润喷香扑鼻的牛肉块卧在白色的面条上,加几片水嫩嫩的菜叶子,看着就勾人食欲。 不过这个一人只有一碗,实在是他们明面上没那么多面粉,而且也不能一顿吃光了。所以还配了黄馍馍,不够可以吃这个。 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刚开始还想客气下,第一筷子菜一进嘴里,大家都顾不得说话了,连吃好几口,才能停下来说句话。 邓历美滋滋地吃了口牛肉,叹气道:“小辰辰啊,伯伯跟你道歉,你说的没错,你哥做得确实比饭店的好吃多了。” 向辰把脸从面碗里抬起来,略有些得意道:“不用道歉,不知者不怪。” “懂得还挺多。”邓历笑道。 “我们辰辰可聪明,别小瞧人。”覃老师帮着向辰说话,她有了药,又养了两天,病渐渐好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能走动了。 向辰被覃老师夸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看起来不但不聪明,反而有点傻乎乎的。 许恒洲把自己碗里的面给他分了一些:“快吃,一会儿凉了。” 向辰爱吃面,刚才光顾着吃面,菜都没怎么吃,这会儿碗里都见底了。 向辰冲他哥笑了一下,没拒绝他哥的好意,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塞,眼角余光却扫见,隔壁何远峰在做同样的事,把自己碗里的面往顾云之碗里夹,肉和青菜更是都一点儿没吃,全让了出去。 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奇怪的想,何叔叔对顾叔叔真好,跟他哥对他一样,不对,要差一点儿,他哥对他最好。 这一天,长久以来忍饥挨饿的一群人终于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吃了一顿难得的饱饭,不光吃得饱,还吃得特别好。 好到许多年过去,他们一个个身居高位,或为高官,或为将领,或为知名学者,吃再多食材珍贵精心烹饪的美食佳肴,记忆中最深刻的永远是这土胚房里的一顿好饭。 第125章 新年到 “方向盘不用抓这么紧,松一点儿。” “油门和刹车不要一次踩到底,留点儿余地。” “对,就这样……” 破旧的军卡平稳驶出一段距离,围观的人都松了口气,来看热闹的老郑惊叹道:“老宋行啊,还真能学会。” 向辰扬了扬小下巴,不太乐意跟他搭话,他哥刚提议教大伯开车的时候,大伯也觉得学不会,好不容易说通了,这个郑伯伯又来泼冷水,真是气人。 还好他大伯下定决心之后,就不再随意更改,不然不就错过一个机会嘛,看这车开的,挺溜的。 许恒洲决定教宋文彬开车,也是为了他们以后做长远打算,他们这个农场太偏,没有代步工具基本就被困在了这里。有辆车子,不管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而且他也跟宋文彬说了养羊的计划,宋文彬听了很赞同,但是这样一来,以后需要出去办事的机会肯定会变多,指望着上头派车,或者给他们安排个司机?太不靠谱了。 宋文彬听了许恒洲的话,咬咬牙,心一横跟着大侄子学开车,反正是自家侄子,也不用怕丢人,学会了是好事,学不会也尽力了,一个大老爷们,哪能遇事就往后退。 好在宋文彬身体协调能力不差,许恒洲教起来也不会藏私,尽心尽力的教,宋文彬学得也认真,很快就摸着点儿门道。 学了几天之后,已经能在许恒洲的直到之下,单独把车开出一段距离,绕着场子跑圈也很顺溜。 农场里的人都欢欣鼓舞,宋文彬能学会开车,对他们绝对是有好处的,早前姓巴的还在的时候,虽然每次要好处要的多,但好歹还能给他们带些必需品回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就算有钱都使不出去,覃老师差点活活病死。 宋文彬学车,许恒洲和向辰也没闲着,向辰每天绕着覃老师打转,听她说话,跟她学怎么教学生。他脑子还算机灵,覃老师也喜欢他,不把他当个孩子糊弄,教得很精心。 许恒洲自己也当着学生,偶然一次机会,他知道了顾云之会多国语言,于是跟他学起俄语来。 许恒洲本来也会几种语言,他是聪明,但更多的体现在理性思维这方面,喜欢经济类,对语言学没有偏好。以前为了方便,学过英语法语德语,这三种比较精通,其他有些语种能说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但不包括俄语。 许恒洲计划过很多次,等动乱结束了怎么过,他富贵出身,从没想过委屈自己过苦日子,以后肯定不会留在农村。他空间里有用不完的物资,但这些都不是钱,很多不能变现,他得想办法赚钱。 当然,就算没有空间,凭着许恒洲的脑子和他知道的未来情况,他一样能暴富,但是真正能让他大展身手的时候,就算动乱结束也隔了好几年。 八十年代初,有一条路子能让他赚足够的钱,不管是以后做其他事当本钱,还是就此收手,置房产也好做点什么生意也好,都能让他一辈子不愁吃喝。 这不是许恒洲唯一的选择,只是这条路来钱快,而且空间的作用被无限放大,对他非常有利。 他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但是不妨碍他先把基础工作做好,学俄语就是为了这个。 这些向辰都不知道,许恒洲一向习惯了把握十足再开口说,或者直接做。向辰只以为他哥真的那么好学,到哪儿都不忘学习新知识,聪明还努力,他这种不够聪明的有什么资格瞎玩。 于是向辰也跟着一起学,他挺想学英语的,穿越之前肯定学过,只是学得不好,应试教育出来的,大学四级低空擦过,口语更是拿不出手。 不过看顾云之挺忙的,他就跟着学俄语,打算以后回去了再跟他哥学英语。 于是年前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上午,许恒洲教宋文彬学开车,向辰跟着覃老师学教育学相关的知识。 下午,顾云之开课讲俄语,许恒洲和向辰一起学,这件事是瞒着老郑和老孙头的,虽然这两人目前处着还不错,但他们也不敢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折腾一回,人真得废了。 天越来越冷,地都被冻住了,宋文彬也不会逼着李老等人这种天气下地。平时他们就照顾一下那两只羊,给它们喂些干草,赶上钟萍做豆腐,那它们就有口福了,豆渣吃得香喷喷。 母羊刚回来那两天,确实吓着了,第二天少少的出了一点儿奶,去看挤奶的向辰失望极了。好在第二天奶量就变多了,吃过几顿豆渣之后,一天能挤两斤奶。 小平安还太小,喝鲜羊奶不能完全吸收,家里的奶粉也还够,就没让她凑这个热闹。 挤出来的羊奶,在锅里煮沸了,每人都能分一小杯,老郑嫌这个东西娘气,娃娃喝的,沾都不沾。老孙头喝过一次,嫌太腥了,也不要了。 宋文彬偶尔喝一点儿,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只是知道对身体好,被钟萍逼着喝一些。 许恒洲偷偷给钟萍塞了一包茶叶,还是专门捏碎了的,让她放在羊奶里煮着去腥,味道果然好了许多。 向辰就笑,觉得这也算是手工版的奶茶了。 改良版奶茶大家接受度好了许多,以前李老他们都是捏着鼻子灌的。后来向辰往里头加糖,虽然大家觉得浪费,但这么一整,确实更好喝了,香香甜甜,大家都喜欢喝。但是不能每次都让向辰加糖,他加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喝,第一次是尝个新鲜而已。所以后来他们还是喝普通的煮羊奶,偶尔加一回糖,就是很好的享受了。 不用干重活,能吃饱饭,还有羊奶养着,李老等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老郑好久不见他们一回,偶尔瞅见了,随口说了一句:“看着都不像来改造的了。” 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当然,身体好不容易养好了,肯定不能再故意折腾坏,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注意着些,等人来检查的时候,弄得邋遢一点儿,就不容易引人注意了。 中间许恒洲开车出去过两次,一次去城市里办年货,顺便去卖羊人的村子买了一些肉类,还捉了两只鸡回来,鸡蛋也买了一些。 年货备得足足的,过年的时候大家伙一起大吃一顿。覃老师和顾云之也算许恒洲和向辰的半个老师了,请人家上门吃饭,有理有据。 钟萍把许恒洲带来的棉花紧赶慢赶做了棉衣棉裤棉鞋等防寒衣物,偷偷做好,再给李老等人送去。李老等人受多了恩惠,话不多说,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宋文彬也做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从许恒洲带来的烟酒中,挑了一些高档的,让许恒洲送他去见了一回上级领导。 这种事他以前完全没干过,主意当然是许恒洲出的,他跟宋文彬打听了一下分管这方面事务的几个人,挑了一个就出手了。 宋文彬性格正直,但是不是不通俗物,大侄子一心为他们打算,他不会不识好歹。 那些烟酒确实出了力,加上宋文彬要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给他那个小破农场批个文件,申请一些种羊,数额小得很,领导很轻松就能办到。 临近三十,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文件已经通过审批了,来年他们就不用种地了,放羊就行。 宋文彬学会开车了,单独能把车开出去几里地,简单的故障也跟许恒洲演练过几次,如果以后车子出了毛病,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向辰和许恒洲的学习都有了进展,许恒洲的俄语已经能说会写,向辰差一点儿,只学会了一些基础的,但是他跟覃老师那边学得不错,覃老师一直夸他有天分。 还有小平安,她也出了成绩,“妈”已经能说得很清楚了,为了不让她学着咩咩叫,钟萍都不敢把她往草棚子那边抱,离羊圈近,怕她听见了就跟着学。 向辰跟钟萍一样激动,每天一有时间就教小平安叫哥哥,花了许多功夫,小平安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得”字,乐得向辰笑开了花。 关于小平安先学会叫哥哥,还不会叫爸爸这件事,宋文彬很不满,觉得自家女儿太不给面子了。 钟萍听他说完后,嘲笑道:“人家辰辰费了多大功夫,你教过她几次,该!” 宋文彬委屈巴巴,总觉得这媳妇娶回家之后,脾气变大了,以前一口一个师傅的叫他,对他可尊敬,现在随便拿话呛他。 呛就呛了,宋文彬也没办法,媳妇是自家的,他得让着。回头逮着小平安下功夫,见天的教她叫爸爸。 可惜不知道小平安是不是知道爸爸吐槽过她,真得是不给面子,宋文彬一教她,她就噗噗噗喷口水,喷到亲爹脸上,还咯咯咯笑得欢实。 宋文彬面无表情地抹掉口水,他走哪儿都受人尊敬,偏偏在自家妻女身上遭遇滑铁卢,一个赛一个不给他面子。 “不就是仗着我疼你。”宋文彬把扶着床栏往起坐的小平安戳了个跟头,心中恨恨说了一句。 小平安仰面躺在床上,不明白亲爹发什么疯,不让坐就不坐呗,自己掰着手指头玩儿。等向辰一进来,立刻伸着小胳膊要抱,嘴里还讨好地“得得得”喊个不停。 宋文彬酸得都能酿醋了,偏只能自己忍着,回头还被钟萍抓住机会笑了一回,嘴都快气歪了。 日子吵吵闹闹开开心心地溜了过去,一转眼就到了春节。 第126章 七年后 三十那天,依旧是在宋文彬家里,整个农场里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共度这个令人难忘的春节。 年夜饭丰盛无比,煎炸煮炒,许恒洲使出自己全部手艺,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围坐在饭桌旁边。就连小平安都被抱着,喂了一点儿蛋黄加米汤调得糊糊。 老郑举起酒杯,一口饮尽,脸红脖子粗得吼了一声:“吃好喝好不想家!” 其他人跟着举杯,没人说他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大家笑着饮尽杯中酒水,心中几多惆怅只有自己清楚。 新年过后,许恒洲和向辰该准备返程了,元宵节前后,村小就要开学了,他们一个是校长,一个任课老师,都要提前回去准备。 再舍不得也得走,磨磨蹭蹭又待了几天,终究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宋文彬跟他们一起去,开车把他们送到市里坐车,再把车开回来,钟萍给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临走又殷殷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覃老师拉着向辰的手,一句话不说,眼底的不舍却清晰可见。 李老等人一起到门口送他们,上车前,向辰又往后看了一眼,小平安在妈妈怀里,她还太小,不懂什么是离别,见哥哥看过来,立刻伸着小胳膊叫“得得”,要向辰抱她。 向辰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扯着嘴角对着小平安挤出一个笑,再多的话却说不出来了,返身跳上车子。 小平安眨眨眼,又拉一拉妈妈,不明白哥哥怎么不理她,钟萍抱着小平安哄:“明年春节哥哥就回来啦。” 车子启动了,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开远,小平安愣愣地看着车子驶向远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小孩子的哭声尖利而富有穿透力,传进车里,车上的三个大男人心里都不好受。 向辰眼圈红红,伸着脖子往后看,嘴里喃喃道:“小平安在哭呢……” 许恒洲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等下个冬天,我们再来。” 向辰目光落在车后不曾离开,送别的人还在,随着车子的行驶,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看不清楚。 小平安的哭声好像还在耳边萦绕,向辰喃喃道:“对,我还会再回来的……” …… 七年后。 夏天的河边总是格外热闹,摸河鲜的孩子,水里畅游的年轻人,就连大姑娘小媳妇,都愿意趁着洗衣服洗菜的机会,来河边沾点儿凉水去去暑气。 当然,还有些额外的福利,河边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聚在一起,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嬉闹着说些私房话。 先是媳妇子们打趣了一个小姑娘,她跟村里一个小伙子订了亲,就等日子到了就嫁过去,这会儿那小伙子正在河里跟人比赛游水。 小伙子们下河自然不会穿的整整齐齐,能穿个大裤衩就算讲究了,多的是衣服裤子一脱就钻进水里的。 小姑娘被笑了几句,臊得脸都红了,别个她说不过,便揪了一个比她小的欺负:“花妮儿你别笑我,人小许老师也在呢,你是不是来看他的?!” 花妮儿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在乡下算是个大姑娘,得张罗着说亲了。平时也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随便提一提,脸都得烧半天。 被指名道姓的点出来,花妮儿顿时恼了,扬起水泼了那姑娘一脸,红着脸道:“说什么呢,小许老师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她以前还叫向辰的名字,但是随着年纪增长,以及向辰和许恒洲在村里甚至公社声望愈隆,渐渐随着其他村人一起,称呼向辰为小许老师。 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笑道:“我们可不敢编排小许老师,这不是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看着感情好嘛。” 花妮儿一张脸红透了,旁边一个闷头洗衣服的姑娘突然插话道:“咱村里姑娘小子谁不是一起长大的,要真说感情好,花妮儿和石头才是感情好,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了,何必攀扯人家小许老师。” 花妮儿被说得脸色一白,开始打趣她的那个姑娘跟她关系其实挺好,闻言瞪了那姑娘一眼,恨恨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姑娘手上的动作一僵,扭头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你了吗?你着什么急啊?!” “你……” “哎,别吵架啊!”年纪大一些的婶子连忙拦住差点打起来的两人:“多大点儿事儿啊,小姑娘就是脸皮子薄,婶子跟你们说,就小许老师那人品相貌,咱村里哪家的姑娘心里头不念着。” “可不是。”一个婶子附和道:“不光咱村里的,上回上林村那个谁到咱村里来,说是送弟弟上学,巴巴地望着咱小许老师不想走,那心思,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还有公社那个,什么老师,长得还挺好看,听说是县城里的呢,还说要调咱小许老师走,真是,我恨不得给她撵出去。” “别说小姑娘了,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也惦记啊!咱小许老师,那就跟怎么说来着,上回我家小子说了一句,好像是鸡群里头的啥来着……” “鹤立鸡群!”一个小姑娘插话道。 这几年大河村教育发展的有模有样,七年间,从最初的两间土胚房,发展到一个完整的学校,在校学生八百多人,老师十多人。 毕业于大河村村小的学生中,目前初中学历有八十多人,高中生学历有十三人。村小的第一批学生,升入初中的比例高达惊人的百分之七十,向辰和许恒洲手上所带的快班三十多个学生,更是以百分之百的比例考上初中。 不光如此,这个班的学生用三年时间学完了五年的课程,提前跳级进入初中,震惊了整个县城。向辰和许恒洲也由此声名远扬,大河村村小更是成了名校,不光有附近村子的孩子来报名,公社里也有不少。 大河村成了远近闻名的教育大村,陈有山恨不得把他们兄弟俩供起来,关于学校方面的事,更是全权委托给许恒洲。只要他们能带出成绩,说啥是啥。 也因此,大河村愈发重视教育,孩子不管大小男女,大都送进学校读几年书,好歹不能做个睁眼瞎。耳濡目染之下,大家伙都能说几句文化词。 “可不是,鹤立鸡群!”婶子大声赞同,觉得这个词儿说得真好,特别贴切,要不怎么说是文化人说的呢,她们这些大老粗,就说不出来这样的。 “咱村里,不,十里八乡,再找不出小许老师这样的。”一个婶子感叹道。 “谁说的,不是还有个许校长嘛!” 话音一落,热闹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瞬,聊天的女人们互相看了几眼,一个婶子才讪讪开口:“许校长,那不能一起比较,看着就不是一路的。” 一个外向些的小媳妇也压低声音道:“也是,要说吧,小许老师和许校长两兄弟,都是难得的好相貌,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看见许校长,腿肚子就发软,恨不得躲着他走,谁敢想着他呀!哪像小许老师,和和气气的,看着我心里头就欢喜。” 其他人都点头觉得有理,一个村里生活了这么些年,直接的间接的都跟许家兄弟打过交道。许校长说起来也没摆过什么架子,跟人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可是就是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随意放肆。 花妮儿更是拼命点头,她跟许恒洲打交道还多些,她小时候去向辰家里吃过饭,后来村里教育发展起来了,大部分孩子都去上学了,她也去了学校。 可惜她没什么天分,学习成绩不好,向辰就经常给她补课,每次去向辰家里,她都特别害怕见到他哥哥。明明许校长也没做什么,她就是心理发慌,比见到村长还害怕。 “也有敢想的。”一个小媳妇突然道:“上次那个杨知青,不是还给人许校长写什么信嘛。” 她说着就笑起来了,旁边的其他人跟着笑,实在是这件事那个杨知青丢脸丢大了。 许恒洲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他来到大河村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毕竟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虽然家里头单薄了些,但是人家有能力,唯一的弟弟也不是个拖油瓶,动心的人可多了。 最初还有媒婆上门想牵线,本村的外村的都有,当初还有个什么公社干部家的闺女看上他了,要死要活要嫁给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后来都没了消息。 他也摆明了态度,暂时不想这个事儿。 大家伙都以为,他还想着回城呢,毕竟很多知青不愿意跟当地人结婚,就是还打着回城的心思。 可是后来,他们名声传出去了,县里头的学校想要他们,户口也能迁过去,这两人竟然都没同意。大河村人感激他们,对他们愈发敬重,但是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时间久了,也没谁会没眼色的往上撞了,人家不乐意还能强逼着不成?惹毛了这兄弟俩,包袱一卷进城去,谁拦得住?! 结果安静了几年,就出了个笑话。这些年不断有知青被分配过来,知青点都扩建过一回,半年前又来了一批新知青,新来的知青里头,有个姓杨的女知青。 当初他们来得时候,许恒洲正好去县里办事,顺便就给他们接回来了。就这一回接触,他甚至没跟杨知青说过几句话,不知道怎么就被看上了。 杨知青来到村里,就跟人打听许恒洲的事儿,自然也知道了他没老婆没恋人,完全不想谈这个问题。 但是杨知青就觉得,许恒洲不是不想谈,是周围没人配得上他,他在等一个配得上他姑娘出现。 没错,她就是那个姑娘。 于是杨知青就给大河村的老乡们表演了一番城里姑娘是怎么追男人的,先是不断在村小徘徊,试图偶遇许恒洲。 可惜每回许恒洲都是跟向辰一起走的,有时候身边还跟着林嘉言蒋淼等人,杨知青连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她明示暗示,要许恒洲跟她单独聊聊,或者让向辰避开,结果不管是许恒洲还是向辰,都跟木头一样,向辰一动不动地戳在他哥身边,脸上恨不得写几个字:“不走不走就不走,你奈我何!” 许恒洲更狠,特别不耐烦地问人家姑娘,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一直挤来挤去的,都快成斗鸡眼了。 杨知青多委屈啊!用尽了全部力气控制自己,才没当场哭出来。但是杨知青这姑娘特别有韧性,被打击了也不曾放弃,回去就换了个法子,她给许恒洲写信。 写信,这个可不得了了,革命同志的感情就是要这么建立才有保障,杨知青就是在信中跟许恒洲表达了希望建立革命友情的意思。 当然,这种交友信,商业胡吹是必须的,不光要把许恒洲吹一波,自己也得吹一波,为了凸显自己的优秀,杨知青还拿其他姑娘做了个比较,语气中不乏对她们的看不起。 可惜杨知青运道不好,送信也不查查清楚,把信给放错办公桌了,还被那个桌子上的老师不小心给夹在了学生的一堆作业本里。 学生拿到这封信,也觉得奇怪的很,小孩子太皮,好奇心旺盛,直接就把信打开了。结结巴巴念给同学们听,遇见不认识的字,一堆学生围在一起认。 杨知青一信成名。 这次打击太大了,杨知青这么要面子的姑娘丢了面子,好久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她贬低的既有其他女知青,也有村里的年轻姑娘,所以大家都对她有怨言,乐得看她笑话。 这次之后,杨知青又堵了许恒洲一回,壮着胆子问他,怎么看她写得那封信。 许恒洲一脸茫然:“什么信?” 杨知青嘤嘤嘤跑走了,之后再没往许恒洲面前凑过。 此时杨知青被提起,洗衣服的一群女人们都笑起来了,谁愿意被人看不起?她们好好的又没得罪过那个杨知青,就被拉出来踩这衬托她自己,大家都她不顺眼,就乐意笑话她。 “对了,不是还有个齐知青,看上咱们小许老师了嘛。”一个小媳妇突然道:“你们说这些女知青,咋一个个都不知羞的。” “你这话说得。”一个婶子厚道些,皱眉劝道:“心里头想着小许老师的又不是她一个,她又没做啥坏事。” 她们讨厌杨知青,是因为她先拉踩村里的姑娘,这个齐知青,人家安安分分,暗恋也不犯罪。 小媳妇被说了,不满地甩了甩棒槌,其实她们都结婚了,跟向辰怎么都不可能,但是吧,要是向辰真找了个女知青,她们心里就非常不得劲。 “哎哎,那个是不是齐知青?”一个姑娘压低声音惊呼。 其他人立刻顺着她指得方向看过去,小伙子们游泳那块,河岸边站了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她一张白生生的脸上泛着好看的红晕,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见了心上人羞的。 “找小许老师的吧。” “怎么站那儿啊,那么多没穿衣服的后生,真是不知羞!” “还招手呢,她想干啥呀。” 几个姑娘带着醋意酸道,一人一句说个不停,把那个齐知青从头到脚批了一遍。 花妮儿怔怔地看着那边,突然想起她娘的话:“妮儿,你也大了,以后要多注意些。等再过两年,娘在村里给你寻摸个好后生,以后在娘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人欺负你。” 花妮儿知道她娘想说什么,娘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才跟她说了这些话。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她从不敢想有什么以后,她只是把他放在心里,偷偷想一想。 “花妮儿,你衣服!” 花妮儿恍然回神,这才发现手上正在洗的一件上衣顺着水流已经飘远了。 花妮儿连忙踢掉鞋子,涉水去捞衣服。可惜她行动的有些晚,衣服已经水流飘去下游了。 倒是不怕衣服丢了,下面还有不少孩子在玩水捞小河鲜,只是被那群皮猴子捡着了,少不了一场戏弄。 果然,花妮儿紧赶慢赶,眼看着要追上了,粉白色带着小碎花的上衣被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孩一把捞了过去。 “哟,捡到一件花衣裳哟!” 男孩扬起衣服挥舞了两下,在花妮儿伸手去抢的时候,笑嘻嘻地抛给了不远处的小伙伴。 “还给我!”花妮儿急道。 “来呀来呀,你来抢呀!”皮猴一样的男孩总算找到点乐趣,要是个年纪大婶子,一定拎过来揍一顿屁股了,只有花妮儿这样的年轻小姑娘,才会被他们戏弄。 碎花上衣在上空来回飞舞,花妮儿急得满头汗,在几个男孩之间来回跑动,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衣服。 一不留神,花妮儿踩上一块长了青苔的石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河滩里。 好在一只手臂伸出来,扶住了她:“小心。” 花妮儿抚了抚心跳过快的胸口,舒了口气,如果真摔在河滩里了,一定会全身湿透。夏天的衣服轻薄,打湿之后会粘在身上,对于身体初初发育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堪。 “谢……”花妮儿的道谢声憋在了喉咙里,刚刚恢复平稳的心跳又加快了,如擂鼓般响在耳边,窘得她想伸手捂一捂,生怕身边这人听见了。 向辰立在她身旁,见她看过去就弯着眼睛笑起来,他刚从河里爬出来,上衣还没来得穿,只穿了一条短裤,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他今年已经十八了,少年身姿初长成,挺拔如一棵小松。抽条期的少年身形看起来并不健硕,甚至还有些单薄,腰肢劲瘦,四肢修长,手臂和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充满了勃勃生机。 夏日透亮的阳光洒在向辰身上,沾了水的皮肤好像都在闪闪发光,他本就爱笑,阳光下的笑容,几乎让花妮儿看呆了去。 “谢谢……”花妮儿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把憋在喉咙里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向辰洒然一笑:“跟我有什么好谢的。” 他的声音也变了许多,小时候太过软绵,过了变声期,嗓音清亮许多,但底子在那里,仍带着点儿奶音,不明显,但是听起来很特别,像是有只小刷子在耳朵上刷了两下。 他自己嫌声音不够男子汉气概,应该像他哥那样,低沉磁性,穿越前网上的小姑娘们形容这种声音,就是耳朵会怀孕! 向辰的怨念别人并不知晓,很多小姑娘还挺喜欢他的声音的,最起码花妮儿脸上的红色好像又更深了一些。 “站稳了。”向辰松开花妮儿的胳膊,冲几个皮猴子走去。 那几个小孩早在向辰过来的时候,就挤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不敢再闹了,虽然他们不是向辰班上的学生,但是都认识向辰,对他又敬又畏,一点儿不敢在他面前胡闹。 “拿过来。”向辰伸手,一个小孩被小伙伴推出去,踉跄两下在向辰面前站稳,抖着手把花妮儿的衣服递给他。 向辰板着脸瞪他们一眼,颇有威严地训斥道:“逗弄人好玩吗?这么调皮,是不是作业太少了?” 几个小孩吓得眼泪差点飙出来,好不容易放假了,怎么能加作业! “呜,小许老师,我们错了……”一个胆小的已经吓哭了,抽噎着跟向辰求饶:“老师你求你不要给我们加作业……” 向辰看他哭得凄惨,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缓和了神色道:“知道错了就好,来跟花妮儿道歉,她原谅你们了就不加作业。” 几个小男孩一窝蜂地跑到花妮儿面前,抢着跟花妮儿道歉,眼巴巴看着她,生怕她不愿意原谅他们。 花妮儿脸还红着,她自己都觉得烫得慌,头都不敢抬,匆匆说了一句:“没关系。” 几个小孩又看向向辰,见他点头了,才推着挤着跑开了。 “给。”向辰把衣服递给花妮儿。 花妮儿伸手接过,依旧低头不敢看他,向辰眨眨眼,有些茫然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 没问题啊,都这么穿的,他穿得还算严实的,河里还有光着的呢。 最后他只能归结于小姑娘太害羞了,不过想想他光着上身站人面前确实不太好,挠了挠头跟花妮儿道别:“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洗。” 花妮儿低着头“嗯”了一声,向辰便退后几步,从另一边浅滩上岸了。 刚上岸便被人堵了个正着,新来的齐知青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粉面含俏的站在向辰面前,看着还挺招人疼的。 可惜向辰跟他哥学出一副铁石心肠,对着人家俏生生羞答答的小姑娘也没个好脸色,甚至还不如对着花妮儿的时候。好歹花妮儿是他的童年玩伴,这姑娘却尽给他找麻烦。 向辰可还记得,上回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招惹到他哥了,他哥不好跟人家一个小姑娘计较,逮着他出气,给他吃了三天的炒苦瓜,差点把向辰自己吃成个苦瓜。 “齐同志,你有什么事吗?”向辰捡起自己的衣服,顾不得身体还带着水迹,直接穿上,边扣扣子边往回走,不想跟齐知青留在这里闲聊的态度表达的很明显。 齐知青好像没感觉到他的拒绝,笑吟吟地跟在向辰身旁,跟着他往回走:“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想跟小许老师借几本书看。” 第127章 没收到 向辰头疼得厉害,这姑娘人长得挺好看的,脾气也好,知青里村里喜欢她的小伙子简直不要太多,怎么就眼瘸看上他了。 这河里头还泡着好几个呢,他们两个站在这里说话,背后灼灼的目光都快把向辰给射穿了。 其实早先,村里头小姑娘嫁人小伙子娶媳妇,都不会考虑知青,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回城了。就算看对眼了,家里长辈也不会同意。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最早一批知青都已经来了十来年,也没见有能回去的,不光知青们很多死了心,村里人也都觉得大概是回不去了。 所以再有知青跟村里年轻人看对眼的,长辈们也不拦了,虽然知青们没个父母亲戚什么的帮扶,但人家有文化,还能给家里的小孩补补课什么的。现在村子里越来越重视教育,家里有个文化人,可是个好事。 从五年前第一例知青和村里年轻人结婚开始,陆陆续续又有了很多例,大河村的知青里头,有一半以上都村里人结婚生子了。 当然也有知青内部消化的,林嘉言和蒋淼就不用说了,这两个情投意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就决定在一起了,现在孩子都快五岁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身边也没个长辈,好在蒋淼还有个弟弟在身边,蒋磊背地里还哭过一回,威胁林嘉言说,如果他敢对不起他姐,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林嘉言自然是指天发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这个一心想揍他小舅子看看,这里头装得可全是他姐。 那年冬天向辰和许恒洲去西北,蒋老得知这个消息,脸黑了好几天,之后双方通信,对林嘉言也没个好声气。直到他们的孩子出生,情况才算缓解。 除了蒋淼和林嘉言,知青里还有好几对成了好事。其他的关系不怎么亲近倒是不必多说,让人想不到的是,高扬和曲薇在一起了。 曲薇当年分在了河对岸的三队,她长得好看,性子要强又内敛,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她政治背景不够纯洁,一直遭人欺负排挤,在三队过得十分艰难。 后来因为大河村村小名气愈盛,河对岸的许多人家都动了心,鼓动了好几回,要求重新修桥。 陈有山拿乔拒绝了几次,陈国民三请四请,说了不知道多少好话,他才勉强同意。其实修桥这个事势在必行,总的来说修一座好桥对他们靠山这边的村民好处更大,所以陈有山也只是故意气气陈国民,最终总会同意的。 修桥是个累活,这时候又没有各种机械可以给人用,从奠桥基开始,全部要靠人力。图一个久远,这次修桥没用木头,直接砌石桥。 一整个村子都动了起来,年轻力壮的汉子就去做最累最重的活计,当然也能拿最高的工分。这几年大河村风调雨顺粮食丰收,都能吃饱饭,不差这些工分。 高扬就是在采石场跟曲薇熟悉起来的,采石场里采石头背石头都是重活,高扬是自己力气大,主动报名去的,曲薇却是被人刁难,分到这个活计。 她一个年轻姑娘,身体单薄气力弱小,一块石头背上,整个人都弯成了个弧形。 高扬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遇见了顺手帮了一把,曲薇性格也算硬气,受了高扬的好,转头就把自己分到的粮食给他送了一部分。 高扬自然不肯收,他不收,曲薇坚持要给,一来二去,这两个就熟悉了。高扬也知道了曲薇的处境,为她出过头,也吃过亏,最后稀里糊涂就赢得了美人心,嫉妒死一群觊觎曲薇美貌的汉子。 高扬跟曲薇结婚后,让他们夫妻俩再分居两地就太不人道了,高扬求了许恒洲,许恒洲又去跟陈有山说了一下,陈有山就想办法把曲薇要了过来,让他们夫妻团聚了。 从这两对起,带起一股风气,知青里坚持单身的更少了,不是跟村里人结了亲,就是知青之间建立起革命友情。 有些知青虽然没结婚,但是心中蠢蠢欲动,比如贾文星,这位同志有些好高骛远,一心盯着袁薇同志不放。可惜袁薇虽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但是现在也是村小的骨干教师了,他是远远配不上人家的。 另外还有一些知青是坚持不处对象,比如袁薇,比如许恒洲,比如向辰……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许恒洲一身气势,放平态度还好,真摆出冷脸,足以吓退一般追求者。 向辰却不行,他脾气好,爱笑,笑容开朗又阳光,气质也是偏柔和的,盯上他的姑娘从不会被他吓到。 这会儿就是这样,向辰学着他哥的模样摆出一副冷脸,齐知青就像没看见一样,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跟他搭话。 向辰闷头赶路,齐知青的话就“嗯嗯啊啊”敷衍得回答,这姑娘却毫不气馁,一个个话题换着来,势要找到向辰感兴趣的。 心里烦着,向辰步子就加快了,他现在可不是小短腿了,一双腿又直又长,步子跨起来,一步能抵别人一步半,齐知青这样的小姑娘更不济,非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小许老师,你等等我。”齐知青又要说话又要赶路,一会儿就喘不上气了,只能要求向辰慢些。 向辰才不想等她,脚步没停,直接挥了挥手道:“齐知青,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齐知青一下子着急了,发狠地跑起来,直接跑到向辰身后一把拉着他的胳膊。 向辰一个激灵,胳膊一甩差点把齐知青给掀个跟头。 齐知青站稳后,向辰连忙道歉,他虽然烦这姑娘的,但没想伤害她。 齐知青喘匀了气,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见向辰还是一脸不耐烦想走的样子,咬咬牙,低声道:“小许老师,我能单独给你说两句话吗?” 向辰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他们俩停在路上,不远处就是村小,因为放暑假了,学校里并没有人。倒是有村人路过,但人家离得远着呢,怎么就不是单独说话了。 他脸上的表情太好懂,齐知青有点心塞,觉得他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不过这样也好,说明没喜欢过其他人,这样单纯的男孩子,在一起以后才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更何况,他长得这么好看…… 齐知青兀自发了会儿痴,向辰不想跟她纠缠,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说我走了。” 齐知青连忙道:“我们……我们去个僻静点儿的地方说好不好?” 向辰突然警觉,这姑娘该不是要跟他告白吧!不行,太可怕了,他肯定不会答应的,要是拒绝了,这姑娘哭起来怎么办?让人撞见了,还以为他欺负她呢。 向辰更不想跟她继续说话了,他扭身要走,齐知青急了,搅了搅手指,红着脸道:“小许老师等等,我就想问一下,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一道雷当空劈下,落在向辰头上,把他整个人都定住了,他耳边回响着齐知青的话,觉得自己可能要倒霉了。 当初他哥被杨知青告白,也是有一封信,那个信后来没到他哥手里,杨知青成了个笑话。但是许恒洲作为当事人之一,别人笑杨知青的时候不免会提起他,弄得他也很尴尬。 向辰跟他拌嘴的时候,也拿这件事笑过他,被他哥摁在床上对着痒痒肉一顿好揉,欺负得向辰笑到哭出来。 可是现在,他也有告白信了! 而且他还没收到! 那信不会也寄丢了吧,向辰整个人都不好了,还能不能行了,女知青们表白,不能换个方法吗?人家杨知青都趟雷了,还要用这个法子,用就用吧,不至于连丢信都跟着一起学吧。 这届女知青不行!向辰痛心疾首地想。他就知道,遇见这个齐知青准没好事。 齐知青还巴巴地等着向辰回话,久久不见他说话,心里竟然有了点儿期盼,难道他是在害羞?! “向、向辰同志。”齐知青也不叫小许老师了,结结巴巴地叫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你是认同我信里说的了吗?” 向辰面色纠结:“抱歉,我没收到什么信,你是不是把信给……弄丢了?” 要是真像上回那样,固然他会有些尴尬,但是最难堪的却是齐知青。 “丢、丢了?”齐知青面露惊讶,不可思议道:“不可能,我就夹在你上次借我的那本书里,我还给你的时候,还特意跟你说过,我做了笔记,想让你看看。” 有了杨知青这个前车之鉴,齐知青当然不可能把信放在办公室里,这种公众场合,出意外的可能性太大了。像她这样做就保险多了,最起码能保证直接把信递到了向辰手上。 “那本……数学习题集?”向辰也想起来了,当初齐知青跟他借书,他不太想借的,齐知青摆明了目标在他身上,借书恐怕只是个借口。 可惜他当时手上拿了不少书,还刚刚借给林嘉言一本,再强硬拒绝齐知青,搞得他区被对待,对人家有意见似得,所以他只好捏着鼻子给了齐知青一本。 结果齐知青还书的时候,竟然来了一句,她在书上做了笔记。 这就很过分了,这时候书是很珍贵的财产,别人借了向辰的书,从来都是轻拿轻放,把重要的知识自己拿纸抄下来。书经过好几手,还能保持六七成新,如果不是留下来翻页的痕迹,其他地方看来,跟新书一样好。 结果齐知青直接动笔在他书上做笔记了。哪怕她写得特别好,这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动手的行为也让向辰有些不开心。 其实人齐知青真不是那样的人,她想得是,她说她做了笔记,不管向辰是好奇还是生气,总归要翻开书看一眼,一定能发现她夹在书里的信。这样也能防止向辰再把书借给别人,导致信被别人发现。 她想得很好,结果向辰并没按照她的思路来,或者说,她差点就成功了,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齐知青把书给向辰后就走了,并没有见到围观了全程的许恒洲站了出来,他从向辰手上抽走那本书,又漫不经心地问起齐知青说了什么。 向辰立刻告状,跟小孩找到靠山一样,对他哥谴责了齐知青的行为。 许恒洲一边翻书一边听向辰说话,向辰气头上愤愤不平,没注意许恒洲翻书的手突然顿住,眸色转深,之后手指一抹,借着竖起来的书页遮挡,把一封信收进了空间里。 第128章 守财龙 “哥,她写了什么?写得多吗?”向辰说完,又探头去看许恒洲手上的书。 许恒洲当着他的面把书翻了一遍:“没找到,她骗你的。” 向辰莫名其妙:“她骗我做什么?说这种话谎话有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许恒洲把书扔给他,“人又不是我招来的。” 向辰超委屈,他也不想这样好吧,长得帅讨人喜欢难道是他的错吗?! 有没有错当然不是向辰说了算的,这件事之后,向辰被逼着吃了几天苦瓜,他询问原因,许恒洲冷着张脸道:“多吃点儿苦瓜清心败火。” 向辰一脸懵逼,他觉得他没火可败,倒是他哥该多吃点儿。 想起苦瓜的味道,向辰整张脸都不自然地扭曲了,齐知青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到底收没收到她的信啊,而且怎么这个表情,一副吃了毒药的样子,她也没写什么奇怪的内容…… 向辰从痛苦的回忆中醒来,连忙摇头以示清白:“我没收到你的信,那本书我看了,没有你说的笔记,也没有其他东西。” “没有?!”齐知青急了:“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夹在书里的,你是不是借给别人了?” 向辰皱眉道:“没借给别人,那本书还在我家里,我可以拿给你看。” 齐知青脸上显出几分急色,向辰没收到信不怕,但是如果信落到别人手上那就糟了。她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她在信里没写什么过分的内容,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会落到杨知青那个下场。 向辰见她信了,不想再多说什么,扭身想走,齐知青再一次拦住他,向辰无奈道:“你还有什么事,一次说了吧,我真的要回家了。” 齐知青用手指绞着衣服角来回绕,既然信丢了,不如……不如就当面说了算了。 她低着头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向、向辰同志,我想跟、跟你说,你愿意……” “向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齐知青的话,许恒洲从村小的方向走过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向辰莫名觉得他哥现在心情好像不太好。 “齐知青也在?!”许恒洲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敷衍的笑容:“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我看你们在这站了半天了。” 齐知青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脖子上,含忧似怨地看了向辰一眼,看得许恒洲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向辰莫名打了个寒噤,完全没接收到齐知青的眼波,连忙跟许恒洲解释:“上次齐知青跟我借了本书,我们在说那本书呢,就是数学题集。” 向辰不想让他哥知道齐知青给他写了信,他对许恒洲挤了挤眼,暗示他们说得是在书上写笔记的事。 许恒洲脸上的笑彻底没了,一张脸冷冰冰的,眼神里似乎含着冰渣子。 他没想到,他都把信藏起来了,向辰根本没有给出答复,这个齐知青竟然还敢找上来。 还有向辰,他也不乖,跟他说了让他离这个齐知青远一点儿,他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背着他跟她说这么久的话。 如果他没来,没有打断齐知青的话,下一步是不是该告白了?那向辰呢,他会说什么?会答应吗? 向辰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白得跟纸一样,弯的好像也不是很彻底,万一就被那个齐知青几句花言巧语打动了,是不是就跟她走了? 然后呢?他们会结婚,重新组建一个新家庭,向辰会搬出去跟那个女人一起住,他这个哥哥反而成了多余的。 许恒洲被自己的脑补气得心口疼,明明他们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从向辰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手把手把他带大,给他吃给他穿,照顾他爱护他,把他养得这么好。 结果自家孩子养大了,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想要摘桃子,他自己都没舍得啃一口,这群人却恨不得把向辰整个吞了。 许恒洲只觉得一股心火从胸口升起,由内而外快把他的理智给焚烧得一干二净。 “哥,哥?你怎么了?”向辰拉了拉许恒洲的手,怯怯问。他哥看着齐知青的眼神太可怕了,那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许恒洲闭了闭眼,努力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他现在就跟一头宝物遭到觊觎的巨龙一般,恨不得把齐知青这个妄想偷他宝贝的“小偷”一巴掌拍死。 “那、那什么,小许老师,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齐知青连招呼都没敢跟许恒洲打一个,匆匆说了一句,拔腿就跑了。 向辰没管跑走的齐知青,他担忧地看着许恒洲:“哥,你还好吗?你脸色好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他伸手去摸许恒洲的额头,微热还带着点儿湿气的手掌贴上许恒洲的额头,“好像不热……哥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向辰说着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被许恒洲一把抓住。 “哥?” 许恒洲抓着向辰的手没放,看都不眨的盯着向辰,眸色暗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向辰被许恒洲不自觉加大的力度捏疼了,他忍不住拧了拧眉:“哥你轻点儿,我手疼。” 许恒洲条件反射松开手,向辰的手上确实被捏出几个指印,等血液流动起来就会消失不见,他自己揉了揉,没当回事。 许恒洲手指抽动了一下,突然转身往家里走。 向辰连忙追上去:“哥你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真是风水轮流转,刚还是别人求他走慢些,现在就轮到他求别人了。 …… “小许老师,你的信!” “谢谢了。”向辰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一看到信封上的地址,顿时脸上一喜。 等不及进屋,向辰边走边撕开信封,信封摸着就很厚,打开之后,向辰从里面抽出好几张纸,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人写的。 向辰先看最上面的,是宋文彬的信,他在信里说了农场最近的情况,又传达了农场里其他人对他和许恒洲的挂念。 这些年农场发展得很不错,向辰和许恒洲几乎每年冬天都会去待一段时间,跟李老等人关系处得越发亲厚,都已经把他们当自家晚辈看待。 因为许恒洲当初的提议,农场里开始养羊,后来又养了鸡鸭,发展畜牧业比在那贫瘠的土地上种地舒服多了,收获也更多。 西北本来就适合发展畜牧业,现在别的人家过得穷困,是养殖数量方面有很大限制,但是他们农场就没这个顾虑了。他们是替国家养的羊,种羊都是上头分配的,繁殖的小羊羔也不用担心因为超过数量不得不卖出去或者杀掉。 他们养了羊,除了每年上交的一部分,其他部分都悄悄截留下来。农场里的人,老孙头已经去世了,他年纪到了,梦里走的,没受什么罪。 老郑在向辰他们去的第一年年后就调走了,他早就想找个好地方待着,不想在那个小破农场吃苦受罪了,好不容易找了关系,也没跟宋文彬和老孙头说一声,麻溜地收拾包袱走了。 好在宋文彬也没跟他说农场要改行的事,他打通了上头的关节,种羊没到,谁都没敢说,就怕出了意外让大家失望。 结果羊还没来,老郑先溜了,溜了也好,老孙头年老眼花精力不济,他们做什么都方便。后来老孙头走了,农场里留下的全是自己人,而且因为他们这个破农场名声在外,基本没人愿意过来,剩下的十个人安安稳稳过了这么些年。 好吃好喝养着,有肉有蛋,偶尔炖只鸡杀只羊,还能攒下肉来给向辰他们寄来,那边的小日子过得还挺美的。 加上又有魏医生这个圣手看着,一个个不但没瘦,反而都养得健健康康,邓历的大肚子差点都回来了。 怕被来检查的人看出端倪来,李老逼着他锻炼,把训小兵那一套拿出来训他,弄得邓历苦不堪言。但是在饿肚子减肥和锻炼减肥之间,邓历果断选了锻炼。 对了,说起魏医生,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件事。 那是向辰去西北的第二年冬天,他跟覃老师聊天的时候,无意间提起魏医生。因为以前没见识过他的厉害,只见他给覃老师治过一次发烧,还因为没药差点没治好,所以并不知道魏医生的本事,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 其实是覃老师底子太弱了,遭了一年的罪,身体被拖垮了,发烧只是个表象,如果没有魏医生,覃老师可能都等不到向辰他们来。结果那次听覃老师提起,向辰才知道,原来魏医生是真正的医科圣手,曾经给领导人看过病的,牛到没朋友。 向辰先是惊叹,继而很快想到一个人,陈小草。 陈小草当初因为不负责任的父母,发烧烧坏了耳朵,听力严重受损,除非在她耳边大吼,否则根本听不清别人说什么。 这个小姑娘非常可怜,生在那样的家庭已经很惨了,还遭遇这样的不幸。她的耳疾也是陈小花的心病,这么些年来一直想攒钱给她找医生看病。 向辰想到就去做,忍着对魏医生的畏惧,跑到他面前复述了一番陈小草的情况,问他这样的能不能治。 魏医生看着不好说话,但是十分有医德,冷着张脸听向辰结结巴巴说完情况,甚至把小姑娘家里的事都絮叨了一遍,就怕他不给治。 听完之后,魏医生沉吟片刻,对向辰说:“你说得这种情况我遇见过,也治好过,但是个人情况不同,没看到患者我不敢说一定能治,最好让那个小姑娘来见我一面。” 第129章 信中事 向辰听了魏医生的话,顿时萎靡,就陈国良那对偏心眼的夫妻,怎么会愿意带陈小草到西北来求医。就算他们愿意来,向辰也不敢说,他大伯还在这边呢,当初害他大伯,蔡珍可没少出力。 陈小花肯定是愿意带妹妹看病的,但是她也才十四岁,开不出介绍信,就算魏医生不收诊金,她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未成年的小姑娘带着个听力有问题的小妹妹,想千里迢迢赶去西北也不可能。 向辰也想过让陈小草跟他们一起,但是最后还是否决了,魏医生的意思是,陈小草的病就算能治,也是一个长期工程,他和许恒洲不可能一直待在西北等陈小草治好病。 但是知道陈小草的病有治愈的希望,总归是个好消息。向辰回去之后,给赵奶奶家送了封信,托她转交给陈小花。 信里向辰说了魏医生的情况,也说了魏医生的判断,虽然现在不能治,也能安安陈小花的心。 陈小花果然非常开心,再三感谢向辰。 那是向辰下乡后的第三年,陈小花早在蔡珍还没被开除之前就被逼辍学,好在她读到初中,之后也一直没停止学习。 陈国良家的宝贝儿子陈有财已经八岁了,蔡珍失去了工作,他们没资格再住在机械厂的家属楼里,搬进了铸铁厂分配的老院子里的一间房。 陈小花的大姐陈芬出嫁了,基本跟娘家断了联系。二姐陈芳在铸铁厂当临时工,熬了许多年,终于成了学徒,能拿更高的工资,但是再多的钱也没到过她手里。才二十的陈芳,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大十来岁。 陈小花辍学后,也被逼着去当临时工,她想学她大姐,考个远点儿的工厂,从此不再跟家里联系。 可是小草还在,而且因为陈芬的前车之鉴,蔡珍不允许她报别处的工厂,甚至因为自己被开除觉得丢脸,连机械厂都不许她报,只准报铸铁厂。 幸好陈小花文化知识学得不错,考试考得好,才没落得跟她二姐一个下场。最后进了车间,从学徒工做起。 她比陈芳看得明白,知道钱到了父母就拿不回来了,她还要给妹妹看病,不能一点儿钱都没有。 陈小花撕破脸皮跟蔡珍闹了一场,终于保下自己一部分工资,就这样慢慢攒了一笔钱,就等着以后有机会了给陈小草看病。 皇天不负有心人,向辰给她带来一个这么好的消息,陈小花这么多年来的心结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距离远不怕,只要能治,她一定会带着妹妹去治病! 两年前,由于政策问题,陈家必须送一个孩子下乡。 已经二十四岁的陈芳还没有出嫁。她的年纪在现在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是老姑娘了。 不是她不想嫁,而是蔡珍不愿意她嫁,那一家三口如同趴在她身上的吸血蚂蟥一样,吸着她的血养肥了自己,不把她的血吸干不会罢休。 蔡珍想送陈小草下乡,因为她听不见,考不了工厂,找不到工作,每天在家做着繁重的家务活,被陈有财肆意踢打辱骂,还要被嫌弃吃白饭的。 一直防备着蔡珍的陈小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陈小花当机立断,带着妹妹跑路了。 她甚至没有报下乡知青,直接跟着西部团建走了,那时候国家为了开发西北部地区,专门派了工程队建设队等队伍去西北支援建设。他们的工作比较辛苦,需要非常强烈的奉献精神。 陈小花义务反顾地跟着走了,那是国家的队伍,蔡珍想拦都不敢。自从她失去工作,原本的自信跟着垮了,除了在自家几个女儿面前作威作福,对着家属院的其他有工作的女人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总觉得人家在嘲笑她。 陈小花跟着队伍走了很多地方,也吃了很多苦,陈小草在队伍里做帮厨,她尽量少吃少喝,生怕给姐姐添麻烦。 半年后,陈小花所在的队伍路过农场附近,她求了队伍里的领头人,借口有亲戚在这边工作,带着陈小草去见了魏医生。 有向辰在中间居中介绍,宋文彬对她们姐妹也还算熟悉,两个小姑娘顺利的进了农场。 魏医生给陈小草检查过之后,告诉陈小花,她妹妹的耳朵能治,但是因为拖得时间太久,可能恢复不到正常人的听力,但是也会比现在好,平常听人说话只要声音不是太小,应该都能听清。 陈小花喜极而泣,这对她已经是个很大的安慰了,只要陈小草能正常生活,听力弱一点没关系,最怕的是她现在这样,基本没办法跟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她多怕哪天她没注意,妹妹就会因为听不见声音出事。 治疗是个长期过程,陈小草留在了农场治病,陈小花把自己几年工作攒下的钱全给了魏医生,魏医生不肯收,她差点跪下来给魏医生磕头。 陈小花没有留在农场,她跟着建设队继续走,到了城市里,就给农场里写信,给向辰写信。 历时半年,陈小草的听力终于有了明显进步,从最初必须在她耳边大吼大叫才能听到一点声音,到现在隔着五六米正常声音说话,她能听得清清楚楚。 之后又经过两个月的巩固治疗,陈小草的耳朵算是治愈了,再多魏医生也无能为力。 陈小花得到这个消息,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这么些年,再苦再难她都没有哭过,她总想着,她要是哭了,妹妹该怎么办? 姐妹再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后,陈小花的队伍走得太远了,她一个人回不来,一直等到队伍往回走,才借机匆匆赶到农场。 两姐妹都对魏医生感激涕零,这次不管谁拉都没用,两个小姑娘在魏医生面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磕得魏医生脸都黑了。 见过妹妹后,陈小花又要出发了,她聪明又好学,在队伍里从不跟其他劳力一样一味的埋头苦干。她一边干一边学,不管懂不懂,能记的都先记下来,有机会了就去问,别人给她冷脸她也不怕,一次次凑上去,只要肯教她知识,说她什么都没关系。 她们跟着一起的有工程队,工程师画图,其他人就按照图纸搞建设。陈小花得了一位建筑师的眼缘,这位先生愿意带着她,教给她一些工程学方面的知识。 陈小花喜欢学这个,她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想要继续干下去。 陈小草很支持姐姐,但她想留在农场,她在农场待了一年,觉得这是她出生以来过过得最好的日子。 她住在宋文彬家隔壁的房子里,一个人有一张床,不用担心睡到半夜被二姐陈芳一脚踹醒。她能吃饱饭,她一个孤身小姑娘,钟萍可怜她,让她跟自家搭伙,有了好吃的也少不了她一口。 在这里,没人会欺负她,除了小平安,她是农场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照顾着她,就连小平安也会“姐姐姐姐”的叫她,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她吃。 不像在家里,她弟弟陈有财从不愿意叫她姐姐,还会抢她的口粮,对她拳打脚踢。 陈小草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她对这一切都心怀感激,她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帮着钟萍做家务,劈柴捡粪挑水做饭,帮李老等人洗衣服,给他们打扫屋子。 不让她干都不行,手上无事,陈小草就会陷入一种惶恐之中,这是她亲娘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在家里,一旦蔡珍看见她闲着,抓起什么东西就会打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种种不堪入耳的恶骂,不似母女,反似仇人。 农场里的人了解到情况之后,个个义愤填膺。她一个才十四五的小姑娘,还没成年呢,大家怎么忍心把这些活都给她干。 覃老师想了个法子,让陈小草跟着小平安一起念书。小平安已经七岁了,这里也没个学校,覃老师只好干起本职工作,给小平安启蒙。 陈小草没读过书,她还小的时候耳朵就烧坏了,正常生活都难,更别说读书认字。能有读书的机会,陈小草非常惊喜,她很努力,就算在劈柴,嘴里都念叨着覃老师教她的知识。 有她带着,连小平安都没以前那么贪玩了,否则被姐姐落下太远,可没面子了。 小平安是所有人的宝贝,农场里就她一个小孩,大家伙儿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都把她当自己家亲孙女亲侄女疼爱。一群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护着,就算钟萍想当个严母都没有机会。 如果赶上过年的时候,那更不得了了,向辰和许恒洲会去西北。小平安还是个小婴儿时就喜欢向辰抱她,长大之后也没有变,跟向辰特别黏糊,只要向辰一去,立刻跟个小尾巴似得跟着他,晚上都恨不得跟他一起睡。谁劝都没用,最后只能许恒洲出手,拎着衣服放回她自己的小床上。 好在大家虽然宠爱小平安,但是从未疏忽过对她的品格养成,小平安性格很好,有点贪玩,但是知事懂礼,特别会撒娇,一拿出全部功力,谁对上都得跪。 第二封信就是小平安写得,她才读了两年书,认识的字不多,信纸厚厚好几张,其实内容并不多。写不出来的字,要么用拼音,要么直接画,各种稀奇古怪的简笔画布满了信纸。 向辰边读边猜,小孩子写得信逻辑性很差,联系上下文都没用,全靠向辰自己的想象力和联想能力。 但他读得饶有趣味,信里小平安黏黏糊糊地表达了对小哥哥的思念,因为太想他,连饭都少吃了一碗。 向辰边看边笑,小平安食欲一向不错,农场里现在物资丰富,也缺不了她一口吃的,半年前见面的时候,小家伙吃得脸都圆了。一见到向辰就往他怀里扑,差点把向辰扑个跟头。 钟萍愁得不行,生怕她这么长下去,以后会成个小胖子。 小胖子是不可能的,宋文彬的信中说了,钟萍给小平安限制饭量了,小家伙每次吃饭都要跟她妈斗智斗勇,争取更多的食物。可惜年纪太小,被无情镇压,确实消减了一碗饭的饭量。 所以人家少吃了一碗是真的,但是大概跟向辰没什么关系。 向辰好气又好笑,抱怨了一句“小滑头”,语气却甜蜜蜜的,还带着几分炫耀。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奇怪。”许恒洲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向辰拿着几张纸站在门口看,脸上的笑甜得都快滴糖汁儿了。 向辰得意地把信给许恒洲看:“小平安写的,她说想我了。” 许恒洲接过信纸,扫了两眼,很快看到向辰所说的内容,他心中嗤笑一声,这小东西跟向辰小时候一样,一口甜言蜜语,特别会讨好人。而且还比向辰聪明,小小年纪鬼精鬼精的。 “我们平安真厉害,都能写这么多字了。”向辰是个合格的平安吹,会说话了吹,会走路了吹,连大河村里的村民都知道,小许老师的妹妹有多棒。 许恒洲敷衍得点了点头,眼睛还盯在信上,向辰吹小平安吹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他在看小平安有没有提起他,这小没良心的,吃了他那么多东西,对他也不见跟向辰似得黏糊。 一页看完,翻过一页,向辰连忙把他看完的那页要过来看,许恒洲顺利的在第二页上看见了自己。 他眼睛一亮,凝神看下去,一页纸看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恨不得小平安现在就在他面前,好拎过来打一顿屁股。 第130章 开窍了 第二页信纸上确实提起了许恒洲,但是是跟向辰说的。小平安特意提醒,千万不要让大哥哥看见。 可惜因为她贫乏的表达能力,向辰一页纸看了半天,还没看到第二页的关键内容,就被许恒洲先看见了。 她在信里告诉了她亲爱的小哥哥一个秘密,过年的时候,她发现,大哥哥尿床啦! 许恒洲看到这里脸就已经完全黑了,他以为这个小东西忘记了,没想到在这等着他。 去年年前的时候,上头有个会要开,在那边一个省会城市,离他们农场蛮远。因为有些好处,所以宋文彬就决定去了。 他一个人不安全,许恒洲跟他一起去的,路上还能换着开车。他们回来的时候时间不凑巧,又不想绕路去城市里休息,赶了夜路回农场,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两人匆匆洗漱睡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夜里睡眠不好,懵里懵懂地许恒洲做起了春梦。 第二天向辰早起,看他睡得香,就没叫他,自己轻手轻脚收拾好出去做早饭了。 这头小平安醒了之后,第一件事跑去隔壁找她小哥哥,正好向辰出去了门没锁,她蹬蹬瞪往里间跑,把许恒洲给惊醒了。 许恒洲当时就感觉到了不对,捂着被子坐在床上,黑着一张脸赶小平安出去,小平安机灵得很,她站在床边看了许恒洲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只有尿床的时候,才会待在床上不肯下来!怕她妈妈看见床单上她画的地图。 “再不走我揍你了。”许恒洲威胁道。 小平安略略略对他做了个鬼脸,心中藏着一个大秘密,欢快得跑出去想跟她小哥哥分享。 结果出去就撞上向辰做好了早饭来叫人,一见到自家小可爱,向辰立刻招呼她出去吃饭。 小平安美滋滋吃了一碗小哥哥特意给她做得蒸蛋,就把小秘密抛在脑后了。 过了半年,她终于想起来了,迫不及待地写进信里,想告诉向辰这件事。 她在信里信誓旦旦地说,她看见大哥哥尿床了,床单上画了个地图,跟她尿床的地图一模一样! 许恒洲咬牙切齿:“说谎!”那么厚的棉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小坏蛋能透视不成。 再说了,他也没画地图! “什么说谎?”向辰看完第一页,想问许恒洲要第二页,就见他哥瞪着一张信纸运气,眼里的火都快把信纸烧起来了。许恒洲刷了一下收起信纸,板着张脸道:“这张给我写的,小平安说不能给你看。” 向辰眨眨眼,有些不信:“可是这是寄给我的信。” “寄过来的信不都是我们一起看的吗?收信人写你写我都一样。”许恒洲道。 向辰还是盯着许恒洲手上的信纸不放,许恒洲干脆把信收进空间里,面不改色地说:“要不你写信问问平安,看她怎么说,要是她说能给你看我就给你看好不好?” 他就不信那个小东西知道信到了他手里,还敢让向辰来要,她要是敢,他就不等过年了,现在就请个假去西北,把她的屁股揍开花! 许恒洲都这么说了,由不得向辰不信,他撇了撇嘴,有些小伤心,他难道不是小平安最爱的哥哥了吗? 趁着向辰没注意,许恒洲迅速把剩下的几张信纸扫了一眼,确定没有“非常不符合实际”的编造内容,才给向辰看。 向辰拿着信又仔细看起来,后面没说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跟向辰撒娇,说想吃糖果。 向辰一边心酸一边把这件事记下,准备抽时间给小平安把寄些糖果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平安的那封信让许恒洲想起年前那件糗事,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又做梦了。 跟上一次梦境像又不像,好似他梦见的是同一个人,但是场景不同。前一次惊醒后,许恒洲忙着应付小平安,回过神来,已经想不起梦中人的模样。 不过他也没在意,左右不过一场春梦,可能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对象,没什么追究的必要。 但是这次不同,梦境好像更清晰一些了,梦中人灼热的肌肤紧贴在他身上,给他带来难言的畅快感。 梦境中许恒洲放肆着自己,他心里憋了一股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憋了多久,一旦爆发,便是天翻地覆。 梦中人哭着哀求,微哑靡丽的嗓音似乎有些熟悉,声声入耳,许恒洲不但不愿意停下,反而折腾的更加过分。 梦中人似乎实在受不住了,抽噎了两下,低低叫了一声:“哥……” 许恒洲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脑海中空白一片,呆坐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梦中的一切。 一抹红晕从脸上烧到耳后,许恒洲几乎僵硬地扭过头,去看睡在他身侧的向辰。 向辰已经十八了,村里年纪这么大的男孩子,家长都该张罗着攒钱盖房子,以后好娶媳妇。 许恒洲不缺钱,他们家这几年也重新改了房子,把厨房和杂物间分开,但是却从没想过再盖一间卧室,也从没想过两人应该分开睡。 许恒洲穿越前从没有跟人一起睡的习惯,他婴儿时候睡婴儿床,长大了睡儿童床,再大一点儿干脆连照顾的人都不需要,自己的房间都不允许别人进。 可是穿越以来,除了最初的短短一段时间,他几乎都是和向辰一起睡的。小时候抱着,长大了没那么黏糊了,偶尔向辰撒娇,还是喜欢往他身上靠,许恒洲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向辰睡得很香,静静的夜里,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嘴角挂着一丝笑,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薄毯被他踢到脚边,当睡衣穿的大背心下襟翻起,露出一截腰肢,不似女孩子的柔软纤细,但也是劲瘦的一截,侧睡着腰窝扯出好看的弧度。 许恒洲动了动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摸上那一块露出来的肌肤,最终却停在向辰的衣服上面。 他扯下向辰翻起的衣襟,盖住那块让他想入非非的地方,又把薄毯扯过来,给向辰盖上。 向辰突然动了一下,许恒洲手上的动作一僵,好在他并没有醒,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黑夜里,许恒洲呆坐了许久。 他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要是再不明白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怪异的情绪,莫名其妙的发火是因为什么,那就是真蠢了。 他再一次对向辰动心了。 不,或许比动心还要更深刻一些,穿越前他对向辰,只是有好感,想要跟他发展一段关系,甚至不求结果。 但是穿越后…… 穿越后,他一手养大了向辰,看他哭看他笑,看他一天比一天更好,他本来就符合许恒洲的审美,又经过这一遭,简直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他把向辰划在自己的保护圈里,向辰又是个软和粘人的性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发发小脾气也像撒娇一样。 所以许恒洲从没想过,向辰会离开他这个问题。 可是向辰长大了。 孩子长大了,有人惦记了,许恒洲这才警觉起来,他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是小偷,想偷他家的宝贝。 焦躁不安的情绪持续了许久,许恒洲一直找不到原因,他以为是自己的独占欲作祟,不愿意让自己养大的孩子跟别人更亲近。 但是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他不在乎向辰跟宋文彬亲近,跟小平安亲近,为什么单单对向辰的追求者无比排斥。 这样含有特定因素的独占欲,明明是由另一种感情演变而来。 他喜欢上向辰了。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恋人的那种喜欢,想亲他想抱他,想要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黑夜里,许恒洲突然轻笑出声,笑自己的迟钝,笑自己太傻,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看出来。 好在还不晚。 许恒洲扭头看向身侧,向辰正在酣眠。他喜欢的人,现在还在他身边,向辰没有喜欢上其他人,没有对别人动心,而他自己,还是向辰最重要的存在。 许恒洲伸出手指,在向辰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指尖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弯起眼睛。心态发生变化之后,他再看向辰,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喜欢向辰,光想一想这件事都让他觉得开心。 心里好像煮了一壶蜜水,咕噜噜泛着小泡泡,让许恒洲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他看着向辰,总想碰他一下,哪怕摸摸手也好,要不是怕弄醒向辰,他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眼里噙着笑,怔怔地看了向辰好一会儿,才重新躺下,侧对着向辰,盯着他的侧脸想事情。 他喜欢向辰,那向辰喜欢他吗?不是弟弟对哥哥,而是跟他一样的感情。 许恒洲沉思片刻,无奈得出结论,向辰大概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他拧起眉头,心中的欢喜压下去一些,凝神思索,他和向辰中间,最大的矛盾在向辰身上,只要向辰愿意改变看法,愿意跟他一起,其他事情都可以由他来解决。 或者说,他应该先把外界的不利因素排除掉。 许恒洲心里迅速闪过好几个计划,又一一排除,他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一定不会让向辰拒绝的计划。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泛白,许恒洲还是睁着一双眼睛不曾睡着。 村子里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长长地打了一声鸣,引得其他公鸡也开始打鸣,打鸣声此起彼伏,透过窗户隐约传进来。向辰似乎嫌吵,皱着眉头把耳朵往枕头上藏。 许恒洲立刻伸手,虚虚拢住向辰的耳朵,没有声音打扰,向辰又睡了过去。 许恒洲失笑,眼神宠溺,轻声嘟囔了一句:“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会让我如愿吧……” 第131章 商场主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向辰从卧室出来,顶着一头睡得四处乱翘的头发,伸了个懒腰抻开筋骨。 院子里许恒洲正在锻炼,做了热身运动之后正在打拳,他原先跟人学过一些招式,那是用来自保退敌的。后来在农场,魏医生教蒋老打拳,许恒洲觉得有意思,跟着学了。 这种拳法应该是养生拳的一种,威力不大,但是用来活动筋骨却是够了。 许恒洲缓缓收起拳势,长舒口气,才往向辰身边走去。 他伸手揉了一把向辰的头发,把他乱翘的头毛压下去:“看看几点了?去洗漱吃饭,粥在锅里。” 向辰嘿嘿笑了两声,回屋去拿自己的洗漱用具。许恒洲走到院子里的压水井旁边,开始打水准备洗漱。 这水井还是几年前,他请外边人帮忙打的,一直去挑水用实在不方便,有了这个压水井,总算便利多了。 自他家打了这个水井,村子里也有其他人家跟着打,这玩意要用铁家伙,打一个价格不便宜,但是村里人到许恒洲家里试过之后,好几家都咬咬牙,决定也打一个。 就跟那时候许恒洲找人盘炕一样,村民们觉得好,跟风似得几乎家家都盘了炕。 这个成本比打压水井低,关键是材料比较常见,土胚什么的自家就可以想法子弄,主要是要技术。 许恒洲自己写好了详细流程,再找亲近的几家,让他们帮忙,盘过一遍之后,自然而然他们就学会了。后来再给自家弄,别人请他们去,也会给报酬,他们都分了一份给许恒洲。 他们这地方靠山,冬天还真是冷得不得了,虽然许恒洲和向辰会去西北过年,但是冬天可不止那短短一个月时间。一到天冷,立刻烧起土炕,不但屋子里暖和了,还不用担心烧煤会二氧化碳中毒。 当然,西北那边的屋子也有炕,许恒洲亲手盘的,这东西在冬天实在是保暖利器,在没有空调暖气的时代,只有这土炕聊以慰藉了。 向辰拿着牙刷牙缸毛巾出来的时候,许恒洲已经打了一桶水,他让向辰先舀了一缸子,之后直接脱掉上衣,只穿一条宽松的短裤,用葫芦瓢舀了水往身上浇。 向辰蹲在一边刷牙,眼睛控制不住地往许恒洲身上溜。 成年男人的身体比他这副少年模样要健壮许多,许恒洲偏还有一副完美的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向辰现在快一米八了,他比向辰还要高一些,身材比例好,显得腿特别长。 向辰的眼神落在许恒洲的腹肌上不动了,一块、两块、三块……八块!他记得以前数还是六块来着,什么时候变成八块了?! “看什么?”许恒洲被向辰的眼神看得火起,又往身上浇了一瓢凉水,才能声音平稳地跟他说话。 原先没想通,跟向辰相处反而自然,现在自己有了其他心思,许恒洲时刻出于一种蠢蠢欲动的状态。 偏偏向辰什么都不知道,他迅速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把杯子牙刷放到一边,狗胆包天地伸手在许恒洲腹肌上摸了一把:“哥,你怎么练出八块腹肌了,不是说有两块特别难练吗?” 许恒洲一个激灵,差点被他摸出反应,他一把抓住向辰的手,声音有些冷:“动手动脚做什么?” 向辰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什么叫动手动脚啊!他在他哥身上摸摸蹭蹭少了吗?他哥还把他当个大娃娃玩儿呢,以前他就是把脚踹他哥脸上,他哥都不会跟他这么说话,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向辰突然有些委屈,如果是个不熟悉的人对他态度不好的说两句话,他反而不会放在心上,就是因为是他哥说得,他才难受了。人在亲近的人面前,总是会在乎更多。 许恒洲难得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刚才情绪不稳,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念头急转,许恒洲依旧板着一张脸,不太高兴地对向辰说:“手上还沾着牙膏沫,你就不能冲一冲再来摸我。” 向辰低头看自己的手,果然手背上沾了一点儿白色的牙膏沫,他又看向许恒洲刚被他摸过的腹肌,干干净净只有水迹,没有其他东西。 向辰嘟哝了一句:“不是没沾到你身上嘛……” 嘴上抱怨着,心里那点儿委屈却缓过来了,他哥有点小洁癖他是知道的,既然不是无缘无故对他有了隔阂,向辰就把这件事略过了。 话圆了过去,许恒洲悄悄松了口气,正是攻略的关键时刻,要是平白惹了向辰生气,可是得不偿失。 许恒洲不敢再光着上身在向辰面前晃,一开始是有点小心思,想试试能不能引起向辰的性趣,可惜结果好像有点跑偏了,搞得他自己快把持不住了。 万一向辰再对他身体哪个部位起了兴趣,伸手摸一把,他可不能肯定能不能保持住常态。当然,等以后他们在一起了,他不介意让向辰好好研究研究,想摸哪都可以…… 怀着点儿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许恒洲迅速冲完澡回屋里换了身衣服,他直接找了件比较薄的衬衣穿上,下面一条浅色宽松的亚麻长裤,能不露的尽量不露。 虽然有点矫枉过正,但是他也没办法了,人还没追上,不能把他吓跑了。 向辰洗漱完往屋里走,正好撞上许恒洲出来,他见许恒洲这副打扮,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哥,你不热吗?”虽然早晚温度没那么高,但是一会儿可就要热起来了。 许恒洲不动声色:“刚冲了个凉水澡,觉得井水有点凉。” 向辰拧眉,絮絮叨叨:“跟你说了别老是冲凉水澡,对身体不好,井水凉气重,以后老了再得个风湿什么的,看你怎么办。” 许恒洲一噎,对他暗藏的关怀又很受用,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浅笑。 向辰被他笑得一阵恍惚,他哥这一身浅色,笑意盈盈,看起来真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没愣多大一会儿,向辰又想起刚才看见的他哥身上的肌肉,顿时一阵牙酸。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得大概就是他哥这样的吧,明明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其实身上该有的肌肉一块儿都不少。许恒洲见向辰晃神,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不妨碍他猜着大概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 于是他笑得越发勾人,脸上笑意愈深,眼神里也放出小钩子,一心想把向辰的心勾过来。 向辰本质上有点颜控,否则当初也不会看上许恒洲,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遗憾地收回视线。 许恒洲眼尖地看清楚了那一丝遗憾,他试探道:“我这一身有什么不对吗?” 向辰摇头:“没有,挺好的,只是突然想起来,好久没看见过你穿西装了。” 穿越前,向辰能见到许恒洲机会,多是在他巡视商场的时候,那是许恒洲的工作时间,基本都穿着正装。 有的人穿西装,看起来像卖保险的,有的人穿着,反而更加凸显气质,许恒洲很明显属于后者。他穿正装的时候,一身上位者气势非常明显,一身霸道总裁范儿,形象一点儿,叫霸气侧漏…… 许恒洲心中暗喜,他就知道向辰还是喜欢看他的,对于一个颜控来说,他这张脸显然是加分项。 许恒洲不觉得利用自己的相貌追人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资本,难道还要弃之不用?而且以他对向辰的了解,这人就是个死心眼,只要在一起了,就算他毁容了,他也有自信向辰不会变心。 “等天冷了穿给你看。”许恒洲许诺道。 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向辰刚想这么说,看见他哥脸上的笑容,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哥一个商场主,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想想也挺惨的,大概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吧。虽然当不了总裁了,好歹让他哥再穿一穿正装过把瘾还是没问题的,他必须得捧场。 “好呀。”向辰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记得有次见你戴过眼镜,你眼睛近视吗?” 许恒洲回想了一下,记不起来他说得是哪次了,但他的眼镜款式不太多,这么问肯定不是墨镜。 许恒洲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常戴得那副眼镜是什么模样,一心二用在空间里翻找,想找个同款的出来:“不近视,只是平光镜,你想看?” “没有没有。”向辰连忙拒绝,“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怎么说呢,他哥气质偏冷,戴上那副眼镜,莫名有一种禁欲的气质。当初他躲在后头看,被他哥发现了,他哥对他笑了一下,向辰当时就觉得心头一热,特别想对他做点什么,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就是有那种冲动。 当然,他有贼心没贼胆,不光没敢冲上去做什么,反而被吓得拔腿就跑。一路跑回家,蹲在门口喘了好一会儿气,但是一想到那个笑,心口又砰砰砰直跳。 现在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向辰也是突然想起,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当初那股冲动是什么,但是他也不在乎了,反正人现在是他哥,追究这个没什么必要。 听了向辰的话,许恒洲笑笑没说话,他推了推向辰:“去把东西放了,我去把粥给你端出来。” 向辰听话的往屋里去,许恒洲进厨房去给他盛粥,煮得米粒开花的白粥软糯顺滑,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米油,配酱菜或者直接加点白糖,都非常好吃。 “吃咸的还是吃甜的?”许恒洲把粥碗放上桌子的时候问了一句。 向辰探头看了一眼:“要酱菜,再来个咸鸭蛋。” 许恒洲进厨房没一会儿,就给他端来几个小碟子,酱黄瓜,腌萝卜条,凉拌海带丝,芹菜香干,都是爽口下粥的小菜。 向辰惊喜道:“今天这么丰盛!” 平时可没这么多种类,他哥懒得弄,这些都是自家做得,空间里的榨菜许恒洲不常给他吃。 许恒洲在一边帮他剥咸鸭蛋,闻言斜眤他一眼:“我平时亏待你了?” “没有没有。”向辰连忙摇头,讨好地冲许恒洲笑了笑:“哥你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你。” 许恒洲心里又甜又酸,要是向辰换个身份跟他说这话,他不知道有多开心。 向辰偷偷瞄了他哥一眼,觉得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于是试探着道:“哥,你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许恒洲听个话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皮子都不抬,手上动作不停:“有什么事直接说。” “我想吃小龙虾!”向辰举手。 许恒洲心情确实不错,点点头道:“行,中午给你做。” 向辰眉开眼笑:“那我上午去河里钓一些回来,哥你跟我一起吗?” 许恒洲把剥好的咸鸭蛋放他面前:“我找村长有点儿事,你自己去,早点回来,把帽子戴上,别顶着太阳晒。” “知道啦!”向辰欢快地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拼命撩,弟弟不动如山嘿嘿~ 目前星星还没有开窍,如果直接表白,大概率会把人吓懵哒。 第132章 想读书 吃过早饭之后,向辰去河边钓虾,许恒洲去找陈有山。向辰以为他找陈有山是说学校的事,殊不知许恒洲真正要说的事其实跟他有关。 许恒洲赶得巧,去的时候陈有山正要扛着锄头下地,见他来了,立刻把锄头放下,又招呼留在家里的孙女给许恒洲倒水。 打了这么些年交道,陈有山对许恒洲也算有了几分了解,见他神色便知有事要说,于是把人让进堂屋,关了门。 “是学校有啥事?”坐下后,陈有山先开口问道。 “其实我这次找您,是有些私事。”许恒洲开门见山道:“我想请您帮我把向辰的户口迁出去。” “啥?!”陈有山没听懂他的意思,惊讶地反问。 许恒洲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请您把我弟弟的户口迁出去,另立一户,他现在十八了,可以单独立户了。” 陈有山愣愣道:“你们要分家?” 不等许恒洲回答,他又急道:“你们就兄弟两个,本来人口单薄,咋还要分家啊!是不是跟小许老师吵嘴了?嗨,兄弟之间,吵个嘴算啥,你看村东头二麻子家,几个兄弟打得鼻青脸肿,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要我说,再大的火气忍忍就过去了,真闹到面上实在是不好看呀。” 许恒洲一点儿没听进去劝,把向辰户口迁出去是必须的,他跟向辰在一个户口本上,就限制死了身份。哪怕他再动心,向辰也是他弟弟。 本来就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要是他没动心就罢了,心里头装了个人,许恒洲哪愿意让一个名头把他限制住。 “没有吵架。”许恒洲语气坚定:“是有些其他的事情,我们关系挺好的,不是要分家,只是想给他单独立个户。” 陈有山还是没搞明白,不是分家为啥要单独立户,他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狐疑地看了许恒洲一眼,难道是这兄弟俩谁要结婚了? 陈有山心里怎么猜得许恒洲管不着,好在陈有山也没难为他,见他态度坚定,就同意帮他这件事。 “还有个事。”许恒洲继续道:“这件事请您先不要跟向辰说,等我慢慢告诉他。” 陈有山越发觉得古怪,他皱眉道:“我倒是没啥问题,就是这个最好得小许老师来签个字,还有户口本啥的,也得给他一个。” 许恒洲在乡下待了这么些年,也见过一些相似情况的处理,乡下分家立户的程序其实并不规范,中间有许多可操纵的空间,他当即道:“向辰不是必须签字吧,户主同意就可以了,我的签字才是必须的对吧。” 陈有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签也行,那他户口本咋办?” “先给我。”许恒洲道。 不是他想瞒着向辰,而是向辰对这方面比较敏感,当初宋文彬为了保护他们,把他们的户口迁了出去,当时向辰就特别难过。许恒洲可以不客气的说一句,相比宋文彬,他在向辰心目中的地位更重要,如果知道他把自己的户口迁出去了,肯定接受不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他要追向辰,首先得把两个人飞身份扳正。等他把人追到手了,再提户口本的事。知道自己不是被抛弃了,而是换一种身份相处,想来向辰的接受度会高一点儿。 陈有山和许恒洲都是做事果断的人,说定之后,两人立刻去村委会办手续。 手续过程并不复杂,陈有山是做惯了的,很快就把向辰的新户口本做好了。 登记名字的时候,许恒洲挡住陈有山写第一个字的手:“不用写许,直接写向辰。” 陈有山更懵了,许恒洲随口编了个谎话忽悠他:“向辰随母姓,当初说好如果两个孩子,就一个姓许一个姓向。” 陈有山咂咂嘴,觉得这两兄弟家里可能有点儿故事,但是人家的私事他不好打听。而且许恒洲的人品他也是信得过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多疼弟弟,不会坑向辰,陈有山这才愿意帮他这个忙。 有了陈有山的配合,向辰的新户口本很快弄好了,他单独立户,自己是户主,不再是以许恒洲弟弟的身份出现在许恒洲的户口本上。 许恒洲又仔细检查一遍,才把向辰的新户口本收好,跟陈有山一起出门。 刚走出村委会的大门,就撞见一个人。 “哟,梅子,你咋回来了?”陈有山面上带笑地跟面前的姑娘打招呼,这可是他们村自己培养出来的高中生,出息嘞。 “许校长好,二伯好,我找你有点儿事,听人说你在村委会这边,我就过来你了。”梅子道。 陈有山心里有点乐呵,今个儿不知道赶了什么热闹,怎么一个个都找他有事。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多谢您了。”许恒洲见梅子找陈有山似乎有什么私事要说,就跟陈有山告别。 陈有山摆摆手:“客气话,得,你回去吧,我跟她说两句话。” 陈有山转身带着梅子进了村委会,许恒洲看了一眼,没多管这件事,带着向辰的新户口本回家了。 村委会屋子里,两人坐定后,陈有山和气地问梅子找他有什么事。 梅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二伯,我奶给我找了个婆家,让我嫁人。” 陈有山一愣:“啥时候的事?没听说啊!” 梅子抬起头,眼里已经噙了泪:“二伯,她收了人家的聘礼,要我嫁过去,不然就还钱。我没钱还他们,那人家里去我学校闹了,你帮帮我吧,让我奶把钱还给人家。” “你这孩子,先别急,把话说清楚。”陈有山拧着眉头问:“当初不是说好让你读书的嘛,怎么又反悔了?你爷奶那头是怎么回事?” 当初梅子能去读书,就是她们母女俩拼死争取的,因为梅子学习好,学校的奖品拿了一堆,后来许恒洲又跟陈有山提出学费减免制度,给学习名列前茅的学生减免学费。 梅子基本每次都能拿到奖励,除了开头一年,小学基本没再让家里掏过钱。 等她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又闹了一场,她有两个堂哥也在村小读书,跟她同一年入学。只是梅子从一开始就是优等生,后来又被挑进快班加快学习进度,跳级考了县里的初中。 她小升初的时候,她的两个堂哥还在上三年级,而且一直是班上的吊车尾,基本升学无望。 她两个伯母琢磨着,自家孩子估计是考不上初中了,死活压着不肯让梅子去上学。她们嘴里说得好听,梅子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做些家里的活计,免得以后到了别人家要被嫌弃的。 梅子娘自然不肯答应,自从梅子入学后,她们娘俩在家里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了。而且有了上回的经验,梅子娘不等她们哔哔两句,就把菜刀剁在她们面前。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梅子娘就是个不要命的,梅子是她的命,谁敢阻梅子的前途,她就能要谁的命。 梅子两个伯母被吓回去了,转头却更恨上她们娘俩,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说通了两个老人,让他们同意不让梅子去上初中。 这回她们学精怪了,两个人串通一气,表面上好像已经妥协,同意梅子去上学,暗地里却在使坏。 她们把梅子娘关起来,又让梅子大伯去找已经去学校正在报名的梅子,说她娘生了急病,梅子一回来,就被堵了嘴关了起来。 她们打得好算盘,关梅子娘俩几天,饿着她们杀杀威风,等学校报名时间过了,梅子就是出来了也赶不上了。 梅子娘哭干了眼泪,恨不得生吃了那两个女人,邻居家听见哭声来问,一家子帮忙遮掩,两个女人做戏,一个撕扯一个哭,哭嚎声盖过了梅子娘的求救声。 梅子这几年在家里出多了风头,她两个伯母嫉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一个死丫头片子,非要去读书,还把两个哥哥压下去,心太大了! 梅子和她娘被关了好几天,对外给梅子娘请了假,说她病了在家休息,每天就给点儿水和稀粥,不喝就硬灌,一边灌一边在梅子身上掐拧,出心头的恶气。 梅子没去报名,学校老师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像梅子这种山村里出来的学生,尤其是女孩,很多因为各种原因辍学的,没来报名的也是常见。 后来还是同校的山子发现不对劲,他跟梅子不同班,刚来几天各种杂事忙昏了头,等他发现梅子竟然没来上学是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 山子性格冷静内敛,他先打听了一下梅子的消息,一个同学听他描述后告诉他,报名那天见到过梅子,一个男人来找她,说她娘出事了,要她回去。 山子当即觉得不对,他跟老师请了假赶回村里,没敢去梅子家,直接去找了向辰。向辰听后大惊,他们家住得远,梅子家那边的事他没怎么关注过。但是如果山子猜得没错,梅子搞不好出事了。 向辰和许恒洲当即去找了陈有山,陈有山看得远,一直挺宝贝村里几个会读书的娃,听他们说完后,也是气愤难当。人家娃想读初中都读不上,这家子竟然不让孩子去了,两个老的真是老糊涂了。 陈有山叫上几个人,直奔梅子家,敲开门后,陈有山开门见山问梅子在哪儿。 来开门的是梅子的二伯母,这个女人见到村长的时候还在笑,陈有山问话,她还装着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说:“梅子?梅子不是去县城读书了吗?” 可惜她的谎话很快被拆穿了,梅子的爷奶一见村长带人找上门来,当即吓瘫了,战战兢兢就说了实话。 原来,梅子两个伯母说动了自己的男人,说梅子跟他们关系不好,以后出息了也不会孝敬他们,读书还要花他们挣的钱,那是给自己儿子的,给了梅子不是吃亏了嘛。 两个男人这些年也见多了梅子往家里搬奖品,自家儿子拿不及格,心里也不是滋味,打小弟弟就比他们聪明,后来生的娃也比他们聪明,聪明又咋样,还不是命短。人都死了,留个丫头片子还能膈应他们。 这两个男人心里恶念一起,就一起去找了他们爹娘,拿话逼两位老人,说如果同意给梅子读书,以后就让梅子给他们养老,毕竟他们给梅子出学费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如果他们两个大男人让侄女给父母养老,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他们。 但是两老却从中看出了儿子们的态度,心里顿时不安稳了,他们这些老的,怕的就是老了没人养。现在还能动,能做能挣工分,等老了不能动了,不就得让儿子养了。 梅子出息是出息,可惜是个女娃,就算读再多的书,以后也是别人家的。 两老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决定牺牲梅子。 第133章 高中生 梅子伯母们的奸计没有得逞。 那天陈有山带着一群人敲开了梅子家的大门,把梅子和她娘救了出来,向辰看见被堵着嘴绑着的梅子时,气得差点冲上去跟梅子的两个伯母打起来。 听见动静跟过来的村人也诧异不已,梅子娘俩在家里过得不好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是梅子爹没了,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被欺负很常见。村里还有一些人家,因为老人偏心或者男人不成器,过得比梅子娘俩还惨的也有。 但是再怎么吵嘴打架,也没见这样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谁家打过之后,还会把人堵了嘴捆起来,这是什么做派?这是地主做派! 陈有山当时脸色就变了,把梅子和她娘放出来后,两人都瘫软在地,这是身体被捆久了僵住了,还有就是两人这几天都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饿得受不住了。 当即就有住得近的人家拿来水和馍馍,梅子和她娘狼吞虎咽了一气,才算缓过劲来。 闹到这个地步,事情肯定不能善了了,不光陈有山出面,村里几个有名望的老人也被请来了。 梅子爷奶完全吓瘫了,他们两个就是普普通通没什么见识的老人,被两个儿子连哄带吓地同意不给梅子读书,也知道梅子和她娘会受一些罪,但是没想到这娘俩被折腾的这么惨。 或许他们想到了,只是更愿意装作不知道,反正在他们看来,梅子一个女娃,就算出息了他们也享不到福,最后还是要靠两个儿子。如果梅子的爹还活着还好说,但是老三这不是死了么,他们两个老得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梅子有出息。 村老来了,村长生产队长来了,村子里比较有威严的人也都在,事情被摊开了说,大家看梅子两个伯伯伯母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真是太狠心了,尤其是两个伯伯,梅子可是他们的亲侄女儿,是他们弟弟留下的惟一的骨血,竟然被这样对待。 村子里辈分最高的六叔公开了口,他问梅子:“这个事你想咋办?” 梅子跟她娘相互搀扶着站在一起,听见长辈问话,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咬牙道:“叔公,我想分家。” 梅子话一出,众人皆是色变,村里人本来想得是,给那两个坏女人一个教训,让她们掏钱送梅子去读书,以后也要好好待梅子和她娘。有长辈们在场作证,谅他们也不敢作妖。 梅子娘也是这样想的,她是个非常传统的没什么见识的女人,勤劳能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死后就在夫家跟个老黄牛一样干活养自己的孩子。 后来梅子去读书了,学习好,懂得越来越多,梅子娘干脆就听梅子的,她想着,她家闺女都读了这么多书,懂得肯定比她多。 所以这回梅子一说分家,虽然她心里怕得很,但还是站出来抖着嗓子支持女儿:“对,我们要分家!” 她想着,她有手有脚能挣工分,咋就不能养活孩子呢,大不了她少吃一点儿,总能把梅子供出来。 向辰听见梅子的话,反而为她感到高兴,在他看他,梅子脱离了那个家庭才会真正的过上好日子。如果真能分家,对梅子才是真正的好,只要她愿意,他能帮上忙一定帮。 “那你以后读书咋办?”六叔公反问道:“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有买书本子笔之类的,都要钱,你准备咋办?” 梅子娘脸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分家,她们娘俩肯定分不到一毛钱,生产队上的工分要到年底才会结算,一年也挣不到几个钱。粮食她能从自己嘴里省,可这学费可咋办啊! 梅子神色坚定:“我不读书了,我回来种地。” 梅子二伯母急道:“那还分啥家,你早说你不读书,我们干啥做这恶人,你这死丫头,咋这么坑人。” 梅子扭头狠狠瞪她一眼:“同意我们分家我才不读书,让我回来种地挣工分,供养你们和你们那两个蠢儿子,呸!你们想得美!” 梅子二伯母脸色一怒,扬着巴掌就想动手,许恒洲一个没拉住,向辰已经冲了上去:“你动她一个我看看!” 他一张脸绷得死紧,一向爱笑的脸上也没了个笑模样,对着梅子伯母恨恨道:“梅子是我学生,你们不愿意供她读书,我供!她读到哪儿我供到哪儿,等梅子上了大学,你们后悔去吧!” 梅子娘嗷的一声哭出来,冲到向辰面前就给他跪下了,要不是向辰扶的及时,她还得磕几个头:“小许老师,你是个好人啊,我谢谢你了,我当牛做马一定会报答你的……” 向辰被梅子娘这一手弄得面红耳赤,一身气势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急着扶梅子娘站起来,梅子娘跪得实心,他拉都拉不起来,只好跟他哥求救。 许恒洲叹口气,过去帮忙,陈有山也跟着过去劝,才把梅子娘拉起来。 因为这一遭,大家伙儿议论纷纷,六叔公敲了敲自己的拐杖,把众人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才咳了两声,对梅子道:“你想好了吗?宁愿不读书,也要分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主,让你爷奶同意供你读书。” 梅子毫不犹豫,这么些年,她已经见多了,所谓亲人,其实还不如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对她好。再留在这个家里,只会被他们坑到死。 “我想好了,我要分家。”梅子道。 “你也同意?”六叔公问梅子娘。 梅子娘犹豫了一瞬,她被六叔公开出的条件吸引了,但是一低头,看见女儿期盼的目光,梅子露出的手腕上还有绳子留下的捆痕。 这个性格有些软弱被动地女人又一次因为女儿强硬起来,她用力点点头:“我同意,都听我们梅子的。” 六叔公沉吟片刻,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那就分家吧。” 梅子二伯母嚎叫一声:“不行!” 刚她可听见那个外边来得崽子说了,要送梅子去读书,真把这母女俩放跑了,不说家里少两个劳力,以后梅子真出息了,还不得收拾她们?! 六叔公瞪她一眼,没搭理她,把目光转向梅子爷爷:“老根,你怎么说?” 梅子爷爷一辈子也没遭过这种阵仗,从来都是围观的,哪想到自己有天能成主角? 老头子哆嗦了两下,呐呐道:“都行,都行,听您的,您说咋办就咋办。”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六叔公看了眼向辰,又道:“咱陈家的娃娃,没道理让外人供着,咱姓陈的还没死绝。梅子能读书是好事,有山,你咋个说?” 陈有山摸摸下巴,心里早有个想法,就算六叔公不说,他也不可能真让向辰给梅子出学费的。 “村里可以借给梅子娘俩一笔钱做学费,打个欠条,以后等梅子工作了再还。”陈有山想了想补充道:“村里哪家娃娃考上初中也可以这么办,不独梅子一个。” 这时候读书人还是很值钱的,就算梅子只读个初中出来,以后也能在公社里找个工作。好一点儿的考进工厂,还能把户口迁进城里,吃供应粮,让人羡慕。 陈有山这个办法,有点像助学贷款,他们村这两年还算富裕,有点余钱,供几个娃娃读书还是供得起的。 村里人听见陈有山这么一说,顿时心思都活泛了,这跟白送有啥区别呀,读书村里出钱,哪找这么好的事儿去。说啥?要还?这个怕啥,不是说工作了还嘛,初中生找个工作,挣得可比他们地里刨得多,那点儿钱,要不了多久就还完了。 因着这个,本来对梅子铁了心要分家还有点看法的人也变了,都在站在她这头。 各方说定,梅子爷奶也答应了,梅子两个伯母再想阻拦也没办法成功,在陈有山的主持下,梅子娘和梅子从家里分了出去。 当着村里人的面,又因为前头那件事,梅子爷奶不好一分钱都不给让她们娘家净身出户,最后勉勉强强扔了几件补丁叠补丁的破衣服给她们,又心疼的不得了的给了两块钱。 这个其他人就没办法了,分家怎么分是人家两老的事儿,就算陈有山也不能代替他们分家。 所以最后六叔公只能不满地冷哼一声,看着梅子和她娘用一件破衣服把两人的“家产”一包,就这么从家里分出来了。 她们没有房子住,临时也盖不起来,最后当天先住到了牛棚里,好在天气还不冷,牛棚收拾干净了铺上干草,除了有点漏风,睡着不比家里的小破床差。 向辰倒是想帮她们,他家里虽然只有一间卧室,但是堂屋收拾一下也能给她们搭个木板床。 梅子却拒绝了,她想着以后日子还长,不能老指望向辰帮她。 梅子娘也不肯,她想的多些,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们刚搬出来,盯着的人多,向辰虽然还小,但是许恒洲可是正当年。让人说点什么闲话,她就是一头碰死,也对不起好心的许校长和小许老师。 向辰没办法,只好把自家一床被褥给她们送来,村里有些人家也送来其他东西,你两个馍馍我一篓子青菜,你一个碗我一双筷子,好歹让她们娘俩能活下去。 之后陈有山组织村里人帮忙盖了一个草棚子让她们先住着,梅子得去上学了,再不走就真赶不上了。学校那边许恒洲去联系过,同意让错过报名的梅子重新报名插班进去读书。 这一读就是三年,梅子读完初中又考上了高中,她想过不读了直接出来工作,欠村里的学费这些年她娘还了一些,但是没还完。最后大家都劝,她自己也不甘心,还是去念了高中。 就剩下一年,她就高中毕业了,怎么也能凭这个学历找一份工作,不但能还清欠款,还能带她娘过上好日子。只要想一想,梅子都能开心的笑出来。 可是她的美梦破碎了,她被她奶给卖了。 这三年梅子爷奶家也出来不少事,她爷瘫了,躺在家里下不了床,她听向辰说,是中风偏瘫,她听不懂什么意思,但知道村里有这样的老人,最后就只能躺着。 梅子奶在家过得也不好,梅子分家之后,他们家在村里的名声臭了,梅子奶有点儿好面儿,不咋出门,在家憋着就听见两个儿媳妇骂梅子和梅子她娘。 最后梅子奶心里也跟着记恨上梅子了,觉得她不孝,她做长辈的关她两天怎么了,闹这么大,害她丢脸。还分家,这不是打她的脸嘛。 几个女人在背后说人坏话,盼得都是梅子和她娘过得不好,可是听到的消息确实这两个女人过得越来越好了。 梅子上完初中又考上高中就不用说了,就连梅子娘也过得比以前好了。 村小办大了之后,多了很多外面的学生,他们中午回不去,就只能带个冷馍馍啃。夏天还好,冬天太容易吃坏肚子。 许恒洲就跟陈有山商量着学校弄个厨房出来,不用做多好,能给孩子们热个馍馍,煮一锅菜汤就行。可以少少的收一点儿菜钱,毕竟烧菜煮菜请人都要钱。 陈有山哪有不同意的,当即召集村里人在离村小不远的地方盖了个厨房,又砌了个灶。锅用的是原来生产队做饭的大锅,那会还吃得大锅饭,铁锅特别大,太大了人家里就用不上,这会儿拿出来正好,学生娃娃可不少。 前头说过,梅子娘做饭做的好吃,选厨娘的时候,梅子娘打败了其他竞争者,靠一锅煮的鲜甜的白菜汤赢得学校食堂大厨身份。虽然一个月也就块把钱的补助,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梅子和她娘越过越好,梅子爷奶家却越过越差,梅子中考的时候,她两个堂哥小升初考试,连初中的门槛都没摸上,年纪也大了,复读也考不上,干脆回家。 要是搁在以前,他们两个小学毕业在村里还挺风光,可惜现在基本大部分孩子都能小学毕业,还有部分能读初中、高中…… 对比落差太大,梅子两个伯母恨毒了她,心里一直记恨着没有机会,直到这回。 当着陈有山的面,梅子所有的委屈都憋不住了,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说了自己遭遇的事。 梅子大伯母回娘家的时候,给梅子说了一门“好亲”。 因为村小的缘故,大河村在周边村寨出了名了,而且他们村的年轻一辈在婚嫁上也更受欢迎了。家里有个能识字会算数的多好啊,方便的很,也有面子。 梅子大伯母娘家村里,有这么一户人家,这家夫妻俩人到中年,才生下一个独子,前头也有过孩子,没站住。 这个独子夫妻俩看得跟命根子一样,偏偏生下来脑子就有点问题,说个不好听的,就是个傻子。傻子也是儿子,夫妻俩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考虑到以后,还攒了一笔钱给儿子娶媳妇。 他们就一个儿子,两夫妻也都是勤快人,一辈子攒下百十来块钱,想着拿出一部分给儿子娶媳妇,剩下的攒着给儿子过日子。 他们的打算全村都知道,尤其是傻子开始说亲之后,梅子大伯母就是起了这个心思。她跟傻子爹娘说了梅子的情况,隐瞒歪曲了一部分,重点突出梅子聪明,会读书,现在是个高中生。 傻子爹娘一听就心动了,因为儿子的傻是天生,他们一直担心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个傻子。要是能找个聪明的姑娘,那生下正常孩子的可能性不久更大嘛,傻子爹娘就是这样想的。 梅子大伯母见有戏,开口就要了一大笔钱,作价一百元整,把梅子卖给一个傻子。第134章 管不着 傻子爹娘一辈子辛苦,也就攒了一百块多一点儿,本来打算顶多拿五十出来给儿子娶媳妇加办酒,这还是因为儿子脑子有问题才愿意出这么多,农村嫁女儿娶媳妇,多的是一身衣服就出门子了。 梅子大伯母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一百,傻子爹娘原本舍不得的,又实在觉得梅子条件好。他们一个村都不见出一个高中生,唯一一个初中生还是个男娃,这要是能把这个高中生娶回来,那生出来的娃娃,一定有个聪明脑瓜。 生了傻子儿子,最怕还会有个傻子孙子,最终傻子爹娘还是被说动了,他们答应出一百块聘礼,要把梅子这个高中生娶进自己家里给傻儿子做媳妇。 梅子大伯母得了准话,回头就去跟婆婆讲了:“我娘家村儿里的,是家里的独子,人憨厚老实,父母也疼爱的很。两老现在都还能做活,挣的工分不少,梅子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梅子奶听后也很心动。这些年梅子爷瘫了不能下地,她自个儿嫌丢脸,去外头也去的少的。加上年纪确实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做不了太多活计,从梅子分家之后,两个儿子心也大了,收入不愿意全部交到公中。 梅子奶手上的钱进的少出的多,心里头不安稳,一听只要把梅子嫁出去,就能有这么大一笔进账,当即动心了。 要是梅子奶哪怕心里有一丝对梅子的好,她就该想想梅子大伯母的话有几分真假,偏她被一百块巨款冲昏了头,迷瞎了眼,眼里心里再看不见其他。 又或者就算她知道真实情况,只是宁愿装瞎做哑,拿孙女来换一百块钱。毕竟孙女是个不听话不孝顺的,钱才是真真实实的。 梅子二伯母假模假样地劝了两句:“娘,梅子可都分家了,您虽说是她亲奶,她能听您的话吗?” “她敢!”老太太背着人气势不小,皱着一张橘皮老脸,恶声恶气道:“她到还记得我是她奶,分家咋了,她是我陈家的孙女,我儿子死了,她就得听我的。我当奶奶的给孙女说个亲咋了,就算、就算那陈老二过来,我也敢这么说!” 她说的陈老二指的是陈有山,这么不太尊重的提一句,仿佛她真的就不怕陈有山了。 梅子大伯母跟着赔笑:“娘您说的是,这是咱家事,哪轮得到他们多管闲事,哪家的姑娘大了不说人家,梅子娘一个外姓人,指不定有啥坏心思呢,您可是她的亲奶奶,哪能害她。” “就是就是。”梅子二伯母跟着附和:“大嫂提的这家,条件可真不错,要不是我家四丫还小,我都想给我家四丫定下了。” 梅子大伯母暗地里撇了撇嘴,不就是只小一岁嘛,要真想嫁,哪有嫁不了的,这婆娘就会卖嘴。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呢。 梅子奶听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亲事,她这个当奶奶的不计前嫌,一心为不孝顺的孙女做打算,真是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就这么定了。”梅子奶一拍大腿,“老大家的,你去跟那家说,这门亲事咱们家应下了。” 梅子大伯母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转头找了个借口又往娘家村跑了一趟,把这门亲事说定了。 她们收了人家一百块聘礼,之后直接通知梅子,说是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让她不要读书了,收拾收拾嫁过去。 梅子当然不肯,觉得她们在说笑话,她豁出一切带她娘分家,努力读书,可不是为了一份聘礼,把自己嫁出去的。 梅子以为,只要她自己不愿意,没谁能逼她嫁,过了假期就回学校读书去了,她还有一年毕业,最后一班岗得站好。 而且她也留了个心眼,因为当年被关起来那件事,梅子怕她们再使这种手段,上学的时候特意跟山子一起走的,还叮嘱她娘,不要落单,小心又被她两个伯母给害了。 山子跟梅子一样都在县城里的中学读书,他原先家境还不如梅子,爷奶一个病一个瘸,工分都挣不了几个。 好在他爷酿得蛇酒质量好,许恒洲给宋文彬拿了一罐,让他试用过一回后,效果非常不错。 宋文彬用过一回就喜欢上了,回头拿给其他人用,他们那些遭过难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了点儿暗伤,像蒋老和李老这样战场上退下来的,身上的伤痛比宋文彬还多。 蛇酒养生,他们用了之后都说好,魏医生自己也会配养生酒,他自己说,酿酒人这份酿蛇酒的手艺着实不错,比他酿的好。这也是因为山子爷专精一份手艺,蛇酒的材料虽然用不了最好的,但他尽量把功效发挥到最大。 蛇酒好用,用完了宋文彬又写信给许恒洲,让他们再寄些过来。好在许恒洲订的量大,收到信后又去找山子爷酿了一批。 之后光西北那边,许恒洲每年就要从山子手上买一大批蛇酒,之后他又屯了一批,通过原来的两个朋友张兴业和李明混着自己空间里能拿出来的物资卖出去,换取钱财和各种票据。 张兴业和李明因为许恒洲供给的资源,也在各种晋升中不落人后,渐渐在各自领域有了一席之地。 许恒洲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不至于压山子爷这种可怜人的价,从他那拿蛇酒,都是给足了价钱,当然他自己赚的更多。 山子爷嘴紧得很,村里人只知道他每年给许校长酿一些酒寄给他父亲的战友用,不知道数量有多大。 有了蛇酒的收入,山子家比从前富裕了许多,但是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过着清贫的生活,只是在吃喝上不似以前苛刻。 话说回来,山子今年也有十九岁了,他跟向辰同年大月份,刚刚过完生日,个子高高,因为营养不足有些瘦,但骨架够大,威慑力十足,这也是梅子想跟他同路的原因。 山子跟幼时一样沉默寡言,听了梅子的话之后,每回从村里回学校都跟梅子一起走。 梅子两个伯母守了几回,没找着机会,那头傻子家给了聘礼却没个消息了,顿时着急了,托人带了两回话,要梅子大伯母给个说法。 梅子大伯母没办法,傻子爹娘可不傻,当初给聘礼是留了收据的,收据写的是梅子大伯母的名字,也是向辰教孩子写名字留下的习惯,他们学会后又教给家里人,基本所有村里人,别的不一定会,自己名字一定会写。 她还摁了手印,这要是梅子到了时候没嫁过去,那家人来闹,她可收不了场。 梅子大伯母跟梅子二伯母商量了一番,有了主意,她去跟那家人说,梅子性格古怪,因为读了个高中就看不起自家这些穷亲戚了。不过她们这些当长辈的,是万分同意这门婚事,让傻子爹娘带人去梅子学校里闹,只要梅子读不成书了,自然得乖乖回来成亲。 傻子爹娘一合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媳妇怎么也得娶回来。当即纠结了一群亲戚乡邻,找到梅子学校,闹着让学校把他们家儿媳妇放出来,自家还等着成亲。 这么大一帮人来闹,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都被打乱了,那家人又说梅子家拿了聘礼,长辈也都同意亲事了。哪怕梅子拼命解释,她已经分家了,在外面人看来在,这也是梅子的家事,闹到学校来影响学校的教学就是她的不对了。 而且学校也没有立场替梅子解决这件事,只能暂时让她停学,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好在学校对梅子还算回护,没有把她交给傻子爹娘带走,梅子气愤难当的跑回家,要她奶把收下的聘礼还给人家。 结果可想而知,到了嘴里的肉,还想让她吐出来?想得美! 两方瞬间谈崩,梅子走进死局,要么让她奶把钱还给人家,要么就得嫁过去,否则人家去她学校里闹,一次两次的,学校肯定不要她了。就算她不读书了现在去找个工作,傻子爹娘能去她学校闹就能去她单位闹。 最关键的一点,她奶收了人家的钱,她说破嘴皮子已经分家了,分家了只是不一起过日子,她奶还是她奶,她们并没有断绝关系,说亲这种事,当长辈的总有一份话语权。 梅子又怨又悔,恨不得提刀杀了那黑心肝的人,可是想想她娘,她要是做了傻事,她娘只能跟着一起去死。她娘这辈子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就快有出息了…… 梅子扛了几天,实在是熬不住了,只能求到陈有山头上。她知道这件事陈有山也不好办,村里为了给男娃换亲,把女孩几乎卖出去的也有,家里长辈铁了心嫁闺女,村长也拦不住。 可是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找陈有山,求他帮忙说说话。 陈有山听完,先是气,后又是愁。就跟梅子想得一样,这年头嫁女儿,疼孩子的少要点儿聘礼,回头放嫁妆里一起给女儿带过去,就算对女儿很好了。 大部分都是要聘礼,这钱到手了,就算家里财产,一般留着给家里的男孩结婚娶媳妇用。好点儿的给带点什么当嫁妆,也有啥都没有就穿着一身衣服就走了的。 梅子这个跟后者差不多,只是更惨一些,乡下的规矩如此,梅子奶是做的过分了,但是陈有山真管不着。 梅子见陈有山面露难色,顿时明白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绝望,捂着脸哭起来。 “你先别哭。”陈有山叹了口气,安慰道:“要不我去问问许校长和小许老师?他们两个聪明人,说不定有办法。” 梅子抽噎了一声,小声道:“我给他们添了太多麻烦了,我怕他们这回帮我,又要被我伯母她们说闲话。” “嗨,你这娃,就是想得太多。”陈有山看得明白些,“许校长他们兄弟俩,哪会在乎你奶她们那几个碎嘴婆娘的闲话。你是小许老师一手带出来的,当初他可是放话供你读书,可想他对你期望多大,难道你真准备退学嫁人?” “我不想!”梅子连忙摇头:“我想读书。” “那行,我去找许校长问问。”陈有山道。 梅子犹豫了一下,道:“我自己去说,本来就是我的事,我去问问小许老师有没有办法。” 陈有山站起来:“走,一起,我送你过去。” 两人直奔许恒洲家,向辰一早出去钓虾,看着太阳大起来了,想起他哥的话,连忙收了虾篓钓竿,回家去了。 陈有山和梅子过来的时候,向辰正蹲在水井旁收拾虾,拿了把剪刀挑虾线。 见到他们,向辰连忙招呼他们坐,洗了手给他们泡茶,又去把在后头菜园子里摘菜的许恒洲喊回来。 四人坐定后,梅子先开了口,她跟向辰更亲近一些,话也是对着向辰说的:“小许老师,这回来是想请你们帮我想个法子的……” 之后她把自己遇见的困境说了一遍,最后低声道:“我托花妮儿帮我打听了一下那家,听说那家儿子是个傻子。” 刚才她没说这个,陈有山也是才知道,当即更加生气。为了聘礼让梅子跟人结亲他还可以理解,虽然对梅子不公平,但是因为见多了,并没有气得太狠。 但是这会儿是真生气了,就算他们村最穷的人家,也不会为了钱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更别说梅子爷奶家算不上穷,在村子里算中等的人家。 他都气成这样,向辰更不用说了,他缓了一会儿,才消化了梅子说得内容,当即气得眼睛都红了。 “脸呢!”向辰愤怒道:“她们哪来的脸这么对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他不□□,还恶心,真的是被这种人给恶心到了。 梅子低着头没有说话,虽然她觉得向辰的话说的很对,但是她是不能说的,最起码不能当着陈有山的面说。 “小许老师,你有法子不?”陈有山还记得他们来的目的,先问向辰。 向辰还在气头上,说话不过脑,当即扔了一句:“谁收的聘礼让谁嫁,让那个傻子娶你奶去。” 许恒洲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住,他咳了两声缓过劲儿来,瞪了向辰一眼让他安分坐好,又对一脸想笑又憋住的陈有山道:“您别放在心上,向辰他是气头上乱说的。” 陈有山摆摆手,轻咳一声压住笑意,旁边梅子低着头嘴角拼命往上翘,她觉得小许老师说得对极了,谁收的聘礼让谁嫁,她奶不成不是还有两个伯母嘛。 向辰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自己的话只能当个玩笑话,并不能当解决问题的办法。 要他说,这就是买卖人口,可惜乡下不是这么个说法,他们改变不了村人的看法,贸然插手还会被当做多管闲事。 他拧着眉问梅子:“所以现在要解决的问题,要么让你奶把钱还给人家,要么让那家别在老是缠着你?” 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钱还了那家自然不会再纠缠她,就算再纠缠,她家里没收人家钱,也有底气对抗。 梅子点点头,向辰看了许恒洲一眼,迟疑道:“其实我可以借你钱,先还给他们……” 他这些年也有一些积蓄,一百块钱还是拿得出的,要是能帮梅子,他不介意出这个钱。 陈有山没说话,他觉得这个办法行是行,就是后面麻烦多,尤其是小许老师,估计又要被拿出来说嘴了。 许恒洲放下茶杯,看着向辰:“那以后呢?” “什么?”向辰疑惑不解,反问一句:“什么以后?” 许恒洲道:“你能帮她这一回,她奶尝了甜头,就能再卖她下一回,下一次继续帮她出钱?” 不光向辰,梅子的脸也被他的话说得发白,本来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借小许老师的钱,以后她一定会连本带利还上。 但是听了许恒洲的话,她才反应过来,是呀,有一就有二,她奶能狠下心卖她一次,就能卖第二次,下次她哪来的钱?就算小许老师愿意借她,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那怎么办呀?”向辰急了,见梅子神色黯淡,心中越发不忍。 梅子一直是个苦命的姑娘,她算不得聪明,为了读书吃了许多苦,眼看能读出来了,偏偏遇到这样的事。 “哥,你有办法吗?”向辰急过之后,见他哥依旧一副淡定神色,心头一喜:“你有办法对不对?” 陈有山和梅子也看向许恒洲,面上带着几分期许。 许恒洲瞥了眼向辰拉着他手腕的手,慢条斯理道:“办法肯定是有的……” 他拖长了语调,慢吞吞吊人胃口,向辰急忙朝他身边凑过来,拉了几下他的手腕:“哥你快说吧,急死人了。” 许恒洲转向梅子:“我说的办法,做成之后,你和你爷奶家可能就真的断了,而且会对你名声有碍。” “我不怕。”梅子一脸坚定:“他们没把我当孙女,断了就断了。我的名声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那行。”许恒洲点点头,直接道:“去公安局找公安,告你奶买卖人口,让他们来抓人。” “啥?”梅子还没说话,陈有山先急了:“咋能找公安呢,就村里的小事儿。” 普通的农民天然对执法机关有一种畏惧感,哪怕并没有犯事,被公安带去问话,回头也会被人嘀咕,那人肯定有问题,没看公安都找他了。 所以哪怕陈有山是村长,也万分不想跟公安局打交道。 向辰也说:“公安会管吗?”这些年他在乡下听了见了不少稀奇事,比如有一个婆婆,虐待儿媳妇,娘家也不管,儿媳妇实在受不了了跑去找妇联的,被人好声好气劝回来了,就说了婆婆几句,让她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等人一走,婆婆变本加厉折磨儿媳,儿媳受不住上吊了。 再比如,一个男人家暴,打老婆打孩子,把自己女儿一条胳膊打断了,她老婆去找公安,公安能干啥,不能立案,直接说这是你们家里事,我们管不着,帮助点儿医药费算是人道了,回头男人一气子把去告状的老婆也打个半残。 向辰听到这些事的时候,觉得三观都在炸裂,但是这些问题,在他穿越前的时候依然存在。 一个男人打伤了不认识的人是违法行为,但是打了自己老婆只能叫家暴,法律并不制裁他。 一句家事管不着,毁了多少受害者的希望。 所以向辰对这种“家事”官方会不会管,并不抱太大希望,真要说起来,陈有山也算村子里的官方人员,他也管不了这件事。 许恒洲先安抚了陈有山一句:“您别担心,不会有事。” 然后问梅子:“你敢吗?” 梅子咬牙:“敢!我这就去!” 许恒洲连忙拦住她:“急什么,人还没到呢?” 向辰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人?哦……我知道了。” 陈有山看得糊里糊涂:“你们兄弟打什么哑谜?” 许恒洲这才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在市里公安局上班,他这几天要来县城办事,我请他帮忙做个戏就成。” 他说的是张兴业,张兴业当初早早进了公安系统,这么些年熬下来,又有他手里一些好东西供应着,在市公安局也是个有头面的人物。 这回他来见许恒洲,是他们约好送物资的时间,先让他过来一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一听是认识的人,陈有山放下心来,有关系怕什么,许恒洲不会害他。 梅子也高兴得很,本来以为已经到绝路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娘说得对,小许老师和许校长真是她的贵人。 “真是谢谢你们了。”梅子对着许恒洲和向辰感激得不得了,这两人帮她太多了,有生之年她都会记得他们的恩情。 “好啦好啦不害怕了吧!”事情解决了,向辰立刻露出笑脸:“跟你说,遇见什么事别自己憋着,你们办法不代表我们也没办法啊,我跟你说,我哥可厉害了,就没他搞不定的人,办不成的事儿!” 许恒洲闻言,挑眉一笑,举起茶杯敬了向辰一下:“借你吉言,希望你说到做到。” 向辰:“???” 关我啥事?! 第135章 大老爷 “公安来啦!” “咋了咋了,这叫唤啥呢?” “陈老根家里来公安啦,要抓人咧,快去看看吧!” “老天爷呀,他们家犯啥事了,咋把公安都招来了。” “嗨,谁知道呢,走,赶紧的去看看。” “走走,咱一起……” 正是中午下工休息的时候,不知道谁先喊出来了,不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大半个村子。有的家里还在吃饭,端着饭碗就往陈老根家里头跑。 陈老根家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人,花妮儿拉着她娘拼命往里挤,黑娃在前头开路,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陈老根是梅子的爷爷,这会儿大家都聚在他家门口,透过敞开的院门,伸着脖子往里看。院门太小人太多,年轻人和小孩子直接爬上邻近的大树,低矮的围墙上边也冒出一圈人头,都是垫了石头木块在外面看的。 院子里,陈老根并没有出来,他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已经瘫了几年了。院子里站着的是梅子奶,梅子伯父伯母们,还有他们的儿女。 一群人大的小的加起来,有十来个人,都站在房门口对着院门的方向,他们正对面,站着一位身穿白制服的公职人员和一个年轻姑娘。两方成对峙之势,少数对多数,多数的那方却畏畏缩缩,一群人恨不得缩成一团。 “娘,是梅子。”花妮儿扯扯她娘的袖子,有些激动道。 她小时候跟梅子关系最好,后来梅子去读书,她没读上,拖了一年家里终于同意送她去读书了,她跟梅子的进度却错了一大截。她还在读一年级的时候,梅子已经在读三年级,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距离越来越远,虽然还是朋友,却已经不是彼此关系最密切的小伙伴了。 但是花妮儿还是盼着梅子好的,前头几天梅子突然从学校回来,别人不晓得她却知道,梅子家里又给她找麻烦了。 这回见梅子跟个公安站一起,别个村民还有些担忧,她却满心欢喜,觉得梅子是请了外援来报仇了。 “看见了看见了。”于婶子拍了花妮儿一下,让她不要嚷嚷:“别说话,看着。” 花妮儿被拍了一下,撇撇嘴,不敢跟她娘怼,又把目光转向院子里,在梅子和那个穿制服的公安身上多看了一眼,心里偷偷叹口气,这个公安看背影还挺精神的,也不知道是梅子从哪儿请来的。 院子里,张兴业正大发神威,他来见许恒洲,办的是私事,好在这些年他往这边跑得多,有出外差的机会从不错过,跟这边县城的公安也搭上关系了,两头处得还不错。 这回许恒洲临时找他帮忙,他只能去县公安局借了套衣服穿着,他自己制服肩上扛着的肩章级别反而要更高一些。 张兴业做了这么多年公安,虽然开头做的是文职,这些年也锻炼出来了,一身威势很能唬人。 他往院子里一站,板着张脸,目光凛然地看着对面一群人:“我接到报案,你们家有人买卖人口,谁是陈三妹,站出来说话。” 梅子奶一个哆嗦,扶着她儿子都站不稳了,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官老爷呀,我是冤枉的呀,不关我的事啊……” 听见她不伦不类的称呼,张兴业眉头一皱,看得梅子奶心肝直颤,又哭天抢地得喊了几声冤,把张兴业喊得头的大了。 “好了好了,我还没问话呢,你急什么。”张兴业冷着张脸制止住老太太的哭嚎。 老太太一声哭嚎憋在嗓子眼,被哽得打了个嗝,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张兴业问:“你就是陈三妹?” 老太太不敢不回,点了点头,又忙着喊冤:“大老爷,咱是老实人,祖上都是贫农,可没做过啥坏事啊!” “没做过?”张兴业冷笑,指着身旁的梅子道:“她是不是你孙女?” 梅子奶嗷的叫了一声,就要扑上去打梅子:“你个丧门星不孝女,你找人来抓你奶,你咋不死外头,我打死你!” “你想干啥?!”张兴业斜跨一步,挡住扑过来的梅子奶,亮出银闪闪地“手镯”,“当着我的面还想打死人,是不是要我把你铐起来才能老老实实说话?” 梅子奶一下子怂了回去,梅子二伯母一脸讨好地笑容凑过来,腆着脸道:“这位同志,你可别被这个丫头片子哄了,她呀早跟咱们分家了,眼瞅着有出息了就想跟咱这些穷亲戚断绝关系,她说的话都是假的,哪能信啊。” “是不是假的你说了不算。”张兴业冷笑一声,示意她把梅子奶扶起来,对着老太太道:“我再问你话,你老老实实交代,如果不说或者说假话,我只能带你回公安局说了。” 他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银手镯,吓得梅子奶连连点头。 “她是你孙女。”张兴业指着梅子又问了一遍。 这回梅子奶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收了后山洼村胡老二家的一百块钱,把你孙女卖给他家是傻儿子?” “没有没有!”梅子奶连忙摆手:“大老爷明鉴呀,我是给孙女说个亲,咋就成了那啥,卖人?!” “说亲?”张兴业冷笑:“收人钱了吗?” 梅子奶嗫嚅几下,低声道:“收了……” 梅子二伯母急道:“可那是聘礼钱,谁家儿子说媳妇不出聘礼的。” 张兴业冷冷看她一眼:“是不是聘礼你们心里头清楚,把读高中的孙女嫁给一个傻子,还收了人家巨款,跟我说是说亲?我看你们是把我也当个傻子。” 梅子奶和她二伯母小声辩解几句,外头围观的村民已经震惊了,他们并不知道梅子奶干了什么好事,这时听张兴业说,才知道她们竟然要把梅子嫁给一个傻子。 他们村里是有把女儿嫁出去给儿子换亲或者攒钱的,可也是先相看好了的,不会有特别大的悬殊。像梅子奶这样,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呸,这俩恶婆娘,就是她们在背后使坏,心眼太坏了,咋不把自己闺女嫁给傻子。”于婶子不好骂梅子奶这个长辈,只能对着梅子两个伯母狠狠呸了一口。 花妮儿暗道,不让我说话,你自个儿还不是骂起来了,不过她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怕她娘又要收拾她。 正在心里吐槽着,忽然听见身边有人赞同道:“对,恶婆娘!坏心眼!” 花妮儿一扭头,见向辰和许恒洲正站在她们旁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许校长,小许老师,你们也来了。”于婶子跟向辰和许恒洲打招呼道。 许恒洲点点头,向辰冲她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和我哥听说梅子家出事了,过来看看。” 于婶子瞅了眼院子里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脸的梅子,叹气道:“梅子这姑娘命太苦了,摊上这样的长辈,真是……” 向辰眼珠子一转,故意扬声道:“怕什么,这不是有公安局的同志来做主了嘛。” 于婶子好奇问:“小许老师,里头那个同志说的是真的,梅子奶这叫买卖人口?” 围观的村民也被他们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听得也有些糊涂,梅子奶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恶心人,但是在他们看来,好像又没有严重到那位公安说的那个地步,毕竟是亲孙女,一家人,咋能叫买卖人口呢。 向辰放大声音,口齿清晰地给于婶子解释,也是说给在场的村民听:“我国法律规定,公民有婚姻自由权,禁止买卖、包办婚姻或者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 他张口就是一串,村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听懂,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向辰吓住人了,才详细解释道:“梅子成年了吧。” 于婶子点点头,他继续道:“她成年了,就是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也就是说大事小事都能自己做主。国家法律赋予她权利,能够决定自己的婚姻,她不想嫁,她奶逼她嫁,这是错误的。更何况,像她奶这样收了人钱的,明显双方条件不对等,就更不对,这就是买卖婚姻,她把梅子当个货物,卖给了那家,这是侵犯人权,违法的。” 他文白夹杂说了一堆,村民们听了个半懂,中心意思还是明白了,就是梅子奶这回真是摊上事儿了,违法啦!搁在古代,那是得拖到衙门打板子的,或许还要杀头。 村民们再看向院子里,目光里带上了一丝畏惧,看梅子奶的眼神也带上了同情,也不知道这老太太,这回能不能留个囫囵人。 有脑子活泛一点儿的,当即大着胆子问向辰:“那咋才是违法,咋才是不违法咧,咱嫁闺女娶媳妇,总有个不如意的,娃娃年纪小不懂事,看人不准说了不听,那咱就违法啦?” “不能这么算。”向辰道:“打个比方,一个坏小子骗了个小姑娘,姑娘父母不同意,这就不叫违法。父母为了钱为了家里男娃,把女孩嫁给个瘸子、哑巴、老头,反正就是这种条件不对等的,就叫买卖婚姻,是违法的,像院子里头,就是。” 向辰想扳一扳村里人的思想,让他们以后嫁女儿慎重些,别可着劲糟蹋自家闺女。但是也不能把标准定的太严,一是一次太过村民们难以接受,二是怕小女孩真被人骗了父母碍手碍脚不敢拦。 说到院子里的事,也到了高潮,张兴业审得梅子奶和她两个伯母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俩,想反驳,向辰大着声音说出来的话她们也听见了。 向辰是村里公认的文化人,就算讨厌他,他说的话梅子家里人还是信的。再对上张兴业一张冷脸,三个女人当即瘫在了地上。 这时候梅子大伯父终于站出来了,他对着张兴业陪了个笑脸,讨好道:“同志,这个事我不太清楚,没想到我娘和这两个婆娘昏了头,做出这样的事。我娘她年纪大了,你看能不能饶过她这一回?” 张兴业冷冷打量他片刻,这个男人看了半天,看着自己亲娘和老婆被问话,他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最后出来装好人,这份心机,真是让人作呕。 “行啊。”张兴业语气凉凉,不等梅子大伯父高兴,继续道:“你这么孝顺,把你娘做的事认下来,你娘就没事了。” 他的身份说这话很不合适,当然也不可行,说出来纯粹恶心梅子大伯的。 果然,这个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避过他娘期盼地眼神,呐呐道:“这不好吧……” 张兴业嗤笑一声,懒得再搭理这种人,晃了晃手上的银手镯,对梅子奶道:“老太太,怎么着,跟我走一趟?” 他当然不可能真带梅子奶走,带了也没地方放,他是市公安局的,这都跨地域了。本来许恒洲找他来也只是演一场戏,目的是帮梅子解决这件事,而不是把梅子奶抓起来。 真让梅子把她奶送进监狱了,不管对错,人家提起总归不会有好话。 梅子是不怕,但是也不想节外生枝,按照他们的剧本,这时候梅子就该站出来求个情,卖个好,让村里人看出她是一个有良心又孝顺的姑娘。 之后再让梅子奶把钱掏出来还给人家,就算解决这件事了,经过这一回,梅子奶和她伯母们,再想找梅子麻烦就得掂量掂量了。然而还没等梅子开口,围观人群冲出来一个人,扑到梅子大伯母身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个杀千刀的,你想卖我闺女,我跟你拼了!” 梅子一惊,连忙去拉她娘,这件事她怕她娘担心,根本没跟她说,因为一开始没法子解决,她怕她娘冲动之下,真去把她奶和伯母都剁了。 后来许恒洲出了主意,又愿意帮她,梅子想着等事情完了再跟她娘说,免得她跟着担心。所以今天中午提前吃了饭,她找了个借口把她娘支到山里去了,算着时间,等她回来就该结束了。 没想到他们多耽误了一会儿,梅子娘又提前回来了,之后发现村里空荡荡地不太对劲,循着人声找来了。 梅子娘做惯了活,手上有力气,把梅子大伯母掐的都翻白眼了。梅子连忙拉开她,生怕她娘闹出人命。 梅子娘被拉开,抱着梅子一顿好哭:“我哭命的孩子啊,她们这些黑了心肠的咋就不愿意放过你呀。” 又哭梅子爹,恨他死得太早,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梅子被她娘哭得眼圈红了,围观的村民听着心里头也不好受,人对于弱势群体会有一份同情心,刚才张兴业气势太盛,她们不自觉地同情梅子奶那一方,觉得她们要倒霉。但是跟梅子娘一对比,那几个女人又显得太恶了。 “梅子,老三媳妇,我错了,不关我事儿啊,是大嫂说动娘的,人也是她找的,那家手上的收据写的也是她的名字啊!” 梅子两个伯母明显同盟不够紧密,关键时刻,为了自保,梅子二伯母转头就把大嫂给卖了。 “我撕了你的嘴让你胡说。”梅子大伯母本来还躺在地上喘气,听了这话,当即扑过去要跟梅子二伯母干仗:“是你说的梅子得听她奶的,是你说的好亲事,恨不得给你们家四丫说着,你说呀,说给你们四丫呀。”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梅子二伯母,扑到张兴业面前,大声道:“长官,我要举报,她也想卖闺女,她想把她闺女卖给傻子,你抓她呀。” “你才胡说!”这回是梅子二伯母扑过来厮打梅子大伯母,两个女人撕破了脸皮,互揪头发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梅子大伯和二伯看得脸都黑了,上前分开两人,还被愤怒的女人殃及,一个肚子被踹了一脚,一个脸上被抓了一道血痕。 张兴业看够了,才假模假样隔着老远劝了个假,梅子两个伯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分开两人,让她们安静下来。 剧本有了变故,梅子娘死抱着梅子不放,梅子两个伯母互撕一场,现在都不瞪梅子了,互相瞪着对方。 一时间剧情出现转折,张兴业琢磨着怎么救个场,他总不能突然说要放人吧,刚都说要带老太太走了。 突然屋里屋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是声音,张兴业看过去,梅子大伯推开门跑进去,不一会儿背出来一个老头,正是梅子的爷爷陈老根。 陈老根中风瘫痪,只剩一只左手还能动,而且没什么力气,他让儿子把他背到梅子奶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无力地左手在老妻面上拍了一下,歪着嘴含糊道:“去,给梅子道歉,求她原谅你……” 梅子奶被他这一巴掌打懵了,疼倒是不疼,就是没面子,她愣了一会儿,好在没傻到底,扑到梅子面前哭喊:“梅子啊,奶错了,奶就是一时糊涂,你大伯娘没跟我说是个傻子呀,她说你去就是享福的,奶知道错了,你原谅奶吧……” 梅子娘刚想说话,突然感觉手背梅子捏了两下,她很快反应过来,忍着气闭嘴。 梅子把脸埋在她娘怀里,任由她奶哭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知道,你是我奶,咋的我也不能不孝顺你,只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了。” “是是是,奶知道错了。”梅子奶一听,觉得梅子已经松动了,立刻又说了几句好话。 梅子犹豫半晌,才点头说了一句:“那要是那家人还找我咋办?” “我把钱还他们,保准不让他们再找你。”梅子奶立刻保证。 梅子这才慢吞吞点点头,“那行,谁让你是我奶呢。” 梅子两个伯母见了,当即有学有样,都来跟梅子道歉,梅子默不作声地等她们说够了好话,才轻声道:“那家人到我学校闹,害的我上不成学,我听他们说,是伯娘你们教的。” 梅子两个伯母一下子僵住,张兴业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免不得给梅子捧个哏:“让她们陪你损失呗,咱办案就是这样的,得给苦主赔偿损失。” 村里人也跟着点头,他们见梅子愿意原谅她奶,一个个都在说她是个好姑娘,没办法,这就是世情。此时张兴业这么说,他们又觉得有道理,做错事害人读不成书,赔点钱应该的。 是跟公安走还是赔钱,梅子两个伯母当然知道选哪个,她们肉疼地赔了梅子一笔钱,恭恭敬敬送走张兴业,一回去关上院门,就听见里面霹雳乓当又打起来了。 张兴业出了村子,村民不敢跟着他,远远看他走了,就各自回家,或聚成团在一起谈论今天见到的这件新鲜事。 花妮儿也跟她娘一起往回走,她哥不知道跑哪去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梅子这姑娘还是心软。”于婶子跟女儿道:“她奶就算了,那两个女人就该再好好收拾收拾。” 花妮儿完全没听在听她娘的话,她在想刚才那个公安,真是威风,长得也俊。开始背对着她没看见脸,只听着声音挺年轻的,个子也高,等他转头,花妮儿一看,还是个俊小伙,只比小许老师差一点点。 “跟你说话呢,你想啥呢。”于婶子拍了女儿一下,不满道:“你这丫头,多大了,每天也不知道想个啥,整天魂不守舍的。” 花妮儿莫名觉得脸有些热,眼神躲闪,不敢让她娘知道她心里头的事。真是,怎么突然想起那个公安了。 第136章 随便摸 围观完张兴业扬威,解决梅子家麻烦事后,向辰和许恒洲一起往家里走。 路上提起刚才的事,向辰依然愤愤不平:“真是便宜那几个坏人了。” 梅子差点就被她们给毁了,最后只是赔点钱了事,虽然知道这是权衡之后的结果,向辰还是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 “这事儿没完呢,别急。”许恒洲笑着安慰他。 向辰眼睛一亮:“哥,你还有后手?” “用不着。”许恒洲道:“等着看,还会有后续的。” 向辰立刻信了,转着眼珠子猜测许恒洲说的后续是什么。 他这副对许恒洲信心十足的样子,有点戳许恒洲,许恒洲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向辰一把护住自己的头发,瞪圆眼睛看着他:“哥,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再随便揉我头了。” 小时候把他当个大娃娃就算了,他现在都成年了,再被他哥揉来抱去,好像他还没长大似的,太不像个男人了。 许恒洲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色间带上几丝落寞:“以前你都说最喜欢哥哥的,现在头都不让摸了。” 向辰手一下子僵住了,许恒洲不等他说话,又强颜欢笑道:“没关系,我知道,男孩子嘛,长大了都不喜欢跟哥哥亲近了,没关系的。” 他嘴里说着没关系,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向辰看得心里一酸,觉得自己好像伤了他哥的心。 他局促地在原地停了下来,许恒洲也跟着停下来,这里离他家已经不远了,靠山的地方僻静无人。 “怎么不走了?”许恒洲语气依旧和气温软,“别想太多,我随口说说的。回家吧,还没吃午饭,肚子不饿?” 他越是这样,向辰越是愧疚,低头抠了抠手指,一把拉住许恒洲,在他面前弯下腰:“哥,你摸吧,随便摸,我、我没有不喜欢跟你亲近,我还是最喜欢你……”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出来的,声音小得许恒洲几乎都没听清楚。 然后就是这样含含糊糊地表白,都让许恒洲心头一荡。向辰年纪越大越爱面子,撒娇的话说的少了,这种黏黏糊糊的话更是几乎再没说过。 许恒洲心里头一直压抑的感情稍稍得到满足,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来,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伸手在向辰头上揉了一把。揉完之后,手没拿开,顺手后脑勺朝下,在向辰脖子上捏了捏,再揽着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 他手上没使劲,向辰只觉得脖子那一块被他哥的手一碰,酸酸痒痒的,感觉有点奇怪。 之后许恒洲也没放下手,就架着向辰的肩膀,两人肩并肩往家里头走。 今天的事是他们策划好了的,时间也是特意挑了中午休息村里人都闲着的时候。因为开头的准备工作,他们没来得及做饭,这会儿都还饿着肚子在。 回家后,两人洗过手,一头扎进厨房里,这么大的个子,都是饿不得的,拖一会儿没吃东西,心里头就饿得发慌。尤其是向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能吃的时候,看着瘦条条的,一顿饭吃两大碗那只是打了个底。 他站在一边帮忙洗菜,许恒洲听见他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皱着眉头停下手,先拿了盒蛋黄酥给他让他吃着垫垫肚子。 向辰去洗了个手,自己拿了一个咬着,又捏了一个去喂许恒洲:“哥你也吃一个。” 许恒洲心里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除了甜味再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夏天做饭说好做也好做,他们两个肠胃都不错,忌口的东西不多,图个简单舒坦,都不用特意开火。 后院菜园子里水嫩嫩的黄瓜摘两根,拍碎了加醋加辣椒油大蒜沫一拌,就是夏天很好的菜了。 西红柿挑熟的好的那种,见不到一点儿青皮,切块加白糖稍稍腌制一会儿,吃着酸酸甜甜清爽又开胃。吃完了西红柿,里面剩下半碗鲜甜的汁水,向辰一口气就能喝完。 同样的还能拌芽菜,切点卤藕,都是简单快捷又不用烧火的菜色。 主食是凉面,这个得煮,不过家里炉子一直烧着在,许恒洲和向辰都是爱干净的,夏天天热易出汗,一天得洗几次澡。光冲冷水澡可不行,所以炉子的火一直留着,随时可以烧热水,开水瓶也一直是满的。 这会儿下个凉面,就不用费劲再烧火烧锅了,直接把烧水壶拿下来,坐个小锅上去,把凉面煮熟了,捞出来放进凉好的开水里。再捞出来沥干水,凉面爽滑而劲道。 拌凉面的调料是许恒洲调好的,他实验过几次,琢磨了一个向辰最喜欢的口味。不管是拌凉面还是蘸饺子,向辰都喜欢的很。 凉面里还可以加上豆芽和黄瓜丝,向辰还喜欢加一点儿炸好的花生碎,吃着可香了。 淡黄色的面条上挂着一丝丝红褐色酱料,一筷子下去,还夹杂着水嫩的豆芽和青翠的黄瓜丝,全塞进嘴里,几种口感同时迸发,给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向辰用一个盛汤用的小盆,直接夹了小半盆面拌着吃,那盆比他脸还大,头低下去,脸都快看不到了。 唏哩呼噜吃了半盆面,又把小菜吃得差不多了,向辰抱着碗慢慢喝着甜蜜蜜的糖水西红柿,眯着眼睛消食。 许恒洲吃饭讲究,但速度不慢,他也吃完了,不急着收拾碗筷,一样坐在椅子上没动,托着下巴看向辰。 向辰刚吃完饭,凉面的调料里加了辣椒油,他的唇色比吃饭前要艳一些。这会儿他还在吃凉拌西红柿,一口接一口,红红的汁水沾在唇珠,挂在唇角,他伸出舌尖一舔,又进了嘴里。 向辰吃完饭就有些犯困,半眯着眼,神色倦倦,偏偏唇齿间的动作又带着点儿不自知的引诱,看得许恒洲眸色渐深,最后只能撇过头去,伸手半捂着脸,不敢再去看向辰。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扭头再看向辰,向辰眼神里没什么焦距,茫茫然地看着有些呆,愣了一会儿才把碗往前一递:“哥你也想吃吗?” 他哥好像不太喜欢吃这个,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吃的,所以他才抱着碗。 许恒洲捂脸,无奈叹了口气,在向辰无辜的眼神中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端着碗走到一半,许恒洲又退回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凑到向辰面前:“我想吃,喂我一口。” 向辰正舀了一勺准备往自己嘴里喂,闻言勺子一转,一勺西红柿块就进了许恒洲嘴里。 “好吃吧。”向辰弯起眼睛,夸起许恒洲来从不嘴软:“哥你手艺真好,白糖加的刚刚好,不会过甜,也不会太酸,味道特别正。” 许恒洲没作声,盯着向辰吃完了嘴里的食物,向辰被他看得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脸问:“沾到脸上了吗?” 许恒洲又凑近了一些,两人呼吸间全是西红柿酸甜的气息,向辰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仰着脖子想往后倒。 许恒洲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别动,我给你擦掉。” 向辰僵着不敢动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一片红晕,并且面积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许恒洲一手按在向辰脑后,一手在他脸颊上轻刮了两下,之后不等向辰看清,迅速拿纸在手指上擦了一下。 等他离开,向辰还有些晕乎乎地没回过劲来,他舀了一勺西红柿往嘴里塞,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 许恒洲收拾完出来,看到向辰一脸淡定地在吃他的西红柿,顿时有些丧气。他刻意用亲近暧昧的动作来试探向辰,一点点模糊界限,同时也刺激向辰,看能不能让他开窍。 结果向辰还在吃吃吃,许恒洲突然心累。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向辰的碗早就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拿个勺子也不知道舀了多少空气吃了。 他盯着向辰看了一会儿,向辰面上没什么表情,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淡定地很,一边吃一边问他:“哥你看着我作什么?还沾了西红柿汁?” 说完不等许恒洲回答,先发制人:“还有你刚才,拿了纸巾干嘛用手指给我擦脸,哥你是不是热糊涂了。” 许恒洲突然笑开了,在向辰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走近,弯下腰,连个借口都没找,又在向辰脸上摸了一下。 不像他小时候那样逗小孩似的捏捏颊肉,而是用手指,轻佻地划过他的脸颊。 向辰脸上刚刚褪去的红色又重新蔓延了回来,甚至比刚才颜色更深,他碗都端不住了,手腕晃了几下,连忙把碗放到膝盖上扶着。“哥,你做什么?”向辰手足无措,想捂脸,甚至想逃跑。不知道他哥今天抽什么风,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 “讨厌我这么做吗?”许恒洲俯身将向辰困在椅子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和诱哄:“生气吗?会不会难受?我这么对你,能接受吗?” 向辰愣了一会儿,才消化他的问话,条件反射摇摇头,虽然觉得别扭奇怪,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个跟他哥生气。而且也不觉得难受,更不会讨厌他哥。 “那这样呢?”许恒洲猛然靠近,几乎要跟向辰脸贴脸,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温度似乎都陡然高了几度。 向辰额头上渗出汗珠,他脸色涨红,眼底也有了几分水意,无措地看着许恒洲:“哥、哥,你做什么呀,太近了,好热的……” 许恒洲不理他,也不退开,坚持问道:“讨厌吗?讨厌我离你这么近吗?” 第137章 去游泳 “你胡说什么呀?!”向辰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是我哥,只要你还要我,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只是这样?我要不是你哥了呢?”许恒洲追问。 向辰僵住,半晌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是我哥?” 他抬头看着许恒洲,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与退缩:“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今天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向辰脸上的红晕早就因为许恒洲的话褪了个一干二净,苍白脸上带着惊惧的神色。 许恒洲看得心疼,本来见气氛正好,他想试一试,可是向辰的反应却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没事,我随便问问。”许恒洲手移开,在他头顶安抚地揉了揉。 向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中不太相信:“真的?你不是要我丢下我跑路吧。” 许恒洲哭笑不得,赏了他一个脑瓜崩:“说什么呢,你就这样看我的?” 向辰这才勉强放下心,捂着额头嘿嘿傻笑两声,一手拉着许恒洲的手依旧不肯松开,语气依赖道:“哥,我做错事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但是不许丢下我。” 许恒洲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突然问道:“那我要是做错了事呢?” “啊?”向辰没反应过来。他哥不是万能的吗?怎么会做错事? 许恒洲补充道:“也不是做错事,如果我做了一件大部分人觉得错,我自己不觉得错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事啊?”向辰问。 许恒洲含糊道:“跟你有关,但是现在不能跟你说,你会怎么看?是信我还是信别人?” “你又不肯说是什么事……”向辰嘀咕了一句,最后还是给了许恒洲一个保证:“我会信你,别人怎么看跟我没关系,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我都信你。”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许恒洲心头一甜,忍不住伸手抱了向辰一下:“不管我做了什么事?” 向辰毫不犹豫地点头,点完之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最喜欢我才行,要是你有喜欢的人了,为了他做伤我心的事,那我……” 他想说那我就讨厌你,又觉得说不出口,而且这个设想太虐了,简直是他能想象出的最虐的事,只是说一说都觉得好心酸,把自己虐的心肝疼。 可他又说不出讨厌许恒洲的话,只能瘪着嘴道:“那我也要换个人喜欢。” 许恒洲前头听着还美着呢,听见这话,顿时气笑了,伸手就在向辰脸上捏了一下,没好气道:“想得美,你敢换试试。” 向辰捂着脸瞪他,觉得自己可委屈了,他想的哪儿美了,简直冤枉! 许恒洲可不管他冤不冤枉,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自己也要记着,以后反悔,我可不会放过你。” 向辰撇嘴:“瞧不起人,我才不会出尔反尔。” “这是你说的。”许恒洲深深看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意。 向辰也察觉到了,他不适地扭了扭头,疑惑地看了看许恒洲,但是又看不出什么。他哥今天太奇怪了,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又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让他心里难免不安。 而且许恒洲说起的那件跟他有关的事让向辰很挂心,可是不管他怎么问,许恒洲都不肯说。撒娇耍赖都不管用,向辰只好放弃。 之后几天,向辰记挂着这件事,对他哥多注意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向辰觉得,他哥好像对他越来越好了。 比如说,他喜欢吃面,但是许恒洲好像更喜欢米饭,平时做的米饭就多过面食。向辰对这个没什么看法,他哥辛辛苦苦做饭,做些自己爱吃的是应该的。 可是这几天,家里大部分时候吃的都是面,许恒洲变着花样做向辰喜欢的食物,吃的向辰都不想放下碗了。 再比如,向辰有些小习惯许恒洲一直看不惯,他性格懒散,有时候自己书桌上的东西用完了就随手一放,许恒洲说过他几次,向辰收捡几回,又忘了。 这次许恒洲不说了,向辰弄乱了他就帮着收好,看得向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还有,向辰觉得,他哥跟他相处的时候有些别扭。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挺奇怪的。 以前他们两个,做什么都不避着对方,向辰冬天洗澡水冷了,还会喊许恒洲去给他添热水。但是现在,他在院子里冲澡,他哥竟然会躲进屋子里去。 一次两次他当巧合,可是有次他明明看他哥正在躺椅上看书,他拎了水桶擦澡,一扭头他哥就不见了。 要只是这样,向辰会以为他哥跟他有芥蒂,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但是偏偏许恒洲的一些行为又跟他这种表现相反。 他一方面避开这些敏感情况,一方面又在生活中用各种行为表达亲昵。 自从向辰长大后,尤其是这几年,他们肢体接触渐渐少了许多。但是这几天,许恒洲的一些行为让向辰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时不时抱一下,捏脸搭肩膀,这些都是许恒洲常做的,开始向辰有些别扭,后来就习惯了,他从不排斥跟他哥接触,只是突然这样一开始有点不习惯而已。 向辰适应良好,许恒洲也很高兴,他的计划是一点点压低向辰的底线,最起码,让他生理上不会排斥自己的接触。 他计划实行的挺好,可惜很快没时间了,天气越来越热,农村里最忙的时候来了。 双抢是农民们的大事,不管是谁,都要下地干活,老师们也一样,公社里的学校都放了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干活。 许恒洲和向辰也一样,要去帮忙干活,早上四点不到就要起床,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或者干脆干两个小时再回来吃早饭。这是为了避开中午日头最高的时候,否则烈日下高强度的劳动,人的身体会支持不住。 好在大河村这几年又添了两台打谷机,有机器帮忙,比以前还是要轻松许多。 忙忙碌碌二十多天,每天忙完回家洗个澡就想躺下休息,向辰正是抽条长身体的时候,又有些苦夏,累得很了难免在身体上表现出来,看着脸颊都瘦了一些。 许恒洲看得心疼,想给他做些好吃的补补,向辰却不愿意他辛苦。虽然因为要许恒洲照看打谷机,做的活比旁人轻松些,但也只是相对的,农活就没有轻松的。 好不容易熬过这段日子,早稻收割完毕,晚稻也栽下了,总算能安稳的休息几天。 回家之后,随便打水冲了个凉,两人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卧室角落里放了一盆子冰,已经化了一半,床边的凳子上放了一个用电池的小风扇,对着向辰呼呼吹着小风。 许恒洲不在,但这些一看就是他做的,向辰忍不住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许恒洲的枕头里蹭了蹭。 赖了会儿床,向辰才慢吞吞爬起来,关掉小风扇收好,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鲜香,向辰抽了抽鼻子,闻着味道就找过去了。 厨房里的炉子上放了个砂锅,香味就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向辰嗅了嗅,觉得应该是小鸡炖蘑菇。农村自家养的走地鸡可比饲养场的肉鸡好吃,向辰闻着味就忍不住馋了。 “醒了?”许恒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向辰一扭头,看见他拎了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些刚摘下来的蔬菜,刚才应该是去后面菜园子了。 向辰嗯了一声,许恒洲把菜篮子放下,催促道:“快去洗漱,洗完了来吃饭。” 向辰回去拿了洗漱用具,到压水井旁边一看,一桶打好的水就放在那里。向辰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弯着眼睛笑了,直接舀了水迅速洗漱完毕。 中午美美吃了一顿,下午向辰也懒得动,和许恒洲一起在铺了凉席的炕上玩了会儿大富翁,困了便把游戏一收,往后一躺就能睡个午觉。 可能是前段时间累着了,明明昨晚睡了那么长时间,躺下之后很快又睡着了。 这回向辰醒来的时候,许恒洲在他身边,叠了几个厚枕头在身后,靠在床头看书。 向辰趴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他很小的时候,是四岁还是五岁,那时候他穿越过来没多久,刚被宋文彬从陈国良家里捞出来,有一天早上醒来,看见的就是类似这样的场景。 那次许恒洲离他更远一些,坐在书桌前,也是在看书,他一觉醒来,看见他的时候,心里瞬间有一种安稳的感觉,好像时间都变慢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向辰突生感慨。 “在看什么?”许恒洲突然出声问。 向辰慌了一瞬,又冷静下来,伸手拉住许恒洲放下来的手,歪头露出一个微笑:“在看你。” “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许恒洲难得僵了一下,又不让他做点实在的,一天到晚瞎撩。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伸手在向辰脸上摸了一下,拉他起床:“快起来,都要吃晚饭了。” 向辰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揉了把脸,起床溜达两圈,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又出了一身汗,吃完许恒洲压着他休息了一会儿,才准他去冲澡。结果冲完没多久,虽然有小风扇吹着,后背还是被汗水浸湿了。 向辰扯了扯衣服,心里烦躁,越烦越热,此时无比想念空调。 最后他实在熬不住了,苦着脸跟许恒洲撒娇:“哥,我想去游泳……” 夏天的傍晚河边热闹的很,村里其他人家比起他们还不如,好歹他们家还有小风扇和冰块降温,还能吃点儿冰激凌西瓜绿豆汤什么的。 村里人没个避暑的条件,只能往河里去,尤其是年轻人和孩子,最喜欢在河里泡着,又舒服又好玩,等天晚了再回去。 许恒洲犹豫了一下,看着向辰满头汗,他也心疼,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我跟你一起去。” 夏天天黑的晚,这会儿外面还亮堂堂的,就算天黑了也有月亮照着,许恒洲就没带手电筒,实在不行直接从空间里拿也行。 他们去了河边,远远就听见喧闹声,向辰驾轻就熟地带着许恒洲去了男孩们常去的河段。 一群□□半裸的年轻男人在河里嬉闹,隐约的话音传来,说的话也都带点颜色。不光女人爱比较,男人也是,几个男人似乎说起什么,其中一个笑着在同伴身下拍了一下。 许恒洲看得眉头直皱,顿时后悔起刚才的决定,觉得不该同意向辰过来。 向辰看出他的不愉,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平时这群人没这么放肆,他一般白天过来,一起玩得都是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大都是他的学生,在他面前可不敢做什么。 面前这群人年纪要更大一些,跟许恒洲差不多,大都是娶了亲的,说起话来放肆许多。 “要不咱们往上边走一点儿吧。”向辰拉了拉许恒洲,“上面也有一个地方挺适合游水的,比这里小,咱们两个人够了。” 游水也要挑合适的河段,有的河段不到人腿深,游动的时候很容易撞到石头,有的地方太深,直接没过头顶,这些都不太合适。后者有些寻刺激的孩子喜欢用来跳水,向辰一般选一个不深不浅的游一会儿就行了。 他们顺着河岸往上走了一段,就到了向辰说得地方,这里确实没人,但是离下面嬉闹的人群也不太远,隐约能听见人声传来。 向辰利落地脱掉上衣,只穿着一条短裤就下了河,他一头扎进河水里泡了一会儿,冰凉的河水驱走了身上的暑气,让他舒服的叹了口气。 第138章 走夜路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空气却依旧燥热,向辰一入水便如一条游鱼,畅快地游了几个来回。 许恒洲在岸边站着没动,静静看了一会儿,借着微白的天色,水波下向辰矫健地身姿若隐若现。他扬臂,激起的水花如碎银四落,他踢水,荡出的涟漪像水莲绽放。许恒洲几乎看呆了,从教会向辰游泳开始,他已经许久没有跟向辰一起来游过水,竟然不知道向辰的游泳水平已经变得这样高超了。 “哥,你站着做什么,下来呀。”向辰自己玩了一会儿,找不见许恒洲,一扭头,发现他还站在岸边没动,便向他招手呼唤。 许恒洲反手脱掉上衣,跨进水中,很快到了向辰身边。 向辰兴致颇高,笑吟吟道:“哥,咱们比比吧,从这,到那,岸边有个大石头那看见了吗?看看谁先到好不好?” 许恒洲挑眉:“你确定?” 向辰的泳技可是他教的,他还记得第一次带向辰下水的时候,向辰跟个怕水的小鸡崽儿一样,扑腾着两条短胖胳膊,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死活不肯放手的样子。 虽然刚才看到向辰游起来很流畅,但是敢跟师傅叫板,向辰这明显是膨胀了。 “当然!”向辰仰着小下巴,不服气道:“别看不起人,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我了,江湖人称浪里小白龙是也!” 许恒洲喷笑出声,眼见向辰锁着眉头要生气,许恒洲连忙轻咳两声压住笑意,忍笑问道:“你这……你这外号谁给你起的?” 向辰脸扭向一边,扭捏两下,才不甘不愿道:“我自己取的……” 说完见许恒洲又要笑,他急忙补充道:“黑娃他们都很服气的,我们比过,他们都没我快!” 许恒洲还想问,他这个神奇的外号是有什么依据没有,向辰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耐烦道:“比不比嘛。” “比。”许恒洲一口应下,又问:“有什么彩头吗?” “彩头……”向辰想了一下,问许恒洲:“你想要什么彩头?” “我要是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赢了你也可以提个要求,怎么样?”许恒洲道。 “这个好。”向辰很赞同:“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都可以。”许恒洲还挺期待的,不知道向辰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向辰眼睛一亮:“一天吃两、不,三个冰激凌也可以吗?” 许恒洲:“……不行,这一类都不行。” 向辰撇嘴:“那行吧,咱们现在开始?” 许恒洲点点头,两人摆好姿势,向辰喊开始,两人不分先后的窜了出去。 不得不说,向辰速度确实很快,他在这方便有些天赋,乡下娱乐活动少,他夏天在河里泡着的时间多,游泳水平不差,跟自己的几个小伙伴比,一向是赢多输少,这才有勇气挑战许恒洲。 可是许恒洲也不是吃素的,他身体素质好,当初特意练过,知道什么样的姿势利于提升速度,什么样的姿势可以保存体力,而且这两年也没扔下,夏天偶尔也会去河里游两圈。只是他不喜欢跟人挤在一起,向辰这才看见的少。 所以等比起来之后,向辰斜眼看了一下,这才不到半程,许恒洲已经超了他半个身位了。 向辰心中着急,刚吹了个牛皮,转眼就吹破了,这也太惨了。他倒不在乎那个彩头,但是怕丢脸。 心急之下,向辰出了个歪主意,他身子一歪,停下手上的动作,往下沉了一些,同时嘴里哎呀叫了一声。 果然,许恒洲立刻停下,返身游回来,游到向辰身边,揽着他的腰把他提起来:“怎么了?撞到哪儿了?” “我腿抽筋了,疼……”向辰眨巴着眼睛骗人,就差嘤嘤嘤两声以示痛苦。 向辰演技差,许恒洲却关心则乱,根本没去管他稀烂地演技,低着头伸手去摸他“抽筋”的腿,又扶着向辰想带他先上岸。 向辰等的就是这时候,许恒洲一低头,他扬起一捧水扑了许恒洲一脸,推开他就往目的地游去。 等许恒洲抹干净脸上的水,睁开眼看过去,向辰离目的地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米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就算他长了翅膀也撵不上了。 “我赢了。”向辰停下,得意地看着许恒洲。 许恒洲站在原地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看得向辰心里发虚,好半晌才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好吧,是你赢了,我耍赖了。” “你赢了。”许恒洲游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教训道:“下次再这么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向辰瞬间开心了,绕着许恒洲游了一圈,笑嘻嘻道:“其实我还是有点厉害对不对,只比你差一点儿,但是比其他人要厉害。” “对,我们家星星很厉害了。”许恒洲夸他一句,又问:“想提什么要求?” 向辰倒是没在意这个,他知道自己胜之不武,冰激凌盛宴又被否决了,他想了一会儿,一时想不起来提什么要求,只好跟许恒洲说:“我暂时想不出来,等我想出来了再提行吗?” “可以。”许恒洲点点头,反正向辰的要求他都愿意满足他,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说定之后,两人又在水里玩了一会儿,这次没有比赛,就是玩水嬉闹。活动间难免有肢体接触,一次两次还好,多了许恒洲就有些受不住,眼看着天色也晚了,便跟向辰提议回去。 向辰还想再玩一会儿,但是看看时候确实不早了,就跟许恒洲一起上了岸。 四下看看无人,许恒洲拿了两条毛巾出来,分向辰一条,两人囫囵把身上的水擦了一遍,穿上上衣往回走。 他们临时起意,出来的晚,又多玩儿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月上中天,村子里也见不到几个人在外面,隔着院墙倒是能听见里面隐约的说话声。 向辰边走边跟许恒洲随便聊着天,快走到谷仓边的,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他脚比脑子动得快,许恒洲还没来得及拦一栏,向辰已经冲过去看了。 等许恒洲找到向辰,他正蹲在一个打草垛后面,低头看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向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你看。” 许恒洲低头,原来是一只小刺猬,已经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背上的刺竖起来,也不知道想扎谁。 “可能是山上跑下来的。”许恒洲道。 向辰觉得挺有意思的,蹲着看了一会儿,还跟许恒洲讨了一根胡萝卜喂它。 这刺猬有骨气的很,也可能是吃饱了,对向辰的胡萝卜不屑一顾,只顾把自己的球蜷得更紧。 向辰失望地把胡萝卜塞进自己嘴里,嘎巴咬了一口,嘀咕道:“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呢……” “我看看洗没洗,你就往嘴里喂。”许恒洲哭笑不得,他就是随便拿了一根,给刺猬吃的,也没管是洗干净的还是没洗的。 “不干不净,吃了唔……”向辰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许恒洲捂住嘴。 许恒洲凑近,在他耳边说:“有人过来了。” 向辰睁大眼睛,明白他哥为什么突然捂他嘴了,村里的早稻刚收,谷仓里堆满了粮食,外面的稻场上堆满了草垛子。谷仓建在村子靠里面,旁边也没什么人家,他们走过来基本就没见几个人,这时候也不会有谁散步散到这里来。 向辰扒开许恒洲的手,比了个口音:“有贼?” 他听陈有山讲过,有些村子穷,每年收了粮食的时候就会发生偷盗事件,那贼也不多偷,一回就一把两把的,就算被抓住了也不会严惩,就是非常丢脸。但是饭都吃不饱了,脸又算什么。 他们村子倒没有这样的事儿,村子里整体还算富裕,再穷的家里也不至于缺这一把米,所以这些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村里也就不会安排人守粮仓。 也是因为大河村地理位置特殊,背靠大山前面临河,想去他们谷仓里偷东西,都得穿过大半个村子。外人难以得逞,自个村里的多了不敢偷,少了还赔不起自己丢的脸。 但是没想到,安静了这么多年的大河村,终于有贼了! 向辰莫名激动,他随名师习武(?)多年,村子里的生活太安逸,没有需要他出手的机会,跟小伙伴嬉闹,也显不出他的本事,今天,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了! 向辰激动地搓了搓胡萝卜,还拉着许恒洲一起蹲下,就等着这小贼行动了好抓个现行,人赃俱获才好出手嘛。 好在这草垛子够大,许恒洲和向辰两个人蹲在后面都挡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到。 脚步声渐渐近了,甚至有隐约的人声传来,向辰脸颊泛红,身子微微躬起,腿部用力,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只要那小贼一动手,他就冲出去把人按住。 人越来越近,说话声更加清晰,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快点快点,再晚咱们回去该露馅了。” 团伙作案!向辰瞬间定了性。不过他不怕,打不过还有他哥在呢,他哥一个能打十个! 向辰还在琢磨这声音是谁的,下一秒,一个娇柔造作的女声响起:“哎呀,你慢点儿,人家跟不上嘛。” 向辰:“???” 情况好像不太对…… 许恒洲拧着眉头听了半晌,开头被向辰带偏了,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向辰还有些懵,他僵硬地扭过头,比了个口音跟许恒洲求证:“女贼?” 许恒洲神色有些尴尬,刚想解释,男声又响起:“快来给我亲一口,想死我了。” 向辰:“……” 第139章 看片儿 向辰脸颊上染上一层薄红,这次不是激动的,是羞的。 这种时候,站出来不是,不站出来也不是,明明他没有想听墙角的心思,却只能缩在这里听一场春宫戏。 “怎么办?”向辰压着心头的羞窘,侧头跟许恒洲比着口型。 许恒洲一手按住向辰的胳膊让他不要动,一边侧头去听外面的动静,外面那一男一女干柴烈火的,都等不及再往里走一点儿,已经随意找了个草垛子亲上了。 那个草垛子离向辰他们这个还挺近,安静地夜里能清晰的听见……各种声音。 “挡住了,出不去。”许恒洲也比着口型无声说道。两个草垛子离得太近,他们要想绕出去都不太可能,很容易被发现。 向辰卸下身上的力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蹲着,焦躁不安地扯了根稻草揪着玩儿。耳朵里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过分,向辰的脸也越来越红。 穿越前的向辰,刚刚开始上大学,除了通过一些书籍了解自己性向相关,对于这方面知识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一个大概。 原本像他那么大的男孩子,怎么也该通过网络或者其他途径,看个片儿看个小黄文什么的,过分一点的小小年纪就偷吃了禁果。 偏偏向辰少年时期生活艰难,没有条件去接触这些东西,有点钱都恨不得买了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吃进肚子里,哪有心思去发展精神娱乐。 等他家有钱了,又因为种种变故让他没有心情去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唯一的好友霍凯可能懂得多一点儿,但是向辰一看就是那种,一起看片儿都不会约他的那种好孩子。 好孩子向辰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都没能一览小黄片,反而在几十年前听了个现场版。 许恒洲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小时候还见过他爸往家里带情人,那会儿他才多大,除了恶心,没别的感觉。甚至他觉得他长大之后不喜欢女人,可能就有这方面原因。 他没去管外面那一对野鸳鸯,反而专心致志地看着向辰,看他焦躁不安羞窘难言,看得自己心痒难耐。 “这么想我?让我摸摸嘿嘿……”男人粗嘎的嗓音说了几句荤话,女人娇嗔了几声,又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向辰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面前的草垛子里。韵白地月色洒在他身上,向辰连脖颈后面都红了一片,小模样可怜又可爱。 许恒洲看得心动,忍不住凑上去,在他后颈吹了口气。 向辰一个哆嗦,差点叫出来,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抬起头,一双含着水意地眼睛惊惶地瞪着许恒洲。 “你做什么?”他用眼神问许恒洲。 许恒洲翘起唇角,只笑不说话,向辰没看懂,想了一会儿,在脑海里自动补足了许恒洲想说的话。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向辰愤愤地想到。 他又瞪了许恒洲一眼,挪动了一下身体,离许恒洲更远一些,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心情。 哟呵,炸毛了。 许恒洲心中并不在意,甚至有点想笑。向辰现在做什么他都只觉得可爱,自家养的猫拍你两下那叫拍吗?那叫赏赐!向辰和许恒洲的互动有来有往,外面的野鸳鸯也折腾地越发厉害,弄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向辰想控制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最起码要让他看起来淡定一点儿。可惜非常不成功,除了把脸憋得更红,没有其他的效果。 他丧气地把头垂下,不肯看许恒洲,怕他又嘲笑他。 许恒洲深谙打一棒子要给个甜枣吃的技巧,这回不但没嘲笑向辰,反而主动伸手替他捂住耳朵。 因为伸手的动作,许恒洲又靠近了向辰一些,几乎贴在他的身后。他手掌宽大,掌心有点热,但是跟向辰充血发红的耳朵相比,温度要稍微低一点儿,覆在向辰的耳朵上,微凉的触感让向辰觉得很舒服,不自觉地动了动耳朵。 人的掌心其实是个很敏感的部位,都说十指连心,其实掌心要比手指更敏感。如果单只用手指去摸向辰的耳朵,也许只能感受到温润柔腻的触感,但是向辰的耳朵在许恒洲的掌心动了两下,微痒地触感一下子传进了心底。 许恒洲动了一下胳膊,非常想把手拿下来,挠一挠发痒地掌心,又或者直接把自己虚扣地的手掌压实,让向辰用他那惹祸的小耳朵好好磨一磨他掌心的肌肤。 向辰并不知道许恒洲纠结的心思,外面的声音被许恒洲的手掌挡住大半,听见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给他造成的影响降低了许多。 许恒洲主动伸手给他捂耳朵,在他看来是一种示好,他自己不好意思做,怕捂了会被许恒洲笑。 但是他主动帮他就不一样了,向辰愉快地接受了许恒洲的好意,甚至得寸进尺地用自己发烫地脸颊蹭了蹭许恒洲的手指,用他的手来给自己降温。 许恒洲手指蜷缩几下,被一撩再撩,哪怕向辰不是故意的,他心头还是升起一股火气。目光森森地盯着面前背对着他一无所知的少年半晌,眼神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逡巡了好一会儿,最终长叹口气,放弃了嘴下的这块肥肉。 等待的时候,时间会被无限拉长,向辰觉得过去了很久,久到他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吃药了的时候,外面的战况终于结束了。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许恒洲把手放下,抬了这么久,他胳膊都酸了。向辰也换了个姿势,蹲久了腿麻。 他们凝神听着,准备等外面的两人走了就立刻离开,没想到那两个人办完事还有心情闲聊,或者说,男人想走,女人不愿意。 向辰听见,男人说了几句,似乎是催促离开的话,之后有拉拉扯扯地声音传来,女人娇嗔着问:“说好让我进学校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安排嘛?” 向辰瞬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许恒洲。这女人要进学校,自然不可能是进去逛逛,或者去上学,那就很明显了,她想去当老师! 但是村小的事一直都是许恒洲在管的,连陈有山都很给面子的没插手,这些年学校扩建,再招老师,许恒洲也都是跟第一次一样,通过考试来选拔,根本没有什么特殊安排。 这男人是哪块地里长出来的大瓣蒜,竟然敢给出这种承诺?! 许恒洲也拧眉仔细听着,那男人的声音他听着耳熟,可惜开始说话的时候可能是欲望作祟,比平时要粗嘎难听,他自己又刻意压着,许恒洲一时没听出来。不过再听两句,他应该能听出来是谁的。 男人很快回话,不耐烦道:“催啥催,那学校现在不差人,我这不是得想办法嘛。” 许恒洲脑中灵光一闪,刚要给还在苦苦思索的向辰提示,那女人已经直接把男人的身份说出来了:“你爹不是村长嘛,村里最大的官儿,还安排不了一个小老师?让他随便开一个去不就行啦。” 向辰震惊,他真没听出来这是陈有山的哪个儿子的声音,而且陈有山的三个儿子可都结婚了,老大陈建国都抱孙子了! 许恒洲给他解惑,无声道:“陈建设。” 向辰脸色难看,陈建设是陈有山的小儿子,娶的是赵琴琴的表姐,他们夫妻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都已经十多岁了。 开始他以为是村里哪对小年轻来钻草垛子,没想到竟然是一对奸夫淫妇。 陈建设并不知道他的奸情已经被人知道,语气轻佻地逗弄了外头那女人几句,弄得女人心急如焚,才不紧不慢道:“我爹是村长也没用,你不是晓得嘛,村小的事儿都归许恒洲管,否则你当初也不会费心费劲地去勾搭他不是?” 向辰:“……” 他僵硬地扭转脖子,几乎不敢看他哥的表情。这是什么神展开,他一开始还没听出来那个女的是谁,这会儿陈建设一说,还真挺像那个杨知青的声音的。 不过那个杨知青平时挺端着的,从她写个情书拉踩一片就能看出来,这姑娘有点心高气傲,跟她今晚的声音……不太一样。任向辰想破头都想不出来,她竟然会跟一个有妇之夫通奸。 就是可怜了他哥了,被连累当了那么久的话题,那人竟然还是想利用他哥! 许恒洲倒是不在意,本来就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给他带来的除了烦恼并无其他。 但是一撞上向辰同情中带着心疼的眼神,他迅速调整好情绪,眼睑微垂,脸上没什么表情,向辰立刻脑补出他的心酸与难过,看着许恒洲的眼神更心疼了。 对话还在继续,杨知青自然不肯认下陈建设的指责,哪怕她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认。 她的声音更软了一些,透着几分委屈:“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亏我还把……给你,你明明知道,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还……” 话不说全,效果反而更好,美人垂泪,再说刚刚还做了一场露水夫妻,陈建设对杨知青还是有几分怜惜地,当即哄了几句:“好了好了,我随便说说的,别生气嘛。” 杨知青嘤嘤几声,似乎小粉拳还捶了陈建设几下,委屈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这个们,明显代指的是许恒洲,除非她除了陈建设还跟其他男人有纠葛。 向辰当时火气就上来了,嗨呀这坏女人,想利用他哥就算了,背后还说人坏话,真是坏透了。 他伸手拉住身旁许恒洲的手,握了握,无声道:“我知道你最好,不用管其他人。” 第140章 喜欢你 直到最后,杨知青也没从陈建设嘴里讨来一句准话,想来陈建设自己也清楚他的能力,办不到事儿胡乱应承,最后兜揽不住,才真会丢面子。 杨知青撒娇卖痴不肯就这样算了,最后陈建设被磨的没办法,只能答应给她换个轻松点儿的活计干着。这件事他倒是能办到,就算不敢去求他老子,还能去求他大哥嘛。 得了好处,杨知青才同意陈建设离开,等他走了,她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趁着月色往知青点赶。 向辰和许恒洲躲着没动,又待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声了,才站起来准备回家。 向辰一个姿势顿久了,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草垛子里,幸亏许恒洲一把把他捞住。 “哥,我跟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那个杨知青还算不上芳草是吧,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回到家之后,向辰怕许恒洲记挂杨知青刚才说的话,又安慰他几句。 许恒洲幽幽地看着向辰,直到把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慢吞吞道:“你很想让我另找个芳草?” 向辰瞬间噎住,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他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他哥顺着他的意思问,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呢? “想还是不想?”许恒洲追问。 向辰心里烦躁,脸上也带出来一些,生气道:“你的事,问我做什么?” 说完觉得不对,他心情不好,不该跟他哥发脾气,只好又强撑出一个笑脸,艰难地补充:“我的意思是,这个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许恒洲歪头冲他笑了一下,突然凑近,“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怎么了?我也喜欢男人。”向辰嘴一秃噜,话不过脑就说出来了。 说完感觉好像在表白似的,连忙又加了一句:“不是,我是说,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好的对象。” “什么样的才是好对象?”许恒洲继续问。 向辰语塞,他条件反射去想什么样的人才配的上他哥,想来想去一个都没有,反而越想越心酸。 “我也不知道……”向辰语气低落,“或许等你遇见,看见他,喜欢上他,就是那个人了吧。” “要是那个人不喜欢我呢?”许恒洲问。 向辰瞬间瞪大眼睛:“不可能!” 他哥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许恒洲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眼里的光前所未有的亮,看向辰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 “你笑什么?”向辰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 许恒洲不答反问:“那你呢?” “什么?”向辰没听明白。 “那你呢?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许恒洲已经忍不住了,话赶话说到这里,他心底压抑的感情增长的太快,几乎要从胸腔里喷涌而出,他怕哪一天他忍不下去了,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向辰已经完全呆住了,这是表白吗?他哥跟他?可是,可是他们不是……兄弟吗? 不,不对,或许是他想错了,他哥只是求一个安慰,想听他说两句好话。 向辰想到这里,不管自己的想法有多牵强,努力忽视种种违和处,对许恒洲说:“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哥,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话说出口,许恒洲已经再无顾忌,只等一个结果。此时见向辰还想装傻,他想都没想,靠过去在向辰唇上亲了一下:“我说的是这种喜欢。” 不等向辰说话,他继续道:“怕吓到你,这样表示一下,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更深刻的了解。” 他的眼神在向辰唇上逡巡,暗示地意味很明显。 向辰惊讶地瞪大眼睛,以手捂唇,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透出:“可是我们是……” 许恒洲心情非常非常好,他一直没放过向辰的任何表情,但是他现在清楚的看见,向辰没有排斥,只有惊讶。 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手一晃,把手上的东西递到向辰面前。 “这是什……户口本?”向辰来回翻动了一下,上面只有他的名字,没有他哥的。 “这是什么意思?”向辰语气茫然地问。 “你的户口本。”许恒洲重复了一遍,“我把你的户口迁出去了,单独立了个户,我们不是兄弟了。” 向辰愣住,他傻傻地捏着那几张纸片,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圈一下子红了。他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酸痛地他想哭出来,最后只能用微弱地声音道:“你不要我了吗?” 许恒洲被向辰难过地表情刺激的心中隐隐作痛,他慌忙把向辰拉进自己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哄:“没有不要你,只是不想再做你哥哥了,星星,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他捧起向辰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难得放软了身段,近乎哀求道:“星星,你对我好点儿,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我难得喜欢上谁,你不能因为想要一个哥哥,就剥落我爱你的权利,这对我不公平。” 向辰脑子里混沌一片,好半晌才执拗道:“你说过会永远做我的哥哥,一直陪着我。” “前一句我没说过。”许恒洲辩驳:“我说过的是后一句。” 他看着向辰,语气诱哄:“星星,兄弟是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一起的,我或者你,如果喜欢上别人,那么就要分开了。只有爱人,才能一生一世在一起,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向辰眼神挣扎,皱眉想了一会儿,小声道:“那要是以后你不喜欢我了呢?我们的是兄弟,就一辈子都是兄弟,但是如果成了恋人,要是你不喜欢我了,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许恒洲气笑:“为什么我会不喜欢你?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花心的人?” 向辰低着头没说话,他不是觉得许恒洲花心,他只是对自己不自信而已。许恒洲太优秀了,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是他梦想成为的那种人。 穿越前的那次表白,几乎花光了向辰所有勇气,最后被许恒洲拒绝,难过是难过,其实……还有点意料之中。要不是最后许恒洲说了一个“滚”,可能他不会被刺激的当场哭出来。 许恒洲不知道向辰心里的自卑,他心急如焚,如果今天表白不成功,以后成功的几率只会更低。 急躁之下,许恒洲难免说出不好听的话:“我们已经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也不是兄弟了,没有这个选项。” 向辰心里正难过,听见他提起这个,顿时又委屈又生气。许恒洲瞒着他把他的户口迁出去了,竟然什么都没跟他说,也没征求过他的意见。 他猛地抬起头,怒视许恒洲:“对,没这个选项了,我们不是兄弟,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根本没提前跟我说,你就是想逼我做选择。” 许恒洲发现说错话了,心里懊恼,连忙想弥补,可惜向辰不给他这个机会,歘的一下子站起来,冷笑一声:“其实你根本不用等我的答案,当初不是要我滚吗?我滚就是了。” 许恒洲头大,怎么把旧账翻出来了,早知道他会这么喜欢向辰,当初肯定二话不说答应啊!别说金戒指,那大金链子让他戴上也没关系。 他一把拉住向辰,向辰挣扎,许恒洲只好动用武力把向辰擒住,按在床上免得他跑了。 “我道歉,我道歉好不好?”许恒洲好声好气道:“要不你骂回来,等你骂完我再重新表白,然后答应我好不好?” 向辰被扭着胳膊按在床上,像一只被压住壳的小乌龟,扑腾着四肢怎么都挣扎不开,最后丧气地蹬了许恒洲一脚,咬着唇不说话。 许恒洲看他一会儿,向辰这回硬气得很,就是不吭声。许恒洲忍不住笑了,故意道:“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我们就是恋人了,我是你对象知道不?” “我没答应!”向辰忍不住喊道,喊完发现中了计,气得又踢了许恒洲一脚。许恒洲能把他的腿也控制住,但他就是放着没动,任由向辰扑腾,被踢了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不答应?那咱们就耗着吧,你要是不喜欢我才不答应也就算了,这是跟我置什么气?” “谁喜欢你了?”向辰把红起来的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道:“自恋,我没喜欢你。” 他会翻旧账,许恒洲也会:“不喜欢我跟我告白?” 向辰瞬间炸了,扭脸瞪他:“明明是你跟我告白!” 许恒洲从善如流:“对,我跟你告白,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向辰哽住,话说到这个地步,再绕开话题就是扭捏了,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出声,小心翼翼道:“可以跟以前一样生活吗?真的是永远在一起?” 许恒洲放开向辰,把他拉起来,两人面对面正色道:“可能跟以前不太一样,毕竟身份不同了,但是我会跟以前一样对你好,不,应该是更好。至于后者……” 他笑道:“星星,我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人,加起来也有两辈子了,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想,你就是我的永远吧。” 向辰眼里的光一点点被点亮,他跟着笑起来,两眼弯起,像两只可爱的小月牙。 “我答应。”向辰勇敢地张开手臂,主动抱住许恒洲:“你也是我的永远。” 心花怒放不足以形容许恒洲现在的心态,他恨不得把向辰抱起来转两圈才好。 “嗯,为了庆祝我们恋爱的第一天,给我点儿表示?”许恒洲心情太好,说话都忍不住笑,他盯着向辰的唇,目露垂涎。 红晕一点点浸染向辰的脸颊,他的眼睛变得水润,心里的羞窘在许恒洲灼热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他闭上眼睛,靠近许恒洲,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轻轻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许恒洲心跳几乎失衡,明明是很单纯的一个亲亲,他竟然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大概是因为这次是向辰主动? 他摸了摸刚才被向辰亲过的地方,只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度,但是那块被亲过的皮肤,那种轻轻触碰的感觉,让他心里火热一片。 “不够。”许恒洲盯着向辰,嗓音莫名低哑。 向辰刚刚也是鼓足了勇气才亲上去的,闻言纠结地扭了扭自己的手指,但是想着好歹满足一下自己才到手的恋人,于是又红着脸凑过去。 许恒洲这次没放过好机会,在向辰亲过来时,微微侧开脸,让向辰“主动”送上了一个真正的吻。 第141章 敲开心 晨光熹微,天光渐晓,大公鸡的打鸣声叫醒了整个村庄。 向辰紧闭着眼不肯睁开,趴在床上,用脸蹭了蹭枕头,一蒙头继续睡。 朦胧中他好似觉得今天的枕头触感跟以往不同,忍不住又蹭了蹭,脸下细腻结实地胸部肌肉,随着主人的笑声,跟着上下震动。 向辰懵里懵懂地伸手摸了一把,下一秒跟火炭烧了手一样跳起来。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向辰指着许恒洲,手指头都在抖。 许恒洲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一脸无辜:“穿了啊。” 嗯,他确实穿了,穿了条短裤,上衣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向辰涨红脸,那点残留的瞌睡都被吓跑了。许恒洲看得有趣,一手支头,坏笑着逗他:“以前没看过吗?怕什么?” “谁怕了?”向辰鼓了鼓脸,瞪他一眼,转身想下床洗漱。 刚把脚放下去,腰被一条手臂缠住后拉,瞬间重心失衡,向辰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在许恒洲身上。 “你做什么?”向辰扑腾了两下才翻过身,面对着许恒洲。 许恒洲从早上醒来,确切的说,从昨晚到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这会儿他盯着向辰,目光灼灼,嘴角还挂着笑:“早安吻。” 向辰条件反射捂嘴,脸上的红晕又扩大了一片,眼尾晕着薄红瞪着许恒洲,看得他差点把持不住做出什么来。 不怪他反应大,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确定关系,许恒洲心情激动之下,难免失控。不敢做其他的怕吓到向辰,心里的满腔欲望又无处释放,可怜向辰把自己送进狼嘴里,许恒洲叼住就不肯放。 当初向辰第一次看到两个男孩玩亲亲的时候,只顾着震惊了,没注意其他。 等轮到自己,才发现原来亲吻还有这么多技巧,他一个连亲亲都只会啾一下嘬一口的纯情少年,愣是被许恒洲给涨了见识。 这会儿许恒洲一说早安吻,向辰立刻被拉回昨晚的回忆里,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触感,让他止不住的脸红气虚。 “亲一下就放你走。”许恒洲揽着向辰的腰不肯放。 向辰捂着嘴支支吾吾:“我没刷牙。” 许恒洲笑:“没关系,我也没刷。” 向辰无奈,半晌,挪开手掌讨价还价:“我亲你,你不许动。” 可以,能让向辰主动,目标已经基本达成了,许恒洲点点头同意了向辰的要求。 向辰放下手,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哪儿都不许动。” 许恒洲暗笑,这个哪儿真是意义深刻,他应了一声:“好。” 向辰凑过去,见许恒洲果然一动不动,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红着脸在许恒洲唇角亲了一口。 许恒洲脸上的笑容止不住的扩大,真想把面前的大宝贝搂进怀里好好亲一亲。但是秉持着可持续发展观,许恒洲只能把自己的这股欲望压下去。好歹人已经是自己的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他能想亲就亲,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亲多久亲多久。 向辰完成任务,已经推开许恒洲的手臂,趿拉着拖鞋跑出去了。 许恒洲找到上衣穿上,慢悠悠地晃出去,只觉得今天天气真好,哪哪都看着顺眼。 向辰正蹲在水井旁刷牙,许恒洲走过去,发现自己的牙具已经被向辰拿过去放好了,牙缸里接满了水,牙刷上也挤好了牙膏。 许恒洲心头一甜,拿起向辰准备好的牙具,蹲在向辰旁边,跟他一起刷牙。 向辰别着脸没看许恒洲,眼睛里却依稀带着笑意,他不傻,既然谈了恋爱,就该转变态度,以前总是他哥照顾他,以后他也该学着为自己的恋人做一些事。 想到恋人这个词,向辰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异样地满足感。 洗漱完后,许恒洲去做早饭,向辰也去帮忙。许恒洲没有拦着不让他动手,反而支使着向辰给他打下手。 厨房虽然不小,但是做饭的地方就那么大一块,两人来回转,难免碰到,不管是撞一下还是挨着手臂,对上眼就忍不住笑,开始只是许恒洲笑,之后向辰跟着笑。 只是做个早饭,两人竟然像得了什么好一样,一个赛一个笑得欢。 “你笑什么,傻不傻啊。”向辰努力拉平自己的嘴角,一边洗菜一边问许恒洲。 “不知道,心里开心就笑了。”许恒洲侧头认真看了一眼向辰,眼神温柔地简直不像他,“星星,我真开心,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向辰心里一软,许恒洲的话像化开的蜜糖,一下子淌的他满心都是。 他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轻声却坚定道:“我也很开心,能跟你在一起,非常开心。” 下一秒,让他开心的人已经凑过来,给了他一个温柔而绵长的亲吻。 向辰毫无准备的被拉进一场热恋,第一次恋爱就遇见许恒洲,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他对向辰有无尽的热情,以前矜持淡定的人设从恋爱第一天开始就崩得渣都不剩。 恰逢农忙完毕,村小尚未开学,可以说是许恒洲和向辰一年中除了冬季最清闲的时候。 他们的工资够吃,不用下地干活,每天就待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向辰偶尔还会觉得无聊,但是今年根本没有给他无聊的机会。 他所有的时间都被许恒洲占据了,早上一起醒来,交换一个早安吻,向辰从害羞排斥到习惯,只花了几天时间。 然后两人一起洗漱一起锻炼,有时候比一比,以前向辰也闹着比过,到这时他总算体会到恋人和兄弟的不同。 原先他每次自不量力挑战许恒洲,都会被毫不客气地碾压,许恒洲分毫不让,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向辰留。 这回换了身份,向辰锻炼了几天,又心痒挑衅,然后就见识到了许恒洲是怎么毫无底线地花式放水。 向辰又高兴又心虚,虽然知道这胜利来得虚假,但是被许恒洲碾压的多了,他都快有心理阴影。 明明他也是一个体格很不错的棒小伙,跟村里的同龄人谁比都不差,偏偏在许恒洲手下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太打击他自尊心了,感觉自己跟个弱鸡一样。 许恒洲看他高兴,也跟着开心,原先他喜欢看向辰赢不了气得跳脚,现在嘛,向辰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向辰并不想每次都要许恒洲让他,胜利的滋味享受一次就够了,他认真跟许恒洲说,以后不要给他放水了,他会努力锻炼,真正赢他一回。 许恒洲笑着应下,只觉得自己眼光真好,他家星星哪哪都好的不得了,再没有比他更好的恋人了。 早上锻炼完,两人一起看会儿书,或者练习一下外语,他们跟顾云之学了俄语,语言这种东西,一定要常说,许恒洲跟向辰只能彼此互相练习。 除此之外,向辰还跟许恒洲学了英语,他原先英语非常一般,口语更是稀烂,学了这么些年,总算有了成果。 两门外语对向辰而言,已经够用了,他就没花时间再学其他的语言。 早上学习,中午吃过午饭午休一会儿,刚醒的时候向辰一向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许恒洲干脆陪他在床上玩儿。 打牌弹珠桌游游戏机,凡是向辰想玩的许恒洲都陪着,原先嫌幼稚的话也不说了,实力演示真香。 下午甜点时间,各种冰激凌,点心,甜品,果汁,水果拼盘,应有尽有,除了怕他吃坏肚子限制了一下数量,其他的简直完美。 向辰真切感受到身份变化带来的好处,许恒洲说到做到,比以前对他更好。向辰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泰然自若,深刻明白了男人都是什么样的大猪蹄子。 晚上两人还是一起睡,许恒洲开始想过,向辰可能会提分床睡这件事,他都已经想好在哪另外支一张床先对付着,也做好准备,如何跟向辰讨价还价,就算分床睡,也要讨些好处。 结果向辰根本提都没提,他不提,许恒洲自然更不可能提。但是两人虽然睡一张床上,其实除了亲亲,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不是许恒洲不想,他都快想疯了,跟自己喜欢的人睡一张床,既是享受也是折磨,尤其是他这种情况,冷水澡都不知道洗了多少回。 他之所以不敢动手,只是怕进度太快,吓到向辰而已。 对待自己珍重的人,再慎重都不为过,他想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深入,让向辰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所以他放慢了自己的步调,一边在生活中抹去曾经作为哥哥的自己留下的印记,一边加深向辰对他现在身份的印象。 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月时间,热恋期的两人黏糊的简直没眼看,向辰基本接受了许恒洲的新身份,对他的态度也少了几分尊敬,多了几分亲昵,变得朝许恒洲希望的方向发展。 当然,悠闲地时间是有限的,眼看着开学将近,他们一个作为校长,一个作为重点班班主任和代课老师,都要忙起来了。 许恒洲暗搓搓准备良久,打算在开学前吃口好的,就算不能全吞下去,好歹得尝个味儿不是。 否则等开学一忙起来就是一两个月不得闲,再让他憋上两个月,他怕自己真的要变态了。 做好打算,许恒洲立刻行动起来,他找了个借口,做了顿大餐把向辰喂饱,又做了一番布置,只等着夜晚到来。 第142章 忍一忍 “唔……哈……”向辰无力地推开许恒洲,猛喘了几口气,瘫倒在床上。 原本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好看的粉红,并逐渐加深颜色,眼尾晕着一层薄红,黑亮的瞳孔里蕴着几分水意,微微红肿的嘴唇昭示着他刚才经历过什么。 许恒洲顺着向辰的力道在他身边躺下,侧脸看见正努力调整呼吸的向辰,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 向辰斜他一眼,出声时声音仍然有几分哑意:“你又使坏。”明明说好只是一个晚安吻,他被许恒洲这段时间以来良好的表现给欺骗了,乖乖亲上去之后就被摁住亲了个够。 许恒洲轻笑一声,没有接话,使坏?你还没见到我真正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过了一会儿,旁边似乎没声音了,许恒洲翻过身看着向辰,向辰呼吸已经平稳,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许恒洲笑着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向辰憋了会儿气不想理他,实在憋不住了,恨恨地张嘴去咬他的手:“你做什么,我要睡觉了。” “睡觉啊。”许恒洲嬉皮笑脸,伸手去抱向辰:“我陪你一起睡。” 向辰推他:“热,你别靠我这么近。” 许恒洲一脸哀怨:“刚才亲我的时候叫我好哥哥,亲完了就让我离远点儿,星星,你太无情了吧。” 他语气控诉,简直在指着向辰的鼻子说他是个渣男。 向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你、咳,你胡说,我没那么叫过。” “没有吗?”许恒洲被戳破了也一脸淡定,狡辩道:“大概是我太想听你那么叫了,所以幻听了,这么想我还真是惨,你说是不是?” 向辰哪经受得住这个,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就找不着北了,晕头晕脑地应下满足许恒洲的要求,叫几声给他听听。 向辰原先叫他哥哥叫的蛮顺口,可惜前面加一个“好”字,立刻就变味儿了。向辰纠结半晌,很想后悔不干了,可是许恒洲眼也不错的盯着他,那副执着劲,好似如果他不叫,今晚就甭想安生睡觉。 最后,向辰声若蚊蝇地叫了一声,许恒洲被叫的心肝一颤,越发放不下手。 他甚至开始幻想,要是向辰在……的时候这么叫他,该是怎样美妙的场景。 “好了好了,我叫了,睡觉,闭眼!”向辰叫完,翻身把脸埋进被褥里,妄图遮挡已经蔓延到耳后的红晕。 许恒洲酝酿了好几天,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倾身覆了上去,嗓音低哑:“星星,长夜漫漫,做点儿开心的事?” 他这几乎是明示了,如果向辰不介意,应该会给他一些反应吧。然后他就可以根据向辰的反应,决定今晚做到哪一步。 向辰却搞不懂他今晚怎么了,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反而一通磨蹭弄得许恒洲欲望更盛。 “你让我睡觉我就很开心。”向辰推不开他,只好翻了个身面对许恒洲,不满道。 许恒洲有些失落,这是被拒绝了吗?难道向辰还没准备好? 他把头埋进向辰颈间,深吸口气,语气低落:“星星,我很难受,想要你……” 这是最后的试探,如果向辰还是接受不了,他只能放弃,再等一等。 向辰的反应却出乎许恒洲的意料,他伸手摸了摸许恒洲的额头,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哪儿难受?头疼不疼,是生病了吗?” 许恒洲脸上的表情僵住,面无表情地想,不,我头不疼,我……大宝贝疼,它想要我的小宝贝了。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哪不舒服啊?”向辰还在追问。 许恒洲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分辨不出他是故意装傻气他,还是真没听懂。如果是前者,那不得不说,向辰的演技进步了,如果是后者……他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向辰的教育中缺失了什么。 看不明白,许恒洲干脆不琢磨了,他收紧手臂,将向辰往自己怀里贴了贴,让他自己感受他到底哪不舒服:“我这里难受,星星你帮帮我好不好?” 向辰愣了一瞬,直到抵在腰跨部的东西又动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推开许恒洲,结结巴巴道:“你、你……” 他“你”了个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许恒洲却不想等了,重新靠近他,低哑地嗓音在向辰耳边响起:“星星,你也想要是不是,我感受到了,我来帮你好不好?不会让你难受的……” 向辰像是听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瞪大眼睛,一张脸红的要滴血,他在说什么呀,这种事,怎么……怎么能互相帮助。 许恒洲还想再劝,向辰忍着羞意红着脸打断他:“你不要说了,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没关系,忍一忍就好了,不要去想,还、还有,我们两个不要离太近,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有好大一会儿,许恒洲都没有说话,他在努力消化向辰话里的意思。从来都只有别人琢磨他说的话,这回轮到他了,甚至他想了半天,都没太搞懂向辰想说的是什么。 后面的一段很好理解,他原先就奇怪,为什么向辰一直对他的亲密接触没什么反应,甚至有些排斥。 他开始是想通过种种亲昵的接触,主动勾起向辰的欲望,毕竟向辰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一点儿火星子就能烧着,他不信向辰比他还能忍。 然而没什么不可能,向辰就是比他能忍,有时候他明明感受到了向辰的欲望,下一秒却会被推开,实在推不开,向辰就红着眼睛咬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弄得许恒洲跟着难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向辰推开他,就跟他去冲凉水澡一个道理,一个借用外力来忍耐,一个……自己憋着。 许恒洲震惊了,惊完又忍不住想笑,他单知道他家星星纯情得很,但是没想到纯到这个地步。但是这时候笑出来,明显就是作大死,他只能把笑都憋回去。 这样一来,向辰前面那句话许恒洲也琢磨出点儿意思了,他盯着向辰看了一会儿,试探道:“星星,你知道……怎么生小孩吗?” 向辰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涨红脸道:“我当然知道,初中生理课讲过的,可是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不能生小孩的。”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许恒洲沉默片刻,无力道:“你觉得……两个男人谈恋爱应该是怎么样的?” 向辰隐约察觉到许恒洲好像想说什么,他迟疑道:“就……就像我们这样啊。” 许恒洲:“具体点。” 向辰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像我们这样,一起生活,偶尔、偶尔亲亲……” 好了,破案了,许恒洲面无表情的想,不是我撩不动,而是我家星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怎、怎么?我说错了吗?”向辰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小声问。 许恒洲内心遭受重创,还没缓过来,他现在急需安慰。于是一把拉过向辰,按在怀里仔仔细细亲了一会儿,心里才好受一些。 “你还没回答我,我说错了吗?”向辰喘匀气,顾不得追究许恒洲怎么一言不合就动口,急着追问先头的疑惑。 许恒洲从向辰身上汲取了能量,稍稍感到安慰,他也想知道到底哪出了问题,于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同性恋之间会像你说的那样谈恋爱?” 实际上,同性恋的圈子是有点乱的,很多人跟向辰理解的恰恰相反,只谈性不谈爱。 “不是吗?”向辰也很疑惑:“不这样谈怎么谈?” 许恒洲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跟向辰解释同性恋的圈子,他拧眉思索片刻,组织语言,尽量含蓄道:“其实男性之间也可以……做一些有利于生命大和谐的事。” 向辰:“……???” “可是我们都是男的啊……”向辰喃喃道,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努力回忆自己初中课本上稀少的两性知识,想从男女类推男男,如何达到生命的大和谐。 许恒洲也很心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以前查过这方面资料。” 穿越之后就不用说了,这个社会环境,向辰根本接触不到相关知识。 向辰木然地点头:“对,我查过,可是都是学术类的,研究同性恋缘由和心理什么的。” “就这些?”许恒洲不敢置信。 “还在酒吧看见过一对小哥哥亲亲,也看过。”向辰回忆道:“霍凯给我推荐的,一个什么文学城,里面好多男孩子跟男孩子谈恋爱,写的可有意思了。” 酒吧那个他知道,他怀疑向辰能接受他的亲吻,就是跟这对学的,真是感激万分。 后面那个他好像听向辰提起过,但是没详细了解,他问:“里面就一点都没写?” 他虽然没看过,但一本书都是在谈恋爱,最后主角总该在一起吧,在一起了就跟他家星星一样,亲一亲就满足了?不可能的,肯定要做点什么。 情到浓处,做点儿爱做的事,有利于增进感情! 向辰努力回想,片刻后摇头道:“没有。” “没有?”许恒洲惊讶。 “哦,对了。”向辰一拍手,恍然道:“霍凯跟我说过,那个网站规定,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许恒洲:“……” 这是什么神仙规定?!脖子以下?许恒洲简直要气笑了,他冷笑一声,又问了一遍那个网站的名字。 向辰说出来以后,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个网站现在还没建立呢。” “不做什么,就问问。”许恒洲露出一个假笑,心里恨恨想,绿江文学城是吧,记住了,等着换老板吧。 第143章 陈家事(番外慎买) “白眼狼, 真是白眼狼, 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她, 免得她现在带着外人来对付我!”蔡珍气呼呼地坐下,又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陈国良翻身关上门, 拧着眉头说:“小点儿声, 让邻居听见笑话。” “笑话什么?咱家让人看的笑话还少了吗?都怪这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 我辛辛苦苦把她们养大, 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要她点儿工资怎么了?我是她妈?她不该养活我吗?还去她外公那闹,能耐死她。”蔡珍嘴上这么说, 还是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陈国良走过来, 拎起桌子上缺了个盖儿的茶壶, 也不用杯子, 对着壶口猛灌了一气, 满肚子凉水才把他心头那点火气压下去些。 “你说她咋这么狠心,竟然这样对她的老子娘, 她还要不要脸了。”蔡珍越想越气, 咬着牙齿恨声道:“不行,不能这么算了, 我明个还得去找她。” 陈国良心里也火大得很,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撞了邪还是怎么回事, 他是诸事不顺。本来能有个儿子,是多好的事儿啊, 他陈国良终于有儿子了,有人给他传宗接代了, 回村都能挺直了腰杆子说话。 可惜家里头糟心事也一件接一件的来,先是小女儿落水之后烧坏了耳朵,然后两个大女儿参加中考先后落榜,尤其是大女儿陈芬,那可是他寄托了厚望的,从小吃的穿的就没亏待过她,就指着她能考个高中,以后进厂子当个领导干部啥的。 被人明里暗里说靠着老丈人,吃软饭,陈国良不是不介意,他想着,等他闺女也当了干部,那还有谁能说闲话?他是没本事,可他养了个有本事的闺女啊! 而且陈芬是他的长女,那会儿他年轻,不知道自己后头还有三个闺女,十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所以他对陈芬,是真有感情的。陈芬是他唯一抱过喂过,换过尿布的孩子,后来的几个女儿,他却再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结果陈芬中考成绩稀烂,老师说,复读都不一定考得上高中,陈国良那会儿简直不敢相信,明明他家大闺女以前成绩挺不错的,班里头前十呢,咋就成这样了呢。 谁都说不清为啥,不过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没用了,陈芬考不上高中,只能回家,看能不能进厂里工作。 本来蔡珍最疼的孩子也是陈芬,但是经过了陈芬的“背叛”之后,蔡珍对她也冷了几分,后来生了宝贝疙瘩陈有财,更是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上头的几个女儿连眼神都懒得分几个。 陈芬回家之后,只有初中学历,考进厂子里职位也不会特别高,尤其是机械厂,进去了可能只能做临时工,这还要她考得上才行。 再生气也是自己女儿,陈国良退而求其次,想把她活动进铸铁厂,好歹有自己照看着,以后能过得轻松点。 他把这个想法给蔡珍说了,毕竟想进铸铁厂,他老丈人那边就得使使力。结果蔡珍白眼一翻,说她几个侄子还等着安排工作呢,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家那个没出息的。 就陈国良家那个小房子,一块破帘子能挡什么?蔡珍也没有压低声音,她就是故意说给陈芬听的,养她那么大,结果最后啥事都做不成,还得劳动她回娘家说情,骂两句怎么了? 一帘相隔,陈芬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前面,里头迸发出惊人的恨意,吓得翻了个身的陈芳差点叫出来。 隔天蔡珍还是回了娘家,她想透了,陈芬是没出息,好歹能帮扶她家有财不是。先给她找个工作,工资自己拿着,给她宝贝儿子攒着以后娶媳妇用。 然而蔡珍跟陈国良说的话其实并不全是托词,她娘家侄子确实待业,等着家里老头子给活动个好职位出来。 她这个外嫁女,一提这事儿,几个嫂子看她的眼神就飞着刀子,恨不得把她戳死。好在她也清楚情况,要求不高,只要不是临时工就成,好歹她家大闺女还是个初中生呢。 蔡老爷子对大外孙女还是有几分感情的,陈芬小时候学习不错,为了好吃的好喝的也愿意说好话哄她外公,所以这次蔡老爷子就松口了。 只是他能做的也不多,只说陈芬去参加考试,只要过了线,就能给她活动活动。 蔡珍跟个大功臣一样回家,得意洋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还对陈芬三番五次的提起,说她能有今天全靠她这个当妈的,让她以后一定要把工资上交,报答她。 陈芬低着头没说话,蔡珍得不到回应,伸着指头在陈芬额头上狠戳了几下:“整天阴沉沉的,连个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真是废物。” 陈芬猛地抬头,阴冷地视线看得蔡珍一个激灵,随即跟受到刺激一样,突然提高声音,扯着嗓子吼:“你瞪我?!你个死丫头,还敢瞪我,长胆子了你?” 蔡珍顺手给了陈芬一巴掌,陈芬攥紧拳头,最后到底是咬着牙齿忍了下来。蔡珍却还不解气,四下看着找工具,陈有财骑着根竹竿“驾驾驾”地跑进来,一见这场景,笑呵呵地把竹竿给他妈:“妈,给。” “好儿子,真懂事。”蔡珍笑着夸了陈有财一句,转头对着陈芬就冷了脸,挥舞着竹竿劈头盖脸一顿抽。 其他三个女儿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陈小花揽紧了陈小草,努力把两人缩在墙角,减小存在感。 陈芬在家待了几个月,铸铁厂终于要招工了,蔡珍喜上眉头。她家宝贝儿子要吃好的喝好的,蔡珍舍不得委屈陈有财,今天买点江米条,明天想法弄点白面擀面条。 蔡珍就想着,隔壁那个没爹没娘的小崽子都能吃这些好东西,凭啥她家有财不能吃?不但要吃,还要吃好,以后她家有财准有出息。 这样一来,蔡珍手里头的钱就禁不住花了,她和陈国良虽然是双职工,但是开销也大,养着五个孩子,再怎么苛待四个女儿,总要给口饭吃的。 还有陈国良每个月要给他娘供养费,他在城里头没给老人养老,给钱是应该的。 眼瞅着存款一天天减少,蔡珍心里急得不行,她家宝贝儿子那边不能省,就想着把陈老太那头的供养费停了,一个月好几块钱,她一个农村老太太,到哪花这些钱啊! 可惜陈国良不同意,为此夫妻俩还大吵了一架,蔡珍生了陈有财,底气十足,但是也不敢跟陈国良闹太狠了,毕竟还记得那时候陈国良说要离婚。 最后拖着拖着,铸铁厂开始招工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家吃白饭的要少一个了,陈芬开始赚钱,家里就多一份收入。 那几天,蔡珍走路都带风,三职工啊!谁家比得上她。 十拿九稳的事儿,结果没成,陈芬招工考试跟她的中考一样,稀烂,连划的招工线都摸不上,蔡老爷子想运作都不行,毕竟他只是个权利不大的副厂长,手升不到那么长。 蔡珍在家里差点把陈芬打废了,后来又饿了她好几天,之后对陈芬的态度更差了。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陈芬在家里日子越来越难过,陈芳和陈小花还在读书,每天白天还能躲在学校。陈小草年纪小,因为耳朵的缘故,也不怎么说话,悄无声息地,跟个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 唯有陈芬,快成年的大姑娘了,这么大个人戳在家里,怎么都忽视不了。而且陈芬因为前些年在家里头受宠,家务活不怎么会做,父母宠着她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好,等心思变了,就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原先那个骄傲自私到有些刻薄的小姑娘不见了,她变得跟二妹陈芳有些相似,萎缩沉默,甚至有些阴郁。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铸铁厂第二次招工,这次陈家两个女儿都去了,陈芳成绩很差,比姐姐陈芬只小不到两岁,却还在读小学,就是因为成绩不好留过级。 她这成绩,是肯定考不上初中的,蔡珍和陈国良也懒得给她出那份钱,让她直接回来参加招工考试了。 出乎预料的,这次陈芬又没考上,反而是陈芳,踩着线进了面试,蔡珍一看,顾不得收拾没出息的大女儿,跑回娘家把陈芳的工作给落实了。 回头她也想开了,谁挣钱不是挣,好歹二女儿还听话一些,虽然因为学历关系,进厂只能当个临时工,那一个月也有十好几块钱呢。 至于大女儿,就留在家里做家务照顾弟弟好了,等年纪到了,找人跟她说门亲事,多要点彩礼钱,也亏不了太多。 蔡珍小算盘打的啪啪响,然而结果去并不如她所愿,陈芳的工作倒是没出问题,一个临时工,蔡老爷子还是能出点力的。 出问题的是陈芬,她悄无声息地去考了青江市另一头一个家具厂的招工考试,而且还录取了! 蔡珍都还没反应过来,陈芬已经去厂子里报道,申请了职工宿舍,还把自己的粮食关系转进了家具厂。 这样一来,她吃住都在家具厂,工资自己领,一个单身姑娘,一个月二十来块钱,不知道过得多滋润。 蔡珍先惊后喜,她还以为大女儿指望不上了,没想到她还能考上,这下他们家有四个工人啦,多荣耀啊! 陈国良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家具厂跟铸铁厂的招工考试,难度不会低到哪儿去,没道理陈芬在铸铁厂考得稀烂,到了家具厂就一次考上了。 而且陈芬的态度可不像是蔡珍想得那样,老老实实干活,把工资上交。 果然,陈芬一走就不见回来,别说上交工资了,连节假日都不曾回家。蔡珍去她厂子找她,她也是能躲就躲,躲不开也不肯跟蔡珍单独说话。 蔡珍要找她要钱,她就哭,工友们个个义愤填膺,后来找人打听了,才知道陈芬把家里的事都拿出去说了。 什么父母为了生儿子,苛待几个女儿,小妹妹生病了不管结果烧成聋子了,二妹妹读到小学就被逼着出去工作,她本来成绩很好,因为考试前还要照顾弟弟做家务,结果生病了没考好,就不让上学了。 除此之外,因为职工宿舍都是多人间,一个宿舍的姑娘难免看到彼此的身体,陈芬身上就有很多伤。 那些都是蔡珍打的,蔡珍打孩子从来没轻没重,抄着什么工具了顺手就上了,家里几个孩子,除了宝贝疙瘩陈有财,全被打过,只看是多是少罢了。 陈芬以前没挨过打,这几年算是把前些年攒下的全受了一遍,尤其是没考上铸铁厂那回,被蔡珍打的下不了床,身上的伤疤也留下了。 同寝的姑娘看得吓人,难免问起,陈芬就支支吾吾地说是她妈打的,然后话语间再透露一些,蔡珍的名声在家具厂就坏透了。 被亲女儿这样坑,怎么能忍,反正蔡珍受不了,去闹了几回,被陈芬连同工友们怼回来了,蔡珍心里头憋着气。她本来还打着陈芬工资的主意,现在发现这钱根本到不了自己手里,那也不能便宜了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蔡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找陈芬领导了,说她还没成年,要带她回家去。 领导也很难办,回头找陈芬一说,让她跟家里协商好。陈芬对着领导客客气气,心里把蔡珍恨出血来了。 陈芬跟领导请了个假,回宿舍抄起把剪刀塞口袋里,就直接去了铸铁厂她外公办公室。 她爸这厂里工作,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儿熟悉,去了之后,别个知道她的身份的也没拦她,陈芬顺顺利利就进去了。 办公室不光是蔡老爷子一个人的,还有另外几个副厂长,蔡老爷子见到许久没见的大外孙女还没来及说话,陈芬抄着剪刀就对着自己脖子了。 她想得很清楚,去她妈单位闹没用,她妈是她妈,要接她回家,机械厂领导谁都管不了,那她就找能管的人来管。 一群大老爷们差点被吓死,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扣人的扣人,夺剪刀的夺剪刀,生怕一不留神这姑娘在他们办公室交代了。 “你这是干啥呀?”陈芬本来也没想死,很顺利的让人把剪刀夺走了,等听见人问,她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 哭她妈狠心,说她妈去她单位闹事,不给她活路,她活不下去了。蔡老爷子喘着粗气,终于明白了,这是来给他逼宫的。 不管蔡老爷子心里头怎么想,这事儿不能不管,真让自己亲外孙女死在自己办公室,他也算是完了。 回头他把蔡珍叫回去,骂了个臭头,蔡珍那点小心思他懒得管,可是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就不行了。 蔡珍这才知道自家大闺女干出了什么事,当即也吓得一身冷汗,蔡老爷子的职位是他们一家的骄傲,要是因为自家那个白眼狼害的她爸工作受影响,那她罪过就大了。 蔡珍唯唯诺诺地应下蔡老爷子的话,出门之后却气不打一处来,跟陈国良把陈芬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有了开头一幕。 回家之后两人气也没消,蔡珍还想找陈芬麻烦,陈国良还有点理智,把她劝下了。 就陈芬做的这些事,真不敢想逼急了她会不会真把自己捅死在铸铁厂里,到时候不光他老丈人的工作要受影响,他这个当爹也够呛。 明明多了个人挣钱,工资去不能到自己手里,蔡珍就跟割了肉一样,想起来就心疼。 可她拿陈芬没办法,除了想起来骂两句,并没有实际行动。相应的,她对剩下几个二女儿更苛刻了,动辄打骂,尤其是二女儿陈芳,拿着工资,每月上交,蔡珍去从不给个好脸。 陈小花从向辰那学了些小故事,哄得陈有财开心了,才给自己和妹妹找了个护身符,少了许多大打骂。 之后陈家发生太多事,蔡珍的注意力被转移,她不知道跟什么人搭上了线,手里头有了一大笔钱,阔绰地给陈有财连做了两身新衣服,自己和陈国良也换了新的。 隔壁的宋厂长被带走了,陈小花缩在角落里,躲在门帘后,听着蔡珍窃笑着跟陈国良数钱,哄陈有财说给他买好吃的好穿的。 陈小花眼神又冷又恨,她知道,隔壁一家都是好人,她妈妈才是坏人,宋大伯救了她妹妹的命,向辰也帮她许多,她妈却害了人家。 第144章 红豆饭 许恒洲大概真的不适合当老师,原来在学校学生就怕他,难得给向辰上一回课,弄得向辰差点想弑师。 第二天早上向辰没能跟许恒洲一起起来锻炼,实际上,许恒洲也起晚了。他难得赖了会儿床,低头凝视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向辰,翘起的唇角怎么都收不回去。 昨晚折腾的太晚,这会儿向辰还睡意正酣,闭着眼睛睫毛卷翘,趴在许恒洲怀里,轻轻的鼻息喷洒在他胸膛上,痒的让许恒洲很想伸手摸一下。 他确实伸手,摸的却不是自己的胸膛,而是趴在自己怀里的人。手指在向辰脸上抚过,又滑到脖颈,再往下,纤细好看的锁骨上有一个小小的印记,那是他昨晚留下的。 那个小小的印记勾起许恒洲的回忆,他舔了舔唇,眸色变深,非常想再重新品尝一次。 然而向辰十分没有危机感的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甚至因为睡得太沉,被他从身上摘下去都没醒。 再舍不得也该起了,许恒洲去冲了个冷水澡,迅速洗漱完毕,然后去厨房里熬粥。柴火灶做饭不如燃气灶方便,但是煮出来的粥味道更好。 许恒洲站在灶前愣了一会儿,他在想应该给向辰煮什么粥,向辰不怎么挑食,咸甜无所谓,只要好吃都喜欢。这样一来他选择的余地就大了,但是这一顿,他就是想让向辰吃得开心一点儿。 许恒洲琢磨半天,依稀想起,这时候似乎应该吃一顿红豆饭?不过他不知道向辰晓不晓得这个外国习俗,如果知道的话,他真做了可能会炸毛。 最后许恒洲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另辟蹊径选择了……八宝粥。反正都有红豆,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了吧。 做好决定,许恒洲从空间里挑出需要的食材,依次处理好,再按照顺序放进锅里煮。 粥煮好了,向辰还没醒,许恒洲只好抽了柴火,用灶里的草木灰把火压下去,只留一些半着的火炭温着锅里的粥。 他也饿了,但是想等向辰醒了一起吃。 煮好了粥,许恒洲又回到卧室,半靠在床上,拿了本闲书,一边看着一边等向辰醒来。 他看书看得很不认真,有时候看着看着眼神就溜到旁边去了,盯着向辰的睡颜都能看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手上的书还没翻页。 一直到日上三竿,向辰才打着小哈欠慢吞吞睁开眼,他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眯着双眼半醒不醒地发了会儿呆。 许恒洲看得有意思,轻笑一声,向辰好似这时候才发现身边有人,软着嗓子喊了一声:“哥,早安。” 得,真是没清醒。 许恒洲凑过去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把向辰亲得一脸迷茫,等他离开,向辰愣愣地想坐起来,下一秒就因为腰部以下的不适感跌回床上。 向辰眼神渐渐清明,昨晚的记忆回到脑海里,他顾不得身体上的不舒服,生气地爬起来,按着许恒洲捶了两拳:“大骗子!” 许恒洲任由他出气,等他打完,才笑眯眯地反驳:“这个我不接受,哪儿骗你了?” “你说……舒服的……”向辰声音越来越小,显得底气不足。 许恒洲勾起唇角,冲向辰挤了挤眼睛,一脸坏笑:“不舒服吗?星星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说了几次……” “不许说了!”向辰面红耳赤,迅速捂住许恒洲的嘴,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许恒洲被捂住嘴还不老实,直接亲了一下向辰的掌心,气得他眼睛也跟着红了:“你怎么这么坏!” 许恒洲怕逗过了,及时收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不闹了。 向辰瞪了他一眼,才把手放开,板着脸翻身想躺回去。他一动,眉头立刻皱起来,许恒洲连忙伸手在他腰上扶了一把,等向辰躺下后也没松开。 向辰翻了个身,背对着许恒洲不想搭理他,许恒洲给他揉了一会儿腰,看他好像舒服一些了,才穿鞋下床。 他一出门,向辰立刻转过身,盯着卧室门看了好几眼,眼底流露出几分委屈。 这是生气了吗?其实他也没有打算一直不理他,就是身体不舒服才发了脾气。 向辰失落地看着门外,内心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去找许恒洲。要不还是去吧,他刚才还打了他两拳,也该道声歉的。 向辰下定决心,撑着身体起来,正要下床,突然听见外面脚步声传来,吓得他一秒翻回去躺好,因为动作太快,当即疼得龇牙咧嘴。好在他对着墙,控制不住表情也没什么。 许恒洲端着一罐粥一个碗进来,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过来叫向辰:“星星,吃饭了,吃完再睡好不好?” 向辰还在缓和身体的不适,怕自己一开口就叫出声,所以没有搭理他。许恒洲却以为他还在发脾气,又低声哄了几句,好话说了一箩筐。 向辰肚子咕噜噜叫,闻着香甜的气息,嘴里的唾液更是一个劲儿的分泌。 许恒洲离得近,当然也听见了,背着向辰无声笑了一下,没拆穿他,只是依旧劝他。 向辰缓过劲儿来,也饿的受不住了,撑着床慢慢爬起来,自己穿鞋要出去洗漱。他能接受在床上吃东西,却不能接受早上没刷牙就吃。 许恒洲连忙去扶,问清楚他要干嘛之后,让向辰靠在床上,他去拿牙具和盆过来,就在这里洗漱。 向辰皱眉:“哪有这么娇贵,我又不是废了,你不用这样。”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许恒洲确实很在乎他的感受,应该也算注意?他不太清楚,但感觉还好,没他想象的那么可怕,身体确实不适,但没到动不了的地步。 向辰坚持起来洗漱,又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他说是那么说,许恒洲却不敢放他一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等他一切弄完,重新靠回床上,许恒洲拿了个小桌子出来,放在床上,又把粥端过来,给向辰舀了一碗。 最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米油,向辰喜欢吃这个,许恒洲都盛进他的碗里。 粥煮的时间长,米粒都绽开了,红豆软糯,花生面甜,莲子清香,桂圆清甜,红枣香浓,加一点儿韧韧的薏米,再来一颗软糯香甜的栗子,每一口都是惊喜。 许恒洲本来还打算喂他,结果向辰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端着碗一口接一口吃得头都不抬,很快一碗吃完,自己又盛了一碗。 许恒洲只要也盛了一碗跟着吃,他也没吃早饭呢。 罐子里的粥很快下去大半,向辰舔舔唇意犹未尽,但是他已经吃了两碗了,许恒洲才吃了一碗,他只能放下碗,假装自己吃饱了。 许恒洲心情非常好的把剩下的粥倒进向辰碗里:“锅里还有,你先吃,我再去盛。” 许恒洲盛了粥回来,向辰这一碗才磨磨蹭蹭吃了一两口,他见许恒洲果真又盛了一罐粥回来,这才放心大吃起来。 “这粥真好吃,下次再煮吧。”吃饱了,向辰歪靠在床上,懒洋洋地提要求。 别说煮个粥,他这会儿说什么许恒洲都会答应,果断应下后,许恒洲又忍不住作一下:“好,下次再煮,中午吃什么,红豆饭怎么样?” 向辰被转移了注意力,满脸好奇:“红豆饭是什么?红豆做的饭吗?好吃吗?” 很好,果然不知道,许恒洲心中窃喜,面上一派正经:“对,红豆和糯米一起蒸出来的饭,日本的一种传统食物,味道还可以。” 向辰爽朗道:“行,就吃这个,我还没吃过呢。” 中午许恒洲果然做了红豆饭,向辰对这种食物接受良好,就着许恒洲清炒的小菜,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 许恒洲自欺欺人假装向辰知道红豆饭是什么意思,自己心里偷着乐,乐完看看向辰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一本满足。 到了下午,向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闲不住地到处溜达了一圈,最后跑到后面菜园子里摘了两个西红柿。 许恒洲一个错眼人就不见了,等他找到,向辰啃得嘴边全是西红柿汁。 “你吃吗?这个熟得刚好,真好吃。”向辰还给许恒洲留了一个。 许恒洲哭笑不得,拉着他到前院,给他打水让他洗了手和脸,心里琢磨着,看来他家星星适应良好,那么先前的课程非常有必要巩固复习一番。 当晚,许恒洲什么都没做,面对着向辰警惕的眼神,一脸纯良地抱着向辰安稳睡了一晚。 第二天也一样,白天吃吃喝喝玩玩,想怎么样许恒洲都奉陪,向辰乐不思蜀,只觉得这个假期过得真是舒服。 这样过了两三天,向辰渐渐失去警惕心,两人玩亲亲的时候也放开许多,然后…… 然后又被吃掉了。 许恒洲说到做到,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全部传授给向辰,一次不行两次,而且考虑到向辰已经有过经验,他还加重了学习任务。 熬夜上课的灯一直亮到半夜,向辰是个好老师,但不是个好学生,许恒洲教的内容他总是记不住。好在许恒洲耐心好得很,对待向辰也很温柔,毫不厌烦甚至非常欣喜地一遍遍重复教学,手把手指导,直到向辰学会为止。 第二天早上,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向辰两眼呆滞地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长叹口气,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欲擒故纵,真是玩不过。 好在这次比第一次更好一些,身体的不适程度也减轻了,而且……真的还挺舒服的。 许恒洲都做好再挨两拳的准备了,向辰却没动,他低头叫了一声:“星星?” “别叫我,我饿了。”向辰翻身趴回床上,破罐破摔,吃饱了再说。 第145章 野鸳鸯 九月初,学校开学,新学期开始,向辰迫不及待地投身教育事业,恨不得以学校为家,住在办公室不回去了。 经过假期被许恒洲一对一培训,向辰发现,他还是比较喜欢做老师,学生什么的,还是算了。 许恒洲对于向辰避他如避虎的模样不发表看法,他认为,这是缺乏锻炼的表现,以后多经历几次就好了。不过看在向辰开学太忙的份上,他安分了几天,没给向辰找麻烦。 可惜他不找事,有事来找他,当许恒洲再一次撞见齐知青来找向辰时,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知道是齐知青运气不好还是他运气太好,每次齐知青偷偷找向辰,总会被他撞见。 这回许恒洲没站出去,原先是担心向辰被这小姑娘哄走了,现在不一样,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了。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相信向辰不会抛弃他跟这个处处比不上他的齐知青好。 向辰再一次被拦住,也是愣了半晌,他是个心大的,过了这么一段时间,都把上次齐知青找他事忘了个干净,还是齐知青又提醒了一遍才想起来。 这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让齐知青好一番难过,不过她之所以隔了这么久才来找向辰,真不能怨她。 自从上次来找向辰被许恒洲撞了个正着,之后她数次找机会想再见向辰一面,跟他私底下说一说。 可惜向辰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去游水了,村子里也见不着他,齐知青又不敢去他家里找,来来回回在向辰常出现的地方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人,只能放弃回去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开学。 开学之后向辰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齐知青又等了两天,才堵住加班之后回家的向辰,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把该说的话全说了。 幸又不幸,虽然又被许恒洲撞见了,但是这次他没打算横插一脚,老老实实躲在一旁,暗搓搓偷听向辰的答复。 向辰是真没想到,这姑娘会跟他告白,关键是人齐知青说得也比较含蓄,她说:“许同志,我觉得你的人品性格都值得学习,请问你愿意跟我成为革命伙伴,一起追寻革命道路吗?” 向辰:“……” 啥玩意儿? 他不说话,齐知青一张脸更红了,她一个女孩子,主动说这种话已经很艰难了,结果向辰跟没听见一样,就愣在那里,也不给个答复,实在令人难堪。 许恒洲躲在一边差点笑出声,同时也暗自庆幸,跟向辰表白的时候直接打了个直球,否则就向辰那个迟钝样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好一会儿,向辰才从齐知青的话里提炼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好歹在这个年代混了十多年了,还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红宝书都能背个半本,结合一下前后语境,向辰终于悟了。 他堪称稀奇地看了一眼齐知青,这个年代的表白方式……真是伟光正啊,充满了时代气息。 当然,再稀奇也只能听一听就算了,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感情必须专一,这是向辰坚持的底线。 “抱歉,我自身还有许多不足,现在正在努力学习提高自己,没办法跟你一起……追寻革命道路……”向辰努力组织语言,他不能直接说他有男朋友了,也不能拒绝的太直白伤人家的心,语气要委婉,但态度一定要坚决。 他说第一个词的时候,齐知青就听明白了,强忍着难过与难堪,也不绕弯子了,干脆挑明,红着眼睛追问了一句:“是我哪里不好吗?” 她挑明了,向辰也不用纠结措辞,干脆指了指自己胸口,语气真挚:“抱歉,你很好,但是我这里有人了,我很喜欢他,想和他过一辈子。” 齐知青抽了抽鼻子,努力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仰着头不甘心地问:“她比我好?她长得很好?还是特别有文化?” 向辰一想到许恒洲,想笑又想皱眉,一时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他……很好,在我心里是最好的,齐同志,会有人觉得你是最好的,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齐知青沉默片刻,好似被向辰的话打动了,半晌,她才抬头道:“我知道了,借你吉言,也……也祝你们幸福,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向辰一脸尴尬地接受了齐知青的祝福,白头偕老是他所愿,但是早生贵子……这个大概不太可能了。 告白失败,齐知青心情估计还没调整好,匆匆说完就跟向辰告别了。 向辰目送她走远,才转身准备回家,一回头,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下班。”许恒洲一脸坦然。 向辰主动加班,他处理完工作却早早回家了,做好了晚饭,又出来接向辰,谁想又看了一场好戏。 “你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什么了吗?”向辰脸上的尴尬还没下去,又加深了几分。他拼命回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绝望地发现,他竟然说了那么肉麻的话。 什么他在我心里是最好,当着许恒洲的面,除服向辰脑抽了,否则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听见什么?”许恒洲饶有兴致地问。他确实听见了,不光听见了,而且还心花怒放,开心得差点笑出来,他现在不但不讨厌齐知青,还觉得这姑娘真是聪明又伶俐。 “没什么,我饿了,赶紧回家吃饭吧。”向辰用自己拙劣的技巧试图转移话题。 许恒洲很给面子,没有戳穿他,他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愿意把这颗来自向辰的糖留着以后慢慢品尝。 晚上吃了一顿美味的炸酱面,许恒洲似乎也跟平常一样,并没有嘚瑟什么,向辰这才放下心,觉得他可能真的是在齐知青走了之后来的。 工作完成良好,晚上吃了喜欢的食物,一切顺心,向辰懒懒得躺在床上,只等再睡一个好觉,这一天就算是完美结束了。 可惜他注定不能如愿,因为白天太过忙累,向辰睡得比较早,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被隐约的喧哗声吵醒了。 他们家虽然离村里其他人家比较远,但是如果村子里有什么大事一堆人吵闹起来,还是能听见声音的。 “你先睡,我去看看。”许恒洲披了件外套,穿好鞋打着手电筒往声音来源地走去。 向辰揉揉脸,迅速穿好鞋跟上:“我跟你一起。” 这么吵着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他在家担心着许恒洲也睡不着,干脆一起去看看。 越往人群聚集处走,向辰和许恒洲的脸色越奇怪,也难怪向辰会被吵醒,不光是因为人多声音大,还因为离他们家真有点儿近,而且这个地方……他们不久之前来过,还有一次难忘的经历。 向辰看了眼前面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头,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道:“难道是……” 许恒洲凝神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努力从喧闹声中分辨信息,很快点了点头:“没错,抓奸。” 向辰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迈步了,当初他和许恒洲撞见一对野鸳鸯,既难以置信又觉得恶心。要是两个未婚的年轻人,他还能说一句情难自禁,但是陈建设可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向辰也想过,要不要跟他妻子陈杏说,但是许恒洲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虽然他们当初是借了赵奶奶家的关系来了大河村,但实际上许恒洲站稳脚跟靠的是自己,而且他们跟队长陈福一家不怎么亲近。实在是那一家子有些乱,人太多,老爷子又是个压不住人的,底下儿子孙子个个心思浮动,为一点儿小利益能打破头。 许恒洲发现这个情况之后,就有意疏远,他一个外地人能在这村子里站稳脚跟不容易,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相反,他跟陈有山一家走得比较近,不光因为陈有山是村长,更因为陈有山这个人,脑子灵醒,看得也远。而且陈有山在家里威信很重,三个儿子有些自己的打算,但关系和睦,妯娌间那点儿事许恒洲更是不看在眼里。 这样一来,他们跟陈家关系不够亲近,跟陈杏这个年轻小媳妇更是没什么接触,贸然去跟她说,她丈夫出轨了,她信不信都不一定,指不定还会得罪人。 有句话叫家丑不外扬,很多人都是这种想法,再多的苦和累,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定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向辰不知道陈杏的想法,不敢把这件事戳破,琢磨着找个机会暗示一下,或者想办法带陈杏自己看一次,由她自己决定怎么做。 可是他们也不是能每天都能去谷仓堵那对野鸳鸯,他愿意许恒洲还不愿意呢,就算许恒洲愿意,向辰很怕人没堵到,他自己亲身上阵出演一个现场版。 别怪他想得歪,自从开了禁,许恒洲就不断在刷低下限,向辰每次觉得他已经很丧失了,他都能用实际行动证明,小看他了,他还能更丧失一点儿。 反正许恒洲在向辰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坍塌得所剩无几了。 话说回来,结果没等到向辰行动,陈杏自己发现了。 也怪陈建设偷腥不擦嘴,还小看了自己妻子,丈夫莫名频频找借口晚上外出,一出去就是个把小时,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同住一个院子的父母兄弟勉强可以瞒得过去,住一个屋妻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先前之所以能让他混过去,只是陈杏相信他,可惜他大概把妻子的信任当傻,越发肆意,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陈杏就是想给他找借口都没办法。 所以这次,陈建设再一次出门后,陈杏默默跟了上来,虽然天黑,但村里路都是走惯了的,远远吊着也不用怕跟丢。 越往目的地,陈杏心越凉,钻草垛,钻小树林,一起下水,这是村里人说荤话的时候必带的词。陈建设直往谷仓走,这个时候,不是去钻草垛,难道是去偷粮食吗? 陈杏宁愿他是去偷粮食,她宁愿有一个偷粮食的丈夫,也不想有一个偷人的丈夫。 可惜她没能如愿,陈杏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路跟过去,甚至愤怒伤心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冲动地冲出去质问自己的丈夫,她偷偷躲了起来,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另一只野鸳鸯很快出现了,杨知青远远地从知青点走过来,陈建设激动地迎过去,两人一碰面,就抱在了一起。陈杏近乎麻木地看着这一幕,九月的夜晚,夜风凉爽宜人,她却只感受到透骨的寒凉。 第146章 走捷径 许恒洲和向辰赶到的时候,抓奸活动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也是陈杏狠下了心,女人平日里再柔顺绵软,一旦心冷了,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所以陈杏跑回娘家,一声招呼叫来自家娘家人。 陈杏娘家没分家,除了自家的亲兄弟,还有三个叔伯家的堂兄弟,堂兄家已经长成的儿子,都住在一起。乌泱泱十多个年轻汉子,还有她娘家妈,叔伯婶子,这些中老年妇女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 一群人气势汹汹,直奔目的地,他们来得太快,陈建设和杨知青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了个正着。 陈建设还好,他一个大男人,着急忙慌地先把裤子穿上,光着上身也没什么,偏那杨知青,光溜溜地被陈杏娘家妈和几个叔伯婶子摁在地上,扯头发扇耳光,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 这会儿可没人在乎她是城里来的读书人,做了这种事,村里谁都能啐她一口,剩下的那点儿读书人的体面,也让她自己给糟蹋光了。 陈建设倒是有心怜香惜玉,想过去护一护,可惜大舅子小舅子堂舅子一群人把他围着,胳膊腿上都抓着好几只手,还有挤不进去的在后面虎视眈眈。 陈杏回家叫人的时候,邻居家就已经发现不对了,她能带着娘家人去捉奸,就没想着把这件事瞒下来,反而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全村人都能看见这个女人的嘴脸。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恨啊! 发现丈夫偷情的对象是杨知青,她就想到了很多事。为什么在村里名声不好能力也不足的杨知青前段时间突然被大伯哥换了一个轻松的工作,为什么有两次丈夫帮人做工没有捎带一点儿吃食回来,以往他都是把主人家管的好饭带回家分给孩子们吃。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因为她的丈夫给他的小情人去求了他大哥,因为那些本该给她孩子吃的食物全进了那个小三儿的肚子! 她为丈夫生儿育女操劳半生,说好听的她嫁给了村长的儿子,实际上这么些年来,她并没有占过什么便宜。 陈有山重名声,他这么大年纪了,一样干着田地里的活儿,也从不允许自家人借他的威风讨轻松的活计,就怕村里人说嘴。 所以这么多年,别的老人妇女或者半大小子还能做些轻松的活计,她虽然做得不是最重的活,但也绝不轻松。她的丈夫没有为她去求过公公求过大伯哥,反而为了外面的一个野女人去说好话。 陈杏想到这里,一口气哽在胸口,几乎要把她噎死。 更别说,还有她的孩子们,这时候陈建设只是把该给她孩子的吃食给了外头的女人,以后呢?! 万一那个女人也怀孕了,生了孩子,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陈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急如焚,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了。 可是她不能倒,她还有三个孩子,她的小女儿才五岁,前几天还闹着要跟两个哥哥一起去上学。 男人的心,她是不敢信了,就算她忍下这件事,她的丈夫不一定领情,而且那个杨知青肯定不愿意就这样罢休,自家还不知要掏多少才能堵住那个女人的嘴,这些可都是她省吃俭用为自己的孩子攒下的家底!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打落牙齿和血吞,后续还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断干净。 陈杏恍惚间想起,她小时候跟她娘去外婆家,村里有个男人,跟村里的寡妇偷情,开始妻子嫌丢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甚至帮着隐瞒,后来寡妇孩子都生出来了,男人干脆住了过去,她们母女反而成了没人要的。 不!我不能这样。陈杏想,她宁愿孩子有个名声不好的爹,也不想孩子没爹! 她跟那个被抛弃的妻子不一样,她娘家有的是人能撑腰,这一回,只要她闹大了,就算她公爹陈有山来,也保不住这个女人。 陈杏如愿了。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过来了,多少年了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儿,还是村长家的儿子和城里的来的女知青,村里人看着都忍不住咂舌。 陈有山过来的时候,杨知青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好歹被陈建设挣扎着扔了一件衣服过去,缩在地上尽量挡着身体。 就算这样,看见这副场景,向辰在人群中清晰的看见,陈有山一瞬间面色铁青。 “村长,你可得给咱个说法!”陈杏的娘气喘吁吁地直起腰,怒视陈有山:“咱家杏儿嫁到你们家,可有哪点儿做的不好的?儿子生了两个,平日也没听你们说她不孝敬公婆,对你儿子也算贴心吧,你瞅瞅,你瞅瞅!你们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她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喷了陈有山一脸唾沫星子。 陈有山脸色难看无比,他大步走到被陈杏几个兄弟围着的陈建设面前,一巴掌打得他头偏到一边:“你个畜生,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丢脸玩意儿!” 说着当着全村人的面,对着陈建设一顿拳打脚踢,那是真打,他干惯了农活的,虽然年纪大了,可力气还在,拳头打在陈建设身上,砰砰直响。 拳拳到肉之下,不一会儿就把陈建设打成了个猪头,瘫在地上只能抱紧头。就算这样,陈有山也没放过他,一脚把他踢得滚出老远。 陈建设做出这样的事,刘翠这个当娘的再心疼也没话说,可是看他被打成这样,刘翠还是忍不住了,哀嚎一声扑过去挡在他面前,抱着陈有山踢过来的腿求饶:“老头子,不能打啦,再打就要出事啦!”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的命根子,陈建设作为陈有山家最小的儿子,确实是受宠的一个。尤其是他娘刘翠,打小就最疼他,这会儿见他被打成这样,一颗心都要被碾碎了。 但是打他的是他的亲爹,刘翠怪不到陈有山身上,她只能怪别人,怪谁?她儿媳陈杏,还有那个杨知青。 她儿媳陈杏,竟然带着娘家人来捉奸,害他们家丢这么大的脸,害她宝贝儿子被他爹打成这样。 那个杨知青,贱人一个,勾引她儿子,害她儿子作出这种丢脸的事。 刘翠脑子还没混到不知事,她知道这会儿是不能把她对儿媳陈杏的怨恨说出来的,所以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杨知青身上,指着那个形容狼狈的女人大喊:“都是她的错,咱家设娃子多乖啊,都是这个狐狸精勾引他,她就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她还想勾引人家许校长啊!” 村里人顺着她的话先看杨知青又看许恒洲,看得许恒洲脸跟着黑了,他看个热闹都躺枪,真是没处说理去。 他还好,只是被村人同情的眼神看一看,但是杨知青就惨了。她现在的样子本来就狼狈得很,衣不蔽体,虽然天黑,但这会儿大家都带了照明的用具,有点火把的,有拿煤油灯的,反正能给她照的亮堂堂。 女人看着她身上露出的痕迹,嘴上骂着,眼神嫌弃,有些男人的眼神就很恶心人了,而且这样的眼神还不是一个两个。 杨知青被看得崩溃了,前面说过,她确实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模样身段学问都不错,否则也不会那么有自信。但是再自信再漂亮,她一样要干农活。 她原先看上许恒洲,一方面确实是许恒洲各方面条件优越,还有就是被陈建设点破的,她想让许恒洲暗箱操作把她弄进学校当老师。 可惜许恒洲软硬不吃,别个不晓得,只以为她的信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可是她去问许恒洲的时候,他说着“什么信”,但是眼神里的轻蔑与嫌弃,甚至藏都懒得藏。 杨知青很想,很想撕破这人的面具,让他跪在她面前认错,可惜她做不到。她不傻,许恒洲这个外来人在村子里的声望高到难以想象,就算她说出去,别人也不会信,只会以为她因爱生恨故意造谣。 许恒洲这条路走不通,其他人杨知青根本看不上,至于向辰,她先前是犹豫过许家这对兄弟她是选向辰还是选许恒洲,最后觉得向辰年纪小了些,而且只是个老师,虽然村里人都说许恒洲很疼他弟弟,但是到底不如直接一步到位来得方便可靠。 这回在许恒洲这里栽了跟头,杨知青只能放弃向辰,一是因为她接触不到人,二是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有点儿怕许恒洲,发现她几次试图跟向辰搭话的时候,许恒洲看她的眼神让她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杨知青想放弃,可是农活太累了,她原先在自己家里,连衣服都是她妈或者她嫂子洗的,更别说现在这些做的苦活累活。每一天她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看着手上磨出的水泡,杨知青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场,还被同屋的其他知青嘲笑。 再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跟陈建设搭上了话。开始并没有打算真和陈建设有什么,毕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比她大十多岁,长得虽然还算周正,但跟向辰和许恒洲真是没法比。 可是那两个她不是够不上嘛,火烧到眼前,抓一个算一个。 于是杨知青就和陈建设暧昧起来,起初就是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陈建设偷偷帮她做一些活,同时也占占小便宜,摸个小手什么的。 杨知青觉得这样吊着陈建设挺好,既有人帮自己干活,又不用付出太多让她难以接受的。 可惜人的欲望往往难以满足,不能光明正大的帮她,陈建设能做的实在有限,杨知青还是觉得辛苦。她那个已经熄灭的心思又燃起来了,要是能去村小当老师就好了,又体面又不像种地这么辛苦。 然而她只能想想,这些年虽然村小扩建了,但是知青也更多了,每回招人都有一大批人竞争,学校早就招满了,而且近段时间也不打算再开考招人,她连个参加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杨知青怎么能甘心,她觉得要是开考,以她的能力肯定能考进去的,但她不想等了,她就想走个捷径。 原先那个捷径是许恒洲,然而许恒洲直接把路断了,然后又有了陈建设,好歹是村长的儿子,不是说村长是一个村里最大的官嘛,杨知青就跟陈建设提了要求。 这回可不是帮忙挑个水翻个稻草的简单事儿,陈建设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办不到,但是他没有说实话,因为他也被杨知青给勾起兴致了,他骗了杨知青。 既然求人办事,就得拿出报酬,杨知青有家里寄来的一些钱,可陈建设不要,他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要了就得办事,他怎么办得到。 他只想骗了杨知青的身子,反正这种事,她总不敢闹开的。 杨知青当然不愿意,但是不答应陈建设就不肯帮忙,还威胁说要告诉村里人她勾引他,本来杨知青就在村里名声够不好了,再来这一出,真要过不下去了。 骑虎难下,想后悔都晚了,半推半就的,杨知青就被陈建设给哄了去。好在陈建设还没打算坑她到底,又或者是睡出感情了,虽然没能把她送进村小,但确实找自家大哥给她换了个轻松的活。 人在困境中,很容易对帮助了自己的人托付感情,虽然陈建设的帮助其实夹杂了太多伤害,但杨知青竟然奇异地对他有了一点儿感情,否则也不会一次次应邀出来。 但是现在,这一切虚伪的假面都被撕开了,所有的恶心所有的伤害都赤裸裸地摊在了她面前。 听着陈建设他娘的指责叱骂,感受到村人嫌弃的目光,杨知青凄然惨笑,她蛇一般阴冷地目光扫过陈建设,扫过他娘,扫过带人来捉奸的陈杏,甚至扫过站在人群中的许恒洲,就是这些人,这些人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陈杏身上,依稀可见姣好面容地脸上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我勾引人?不,是你男人嫌弃你,他嫌弃你人老珠黄,觉得跟你睡在一张床都嫌恶心,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像你这样的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我不好过,怎么能放过你们这些人,抱着这样的心态,杨知青的话极尽恶毒。别人她现在没办法,唯一能踩的只有陈杏了。 陈杏本就苍白难看的脸更加浅淡,几乎摇摇欲坠,她看了眼自己的丈夫,那个男人高大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被他娘护在怀里。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下一秒,陈杏娘怒吼一声,冲了上去,按着杨知青一顿猛打,耳光声啪啪响起,脚下也不停地踹着杨知青蜷缩起来的身体。 村人多是看热闹的,本就不齿杨知青做出的事儿,自然没人阻拦,只看着陈杏娘暴揍杨知青。 直到突然有人喊起来:“流血了,打死人了!”陈杏娘才被人拉开,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知青。 作者有话要说:  杨知青: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第147章 杨知青 杨知青流产了。 那天晚上,她先被陈杏娘和几个叔伯婶子按着揍了一顿,之后又被愤怒的陈杏娘疯狂踢打,可能踢到了肚子,当时就见了红。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年轻小姑娘,可能下乡之前从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更不知道什么避孕措施。 至于陈建设,乡下人家,都是讲究多子多福,能怀上才好,不会有人去研究什么避孕,就算他晓得一些土法子,也不会注意,自己享受了就好,哪会管杨知青。 好在村子里姚大夫不是个庸医,很有些本事,当即给杨知青做了急救,但是再多他也做不了了,他擅长的是跌打损伤这一块,妇科没什么了解。 然而杨知青伤得太重了,不光是流产,她还被暴打过,身上都是伤,眼瞅着气息微弱,不送医院不行了。 就算心里再呕得慌,陈有山也得派人送她去医院,杨知青是做了坏事,可人不能在他们村被活活打死,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 陈有山叫了陈福,又叫了两个能干的婶子一起,赶着牛车连夜送杨知青去县里的医院。叫两个婶子一起,是因为杨知青毕竟是个姑娘家,很多事他们做起来不方便。 他们走后,村里人三三两两散开各回各家,也有谈性来了的,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聚在一起就谈论起来。村里也没个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除了睡觉再无其他事可做,难得有件这样的稀奇事,不好好说一说都对不起自己。 陈杏没有跟陈建设回家,她跟在她娘身后,准备先回娘家去,陈建设被两个哥哥架着,脸上肿的几乎看不出原样,都是他老子打的。 刘翠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儿子,一声声问他哪疼。 陈建设一声不吭,他浑浑噩噩地被两个哥哥架着往回走,脑子里还闪现着刚才看见的一幕,那个不久前还在跟他亲热的女人毫无生气地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身下的血染红了地面,那是他的孩子…… 然而,很快他的思绪不得不被拉了回来,一把小小的木头手枪迎面砸来,他脸上都是伤,碰一下就疼,木头枪落在地面,总算拉回陈建设的注意力。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脚面前的玩具枪,那是他亲手做的,大儿子的宝贝,好几年了,木头都被磨得光滑无比,他长大了又被他弟弟要去,每天拿着舍不得撒手,上学都要放在书包里带学校去。 陈建设僵硬地抬起头,几乎能听见脖子响起的嘎巴声,他的三个孩子,正站在他对面,那把玩具枪就是他们那里扔过来的。 大儿子牵着弟弟妹妹,两个大的,尤其是大儿子已经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该说亲,该晓得的事都晓得了,他们正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小女儿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揉着眼睛小声哭着,看他被打成这样,一边哀哀叫着爹,一边朝他伸手。 被打的时候陈建设没哭,这时候眼眶却一下子红了,不知道谁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看了听了多少,就算是这会儿,依旧有村民发现情况后,留着没走,说着一些非常不好听的话。 “你个死孩子,你干啥,你拿啥玩意扔你爹,你过来,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平日里粮食都喂了狗了,好吃好喝养着你,转头回来咬一口,真是黑了心肝的玩意儿!” 刘翠对着几个孩子破口大骂,她平日对几个孙子还算疼爱,但孙子多了,每人能分的就有限,最起码比起来,她肯定是更心疼自己的儿子。而且她前面的话还能算是骂孩子,后面的就是指桑骂槐了,至于骂的谁…… “你个贼婆娘你说谁?!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你还好意思怪我们家杏儿,你个丧天良的老虔婆,老天爷咋不收了你去!”陈杏不能跟婆婆叫骂,她娘却不怕,当即插着腰跟刘翠对骂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都是村里比较有头脸的人家,平日里也爱面子好讲究,这会儿谁都顾不上了,一个赛一个骂的难听。 村里人饶有兴致的看热闹,向辰却觉得没意思透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尤其是那几个孩子还在一旁,小女孩哭得凄惨,也没人注意,当着孩子面什么话都往外说。 陈杏被几个叔伯婶子拦住,不让往那边去,只能冲自己的几个孩子招手,让他们过来。结果大的刚领了两个小的迈步,刘翠指着他鼻子恶声恶气骂了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在孩子外婆身上受的气全撒他们身上。 孩子到底年纪还小,被长辈这样痛骂,大儿子一脸委屈难过,小男孩也哭起来了,最小的那个小姑娘哭得快背过气了。 陈建设哆嗦着嘴皮子想说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自家亲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堵了回去,他一个大男人,看看离他远远站着的妻子,不远处伤心哭泣的孩子,什么都做不了,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孽。 向辰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大人做了什么事,这几个孩子是无辜的,本来因为陈建设做的事,他们以后在村里的生活就要艰难一些,经过今天这一回,可能在家里日子也要难熬了。 向辰大步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几个孩子面前,拿出手帕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又摸出两颗糖果分给他们。 “你们要吵继续,让孩子先回去睡觉。”他不想插手这件糟心事,可这几个孩子实在可怜,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能说一句算一句吧。好歹当年赵奶奶家也是托了陈杏的关系,才跟陈有山搭上话,让他们来了大河村,过了这些年安稳日子。 他这些年老师当下来,因为带出了成绩,在村里声望愈隆,最起码,这两个还算有身份的老太太见他插话,没给他直接撅回去,反而停下了争吵。 “小许老师,可不是我要跟这个婆娘吵,你说说,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有什么脸面,还好意思怪我们家杏儿!” “你胡咧咧啥,我啥时候说她了!”刘翠矢口否认,转而又骂道:“我看就是你们家做贼心虚,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咱家社娃子的事儿,倒打一耙。” 她这话就非常胡搅蛮缠了,就差没指着陈杏鼻子骂她不守妇道,好似这样才能给自家儿子挣回一份脸面来似的。 然而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陈杏被说得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平日里对她还算不错的婆婆,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陈建设也非常不领情,虽然脸上因为伤太重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他奋力想说什么的样子来看,绝不是在附和他娘。 转眼两个老太太又吵了起来,向辰头都大了,牵着小姑娘往外走。他牵着人,就没人敢拦,直接把孩子送到陈杏手上。 陈杏抱着小女儿哭出声,她几个叔伯婶子就在一旁劝,向辰看得难受,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把自己刚问许恒洲要的糖全掏出来塞给小姑娘。 之后的事向辰不想再管,他心情不好,跟许恒洲一起回了家。 因为这件事,一晚上向辰都没睡好,心情不好,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许恒洲还给他念了几首法文诗,听是听不懂的,就是因为听不懂才催眠嘛。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都不太有精神,毕竟都习惯了早睡,昨晚凑了个大热闹,后来又说八卦说得很晚,早上起来自然没什么精神,就连上课的小孩,都有几个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一看就知道昨晚也跑去凑热闹了。 向辰非常不赞成小孩子去看那种场景,污言碎语太多,对小孩子影响不好。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光让几个打瞌睡的孩子站着听课,还特意布置了双倍的家庭作业,想来有时间去凑热闹,一定是作业不够多吧。 下午,跟陈有山一起去县城的人里,陈福和一个婶子回来了,也带回了杨知青的消息。 命是保住了,就是医生说,以后不能生了。 村里人一边咂舌,一边说着闲话,有的骂活该,有的说报应,也有的同情,在她们看来,一个女人要是不能生了,那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向辰正好路过,听见这个论调,当时脸就木了,转头在自己班上给学生讲各种女英雄女战士的故事,从花木兰从军讲到主席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努力给下一代做好思想教育。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先说眼前,陈福和这个婶子回来,是有原因的,杨知青的身体还要养一段时间,不能就这么出院,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扔那,还得安排个人照顾她。 这个人不用说得是个女的,而且因为县城干啥都要票,人多了他们吃饭都吃不起,所以这个婶子先回来,她自己家里也有事。留下那个照顾杨知青,陈有山是主事的,什么都要他拿主意,这才也留下了。 杨知青在医院一住就是几天,陈福每隔一天给他们送一次干粮过去,实在是没有粮票,也花不起那个钱天天买着吃,只能让家里送蒸好的馍馍过去。这个天气,也不怕吃冷的,还能管医院要点儿热水,将就着就是一顿饭。 人没回来,村里的话题热度却一直没消下去,没什么娱乐活动,一点儿事都能让她们来回说也不嫌烦,更别说这回的事儿还是最容易引人说嘴的那一类。 哪儿哪儿都能听见这个话题,向辰烦不胜烦,下班都懒得去闲逛了,一回家就躲在家里不想出去。 不出去挺好的,许恒洲正觉得向辰这段时间太忙,两人独处的时间都变少了,哪怕不做什么,就一起待着他也觉得舒服。 可惜好日子没多久,杨知青回来了,她回来之后,村里的流言好像到了一个沸点,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讨论她。于是就算不想听,很多消息也到了向辰耳朵里。 他知道了,杨知青在村里日子过得很艰难,她同房的女知青把她的铺盖扔了出去,坚决不跟她睡一个大通铺。 杨知青竟然一脸淡定地把自己的铺盖捡起来,转头去了陈有山家,直接就往陈建设屋里走,惊呆了一群人。 陈杏还住在她娘家,这些日子都没见出来过,显然不想面对村里人的流言蜚语。 但是向辰知道她在娘家过得也不太好,毕竟那一家子那个情况,她遇见事的时候全家站出来给她出头,是因为他们是一家子。然而没了外敌,她一个外嫁女,还带着三个孩子在娘家吃住,自己亲爹娘还好,就算是亲哥嫂都不一定没意见,更别说叔伯家的。 陈建设倒是想接他老婆孩子回来,可他娘不让,刘翠想给陈杏一个教训,既然回了娘家,你就待着吧,什么时候撑不住了什么时候自己回来认错领罚再进门。 好在陈有山还算个明事理的,他一从县城回来,知道自己老妻干的好事,当即背后把她训了一顿,然后让陈建设去接人。 可惜这回是陈杏不想回来,娘家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不会明着赶她走,她不想就这么回去,太掉价了。 然而她不回去,杨知青直接准备登堂入室,陈有山一家子当然不能让杨知青住进去,那得让村里人笑话死不可。 可杨知青不怕,陈有山觉得,,从医院醒过来起,她看着就不太对劲,遇着这样的事,平常姑娘得哭死了,她到好,平静的不像话。 直到后来,医生说她不能生了,陈有山才见她狠哭了一回,可她就算哭都和别人不一样,一边哭一边笑,看着可吓人了。一起去照顾她婶子还偷偷跟他说,看见这姑娘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笑,也不知道在干啥,听着就让人害怕。 她带着铺盖卷来陈有山家,也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她已经依稀恢复了相貌,脸上还留了些伤痕,衬着病后苍白的脸色,不显难看反而添了几分脆弱。 刘翠赶她走,她也不生气,就站在陈有山家,直愣愣看着他们家人,尤其是陈建设,眼都不眨一下的那种。 外头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刘翠嫌丢脸,扯着杨知青往门外赶,结果杨知青干脆把铺盖卷往他们门口一放,看样子打定主意,就待在这儿不走了。 第148章 太阳落 杨知青到底没能登堂入室,陈有山给她安排了个容身之处,打发她住过去。她本来不愿意的,可是也不知陈有山跟她说了什么,她拎着铺盖走了。 她住在当初梅子母女被分家单过时最初住的那间草棚子里,后来梅子娘攒了钱,请村里人帮忙盖了一间小小的土胚房先住着,最起码不用担心冬日里哪天突然被积雪压垮屋子。 安排好杨知青,陈有山又催着陈建设把他老婆孩子接回来,这件事陈建设是愿意的,可是陈杏也许是心冷,一直不肯松口。 甚至陈有山和刘翠也一起登过门,虽然刘翠满面不情愿,但还是在陈有山的要求下跟陈杏娘家人说好话,态度摆的极低。 不光是村里人,连陈杏娘家人都变了态度,反而劝说起陈杏来,说她男人已经知道错了,公婆又是这么明事理,再不回去就是矫情了。在她们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离婚这件事,从头到尾,她们的要求都是陈建设认错,给出补偿和保证,就算是对陈杏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离婚?想都没想过,离了婚的女人那成啥了。丢死个人,不光丢自己的,还丢娘家的。 这个论调是向辰从陈杏娘嘴里听来的,他惦记着那几个孩子,后来找机会去探望了一回,陈杏娘愁眉苦脸的抱怨闺女脾气倔,陈建设都来认错了,公婆都上门了,还赖在家里不走,想让向辰帮忙劝劝。 向辰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都这样了,这种男人不离婚留着过年吗?结果反而是陈杏娘对他的话感到不敢置信,甚至因为他提了离婚这个词,矢口不提再让他帮忙劝陈杏的话。 最后向辰只在陈杏娘的监视下,跟几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就被盯着离开了。 因为陈杏的不配合,后续事件好似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村民们也日日有谈资,对于陈杏的态度也从同情转变为不知好歹,以后会吃大亏。 向辰听见这些话就难受,但是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他改变不了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每每只能回头在孩子们身上使力气,教导她们,就算是女孩,也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没等这件事落下帷幕,很快另一个消息传来,压下一切流言蜚语,整个华国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太阳落了。 消息传来,从陈有山到大字不识的一个的老奶奶,皆是失声痛哭,整个村子弥漫着哀恸的氛围。 向辰怔怔的坐在书桌前,因为知道历史,他知道总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心里还是这样难受。 地里的活停了,学校停课了,整整修整了三天,才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再出现时,许多村民腰间缠着白布,脸上依旧带着哀容。 接下来的日子,许恒洲陷入忙碌之中,除了学校的工作,还要联系外面的朋友打听消息。他是知道历史,但是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线,具体情况并不了解,这种时候,消息不灵通可不是什么好事。 秋天,院子里的石榴又熟了,向辰坐在树下吃石榴,许恒洲兴冲冲从外面走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恶势力被打倒了,国家的秩序恢复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意味着,农场里的那些人,很快要迎来新生活了。 短短几个月时间,国家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河村远居靠山的偏远地方,对外面的情况了解不多,唯有陈有山开会的时候会得到一些消息,也只是一鳞半爪,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个有成算的,只是私底下约束好村民们,尽量保证村子里不出什么事。 好在大河村还算和谐,乌七八糟的事很少,陈建设和杨知青那件已经是近年来最惹人耻笑的事了。 因为中间经历过一场重大变故,村人们说闲话的心淡了,这件事也就这样慢慢过去了。陈杏在多方压力下,到底带着孩子跟陈建设回去了,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难说了。 杨知青成了村子里的笑话,也是人人排斥的对象,她原先那个轻松的活没了,重新下地,去了地里也没人跟她说话,不管是村民还是知青们,都无视她排挤她。 向辰撞见过一回,几个村里的混混子围着杨知青说恶心话,他默不作声地转头去把陈有山叫来了,后面的事他没管。 要他说,这件事里过错最大的应该是陈建设,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抛弃了自己身上的责任跟别的女人厮混,带来这样的后果,现在的结果对他而言,惩罚实在轻了。 但是世情如此,他没资格对这件事指手画脚,哪怕心里厌恶陈建设为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至于杨知青,他对她并不同情,做了小三的是她,破坏了别人家庭的也是她,陈建设有错她也跑不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陈建设可能是哄了她,但是后面再跟陈建设偷情,他听得真真切切,陈建设可没逼她。 更何况,向辰还记得捉奸那晚她看向许恒洲时充满恨意的眼神,许恒洲又做错了什么,不该没有老老实实被她利用? 所以向辰遇见那样的事,只是选择叫陈有山过来,他不同情她,但也不希望一个女孩子遭遇这样的事,不管那个人是谁。 这一年秋天好像过得格外快,一转眼又是冬天来临,今年的冬天,向辰和许恒洲要留在大河村过年,不能去西北。 早在深秋时,他们就收到宋文彬来信,告诉他们,情况有变,让他们今年不要去西北,这也是李老他们的意思。 向辰知道,这些人政治敏感度不缺,很明显知道他们的处境会发生变化,目前看来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事情没定,谁都不能说个确切的结果。不让向辰和许恒洲过去,是怕万一有什么事,牵连到他们身上。 许恒洲知道最后结果一定是好的,别人他不敢说,只看何远峰以后的地位,就知道这回他肯定起来了。农场里那群人算是患难之交,感情相当不错,只要何远峰能起来,势必会拉拔其他人一把,连着萝卜带出泥,许恒洲觉得,他和向辰以后的靠山怕是稳当了。 唯一对此不满的就是小平安了,她盼着向辰盼了一年,在她的意识里,只要到了很冷很冷的时候,小哥哥就该来看她了,所以虽然她出生在春天,却最喜欢冬天。 然而这个冬天,她却等不到她的小哥哥了,小姑娘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据宋文彬信中酸溜溜的说,哭得饭都少吃了一碗。 向辰看得跟着心酸,饭都少吃了,这应该是真的伤心,他家小平安果然最喜欢他。 连着几年,他们过年的时候都不在村子里,而且不出意外,这也是他们短时间内在村子里过得最后的一个年了,所以这一年冬天,向辰和许恒洲干脆请村里相熟的人家一起大吃了一顿。 腊月间,院子里摆了好几席,热热闹闹吃完,又热热闹闹散去,最后留下的只剩向辰和许恒洲两人。 大年三十,向辰和许恒洲一起守岁,随俗买了一挂鞭炮,响亮亮地放了一挂,整个村子在鞭炮声中迎来了一九七七年。 大年初一,向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昨晚说好守夜,守着守着就到床上去了,许恒洲美其名曰,帮助他保持清醒,并用这个借口折腾了他大半夜。 向辰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胳膊一伸出被子,皮肤上立刻被冷空气激出一层鸡皮疙瘩,冻得他一个哆嗦,立刻又缩了回去,继续跟床铺缠缠绵绵。 冬天赖床简直是一种享受,尤其是不用上班上学,想赖到什么时候就赖到什么时候。 向辰眯着眼睛舒服服躺着,摸了摸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心想,除了肚子饿,再没有别的不好了。 在床上滚来滚去,很快滚出来一个惊喜,向辰拿着从他枕头下面蹭出来的红包笑弯了眼。厚厚的一个大红包,打开,里面全是最大面值的人民币。 许恒洲端着一碗饺子进来,向辰美滋滋地举着红包给他看:“这是给我的吗?” 许恒洲看他开心,也跟着笑:“给你压岁,先收好吃饭,吃完再看。” 向辰嘀咕着:“我都已经十九了。”却还是乐呵呵地把红包收了起来,不管多大年纪,收到红包总是值得开心的事嘛。 许恒洲催着他批了棉衣坐起来简单洗漱过后,直接支了个小方桌,让他在床上吃了两碗饺子。 吃饱喝足漱过口,向辰赖在烧的暖和和的炕上不肯下来,许恒洲收拾好碗筷,洗过手,干脆关好院门,脱了外套跟向辰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昨晚他也没睡好,向辰可比他先闭眼,早上又早早起来锻炼加做早饭,这会儿也困了。 躺进暖和的床铺里,抱着自家小男朋友,许恒洲舒服的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睡醒,已经是半下午了,起来补了顿午饭,晚上大河村有风俗要谈年。 所谓谈年,其实也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话,向辰和许恒洲就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该说的话平日都说尽了,最后不知道怎么又被许恒洲哄着去做运动了。“你看,共同构建生命大和谐,还有比我们这个年过得更有意义的吗?”许恒洲断断续续道。 向辰被他的动作弄得轻抽了口气,心里冷哼一声:“呵,男人。” 第149章 没志向 一九七七年春,大河村发生了一件事,震动了整个大河村的知青群体,并以极快的速度往周边扩散,陆续有附近村子甚至其他公社的知青前来询问情况。 原因是一名姓冯的男知青,突然跟陈有山申请办理病退,想要回到自己原籍“休养”。 冯知青向辰有一点儿印象,他是在向辰他们那一批之后过来的,也在村里待了许多年了,同样是村里坚持单身的知青之一,听说他在自己家乡,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冯知青性格比较沉默,但很踏实,脚踏实地的那种,身体也很不错,在男知青里都是有数的能干。这样一个人,前几天还在挥着锄头干活,突然申请病退,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知青想要回城,第一困难的不是村里不放人,而是原籍不接收,但是如果家里边打点好了,那就容易多了。 当然,村里干部的态度也是一个问题,有的地方会特意卡这种名额,就算家里使足了力气,村里不肯开证明放人,一样不能回城。 好在陈有山是个不错的人,他对于村里的知青,只要勤劳肯干品德好,一向没什么偏见,像是许恒洲这样的人,更是敬佩有加。只要不违反政策,他不介意给人行个方便。 所以这回这个冯知青来找他,他问明缘由之后,又看过他家里寄来的那边的相关文书,很干脆的给开了证明,放冯知青归家。 冯知青拿到陈有山开的证明,当即失态落泪,八尺男儿拿着几张薄薄的纸痛哭出声,对着陈有山深深鞠了一躬。 冯知青成了大河村,甚至是附近村寨公社里第一个返城知青。他当天就简单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在全村知青,大部分村民的目送中,踏上回家的归途。 至此,知青里人心浮动,陈有山也数次私底下锁眉叹气,甚至找许恒洲问过主意。 从冯知青走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担心的不是别的,那些城里来的年轻娃娃,想回家就回吧,拍着良心讲,要是换了他,自家孩子被送到别处吃苦,肯定也是一心想让他们回来的。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这么多年没动静,他们都以为这些城里娃娃要在乡下扎根,不然也不能同意让自家孩子跟知青们结婚。 现在可好,政策说变就变,能回城了谁还愿意背井离乡的待在乡下种地,可是村里那么多跟知青成了家的年轻人,还有许多,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只要想一想,陈有山就觉得头都大了。 对此许恒洲也给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他心里清楚,这是大势所趋,现在只是一个开始,等七八年某次重要会议之后,知青回城政策会被正式提出,甚至开放回城指标。 更近一点儿,今年冬天,国家恢复高考,能考出去的知青们更是不会再愿意留在乡下。到时候,村里又是变故丛生。 说到高考,这也是许恒洲一直到等待的良机,他无所谓,穿越之前他该学的已经学完了,现在并没有想要重新再学一遍的想法。 他要做的事太多,现在的大学并不像后世那样自由,进入的学校的都是迫切想要学习的,就算没经历过也能猜到,课程密集,逃课不存在,他想做点什么,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多次缺课。 现在缺课大概不会像后世那般轻轻放过,后续麻烦事太多,但是他也不能不去参加高考,马上就是风云变幻之际,要是再待在乡下,才真是把自己限制死了。 与他相反,向辰对马上到来的大学生活非常期待,他穿越前也就是个大二学生,普通一本里的二流专业。 他填志愿的时候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没个人管着,霍凯是个学渣,他就估了个分随便报了一个,最后勉强挂上第一志愿的尾巴,调剂到他后来学得那个什么专业。 天知道,他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是个理工科的,所以学校整体算是理工类比较强的学校,偏他被调剂进了图书管理专业,大一的时候上的通识课,大二专业课开始没多久,反正他是不感兴趣,能逃就逃,学渣一个。 穿越之后,赶鸭子上架给人当老师,后来又跟覃老师学过专业的教育学知识,加上这几年也算干出一点儿成绩,带的学生有不少走出大山,算是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对此,向辰不是不欢喜的,也渐渐爱上老师这个职业,也是现在的教学环境比较好,学生一心求学,家长对老师敬爱有加,没什么后世乱七八糟的纠纷,向辰那份理想主义情怀没收到过什么打击。 他本身又是那种心思比较单纯,不喜欢复杂环境的性格,学校里待着,跟孩子们相处,让他觉得很舒服。 所以,向辰很想重新上一回大学,这次他想考师范,真正再学一些知识,毕竟他跟覃老师,也只是每年冬天断断续续学一些,如果能再进修一番,想必更能提高自己。 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不说抓住时机当个时代的弄潮儿,好歹也该大富大贵做出一番事业吧,偏向辰就想当个老师,可以说是十分没有志向了。 向辰不是没计划过以后,他的性格,说好听了叫安贫乐道,说难听了就叫不思进取,本质上有点理想主义,乍贫乍富都经历过,反而对财富要求没那么多了。 而且他很有自知之明,他本就不是个经商的料,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他的打算是,先想办法存一笔钱,趁着房价还便宜的时候多买几套房子存着,以后继续当个包租公。 是的,就是这么没理想,他穿越前当了个拆三代,感受到当包租公的快乐,这一世主业打算换一换,但副业就不换了,依然当一个快乐的不愁吃喝的包租公就好。 他的想法跟许恒洲说过,还担心许恒洲会觉得他不思进取嫌弃他,毕竟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这人都是那种精英人设,哪怕他没说,向辰也感受到面对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他的蠢蠢欲动。 结果许恒洲接受良好,他想得很清楚,有他在,家里就不会缺钱,向辰做什么倒无所谓了,只要他开心就好。既然当老师会让他觉得开心,那就去读师范好了,反正教书育人,也算清贵职业。 至于以后学校环境变复杂什么的,许恒洲也想好了,大不了到时候他开一所学校,再聘向辰过去,保证让他只用操心把孩子们教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这些打算许恒洲没跟向辰说,但他明确表达了对向辰的支持,话说得非常漂亮,什么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业,其他一切有我。 感动的向辰抛下矜持,主动跟许校长进修了一回,又试了许多以前没学过的新姿势,可把许校长高兴坏了。 因为对未来有所了解,知道什么对他们是最重要最迫切的,所以向辰和许恒洲做好了一切计划。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好似每一天都有事发生,村里陆续又走了两个知青,都是没结婚的,他们要想走很简单,跟冯知青一样就可以了。 也有一个家里打点好了的没走成,是一个跟村里姑娘结婚了的男知青,偷偷联系家里,让帮忙找了一份工作,想调动回城。结果手续卡在陈有山那里,他这个村长还是有很大权利的,说不批就不批,当即叫来那姑娘的家里人,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们怎么想的?被陈有山叫来,他们才知道指天发誓说绝对不走的城里女婿,早就打算抛妻弃子了。 那姑娘的哥哥抡起钵大的拳头,霹雳乓当就把那想偷溜的家伙一顿胖揍,直接打成了个猪头。 之后被人绑回去,还被指指点点笑话了许久,他倒是想跑,没有介绍信,住不了招待所坐不了火车,除非能凭两条腿千里迢迢走回家去,这还要保证认识路,并且不会因为车匪路霸死在路上。 对于这件事,村里村民一致唾骂,都觉得这人忘恩负义,他一个城里来的年轻人,做不惯农活,这些年几个大舅哥可没少帮忙,结果说走就走,连妻子孩子都不打算要了。 知青里更是分成两派,一派觉得这村里人太可恶,人家好不容易能回家了,他们竟然还拦着,骨肉至亲分开这么多年,难道不值得人同情吗? 这种论调的主要支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粪坑里一架后一战成名的罗伟民罗知青,当初他跟贾文星打了一架,大河村里出了两个名人。 贾文星依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望着袁薇,可罗伟民跟村里一个姑娘结了婚,那家姑娘别的都好,偏偏有遗传病,癫痫,也就是俗话说的羊癫疯,发病的时候比较吓人。 因为这个,姑娘的婚事成了老大难,家里父母还算疼爱,一直顾惜着。后来罗伟民也是受不了农村的苦日子,想娶个农村姑娘,让她娘家的父母兄长帮忙。 可惜他名声跟他打的那一架一起臭了,好人家的都看不上他,谁也不想以后提起自家女婿,第一句话就是这就是那个粪坑里跟人打架的吧。 丢不丢人啊,听起来就臭烘烘的,让人难以接受。 后来是没办法了,才娶了现在这个老婆,这姑娘虽然有癫痫,但不发病的时候好好的,人性格好,也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罗伟民算是被老婆养着的,就这样,竟然说出这种话,可见他打的什么心思了。 第150章 是爱啊 当然知青里也不都是脑子有坑忘恩负义之辈,另一派以林嘉言等人为首,直接怼了回去:“想回城何必当初图人家的好处骗人姑娘结婚,真要那么有骨气,像冯知青一样,自己养活自己啊!再说了,你们喝爹娘是骨肉至亲,和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吗?为了以后自己过好日子,就可以抛妻弃子?” 这话不光有大批知青支持,也得到村民们的叫好认同,他们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也懂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哪有这样办事的,连妻儿都能说扔就扔的男人,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因为这一回,村里许多知青的小心思都被按捺了下去,哪怕心里蠢蠢欲动打着各种小心思,有了个被打成猪头,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劳动改造的同胞做先锋,该怎么做心里都清楚了,最起码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 只有许恒洲和向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再过不久,高考恢复,人家要去考试总不能拦着吧。要走的一定会走,总归拦不住的。 剩下的时间,向辰和许恒洲也没闲着,他们虽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但是毕竟这一届高考参加考试人数从原先的老三届到现在的新三届,攒了这十来年,足有五百多万人参加考试。 而据许恒洲所知,最后录取人数只有不到三十万人,这么小的概率,他们又没有参加过这个时候的高考,万一出个岔子就好笑了。 所以除了正常的工作,许恒洲和向辰也开始复习。他们这些年,教学生用不到高中的知识,那些书本也很久没碰了。 这时候的高中生,就算想复习也没有资料,向辰看过梅子和山子他们学校的书,一本叫《农基》,一本叫《工基》,听名字好像很厉害,其实跟高考完全不对路。 后来在高考前夕,上海出了一本复习资料,叫《数理化自学丛书》,这本书以前出版过,但是在前些年被封禁了,烧的烧毁的毁,剩下的也只能在废品回收站找到。 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出,出版社加班加点重新赶印这本书,可惜因为时间不够,只印了第一册 《代数》,这是当年许多高考生唯一的复习资料,因为买不到,很多人手抄了学习,由此可见他们学习资料的匮乏了。 向辰和许恒洲反而没这个烦恼,后世的各类资料书简直不要更多,许恒洲的空间里有个图书档,因为是超市里的那种半开放的档口,不像书城那么齐全,但是也够用了。 从《家常菜的做法》到《生活知识小百科》,从《幼儿拼音》到《毛概精选》,每种都有一些,都是各方面的通用基础书籍,不深入,但需要的都有。 像向辰他们需要的复习资料,都是市面上最出名最常见的,不多,每科也就十来本,有的资料书完全贴合课本,拿着这种资料连课本都不用,就跟一个解剖版课本一样。 向辰和许恒洲就拿着这套书,从头到尾把初高中的知识又撸了一遍。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其他人,在此之前,许恒洲就找过蒋淼和林嘉言,暗示他们,国家可能要恢复高考。 从去年起,有点见识的都看出来要变天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怎么个变法。他敢流露出这个意思,肯定是有自己消息渠道。 林嘉言和蒋淼都不是没眼色的人,没去追问他消息怎么来的,可靠不可靠。得到消息之后,又问过能不能告诉别人,得到肯定之后,就自己回去讨论了。 许恒洲告诉他们消息,考不考试由他们自己来定,而且告诉了他们,就跟他们问的一样,蒋淼肯定要跟蒋磊说,林嘉言也不会忘了高扬,高扬不会瞒着自己妻子曲薇。 这样一来,他们在知青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都得到消息了,有多的时间复习,总比其他人有更多的优势。 知青这边有许恒洲操心,向辰要管的就是他的小伙伴们了。他的朋友里,有能力参加高考的只有山子和梅子,他们现在都还在学校上课,把他们叫回来跟他一起复习是不可能的。 向辰想了个法子,自己复习的时候做了一本笔记,重要知识点,经典例题之类,厚厚的做了几本。等山子他们放假回家拿粮食的时候,就让他们抄了那去看。 这两人都很听向辰的话,虽然他没说原因,他们也不问,现在的年轻人对知识都有一种渴望,接触的太少,向辰给他们笔记看,他们只会感到开心,老老实实抄下来拿去学校。 这些资料之所以不直接给他们,是因为还要借给蒋淼他们抄,原本的复习资料里面很多内容都太新了,他们根本不敢拿出来,只能向辰学过一遍之后挑选能用的。 这些事都是他们私底下进行的,知道的都是可靠且嘴严的人,平时自己复习,有机会了私底下讨论。再有不懂的,还能来问向辰或者许恒洲,他们两个根据资料书撸一遍,忘掉的知识也大部分想起来了。 没等到恢复高考,农场那边先传来一个好消息,邓历起复了。 不是许恒洲以为的何远峰,而是邓历。他本来职位就不低,这时候国家正是缺人的时候,回去之后一日好过一日,直入中央。 就跟许恒洲想的一样,只要那批人里能起来一个,一定会拉拔其他人。邓历站稳脚跟后,立刻想办法为其他人奔走起来。 先是魏医生覃老师,他们这种身份不太敏感的,很快恢复了身份。其他的不说,家里的房子什么的都还回来,还有一些补偿。 之后是何远峰,再之后是蒋老、李老,起来的人越多,后面的人越轻松。 至于顾云之,他是卡在了家里头,他有个兄长出国了,现在还没排查清楚,只能再等着。 这样一来,何远峰赖着不肯走,口口声声说不能留他在这里过苦日子,吃糠咽菜也要一起。 何远峰只是皮了一下,当然还是要走的,再留在这里不像话,好像他心里有什么意见似的。而且分别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父母了。 所以顾云之并不感动,甚至气得撵着他绕着农场跑了好几圈,宋文彬带着小平安插着手站在一旁看戏,嘴里恨恨的说一句:“该!” 小平安什么都不知道,笑哈哈地鼓掌,还喊着:“何叔叔跑快点儿,小顾叔叔我给你递鞭子!” 其实农场里早就不苦了,他们这几年算是过了安稳日子,何远峰这样说,宋文彬才故意啐他。 而且何远峰和顾云之的关系,农场里的人早就知道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世界上不能隐藏的,除了喷嚏和贫穷,就是爱了,更何况后来何远峰也没打算隐藏过。 对于他们两个的关系,农场里其他人先是诧异,但都不是冲动不理智的年轻人,阅历在那里,后来渐渐理解。 他们两个的为人其他人都很清楚,那是没的说的。早前过得艰难的时候,他们两个觉得自己年轻,都是抢着去干苦活累活,大家都承他们的情。 李老和蒋老,这两位老人军中出身,虽然起初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而且觉得有违人伦。但是看他们就跟看自家后辈一样,日子都苦成这样,可能下半辈子就在这里过下去了,媳妇什么的还不知道在哪儿,人家两个小年轻,想一起搭伙过日子,那就过吧。 覃老师性格温柔又包容,什么样调皮捣蛋的孩子都见过,她心里只觉得,这两个都是好孩子,又没有碍着谁,虽然也替他们发愁未来,但一直都是对他们持支持态度。 这三个经常一起发愁的,就是他们以后没有孩子可怎么办,老了可怎么是好。对此何远峰的答复是,他用一把糖果哄了小平安,把小平安牵来,小平安嘴里还含着糖,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我养,我养何苏苏和顾苏苏。” 几位老人哭笑不得,邓历却觉得这并不是个什么事儿。别看他现在笑嘻嘻的十分好说话,好似除了一口吃的不想其他,活的跟个吃货一样。 其实邓历以前的性格并不是这样,他原先性格刻板又严肃,但是对自己的妻儿也是真好。他用尽自己的心血培养他的儿子,结果一朝落难,妻儿率先翻脸,踩在他身上往上爬。 那时候邓历差点活活饿死,后来活下来,他的性格就变了,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饿肚子。那种饥饿的滋味,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所以他觉得,妻儿什么的都随缘,找个贴心人能共甘苦就够了。 魏医生作为医生,见识可比其他人多多了,不就是男男相恋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医书里还记载了男用的各种款式软膏呢。 而且最先看出来这两个是一对的就是他,不过魏医生的性格,自有一番执拗,知道了也当没看见,人家的事,他管了作甚。 最后知道的反而是宋文彬和钟萍,毕竟没有住一起,平日接触不如其他人多,宋文彬心里又没有这个意识,并没有察觉到何远峰和顾云之的相处有什么不对。 而且大概是看惯了许恒洲照顾向辰,他甚至还问过何远峰,他跟顾云之是不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感情真好。 可把何远峰乐坏了,回头跟顾云之一学,还假模假样叫了几声云弟,窘得顾云之一张白生生的面皮涨得通红。 最后是何远峰偷亲顾云之的时候,被小平安撞见了,为什么说小孩子眼睛利?!他们神出鬼没到处乱跑,个头又小,很容易看见一些私密事。 小平安回去跟她妈学嘴,说看见何叔叔亲顾叔叔了,就跟爸爸亲妈妈一样。 钟萍下巴都惊掉了,顾不得问何远峰的事,先把小平安拉过来揍了一顿屁股:“让你晚上不睡觉,让你装睡!” 小平安哭唧唧的抱着亲妈大腿嚎哭了一场,觉得自己委屈的要变形! 第151章 历史上 当初许恒洲跟向辰表白,好像他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其实并不是这样,他想清楚自己对许恒洲感情之后,唯一担心的就是宋文彬那边能不能接受。 他跟许恒洲性格不同,许恒洲性子独,做什么决定都以自己的喜好利益为主,很少会顾忌别人的看法。像他跟向辰的关系,看清楚自己的心之后其他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唯一要做的就是达成自己的目的,让向辰成为他的人。 但是向辰不一样,他的心要更软一些,凡是被他划进自己的人行列,他宁愿自己吃亏,也想让这些人开心。 宋文彬就是毫无疑问的自己人,在向辰的心里,宋文彬不是父亲胜似父亲,他童年时期所缺少的,亲生父亲没给他的,宋文彬都给了,他并不愿意伤宋文彬的心。 好在有何远峰和顾云之先给他们试探了宋文彬的态度,向辰答应许恒洲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只遵从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当初从小平安嘴里意外得知何远峰跟顾云之的关系,钟萍先是不敢相信,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会把这件事告诉宋文彬。 宋文彬是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他哪想得到,男人跟男人还能成一对。他觉得可能是哪误会了,想跟何远峰好好问清楚,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钟萍一把拉住他,只问他:“如果这事是真的,你要怎么做?赶他们出去?监禁他们?” 宋文彬一顿猛摇头,他咋可能做这种事,小何跟小顾两个都是好人,为人做事没什么好挑的,就算……就算这两个搭伙过日子了,也没碍着他什么,他怎么可能这么对他们。 钟萍就笑了,说既然这样,你问了有什么意义,又不会改变对他们的看法,人家的事你管这么多作甚?换个想法,若是他们中一个是个姑娘,这会儿你是不是该欢欢喜喜帮忙筹办婚礼? 宋文彬下意识地点点头,点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他被他媳妇给说懵了,好像这两人在一起是没什么问题? 当然是有问题的,要是换个人,早就对这两个喊打喊杀了,也就是他们,才会这样。 钟萍本身性格是个舒朗大气的,别看她现在是个贤妻良母,其实骨子里还有几分离经叛道,否则当初也不会追宋文彬追得大半个厂子都知道。 她这人,感性大于理性,知道何远峰和顾云之的关系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份感情有多艰难,自然不愿意做那个世俗里绊脚石,挡着这对苦命人的路,反而想帮帮他们。 至于宋文彬,他的性格本身跟李老和蒋老有些像,重品德爱操心,还跟向辰一样,对自己人的包容度特别高,被自己媳妇忽悠了两句,那点世俗上的偏见早忘了。 最后他还摸着脑袋发愁:“那咱是不是得包个红封?” 他琢磨着,就算不是一男一女结亲,人家成了好事,包个红包也是该的。 钟萍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觉得这男人有本事又能干,明明傻乎乎的。不过她不后悔,破釜沉舟跟他来西北,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事。 农场里的人就这样顺理成章,甚至都没用何远峰费力气,自我消化地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顾云之大大松了口气,他落难到这个地步,这些人里有同伴有恩人,都是他在意的人,他实在不愿意被这些人用厌恶的眼光看待。 哪怕世人骂他一千句一万句,也不及这些人骂他一句。 这还不算,当年冬天,向辰和许恒洲去东北过年,宋文彬找了个机会跟他们谈心,一心想先给他们做好思想工作。他的意思是,就算接受不了,也不要口出恶言,生怕这两个年纪小的太愤世嫉俗跟人闹翻了。 向辰听完,整个人都懵了,他们竟然是那种关系吗?他单知道这两个关系好,没想到好成这样啊,还有当初何远峰不是说他们是同学吗?难道是骗他的? 当然不是骗他,就算是同学,也不妨碍人家同窗之后再同床啊! 所以说,向辰弯的非常不尽职,一点应有是嗅觉都没有。 至于许恒洲,不用说了,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而已,这会儿宋文彬提起,他嗯嗯啊啊一通应,直接就把这个是给圆过去了。因为那会儿他也没动向辰动什么心思,自然没必要暴露自己的性向。 也就是说,因为何远峰和顾云之这一对,提前给向辰和许恒洲扫平了一大障碍。 对此,许恒洲和向辰都抱有十二万分的感激,他们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格外艰难,向辰只盼着他们能白头偕老,许恒洲却知道,命运早已经改变,最起码,顾云之活了下来,何远峰不会孤独终老。 顾云之在农场多待了几个月,那时候,农场只剩下宋文彬一家,陈小草和他,本来热热闹闹的农场只剩这么点儿人,小平安几次给向辰写信,眼泪都打湿了信纸,跟向辰说她很想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们。 她年纪还小,只知道这些人在一起她过得很开心,不明白离开才是对他们的救赎。 向辰只能在信中安慰她,又跟许恒洲求主意,以后宋文彬一家总不能继续守着西北那个小农场吧。 许恒洲让他安心别急,在他看来,宋文彬以后前程有的是,根本轮不到他们操心。 这一年好像时间过得格外快,七月,山子和梅子结束自己的高中课程,分别参加了县里和公社里的招工考试,在家等待消息。 九月,许恒洲和向辰收到邓历从京市寄来的信,告诉他们高考要恢复的消息,随信寄来的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是邓历和李老等人搜集的资料书。 蒋淼也从她爷爷那里得到消息,更是全力投入复习之中。 十月初,顾云之家里的情况调查清楚,获准离开西北,何远峰早置办好了一切,高高兴兴地去接他。 这次送行的人只剩下宋文彬一家和陈小草,何远峰来的时候,小平安开心的不得了,也不跟他皮了,特别乖巧甜蜜的喊他何叔叔,还把自己的糖果分给他吃,可把何远峰感动坏了。 等他们要走了,小平安傻眼了,原来何叔叔不是回来了,是要把顾叔叔一起带走! 当即扯着嗓子哭得震天响,顾云之手忙脚乱抱着哄了半天,恨不得把小家伙一起打包带走。 何远峰哭笑不得,离别总是让人难过,好在他早就跟宋文彬通过气,大概不久之后,就会给他调职,到时候就能再见了。 宋文彬抱着小平安,身边站着钟萍和陈小草,四人站在农场门口,挥别了最后一人。 他们不知道,离开的李老蒋老等人也不知道,甚至是带来改变的向辰和许恒洲也不知道,原本的历史是个什么样。 从何远峰身上,许恒洲隐隐感觉到他们的到来改变了他的人生,但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改变。 在原本的历史中,如果没有穿越而来的许恒洲和向辰,宋文彬在最初就不能完好的保存自身,因为太过刚硬的性格他会吃很多苦头,他等不到来捞他的蒋守平,最后拖着重病的身体被送到很偏僻的地方劳改,没多久就死在那里。 因为许大山的两个孩子下落不明,宋文彬背负着巨大的心里压力,他不苟言笑,除了工作就是四处奔波找人。钟萍或许对他有好感,但也在他坚定的拒绝下止步不前。 蒋老和李老,缺医少药饿肚子,还要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精神上的打击更是时时都有,他们撑不了那么多年,一场小病就能带走他们的生命。 覃老师不用提,这一世若不是许恒洲去的及时,有了退烧药,她也撑不过去,更别说前一世。 邓历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他受不住饿,偷了一个红薯,被人抓住的时候还在往嘴里塞,最后死的时候,嘴里的红薯还没咽下去。 顾云之死于自杀,前一世的何远峰没能跟他分在一起,这个农场那时候没有宋文彬,接收不了也不愿意接受那么多人,顾云之和何远峰被分开,在不同的地方。 顾云之心高气傲,长相又格外俊秀,管理里有个人长相丑陋心里变态,特别喜欢折辱他。一次又一次,顾云之一直记得何远峰的话,他让他等他,他等了许久,后来实在等不了了,那些痛苦好像长得没有尽头,他把吃饭的勺子磨尖,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他不知道,那时候何远峰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下落,用唯一留下的那块他父亲送给他的表贿赂管理,想要调过去。结果去了,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这些人里,活下来的只有魏医生和何远峰,何远峰浑浑噩噩的熬过这些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他不能对不起父母跟顾云之一样去自杀,活着却跟死了一样,自此孤独一生。 魏医生无儿无女,来时一个人,走时带了个小小的骨灰盒。 他和覃老师青梅竹马,少年时期顺理成章的喜欢上了彼此。可惜世事无常,魏医生家道中落,覃老师被家里人嫁给门当户对的另一家,魏医生远走他乡,再见面已经是这般境地。 他是有名的国手,一生活人无数,却救不了自己记挂了多年的那个人。 或许在向辰穿越的那一刻,历史早已经悄悄的分了个岔路,走向了另一个未知的走向。是好是坏难说,但是对这些人而言,应该是好的吧。 十月二十一日,全国各大媒体都公布了高考恢复的消息,举国沸腾。 第152章 高考中 “村长成绩出来了吗?”陈有山刚从外头回来,就被围住了,知青们里三层外三层把路堵得严严实实,一个个都在问成绩。 “急啥,这才刚考完,哪有这么快!”陈有山推了推堵在他前面的人:“让让让让,都挤在这不用上工啊,看看人许校长和小许老师,那才叫沉得住气。”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复习了那么久,还有上海寄来的复习资料,要是连个预考都过不了,还不如早点从学校退了,免得误人子弟。” 这话里的恶意简直要溢出来,却引来一片附和声,说话的语气都酸溜溜的。 陈有山干脆不走了,原地一站,抱臂冷笑:“那怪谁?人复习的时候你们没看见?我咋还听见有人说他们装样子,拿着书本糊弄人?哦,现在又说人家复习时间长了?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咋就不想着自己好好努力考个好成绩,酸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陈有山一个人怼得这群人面红耳赤,拨开堵在前面的几人,甩袖子走了。 他现在牛气的很,怕啥?!一个个想回去就得到他这开证明,回去了难道还能隔老远找他麻烦?回不去的就在他地盘上,他更不用怕。 “走吧走吧,就一个预考,怎么可能考不过嘛。”人群里有人自己给自己打圆场,但这话说出来更多的是为了说服自己,就显得底气不足。 “就是,怎么可能考不过。”剩下的人还接了几句,可见其实也都没多大信心。 也是时间太紧了,从发布消息到正式高考,不过一个多月时间,而且因为报名人数太多,地方上还要先进行一次预考,预考通过的才能参见高考。 他们这些知青,短的一两年,长的十来年,已经这么久没接触过课本,就算是村小的老师,整日里看的也是小学课本,帮不到大忙。复习的时候,甚至连从哪复习,怎么复习,用什么复习都不知道。 何远峰给向辰跟许恒洲寄了两本资料书,就是赫赫有名的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代数那一册。村里的知青,山子等应届生,都来借着看。 向辰到不介意把书借出去,但这时候也分个远近亲疏不是,比起那些话都没说几句,甚至背后酸他们的知青,他肯定是愿意把书先借给相熟的人。 时间太紧,向辰跟许恒洲留了一本自己看,多的那本先给了山子,他抄完又给了梅子,梅子之后又给了陈若菡等几个村小出来的高中生。 至于知青那边,蒋淼也收到家里寄来的三本,她跟林嘉言看一本,蒋磊一本,还能把一本匀出去借给高扬和曲薇。 预考到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甚至还没摸到资料书的封皮,自己瞎复习,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哪开始都不知道。 这样的状况去考试,真是没多大指望,他们下了考场,大概也感觉到自己考得不好了,不反思自己,反而怪上向辰蒋淼他们,觉得因为他们小气没借书给他们,才害的自己考得不好。 最后果然没让他们失望,成绩出来之后,向辰等人都过了,他们都没过,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这个结果很让向辰咂舌,他听许恒洲说,这一届高考有五百多万人参加,这个人数已经够吓人了,没想到竟然还提前刷掉了一大批。 像他们大河村,光参加预考就有近三十人,刷掉了一大半。其实题目向辰做着觉得不难,但是这样都过不了,确实参加高考也是浪费人力物力。 不管甘心不甘心,成绩出来了,结局已经定下。从宣布恢复高考起浮动的人心又平静下来一部分,但是也燃起了希望,只要有机会,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总要考出去。 预考过后没多久,高考来临了。这时候可没有什么考区房,后世各类公考、职业技能考试、研究生考试,考生都会提前去考场附近订一个宾馆,就怕早上赶来考试的时候堵在路上。 相应的,那几天就是宾馆老板们的发财日了,从考场公布那一刻起,房价立刻飙升,翻个一倍都算老板厚道,那些民宿改的小旅馆,平时开五十,那几天他敢跟你喊五百。 不住都不行,本地还好,外地的千里迢迢赶来考试,要是因为住的太远误了考试时间,哭都能哭死,最后只能认宰。 向辰他们就没有这个痛苦了,应该说,想体验一下考区房都没有这个机会,这时候就没这个说法。 考试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大河村的知青们就顶着薄雾往县城里赶。一路走过去,后背出一层汗,棉袄捂得严实,脸上被风刮的生疼,身上却热的想脱衣服。 他们起得太早,几乎是大半夜的就起了,赶到考场的时候太还是黑的。 黑黢黢的天色里,一个个黑影穿过薄雾,向着考场聚集,很快在门前等了一大片。相熟的聚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很快四面都是嘘嘘弄弄的人声。 这么早赶来考试,都是空着肚子来的,有成算的带了干粮过来,这时候垫吧一口,好歹能安慰安慰叫个不停的肚子。 向辰背了个包,这时打开背包,掏出一个保温饭盒,里面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分一分,一人一个几口下肚。 作为考场的学校,岗亭悄无声息亮起灯,当即许多考生的视线就聚集了过去。 小岗亭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老爷爷,搬出来一个煤炉,一个独凳。一个老奶奶拎着一个烧水壶放在炉子上,又把一摞碗放在凳子上。 摆出这架势,意思很明显了,立刻有考生围过去。 老爷爷把碗往前一递:“五分钱一碗。” 听见这话,有考生轻嘶一声,那碗很大,就算没带干粮,一碗水下肚,也能骗骗肚子,混个水饱。 但就算这样,五分钱一碗水,也还是贵了。要知道,这时候鸡蛋也才就这个价,平日里乡下人家,都是舍不得吃拿去换钱的。 然而老爷爷敢喊这个价,自然是有底气的,果然,第一个人嫌贵没买,后面立刻有人伸手把碗接过来,掏了五分钱递到老爷爷手上,老奶奶就拎起铜壶给他倒了满满一碗热水。 碗面上热气腾腾升起,穿得不够厚实,冻得直打哆嗦的考生们纷纷咽了咽口水,一拥而上把那个小小的热水摊子包围了。 向辰目瞪口呆,没想到躲过了考区房,还有考区热水! 向辰和许恒洲自己带的有热水,吃完包子再少少喝一点儿,怕一会儿考试的时候想上厕所。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考场开放,许恒洲和向辰对了下表,又互相检查一遍带的文具,约好考完试见面的地点,各自拿着准考证往自己考场过去了。 两天的考试,每场考试匆匆进考场,出来之后也不曾对过答案,考过就扔,不要把上一场考试的情绪带到下一场考试中去,这是向辰从后世学来的经验。 直到两天考完,回去之后闷头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好好吃一顿,才有心情谈一谈考试相关。 这两天也确实辛苦,每天早上半夜起,赶夜路往县城去,吃的就凑合一下。中午不能回家,离得太远,别的考生就随便找个角落窝着,啃自己带的干窝头,好在这两天天公作美没下雨,否则更是受罪。 许恒洲找了个离考场比较近的人家,跟人租了一间屋子,就中午让他们待一下,好歹不用在外头喝风。 “你觉得考得怎么样?”向辰先问许恒洲。 许恒洲瞥他一眼,看他神情猜出来他大概考得很不错,“一般,过应该没问题,就看报哪儿了。” 他没把话说满,其实心里也挺有自信,考前他还不这么想,毕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考完就放心了,题目对他而言真的不难,语文满分一百,光作文就七十分,其他三十分别是一道文言文翻译和一道现代文,做着没觉得难。 数学放在后世也就是初三、高一的难度,完全难不倒他,物理也比较简单,反正跟后世高考没得比。至于政治,这个这些年学了太多,错的可能性不大。 “我觉得我考的挺好的。”许恒洲不问,向辰自己说,他有点小得意,脸上的笑根本收不住。 不怨他现在这副情态,穿越前他才高考一年多呢,被高考支配的恐惧还历历在目。虽然后来超常发挥挂了个一本的尾巴,其实考完他特别没自信,人家学霸是只能考总分那么多,他是卷子都写不完。 对比太惨烈,自信心被碾压的渣都不剩。 但这次不一样了,向辰一路下笔如有神,写的那叫一个气势如虹,写完还有时间检查好几遍,跟穿越前比,是巨大的进步啊! 而且他终于体会到学霸那种考完成竹在胸的感觉了,真是美极了!不用纠结哪个学校要他,而是他想上哪个学校。 “想好去哪儿了吗?”许恒洲问。 这时候是先报志愿再出成绩,而且第一届高考,想对个标准答案都没地儿对去,全靠自己的感觉估分。这就很考验人心态了,估高了没录上委屈,估低了学校不够好憋屈,反正就很折磨人。 向辰和许恒洲都没这个烦恼,向辰一早定了目标,首都师范大学,许恒洲意思意思,准备挑离得最近的学校报一个。 他们两个也是傲气,别个还在发愁分数是不是不够,他们已经早早瞄准常人难以想象的目标,并且毫不犹豫地在志愿填报表上写下自己的目标。 第153章 去首都 冬天的早上,每次起床都是跟床和被褥的一场战争,一个缠缠绵绵不肯放人,一个斗志不坚随时准备投降。 向辰缩在暖和的被窝里,自导自演给自己加戏:“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快放开我!我今天可是要早起的!”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翻个身,好似真的经过一场斗争似的,勉强把手伸出去够床边椅子上的外套,冷空气立刻顺着缝隙灌了进去,刚刚伸出去的手火速缩了回去。 “太冷了,我还是再睡一会儿吧,大不了明天再早起好了。”向辰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美滋滋地又蹭了蹭枕头,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起来,不许睡了。”许恒洲推门进来,走到床边伸手捏他鼻子:“吃完早饭再睡。” 向辰拨开他的手,把脸埋进被褥里,闷声闷气道:“不吃,少吃一顿又不会怎么样。” “不行,快起来。”许恒洲不依不饶,他能纵容向辰赖床,但不吃早饭的习惯不能养成。 “要不是你昨晚折腾那么晚,我能睡不够吗?”向辰干脆把头也缩进被子里,脚踩着被角,两手再抓住两角,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誓要跟许恒洲对抗到底。 许恒洲哭笑不得,正僵持着,外面隐约传来拍门声,还有人在喊:“小许老师,许校长!快出来呀,好消息呀!” 许恒洲微怔,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也不管赖在床上的向球球了,直接去给人给开门。 走到院子里,外面的人声更加清晰,已经能听出来是陈建国的声音。 许恒洲疾步走到门前,把昨晚睡前锁好的院门打开,门口,陈建国一脸喜色,一见他就大声道:“许校长,好消息啊,你考上啦!” 许恒洲连忙让他进来,陈建国来报喜,也不跟他讲究,跨进院子左右看看:“小许老师呢,他也考上了,你们兄弟真是出息啊,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 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向辰留点面子的,许恒洲找了个借口:“早上起来打水不小心把衣服打湿了,在屋里换衣服,一会儿就出来了。” 农村的土胚房不怎么隔音,院子里这么大声音说话,向辰肯定听见了。 果然没一会儿,向辰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睡容,好像他真的是进去换了件衣服,而不是赖床赖到刚起。 “队长,我也考上了吗?”向辰一出来就直奔陈建国,满脸兴奋地问:“我考上哪儿了?” 陈建国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尴尬地一摊手:“我没注意,我爹从公社带回来的消息,我听了就过来给你们报喜了,还真没记住考上哪个学校了。” “真是多谢您了。”许恒洲连忙道谢,又吩咐向辰:“去冲碗糖水,再把柜子里的糕点那些出来。” 陈建国连忙摆手拒绝,许恒洲坚持:“要的要的,您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消息,那是贵客,喝完糖水也是应该的。” 乡下确实有给报喜的人一点儿小福利的风俗,为了给人沾沾喜气,所以陈建国没坚持拒绝,喝了糖水,又揣上向辰包好的一小包糖果,高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他一走,向辰刚还端着的脸立刻笑开了:“哥,你听见了吗?我考上了!” 他当初估分估得不低,报考的学校都很不错,反正比他穿越前的学校牌子响亮,就算第一志愿没录上,录上其他的也很不错。 “听见了。”许恒洲好笑道:“我们星星最厉害了是不是?” 许恒洲一夸他,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摸着脑袋红着脸傻笑两声:“哥你也厉害,你也考上了。” 他们这边说得高兴,村里其他收到好消息的也快乐疯了。这一回大河村简直是大丰收,去参加高考的十三个考生,竟然考中了一大半! 其中,向辰如愿被他的第一志愿首都师范大学录取,许恒洲考进了向辰隔壁的国家地质大学。同样考到首都的还有山子和陈若菡,山子被首都理工大学录取,陈若菡只考了个大专,学的医科,估计是受她外公的熏陶。 蒋淼和林嘉言当初一起填报了省城的一所高校,这次双双录取。梅子也考中了省城的一所大专,她想离家近一些,以后好照顾她娘。 曲薇考中了她家乡的一所大学,可惜高扬志愿报高了,这次虽然过了大专线,却落榜了,他决定明年再考一次。 这一回,光只是大河村本土考中大学的,一下子就有三个,可把陈有山高兴坏了。 许恒洲临行前请他吃饭,陈有山喝得醉熏熏的跟许恒洲道谢:“小许啊,我得谢谢你,我这辈子,当了大半辈子村长,没干成啥事儿,眼瞅着黄土围着脖子了,就想咱村里能出几个出息的娃娃。” “我是个没本事的,多亏你们兄弟帮衬,这一回,三个!三个啊!”陈有山说着抹起眼泪来,他这是高兴的,“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挺直腰板去见老祖宗!” 他这是肺腑之言,如果清醒着,他绝不可能说这种“封建迷信”的话。 许恒洲又敬了他一杯,他对陈有山,还是很尊敬的,作为一个村长,他修桥建学校,处事公正,从不谋私利,算得上是个称职的领导者。 元月下旬,录取通知书到手,随后体检,一切顺利。录取通知书上显示三月初报道,山子等本地人可以等到要开学了再过去,其他人却各有打算。 许恒洲和向辰都提前交接了工作,校长一职由袁薇暂代,看情况决定是否转正。 这次高考,她也参加了,预考成绩很不错,可惜填报志愿出了问题。她的第一志愿比她的分数高出两分,漏档之后,被最后一个志愿录取了,最后一个志愿是个保底的大专,比她的成绩低一大截。 袁薇拿到成绩,很不甘心,哪怕其他人再羡慕,她咬咬牙把通知书撕了,决定明年再考一回。 这次向辰他们一走,村小老师少了许多,好在还在寒假期间,向辰抓紧时间出了套卷子,又选出老师替补,才放心交接完工作。 在通知书下来之后,他们就分别给西北、京市、省城和上海寄了信。西北不用说,宋文彬一家在那里,蒋老在省城,李老邓历覃老师还有魏医生都在京市,何远峰和顾云之在上海。 那些人收到信后纷纷回信,宋文彬是高兴,心里一个劲儿的夸赞他们。李老等人让他们去京市前先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安排人去接,还在信中留了自己的地址,何远峰和顾云之也一样。 向辰和许恒洲打算提前去京市,一是去见见李老他们,二是许恒洲想买套房子,他和向辰的关系,总不能一直住宿舍,有套自己的房子方便很多。 向辰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想得更多一点儿,他还没到打算放弃自己包租公的副业呢,脑子里回想了许多遍买哪儿的房子以后会大涨。 至于其他人,蒋淼带林嘉言去见她爷爷,蒋磊落榜了,但准备跟他们一起回家一趟。曲薇要回家,所以他们都打算提前动身。 虽然都要提前走,但他们并不是一起出发的,向辰许恒洲最先离开,买房子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之后置办家业也需要时间。 他们走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送别了,好几个向辰现在带的小孩哭得惨兮兮的,看得向辰都不忍心了。 村里人把他们送到桥对岸,远远望着他们离开。跟村里人道别之后,向辰和许恒洲踏上了去往京市的路。 之后就是漫长的旅途,这些年每年冬天去西北他们没少坐火车,可是到现在向辰都没能习惯,实在是这时候火车的条件比后世差很多,长途本就磨人,一趟车坐下来,身体都僵硬了,不比干活舒服。 两天一夜,跨越了大半个国家,终于到了首都。 向辰和许恒洲没按照信上说的先通知李老他们,交情是交情,这时候他们估计都是正忙得时候,又不是真第一次出远门不认路,没必要麻烦人家。 再说了,向辰穿越前没去过京市,许恒洲却在那里生活过不短的时间,虽然现在有许多不同,但大体框架在那里,也不算什么都不了解。 下了车,先找个招待所住下,许恒洲熟门熟路找到个干房屋中介活的人。 人现在这职业不叫房屋中介,也不能说拿提成帮人买卖房子,人家这是帮忙递个消息,管他叫什么吧,反正就是能帮忙找到许恒洲要的房子,这就够了。 而且这时候卖房子的可真是少,好在他们赶上好时候了。国家发回了一批房子,那些房主很多家里人没了房子多了,或者心里害怕,觉得不安全,不知道房子什么时候又没了,这才想把房子出手,换成现钱拿着实在。 许恒洲不耐烦住在招待所里,住着不舒服是其一,干什么都不方便。房屋中介带他看过房子后,许恒洲雷厉风行拍板定下一套,确认过各项手续证件完备之后,没怎么还价,也是因为现在的房价跟后世一比都是白菜价,索性直接定下了。 当天上午看完房就跟房主去变更了所有人,回去的时候路过国营饭店,许恒洲给向辰打包了一份热腾腾的小炒肉,土猪肉切片加青椒爆炒,光闻着口水就不停分泌,盖在米饭上,就算个盖饭了。 在招待所吃完午饭,收拾完东西退了房,许恒洲带着满脸期待的向辰去看他们的新房。第154章 搬新家 许恒洲挑中的新房在大学城,离向辰的学校很近,离他的学校也不远,大概在两所学校中间三分之一处的样子。他跟人说条件的时候,特意要求过位置,这个位置就很合他心意了。 搁在后世,这叫学区房,价格贵的不得了,这时候好点儿,但也便宜不到哪儿去,毕竟在首都的地界上,房子都比别处要贵几分。 许恒洲一向喜欢未雨绸缪,这些年在乡下用不到什么钱,但也没停止过各种捣腾,前两年还需要补贴农场那头,后来农场开始搞养殖业,反而富裕起来。只进不出,他手上攒下的钱着实不少。 就算这样,一套小两厅的房子买下来,他手上的钱也去了一半。也是他自己太挑了,人家给他介绍的还有其他的,比这小的价格便宜很多,他不干,非要这个大的。 这时候筒子楼房型大部分都很小,这个算是其中难得的大房子,本来是人家房主老两口加儿子一家住的,原先能住五六口人。 他看过房子,心里就盘算好了,八十多平的房子,两室两厅一厨一卫,还有个三四平米的阳台,阳台没算在住房面积里头,其实实际面积还要更大一些。 他和向辰睡主卧,次卧改成书房或者客卧都可以,离学校近,平时回来洗个澡做点好吃的打打牙祭都方便的很。 就这许恒洲还嫌房子小,他能吃苦,但有更好的生活谁不想要呢? 当初在机械厂的时候,他没成年,被宋文彬收留,那是宋文彬的房子,他没什么好说的。后来在乡下,为了不招人眼,加上他们注定不会在那里久留,许恒洲也没多整治。 现在不一样了,不出意外,他们要在这里待很久,而且就算以后不在首都住,弄个落脚的地儿也可以。 其实这房子许恒洲并不怎么看中,以他的眼界,这会儿还没进入房地产建设高峰期的首都,只剩下四合院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穿越前名下有一个小院子,是他外公给他留下的,他很少去住,每年光维修费用就是一大笔,留着那房子只是为了留个念想。所以他对四合院没什么执念,他比较喜欢高层的现代化建筑,但想来向辰应该会喜欢。 可惜他现在手上的钱不够,这些年他都是小打小闹,被困在乡下,安全是安全了,也被捆住了手脚,通过张兴业等人能做的有限,所以他准备找机会捞一笔大的,再去买套四合院,这个房子就先住着。 另外,安顿下来之后,他还想去他外公家看看。 从穿越之初,他和向辰就面对一个问题,他们穿越的到底是原来的世界,还是平行世界。 如果是平行世界,一切好说,那些家人就让他们活在记忆里。如果就是原来的世界,许恒洲就有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了。 首先,假设他们不改变家人的生活轨迹,按照他现在的年纪,不出意外他肯定能活到穿越前的他出生的时候,那么问题来了,两个许恒洲能共存于同一个世界吗? 如果不能,他们会有一个消失吗?如果能,许恒洲无法理解这种存在,这本质上就是一个时空悖论。 而且如果见到了自己的家人,他该不该改变他们的命运?明知道他生父是个渣男,最后坑死了自己老婆,他什么都不做看他妈重复命运吗? 这一切想得许恒洲头都大了,他跟向辰讨论的时候,向辰也是一脸茫然。他比许恒洲好点,他外婆很小的时候被送给别人家做童养媳,后来阴差阳错逃出深山,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在哪生活的。少年时期漂流不定,直到跟向辰外公相遇结婚,才安定下来。 向辰只知道他后来生活了十多年的家,是外公和外婆一起买下的,但那是在几年后,他妈妈都上小学了。 所以向辰现在还没地儿找人,许恒洲却已经有了目标,他想,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也该解决了,等和向辰安置好,他就去外公的老房子看看,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计划再多也没用,摆在他们眼前的是搬家的事儿。许恒洲带着向辰,直奔他新买好的房子。 他买房子的时候没带向辰,让他在招待所休息,向辰对他也很放心,不管从审美还是住房习惯,许恒洲都比他要挑,他说好肯定是好的。 在离小区不远的地方下了公交,向辰看着周围的景物挠了挠头,觉得跟自己想得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许恒洲很会猜他的心思,稍一打眼便看出他的疑惑,主动问道:“怎么了?” 向辰眨眨眼,实话实说:“这儿不像有四合院啊。” 嗯,没错,他以为许恒洲直接弄了套四合院,就跟许恒洲想的一样,这会儿的筒子楼连向辰都不怎么看得上,所以他觉得许恒洲肯定是直接挑最贵的了。 许恒洲一哽,光棍地一摊手:“没钱,只能住这样的房子。” 他说的轻松,这会儿好多人家一家十来口还挤着八九平的房子呢,也就是他,口气够大。 “嗨,你早说,我有啊!”向辰把胸脯子拍的乓乓响,满面红光,非常积极要把自己的积蓄贡献出来。 他高兴坏了,小时候被许恒洲养能说年纪小,后来开始谈恋爱了,也是什么都许恒洲出。他不想跟许恒洲计较那些零零碎碎,都被他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装模作样挺没意思的。 但是向辰想送许恒洲一些小惊喜的心愿破灭了,他实在想不到能送什么是许恒洲没有的。 论有一个哆啦a梦型男朋友是个什么体验,大概就是永远没有礼物可以买给他吧。 所以向辰现在在努力开发新技能,做手工什么的,好歹经过他的手,勉强算个心意。 但是现在,有机会给他男朋友花钱了!向辰一瞬间激动起来了,他攒了这么多年的工资,还有小时候许恒洲给他的压岁钱零花钱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千多呢。 别小看了这一千块,在这时候购买力可不小,万元户都能作为大富翁的代名词,向辰也勉强算十分之一个富翁吧。 “不是要做包租公吗?钱都给我了你不买房子了?”许恒洲故意逗他。 向辰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房价现在涨的不快,我工作了就有钱了,慢慢攒,不着急。” 其实他老早就想说了,土胚房跟许恒洲的风格实在不搭,既然是安家,那就买最好的呗,要是可以,他也想过一把金屋藏娇的瘾嘿嘿。 许恒洲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心里熨帖,不是谁都能把全部积蓄掏出来交给自己恋人的,可惜这些钱还是不够,就算够也不行,他手上得留一部分钱做本钱,不能全拿来买房子了。 但是向辰的一片好心不能打击,许恒洲换了个说法:“你以为现在四合院好买啊!想买都没没人卖,等着吧,等我再看看。” 其实这也是一个原因,现在卖房子的本来就少,卖四合院的就更少了。而且因为前几年的那些事儿,现在一个四合院里往往住着很多人家,房子都折腾地不像样了,要买也麻烦得很。 “那你要用钱了跟我说。”向辰又巴巴地跟许恒洲说,生怕自己钱送不出去的样子可爱急了。 许恒洲心痒难耐,四下看看,他们正在上楼,楼道里没人,他飞速凑过去在向辰脸上啾了一下。 向辰吓得差点儿跳起来,瞪大眼瞅他,许恒洲勾唇轻笑,他真克制了,不然就不是这样蜻蜓点水的一下。 带着向辰进了新家,来不及给他介绍一番,先按着亲了一会儿过了瘾,许恒洲才放开他。 说是新房,其实是二手房,但房子保存良好,一些大家具如床衣柜桌子等,许恒洲看过,都挺好的,他们要是去买都找不着地儿,还麻烦,干脆一起跟房主买下来了。 但是小件像碗筷盆之类的,肯定是要自己置办,这个就很方便了,许恒洲挑了他空间里跟现在用的接近的款式直接拿出来用就可以了,没有的再去添置,这样方便很多。 当天许恒洲跟向辰一起,做了个大扫除,床上铺了新的床单被罩被褥,都是他们自己出棉花,在乡下的时候找人用土棉布缝的被子,冬天盖特别暖和。 被子做好之后,特意晒过才收进空间里,这时候拿出来蓬得高高的,向辰把自己摔进被褥里,舒服的打了个滚。 可惜这被褥没能长久的发挥作用,也许是准备行程加在车上这几天憋久了,直接把人憋变态了,晚上许恒洲开了大荤,把向辰这盘菜来来回回吃了好几遍。 第二天,刚换好的床单被褥只能全换新的,向辰裹着毯子缩在凳子上,等许恒洲换好床上用品之后,再把他抱回去,补他晚上缺的觉。 修整几天过后,许恒洲打算去找找他外公的房子,一解心中的疑惑。 这件事他提前跟向辰说过,向辰坚持要跟他一起,毕竟可能性太多,不知道到底哪个走向。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向辰在场,不至于一无所知。 许恒洲也是这么打算的,不管他遇见的是什么,向辰以后注定也会走这么一遭,能先给他涨涨经验也好。 于是在安定下来之后,挑了个天气清朗的好日子,许恒洲带着向辰去见他外公了。 说来也是奇事儿,穿越前许恒洲遇见向辰的时候,他在乎的亲人基本都不在了,渣爹不提也罢,就是想带向辰去见长辈都没机会,向辰那边也一样。 没想到穿越之后,反而有了机会,哪怕不能光明正大的带着向辰走到外公面前,说一句这是你外孙婿,但是也算带着向辰见过家人了吧。 许恒洲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欣慰。 第155章 平行线 今儿个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一早牛角胡同就热闹起来了,因为还在正月里,家里头上班的上学的都还放着假,赶上这好日头,都跑出去放风。 胡同里到处都是小孩子的笑闹声,抓石子的跳房子的,还有调皮的男孩子掰了冰棱子嗦个不停,一边冻得只哈气一边伸着舌头舔得来劲,有心急的嘴唇给黏住了,一扯老长。 家长出来见到,难免要拉过来一顿锤,锤完嬉皮笑脸又跑出去玩儿。 玩着玩着,有眼尖的孩子发现,七扭八拐地胡同口,站着两个年轻人。穿着他们看不出材质的长衣服,新得很,也合身,不像他们,哪怕是新衣服,手肘膝盖的位置也提前打了补丁,这是怕穿着穿着磨破了,反正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胡同里的。 这两人正是向辰和许恒洲,因为四十多年后的首都跟现在变化太大,这里很多地方都拆迁重建了,许恒洲一边走一边回忆,还走错过一回,才找到这里。 向辰问:“是这里了?” 许恒洲沉默地看着这条胡同,点了点头:“应该是,咱们去问问。” 向辰比较有亲和力,先上前找了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小孩,笑眯眯道:“小弟弟,哥哥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儿是牛角胡同吗?” 男孩怔怔地看着向辰没说话,直到向辰又问了一遍,才猛地点了点头:“是、是牛角胡同。” 刚太远了围巾遮着脸没看清楚,近看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他又去看许恒洲,发现两个人竟然都好看。 向辰得了答复,给了小孩一颗糖,引来周边小孩羡慕的目光,之后朝许恒洲示意了一下。 许恒洲大步走过来,问小孩:“胡同里最里头那家,你知道姓什么吗?” “我知道,姓钱!” “还有姓马的,马晓光他们家就住那。” “姓李的也有。” “还有姓董的……” 这一回周围的小孩抢着回答,刚才向辰给糖他们可都看见了,说不定他们答得好也有糖呢? 许恒洲一下子僵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知道这胡同里的院子每家都住了很多家,但他外公家是不一样的。 他外家算是个世家,从民国起就是国内有名的富商,他太外公当年资助过革命,后来建国后整个家族保持的非常完整。 上一世,前些年的时候他外公发现时局不对,当机立断把家里明面上该捐的都捐了,公司也改成公私合营,国家掌控,他们家吃分红。 自家这个院子也是,好在他决定做的及时,家里的人都保全了,院子因为保存的好,被当时革委会一个干部要走了,并没有跟胡同里的其他院子一样安排很多人去住。 到这个时候,那人已经倒台了,家里的房子也还了回来。外公从小在这座院子里长大,对这里感情很深,所以屋子一还回来,就收拾收拾搬回来了。 那些孩子说的,却完全对不上,就算他记错了,房子还没还回来,也不该住了那么多家,否则他家的院子后来也不会保存得那么好。 向辰看出他脸色不好,掏了一把糖分给小孩子们把他们打发走,扶着许恒洲到一边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许恒洲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他没说出来,反而把自己发现的对不住的地方跟向辰说了。 向辰听完也皱起眉头:“那咱们怎么办?” 许恒洲已经控制好情绪,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淡定:“来都来了,总要看一看才甘心。” 向辰自然是陪着他的,两人穿过巷子,直接走到底,一路上看见的院子,但凡敞开院门的,里头都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院子里也又脏又乱,到处堆满垃圾杂物,边角还有木板搭建的小棚子。 住的人多了就这样,院子里这种公用地方,大家都是能占就占,毕竟一大家子挤一间小屋子,能扩出一点儿地盘都是好的。 今天是个好晴天,大都敞着院门出出进进晒衣服晒被子担水,走到最后一家,这家院门跟其他家一样开着,倒是不必许恒洲去敲门了。 许恒洲在离院门不远的地方停住,沉默地看着跟他记忆中像又不像的小院子。 这只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众多遗产之一,拿到手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在乎,后来住的也不多,只是找人定期维护着。现在看着,他竟然想起很多以为已经遗忘了的事。 他小时候其实在这里住过挺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外公还在,他跟他学写大字,下棋,外公总让他多出去看看,跟胡同里的孩子一起玩儿。他却嫌那些小孩又脏又吵,从不肯听话,偶尔被赶出去,也是拿本书自己找个僻静的角落自己看自己的。 向辰静静地陪他站着,不敢说话。院子里两个女人的吵架声隐约传来,夹杂着其他人的劝架声,交织在一起,吵闹不休,只是人生百态中小小一角。 但向辰听许恒洲说起过他外公家的事,他外公家子嗣单薄,除了一个嫁出去的妹妹,就外公一个人。倒还有一直跟着的一家人,从祖辈起就给外公家做事,是以远方亲戚的名义住在一起的。加在一起,也没院子里那些人多,怎么看这里都不像住着许恒洲外公一家。 站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吵架的两人都休战了,许恒洲突然开口:“走吧。” 他说走就走,干脆得很,扭身就要离开。 向辰连忙拉住他:“等等,咱们还没问呢。也许、也许是房子还没还回去,外公以前住这儿啊,又或者是咱们找错地方了,你看首都变化多大啊,咱们来的时候不就差点走错了吗?” 他觉得,不管许恒洲怎么想,其实他也是很想再看一眼外公的。他和许恒洲一样,都是亲缘浅薄的人,在乎的亲人都早早去世,能有这一场奇遇,若是能让他们再见亲人一面,那真是上天的恩赐。 可惜天不遂人愿,似乎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刚才见许恒洲看着那个小院子时候的样子,向辰心里一阵阵难受。 “不用问了。”许恒洲盯在大门旁的一处,那里有块墙砖只剩一半,断掉的形状很奇怪,他刚才已经想起来,他小时候很多次在那里看书,无聊时看见过无数次那块断掉的墙砖。 “还是问问吧。”向辰不甘心,都走到这里了,万一真的只是时间弄错,外公还没搬回来,就这样错过了多可惜。 不等许恒洲回答,他直接走到大门口,院子里的人吵完架也注意到门边站着的两个陌生人了,正准备问他们,向辰自己走上去了。 “跟您打听个事儿。”向辰摆出一副笑脸,问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大妈:“请问您家是什么时候住进这院子的?原先的房主姓什么?” 大妈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向辰连忙解释:“是这样,我和哥哥有个长辈,原先给留了个地址是这里的,但是我们来了没找见,这才跟您打听打听。” 大妈半信半疑:“你那亲戚姓啥?” “姓夏。”向辰说。 “嗨,没这个姓,你们找错地方了。”大妈立刻道。 向辰急了:“不会啊,真的就是这儿。” 大妈拍着胸脯子跟他保证:“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这院子里来来走走,就没住过姓夏的人,不信你问其他人。” 说完见向辰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大妈又有点儿不忍心,好心道:“要不这样,你往外走,胡同口右手边第三家,那个院子里有姓夏的,你去问问是不是。” 向辰苍白着一张脸跟大妈到过谢,转身回到许恒洲身边。 许恒洲伸手拉住他的手,两人的手一样冰凉,握在一起却渐渐热起来:“走吧,咱们回家。” 一路上,许恒洲都没有说话,他心情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平行世界。根据他这些年的生活经验来看,目前除了他身世相关,跟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没什么变化,除非是他和向辰参与改变了,比如何远峰。 虽然不知道向辰亲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但许恒洲觉得,应该是跟他一样的。这样更符合逻辑,就跟一个世界不可能有两个许恒洲一样,也不可能有两个向辰。 只是这样一来,向辰该伤心了,他盼了很久,一心想再见他外公外婆一面。 许恒洲想到这里,扭头去看向辰,向辰连忙对他笑了一下,显然还在担心他。 许恒洲心中一暖,好在还有向辰不是吗?他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孑然一身。 “要不咱中午在外面吃吧,也懒得回去再生火你说是不是?”向辰努力找着话题,想让许恒洲开心点儿:“上次你不是说国营饭店的羊汤闻着不错吗?咱们这回去尝尝?我请客!” 许恒洲知道他心中所想,配合他开玩笑:“钱带够了吗?要是付不起账,我只能把你压在那儿洗盘子还账了。” 向辰鼓起脸:“你别瞧不起人,虽然没你有钱,但我也算个小富翁好吧,请你吃饭还是吃得起的。而且你的钱不是拿去买房子了吗?可能还没我钱多呢。” 许恒洲笑笑没说话,他虽然买了房子,但剩下的资产也不是向辰那点儿小积蓄能比的。但他高兴,许恒洲就不说打击他的话了。 两人说笑着,情绪果然好了很多,转乘一趟公交,直奔许恒洲上次去过的那家国营饭店。 他们来得巧,隔得远远的,就闻到浓郁的羊汤味儿,一点膻气都没有,只有香气扑鼻。 向辰抽动了两下鼻子,咽了咽口水,他本来只是找个借口,想转移一下许恒洲的注意力。现在闻到味道,却是真馋了,难怪许恒洲那么挑剔的人都能开口说一句羊汤不错,看来这饭店的大师傅真是有绝活。 这会儿也就十一点刚过的样子,吃午饭还有些早,所以饭店里没什么人,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点餐。 向辰走过去,男人正好点完,退到一旁给向辰让开位置,向辰废话不多说,先一人一碗羊肉汤。 大概是看他长得好看,服务员对他的态度要比对刚才那个男人好很多,嗓门都没那么大了:“同志要不要馍馍,咱们大师傅的绝活,配着羊汤吃味道可好了。” 向辰一听,这不就是那个羊肉泡馍嘛。其实他跟许恒洲在农场的时候,没少吃羊,羊汤也喝了不知道多少,按理说应该不至于馋人家的羊汤,但他还是忍不住咽口水,说明人家这个羊汤是真的做得好。 “那再来两个馍馍,我看看菜色。”向辰看了一下悬挂着的菜牌,一边看一边点单:“这个砂锅牛肉来一份,这个青菜豆腐也来一盘,你还要什么吗?”他扭头问许恒洲。 许恒洲摇摇头,示意这些够了。这时候饭店还很实在,菜的分量很足,他和向辰两个人,两个菜应该够了,不够也可以再加。 点好单,他们找了个地方先坐着,等好了再自己去端,先上的是羊汤和馍馍,可能因为提前熬煮好了,直接盛就行。 随着汤碗一起端回来的,还有摞起来的一叠火烧馍,这就跟有名的羊肉泡馍不一样了。这种这种馍馍说是馍,其实长得像饼,做法也是饼的做法,一般都是大锅做,一个能有半米多的直径。 像他们端回来的,明显就是这样一个大馍馍,被大师傅用刀切成了小块给他们上上来的。 说是小块,其实也不小,一块比向辰手掌还大,两面是淡黄色的硬壳,掰一块放在嘴里嚼,满嘴的面香,带一丝丝甜味,空口吃味道就很不错。 火烧馍中间是微软的面穰,但比平常的馍馍包子要更有韧劲,没那么软,带一点儿嚼劲儿,但也没硬到像外壳那样,别有一番滋味。 羊汤端上桌,向辰就喝了一口,一口下肚,顾不得说话,又连喝几口才满足,竖着大拇指表示,这大师傅的手艺是真不错,羊汤可以说是一绝了。 也不知道师傅怎么处理的,羊汤一点儿都不膻,反而特别鲜,汤有点浓,向辰喝到一丝丝像是煮化了的羊肉,一抿就没了,让他很想再仔细品品,味道非常好。 喝了汤,又把馍馍掰成小块放进去泡一会,捞出来吃,发现又是一种滋味。外面的壳不容易泡软,泡个半软吃着最好,里面的面穰吸足了汤汁,因为面够韧,不会因为泡了汤化掉,反而在养汤中增添了面香。 壳子不软不硬,最外面一层沾了汤汁,里面还半硬着,面食的味道更多一些,但羊汤的鲜美也完全体现出来了,好吃得让人停不下嘴。 没等到菜上来,向辰已经就着羊汤吃下两块馍馍,最后一口汤下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问过许恒洲要不要之后,毫不客气的又叫了两碗。 另外上来的菜味道一般,最后向辰克制着没叫第三碗,跟许恒洲一起把菜吃光了。这时候好多人还饿肚子,浪费粮食不好。 因为吃的有点撑,吃完饭,向辰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准备休息一会儿再跟许恒洲一起回去。 他们吃饭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这会儿眼看着坐不下了,向辰连忙站起来,给新来的客人腾座位。 正好服务员也看见他站起来了,连忙对面前正着座位的人说:“同志,那边的客人要走了,你等一下,一会儿可以坐那儿。” 那人闻言朝向辰这边看来,看见向辰和许恒洲,一愣,之后大喜:“嘿,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首都的?” 第156章 半生缘 来首都之前,李老等人曾在信中说过,要向辰和许恒洲来了首都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安排人去接。 这是长辈们的一片好心,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两个后辈都是第一来首都,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做长辈的怎么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可是许恒洲自有打算,所以来之后先买了房子安置下来,又把一直困扰他和向辰的问题解决了,这才准备过两日去拜访李老他们。 不巧,出来吃个饭,正好遇见了邓历。 这会儿邓历正站在门口靠柜台的地方朝他们两个瞪眼,向辰和许恒洲尴尬地笑了笑,喊了声“邓叔”。 “邓主任,这是?”邓历后面的男人突然出声问道。 因为这会儿正赶上饭点儿,吃饭的人不少,他们还以为这人是在邓历身后排队的,现在看来竟然是跟邓历一起来的。 向辰和许恒洲礼貌地笑了笑,都没说话,等着邓历给他们介绍。 邓历招呼了一声:“先别站这儿了,挡人家门口了,咱坐下说。” 说着带着那个男人走到向辰他们这桌坐下,本来就是方桌,四人坐正好。向辰连忙把他和许恒洲吃过的碗筷给送回去,这会儿可没服务员来给你收碗筷,都是自己端来吃再自己端回去。 等他回来,邓历才跟人介绍道:“这是我家两个侄子,姓许,去年高考,都考上大学了。” 又跟向辰两人介绍那个男人:“这位是我同事,姓海,你们叫他海叔就行。” 他没介绍双方名字,这就是不想让他们多接触的意思,提一句许恒洲和向辰考上大学了,既是夸耀又是暗示,向辰和许恒洲以后前途都不小。 虽然后世因为几次大学扩招,大学生变得不怎么值钱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尤其是这一届,后来毕业的学生多数都过得非常不错。毕业之后,只要学得不太差,都能分配到很好的工作。 姓海的男人是个聪明人,听出了邓历话里的意思,他是邓历的同事,想来身份也低不到哪儿去,对向辰和许恒洲却非常客气,笑眯眯地夸了向辰和许恒洲几句。 许恒洲也听懂了,知道这人大概有什么问题,或者跟邓历关系不好,谈话保持礼貌但距离感十足。向辰虽然没听懂邓历暗含的意思,但他能看懂许恒洲的情绪,干脆闭嘴装个壁花。 说着话,那头服务员朝这边喊,说邓历他们点的餐好了。向辰腿脚麻利地站起来跑去端饭端菜,他跟姓海的不熟,但邓历是长辈,他跑个腿是应该的。 邓历也点了羊汤,向辰看见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邓历笑着把碗推到他面前:“来,再吃点儿。” 许恒洲伸手拦住:“不能给他吃了,刚还喊着吃撑了,多大年纪了跟个小孩一样,遇见喜欢吃的东西就没个饥饱。” 他后面的话是说向辰的,说完还看了向辰一眼,向辰撇撇嘴,小声嘀咕:“我也没说要吃。” 邓历听着就笑了,从见到他们两个起,邓历脸上的笑就没断过,看他们的眼神也很慈爱。 旁边姓海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可记得,邓历刚才介绍的时候说这是他的两个侄子,侄子跟他不是一个姓,真是有意思。 他们两个吃完了,一直坐在这干看人吃饭挺不自在的,而且有外人在,邓历很多话不好说,干脆跟放他们先走,临走前跟许恒洲说:“今个儿都遇见了,你就别逞强了,早点儿去见见你李爷爷他们,我知道向辰都听你的,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两个小孩子瞎跑什么。” 许恒洲都二十好几了,还被说小孩子,真是哭笑不得,但邓历一片好心,他只能认了。 向辰却听不得人家说许恒洲,连忙自己顶上去:“不怪我哥,是我想先去学校那边看看,我们本来打算明天就挨个拜访你们的。” 邓历闻言,看了许恒洲一眼,笑笑没说话,让他们俩走了。 本来许恒洲也是打算就这两天去拜访李老他们,但是上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他们还要提前准备。 既然向辰话都放出去了,今天下午的行程就要改变,干脆先不回去,看看买点儿什么一起带过去。 第二天,也是赶了个大早,向辰和许恒洲裹得严严实实的,按照李老给的地址找过去。北方的冬天,不待在屋子里,出去不裹严实点儿,脸都给你冻掉。 向辰格外怕冷,要温度不要风度,裹得像只小熊,圆滚滚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到了李老家院子外面,有警卫拿着枪站岗,许恒洲上前去跟警卫说了一声找谁,警卫打电话问了一声,之后没一会儿,李老的孙子出来接人了。 李老的后辈大都也走了军路,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在云南戍边,来接他们的事李老的小孙子李钊,跟许恒洲差不多的年纪,也是刚从部队休假回来。 当初李老起复,就是这位去农场接的人,以前他也找机会去过西北一次,跟许恒洲和向辰打过交道,对他们还算熟悉。 李钊走过来,先跟许恒洲打了声招呼,一看见站在许恒洲身后的向辰,顿时忍不住笑了:“这么冷啊,那走快点儿,屋子里暖和。” 向辰脸都被包在围巾里,只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咕噜噜转着,所有情绪都在这双眼睛里了。 到了李老家,看见向辰的装扮,大家伙又笑了一回,向辰脸皮薄,被笑的不好意思,心里不由反思,是不是他真穿多了。 其实大家就是开个玩笑,李老的家人知道当初向辰和许恒洲给李老等人的帮助,对他们十分感激,李老也在家里放过话,让他们跟向辰和许恒洲就像家人一样处着。 这是李老在替向辰和许恒洲考虑将来,他们两个没有父母亲人帮衬,只有彼此,看起来太单薄了,李老就让自己的几个孙子,把他们当兄弟一样。 李家几个男孩都是部队里出生部队里长大,性格不同但一样直率,既然爷爷这么说了,跟两人相处的时候,就一点儿隔阂都没有。以前接触少,多接触几回之后,觉得两人性格都挺好的,最后一点儿生疏也没了,真当兄弟处着。 在李老家带了半天,午饭也是在他家吃的,下午是不得不走了,他们还要去其他家。 给李老留了他们现在的地址,又说好常来往,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另一处。 接下来他们要去拜访的是覃老师和魏医生,至于为什么放在一起说,因为这两位现在住在一起。 覃老师和魏医生两个,从小就是邻居,青梅竹马的长大,后来世事无常,覃老师另嫁他人魏医生远走他乡。覃老师嫁过去没两年,一场意外她先生死了,覃老师年纪轻轻守了寡。那会儿她还年轻得很,家里头长辈让她再嫁,可她死活不愿意。 上一次她没顶住父母的哭求,辜负了那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这一回她不愿意妥协了,嫁过一次,她已经完成了父母的要求,她要等那个人回来。 可惜她等了半辈子,也没在家乡等到他,覃老师以为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因为一场祸事,反而阴差阳错见到了等了半辈子的那个人。 魏医生当初离开,是真的背井离乡,他那会儿年纪也不大,家境没败落的之前过得是好日子,不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确实不如平常人家少年能干。 后来他能学得一手医术,除了天赋,苦头是真没少吃。那会儿拜师学手艺,随便打随便骂,就算师傅是个好心的,帮着师傅洗衣做饭跑腿杂事少不了,跟个仆役没差。 魏医生学成之后,不是没想过回家乡去看看,再看看那个他喜欢的姑娘。可是他不敢,他怕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和和美美的样子,只要想一想,嫉妒就如毒蛇般啃噬他的心脏,他怕见到了,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一个等着离人归,一个因为爱反而不敢回,结果就这样兜兜转转错过半生。 农场再相见,几多纷扰的情绪不必多说,身处困境,想得倒不如以前多,简单直接的沟通之后,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他们这把年纪,都是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上头的长辈也都作古,真是了无牵挂。互通心意之后,好似默认了对方的身份。 所以他们两个离开农场之后,必然是不会分开的。至于去哪儿,魏医生本来在首都,有自己的房产事业,这回他直接说,覃老师去哪儿他去哪儿。 覃老师在家乡等了他那么多年,因为她书教得好,名气不小,一直有大城市的学校想要她过去,她都不肯离开。 这次魏医生让她做主,她却说:“去首都吧,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去过首都哩。” 魏医生当时就眼眶一热,要不是为了等他,覃老师哪儿去不得。 正好因为前些年的事儿,首都的各个学校都缺人,尤其是高考恢复之后,眼瞅着学生要招进来了,得用的老师没几个。 覃老师在家乡也教的师范,人家学校听说她在北京,当即就来请,让她过去教书。覃老师喜欢跟学生相处,哪怕当初举报她的人中就有她的学生,她也没因此怨上其他人,还是很愿意去当老师。 巧的是,覃老师新入职的学校,就是首都师范,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她会给向辰代课。两人本就是师徒,这样一来,算是又过了回明路。 向辰还不知道这件事,覃老师难得童心发作,准备给向辰一个惊喜,所以向辰和许恒洲上门的时候,她硬是憋着没说,还不让魏医生告诉他们。 第157章 思未来 魏医生住的地方跟李老的不一样,李老那边叫“大院”,外头有站岗的,里面是独栋小楼,进出都得检查。 向辰和许恒洲去过之后,李钊特意把他们带到哨岗那儿,让人认个脸以后过来就不用拦了。 魏医生住的就是正宗的小院儿了,他原先自己开了个药铺子,就在自家院子里头,对外的是药铺,后面是住的地方。 现在房子被还回来,里头原来的东西肯定不在了,他自己炮制的一些老药都没了,那些都是好东西,魏医生半辈子的积蓄,就这样没了,挺让人心痛的。 好在有覃老师在,魏医生看开很多,没了就没了,他现在别无所求,以后药铺开不开都行,国家补偿的钱,够他们两个老的养老了。而且他还有手艺,凭他的医术,总有一口饭吃。 要是让许恒洲知道他的想法,肯定非常不赞同,魏医生的医术是好,可商业眼光忒差。他手上的钱现在看着是挺多的,不买房子,看病靠自己,光吃穿,养老那是够够的,前提是以后华国的物价跟现在一样。 物价一样是不可能的,以后华国会进入经济发展的高速期,人们的工资水平会涨,但永远跟不上飙升的物价。 如果只靠着魏医生手里的钱,以后想过得很宽松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就像他想的,有他那一手医术,总归不会没饭吃。 许恒洲可不止想让他们吃饱饭就够了,不管是考虑到老人的未来,还是自己也想跟着占一些好处,许恒洲都提前做了个计划,这次来,他也跟魏医生提起了。 彼此之间关系熟稔,魏医生是个耿直的性格,许恒洲不用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覃老师和向辰对他们的谈话没兴趣,师生俩到一边说话去了,许恒洲和魏医生留在书房,说他的打算。 其实许恒洲是这样想的,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不光如此,因为他和向辰的特殊关系,以后肯定要好好保养,他可不想向辰老了疾病缠身。 从养生这方面,中医应该是比较靠谱的,更何况他们还有魏医生这个国手在。但是有医生还不够,还得有药。 很多好药,野生的效果更好,但是在后世,基本是有钱都难买到,现在还好一些,好歹那些深山老林还没被人祸祸光,找找渠道,能收一些好药炮制好收藏着。 这样一来,以后家里这几位老人用,或者自己用,都方便得很。 关于这个想法,魏医生很赞成,他想的是覃老师,覃老师的身体并不多好,他给她慢慢调养着,有些温补的药材是必不可少的,像人参这一类补元气的,能有当然很好。 只是这些药材来源是个问题,不过这些都不用魏医生操心,都由许恒洲来解决。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政策再开放一些,他就安排人去东北那块,各个村子的跑,肯定能收来不少好东西。给魏医生一部分让他制药,自己空间里留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人选他也找好了,他当年的几个朋友,一直有联系,张兴业不用说,本职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别人眼中的有为青年。 李明表面上就是个普通工人,高不成低不就,其实许恒洲和张兴业私底下捣腾的事儿他也参与了,手头上攒了不少钱。他这人天生善于和人打交道,对外的事务一向都是他负责,从没出过岔子。 剩下的张栋,当年走的最早去当兵了,后来不知道听说了什么,跟许恒洲的联系断了,寄出去的信不回。许恒洲可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既然如此,就当当初没认识这个人。 张栋少年时期性格有些憨傻,没少被人欺负,跟着许恒洲一起之后,赚了些零花钱,日子过得也好了很多。因为他学习不好,当初家里是准备送他做学徒工的,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个头高身体壮,还是许恒洲给他出主意,让他去当兵。 当年许恒洲也是为他打算了的,他的性格能力,技术工种做不了,以后就是个普通工人,下岗大潮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可是部队就不一样了,那是真能待一辈子的,张栋的条件也很适合混部队。 可惜人长大了,很多就变了,张栋后来唯一联系的人是张兴业,毕竟那时候李明连个普通工人都不是,还在街道混日子。只有当公安的张兴业,在他眼里才配的上做他朋友吧。 张兴业是个聪明人,从许恒洲和李明那里了解到张栋的情况之后,就不再搭理他,这样的人,没必要有什么交际。 话说回来,这次许恒洲想安排去收药材的人,就是李明。李明性格活泛,待在厂子里并不开心,他很喜欢跟着许恒洲捣腾东西。 而且这么些年下来,李明这个人基本不用怀疑,他也是许恒洲预定的重要助手甚至是合作伙伴之一。等过两年政策开放了,他要做的事太多,光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李明这个知根知底又有多年合作经验的人就很合适了。 不过这事儿现在急不来,他也只是先跟魏医生通个气,看他怎么说。 魏医生这边没什么问题,而且也不是白要他的药,魏医生说了,许恒洲拿药来,他给钱。 这个事儿许恒洲懒得跟他攀扯,他说不收钱老爷子肯定不干,反正他又不可能让这两个老的掏棺材本跟他买药,就算他狠得下心,向辰也不干啊。 他们在书房谈话,向辰和覃老师也没闲着,这一老一少投缘的很,一见面什么话都说,各自说完近况,又亲亲密密一起去厨房了。 覃老师做饭一般,但做的一手好点心,两人在厨房里捣腾半天,向辰给她打下手。 等许恒洲和魏医生谈完,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没人了,顺着声音找到厨房,就看见两个花猫脸。尤其是向辰,脸上被画了几道猫胡须,虽然是白的,但是也很逗人了。 连严肃的魏医生都被逗笑了,覃老师脸上也沾了面粉,是向辰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给蹭上去的,平日里她做东西可干净了,哪会儿像今天这样,弄到自己脸上去。 不过看她开心的笑容,就知道她并不在意,她半辈子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过的,上班的时候有一群孩子陪着,下了班可不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所以覃老师很喜欢向辰活泼的性格,向辰对她也亲近得很,学习的时候尊敬有加,平日相处就跟对他外婆一样,又会撒娇又乖巧贴心,把覃老师哄得恨不得他是亲孙子,不过现在也确实把他当自己亲孙子相待了。 “看我们做的酥饼!”向辰大概忘了自己脸上的胡须,端着刚做好的点心给许恒洲献宝:“你尝尝,我也帮忙了,可好吃了。” 许恒洲看了一下,盘子里几个酥饼,有的精致好看,形状完美,有的歪歪扭扭,馅儿都快漏出来了。 他挑了一个不好看的,果然,向辰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些。 他在向辰期待的眼神中尝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里面的馅应该是豆沙的,他吃的这个是绿豆的。豆沙非常细腻,好像加了一点儿什么酱,比纯豆沙馅儿要更稀也跟粘,口感更好,还有黑芝麻,嚼着很香。 “怎么样?好吃吧?”向辰眼巴巴的看着他。 许恒洲把剩下的酥饼塞进嘴里吃掉,点点头:“好吃。” 向辰瞬间喜笑颜开,自己也捻了一个吃的脸颊鼓鼓,吃完之后跟许恒洲许愿:“我跟覃奶奶学了怎么做了,以后回去做给你吃。” 他们两个和和睦睦,那边魏医生也在试吃,就跟许恒洲看得出来哪个是向辰做的一样,他也看得出来哪个是覃老师做的。 吃了一个又一个,覃老师连忙阻拦:“好了好了,多大年纪,吃这么多甜食,牙齿不要了?” 一向严肃的魏医生被跟个孩子一样训了,依旧笑眯眯的:“你做的好吃,我再吃一个。” 向辰偷瞄着两人相处,挤眉弄眼地朝许恒洲使眼色,许恒洲领会他的意思,两人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走出厨房,向辰又塞了一个酥饼给许恒洲,自己也拿了一个边吃边小声说:“等我们老了,也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许恒洲伸手握住他的手,声音坚定:“会比他们更好的。” 魏医生和覃老师错过那么多年,他和向辰一定会携手走过一生。 晚上在魏医生家吃的饭,吃完覃老师很想留他们在这里住。魏医生的院子不小,有多余的空房,听说他们考来首都之后,覃老师就跟魏医生商量过,给他们收拾个房间,让他们住这里。 来的时候覃老师也提起过这个事,许恒洲就把自家买了房子的事儿跟他们说了。其实几个老人都知道许恒洲可能私底下做了些什么,否则他和向辰的那些工资可不够他们那么用,但他们都不是迂腐的人,不至于抓着这个不放。 覃老师记下他们的住址之后,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出老远,还再三嘱咐他们,有空多来玩。 向辰抱了抱这位老人,亲亲热热地应了一声,心里暗自决定,以后要多来看看他们。 奔忙了一天,回到家洗洗就睡了,第二天许恒洲和向辰又去了邓历家,依旧是留了半天,又把自家地址留下。 之后的日子,除了把家里该添置的东西添齐,许恒洲私底下跑了不少地方,算是踩点子。 向辰几家来回跑,邓历工作忙,李老也有自己的事儿,覃老师接了工作,但现在学校没开学,比较清闲,向辰就跑她家跑的比较多。 转眼间到了三月份,到了通知书上写的报道时间,向辰和许恒洲,该去学校上学了。 第158章 入学后 向辰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入学时间不是在九月份,而是三月。各个学校有差异,但基本集中在三月初的几天,向辰所在的首都师范,就是三月六号报道。 许恒洲他们学校要更早一些,四号就开始报道了,所以向辰先陪许恒洲去他的学校报道。 开学那天,向辰和许恒洲空着手去的,只有许恒洲背了个简单的背包,里面是一些需要的证件。反正他们家离学校很近,步行过来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报道时间不止一天,先看看学校的环境,报完名之后再添置东西也不迟。 对比他们,周围其他来报道的同学们就不一样了,各个都是大包小包,肩扛手提,有的一眼瞧过去,只见一座行李山在移动,其实是扛包的人被遮住了。 这样一来,空着手的向辰和许恒洲就很打眼了,人家都把他们当成了学校的职工,或者来参观的,根本没想到他们也是来报道的学生,还有人管他们问路。 好在许恒洲早就来学校踩过点,大致方向还是晓得的,人家问的他知道,就给指个方向。送走一个后,立刻又围上来两个,都很客气的询问。 许恒洲哭笑不得,这是真把他当学校职工了,向辰边笑边帮着他回答别人的问题,他们俩过来的时候自己画了个小地图,给向辰用的,他以后肯定会经常过来找许恒洲,怕他记不熟找不到地方。 这会儿他拿着许恒洲自己手绘的小地图,给人指路条理清楚,从哪走能看到什么建筑都说的似模似样,特别靠谱。 然后,这两个人就被包围了。 大学校园本来就很大,学校也安排了人接待新生,但是现在学校缺人手,不算上面的工农兵大学生,他们这一批可是学校高考进来的第一届。主持报名工作的,后勤的,缴费的,接待的,学校连老师都派出去,人手还是不够。 所以大门往里这块,就没人守着,新生来了,往里面走,总能看见指示牌,找一找,就算绕一绕路,还是能找到各个专业的报名点的。 但是这些新生都虚啊,这学校太大了,他们初来乍到的,看到路口都不敢乱走,有指示牌都怕自己领会错了意思,非要有人指路才能安心。 所以,许恒洲和向辰就被当成了救命稻草,从回答了第一个问路的起,再也没能往学校里面多走一步,直接被堵在大门口。 哪怕他们两个不断解释,不是学校的职工,也没人听,直到后来真有学校老师来了,才让众人散开。 一个老师看了向辰和许恒洲两眼,诧异地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好像没看见过你们。” 要不是向辰看着太小,不像老师,他该问你们教什么的了。 许恒洲一脸无奈:“我是来报道的学生,这是我弟弟,我们就给人指了个路,就被围住了。” 早知道不带行李过来是这个下场,他宁愿扛个大包过来,图什么方便啊。那老师也被逗笑了:“你们还没报名吧,走,先带你们去报名。” 许恒洲和向辰就跟这个老师走了,路上跟这个老师聊了聊,才知道这个老师竟然是许恒洲以后的专业课老师,也算提前见个面了,他对许恒洲印象蛮好,算是个意外之喜。 之后顺利报了名,老师去忙自己的工作,向辰和许恒洲领了钥匙和学校发的东西,去看宿舍。 这会儿没什么新生军训,也不像后世学校一样,会发被褥之类的,所以他们领到的就两个盆两条毛巾一个陶瓷缸,这些东西向辰一个人就拿了。 许恒洲的宿舍在三楼,不高不低,楼体不算太旧,但也不新了。宿舍是是八人间,四个上下床,六张桌子并在一起放在屋子中间,还有两张并在一起放在靠窗的位置。 许恒洲进门之后看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向辰知道他应该不太满意,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儿,现在条件就这样,开头一段时间总要在学校住的。 他们两个离得近来得早,寝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向辰问过许恒洲想睡哪个床铺后,把他的盆都放到他选的那个靠窗户的上铺上,然后两人回家去收拾被褥。 铺的盖的两床厚被褥,许恒洲的换洗衣物拿了两套,另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了一包,打包好,一共也才收拾了两个大包,向辰和许恒洲一人一个,提的无比轻松。 到了宿舍,寝室里已经来人了,正在收拾床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首都本地的,一个是东北某省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许恒洲跟这两人打过招呼,做了自我介绍,又把向辰介绍给他们,爬上自己床铺去收拾铺盖,向辰在下面帮他把衣服放进柜子里。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两个学生,许恒洲收拾床铺折腾出一身汗,加上屋子两个月没人住灰太多,他忍着弄完,很想回去洗个澡。跟室友们说了一声晚上不用给他留门,就直接回家了。 第二天,许恒洲去学校领书,向辰去接山子,他们安定下来之后,给蒋淼等人写了信,留下自己的地址。山子考了首都理工,寄信过来,告诉他们他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首都理工已经开始报名了,向辰昨天跟许恒洲走了一趟流程,带着山子很快把名报好了,又陪他去宿舍。 山子还给他们带了东西,是他爷爷酿的蛇酒,这东西耗时长素材也不好找,因为许恒洲这边需求量大,一直都是供不应求。 他们走的时候,山子爷爷手上那批还没酿好,这次山子来首都,山子爷特意让他带上。酒罐子被裹在被子里头,两床被子一床裹一坛,这么远的路,山子能完好无损的带过来,可想而知费了多大劲儿。 感谢的话不必多说,向辰要请他吃饭他也不肯,没办法,向辰只能拎着两坛酒回家,准备找时间给李老他们送去。 第三天,轮到向辰报名了,跑了两趟,他对新生报名的流程真是无比熟悉了。本来许恒洲准备送他,可他们学校今天报名结束,开个班会就要上课了,向辰就自己去了。 向辰的宿舍也是八人间,跟许恒洲宿舍差不多,他也选了个上铺。其实他们还算运气好的,听说学校还有十六人间,桌子都没地方摆,跟大通铺差不多了。 之后半年,向辰和许恒洲都进入了忙碌的学习生活。他们这届学生,入学时间晚半年,要学的东西太多,课程特别密集。 而且这时候的学生求知欲特别旺盛,向辰寝室里就有好几个,晚上打着手电筒看书的。不这么做的几个不是人家不愿意学,而是没有手电筒,或者觉得电池太费买不起电池。 对比一下,向辰觉得自己真是学渣本渣了,要不是提前跟覃老师学过,肯定被他的同学们甩出老远。 说到覃老师,在教室看见她的时候,向辰吓懵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讲台上对他笑了一下的覃老师。 回过神后,向辰立刻想明白了,覃老师肯定知道要来教他,就是瞒着没跟他说。不过能成为覃老师的学生,向辰还是非常开心的。 七八年这一年,一整年向辰和许恒洲都很忙碌。向辰忙着学习,他觉得他都提前学了那么多了,要是还比不上他的同学们,那也太对不起辛辛苦苦教他的覃老师,怎么也得拿个奖学金吧。 向辰就冲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并且成功在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成为同学眼中的学霸。 至于许恒洲,他更忙,除了学习,还有其他事要做。根据他的记忆,要到七九年二月份,国家才会正式批准第一个有关发展个体经济的报告,在这之前,很多事他不能做,但是有些事也要提前准备好。 首先学业问题,许恒洲学的地质学,他的同学很大一批以后都要进各个勘探队,他是没这个打算,报这个专业,其实是他衡量过的,系统的学一些相关知识,为他以后要做的事打算。 明年起他会更忙,所以这一年,许恒洲大部分精力投入在学习上。他脑子灵活聪明,学习能力强,比不上这方面的天才,但也算顶尖人才,各方面表现都很优异,老师很喜欢他。 许恒洲通过他的专业课教授,加快自己的学习进度,本来因为他们少了半年学习时间的原因,他们的进度安排已经加快了,许恒洲还要更快。 仅仅半年时间,他把基础知识以及能从书本上学到的都学得差不多了,然后找了个借口,跟教授说想要多学一些知识。 他们就是恢复高考进来的第一届,想跳级都不成,教授惜才,给他开小班,恨不得把自己的知识倾囊而授。 私底下,许恒洲也在想办法捣腾着赚钱,他手上这些钱还是太少了,在明年机会到来之前,他要备足本钱。 向辰知道他的打算,一定要贡献出自己攒的小钱钱,许恒洲这回没拒绝,虽然不差这一点儿,但他收了向辰会更开心。 果然,见他收下,向辰跟松了口气似的,他心里不但不心疼,反而高兴得很,觉得终于能帮许恒洲一点儿忙了。 到了七八年下半年,新生入学,其实只比第一届晚了半年,这一届高考政策做了调整,考生年龄限制在三十岁以内,很多年纪大的考生痛失机会。 其实在第一届高考时,就有很多三十岁以上的考生考中,许恒洲寝室里就有一个三十四岁的老大哥,据说孩子都快初中毕业了,也是让人佩服。 这一学年,向辰当上了班上的学习委员,许恒洲开始兼任助教的活儿,学校老师太缺,新一批学生进来之后尤甚,许恒洲给七八届学生上过好几次基础课。 七八年冬天,顾云之被首都大学外语系聘用,何远峰随之接受商务部邀请,进入商务部任职。 第159章 药贩子 何远峰跟顾云之来的突然,向辰才收到他们的信,第二天这两人已经到了。他们跟向辰和许恒洲一样,先住在招待所,然后去看房子。 何远峰父母都在上海,既然决定以后在首都发展,他就在首都买了房子。但是屋子需要整理,他不想让顾云之去做这些活,决定先带他一起去向辰和许恒洲那里,想在他们家客卧借住两天,等屋子收拾好了再搬回去。 他们来的不凑巧,正赶上周末,向辰和许恒洲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许久没吃肉的许恒洲美餐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哄着向辰不让他起床,趁着小许同志昂首挺胸,活力十足,又把向辰从头到尾啃了一遍。 何远峰敲门的时候,向辰正红着眼睛叼着许恒洲的手指磨牙,听见敲门声,吓得他一个磕巴,直接在许恒洲手指上留了个牙印。 “没事,我去看看。”许恒洲安抚地摸摸他的头,起身随便套了件毛衣长裤,关上卧室门,去看是谁找来了。 门一开,看见是何远峰和顾云之,许恒洲稍稍松了口气,他们两个还好,如果是长辈撞见,向辰非得羞死,大概他也要跟着倒霉。 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不打算瞒着长辈们的,只是现在不是说的时机,向辰年纪还小,他们两个都在读书,现在谈这个还早。等过几年他们年纪大些,长辈们开始催婚事,再提不迟,这中间也可以多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这么久才开门,你不会刚起吧?”何远峰跟他说话没什么客气的,拎着行李就往里走:“新屋子在收拾,我和你顾叔在你们这住两天,等收拾好了再搬回去。” 顾云之瞪了何远峰一眼,和和气气地对许恒洲说:“麻烦你了,周末把你吵醒了,覃老师说你和向辰都很忙,周末是该好好歇歇。” 何远峰嗤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又被顾云之瞪了一眼,识趣地闭上嘴,拎起行李问许恒洲:“哪个是客卧?” 许恒洲给他指了客卧,开门带他们进去看:“屋子定时打扫,还算干净,被褥收在柜子里,一会儿抱出来铺上,床单有新的,你们要是带了也可以用自己的。” “不错不错。”何远峰连连点头,显然对他的安排很满意。他就是嫌招待所很多事不方便而且感觉不够干净,才想来许恒洲家借住的。 顾云之也很满意,又跟许恒洲道谢,问他向辰在哪儿,说中午请他们吃饭。 许恒洲开柜子的手一顿,回道:“他昨晚睡的晚,还在睡,我一会儿去叫他。” 何远峰跟顾云之闻言,动作都放轻了,许恒洲把被子抱出来,他们一起往床上铺。许恒洲站床头,顾云之站床尾,何远峰在床边帮忙拉扯。 因为刚才出来的急,许恒洲就直接套了一件套头毛衣,领口比较宽松,他弯腰整理被褥,站他对面的顾云之居高临下,能清楚的看见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顾云之不是故意看的,因为他自身性向的问题,他平时对这个比较注意,男性之间勾肩搭背夏天脱了上衣什么的,他都有意避讳。 这次是许恒洲弯腰瞬间,他不小心扫到他胸膛上的痕迹,那些痕迹他很熟悉,当即忍不住仔细观察了一下。 等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顾云之脸色顿时有些不对。他忍着没说话,眉心已经蹙起来了,这些痕迹他能清楚分辨,不太可能是女孩子留下来的。这条路多难走,他走过一遍非常清楚,许恒洲是他看好的晚辈,走上这条路,他没办法不担心。 许恒洲感官很敏锐,很快察觉到顾云之隐约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去拿枕头,趁机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看有哪里不妥。 根据顾云之的视线落点,许恒洲很快发现问题,他脑中念头急转,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帮着他们收拾好房间。 铺好床,何远峰去整理衣服,这就不用许恒洲帮忙了,许恒洲想着他们进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去厨房给他们倒水喝。 顾云之找了个借口跟他一起,在厨房里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整理完房间,他们又回到客厅,何远峰喝完水想上厕所,问许恒洲外面的公厕在哪儿。 许恒洲指了指家里的卫生间说:“家里有卫生间,不用去外面。” “条件不错啊这屋子。”何远峰赞了一句,跑去上厕所,却没发现顾云之脸色特别难看。 何远峰不在,顾云之已经忍不住了,他声音有些发抖:“你住哪间屋子?” 许恒洲默默指了指,顾云之又问:“向辰呢?” 许恒洲继续指同一间屋子。 顾云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脸色苍白的不剩一点儿血色。 来之前,是因为许恒洲信中说了家里有多余的客房,他们才毫无顾忌的来借住。刚才他已经看过来,一共四个房间,一个是他和何远峰住的客卧,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卫生间,剩下一间主卧向辰和许恒洲一起住。 而且看客房的样子,明显不像有人常住,他和何远峰来得突然,也不可能是许恒洲特意收拾好了等他们过来的。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向辰和许恒洲就一直住在一个房间里。 许恒洲和向辰这个年纪,哪有兄弟俩还睡在一起的,别人家倒是有,那是人家家里住不下。可是这两个呢?有多余的房间,偏要挤一张床。 再联系许恒洲身上的痕迹,顾云之只觉得眼前一黑。 偏许恒洲还要火上浇油:“顾叔,我和向辰在一起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顾云之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是你弟弟!” “他不是。”许恒洲一脸冷静:“我大伯知道,向辰不是我亲弟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向辰的户口已经迁出去了,我们两个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顾云之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几乎被他给气死:“你知道这条路多难走吗?向辰才多大,你这样哄他,你……” 谁都知道,向辰和许恒洲中间,做主的是许恒洲。农场里的人对他们两个的还算了解,许恒洲聪明有成算,向辰更单纯,对许恒洲几乎是言听计从,而且向辰年纪还小,顾云之自然把责任归到许恒洲头上。 “不是他哄我的。”不等许恒洲辩解,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向辰站在卧室门口,对顾云之说:“顾叔,我喜欢他,不是弟弟对哥哥,是你对何叔那样,我想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何远峰也从卫生间里出来,看着一片混乱的场景疑惑道。 最后,四人坐下,开诚布公地谈了谈,向辰和许恒洲先后阐明自己的感情,表示他们不是随便玩玩,也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对自身的感情有误解,他们的的确确的喜欢上彼此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何远峰跟顾云之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拆散他们棒打鸳鸯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己走这条路都够艰难了,当初家里的阻力不是没遇见过,难道还要成为小辈们的阻碍吗? 最后顾云之只能长叹口气,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多看顾着些,别让这两个出什么问题。 男女之间结下婚契尚能感情破裂,男男之间没有任何保证,唯一能维系关系的就是彼此的感情,一旦其中一个变心,对另一个都是巨大的打击。 中午也没心情出去吃了,家里有储藏好的肉菜,许恒洲去做饭,何远峰自告奋勇去打下手,向辰也要去,被顾云之拉住,要跟他私下说一些话。 顾云之要说的是比较私密的话题,本来不应该他来说,但是作为长辈,他总有一份责任心。而且看许恒洲和向辰的样子,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他红着脸告诉向辰一些技巧,重点告诫他怎么保护好自己。 听着听着,向辰脸也红了,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耳朵却竖的高高的,把顾云之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他们这边开着小课堂,殊不知厨房里两个也没干好事儿。 何远峰掩上门,挡住外面的视线之后,贼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子:“看看,这可是好东西。” 许恒洲剑眉一挑,拿过小瓷瓶打开,里面是半透明的膏脂,打开瓶盖后有隐隐的幽香传出。 他心中一动,大概猜到是什么东西了,当即盖上瓶盖,手掌一合,把瓷瓶收进掌心,装进自己口袋。 “哎哎,你干什么?!”何远峰连忙去抢,“我也没多少了,就给你看看,你怎么还抢啊。” 许恒洲当然不可能还给他,一脸假笑地道谢:“谢谢何叔,侄子以后有好东西一定孝敬你。” 何远峰抢不过他,生气地哼了一声,只能装作大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作叔叔的给你们的礼物好了。” 其实他心里火辣辣的疼,这玩意不好得啊,每次就那么几瓶,他用量又大,现在手上除了给许恒洲的这瓶没用的,只剩半瓶了,再去要,又要看人脸色。 想到这,何远峰眼珠子一转,瞬间振奋起来,一脸激动地拍了拍许恒洲肩膀:“我跟你说,这玩意儿是真好用,保你用了一次想两次,对……咳咳,向辰身体也好,就是太少,不经用。”许恒洲闻弦歌而知雅意,谦虚请教:“那这个是从哪儿来的?我能从谁手上买到?钱不是问题。” 何远峰语气深沉:“不用钱,自己提供药材就够了,就是医生不太好说话,不过有你和向辰在,应该没问题。” 许恒洲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何远峰已经把下面的话说完了:“这药膏是魏医生做的。” 许恒洲:“……” 何远峰语重心长:“我把好东西给你分享,你记得要报答我,拿到手的药膏记得分我一半。” 第160章 新生活 许恒洲当晚就拉向辰试了一番药效,何远峰的话真不是吹的,药效是真好。那个用户体验就不详细说了,反正许恒洲满意的很。 而且因为隔壁住了其他人,老房子隔音做得不够好,向辰不敢放开声音,所有的呜呜咽咽都憋在喉咙里,偶尔泄出一两声,那个声调,听的许恒洲眼睛都红了。 用过这个药膏之后,许恒洲更加心动,从事后向辰的反应来看,确实对他身体有好处,既然这样,肯定要想办法再弄一些。 至于跟魏医生要……那是不可能的,许恒洲觉得,他真开了这个口,魏医生能把腿给打折。 可惜何远峰那也是真没存货了,许恒洲连哄带骗,得知他也只剩下半瓶,只好自己想办法。 他来回想了许多遍,怎么跟魏医生说,他能不那么生气。而且魏医生知道了,代表覃老师也知道了,所有农场的长辈都知道了,接下来他面临的,大概是长辈们的谆谆教导,那药膏不说能不能要到手,就算要到了估计都没机会用。 想来想去都觉得现在说他是死路一条,只看是怎么死的,谁狠心下手。 向辰难得见他愁眉不展,好奇询问原因,许恒洲把人拉进怀里,郁闷地说了他遇到的问题。 向辰听完一脸呆滞:“魏爷爷竟然还会做这个?” 魏医生多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啊,竟然会做这种东西,就好像教古典文学,张口诗闭口词的文青教授,突然开始写粗口小黄文一样让人不敢相信。 “肯定是何远峰胡搅蛮缠,魏医生迫于无奈。”何远峰和顾云之的屋子收拾好,已经搬回去了,许恒洲趁着人家不在,拼命说何远峰坏话,谁让他竟然像坑自己。 “对,一定是。”向辰还有些回不过神,为了不让心目中的形象坍塌,向辰果断附和许恒洲的话,把责任都推到何远峰身上。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咱们怎么管魏医生要药膏?”许恒洲长叹口气,“感觉会被打死,他们肯定都觉得是我哄骗了你。” 向辰偏头闷笑了一会儿,给他出主意:“其实不用说啊,直接说去帮何叔叔拿药就行了。” 许恒洲瞬间反应过来,抱住向辰猛亲一口:“星星真聪明!”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真是被绕晕了,何远峰都说了拿到药分他一半,那他就当去替他拿药,剩下的一半就是报酬。 而且有顾云之在,不用担心何远峰卖了他们,这口黑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许恒洲上完课就赶去魏医生家,一副匆忙样子,跟魏医生说,何远峰让他帮忙过来拿药。 魏医生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药。 许恒洲一脸坦然无辜地说:“何叔说是药膏,我也不太清楚。” 魏医生脸色一黑,差掉破口大骂,顾忌着许恒洲这个小辈在场,硬生生把骂声憋了回去,没好气道:“让他自己来拿!” “何叔说他急用。”许恒洲不着痕迹地黑了何远峰一把:“他说他走不开,让我帮他带过去,本来他是让向辰来的,向辰功课没做完,我就跑一趟了。您可千万别怪他,何叔现在刚接手工作,是挺忙的。” 魏医生更加生气,工作忙药膏还用的这么快,把他当傻子哄吗?! 许恒洲眼巴巴等着,魏医生就想,不好为难他这个无辜的后辈,拿出做好的几瓶药给了他。 第二天,魏医生特意坐车到何远峰家,敲开门,顾云之刚给他倒了杯水,老先生指着何远峰的鼻子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你还要不要脸了?!让人家小辈替你拿药,向辰才多大你都开得了口,他学习忙你不知道吗?人小许还帮你说好话,你说说你这长辈当的,真是,我都替你丢人!” 老先生张嘴喷的何远峰回不过神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顿时明白了,许恒洲那小兔崽子坑他! 何远峰那个气啊,当时就想揭穿他的阴谋和谎话,刚张开嘴,脚背就被顾云之猛踩一脚,疼他差点跳起来。 何远峰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恋人,顾云之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挪了下脚没注意。” “没、没事……”接收到自家恋人威胁的眼神,何远峰只能把所有话都憋了回去,乖乖替许恒洲背了口大黑锅。 好不容易送走了魏医生,何远峰气势汹汹的要去找许恒洲算账,又被顾云之给拦了下来。顾云之脸皮薄,哪好意思让他去跟许恒洲谈论药膏不够用的事。 此后何远峰私底下怎么找许恒洲撒气,又被他气得差点打起来暂不用提,总之这件事尘埃落定了。 许恒洲拿到的那批药膏,省着点够他用不短的一段时间,暂时是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至于以后,再说吧,实在不行还可以抢何远峰的不是。 一转眼就到了七八年春节,今年的春节,向辰两人,何远峰两人,邓历,都在魏医生和覃老师家过。 在过去的十来年里,都是他们这些人一起过年,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虽然今年缺了人,但是是好事。李老和蒋老都跟家人团聚了,他们家族人多,何远峰他们不想去凑热闹。 本来写信邀请了宋文彬一家,他却不肯来,怕他们走了农场里的羊没人照看。陈小草倒是说她留下,但是宋文彬怎么可能把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留在那么荒凉的地方。 好在宋文彬的调职快有结果了,本来没这么麻烦,李老他们是想给他谋个好位置,而且还有钟萍的职业问题。所以花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明年也该有结果了,到时候下一个春节就可以一起过了。 至于何远峰和顾云之,顾云之家里人重操旧业进的外交部,他的性格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做外交工作,偏学术性,所以进了学校。但是他家里人都分散在世界各地,过年都不能回来。 何远峰是因为当初和顾云之的事,跟家里大闹过一场,几乎断绝关系。现在虽然关系恢复了,他父母也只是接受他不结婚这件事,把顾云之带到他父母面前,难保会受气,何远峰才舍不得。 邓历不用说了,据许恒洲所知,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听说他老婆儿子找过他,痛哭流涕的那种,邓历根本不认,既然当初是你们主动断绝关系,那我就当自己是个鳏夫,是个孤老,无妻无儿。 所以过年是一定要叫上他的,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在魏医生家的小院里吃了一顿团年饭。 吃过团年饭,向辰和许恒洲,何远峰跟顾云之各回各家,魏医生嘴硬心软,说邓历胡吃海塞要得病,非让他留下喝几副药治治病。 邓历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个人回家,冷锅冷灶的过正月,魏医生这是留他过年。 反正魏医生家地方大,邓历干脆就住下了,一直住到七八号单位开工才回去。 中间向辰和许恒洲也偶尔来住两天,帮忙做一些耐放的蒸碗之类的,他们要吃了可以直接上锅蒸一下。 过来十五元宵节,吃过美味的汤圆,向辰和许恒洲也该回到学校上课了。 新学期向辰的学习任务更重了,他跟覃老师学了这么多年,大学又系统的学习了一年,在大河村的教学生涯中不乏实践过程,所以基础知识他基本已经掌握,需要学习更深层次的东西。 好在有覃老师在,不用担心没处学,而且覃老师跟学校其他老师关系也好,向辰自带中老年群体好感度up的buff,教授们都喜欢他,很愿意给他开小班。 得到众位教授的看重,向辰受宠若惊,更不敢让他们失望。所以这一学期的向辰比第一年更忙,从早到晚,睡觉时间都被无限压缩,很多时候连回家那十多分钟都不想走了,干脆在寝室住下。 他寝室的床位一直留着在,上一年期中期末特别忙的时候也是住寝室。平时能回家就回家,毕竟自己家肯定比寝室住着舒服。 这回是没办法了,往床上一躺向辰就能睡着。除非许恒洲去接他,在后座上,向辰靠着他后背都能睡着。 许恒洲心疼的不行,但是他自己想学,这谁也拦不了,许恒洲也不能拦,只能支持他,想办法做好后勤工作,多给向辰做好吃的补身体,平时也不敢随便闹他。 不过很快许恒洲也要忙起来了,二月份相关规定出台后,首都作为国家的心脏,是最先接收的这个消息的。 许恒洲早早看好了地方,买了几个铺面,至于做什么,人生在世,离不开的就是衣食住行。住和行他现在还没办法插手,衣和食却跟人息息相关又比较好入手的。虽然都是小本生意,但可不少挣钱,先做着,给自己积累本钱也好。 人选问题,许恒洲不打算自己来管,先把李明调了过来。 李明接到他消息果断把自己的岗位卖了钱,气得他爹妈差点把他打死,拿着那钱,加上他自己攒的一些,许恒洲帮他在首都买了房子,正式落户。 李明到首都之后,成衣店就归他管,因为提前规划好了的,货源问题,他们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衣服是李明到乡下找老手艺人帮忙做的,有许恒洲和向辰在,不用担心样式问题。他们出布料,人家给他们做一件衣服,拿两块钱手工费,就这还觉得特别划算,一家子嘴闭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让人家知道了没了这个财路。 攒了大半年,他们的衣服库存充足,成本几块钱的衣服,转手就能卖十几二十几块。 第161章 叫太阳 除了成衣店,许恒洲还准备开一家小餐馆,餐馆开在一个中学附近,离得不远还有个小学,占着这个地理位置,只要东西干净,味道不错,不怕没生意。 餐馆里的大师傅是李老介绍来的,姓黄,这位阿姨原先有个儿子,给李老当过勤务兵,后来没了。黄阿姨丈夫死的早,一个人把独子带大,现在儿子也没了,孤苦伶仃的可怜得很。 黄阿姨做的一手好面食,包饺子包包子蒸馒头花卷拉面条,各有各的味道,都好吃的不得了。原先黄阿姨的儿子回乡探亲的时候,就给战友带过他妈做的包子,就没一个说不好吃的。 许恒洲发愁找不到可靠的人看店的时候,李老就提起了黄阿姨,她一个人在乡下过得也不好,问问她愿不愿意来。 黄阿姨一接到李老的信,当下就收拾行李过来了,她先是死了丈夫,后来又死了儿子,乡下人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说她命硬,克死丈夫又克儿子。 黄阿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是不在意,一个人活得没滋没味,有一天算一天的样子。 接到李老的信,对黄阿姨是个鼓励,她原先老听儿子说起他领导,详细的肯定不能说,黄阿姨只知道李老是个好人,帮了她儿子很多,是他们家的大恩人。既然恩人让她过去做事,她当然是愿意的。 黄阿姨的户口问题李老顺便也给解决了,许恒洲跟他承诺,只要黄阿姨做得好,以后养老问题他给解决。 黄阿姨手艺确实好,她来了就没闲着,先包了顿饺子给他们吃,那个馅儿调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就是香的不得了。向辰连吃了两大碗,都舍不得停嘴。 许恒洲在铺子附近给黄阿姨租了间屋子,先住着,他手上没有余钱再买房子了。没开业之前,黄阿姨换着花样给他们做吃的,向辰学习忙,她就送到学校去,包的严严实实,送到的时候包子还是热的,人家还以为那是向辰的妈妈。 第一次黄阿姨去的时候,向辰的同学不知道情况,对着教室喊了一句:“向辰你妈妈找你。” 当时黄阿姨的眼泪就下来了,吓得向辰的同学手足无措,还是向辰跑出来稳住局面。 向辰知道,黄阿姨这是想她儿子了,他听李老说过黄阿姨的儿子的事。黄阿姨的儿子当兵的时候年纪还小,离家很早,人没的时候也就跟向辰差不多大。 打那以后,不知道是向辰自带的好感光环又起了作用,还是黄阿姨的移情,反正对向辰更好了,嘘寒问暖的。向辰是那种人家对他好,他一定要回报的性格,对黄阿姨本来就很尊重,现在更亲近了,双方感情处得更好。 双方人员到位,货源备足之后,就该开店了。两家店名字一样,都叫阳光,阳光成衣店,阳光小吃铺。 名字是许恒洲取的,他取这么个普通的名字实属无奈。当初要忙的事太多,快开业了许恒洲才想起来店名还没起,就跟向辰商量。 向辰跟接了重要任务似的,写了一大堆名字,考虑了两天,才一本正经地跟许恒洲说:“叫太阳吧。” 许恒洲:“……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向辰便跟他解释:“我的名字加上你的名字,就是恒星,恒星听着太学术化了,不够贴近群众,换一下,恒星就太阳啊!” 许恒洲实在不能理解向辰的逻辑,他艰难地劝道:“我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店子,用不着咱们两个的名字,要不换个普通一点儿的吧,上次李明不是说,和顺挺好的,当时不觉得,现在一想,这名字还真不错。” “不行,太土了。”向辰拒绝:“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店子,是你开的第一家店,咱们应该慎重点儿,万一你以后开连锁店了呢?” 你这么一说,更不想叫太阳了。许恒洲默默腹诽道。 虽然现在太阳还没被发展出其他含义,但是许恒洲还是非常不愿意叫这个名字,就跟向辰说的一样,虽然他志不在餐饮业和服装业,但万一就开成连锁店了呢。 最后许恒洲苦口婆心,想尽办法,终于劝说向辰同意把名字改成阳光,对比一下太阳,觉得这个名字真是顺耳又好听,一点儿都不土气呢。 其实虽然在后世这个名字烂大街了,但是这时候,阳光其实还是个挺洋气的名字,一听就让人心中暖洋洋的。 定了店名,许恒洲找人做了招牌,又随大流挑了个好日子,他们家两家店铺同时开业了。 开业那天,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国家刚刚开放政策,还有很多人不清楚,甚至有人以为他们投机倒把,会被公安抓走的。 李明和黄阿姨早就接受过许恒洲培训,摆出一副很专业的姿态。服装店里的衣服款式新颖又好看,围观的群众,尤其是女同志们,各个心动不已。 小吃店里食物飘香,黄阿姨拿出看家本领,包子蒸了好几锅,还熬了鸡汤,准备下馄饨,馋的围观群众直咽口水。可是围观的人再多,没人敢进去,李明还好,黄阿姨心里头直发怯,这么多粮食啊,要是没人来买,可怎么是好哦。 没人买就算了,一个公安从这里过的时候,甚至有围观群众拉着公安举报,说李明他们投机倒把是犯罪。 公安哭笑不得,当着众人面解释,国家现在已经允许个体户存在,他们不是投机倒把。 其实这公安还是许恒洲跟街道的公安局打好了关系,请他们多过来转转,免得有人浑水摸鱼惹事。 有公安做背书,当即围观群众们顾虑都没了,这个公安巡视的是黄阿姨的铺子,所以小吃店先开了张。 也不管是不是饭点儿,一大群人瞬间涌了进来,价格早就做了价目表挂在墙上,开始围观的时候已经被人反复讨论过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比国营饭店贵,但是不收粮票,还是挺划算的。 包子有素包子和肉包子,素包子又包括白菜豆腐的,酸菜粉条的,萝卜豆腐的,肉的就猪肉大葱的,还有韭菜鸡蛋,这个比素包子贵比肉包子便宜。 都是常吃的味道,自家也是常做的,但是买了一个站在店里先啃一口,立刻感受到和自家做的不同。 面皮暄软,馅儿料调的刚刚好,就算是素馅儿,吃着也不会没味道,反而香的不得了。肉包子就更不得了了,一口咬开,都能看见四溢的肉汁浸染包子皮,把里层的包子皮染成了肉褐色,那肉也又香又嫩,吃了一口想两口。 黄阿姨手忙脚乱的收钱,还是许恒洲有先见之明,找了两个小姑娘给李明和黄阿姨打下手,开始黄阿姨还不同意,觉得她一个人忙的过来,多请个人浪费钱,现在才知道许恒洲的做法多么正确了,她们两个都差点忙不过来。 黄阿姨收钱,小姑娘包了包子递给人家,这是许恒洲交代的,收钱的人不能用拿钱的手再给顾客拿食物,餐饮业别的不说,卫生一定要注意。 黄阿姨不放心小姑娘收钱,就让她给人拿包子,这边正忙着,那头先买到的已经吃完了,迫不及待的又挤进来买下一个。 因为素包子最便宜,开始买的都是买素的,等尝着好味道了,各种口味都要,摞起来的五大笼包子,没一会儿就被人抢了个干干净净。 黄阿姨看着空荡荡的笼屉都懵了,要不是钱在自己腰包里,她都要以为包子是自己消失了,这么多包子呢,咋能卖这么快,她还以为今天都卖不完。 客人可不会给黄阿姨发呆的时间,一个个挥舞着钞票催黄阿姨,让她再拿些包子出来,黄阿姨原地转了两圈,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给她帮工的小姑娘更是只会缩在后面。 好在向辰和许恒洲课上完了赶了过来,许恒洲去了李明那边,向辰来找黄阿姨,见到这种情况,当即大声道:“请大家不要挤,包子卖光了,我们店里还有包好的馄饨和饺子,下了就能吃,有需要的可以试一试。” 有嫌他们家馄饨饺子贵的,向辰就好声好气的解释,他们家馄饨是用鸡汤下的,味道很鲜。饺子分量很足,有自制的蘸料,如果嫌贵,可以先买素的尝尝,这给比荤的便宜,但味道一样好。 其实就算素饺子,也比包子贵很多,但是客人听他这样一说,好像确实可以尝一尝,当即就有人点单。 有一个就有两个,向辰来了,黄阿姨就算找到主心骨了,不用说就帮忙去下饺子馄饨。 从第一碗出锅,闻着鸡汤的鲜香,剩下犹豫的客人纷纷把钱给向辰,在店里找了地方坐下,眼巴巴瞅着在锅灶钱忙碌的黄阿姨,等着自己的那碗。 帮工的小姑娘就帮着端碗,送到人家桌上,这又跟国营饭店不一样,好些客人受宠若惊的,在国营饭店吃饭要看服务员脸色,哪像这家,小姑娘送到面前,客客气气的,让人舒心的很。 再尝一尝味道,就跟向辰说的一样,他们家饺子馄饨都特别好吃,馄饨一口一个,吃着就停不下来,明明分量不少,好像没一会儿就吃光了,但是嘴里还依然回味着,很想再吃一碗。 好在还有馄饨汤,鸡汤做底汤的馄饨汤,鲜香可口,吃完了馄饨慢慢喝汤,好像把最后一点儿余味也送进了嘴里。 饺子比馄饨敦实,吃起来更实在,一口下去,煮的刚刚好的面皮裹着香喷喷的饺子馅,让人控制不住咀嚼的欲望,吃一个满口喷香。 黄阿姨自制的蘸料更是备受好评,还有客人吃了来问,蘸料卖不卖,他想带回家拌面条吃。 第162章 卖光啦 小吃店的忙碌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店里的东西都卖光了,五笼大包子,几百个馄饨饺子,还没到两个小时,卖的一干二净,中间煮馄饨和饺子还花了时间,不然还用不了这么久。 好多客人买了包子又买馄饨,吃了馄饨还想饺子,但是已经没有了,后面被吸引来的客人更是什么都没买到。 所有人走的时候,都要问一遍,什么时候还卖,并且让他们下次多准备一点。 向辰客气地送走没买到东西的客人,这都是潜在的客户。 黄阿姨眼睁睁看着人家空手离开,心痛的几乎要滴血,这可都是钱啊,她咋就不多做一点儿呢?不就是包个包子饺子,她咋就手慢了呢? “要不、要不我现在立刻再做,咱们下午还能再继续卖。”黄阿姨跟向辰提议。 向辰看看黄阿姨额头的汗,温和地拒绝了:“咱们材料用的差不多啦,不用再做了,您好好歇歇,是我们考虑不周,明天多准备一些就是了。” 不是他不想挣这个钱,今天开业所以开门时间不早不晚,其实想做的是中午和晚上的生意。 但是像黄阿姨做的这些,做早餐卖会卖的更好,早上要想赶上早餐时间,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黄阿姨半夜就得起来忙碌,那么下午就该让她好好休息,不然身体扛不住。 黄阿姨听了向辰的话,虽然心里还是遗憾钱没赚到手,但是想想向辰说的也有理。她把装钱的腰包给了向辰,开始跟着帮忙的小姑娘一起收拾店铺,该清洗的全部清洗一遍,收拾好了就得把店门关上,不然再有要买东西的人进来,她们也没食物可以卖给人家了。 向辰惦记着许恒洲那边,跟黄阿姨说了一声,去服装店那边找许恒洲。 两家店离得并不十分远,许恒洲买店面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一片人流量很大,小吃店附近有两个学校,服装店附近有个印刷厂,厂里女工不少,平时穿工作服,看见漂亮衣服,哪有不动心的。 向辰骑自行车过去,只用了十多分钟,还没走到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他们家店子那一块乌泱泱的全是人,遮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这样还不断有人往里挤。 向辰绕到后面,找了个地方把车锁住,去开服装店后门。服装店分了两部分,前面卖衣服,后面一个两三平米的小间做储物间,向辰一进去,正赶上李明着急忙慌的在往外搬衣服。 看见向辰,李明来不及打招呼,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向辰帮忙,让他把脚边那几件衣服拿出去。 向辰照他说的做,拿了衣服出去,才知道李明为什么这么着急——外面店面的衣服几乎被人搬空了! 因为人太多,衣服又挂的四处都是,开始就有人趁着人多,偷偷拿了一件衣服塞在自己怀里,还好被发现了。许恒洲他们忙不过来,只能限制客流量,放一部分顾客进来,剩下的都不让进,等里面的买完了再进。 外面的人非常不满,但是刚才抓到小偷大家也都看见了,许恒洲他们也是没办法。哪怕许恒洲已经想到他们生意应该会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好。 向辰来的时候,秩序已经得到控制,帮工的小姑娘临时把她哥叫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现在那个年轻人就堵在门口,一边招呼客人排队一边堵着门防止有人挤进来。 李明正在往墙上挂衣服,许恒洲帮他,偶尔也给挑衣服的顾客说几句话,基本他说几句,那顾客就会立刻掏钱把衣服买了。 他们这批衣服,款式绝对好看,时尚又不轻佻,主要针对客户群是十八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个年龄段正是爱美的时候,哪怕不吃饭也要攒钱买一件好看的衣服穿着。 可惜平时买衣服要布票,就算省吃俭用存下钱,布票也没着落。许恒洲他们这个店子就好了,不仅不用布票,衣服还特别好看,虽然有点小贵,但也不是买不起,也就大半个月的工资钱,能穿好久呢。 所以基本进了店的,几乎没有空手离开的,全都脸上挂着笑,拿着衣服开开心心的走出去。 这时候买衣服,都是直接买,没有试的,哪儿不合适就自己改改,甚至很多卖衣服,只准远远看着,别说在身上比一下,连摸都不准摸。 许恒洲在店铺角落圈了个地儿,上面做个木架子,弄几个铁丝绕几个环挂上面,下面挂个深色的布做帘子,就是个很简易的换衣间了。 他们店里有男的,很多女同志买了衣服,就算说能试她们也不好意思。但是男的就没这个讲究了,进去帘子一拉,遮的严严实实,再出来,新衣服一穿,特别精神。 这就跟活体广告一样,弄得外面不让进的客人个个心动,拼了命的往里挤,生怕他们店里存货不够,轮到自己买不着了。 那在店里换了衣服的,大都直接这么穿着新衣服走了,其他人羡慕的眼神实在让人舒服,哪怕到了僻静地方再把衣服换回来,等到了重要场合再穿,现在他们是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换回灰扑扑的旧衣服的。 也有结伴一起来的女同志,有同伴在外头看着,加上刚才她们在外面看,帘子拉上确实什么都看不见,就鼓起勇气进去换上自己看中的衣服试一试。 这一试更不想脱了,这时候的衣服多是颜色暗淡深沉,剪裁以宽松为主,女性的衣服,直接就做个直筒的,宽宽大大,里面再塞件棉袄不成问题。 这也是买了衣服很少有不合适的原因,反正够大,不可能穿不上,至于太大了,大家都这么穿的。 这家店就不一样了,打个比方,风衣得收个腰吧,考虑到群众的接受度问题,收的不明显,但是剪裁上绝对不是一个直筒解决裤子衣服。有的风衣加条腰带,样式后世看可能有点土,但现在绝对时髦的不行。 综合种种因素,服装店这次是直接开业大吉了,向辰从进店起,只来得及跟许恒洲说了句话,就开始帮着卖衣服。 服装店跟小吃店不一样,因为准备的时间长,衣服不用担心会过期,所以存货很多。 也是因为存货够多,从早上八点开业,众人围观了一个多小时,大概十点左右开始卖,一直到下午两点,店里众人都没歇息过。 中间向辰勉强挤出一点时间去附近人家,掏钱买了壶开水,拿碗倒给李明等人喝。帮工的小姑娘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端着碗都不嫌烫,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灌。 后来许恒洲去后面小储物间拿衣服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拿出去四分之一,虽然他们家里还存了一批,但那都是春装,这店里的是打算卖两个月的! 许恒洲这次出去就没抱衣服,李明满头汗的问他怎么回事,许恒洲故意大声道:“没货了,得再去调。” 李明想,不对啊,他刚进去还有好多呢,怎么就没了?! 他刚要说话,许恒洲给他使了个眼色,李明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想来听许恒洲的没错,当即附和许恒洲,扬声道:“咱们店里的存货已经没了,要去仓库里调,今天就剩外面这些了,有需要的明天请早!” 这话一说,本来还嫌贵有些犹豫的,也不敢犹豫了,掏了钱就往李明手里塞,生怕慢一点儿衣服就卖给别人了。 剩下的衣服几乎都是被人抢光的,最后店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剩下,向辰还看见有人拦着买了衣服的,非要多出两块钱买她的衣服,看的向辰只咂舌。 人走了,李明跑后面一看,果然衣服还剩不少,就问许恒洲怎么回事。 许恒洲跟他解释:“按照今天这势头,我们的库存卖不了几天,后面如果货供不上,咱们就得关店,到时候再有别的服装店开门,咱们怎么办?” 李明恍然大悟:“是啊,那客人不都跑了吗?” 许恒洲继续分析:“开店也不是那么容易,要准备的事儿不少,咱们还有一段空余时间,这段时间只能靠店里的存货撑着,宁愿一天少卖几件,也要多撑几天,我再去想想办法。” 他想,手工制作是赶不上了,该联系代加工厂了。 李明立刻点头,牢记许恒洲的话,毕竟许恒洲不能天天过来,店里做主的还是他。 这时候饭点儿都过了,忙的时候不觉得,停下来大家一个个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计。向辰很长时间没饿过肚子了,这一饿,更是觉得难受。 许恒洲作为大老板,大手一挥:“今天大家辛苦了,咱们一起去大吃一顿,我请客!” 向辰立刻举手:“我要喝羊汤!” 想到羊汤他就馋了,国营饭店大师傅做的羊汤实在太好喝了,百喝不腻,隔一段时间不喝就想得慌。 “行,喝羊汤。”许恒洲又跟帮工的小姑娘说:“小董,让你哥哥也一起,今天他也帮了不少忙。” 小董高高高兴兴地拉着她哥一起,她家里条件不好,已经很久没吃过好东西了。 要不是家里条件实在困难,她读书不行找不到什么工作,也不会来给人卖衣服。虽然主家给的工资高,但是来这里工作,她也是鼓足了勇气了,很怕就被拉到公安局去了,毕竟前不久还见到过公安抓投机倒把的人。 但是经过今天,小董却隐隐有种感觉,她这个决定是做对了,店主是有本事的人,听说还是大学生呢,跟着他们一起做事,她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第163章 赚钱啦 许恒洲带着店里的人,在国营饭店大吃了一顿。除了招牌的羊汤,当天菜牌上有的几个肉菜都点了,吃得李明小董等人满嘴流油。 吃完饭,许恒洲一行又回到服装店,大门锁了,他们从后门进,直接在店里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许恒洲先是问小董的哥哥,有没有空来他们店里帮忙,工资跟小董一样。 小董的哥哥叫董波,他们家兄弟姐妹五个人,爷奶身体不好,兄妹几个都没什么学习上的天赋,最多读完初中之后,只能在家混日子。要不是上面三个兄姐下乡了,家里都养活不起。 董波其实是有工作的,他家里帮他在街道找了个临时工,每个月工资才十来块钱,就这还是他妈舍下脸面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 因为他是临时工,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他,有正式工同事,甚至自己的工作不做让董波做。董波受了几回气,忍不住撅了回去,那人直接闹大,董波就被开了。 小董大名董萍,她是家里最小的,只读了个小学就回家了,平时就做些家务帮她妈缝缝补补。本来家里没指望她能养家,李明招人的时候贴的告示,大多数人都没当回事,董萍看见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被选中了。 回去之后,家里听说给个体户帮工,都吓得不行,觉得这是违法的事,要被公安局抓走的。 好在董萍听李明讲了一番现在新出台的政策,加上他们开的工资实在是高,抵得上一个工厂里的正式工了。董萍就动心了,又说动了家里人,让她来试试。 这一试,董萍就知道她机会来了,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有几分机灵,发现店家人手不够的时候,主动让她哥哥来帮忙。反正她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也不是什么重活,万一店家以后再招人,她哥不就有机会了?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董波确实是个勤劳能干的小伙子,店里生意好的出乎许恒洲的预料,以后李明作为店主,不能老是留在店里卖衣服,那么多招一个人就是必须的。 董波一听许恒洲话,哪有不愿意的,他今天工作了半天,没觉得太累,就帮忙搬搬衣服,挡一下门,说几句话,比他在街道做的那些活轻多了。主人家也好说话,他就是来帮个忙,请他们吃那么多好东西,这么好的人,也不用担心在这里被人欺负。 更重要的是,工资也高啊,比他在街道当临时工,工资多一倍。 董波干脆利落地应下了许恒洲的话,李明也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让他明天就过来上班。 解决完添置人手的问题之后,董波和董萍帮着把店里收拾干净,从储物间里把明天要卖的衣服拿出来重新挂上,然后才一起回家。 许恒洲三人锁好门,带着李明回了自己家,他们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清点今天的收入。 先清点的是服装店的,四个多小时,店里一共卖出近百件衣服,收入高达两千多元,这个收益,不光李明惊住了,就连向辰都不敢相信。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向辰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物价,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多块,他们一天赚了两千多,这是什么概念?! 倒是许恒洲定价之初就算过自家这批货的总价值,今天卖出四分之一的样子,大概清楚能有多少钱。 此时他理智地跟李明和向辰分析:“这只是毛利润,我们是本钱并没有算进去,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一是我们是首都第一家私人服装店,来的客人够多;二是我们出货量多,今天一天,卖出了库存的四分之一。” “但是相应的,因为明天要缩减供货量,大概卖不到这么多钱。而且以后等别人家店铺开起来了,我们的生意会有一个回落,但只要我们保证品质和款式,店里的生意不会差。” 他这话是说给李明听的,怕他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今天一天能有这么多收益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要知道,这批库存,是他们攒了半年多的货,光手工费就花了近千元,其他还有布料等材料支出,赚得多投入的也多。 许恒洲对服装产业不感兴趣,否则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尽量占有首都的服装市场,之后还要想办法找代加工厂,甚至建立自己的品牌。 李明从审美上来讲,也不适合做服装业,现在让他管店,只是一个过渡,以后肯定要让他帮忙去做其他事。 李明对许恒洲一向很信服,被泼了一瓢冷水之后,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认真记着许恒洲说的。 许恒洲拿了一个空本子做账本,记下收益,又让李明也抄了一份。这个服装店是给李明分红的,但是现在这些钱都要投入进去,等季度或者年底盘账的时候,再给李明分红。 李明对这个没有意见,他巴不得许恒洲早点找到代加工厂,有钱赚不到太让他难受了,早点做更多的衣服,他们店里也能卖的更多。 记完账,李明回家去了,向辰把黄阿姨给他的腰包拿出来,跟许恒洲一起清点小吃店的收益。 小吃店收益只有一百多块钱,跟服装店没得比,但是不能这么算,小吃店是个细水长流的生意,人不可能每天都买衣服,但每天都要吃饭,就算不是每天都来小吃店吃,但频率总比买衣服的频率高。 而且小吃店今天是准备不够充足,按照向辰所说,许恒洲算了一下,明天服装店收益要缩水,但小吃店大概要翻倍。 这笔钱也另外用一个账本记下,本来许恒洲是打算跟服装店一样,给黄阿姨分红的,但她怎么都不答应,她觉得她就是帮个忙,这店面可是许恒洲花钱买的,材料也是人家花的钱,她咋好意思要那个啥分红。 后来许恒洲说给她开工资,作为大师傅加店主,许恒洲直接开高工资,然后又把黄阿姨给吓着了,连忙说管吃管住就够了,不用给她这么多钱。 没办法,许恒洲只要把黄阿姨应得的那份单独列出来,准备以后给黄阿姨买套房子,反正黄阿姨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了,要是在首都定居,还是得有套房子。 第二天,黄阿姨凌晨就起床了,她在首都这些天,早就摸清楚了最大的市场在哪里,自己蹬了个小三轮,买回来最新鲜的食材回去配馅料,现杀的老母鸡炖上鸡汤,等到早餐时间,汤肯定煮好了。 向辰担心黄阿姨那边,请了上午的假去帮忙,他起得也很早,但到小吃店的时候黄阿姨已经开始包包子包饺子了,那速度,快得很,指头一转,向辰还没看清楚,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已经躺在了簸箕上。 黄阿姨见他来了,连忙让他再去买些食材回来,小三轮装不了太多东西,黄阿姨本来准备自己再去拉一趟,又怕包子来不及蒸好。 向辰领了活,蹬着小三轮就走了,又驮了满满一车食材回来。三轮装满之后,蹬起来并不容易,向辰把这件事记下,回去跟许恒洲说,小吃店这边也该找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忙买菜。 早上六七点钟,小吃店一下子热闹起来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上工路过的,早春寒凉的天气里突然闻见热腾腾的香气,饿了一夜的肚子立刻唱起空城计。 有昨天来买过食物的客人,当即毫不犹豫,带着孩子转身就往小吃店走,自己吃个素包子,再给孩子买个肉的。店里还有免费的热水,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自己倒就行。 黄阿姨做的包子很实在,比后世的包子大多了,但这时候的人饭量都大,向辰都能吃两三个不带费劲的。 而且包子味道也好,吃完肚子半饱,嘴里还留着余味,砸吧砸吧嘴,客人心想,一个包子也没多贵,又不是吃不起,大不了明天不来了,再吃一个吧。 自己买一个,孩子眼巴巴看着,那就再买一个,吃完喝点儿热乎乎的开水,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去上工的大都是在家里吃完了,或者准备去食堂吃的,但是闻见香气,许多人就心动了。 反正时间还早,去看看也没什么,过去一看,价格有点小贵,工人们犹豫了。结果买了的人一开吃,那个香气真是一个劲儿的往鼻孔里钻,怎么就普通的白菜包子,都能这么香呢? 闻着闻着馋了,新来的客人就想,那我买个最便宜的素菜包子尝尝,这一尝就跟昨天的客人一样,恨不得把店里所有东西都点一遍。 蒸好的几笼包子转眼卖光了,黄阿姨一遍卖一遍换新的上去,还好她提前包了很多,一边等包子熟,一边给人下馄饨饺子。 客人比昨天更多,毕竟昨天看热闹的多,今天进来大部分都是要买东西的。 向辰跑前跑后,收钱、给人添热水、帮忙拿蘸料、端盘子碗,忙的昏头转向。 好不容易小孩上课时间到了,向辰以为能歇口气了,没想到送孩子的家长转头又跑来吃东西。 一直忙到八点多,学校上课了,工厂开工了,虽然还有零零散散的散客,但终于不是人挤人挤得门口都没处下脚了。 黄阿姨从向辰身边过,听见他肚子咕咕叫,赶紧给他下了碗馄饨,让他先吃着。 向辰确实饿了,一大碗馄饨不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又盛了半碗鸡汤,去拿了最好看的肉包子,美滋滋吃光。 刚才只能看人家吃,现在终于轮到他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向辰吃的无比满足,大概这就是自家开店的幸福。 第164章 新人设 向辰迅速吃完早饭,然后去接手黄阿姨的工作,换她吃东西。黄阿姨不想吃,她觉得这些都是要卖钱的,哪能自己吃。当然,给向辰吃是不一样的,她还怕这些向辰吃着不喜欢呢。 向辰不能让她养成这个思想,就这么些东西,哪能不舍得吃,就黄阿姨的功劳,哪怕每天要下馆子向辰也是供得起的。 好在黄阿姨对向辰几乎百依百顺,向辰多念叨几句,她就只剩下点头了。 黄阿姨想挑最便宜的素包子吃,向辰却不许,亲手给她下了碗肉饺子,分量足足的,免得她克扣自己。 黄阿姨吃了向辰给她煮的饺子,心里美滋滋的,笑容满面的吃完饺子,又换帮工的小姑娘吃饭。 向辰发话,以后店里的店员可以在店里吃,也算是包餐了,只要饭点的时候还在工作,就包吃。这个福利放出去,想必他们以后再招员工,会容易很多。 小吃店帮工的小姑娘叫杨莹莹,她能炒两个小菜,对灶上的活也很熟悉,这才被黄阿姨选中来做帮工。 当然,杨莹莹家境也不怎么好,否则也不能来给个体户做事,现在做个体会是非常没面子的事儿,更别说给个体户做帮工。 这种情况要持续一段时间,直到一年多以后,国家文件指示,鼓励和扶持个体经济,这才让一部分人改观,但是依旧有许多人看不起个体户。 但是杨莹莹已经体会到个体户的好了,她是家里的长女,父亲早逝,在别处找不到工作,平时只能在家帮忙做家务照顾年幼的弟妹,家里的生计全压在母亲身上,一家人过得十分拮据。 多亏这位黄阿姨开了个小吃店——她不知道老板是许恒洲,只看黄阿姨在店里管事,就以为老板是她,以为向辰是黄阿姨家的子侄,不嫌她学历低,愿意聘用她,还同意预支半个月薪水。 钱拿到手里,交给她妈,家里难得吃了一顿干的,她妈就跟她说,不管别人怎么说,让她在店里好好干。 杨莹莹干活很卖力,早上很早过来上工,空着肚子忙了一早上也饿了,看见向辰和黄阿姨吃饭,她只敢悄悄咽口水,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 但是现在,向辰竟然让她也去吃饭,还问她想吃什么! 杨莹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的,她愣愣地呆在那里,直到向辰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结结巴巴道:“肉、肉包子……” 她看见客人们吃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这个了,里面的肉都是实实在在的,一口下去,肉汁四溢。她昨晚做梦都在吃肉包子,还打算这个月领了剩下的工钱,怎么也得买两个带回家给家里人分着吃,让他们也尝尝这好滋味。 向辰闻言,掀开笼屉就给她夹包子,放在碗里递到她面前,杨莹莹刚想伸手去接,突然缩回手,小声问:“扣工钱吗?” 向辰笑了,把包子递到她手里,安抚道:“不扣,咱们店里管饭。” 他们卖食物的,总不好让员工饿着肚子做事,一个两个的,也不至于把店子给吃垮了。 滚烫的包子在碗里冒着热气,肉香透过包子皮隐隐发散出来,杨莹莹用力咽了口口水,装着胆子问向辰:“我、我能晚点儿再吃吗?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话音未落,杨莹莹的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响亮的咕噜声连一旁忙着煮饺子的黄阿姨都听见了,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杨莹莹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低着头小声道:“我想把包子带回家给我妈还有弟弟妹妹们尝尝,我不用吃的,我饿着肚子也能干活,绝对不会耽误事儿的。” 向辰心里一软,哪有不饿的,只是这小姑娘想把好吃的带给自己家人而已。要是在后世,店铺多卖家多,这种小吃店大部分食物卖不完,给店员多装一些回家也没什么。 但是他们这店,每天供不应求,就黄阿姨一个人忙着,也太辛苦了。黄阿姨自己都舍不得吃,想留着卖钱,因为她一向不干涉向辰,所以见他给杨莹莹拿包子也默许了,但是他不能再开口说让杨莹莹连吃带拿。 升米恩斗米仇,况且店里该有店里的规矩,如果给杨莹莹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她再有这个心思怎么办?后来店员也照做怎么办?人心都是不满足的,这次拿了两个,下次会不会想多要一点? 而且杨莹莹空着肚子干活,她自己说不会影响工作效率,但吃饱了的和饿着的能一样吗?他们小吃店看着工作很简单,其实算是体力活,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间连轴转,都没个歇息的,万一杨莹莹受不了出点儿什么事,人家还以为他们店虐待员工呢。 综合种种考虑,向辰硬着心肠,难得拿出小老板的架势,板着脸道:“不行,这是员工餐,只能你自己在店里吃,如果现在不饿就留着中午吃,但是不允许带走。” 嗯,这话听着很像黑心老板了,杨莹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老板好心给她吃的是她的福气,不愿意让她带走,也是应该的。 杨莹莹只能一边心虚,一边啃完了两个大肉包子,吃完之后,连手指头上的油渍都嗦的干干净净。 向辰赶紧催她去洗了手,才让她重回工作岗位。 考虑到刚才可能太严酷了,向辰又放软了态度安抚杨莹莹:“你好好干,要是以后你能帮黄阿姨做更多的事,就给你涨工资,到时候你可以带家里人来店里吃新鲜热乎的食物。” 这也是他刚才产生的想法,店里生意实在是好,这都九点多了,还客似云来。他刚才看过来,后厨黄阿姨包好的包子饺子馄饨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也就是说,今天提前做了准备,还是卖不了整天。 要想扩大小吃店生意,光靠黄阿姨一个人是不行的,他们店里生意好,除了不要粮票,更重要的是黄阿姨手艺好,调的馅料好吃。以后他们可以把和面包包子这种不太有技术含量的事交给小工来做,黄阿姨只调馅就够了。 这些都是向辰边卖东西边考虑的,他虽然没什么商业天赋,但从后世来,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当然,这一世他见过猪跑了。话说回来,见的多了就比这些刚接触的人想的多,他都记在心里,准备回去了跟许恒洲好好说说。 说到许恒洲,他上午也没上课,去联系工厂了。 他这个速度也是快,刚做决定,就开始行动了。多亏了有一大推金大腿帮忙,不用他们有什么大动作,只这些小方便就让许恒洲很受用了。 这回的代加工厂是邓历帮他联系的,否则国营的厂子傲气的不得了,哪会理会他这个小虾米。 但是邓历的助手带他跑了一趟,说这是他们邓主任的侄子,厂长便笑容满面地表示,有什么要求直接说,保证为上级解决烦恼。 然后许恒洲顺利的在帝都的这家工厂下了一笔订单,他出图纸,抽调了昨天卖得最好的款式,大批量生产。反正这时候人们不在意撞衫,还有看了别人穿着好看的,特意要相同的款式。 布料工厂里有,许恒洲自己选的,工人们更是多的是,都是熟练工,这么好的条件,许恒洲只用付少少的订金,厂长甚至没提什么时候付尾款。许恒洲怀疑,他拖个一年半载,这个厂长也不会找他。 当然他不会干这样的事,用邓历的关系是给自己寻个方便,但不是给邓历添麻烦的,等接到成衣,他肯定会陆续把尾款补齐。 有邓历的关系在,许恒洲很快就办好了这件他以为大概要费些功夫的事儿。 他回去跟李明说了这个好消息,又去自家小吃店吃过午饭,帮忙的脱不开身的李明等人打包了午饭,才和向辰一起回家。 中午在家休息了一会儿,向辰把自己想到的事儿都跟许恒洲说了,包括小吃店的后续发展,然后期待的看着许恒洲,等他评价。 许恒洲听得又惊又喜,向辰一直表现的对商业不感兴趣的样子,他就没打算让他多掺和,现在他主动发表看法,还有理有据很有想法,许恒洲顿时感到开心。 “很好,我觉得你的想法非常不错。”许恒洲先夸奖一番,鼓励鼓励向辰,之后立刻表露出自己的心思:“那小吃店那边就交给你了,怎么发展你自己决定,我把账本给你,店里的资金你自己管,缺钱来找我,说明用途我给你拨款。” 向辰被他这神来一笔惊住了,不、不是,他是来征求意见的,没想自己去管小吃店啊! “我这学期课很多……”向辰挣扎求生。 “我听覃老师说你学得很快,已经远超同班同学进度了。”许恒洲不为多动。 “我、我还要争取奖学金,覃奶奶还说让我努力争取助教。”向辰拼命找借口,去帮帮忙还行,让他管个店,太可怕了,万一做错什么决定,那不是把黄阿姨和杨莹莹坑死了。 许恒洲看出他的胆怯,从向辰开始的表述来看,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以前是以为向辰没这个天赋,既然他自己主动表现出来到了,许恒洲觉得,也不能就这么给他荒废了。 不会开店的师范生不是好穿越者,就算向辰以后想当老师,也可以当一个坐拥全国连锁店的老师。主业教书育人,副业霸道总裁,咳,不是,软萌总裁,这个人设也很汤姆苏嘛。第165章 切萝卜 向辰赶鸭子上架接手了小吃店后续的发展工作,当天晚上作业都放在后面,连夜赶出一份未来规划,战战兢兢地拿去给许恒洲看。 许恒洲被他这个劲头惊到了,仔细看过向辰的计划书,发现虽然在格式上有一些小问题,内容上也有所欠缺,但是不乏亮点,考虑到向辰的新手身份,这份计划书就很能看了。 “怎么样?”向辰眼巴巴地看着许恒洲,指望他能给出点儿建议,他真的是非常心虚,生怕小吃店在自己手上垮掉了,那就太对不起许恒洲黄阿姨等人了。 其实向辰本质上是有点自卑的,他觉得自己学习不算好,个人能力不突出,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好像没有什么比别人优秀的地方,就算是脸,也是父母给他的。 要不是后来家里的老房子突然拆迁了,他大概就跟其他普通大学生一样,艰苦朴素的读完大学,甚至因为家境问题,比一般大学生还要辛苦。 就算后来有钱了,那钱也不是他自己挣的,所以向辰对自己的能力很不自信,让他出出主意还行,让他拿主意,决定一个店未来的走向,向辰顿时慌了。 所以他才连夜赶了计划书,指望许恒洲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好歹能安安他的心。 然而许恒洲这次格外冷酷,看完他的计划书竟然什么都没说,笑吟吟地把那一沓子纸还给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得向辰更懵了。 “不是,我这个有能用的吗?你跟我说说呀。”向辰着急道。 许恒洲依旧一副笑脸:“说好交给你管的,我不插手,你自己决定。” 向辰无助地看着他,眼角下垂,小委屈地模样看的许恒洲差点都心软了,最后还是硬着心肠,鼓励地拍拍向辰的肩膀:“加油,我相信你能做好。” 向辰把手中的纸捏得发皱:“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你哪来的自信……” 说是这么说,许恒洲不肯帮忙,向辰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他的课程进度已经超过了同班同学的进程,而且他基础打得牢,有些基础课其实没必要再继续跟着去上,干脆请了假,去忙小吃店的事。 反正还有小班上着,为了配合教授们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或者周末,倒不用担心会落下课程。 白天没课的时候,向辰就往小吃店跑,生怕自己一错眼就出什么事了,哪怕去帮着端盘子碗儿也行。 与此同时,他做的计划书也开始启动了,先写了招工启事,贴在外面。根据小吃店的现状,要男性,力气大一些,对厨房里的事儿不能一窍不通,这些都是基础要求。 因为他们两家店开起来,现在慢慢打出名气了,听说别的地方也开了其他的店,什么糕点卤肉,都是祖传的老手艺,生意都很不错,也没见公安去抓他们,反而政策宣传的越来越广了。所以向辰现在招工,比他们最初容易很多。 告示没贴出去多久,就来了好几个人,都是被他告示上的薪资和福利待遇吸引的,一个个进来就问:“真的能发这么多工资吗?真的包吃吗?能吃饱吗?” 向辰只能不停答复:“真的真的真的,都是真的。” 杨莹莹已经在店里吃了两天了,这个小姑娘很懂得适可而止,虽然向辰说了随便她吃,但她通常不会胡吃海塞,逮着不要钱的员工餐可着劲猛吃,只吃个七八分饱就会停下。而且也不会选最贵的点,一般就吃两个包子,还要过一次馄饨。 再招一个男员工,从饭量上讲肯定是超过杨莹莹的,但是向辰也不在乎这点儿东西,只要能勤劳肯干就行。 招工的来了几个,向辰就把外面的招工启事撕了,然后跟这些人说让他们晚点过来,现在店里还要做生意,他会从个这些人中间挑一个。 这勉强也算个考验,如果不是很诚心想来他们店里做工,一听要跟这么多人竞争,或许就不想来了,直接刷掉几个也好,向辰很愁选人这个事,他觉得自己看不好。 再愁也没用,店里的两个帮不上他忙,黄阿姨手艺好但太没主见了,让她做主实在是难为她,只能向辰自己来。 今天店里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黄阿姨比昨天又多做了许多,杨莹莹也帮了很多忙,她包包子饺子没有黄阿姨快也没黄阿姨好看,但是还算能看,正常人的手艺,只要味道没错,顾客一般不会太挑剔。 向辰跟她说了让她学着多做点儿,做得好以后给她涨工资,杨莹莹动力十足,一有机会就像黄阿姨请教。这个小姑娘很有眼色,只跟黄阿姨学怎么包,从不窥探黄阿姨怎么配馅料,这就跟人家的秘密配方一样,她很怕自己问了会被开除。 话说回来,虽然有了杨莹莹帮忙,多准备了更多食物,还是午饭时间都没过就卖完了。 向辰跟人约了下午三四点,他估计这个时间店里的东西能卖个差不多,没想到提前卖光了。 按理说这会儿让杨莹莹回家吃饭也是可以的,毕竟饭点没过,她中午也就做了没一会儿。但是向辰还是让黄阿姨用剩下的一些食材做了臊子,在店里下了一锅面条,和黄阿姨杨莹莹一起吃了。 面臊子是用炸过的肉,豆腐,青菜,萝卜一起做的,香而不腻,空口当菜吃都没问题,舀一大勺拌在面条里,口感丰富,每一口都能吃到不一样的食材,简直让人停不下嘴。 连吃两大碗面,向辰又去舀了半碗面汤慢慢喝着,最后还吃了几勺面臊子,才算心满意足。 面臊子黄阿姨做多了,最后还剩下小半碗,黄阿姨的意思是留着她晚上当菜吃。 向辰却不愿意,黄阿姨一向过得不怎么精心,明明有个好手艺,平时自己吃饭却都对付着来。真让她把这小半碗臊子留着,晚上肯定就随便煮点便宜的玉米面什么的,再把这臊子拌进去吃。 对平常人家算很不错的吃食了,但是向辰觉得,黄阿姨这么辛苦,还不肯要工钱,虽然许恒洲说了给她攒钱买房,但现在好歹得让黄阿姨吃好一点儿吧。 于是向辰就跟黄阿姨说,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她和杨莹莹都是半夜就起来忙的,下午回去必须得补眠,晚饭他送过去。 黄阿姨听了又感动得不得了,觉得向辰真是贴心,对她也真好,自然不愿意辜负向辰的一片心意。 事情这么说定了,剩下的半碗肉臊子,向辰干脆问杨莹莹要不要,可以让她拿回家。不要的话他只能趁着还热着,勉强吃了,倒了也是浪费。 杨莹莹惊喜交加,连忙点头:“要!” 这不是店里卖的食物,算是员工餐剩下的,到没那么多讲究,而且杨莹莹表现不错,向辰就直接给她了。 接下来杨莹莹留着帮忙把店里收拾干净,后厨全部清扫一遍,这是许恒洲当初定的规矩,做餐饮,卫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做完一切,杨莹莹才小心翼翼地端着装着小半碗肉臊子的碗回家,黄阿姨给她找了个盘子扣在上面,明天把碗和盘子一起带过来就行。 杨莹莹走后,向辰让黄阿姨回去休息,他留在店里边做功课边等来应聘的员工。 到了约定时间,早上的七八个人果然缩减到五个,其中大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小伙子,只有一个年纪比较大,大概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向辰先让他们说了一下自身的情况,比如识不识字,会不会做饭,手艺怎么样之类的。 除了那个中年男人,其他几个年轻人都说自己识字,学历有高有低,最高的初中毕业,最低的也读了几年小学。唯有那个中年男人,说自己没上过学,但认识几个字。 厨艺方面,这几个都拍着胸脯子说没问题,但向辰却觉得有两个底气不足的样子。 到底能不能行,试一试就知道,向辰干脆把他们带到后厨,来一场实操考验。 当然,他不是选大厨,没必要要求太高,而且如果不是专业从事厨师工作的,平时在家里做饭很简单,通常就蒸馍馍煮糊糊,顶多再炒个咸菜什么的。 所以向辰让他们做的,就是切萝卜。 以后包包子饺子杨莹莹能帮忙,调馅料黄阿姨自己动手,但馅料也得提前准备,比如萝卜得切丁,肉得剁成肉蓉,这些东西大批量做,都是很辛苦的体力活,让力气大的男人做,肯定比让黄阿姨自己做好。 向辰要的就是切萝卜丁,一人一个大萝卜,看看切的怎么样,在他心里,只要不是乱七八糟粉身碎骨就算合格了。 几个来应聘的一个个走上去,向辰站在一边看着,有的说自己做过厨房的活是真的,拿刀很顺手,切萝卜也很熟练,切出来萝卜丁虽然比较大而且大小不一。但已经算合格了,他们普普通通小吃店,没那么高要求,向辰很有自知之明。 但有两个明显前面说了谎话,其中一个,一刀子下去一半萝卜飞出去老远,他自己灰溜溜地就下去了。另一个切到自己手了,惊的向辰连忙去给他处理伤口,耽误了好一会儿。 好在这两个都知道自己理亏,没说什么让向辰赔偿的话,也没等结果出来,直接就走了,反正不可能选上,再待着没什么意思。 最后动手的是那个中年男人,所谓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那个娴熟的动作,那个刀工,向辰眼前一花,只听见菜刀duangduangduang的在案板上一顿猛剁,一个大萝卜就被切成了一堆细小且均匀的萝卜丁。 第166章 肉臊子 杨莹莹到家的时候,午饭时间还没过,从胡同口走到自家的小院子,一路上闻见不少人家饭食的气息。 这气息跟她在阳光小吃店闻到的不一样,钝钝的玉米气息,这是谁家在煮玉米糊糊,清淡带涩的面香,这是谁家蒸了三合面馍馍,咸重呛鼻的味道,这是谁家在炒咸菜。 这些气息都是杨莹莹从小闻到大,也是她从小吃到大的食物,在去小吃店工作之前,杨莹莹从不觉得这些气息有什么不对。现在她明白了,食物其实应该能做的更香一些。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黄阿姨做吃食时的手法,一样是炒咸菜,先用水泡一下,再加点香油来炒,咸菜就香脆可口,或者切丝加辣油凉拌,更是香辣有味。而不是像她闻到的这样,明显舍不得下油,咸到发苦的咸菜吃一口,能吞半碗粥下去。 “莹莹呀,下工啦,手上端的啥呢?”走神间,已经到了自家小院,隔壁屋的方婶子正打水洗碗,见到她就问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盯着她手上的碗盘不放。 肉臊子很香,因为已经有些冷了,香味没那么浓重,但是肉味,哪怕是透出一点儿,都能让人鼻子耸动,迅速找到香味来源。 杨莹莹知道藏不住,干脆笑吟吟道:“今个儿店里东西又卖光了,主家好心,让我留下吃饭,最后剩下的半碗面臊子也给我了。” “哟,那你们那店主可真是不错。”方婶子的话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羡慕,还有点小后悔。 她有个女儿跟杨莹莹差不多大,当初李明安排招工的时候,她女儿也想去试试的,方婶子却觉得那是个丢人事儿,指不定哪天就出事儿了,把自家也填进去,坚决不让女儿去。 结果杨莹莹去了,过的别提多好了,人主家不但没出事,还生意越做越红火。她有次从那边过,远远看过一眼,店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一看就知道店家要赚大钱! 院子里另一家的一个潘婶子也凑过来跟杨莹莹说话:“莹莹啊,我听说你们店今天贴了招工启事,上面说还包餐嘞,是不是真的?” 杨莹莹点点头:“是真的,只要吃饭的时候还在店里上工,小老板就让在店里吃。” 潘婶子和方婶子都倒吸一口气,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开始杨莹莹说的话她们都听见了,她在店里吃完回来,店主还送她半碗剩下的臊子。她们闻闻就知道,里面肯定有肉,那店里的伙食,该有多好啊! 方婶子碗也不洗了,直接扔进盆里,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一擦,就要过来握杨莹莹的手:“莹莹啊,你和我们家娟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感情要好着呢是不是,你看,你们店里招工,你跟店家说说,让她也去呗。你每天上工那么早,你们两个小姑娘,结个伴多好。” 潘婶子急了,冲上来一把推开方婶子:“你这人咋这样,可是我先问招工的!” 说完又急赤白脸地对杨莹莹说:“莹莹啊,你可别听她的,我们家艳红才能干,你是晓得的,她从小灶上的事儿就拿手,这样的你跟你们主家提了,才有希望不是。” 杨莹莹手足无措,她家里条件不好,自从她爹死了,也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在院子里一向是最底层的存在,什么时候这两位婶子这样求过她。 “不是,这个我做不来主,而且小老板要的是男的……”杨莹莹无力道。 方婶子反应快,她直接无视了杨莹莹前一句话,立刻道:“你国建哥不也闲着嘛,让他去也行。” 潘婶子接上,也想推荐自己家儿子。她们这种人家,一家两三个孩子是少的,四五个很正常,总有孩子找不到工作,要不国家怎么要送知识青年下乡呢? 原因之一就是城里头养不下了,城市户口每个月都是要发粮食的,但要是没工作,有份额也没钱买啊,养活不了自己,国家又不能看他们饿死。 而且无业青年游荡街头,给治安造成很大压力,还不如放他们下乡去做农活。 话说回来,杨莹莹家住的这片,都是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的,谁家里头没几个待业青年,也难怪都找上她了。 杨莹莹哪敢瞎应承,她是个什么身份,她看得很清楚,就是个帮工的,哪来这么大面子,让小老板听她的。 “不行啊婶子。”杨莹莹面色为难:“今天招工启事贴出去,就来了好些人,小老板说人够了,下午弄那个什么面试,大概就在那些人中间选了,那招工启事都揭了呢。” 听说她帮不上忙,两个婶子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潘婶子直接甩甩手走了,方婶子圆滑许多,继续好声好气跟杨莹莹说话:“莹莹啊,你们店里生意那么好,要是下次再招人,你可得给婶子说一声啊,婶子先谢谢你了。” 这个倒没问题,如果小老板要再招人,总还要贴告示,她就回来说一声就行了,杨莹莹就点头答应了。 方婶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洗碗去了,杨莹莹端着碗,刚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姐,你咋回来了?” 杨莹莹一扭头,见是自己的三妹杨蓉蓉,她手上提着个篮子,刚从外面回来。 不等杨莹莹说话,杨蓉蓉又连珠炮一样把杨莹莹要问的全都说了:“我去给妈送饭了,我中午煮的粥,趁热给妈送了碗去,杨茂吃完饭就跑没影了,姐等他回来你得说说他。” 杨莹莹着急道:“苗苗一个人在家?”说完急着往屋里跑。 “姐,你别担心,我让她待在床上不要下来,就这一会儿,没事的。”杨蓉蓉在后面喊。 杨莹莹已经进屋了,屋里光线很暗,七八平的小单间,住了她们一家人。 掀开中间做门帘的粗布,小妹妹杨苗苗果然乖乖躺在床上没动,一看见她,立刻仰着小脸冲她笑:“大姐姐,我吃饱饱,不动。” “看,我就说没事吧……” 杨莹莹不管后头大妹的嘀咕声,把碗小心放到家里破桌子靠墙的那边,生怕掉下来了。 “姐,你吃饭了吗?这碗里头是啥?这碗可真新,哪来的呀?”杨蓉蓉又不停气儿的说了一大串。 杨莹莹掀开盖在晚上的盘子,肉香气立刻发散出来,杨蓉蓉“哇”地叫了一声,对着那小半碗肉臊子不停咽口水。杨苗苗好玩似的跟着姐姐一起“哇”,不让她动她就躺着床上不起来,抽动着小鼻子,拼命嗅空气中的肉香。她出生的时候,杨爸爸已经没了,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这么大了,连肉味都没怎么尝过。 杨莹莹看见妹妹们的样子,一时心酸,但又立刻充满希望,以后会更好的,她这不就带回来好吃的了吗?以后她还会自己赚钱,给家里人买这些好东西吃。 杨莹莹去抽了根筷子,挑了一点点肉沫,递到杨蓉蓉嘴边,杨蓉蓉立刻张大嘴,把那点肉吃进嘴里,满脸满足地品味。 杨莹莹又挑了一点儿肉沫,这次给杨苗苗吃。这一路回来,肉臊子只剩下一点点余温,但是味道却不差,小姑娘一尝到味儿,美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姐,这个可真好吃,哪来的?”杨蓉蓉看着碗咽口水,却没说再吃的话,这是要留着等妈妈回来了一起吃的。 “我们小老板给的。”杨莹莹笑着说:“我们小老板人可好了,我今天中午其实应该回来吃的,他还是留我在店里吃了,还是白面条,就裹着这个臊子,香的不得了。” 杨蓉蓉听的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大声道:“姐,我以后也想去你们店里做工。” “那里可要好好努力了。”杨莹莹鼓励道:“我在跟店里的大厨学手艺,以后有机会我教你,你多练练。等你够十八岁了,可能就能去了。” 杨蓉蓉拼命点头,恨不得自己一夜长大,就能去姐姐做工的这个最好的店去当帮工。 晚上,杨妈妈和杨茂回来了,见到杨莹莹带回来的东西都很惊喜,杨妈妈就念叨了好几遍,让杨莹莹好好做,以后记得报答店家。 那半碗臊子,在杨家自然是不可能留着拌面条的,杨妈妈在瓦罐里添了点水,把臊子全倒进去,连碗底都用水冲过几遍,再倒进瓦罐里,煮了一碗肉汤出来。 肉臊子为了拌面提味,本来就偏咸,杨妈妈又加了点儿盐,煮出来的肉汤咸淡正好,家里五个人,一人能分小半碗,可比就那样吃划算多了。 杨莹莹说中午吃过了,坚持不肯喝,杨妈妈也不肯要,就分给了弟弟妹妹们。 看着家人捧着碗开心的样子,杨莹莹更是下定决心,一定在店里好好干,一定听小老板的话。 第二天一早,杨莹莹去店里上工,这会儿才四五点钟,她过去就要帮着包包子饺子,要是食材没处理好,还要帮忙处理食材。 走到门口,听见店里有说话声,杨莹莹脚步一停,这时候店里应该就黄阿姨一个人,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杨莹莹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从旁边捡了块石头,攥紧了蹑手蹑脚往门口走,想凑到门缝上看看里头什么情况。 结果刚走到门边,门刷的一下从里面打开了,向辰的脸出现在杨莹莹面前:“葛叔说外面有人,我想着应该就是你来了,怎么在外面不进来,哎你拿着个石头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记者采访杨莹莹:“听说有很多企业高薪挖您,是什么让您坚持留在阳光集团,是向总给了您什么好处吗?” 杨莹莹:“也没什么,其实就半碗肉臊子。” 记者:“???” 这是什么神仙臊子,金子做的吗?! 第167章 骨汤面 杨莹莹被黄阿姨拉进店里,还有些恍惚,黄阿姨笑着去拿她手上的石头:“你这闺女,胆子也是真大,要真有什么坏人,是你这么个小女娃能打得过的?” 杨莹莹脸一下红了,她没想这么多,当时脑子一热,就拎着石头上了。 屋里的几个人都看懂了她的心思,向辰真心觉得这个小姑娘人不错,以后可以好好培养。黄阿姨更是感动,毕竟杨莹莹是想来“救”她的。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向辰打了个岔,拉着杨莹莹给她介绍:“这位是葛叔,新来的,以后就是咱们店里的一员了。” 杨莹莹跟着喊了声“葛叔”,葛叔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又低头duangduangduang的剁着馅料。 “外面冷吧,来喝碗热汤。”经过刚才的事,向辰对杨莹莹亲近许多,对她也不像对普通员工那样生疏,舀了碗热汤递给杨莹莹。 杨莹莹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又在向辰的催促中喝了一口。还有些微烫的汤汁一入嘴,立刻驱走了浑身的寒气,热乎乎的顺着喉咙流下去,一路暖到胃里。 “好喝吧!”向辰自己也舀了一碗,慢慢吹着气,时不时喝两口。 “好喝!”杨莹莹拼命点头,不是她喝过的鸡汤,而是另一种汤,汤特别鲜,还带了一点儿她说出来的味道,反正就是好喝。 向辰笑:“是葛叔煮的骨头汤,里面加了海带,今天咱们可以多卖一种食物了。” 葛叔是他昨天招人的时候挑中的,手下功夫很厉害,这样的人,来他们一个普通小吃店当普通员工,向辰自然要问一问。 据葛叔所说,他以前在一个大饭店后厨当过学徒工,后来私营饭店不让开了,他就失业了,现在做些苦力活,勉强糊口。 他一说向辰就明白了,他们小吃店也没什么东西是葛叔可以图谋的,就他的手艺,黄阿姨那手他估计也看不上。向辰想,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懂厨艺的人在店里帮忙,总比不懂的好。 之后他就留下了葛叔,送走了其他几个竞争者。因为他招人的这个流程,葛叔可能误会了,以为他想招个灶上的人,就问向辰自己要做什么,是不是也要卖包子饺子。 要是招个大师傅,肯定不是招工启示上那个工资,但是葛叔愿意做这些事儿,向辰高兴还来不及,当即让葛叔随便做个。刚才只看他切了个萝卜,还没尝过他的手艺,要是手艺好,向辰不介意给他涨工资,就当请了个大师傅。 葛叔直接挑了后厨剩下的豆腐白菜,煮了个再简单不过的白菜汤,但是那个调味,所有的调料火候都恰到好处。汤水鲜甜,白菜软嫩,连豆腐都是嫩乎乎的,一口就滑下肚了。 向辰立刻被葛叔的手艺折服了,这样的人来他们小吃店做这些简单的食物简直屈才了。 向辰当机立断,就跟葛叔说让他以后帮忙做些食物卖,可以给他涨工资,因为他们店规模还很小,大厨和跑堂的区分不是很明显,平时黄阿姨也会帮忙端盘子碗什么的,这些都跟葛叔说了。 还有就是他招人本来就是想给黄阿姨分担工作,早上去菜市场买食材的事儿也得葛叔去。 葛叔一口应下了,他的意思是,就算向辰不说,他也是要自己去挑食材的,干脆一起买回来不费事。 今天是葛叔上工的第一天,向辰也起了个大早,过来帮忙。他到的时候葛叔已经来了,黄阿姨不认识他,不敢放他进门,向辰连忙给他拿了菜钱,又把小三轮推出来让葛叔骑着去菜市场。 现在他们喝的这汤就是葛叔煮的,大骨海带汤,大骨斩段进锅煮,后面加了处理好的海带,切成指头宽的长条,放在骨头汤里一起煮。 他们今天加的新品种就是大骨拉面,这会儿向辰正把挂在墙上的菜单取下来,往上面添写。 大骨拉面定价跟鸡汤馄饨一样,但是分量要稍微多一点点,因为肉卖的比面粉贵,但是因为他们加了海带,所以不会多太多。 喝了热乎乎的骨头汤,向辰和杨莹莹都开始帮忙。葛叔不怎么说话但做事很利索,那些重活,他都做了,基本不让黄阿姨和杨莹莹沾手,她们两个就专心包包子饺子,向辰也跟他们一起。 这一次他们准备了更多的食材,案板上还有葛叔揉好的面,都搓成胖圆条,等客人来了,直接切成一节一节的,一节就是一碗面的量,到时候葛叔现拉。 到了六七点钟,小吃店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了,这些都是熟客,来了之后熟门熟路的对站在蒸笼前的杨莹莹说自己要什么包子,然后再自己去倒碗热水,直接坐在店里香喷喷的啃起来。 也有犹豫要吃什么的,不是不知道吃什么,而是都想吃,每次来就要进行一场艰难地抉择。 对着菜牌子看了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了:“小老板,今天多了拉面呀。” 向辰笑着接道:“对,骨汤拉面,加了海带的,您要不要尝尝?” “那来一碗。”那位客人立刻心动了。 帝都不靠海,吃海带吃的不多,有的人觉得太腥了吃不惯,听见说有海带,就歇了心思,依旧点了原来的馄饨饺子等食物。 有人点单,葛师傅立刻停下给人下馄饨的手,去把刚切好的小面团拿了一个,几乎炫技地拉起了拉面,把一众吃饭的客人都看呆了。 最后拉好的拉面又细又长,甩进沸腾的锅里,一会儿就好了,漏勺一捞,放进盛了骨汤的碗里,一起进去的还有几根烫好的青菜,最后再用特制的长筷子从汤锅里捞一筷子海带,铺在面条上。 向辰端着面碗放到客人面前:“您吃辣吗?这个辣椒油是自家做的,可以自己加。” 客人盯着面碗愣了一下,蒙头蒙脑的点了点头,又被扑鼻的香气冲醒,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面条很细,但一点都不烂,反而爽滑劲道,因为够细,汤汁味道好像完全浸入了,满口都是大骨汤的鲜香,再加上若有似无的面香,一点儿都不油腻,反而让人胃口大开。 这位客人吃的头都不抬,一口一口的面条塞进嘴里,好像都不用嚼一样,看得旁边的客人都直咽口水。 有个看起来有点壮的男人拍拍那位客人的肩膀:“兄弟,这面好吃吗?海带腥不腥?” 能常来小吃店吃饭的,家里条件都差不了,像这个壮汉,几乎每天都来,而且听他这话,就是吃过海带的,只是吃不惯那个味道。 那位客人闻言,挑了根海带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又卷了两根塞进嘴里,才说:“不腥,一点儿都不腥,好吃的很。” 大骨汤煮过的海带不像凉拌的那样脆,有点软烂,但是它本身的韧劲又让它不至于化掉,反而又是另一种奇特的口感。 壮汉一听,二话不说也要了一碗拉面,其他的客人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纷纷也跟着要拉面,只有少少几个,坚定不移的选了自己喜欢的食物。 葛叔手速很快,但再快也赶不上客人来的速度,后来店里坐满了,客人就捧着碗站着吃。辣椒油也收到很多人的好评,有些吃馄饨的都忍不住加了一点儿,被辣的吸气还呵呵笑。 最后店里准备好的面都卖光了,剩下的客人只好遗憾地选了其他的,好在其他食物一样美味,大家脸上都是吃到美食的开心笑容。 终于过了早饭时间,有时间换着歇歇了,向辰几人轮流吃了些东西,之后又开始忙着准备中午的。 中午他们提前吃饭,免得撞上饭点又没时间。葛叔炒了菜又蒸了米饭,土豆烧肉、肉片焖萝卜、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还有个海带汤,非常丰盛了。 这些是向辰要求的,一早许恒洲就去服装店那边了,听说今天第一批服装要送过来,向辰估计他们也忙得很,没时间吃东西。 这些菜都是大份的,用盆装,葛叔一炒好,向辰就用自带的大饭盒装了五个便当,加上他自己一人一个。还好他家里饭盒多,就是不太好拿,干脆蹬着小三轮过去。 服装店那边是不管饭的,李明自己是老板,有时候就让下头的两个员工给他跑腿,到国营饭店买吃的。剩下那对兄妹,董家兄妹两个,都是家里送饭的,他们现在也算家里顶梁柱,每天中午家里就安排一个孩子过来给他们送饭。 向辰到的时候,服装店刚送走几个客人,店里剩下没有几个,到了吃饭的点儿,他们总算轻松一些了。 “小老板,你来了。”帮工的董萍去后面储物室拿衣服,正好撞到向辰,就跟他打招呼:“大老板也在,我去叫他?” 董萍这姑娘很机灵,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店里做主的是许恒洲,平时就管许恒洲叫大老板,李明叫老板,向辰叫小老板。 杨莹莹就是有次他们几个去小吃店吃饭,听见她这样叫向辰,跟着叫的,现在大家都这样叫了,就连葛叔,早上要叫他,也是叫他小老板。客人们听见了,也跟着叫小老板。 向辰停下小三轮,看她两手不闲,连忙道:“不用,你忙,我给你们送些吃的。” 董萍萍眼神在他拿着的饭盒上扫了一下,圆筒的大保温桶,明显是一人一桶,她立刻知道有自己的份,高兴地应了一声,抱着衣服往前面跑。 第168章 开分店 葛叔的手艺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这会儿店里还有顾客,不能离人,董波主动请缨,他先在外面招待客人,其他人先去吃饭。 向辰就把他那个饭盒留在一旁,剩下的人一起去储物间,支了个小方桌一起吃饭。 李明和董萍一人拿一个,都是最大号的保温桶,能装很多东西,里面最下面是压的很实的米饭,上面依次铺着各种菜,有个专门装汤小桶,还带着小盖子,汤一点儿都不会漏。 向辰和许恒洲的这份是不一样的,不是菜色不一样,而是装法不一样,向辰知道许恒洲的习惯,他不喜欢把菜和饭拌在一起吃,所以向辰把他们两个的菜装一个桶,饭装一个桶,两人分着吃。 李明很习惯这两人的亲昵,董萍却见的不多,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了他们好几眼。 但是很快她就没心思关注别的了,向辰带来的菜太好吃了,土豆烧肉的肉汁拌米饭,香的能让人把舌头吞掉,不要菜就能吃下去半盆子。 菜也很好吃,每一道菜都是他们没尝过的美味,听向辰说是店里新招的大师傅做的菜之后,李明便说:“以后再不去国营饭店了,这师傅手艺太好了,以后去咱店里吃。不过要是能送过来就好了,我这太忙了走不开啊。” 许恒洲横他一眼,把李明瞪得缩了缩脖子:“好嘛,知道你心疼弟弟,我又没说让他给送……” 向辰这才反应过来李明打的这个心思,但是他另一方面却灵醒得很,立刻想到他们以后大概还能卖便当,但是现在店里的生意太好了,再开发新产品也卖过不来。 但是可以记着,等以后时机到了,就可以做便当生意。外卖也可以做起来,虽然现在没有合适的外卖平台,很多操作也没有后世方便,但他们可以提供客户长期订餐啊,只要订了,他们按时送,先设定好菜单就行了。 向辰边吃边想事,想的太入神了,米饭吃到脸上都没发现。许恒洲好笑地把他戳到脸上的筷子拨开:“好好吃饭,想什么呢?” 向辰还气他不肯伸出援手,皱了皱鼻子故意道:“不告诉你,反正你也不会帮我。” 许恒洲挑眉,这是跟他扬爪子?看来家养的猫放出去跑几天,性子都野了。 不过向辰这副样子还挺有意思,许恒洲笑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向辰现在可自信了许多。 之后小吃店的事渐渐走上正轨,葛叔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很多时候能帮向辰处理小吃店的一些事。杨莹莹也渐渐锻炼出来了,基本外面跑堂的事儿她都能招呼。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准备再多的食物也会卖光,黄阿姨已经尽量早起了,可是也没办法,再早连早市都没开,她都没地方买食材。 所以一般到了中午,有时候甚至中午的饭点都过不了,店里的东西都会卖的一干二净。店里三个人也忙的头昏脑涨,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个用。 当然,收益也是一天比一天高,第一天才只有一百多,到第二天,因为多卖了很多,变成三四百,后来又变成四五百,最后稳定在六百左右。 到了这个地步,除非再请人,继续卖晚餐,或者开发价格更贵的品种,不然基本就这个价格了。 向辰也想过要不要再请人,店里三个人每天都很辛苦,向辰不是那种扒皮吸血的老板,宁愿多出一个人工资,让她们轻松一些也好。 但是许恒洲不让,他还记得,个体经济刚出来的时候,还是经过一些波折的,对于招工的人数没有明确说明,甚至还因为请太多帮工抓进去几个。 以目前的政策来看,两个是比较安全的数字,现在小吃店挂的黄阿姨名字,服装店挂的李明名字,每个店都是两名帮工。 要是再请人,就得等一段时间,中央经过讨论之后,会有一个“七上八下”的说法,也就是说七个以下帮工是允许的,不是资本主义做派,超过七个,就可以请去喝茶了。 所以小吃店要想扩大规模,可以等到那个时候,但是服装店扩大规模势在必行了。 现在首都已经多了很多家个体户,不知道上一世怎样,但是这一世,可能是许恒洲他们带了个头,帝都的个体户数量增长很快 有做祖传手艺的,开出来就是老字号,招牌一挂上,客似云来。但更多的是学着许恒洲开小吃店和服装店,小吃店还好,反正这么大的帝都市场向辰他们也吃不下,黄阿姨和葛叔的手艺放在那里,别人开再多店也影响不到他们。 但是服装店就不一样了,他们联系了代加工厂,工厂出来的成衣可比手工做的快,那么大一批衣服,要是光放在一家店卖,不知道要卖多久。 而且马上换季了,该卖轻薄的春装,这批衣服如果卖不完,就得压仓库里。虽说明年还能拿出来再卖,但许恒洲想要的是活钱,这些衣服压着卖不出去,就算值钱,在许恒洲看来也是亏着的。 而且现在首都除了他们,还开了三家服装店。除了一家类似于老裁缝铺那种,继续做定做的衣服,剩下两家都是跟阳光服饰店一样卖成衣,更过分的是,他们仿的还是阳光服饰店里衣服的款式。 这时候就别说什么专利权了,没法说,对这个保护力度很弱。好在许恒洲做事周全,早早去申请了品牌,之后又在衣服上缝了商标,跟后世一样,都在后衣领等不起眼的地方,小小一块,不注意看不见。 如果那两家不闹事还好,反正首都市场这么大,就算再多几倍的店也吃不下。不到他面前恶心他,他吃肉,别人捡点油渣他就当没看见了。但是如果有什么坏心思,他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工厂送来的成衣他已经看过了,质量很不错,不愧是有名的大厂子,工人们技术很好。商标他抽查过,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数量太多了,光放在店里卖,估计要卖到几个月之后去,他还打算早点上春装呢。 许恒洲想了想,服装店现在确实挣钱,他不嫌钱咬手,多多益善,干脆开分店算了。 分店自然不能挂在李明名下了,总不能一个员工都不招吧,人家一查起来,李明就完蛋了。 当然,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店挂在不信任的人身上,光店面就不少钱,让人坑一把够呛。 找来找去没有合适的人,许恒洲都有点想挂何远峰的名字了,反正坑一次也是坑,坑两次也是坑,多坑几次他就习惯了。 要是何远峰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宁愿被顾云之打死,也要先收拾了许恒洲这个坏家伙。 不过何远峰的职业不适合,许恒洲也就想想,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好主意。 目前的个体经济,更多的是为了使“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有工作可做,所以他最好能找本地户口,没工作的。 董家兄妹做的倒是不错,尤其是董萍,很机灵,处事灵活,许恒洲都已经准备好她的奖金了。 但是董萍做个店长可以,做店主,许恒洲还没那么信任她。 为了这个人选,许恒洲愁了好久,他店看好了,就等一个可靠的店主。 最后还是向辰给他出了个主意:“可以让魏爷爷帮忙,他现在就没工作啊,反正又不用他去看店,就挂个名字就行了。” 确实,魏医生回来之后,药铺也懒得开了,自己攒了好药,就给覃老师给农场的老伙计们做药丸子,写药膳方子。覃老师去上课,他就偶尔给求上门的看个病,也不收钱,药让他们自己去别的药铺抓,小日子过得挺悠闲的。 许恒洲一听,也觉得可行,但是魏医生可不是好说话的。 这件事向辰拍着胸脯子接下了,他没有去找魏医生,迂回去找了覃老师,求她帮忙做说客。 覃老师问清楚情况,知道没有违反国家政策之后,就果断答应了。晚上向辰特意带了葛叔做的卤肉去拜访,有覃老师在,一切水到渠成。 阳光服饰店分店红红火火的开起来了,为了不跟总店形成竞争,两家店南辕北辙,在不同的两个城区。 许恒洲征求过董萍的意见之后,把她调到那边当店长,当然工资也涨了。然后让她招两个人帮忙,李明这边也新招了个小姑娘。 两家服装店跟吸金机器一样,走货量上去之后,每天的收益说出去都让人心惊。 小吃店好歹是小本买卖,最贵的肉饺子也不超过一块钱,但是一件衣服可就十几块,贵的甚至能卖上二十。两家店,一天卖个百八十件轻轻松松,收益说出去能惊掉人的下巴。 这样的好生意,要是不招人眼红才叫奇怪,很快,阳光服饰店遇见了开店以来第一起纠纷。 一个据说买了他们衣服的客人,闹到门口,说他们的衣服是劣质产品,穿了没两天就坏了不说,她身上还起了红疹子,哭着闹着要让他们赔钱。 这个来闹事的女人手上拿的衣服,款式确实是跟店里挂着的一件一样,咯吱窝那里直接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层次不齐的线头。 女人扒着自己的小胳膊给众人看,确实有细小的红疹遍布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看着怪吓人的。 没一会儿这个女人就聚集起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店里买衣服的也停下了,要是这店里的衣服真有问题,她们肯定是不敢买了的。 第169章 闹事的 许恒洲正好这天也在店里,他百无聊奈地扫了一眼外面哭闹的女人,心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所有的衣服他都要求过质量,抽检的时候也确定过了,绝对缝的结结实实,就算使劲去撕,也不会直接把衣服扯出那么大的口子。 更别说还穿出红疹子了,他选的衣服料子可不是垃圾货,就这女人手臂上的严重程度,如果真是布料刺激的过敏,哪会只手臂上这一点。 所以许恒洲基本可以肯定,这女人就是故意来找事的,而且还是拿了别人家的衣服来他们家闹事。 店里几个人都义愤填膺,这些衣服他们天天接触,要真是对皮肤有害,他们的手不早就烂了?还等得到这女人找上来。 而且他们店工资高待遇好,老板人和气不说,小老板还经常带好吃的来犒劳他们,店里的两个员工,都很想在这里长长久久做下去,所以自然容不得别人来搞破坏。 “老板,你等着,我去把她撵走!”董波挽起袖子,一脸凶神恶煞地往外走,准备动用武力。 李明连忙拦住他,他虽然也气,但还没失去理智,而且许恒洲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告诉他这种事肯定不会少,只是一直没遇见,他都快忘了许恒洲说的话。 这会儿有人打上门,李明就想起来了,扭头去看许恒洲,等他的指示。 许恒洲不打算自己上,以后这店都要交给李明来管,他不能什么事都事必躬亲。 许恒洲让董波和那个新招的小姑娘先去维持一下秩序,不要让围观的人在门口闹起来,然后把李明拉到一边,问他打算怎么办。 李明还算机灵,他跟许恒洲说,他打算拿自家那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出去对比,自家衣服的质量他很清楚,一对比就能看出不一样了。 “那她要是说我们家衣服质量层次不齐呢?”许恒洲问。 李明挠头想了一下:“那我把仓库的衣服让他们检查?”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这个方法费时繁琐不说,还不一定能达到好结果,闹事的人还能说不是同一批衣服。 “还记得我让人缝的商标吗?”许恒洲问。 当初找人手工制衣的时候,是李明去联系的,许恒洲特意对商标做了要求。李明搞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一小块布看着不多,但百千见衣服加起来,用的布都能多缝一件衣服了,而且许恒洲还要求一定要缝结实,线来回缝了两层,这也是要钱的。 当时许恒洲没办法给他解释商标的意义,毕竟李明没这个概念,但是现在,他觉得可以给李明上一课了。 “你这样……”许恒洲细细做了一番安排,告诉李明遇见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李明越听眼睛越亮:“这个商标真好用,还是你想得远。” “这还不够。”许恒洲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冷的笑容:“这人不是主谋,肯定有人在后面指使,这回得给他个教训。” 李明热血沸腾:“你说,怎么做?!” “你先按我说的做,一会儿记得配合就行了。”李明听他这么说,立刻转身,眼中含着几分兴奋的往门外走。 就他们商量的这一会儿,外面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们阳光服饰店现在在首都名声还挺大的,尤其是周边这一圈,很多都是他们的客户。 一听说这家衣服质量有问题,闲着没事的纷纷挤过来看热闹,也有听风就是雨的,立刻拿了自家的衣服过来闹着要退,外头更是吵得天都要掀起来了。 董波是个急性子,压不住脾气,否则当初也不会跟原先单位的人怼起来,最后丢了工作。 但是相应的他性子直,人很仗义,执拗认死理,觉得自家店好,衣服好,没问题,就死守在门口,绝不让人冲进去打扰到老板商量事情。 新招来的小姑娘姓黄,名字挺好听,叫黄鹂,她这会儿正忙着劝说人们冷静一些,不要闹。众人群情激奋,李明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黄鹂被人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 李明在后面扶了她一把,示意她站到后头去,然后对着众人朗声道:“我是这个店的老板,大家安静,听我说一句。” 那个来闹事的明明说要找老板讨说法,这会儿李明出来了,她却当没听见一样,依旧拉着围观群众唱念做打俱全地说着自己的委屈。 李明心里底气十足,一点都不惧她,冷笑一声,大声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解决问题,那怎么先耗着,这可不能怪我们店不管事儿。董波,去给我搬把凳子来,我坐着等。” 董波大声应了一声,转身去给他搬凳子,黄鹂要有眼色很多,悄悄拉住董波,在董波茫然的眼神中,让他看往外看。 果然李明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们还是想解决问题的,只有那个闹事的女人还在逼叨逼叨。别人一停下来,她的声音立刻被凸显出来。 这女人也发现不对劲了,讪讪停下诉苦的话,拿着衣服走到李明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老板是吧,你看你们这店里的衣服,质量这么差,不是坑我们老百姓吗?要是光衣服差就算了,我也认了,你看看我这胳膊,你仔细瞅瞅,给我弄成这样了,让我可咋办呀?” 李明一点不动气,笑眯眯地安抚道:“大姐,你先别急,咱们把话说清楚,你确定你这衣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吗?” “你这话啥意思嘛!”女人能被人招来做这种事,演技也不差,当即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瞪着李明:“我还能说谎不成,你是不是不想认,觉得我讹你们?你说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咋能这么坏呢?哎,同志们你们都来看看,他这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挂在店里头,还说我讹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她的话,这时候的人还是比较淳朴的,没经历太多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加上人们天然同情弱势群体,便不自觉地站在了闹事的女人一边。 李明静静地等她把话说完,才提高音量道:“大家听我说一句,刚才,这位大姐确定她的衣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大家都听见了是吧。” 众人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几个好事的还高声喊了一句:“听见了,老板要赔钱吗?” 李明笑了一下,不慌不忙道:“要是真在我们店里买的,我们当然会赔钱。” “就是在你们店里……”闹事的女人还想说话,说到一半被李明打断。 “大姐,您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您手臂上的疹子是你手上这件衣服造成的吗?” 女人觉得他这话有些问题,又想不出来哪有问题,只能不满道:“你问这问那干嘛,是不是不想赔偿?” 李明道:“问清楚了才好解决,您只说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围观的人也开始催促,闹事的女人一咬牙,觉得应该没问题,说了个“是”。 李明立刻大声道:“大家都听见了,她说她手臂上的疹子是她手上的衣服造成的。” 非要等到围观的群众都表示听见了,李明才扭头,想让黄鹂把自家那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取下来,结果一回头,黄鹂不知道去哪了,他只好喊董波去拿。 董波很快把衣服拿来,递到李明面前,李明不接,反而喊了围观的一个群众:“这位婶子,您过来帮我看看。” 被点名的婶子住在离他们店很近的地方,是这一片有名的小喇叭,传播消息的能力一等一,这样的人往往爱凑热闹,也喜欢打听八卦,叫她她一定会来。 果然,这个婶子满脸笑的凑过来,在李明是指示下接过董波手上的衣服,翻到衣领的位置:“您看,这里,有我们阳光服饰的商标,我们店里所有的衣服,都有这个商标,如果不信,大家可以看看。” 围观的人中有拿了自家买的衣服的,也有穿在身上的,听他这么说,拿着的立刻开始翻看,穿身上的也让相熟的人检查,果然都有一个缝的很牢固的小布条,上面画了一个小太阳,还写了阳光服饰四个字。 “真的有。” “我的也有。” “哟,平时都没注意,还有这么个小东西。”众人七嘴八舌,都为这一发现感到惊喜,没想到这服装店还挺有意思的,衣服上还做个标签。 有眼尖的人却已经发现,闹事的那个女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仓皇不安地四处瞎看,眼神躲闪,很有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婶子,您再看看这位大姐手上的衣服,看有没有我们阳光服饰店的标志。”李明怎么可能放过她,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那眼神却凉飕飕地盯着闹事的女人。 “我、我这就不用看了吧……”女人结结巴巴地想往后躲,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把把衣服夺过来。 “没事,我给你看看,要是有,大家伙儿保准给你做主。”婶子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看好戏的神色没有丝毫掩饰。 她仔细一翻检,领口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李明又指点了几个地方,说他们的标签也可能会缝在这些地方,通通都没有。 众人看闹事的女人眼神已经不对了,到这个地步,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女人腿一软,差点瘫倒,心里想着,那人不是信誓旦旦说绝对一模一样吗?咋就突然出来一个啥商标啊! “我、是我弄错了。”女人尴尬地笑了笑,连婶子手里的衣服都不管了,转身就想走。 “等等……”李明阻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公安来了!” 第170章 剁爪子 随着一声呼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让开一条通道,从中走出几个穿制服的公安。 “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危害公共安全,扰乱社会治安,对人民群众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造成极大损害。”领头的公安年纪比较大,威严甚重,此时板着脸说这些话,当即吓得人齐齐往后一缩。 “这、这咋说的,哪、哪有这么严重……”闹事的女人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她不就是来讹点儿钱花嘛,咋就这么严重呢,听着怪吓人的。 领头的公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闹事的女人身上,看这女人的样子,也确实不像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 公安扭头看向身后的小姑娘:“你怎么说?报假案是要抓你的。” 这小姑娘来报案的时候,说的一套一套的,他刚才说给众人的话可不是他拿出来吓人的,就是这小姑娘自己说的。要不是上头打过招呼让他们多看顾这家店,他也不会亲自带人过来,哪有这么邪乎,还危害公共安全了。 他身后的小姑娘,赫然就是黄鹂,刚才李明没找到她,还在想她去哪儿了,其实她是被许恒洲叫去,让她去报案去了。那些话,当然也是许恒洲教她说的,否则黄鹂哪说得出来那些。 但是这会儿公安问其她,后面她却应付不了了,眼神慌乱地转了一圈,看到从店里走出来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位同志,还是我来说吧。”许恒洲看了半天戏,琢磨着快到中午了,向辰还等着他回去吃饭,还是早点把这边的破事解决了。 “你是?”公安看着许恒洲问。 “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同学和朋友。”许恒洲指了指李明,示意他就是老板,“今天来看望他,他忙不过来,我就在这给他帮把手,没想到遇见这位大姐……” 他又指了指来闹事的女人:“来店里讨公道,说自己因为买了店里的衣服,出了一身疹子。” 公安皱眉扫视一圈,问许恒洲话里提到的几人:“是他说的这样的吗?” 许恒洲的话没什么好辩驳的,包括闹事的女人,纷纷点头。 闹事的女人挽起的衣袖还没放下去,公安一眼便扫见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红疹,看着确实吓人,但这也跟报案是说的扯不上关系啊。 许恒洲一眼便看出这个公安在想什么,不等他发问,先解释道:“您大概不清楚情况,这位大姐说,她是穿了手上这件衣服才变成这样的。您看看她手臂上的症状,这可真是太严重了,我看这要是不治,还得朝别处蔓延,还好是在手上,要是在脖子上,染到脸上去了可怎么办?” 几个公安包括围观群众,顺着他的话一想,顿时打了个寒噤。那位大姐胳膊上的红疹看着就很可怕,在胳膊上还能遮一遮,要是在脸上,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许恒洲趁热打铁:“您再看她手上的衣服,这衣服她自己说了,是买的,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那就是在别处买的。大家看看,这衣服最起码有九成新吧,说明刚买没多久,这位大姐穿的时间也不长,可是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众人全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围观的人更是伸着脖子去看闹事的女人手上拿着的衣服,那女人感觉到不对劲,缩着身子想把衣服往自己怀里藏。可那哪是藏得住的,又不能在公安面前做的太明显,最后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九成新,除了那条撕开的大口子,说是新衣服都没什么好反驳的。 这也要怪那个幕后主使,他觉得拿新衣服出来更能说明阳光服饰店的衣服品质差,刚做好就让人故意撕成这样,然后安排这个女人来闹事,现在反而成了许恒洲的话的佐证。 “不是、不,我这衣服,我……”闹事的女人被许恒洲一顿连击打得晕头转向,理智告诉她不能把话认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李明才不会给她翻盘的机会,现在他已经看明白许恒洲要做什么了,连忙大声道:“刚才她说了,就是穿了手上的衣服才成这样的,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对吧!” “对!我们都听见了。”围观观众齐齐应道。 许恒洲笑笑,转头对公安说:“您看,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从这位大姐的情况来看,目前市面上有一批衣物,不知是从何处流出,所用布料或许具有严重污染性,会对人的身体造成极大损害。” 他目光冷凝地看了一眼闹事的女人手上抱着的衣服,继续道:“我相信,这位大姐不是个例,这批流通在市场上的有问题的衣服,不知道会给多少人造成这样的损害。衣料本就贴身,若是……” 他后面的未尽之语众人都想到了,就如他开始举的例子,染到脸上烂脸,挨着肚子烂肚皮,要是买的是贴身衣服,只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用许恒洲再问后面的话,已经有被吓破胆地围观群众对着闹事的女人大喊:“你这衣服哪买的,你快说啊!” 没经历过后世地沟油毒奶粉的群众们,对这种事的忍耐度低的可怕,他们完全想象不到还有这样的事,穿在身上的衣服可能是用有毒的布料做的,那多可怕啊! 公安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知道许恒洲故意把话往重了说,但是他没说一句假话,若真是这样,卖衣服的店确实不能不查。 “你说,你这衣服是不是南区那家光明服饰店买的?!”一个年轻女人冲出来,对着闹事的女人大喊,状若疯狂。 她看中阳光服饰店的一件衣服很久了,可惜嫌贵,来看了几次,也试了几次,就是没狠下心买。后来南区开了一家光明服饰店,她听朋友说有跟阳光服饰店一模一样的衣服,而且还便宜一块钱,咬咬牙就去在那家买了一件一样的。 第二天她就穿着去上班了,再看到同事穿阳光服饰店的衣服也不嫉妒了,反而洋洋得意。她买的一模一样的,还便宜一块钱呢,真是傻子。 现在她是得意不起来了,难怪她穿了新衣服觉得身上有点痒,她是不是也要起疹子了?要是脸上染了疹子,她还怎么见人啊!早知如此,何必省那一块钱呢。 “同志,麻烦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些情况需要了解。”带头的公安给其他两个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去拉走一脸崩溃地年轻女人,把闹事的那个女人围住。 闹事的女人已经完全傻眼了,她也不懂,她就是按照别人说的,拿了钱来闹一场,赔偿也能全部自己拿着。多简单的一件事啊,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 而且她手臂上的疹子,也不是跟她说的一样,是衣服弄出来的,是她自己本身对肥皂过敏,为了拿钱,特意用肥皂水泡过那条胳膊,才出了这么多红疹。 女人被两个公安围着,要带到公安局去,心里急得不行,也顾不得给她钱的那人交代她的话了,就想把事实说出来。 偏这时候,许恒洲突然叫住领头的那个公安:“同志,我有个事儿想问您一下。” “什么事?”公安问。 许恒洲一脸苦恼:“您看,我兄弟响应国家政策,开了这家店,努力解决社会上的闲散劳动力就业问题,不说为国家做贡献吧,最起码不拖国家后腿。可是就有人想来我们这找事,还管我们要钱,我想问问您,那个敲诈勒索罪,国家怎么判?除了赔钱,是不是还要坐牢?坐几年?” 公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道:“是要坐牢,多久视金额大小而定,你还有事吗?” 许恒洲眼角余光看着闹事的女人一脸煞白,哆嗦得不成样子,笑眯眯道:“没事了,今天麻烦你们了,改天让我兄弟给你们送个锦旗去。” 李明连忙接话:“是,今天多亏你们了,明天就送锦旗,谢谢人民的好公安!” 领头的公安不置可否,另两个公安脸上倒是有几分喜色,真要有锦旗,那可长脸。而且等他们解决了这个案子,又是一份功劳。 公安们走了,围观的人群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刚才的见闻,李明做生意很有几分头脑,趁机大声道:“各位同志,大家刚才都看见了,我们阳光服饰店的衣服,不光款式新颖,质量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大家伙儿穿了那么久,有听说穿坏了的吗?没有!会伤害皮肤吗?绝对不会!” 围观群众刚刚经历了一场劣质服装毁肤案,此时听李明这么说,纷纷鼓掌叫好。 李明更是激动地满脸通红,继续做广告:“所以以后,请大家认准我们阳光服饰店的商标,我们的商标已经经过注册,只有我们一家能使用,仿冒者必定追究。目前我们阳光服饰店有两家,分别是……” 许恒洲看着被众人团团围住,正说得慷慨激昂的李明,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进了店里。 黄鹂快步跟上,一张脸也泛着红晕:“大老板,您可真是太厉害了,这次背后使坏的人肯定得吃个大亏。” 黄鹂是个可用之才,遇事不慌沉稳冷静,跟董萍的灵活机变又是一种不同的风格,这两个姑娘都很能干,多培养培养以后有大用,所以许恒洲不吝跟她多说两句。 “打蛇打七寸,黄鹂,以后如果你想继续跟着李明干,迟早要独当一面,再遇见这样的情况,光解决面前的问题是不够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 他眼里泛着冷光,看得黄鹂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就直接剁掉他的爪子,让他再也没办法给你捣乱。” 第171章 关门啦 向辰得知有人到服装店闹事的时候,事情不但已经解决,连后续都已经有结果了。 也是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系里最近有个课题,好些老教授都被叫去做课题了,向辰一直跟他们开小班上课,这时候就得给教授们打下手,有什么资料要整理,都要他来。 一趟趟往图书馆跑,笔记本都用了好几本,除了某些必须上的专业课,甚至还有大一的基础课需要他去帮忙上两节。 向辰忙得头昏脑涨,甚至连小吃店的事都顾不上,好在有黄阿姨和葛叔在,厨房里的事儿葛叔都能拿主意,小吃店目前的情况保持平稳发展就够了,向辰这才不用两头跑。 在学校待了近半个月,平时吃饭都是黄阿姨去给他送,或者许恒洲去找他一起在他学校吃。知道他忙,许恒洲自然不会拿这些事来烦他,直到向辰手边的事全部结束,才听说了服饰店那边发生的事。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向辰瞪圆了眼睛,看着坐他对面的许恒洲。 他回家之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睡了个昏天黑地,这会儿醒了,大厨到家里给他做好吃的,葛叔和黄阿姨一起上,一桌子菜,都是他喜欢的。向辰美滋滋地准备大开吃戒,结果就听了这么个消息。 “你先吃饭。”许恒洲又给他夹了块排骨,见向辰慢慢啃着,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向辰。 向辰把肉咽下去,又喝两口熬得浓白的鱼头豆腐汤,这是黄阿姨听说吃鱼补脑,特意给他熬的。 “所以现在已经解决了?”向辰问:“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得到惩罚了吗?” “还能是谁?!”许恒洲嗤笑,直接开了嘲讽:“就那个什么光明服饰店,从开店起,就一直在模仿,你看店名就知道了,我们叫阳光,他就叫光明,真是笑死人了,还光明,他怎么不去卖眼镜呢。” 虽然他一直嫌弃阳光这个名字很俗,但是那也是向辰取的,自己心里吐槽一下还可以,被一个冒牌货模仿,许恒洲心里可一直憋着气。这回撞到他手上,许恒洲要是手软才叫奇怪,非得让人磕掉两颗牙才算罢休。 难得见许恒洲这么旗帜鲜明的表达对谁的厌恶,向辰眨眨眼,心想,他看来还挺看重自家店名的,他就是说嘛,阳光这名字朗朗上口,哪儿俗了,真是口是心非。 不过向辰还是给许恒洲留了面子,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否则许恒洲不会把他怎么样,大概会给可怜的光明服饰店再记一笔。 “所以现在这家一直在模仿的店怎么样了?”向辰问。 “关门大吉。”许恒洲一摊手,脸上的笑带着几分讥讽和得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个来闹事的女人怕背上敲诈勒索的罪名,把所有事都推到那个店老板头上。” “公安们信了?”向辰有些奇怪,许恒洲当时的话并不是没有漏洞的,他确实是夸大其词了,扯虎皮挂大旗,不光吓住了围观群众,也吓住了闹事的女人,但公安不该被他忽悠啊。 “我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真的有人穿了个体店买的衣服,然后出疹子了。”许恒洲慢条斯理地给向辰解释:“现在国家刚刚开始的新政策,上头盯着呢,防着出乱子,宁可一刀切,也不会置之不管。” “那个女人为了洗脱自己,能推的都往幕后指使的那人身上推,努力弱化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最后公安们肯定要检查,是不是真有这样一批衣服流通在市面上。” “那个老板可真蠢。”向辰不屑道:“找人干坏事都不知道隐瞒身份,翻车了吧。” 许恒洲给他夹了两筷子菜,笑着说:“快吃,还听不听后面的了?你吃你的,听我说就行了。” 那个老板不是没绕弯子,可是那个女人也不是傻子,做这种事总得多长个心眼。她心里留意着,后来进了公安局,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当立功,后来公安顺藤摸瓜就抓到人了。 “公安查到光明服饰店之后,先找工商那边勒令他们停业整顿,店里的衣服送去抽检,这还不算,还要他们提供客户名单,追查卖出去的衣服是不是有问题。” 向辰呛了一下:“他们会同意吗?” 许恒洲道:“不同意能行?除非能证明他们卖出去的衣服没问题。” 这就回到原路了,必须去找到客户们,才能拿到卖出去的衣服,从而证明他们卖出去的衣服没问题。 在吃牢饭和破财之间,光明服饰店的老板只能艰难地选择提供他的客户名单。当然,这时候是没有这种东西,他只能凭借记忆,回忆有哪些人买过他的衣服。 然而就算证明了这些衣服没问题也没用,阳光服饰店门口发生的事早就传遍了,阳光服饰店的生意迎来一个小高潮,相应的,另两家成衣店生意就差多了。 话说回来,甚至不用光明服饰店的老板去回忆客户,有很多人都是自己找上门来要退货的。有真的是质量问题,如缝的线裂开了,或者穿着不舒服,身上痒可能是过敏,后者多是心里作用。 但光明服饰店的衣服确实质量不如许恒洲他们的,毕竟许恒洲他们当初准备了很久,这个老板为了早日开店,找人做衣服都是赶工。 他联系不到大的工厂,衣服分包出去找人做,质量层次不齐,还有的人贪小便宜,把做衣服的布和线昧下一小部分。比如缝个衣兜裤兜,他们缝的小小的,这样用的布料就少,该用双线来回缝的地方,单线走一圈就行了。这样一来,多攒一攒,下手狠的人甚至能从中攒下一件小衣服出来。交出去的货外表看着没什么区别,但质量上肯定是跟不上的。 平时在光明服饰店买的,有些是贪小便宜,省下比许恒洲他们店便宜的那一块两块钱,有的就是住的近,就近买了。 回家之后发现这些小毛病,这会儿的人比较朴实,讲究的不多,衣服开线了,自己拿线缝一缝,很少有找到店里去的。也是这些年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们压得她们不太敢说话,觉得衣服大体没问题,就不至于为这些小瑕疵找上去。 这些问题一直存在着,直到最后被引爆,众人才知道她们被坑了。还有好事者特意拿了阳光服饰店和光明服饰店的衣服作对比,她们这才明白那少的一块钱少在哪儿了,也算间接为阳光打了个广告。 到了最后,吵闹着要退货的人太多,甚至越来越多,不管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出问题,都闹着要退。 光明服饰店的老板焦头烂额,公安要他提供这些衣服取送检,退货就得赔钱,他哪来那么多钱? 这会儿做生意可不是个体面活儿,听听国家怎么定义的,解决社会闲散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基本约等于无业游民。 他也是掏空了家底盘下这家店,还借了钱的,自己手上的钱不多,卖出去的货款,除了暴富之后拿出去潇洒了,还有就是买了材料继续请人做衣服。 这些都不是现钱,让他赔他怎么赔得起?最后老板只能关门大吉,把店卖出去能赔的赔个干净。 向辰听得饭都忘记吃了,许恒洲敲他一下,他才往嘴里猛扒了两口饭。 咽下去之后,向辰发出感慨:“真惨,一夜回到解放前。” “同情他?”许恒洲挑眉反问。 向辰猛摇头:“怎么会?是他找人来坑我们?这是自作自受。” 许恒洲满意地笑了笑,他就是怕向辰太心软,没踏进商场还好,进来了要是无底线心软,那就太糟糕了。 不过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就算向辰把自己的家底儿赔干净了,不还有他嘛。 向辰说完又吃起来,许恒洲帮他夹菜:“你手边的事忙完了,是不是该管管小吃店那边了?我听说隔壁也开了一家店,卖的也是包子饺子面条之类的。” 向辰叹了口气:“你说现在机会这么好,这些人就不能走自己的路吗?非要模仿。” 他听黄阿姨说过这个,他们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毕竟做餐饮,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味道,味道好,一切都好说,味道不好,什么都白搭。 隔壁那家店可能也是看阳光小吃店生意红火,而且码头也好,干脆把他们隔壁的房子买了下来,学他们沿街口的方向改成店面,甚至卖的也是一样的吃食。 这个向辰没什么好说的,后世学校门口,一溜早餐店,卖的都差不多,大概再有一样或几样拿手的吃食,生意就差不了。 他们隔壁这家,更多的是蹭他们家的人气。现在他们小吃店名声打出来了,早上排着长队,上午也有人慕名而来,但是他们店接待能力有限,那多余的客流量,就被隔壁吸收了。 隔壁的食物,要说味道,肯定是没办法跟葛叔黄阿姨比的,但比寻常人家还是要好一些,不然也没底气出来开店。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许恒洲摆出看好戏的架势。 向辰早就想好对策了,一些不虚他:“增加种类呗,我想过了,目前我们要是想增加种类的话,得做不那么麻烦的,像拉面这种得现拉的就不行,葛叔动作再快,也太费时间了。” “想好加什么了?”许恒洲饶有兴致地问。 “得加主食,否则达不到效果,客人吃不饱还是得到隔壁去。”向辰舔舔唇,露出一个有些馋的表情。 第172章 热干面 许恒洲斜眤他一眼:“是你自己馋了吧?想吃什么?” 向辰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想吃的东西好多,我小时候上小学那会儿,班上有个同学家里就是学校门口开小吃店的,每天早上都能吃不一样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可羡慕他了。” 那会向辰家里条件不好,早上都是跟外公外婆在家里吃粥,为了他的营养,再给他煮个鸡蛋,但是跟外面小吃店花样繁多的吃食比起来,自家的早餐就显得有些单调了。 向辰是个乖孩子,再馋也不会跟外公外婆要钱,自己偷偷羡慕。现在自家开了店,其实向辰有种奇妙的愿望得到满足的感觉。 “出息。”许恒洲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心里头却有点泛酸,“你呀,努把力,把小吃店开成全国连锁,以后想吃什么就安排什么。” 向辰憧憬了一下,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能见到自家的店,都能吃到想吃的食物,甚至如果不想出门,还能让员工给送过来。 原谅向辰作为一个淳朴的暴发户小孩,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腐败的生活了。 “别笑了,你还没说准备卖什么呢?”许恒洲打断他的畅想,让向辰回归现实。 “你等着。”向辰冲进卧室,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给许恒洲看:“你看,我把我想吃、不是,是以后小吃店能卖什么都写出来了。” 许恒洲一看,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页,全部是各种吃食,炸酱面热干面刀削面,小笼包烧麦虾饺,饭团糯米饭粽子,烧饼油条烙馍,煎饼果子烤冷面肉夹馍,炒面炒河粉炒年糕…… 许恒洲迅速扫过,确实都是小吃店的配置,有些甚至是路边摊常见的,他听过没吃过,但这些显然在向辰的成长过程中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其实不可能全部都卖的,不过我先记着,以后去别处开店,可以再拿出来用。”向辰现在心也大了,一心想着全国连锁,虽然他的连锁店可能不是很高档,但是这种便民小吃才是最接地气最容易被人接受的嘛。 “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所以要卖操作简单的食物。”他翻了翻本子:“你看,需要现场制作耗时长的,刀削面炒面什么都可以排除了,小笼包之类的,黄阿姨他们包包子都包不过来,先不上了。” 向辰分析的有模有样:“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热干面炸酱面或者糯米饭,都是可以提前准备好,要卖也很快的,而且都很顶饱。” “一起上?”许恒洲问。 向辰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行,糯米不好买,要不是你给联系好了面粉厂,咱们这么大的面粉销量都供不上。我跟黄阿姨去过市场,现在准卖的商品不是很充足,我们要买的话,量肯定很大,那一斤两斤的哪够。” 许恒洲听得有意思,向辰继续道:“其实糯米饭真的是个不错的选项,一锅可以蒸好多,到时候直接盛就行了。不过这个可以先记着,反正以后市场总会越来越开放的。” “有道理,我们星星越来越能干了。”许恒洲不吝夸奖,向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一直很怕自己做不好,好在目前为止没出什么岔子,增强了他的自信心。 “我还准备卖豆浆豆腐脑。”向辰兴致勃勃道:“杨莹莹她妈会做豆腐,那肯定会做其他的,我可以去跟她说,让她妈做好了给我们送店里来,直接摆两个大桶,自己可以拿碗盛。” 他们店里本来免费提供热水,吃包子的一般都会自己打一碗喝,每天光水都得烧很多壶,说明饮品市场还是有的。他们买吃食,带着卖一点儿喝的,错不了嘛。 而且这些也不用他们自己做,外包给杨莹莹家就行了,当然,向辰会先去看看,看杨莹莹的妈妈愿不愿意做这件事,还得看她妈妈的手艺怎么样,有杨莹莹在他们店里工作,也不用担心豆浆的质量问题。 “我觉得可以。”许恒洲点头道:“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向辰神采奕奕,“我今天下午先去做准备工作,还要去杨莹莹家一趟,看看情况。” 说干就干,向辰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先去找黄阿姨和葛叔说了添新品种的事儿。黄阿姨以前没见过,葛叔却一听就明白了,说原先见人做过,当即开始试着熬芝麻酱,准备做做看。 趁他准备的功夫,向辰去找杨莹莹,这会儿杨莹莹已经下班回家了。她的上班时间是从早上五点左右到中午一点左右,这会儿大概在家休息。 向辰顺着她留下的地址找过去,一路越走眉头越紧皱。破旧的胡同,他上次跟许恒洲去找他外公的旧址,也进过这样的小胡同,但是比这次的要好很多,这边的房子更破一些,显得更加脏旧。 他不是嫌弃杨莹莹家,只是如果要做豆浆豆腐脑,在这样的环境肯定是不可能的。向辰有些后悔了,只是听杨莹莹偶然说起,就把这个列入备选,是他的准备工作没做好。 向辰犹豫了一下,在距离杨莹莹家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转身准备往回走。豆浆可以先不卖了,现在也没有豆浆机,磨豆子是个费气力费时间的活,让黄阿姨和葛叔去做显然不划算,等他找到人再说。 然而没走两步,向辰迎面撞上了杨莹莹,“小老板,你怎么在这?” 向辰尴尬地笑了笑:“我……路过……这是你弟弟妹妹吗?” 杨莹莹显然没信,向辰这样子可不像路过,但是她没有多问,反而邀请道:“对,我弟妹,我家就在前面,都快到家门口了,您来喝口水吧。”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葛叔在店里等我,我先回去了。”向辰告别杨莹莹,往小吃店走。 胡同里,杨茂看着向辰走出老远,才把脖子伸回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姐,这就是你说的你们店那个特别厉害的小老板?他看着好年轻啊,比我大不了几岁嘛!” “他本来年纪就不大。”杨莹莹说起向辰,也是满含钦佩:“听说他还是大学生呢,什么都懂,特别厉害,小弟,你可要好好读书,以后也跟我们小老板一样考个大学。” 杨茂撇撇嘴:“你太看得起我了,指望我还不如指望苗苗,我以后想跟你们老板一样,也开店做生意赚钱。” 杨莹莹气得拍他一掌:“你就不能长点出息?书不好好读,妈工作那么辛苦供你,还开店,你有本钱吗?你有手艺吗?啥都没有还开店,你准备卖你自己?” 杨茂被打击得整个人都蔫了,杨莹莹一拉弟弟妹妹:“走,回家。” 回到家里,杨莹莹静下心,才有心思回想在自家附近遇见向辰这件事。 她们小老板听说住大学城那边,看他那样子对这边也不熟,杨莹莹左想右想,都觉得向辰说路过是借口,可能是来找她的,只是后来为什么反悔了呢? 杨莹莹到没有自恋到向辰对她有什么想法,她觉得向辰可能来找她有什么事,但是又临时改变心意了。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杨莹莹决定明天去问一问向辰,有什么话说清楚就好了。 第二天杨莹莹一到店里,就发现不同,灶台边多了几个扁筐,装着淡黄色的面条,旁边还有一碗糊状物体,闻着有点芝麻的香气。 向辰正在写菜牌子,见到杨莹莹跟她打招呼:“今天咱们店里加新品,热干面,昨天我尝了,葛叔手艺真是一绝,芝麻酱熬得太香了,莹莹你今天可以试一试。” 炸酱来不及熬,炸酱面的面条跟碱面制作方法不一样,向辰决定先上热干面算了。 杨莹莹嗅了嗅鼻间的香气,对向辰的话很心动,这会儿忙着,杨莹莹没时间找向辰说话,先去帮黄阿姨包饺子。 这天热干面果然广受好评,店里的客人现在学乖了,知道只要上新品,就没有不好吃的,一个个先来的,除了对某种食物特别钟情的,都选了热干面。 碱面本来就是准备好的,过水一烫一会儿就好,黄阿姨可以站在锅前,一边锅里煮饺子一边另一个锅里烫面,一点儿都不误事。 浓厚醇香的芝麻酱裹上面条,中间夹杂着香辣爽口的榨菜丁,还有一点点花生碎,想要葱花和香菜的也可以自己加。 芝麻酱厚重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店,准备好的两筐碱面最后卖了个精光,没买到的唉声叹气,让向辰他们明天多准备一点。 他们已经停习惯这些话了,因为总是卖光食材,最后来没买到的客人都会说一句这样的话,向辰都有固定的回答模板了。 依旧是中午就卖完了,这次虽然增加了品种和总数量,但是本来市场就是他们吃不下的,热干面制作又不费时间,所以只比往常晚了十来分钟,店里的东西还是全部都卖空了。 就这十来分钟,向辰算了一下,今天大概多赚了近一百块,这可不是小钱,一个月都能有小三千了。 “这个月多发十块钱奖金!”向辰大手一挥,很有老板派头的宣布。 杨莹莹欢呼一声,黄阿姨凑热闹跟着鼓掌,葛叔看着眼前的场景,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有了向辰这句话,杨莹莹做事动力更充足了,手脚麻利地帮黄阿姨收拾好店铺,临出门才想起要问的事,转身回去找向辰。 “小老板,我有事想问你。” 向辰今天准备再吃一碗热干面,结果卖光了,没轮到他。闻着别人吃,向辰馋坏了,趁着没人注意,他舀了一勺芝麻酱,准备尝尝味道,结果杨莹莹突然过来,吓得他芝麻酱都差点掉了。 “什么事?” “我想问,你昨天是去找我的吧,是有什么事儿吗?”杨莹莹道。 第173章 夸夸你 向辰微怔,没想到杨莹莹会找他问这个。 杨莹莹看出他的疑惑,腼腆的笑了笑:“我昨天在我家门口遇见你,觉得你大概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向辰本来已经把兼卖豆浆的事放下了,这个事情对他们小吃店来说是锦上添花的事,做不做影响饭都不大,但是对杨莹莹家就不一样了。 据他所知,杨莹莹家里条件好像不是很好,向辰听黄阿姨提起过,说杨莹莹父亲没了,家里还背着债,这小姑娘过得辛苦,平时对她多有关照。 所以向辰才想着要不要问一问做豆浆这个事,毕竟这时候没机器,做豆腐实际上是个辛苦活,豆浆工序简单一些,但也不轻松。要是杨莹莹家里条件好,向辰没必要跟她提这个。 虽然不知道杨妈妈现在做什么工作的,但听杨莹莹的意思,肯定工资不太够用,做豆浆卖虽然辛苦,但赚的肯定比她现在的工资高。 这会儿杨莹莹问起,向辰顿时有些为难,如果他跟杨莹莹说了,杨莹莹也愿意让她妈妈来做这个,但是她们家也没那个条件啊 做豆浆别的不说,没有机器磨盘得有一个吧,自己的厨房得有一个。小院那边,可是好多户人家合住一个院子,那磨盘放哪?向辰虽然没去杨莹莹家,但也知道她们家肯定没有单独的厨房的。场地问题难以解决,他跟杨莹莹说了也是白搭,向辰犹豫了一下,准备找个借口把话圆回去。 杨莹莹却好像察觉到什么,抢在她前面道:“小老板,您可别忽悠我,您就跟我说实话吧,我挺想知道您找我想干嘛。” 向辰沉默片刻,这小姑娘真是敏感。 杨莹莹追着问,向辰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打算在店里卖豆浆,以前听你说你妈会做豆腐……” 话说到这里,他昨天去找杨莹莹的原因已经很明确了,杨莹莹眼睛一亮,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但是随即,她想到向辰半途回转,刚才也是在她三番五次的追问之下才说了实话,杨莹莹便知道他改变心意了。 杨莹莹是个聪明姑娘,很快想明白了向辰为什么不愿意跟她说了,心里顿时一沉,又实在不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 实际上,杨莹莹家里条件比向辰想得还要困难。 她父亲因病去世,去世前为了治病,掏空了家底还背了债。她妈妈在棉纱厂工作,四个孩子的生活费学费全压在她身上,每个月挣的三十来块工资,供养一家人生活尚且不够,还要拿来还债。 杨妈妈没办法,只能不停的给同事替班,或者为了一点儿加班费,熬油一样把自己订在岗位上,才四十来岁的年纪,杨妈妈头发都白了一半。 杨莹莹每次看见,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又恨自己没本事,书读不好也挣不到钱。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小吃店这个工作,总算能为妈妈分担一些压力,杨莹莹心里这才舒服许多。 但是当初为了给杨爸爸治病,借的钱太多了,她们这些年能还的很少,杨莹莹挣钱,也就是每个月多还一些罢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父母一辈子与人为善,当初借钱的除了自家亲戚,还有父母的工友朋友,都知道她们家情况,没谁追债追到家门口。也因为这样,杨妈妈越发不敢拖,一有点儿钱就还给人家了。 可是光靠她们两个的工资,得还到什么时候,弟弟妹妹还要读书,杨莹莹还想让他们过好日子,所以这个机会,杨莹莹必须抓住。 “小、小老板,我妈妈做的豆腐特别好吃。”杨莹莹急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真的,我小时候吃过,特别香,豆浆也很好喝……” “别急,你慢点说。”向辰安抚道,他知道杨莹莹已经想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跟她说这个事儿了,现在她说这些,肯定是有什么想法。 杨莹莹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您能不能……预支我两个月工资?” 不等向辰说话,她又急道:“我一定好好干活,您知道我家住在哪里,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可以多干活,我早上再早一些来,下午也可以留在店里帮忙,我……” “别急别急。”向辰不得不打断她,杨莹莹太激动了,脸都憋红了,向辰给她倒了碗水让她喝,然后问:“你预支工资,想做什么?” 杨莹莹慢慢喝着水,情绪也平复下来了,小声道:“我想租个房子,让我妈做豆腐,可以卖给您豆浆,也能把豆腐卖个其他人。” 向辰惊讶地挑眉,杨莹莹这姑娘还挺有天赋的,他只要豆浆,她都想想到卖豆腐了。 “这样吧。”向辰托着下巴,在杨莹莹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开口:“我得先尝尝你妈做的豆浆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要是真的,我就预支你工资,以后每天起码在你家订两大桶豆浆。” 杨莹莹喜出望外,捂着嘴差点哭出来:“谢谢你小老板,真的谢谢你,我一定努力工作,我真的……” “好了你可别哭,让黄阿姨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向辰笑着道:“我可是很挑剔的,你找个时间让你妈来店里一趟,就在咱们店里,工具和材料我来提供。” 就杨莹莹家这情况,让她们准备工具材料不太靠谱,向辰想起来许恒洲空间里有一个小石磨,非常小,是从一家饮品店里拿出来的,放在自家厨房里用很方便。 杨莹莹回家之后,劝服杨妈妈的困难自不用多说,她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是很多人羡慕的,一个月稳定工资。像杨莹莹说的去做生意,还是借钱做,要是在杨莹莹去小吃店工作之前,光听杨妈妈都会觉得不靠谱。 虽然现在还是觉得慌,但是女儿总不会害她,而且杨莹莹也说了,她工作的小吃店已经下了单,不用担心卖不出去。想想自家那笔债,再看看几个瘦骨伶仃的孩子,杨妈妈一咬牙,干了。 找了个机会,杨妈妈去店里给向辰等人演示了一番,豆浆豆腐脑豆腐,她都做得有模有样,味道也相当不错。向辰喝一碗甜豆腐脑,再喝一碗咸豆腐脑,觉得人生真是美满,鲜甜豆腐脑都是人间美味。 连葛叔都说了一句好,还说杨妈妈做的豆腐比他们从市场买来的好,向辰干脆说那以后店里的豆腐也从杨妈妈店里买。 杨妈妈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的跟向辰道谢,心里也安慰许多,算算向辰要的数量,就算光做他的生意,也比自己的工资赚得多啊。 回去杨妈妈就单位请了假,然后忙起豆腐店的事,要是不成,好歹还能回去上班。 这事儿离得还远,这头向辰却收到一个好消息。这几年国家越发重视教育,上头今天有个关于教育改革方面的会议,与会的除了国家各级领导,就是各个学校的老师代表。 因为他们学校学的就是教育,培养的是未来的老师,上面给师范生们分配了一批名额,但数量很少,向辰他们学校也才两个,其中一个名额就给了向辰。 这个名额可不得了,国家级会议,去一次,向辰能吹一辈子,指不定还能见到最高领导人。 向辰激动完了,又有几分胆怯,本质上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怕自己表现不好,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许恒洲听完他的担心,反问道:“你这个名额是覃老师黑箱给你的?” 向辰生气瞪他:“你瞎说什么呢?覃老师才不会做这样的事,这是学校老师们集体选出来的,好多人呢,覃老师只能投一票。” “那你担心什么?”许恒洲嘴毒道:“一个学校的老师不可能集体眼瞎吧,他们选你,自然是你有可取之处。你的高考成绩在班里是数一数二的,期中期末考试一直是班里第一,连续拿了两个学期的奖学金,这个学期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对不对?” “你还给系里的教授们做助手,他们发表的论文上带了你的名字,说明你做的工作不止查找资料这一点点,那论文也是有你的功劳。你给大一的上基础课,他们有说你教的不好吗?我记得上次覃老师还夸你课上的好是不是?” 许恒洲摸了摸向辰的头,声音很温柔:“星星,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优秀,优秀很多很多。你不用羡慕别的学霸学神,在你的老师同学学弟学妹眼中,你才是那个学霸学神。” 向辰愣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地重复道:“我很优秀?” “对,你特别优秀,各个方面的。”许恒洲语气坚定,带给向辰更多的自信:“你长得好看,学习好,会管店,能挣钱,性格也好,你要是不信,去问问身边的人怎么看你,觉得你怎么样。” 他可不止一次听见过手底下的几个小员工夸奖向辰,说小老板人能干又和气。他去向辰学校,他的那些同学看向辰的眼神,许恒洲再熟悉不过,原先他的同学就是那么看他的。 还有,向辰学校那些女同学,一个个暗送秋波的,好在向辰忙得分身乏术,要不是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向辰估计会连恋爱都懒得谈。 而且向辰那么喜欢他,从来不多看别的女同学一眼,这是许恒洲多次去向辰学校巡视得出的结论。 “这多不好意思啊,那不是让人家夸我嘛。”向辰激动得脸颊红红,许恒洲夸他夸的太实在了,这一连串彩虹屁,吹得向辰都快飞了。 第174章 向老师 经过许恒洲一番吹捧,向辰自信得宛如一只打过激素的小公鸡,膨胀得不得了,满怀信心的等待着会议召开。 中间的准备工作不用赘述,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向辰去请教过同样要参加会议的覃老师和顾云之,问他们会议的相关流程和准备工作。 覃老师学问深书教得好,但是以前在小城市里待久了,这种规模的会议也是第一次参加。倒是顾云之,出身豪门,以前没少跟着父兄进出重要场合。 有他带着,向辰心中安稳不少,回去又把自己专业知识复习一遍,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怕万一到时候被问到,如果说不出话来就尴尬了。 向辰学得本就扎实,回头再复习也学不出个什么,覃老师干脆给他多加了几节课,不是他去听课,是给大一的学弟学妹们上课。 他本来就带了大一的基础课,只是上的很少,只偶尔教授们忙不过来的时候顶个班,上的还都是比较基础的课程。这次覃老师干脆把专业课也丢给他,让他上两节试试。 用覃老师的话说,学得再好,终归要站到讲台上练一练,否则不就成了纸上谈兵? 当然,覃老师也不是直接撒手不管了,坐在教室后头听了几节,还喊了相熟的几个教授一起来结伴听课。 向辰站在讲台上,下面一堆自己的教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向辰在强压之下超常发挥,面上淡定自若谈笑风生,讲起课来深入浅出妙趣横生,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实际上下来之后,背后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了。 至于效果如何,只看后来送到向辰手中的课表就知道了,他一下子多了好几节要上的课,甚至比他自己班上的课还多…… 私底下覃老师告诉向辰,为了争夺他这个壮劳力(?),几个教授还在办公室吵了一架,他的几个专业课老师都认为向辰那门课学的不错,可以去帮忙给大一授课。 向辰陷入突如其来的茫然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谢教授们对他的看重? 于是在会议开始前的一个多月里,向辰奔走在不同教室的讲台上,课越上越熟练。有埋头学习不清楚情况的,根本不知道他是高一级的学长,还以为他也是学校的老师。 甚至向辰还听见有人讨论他,一人说:“向老师可真是厉害,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大,我们听课人家讲课,真是比不上比不上。” 然后他的同学说:“可能是天生面嫩,有的人就是娃娃脸,看着显年轻,或许已经三十好几了。” 向.三十好几.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夸我就夸我,我听着也很好高兴,你们后面的话什么意思啊!谁娃娃脸了?!我本来就是这么年轻! 被苍老的向辰暗搓搓记下这两位同学的班级,下次去上课的时候特意关照,多布置了两篇小论文,看着底下学生皱成一团的脸露出开心的笑容。 一忙起来,向辰就忘了时间,转眼到了会议要开始的时候。向辰这才后知后觉的着急起来,我好像什么都没准备! 不过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许恒洲只能劝他放平心态,拿出自信来。 向辰大概真的是压力越大越容易激发潜能的那种人,会议的前一天还焦躁不安地半夜不睡觉拉着许恒洲谈心,等到了会场,却表现的格外自信从容,硬生生撑出一身风范。 会议举行的很顺利,中间没出向辰担心的任何麻烦,只是到了最后,果然有领导人和与会人员的谈话项目。 这次来的不是最高领导人,但也是向辰听了名字就想尖叫的厉害人物,下一届就是他了啊! 这位领导虽然位高权重,但十分和蔼可亲,跟老教授们谈话时多有敬语,说话也十分客气。 向辰宛如一个小迷弟在心里疯狂打call,看这身姿,就是格外挺拔,看这态度,真是慈和,看这话音,实在动听,看…… 然后向辰的新任爱豆就翻了他的牌子,真是可喜可贺呢。 其实这位领导选中向辰,真不是意外。如果说顾云之是教授中间的颜值担当,那向辰那张脸就拉高了学生代表们的颜值水平线。 前面说过,这次能来的学生代表,基本就是国内知名师范院校的优秀学生代表。向辰他们学校作为师范类院校的扛把子,一共也才两个名额,其他的学校不用说了,基本就一颗独苗。 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人,中间女生更多一些,这是大比例造成的,向辰同校的就是个女同志,一个孩子已经三岁的大姐。 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还是各个学校的代表,这批学生的精神面貌自然是很不错的,中间也有长得清秀好看的姑娘。 但是向辰吧,他不是一般的好看,他原先那么不自信,都敢说自己脸长得好,所以周围的人跟他一比,就显得不那么能打。 他个子还高,坐在那小身板挺得笔直,眼神明亮湛湛有神,笑容自信而不张扬。周围的学生没见过这种场面,领导离得近的难免情绪波动较大,或神色紧张或面泛潮红,就向辰巍然不动。 当然领导不是光看脸,他跟教授们交谈的时候,各个学校的老师就会提一下自己学校的教学情况,然后自然会把自家学校的学生拎出来溜一圈,领导一边听,一边看看学生们记个脸。 但是向辰学校的这几个教授吧,大概真的非常感激向辰替他上课分担工作,所以覃老师还算比较矜持,稍微夸了几句,其他几个简直把向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恨不得说他是华国教育界未来。 吹得旁边其他学校的教授都隐隐侧目,斜着眼睛去看什么样的学生就优秀成这样了,看完转头就想,长得是挺好看的,看着也精神,就是不知道本事有几分。 向辰完全不知道老教授们给了他多大的惊喜,等领导跟教授们谈完,就直奔他这“教育界未来”过来了。 叶公好龙,说的就是向辰,爱豆再棒,看看就好啊,近距离接触什么的,向辰就跟故事里见到龙的叶公一样,完全吓懵了。 好在他不管内心怎么崩溃,为了一张脸面,硬是撑住了,甚至因为笑容僵在了脸上,那副姿态,看起来竟然淡定得不得了。 领导人心中暗暗点头,对教授们的话认可了几分,之后又问了向辰几个问题,有他学业方面的,也有他对国家教育现状的看法,还有他对未来的畅想。 向辰基础扎实,学业方面的难不倒他,国家的教育现状,这个他顾云之给他压过题,回答的中规中矩不功不过,这也够了,时局敏感,说多了容易错。但最后一个问题,那简直就是给向辰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向辰好歹是后世穿越过来的,上了那么多年学,不说别的,拿自己亲身经历搬过来,就够他吹一会儿了。 听到他对未来国家教育事业的“畅想”,不光是领导人,周围听见他说话的教授和学生都一副激动到难以自抑的模样。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领导人拍了拍向辰的肩膀:“真希望我们国家能有那么一天,所有的孩子都有书读,九年义务教育,这就是我们现阶段要努力的目标!同学们,这也是你们的责任啊!” 会议气氛一下子被点燃,老教授们满含后继有人的欣慰,同来的学生们则个个情绪激昂,恨不得立刻高吼两声,愿为国家教育事业献身! 这一天值得向辰铭记终生,他不光跟领导人握了手,还被拍着肩膀夸赞鼓励。 跟这些比起来,与会的教授和同学对他印象大好好像都不值一提了。还有几个别省的同学十分钦佩他,留了自己的地址,希望以后能通信交流。 向辰得体地一一回应,等出了会场,各回各家,顾云之看向辰依旧一脸淡笑的模样好奇道:“你不是紧张吗?我看你发挥得挺好的,心态调节的真不错。” 向辰眼里闪现出几分无助:“顾叔,我脸僵了……” 顾云之:“……” 向辰继续呜呜呜:“我腿也软了,你看看我哥来了没?他说来接我的……” 那天向辰是被许恒洲用自行车驮回去的,向辰靠在许恒洲背上,吹了一路的风,到家的时候终于终于能把脸上的笑收回去,就是依旧腿软。许恒洲心里快笑岔气了,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怕向辰恼羞成怒,跟他闹起来。 不管经过怎么样,结果总是好的,这次会议向辰算是给学校长了个大脸,毕竟领导人亲口说的,他们学校培养出了祖国的栋梁之才。 回校之后,明面上的表彰少不了,剩下的什么先进啊,都给向辰安上。 甚至在经过一系列突如其来的考试之后,向辰收到学校通知,让他开始准备毕业论文。 向辰:“……???” 我才大二,准备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之后系主任亲自找上他,告诉他这是教授们的一致意见,他的进度本来就比同伴同学快,同时还在跟教授们上小班。小班学得什么?当然是后面的课程,他考的卷子,就是教授们出的,觉得他对知识的掌握已经足够了。 既然这样,留他继续读两年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毕业,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做贡献。 然后向辰就被提前毕业了,等他论文写完,这学期上完,他的同学们升大三,他……他开自己的专业课,开始正式当他的向老师。 第175章 远来客 八月末,暑气还未完全退去,天气依旧燥热得让人心烦,大河村的那条河里,每天都扑腾着数不清的光屁股小孩。 玩水一时爽,回家之后,哪怕收拾的再干净,当娘的拿指甲在大腿上一划,明晃晃一道白印子,什么话都不用多说,拎过来就一顿好揍。 “让你下河,让你玩水,你看看隔壁家的狗蛋,整天待家里学习,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进城里去当城里人。到时候人家吃肉你吃糠,你可别回来跟你娘老子哭,咱可是一样样供你读书。”当娘的越说越气,反手又在自家皮孩子屁股上抽两巴掌。 孩子被揍得放声嚎哭,泪眼朦胧间看见自家亲爹回来了,连忙向他求救,话还没说出口,他爹已经大步走过来:“这混小子是不是又去玩水了?你歇歇,我来。” 孩子:“……呜呜呜哇哇哇!” 女子单打变成男女混合双打,打完之后,孩子捂着屁股去看书了,留下刚对他下过毒手的父母在屋里说小话。 “咱家满仓真是不成,老师都说他聪明,咋就是定不下心。”当妈的满腹惆怅,恨不得一天到晚跟在儿子后头看着他学习。 “混小子,就是揍少了。”男人性格粗豪,想的就是不听话就揍,多打几顿就老实了。 “还是女娃好,自己学的进去,哪用咱费劲。”女人叹口气,竟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要知道,原先为了生下这个儿子,她可费了不少力,前头还有三个女儿,除了正在议亲的小女儿,其他两个都嫁出去了。 “说这个干啥。”男人拧眉,显然不太想听这个话题。 “咋不能说了?”女人却火气上来了,“当初咱家三妮儿学习成绩可不差,还拿过学校的奖,要不是你娘说女娃上学没用,见天的找事,让咱三妮干活,害的她考试前病了一场,咱三妮能考不上初中吗?” “你这话说的,那是咱娘,让娃干点儿活咋了,说得好像娘是故意害三妮生病一样。”男人瞪自己媳妇一眼,心里却有点虚。 当初的事说不清,孩子那段时间确实被支使的厉害,好几次作业写不完抹着泪去学校。他这个当爹的心里头也难受,但那是他娘,他能说啥。 女人却被往事勾起心里的怨,眼圈一红就要落泪:“是不是你自己心里头清楚,她自己也是女人,干啥这样磋磨自己的亲孙女,咱三妮要是出息了,能不孝顺她吗?” 女人说着忍不住呜咽起来:“你不晓得,前个村长家里头摆酒,我带娃过去,说是给重孙办满月,实际上不就是给他们二房的春燕庆升学吗?咱三妮当初跟春燕是同学,成绩比她还好,现在人家姑娘去读大学,咱家娃留在村里说亲嫁人,你说她心里能不苦嘛?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头都难受。” 男人眉头锁的更紧,他媳妇说的都是实话,他没啥可反驳的,可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他闺女读完小学就回来务农,现在都十八了,可不就是要说亲的年纪,就算后悔了,也不能再送她回去读书吧。 男人埋着头不说话,女人看了更气,捂着脸哭起来:“我可怜的闺女啊,都是当娘的没用……” 男人一声声叹气,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低沉到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就在这时,房门突然猛地被人推开。 女人吓了一跳,以为是婆婆听见自己哭了,要过来吵骂,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的泪,却听见一声激动的叫喊:“娘,我有事跟你说!” 女人一抬头,却见是自家闺女,连忙把她拉到身前:“死丫头,吓我一跳,你要说啥?” 三妮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父亲,有些犹豫,这话她想先跟她娘说,怕她爹听了不高兴。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而且最后总要让她爹知道的,三妮咬咬牙,大声道:“爹,娘,我不议亲了,我要去城里打工。” “你说啥?”三妮娘觉得自己听错了,三妮爹也惊讶地抬起头。 三妮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娘扬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恨声道:“你瞎说啥,打工,打啥工,去城里你住哪吃啥?回头让拐子给你拐去,我看你咋办?!” 三妮连忙按住她娘的胳膊,好声好气道:“娘,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我今天跟春燕去荷花姐家,春燕不是考上了首都的学校嘛,她就想去问问荷花姐首都的学校啥样的。” 三妮的话里含着几分艳羡,她的爹娘也听得入神,首都的学校,他们也没见过呢。 “我……我也跟着去了,就想听听外头的事儿。”三妮继续道:“荷花姐说,她的学校有咱大半个村子那么大,就这还不算特别好的学校。好学校是山子,是小许老师,是许校长考中的那样的,听说比咱村子还要大几倍呢。” “我的天,那么大的学校,得盖多少教室啊!”三妮娘没啥见识,能想到的也就这样了。 “不全是教室。”三妮恨不得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爹娘:“还有什么图书馆,实验室,宿舍,食堂等等,反正就是里面啥都有,可好了。她们住的都是楼房,食堂里面啥吃的都有,学校补的有生活费,光自己吃喝足足的,荷花姐说她吃的不多,还能省下钱来买其他的东西。” “这也太好了吧,光读书还发钱?”三妮娘已经完全被镇住了,她以为她们村小给奖励学习用品已经是顶好的事了。 “可不是,发的还不少,每个月都有,十来块呢。”三妮话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春燕原先担心生活问题,现在可好,那么多钱,咋花的完。” 三妮爹娘纷纷点头,三妮羡慕过,想起正事:“后来春燕就说,她第一次出远门,心里头慌得很,想跟荷花姐一起走。荷花姐就跟她说,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小许老师,春燕的学校离小许老师学校很近,荷花姐的学校在另一片,离得很远,过去得坐一个小时的公交。” “荷花姐还说,小许老师人特别好,对他们这些村里出来的人帮助很多,过年过节还给他们送吃的。” “小许老师和许校长都是好人啊。”三妮娘感叹道:“要不是他们,咱村里也出不了这么多有出息的娃娃。” 三妮猛点头,趁机道:“我想去城里,不是什么打算都没做的,荷花姐跟我说,许校长有个朋友,开了个工厂,做衣服的,招手脚麻利的工人,外地人也要,还包吃住。我就想,我去求求许校长,问问他能不能招我进去,我手脚麻利,针线活也做得好……” 三妮爹娘面面相觑,好半晌三妮爹才开口:“工厂不是国家的吗?私人的厂子?莫不是骗你的。” 三妮急了,连忙道:“不会的,我又不会直接去人家厂子,我先去找许校长,他总不会骗我吧。而且荷花姐说了,现在国家政策变了,好多私人开的店,厂子也能私人办,都是合法的。” “你都这么大了,以后说亲……” “我想出去看看!”三妮眼圈红了,哀求地看着自己爹娘:“我十八了,就小时候跟娘去过一次县城,我都忘了啥样了。我想去首都,看看春燕以后读书的地方,看看天安们,看看长城。” “爹,娘,我会努力工作的,我的工钱我一分钱都不花,我全给你们寄回来供弟弟读书,你们就让我去吧。” 三妮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她感激小许老师和许校长,因为他们,她才有机会读书认字,才能知道那么多外面的事。 虽然她没能如愿考出去,但她还是想出去看看,她不想一辈子就在这个小村庄里,在这个只有普通学校一半大的村子里渡过自己的一生。 屋子里静默了很久,三妮娘突然出声:“去!凭啥我闺女就得留在村里种地,一定得去!她爹,这回你娘再拦,别怪我翻脸!” “说啥呢。”三妮爹叹口气:“去就去吧。” 他看了自己的闺女,心里知道自己亏欠她良多,轻声道:“爹给你拿钱,你去,要是许校长能帮,你就留下做工,人要是不能帮,你也别怨,在首都看看,然后坐车回来,别扭着性子待在外头,出个啥事咱离得远,也帮不上你。” 三妮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一直以为她爹重男轻女,除了弟弟,她和两个姐姐都是无关紧要的。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爹还是疼她的。 一家人下定决心,回头三妮爹想方设法从老娘讨了几块钱,三妮娘也把自己悄悄攒下的十多块钱给她带上,又去相熟的朋友家借了几块,给三妮凑够三十,让她一起带走。 八月底,陈若菡、山子还有春燕该去学校了。国家恢复高考以来,至今一共考了三次,大河村除了外来的知青,就他们三个考中首都的学校。 三妮跟陈若菡她们结伴一起走,临走的前一晚,三妮娘把钱小心的缝进衣服里,嘱咐三妮一定要跟紧了其他人。最后又抱着闺女哭起来,哭得三妮心里头也跟着难受。 “娘,你别哭,以后我也接你去城里享福。”三妮发下豪言壮志,她才知道,这回梅子娘也要跟他们一起走。 梅子因为家里头这个情况,只有寒假才回来,暑假留在学校,她听向辰的建议,给别人家小孩补课,收补课费,一个暑假能赚不少钱。 这回是梅子娘收到她的信,让她跟山子一起去首都,然后去找小许老师,其他的事都听他的。 梅子娘哪有不听的,她无牵无挂,女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去首都见的还是熟悉的人,她一点儿都不慌。 第176章 四合院 “是这儿吗?”陈若菡把手上的大包放下,揉了揉手腕子问身后的人。 向辰当初给他们留过自家的地址,但是她一个女孩子,贸然来人家家里不太好,毕竟向辰家里也没个女性长辈,所以只知道位置,却没来过。 “没错,我来过,就是这屋。”山子把手上的东西换一只手拎着,腾出一只手去敲门。后头春燕、三妮和梅子娘都眼巴巴看着,她们一下火车就过来了,等安顿好梅子娘和三妮,山子他们再去报道。 敲了几下,没人来应门,陈若菡问:“是不是找错了?” “不会啊,就是这……”山子挠挠头。 “你们找向老师的吧?”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山子应声扭头,原来是对门屋里走出一个老太太。 “对,我们找小、向老师,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山子客气问道,他记得有次也听人喊向辰向同学,虽然不明白为啥他不姓许了,但他也没有多问。 “他们搬家啦。”老太太年纪大了,嗓门不小:“就这暑假里头搬的,不过这屋也没卖,听说上课的时候还回这边住,离得近,方便。” “奶奶您知道他们搬哪去了吗?”陈若菡上前问。 老奶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听说在牛角胡同那边,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要想找他们啊,现在去学校找啊,今个儿开学,向老师准在,你们去了找人问一下就成。” 得了准信,陈若菡谢过老奶奶,带着春燕等人又往首都师范走,边走边跟春燕说:“你跟我们去认认路,等见到小许老师再带你去报名,你学校离得近,两天报道时间呢,别急。” “哎,荷花姐,都听你的。”春燕心里头很激动,她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那么高的楼房,还有这么多人,穿得花花绿绿的,衣服也比她们县城好看好多倍,她这一路走来,眼睛都要看花了。 “荷花啊,我们去小许老师学校,不太合适吧。”梅子娘忐忑不安地问,她身边三妮也是一脸紧张。 那可是大学啊,她们两个,一个没上过学,只跟女儿学着认了几个字,一个只读完小学,对大学这种地方,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陈若菡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大家都能进去的,有的学校图书馆还对外开放呢,我就去过我们隔壁学校的图书馆,除了不能把书借出去,在里面看一样。而且今天开学,有家长来送学生的,婶子你别担心。” 梅子娘和三妮这才稍稍安心,跟着陈若菡山子一路往首都师范大学走,远远看到校门,梅子娘轻轻咂舌:“这招牌可真大哟,比供销社的牌子大多了。” 陈若菡听得想笑,但想想她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不也跟梅子娘一样,看什么都稀奇,闹出许多笑话。她心里越发感激向辰和许恒洲,在外头见识多了,她才知道向辰他们做的事对他们这些村里的孩子有多重要。 现在再让她回到原先那种生活,跟村里女孩一样,小时候在家做家务带弟弟妹妹,大一点儿跟着下地干活,到了十七八岁,就开始说亲嫁人,过一两年开始生娃,带孩子,再生娃,继续带孩子,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光想一想,陈若菡就觉得不寒而栗。 陈若菡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事,山子已经找了个在给新生指路的在校生打听向辰了。老奶奶说的真没错,他随便拉了个人,那人就知道他问的是谁。 “向老师啊,他不在这边,大概在新生接待处。”这个学生说完,又给他指了路,山子连忙招呼其他人跟他一起走。 按照那个学生说的,山子很快找到了地方,老远就看见向辰正跟人说话,山子心中一喜,上前喊了他一声。 向辰闻声扭头,脸上顿时笑开了:“你们怎么来了?婶子也来了?!我接到梅子的信,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到呢。这是春燕吧,我收到你爷爷的信,听说你考得很好,恭喜你!你是……三妮?” 三妮脸一下子红了,她没想到向辰还记得她,她离开学校已经好几年了,回家之后跟向辰没什么接触,这次来也是满心不安。 “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向辰看出她的不自在,跟身后的人说了两句话,直接带着他们往学校外头走。今天学校里太乱,没地方安置他们,向辰干脆带他们回了自己家,走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快进来,两个月没回来住,有点乱,我收拾一下。”向辰揭开沙发上的防尘布,让他们先坐,然后去厨房烧水。 上个学期还没上完,有天许恒洲突然跟他说,他买了套房子。向辰吓了一跳,跟他去看过,才知道他把穿越前他外公留给他的那套小院买回来了。 说是小院,其实真不小,两进的四合院,估计比向辰穿越前那五套房子加起来都值钱。到那会儿向辰才知道,许恒洲那边的服装店赚了多少钱,除了这套房子,李明还拿钱去办了个厂子。 这几年国家正处于高速发展期,政策放开的程度是越来越大,李明跟着许恒洲尝了甜头,也顾不得看文件头疼了,还专门订了报纸,每天研究上面的新政策。 当初开服装店,许恒洲是想挣点儿小钱做本钱,没想到利润出乎意料的丰厚,而且国家政策放开之后,他又开了家分店。 后来李明偶然听许恒洲说,这样开下去,还不如自己开个服装厂,李明就动心了,跟许恒洲商量过后,在城郊买了块荒地,加班加点找人盖了个厂子,然后就开始招工。这个厂子加那套四合院,几乎把许恒洲手上的钱给掏空了,不过回报也是丰厚的,厂子开工之后,订单飞一样寄过来,还有外地的专门打听了,来他们厂下单。 阳光服饰店现在名声已经打出去了,除了首都,还有好些个城市里都有服装店卖着他们阳光服饰的衣服。李明现在住在厂子里,店里的生意交个几个老员工打理,每天光催生产就忙的够呛。 就这,还忙不过来,一直在招人,每天都有订单等着,跟个小作坊似的厂子每天出货量大得吓人。 话说回来,买了四合院之后,向辰和许恒洲就挑了个空闲的日子搬过去了,顺便请李老等人一起来吃了个搬家饭。 黄阿姨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她一个人住,显得太寂寞了,向辰让她一起住,她特别高兴,一心琢磨着给两个孩子做好吃的。 房子够大,空屋子太多,黄阿姨说她晚上睡觉打呼噜,自己挑了离得远的,怕打搅他们学习,其实这两个晚上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本来给黄阿姨攒着买房子的钱,向辰干脆给她买了个铺面,以后给黄阿姨拿来收租也好。 因为四合院那边离得太远,山子他们带的东西有多,这时候也没有私家车给他们用,太不方便了,向辰就把他们先带到原来的老房子这边。 虽然没过来住,但屋子里什么都不缺,向辰趁着烧水的时候一边洗杯子一边跟他们说话。 山子他们几个是送人过来的,把人送到了就要回自己学校报道,向辰自然不允,让他们留下,中午一块吃个饭。 然后就是梅子娘和三妮,梅子娘是向辰跟梅子商量好的,梅子在省城读书,一直放心不下她娘,但是她现在也没能力接她娘去城里住。 正好向辰这边缺人手,不光许恒洲那边在发展,他的小吃店也升级了,他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了下来,两边打通,小吃店立刻大了一倍,可以摆更多的桌子,也要招更多的人了。 向辰想起来,原先在大河村的时候,没少吃梅子娘腌的小咸菜,那个味道是真的好,自己做都腌不出那个味儿。他离开大河村长之后,偶尔馋了,还会跟梅子写信问她讨两罐。 梅子信中又提了自己的烦恼,向辰干脆就问她,要不要让梅子娘来他这边做事,他觉得梅子娘做得小咸菜应该会受欢迎。 梅子一口答应了,在向辰手下,她不用担心她娘吃亏,总比留在老家好,也免得她看顾不到,她奶和伯母们又找她娘麻烦。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梅子写信跟她娘说了一声,这会儿向辰又把叫她来做什么解释了一下。 梅子娘连连点头,心里也长舒一口气,她还当叫她来干啥呢,不久腌个小菜嘛,简单的很,不要钱她都愿意给小许老师做,这可是她们娘俩的大恩人。 解决完梅子娘这边,就轮到三妮了,她鼓足了勇气,跟向辰说了自己来的目的:“小许老师,我、我想在这里做工,我听说、听说……” 陈若菡听的着急,插话道:“小许老师,是我跟她说许校长朋友的工厂招工,她想来试试,请您帮忙问问能不能收她。” 这回向辰听懂了,立刻笑道:“当然可以,工厂里缺人呢,不过你家里知道吗?你爹娘晓得你到这里来了吧?” 他怕这姑娘是偷偷跑过来的,毕竟村里那个情况,他待了那么久也算了解,村里人到不是说坏,而是有些习惯和思想,已经固定了,他们自己并不觉得那样是错。 “知道知道。”三妮连忙点头:“我爹娘还给我带了三十块钱,我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明明她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身上有多少钱,结果一见到向辰就说了。 第177章 随便点 向辰哭笑不得,这也是人家姑娘信任他不是。 “钱你自己收好,等咱们一起吃完午饭,我带你去工厂那边,离我这有点远儿,但是有员工宿舍,去了直接就能住。”向辰道。 “好,那我啥时候开始做事?”三妮小声问。 “去了那边会有人给你安排。”向辰收了脸上的笑,正色道:“虽然你是我介绍进去的,但是有些话我得提前跟你说,三妮,工作上的事我不会管,要是不好好干老板不要你了,我也没法子的。” 他是丑话说在前面,给村里的小姑娘找个事儿做不算什么,毕竟工厂那边也确实缺人,招谁不是招。 但是如果这小姑娘不好好干,他也不愿意坏了厂里的规矩,毕竟那厂子还有别人的份,他跟这个小姑娘也没亲近到拿许恒洲的面子去给她讨好处的地步。 “我一定好好干,小许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三妮憋红脸,神色激动,很怕向辰不相信她的样子。 “我相信你,你读书的时候就很勤奋,好好工作,有人欺负你也可以来找我。”向辰见她听进去了,话语也放轻了。 三妮没想到向辰还记得她在学校时候的事,那是她这十几年人生中最难忘最开心的几年,现在听向辰提起,顿时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向辰笑了笑,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干脆招呼着他们先把行李放下,然后带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饭。 这么多人,向辰想了一下,干脆带他们往小吃店走,不是他想省钱,而是他们小吃店现在也是今非昔比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向辰觉得,国营饭店除了大师傅那让他念念不忘的羊肉汤,其他的食物不见得有他们小吃店的好吃。 小吃店离这边也不算太远,向辰他们坐公交过去,也就两站,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小吃店隔壁的房子比他们原来的这间大,两边打通之后,里面的空间更加开阔。向辰也抽时间重新做了装修,现在小吃店的布置跟后世那种中式快餐店很像。 进门之后是一排排是长桌长凳,一桌可以坐四个人,一共放了四排长桌,中间两排并在一起,留出更多空间供客人走动。 门口有个小姑娘在开小票,她身后的墙上,面前的桌子上都有菜单,自己想吃什么先在这点,点完了付钱拿着小姑娘开的小票去里面拿食物。 如果去了之后想吃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回来重新换或者再加钱买。穿过桌子,最里面是卖食物的地方,又分了几个区域。 从最左边开始,包子小笼包蒸饺烧麦糯米饭粽子饭团,这些随叫随吃的都在一起,去了之后把小票一递,立刻有人根据上面写的给他拿食物。 旁边是卖面条饺子混沌这一类的,各式面条都有,要的话现下,连汤带水热乎乎的,冬天的时候来一碗再舒服不过了。 再旁边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颠勺,炒饭炒粉炒面炒年糕,想加什么自己挑,加肉加菜加蛋加香肠都行,要是有钱,可以都加,那一碗就很丰盛了。 最右边是一个卖套餐的,炒好的菜用大铁盘子装好,想吃什么拿个有格子的盘子,要什么师傅给你加一勺,最后再来一碗米饭。看着像大锅菜,但是人家炒的油汪汪的,滋味还特别好,肉菜里头肉也多,很多喜欢吃米饭的就特别爱点这个。 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三个大桶,里面是豆浆,豆腐脑,和例汤。豆浆分甜的和不甜的,甜的贵一毛钱,但是舀豆浆的会加一勺糖,满满一勺,喝着甜滋滋的,比不甜的好喝多了。 豆浆是最便宜的,豆腐脑要贵一些,除了甜的和不甜的,还有咸的,咸的会给你加炸酱或者小咸菜炒豆子之类,这个可以自己选两样,也十分实惠。 例汤每天都不一样,菜单上就写着例汤,有时候是骨头汤,有时候是蛋花汤,有时候甚至是鸡汤排骨汤,两毛一碗,分量给的不多,但也比后世的小汤碗多,里面东西很实在,不会只给汤。 熟客还挺喜欢这样的惊喜,在门口的收银处开一份例汤,一边走一边嗅着味道猜今天是什么汤。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喜欢的,但是每种汤味道都很鲜美,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吃亏。 这样的一家店,其实在向辰看来,跟后世形形色色的小吃城美食城没法比,简直是个袖珍版的,规模太小了。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确实独一份的,自从重新装修过后,每天生意好的简直要把房子挤爆了。 向辰特意多招了几个人,现在杨莹莹现在在收银,黄阿姨不识字做不了这个,葛叔要坐镇后厨,新招来的人向辰更不信任,杨莹莹也算是经过考验的,收银这个重要岗位就交给她了。 杨莹莹很感激向辰对她们家的帮助,不负重任,做得特别认真,每天的账单都写的清清楚楚,她自家人来吃也一样开单子,从没昧过一分钱。 里头炒面那块儿颠勺的是葛叔原来收的徒弟,叫汪源,性格很活泼的小伙子,向辰说缺人,葛叔就把他叫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姑娘一个小张一个小刘,在卖面的和卖包子的柜台接待客人,葛叔在管套餐这一块,一次炒好了出来卖,卖得差不多了就进厨房炒,然后让其他三人帮忙看顾一会儿。 黄阿姨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她在里头拌馅儿包包子饺子蒸糯米饭,她自己做的挺开心的,让她收钱她老怕弄错了。 向辰他们来得早,也才十一点刚过的样子,但小吃店里生意依旧很好,十多张桌子全都坐满了。 山子等人跟在向辰身后,眼睛都看不过来,他们有的连国营饭店都没去过,哪里见识过这种排场,也就梅子娘,隐约记得当初吃大锅饭的时候人有这么多。但他们那时候的大食堂,哪有这屋子气派好看。 “小老板?你来吃饭吗?要吃什么?”杨莹莹正在给人开票,一抬头看见向辰,先笑着跟他打个招呼。 她穿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制服,里头白衬衣,外头掐腰小红马甲,许恒洲曾经吐槽,俗得没眼看,但是现在人家穿着,好多人都觉得时髦。 这是向辰订的员工服,卖食物的还有条长围裙,一人两套,上班的时候必须穿。其实不用他规定,几个小年轻,恨不得就这么穿着不脱了,太时髦了,跟电影人物一样。 还有客人看见了,特意问他们衣服哪里买的,要买一样的回去穿。几个员工就特别骄傲的说,这是他们员工服,特意定做,外面没卖的,要不就得自己做。 可把人给羡慕的,几个员工干活都挺胸抬头,骄傲得不得了,这也算增强员工们的集体荣誉感了。 话说回来,向辰吃饭也是要来开票的,好给杨莹莹算账方便。 山子等人还在震惊中,眼睛盯着里头看不过来,没注意到杨莹莹喊得那声“小老板”,向辰让开身子,指着上头的菜单问他们:“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他们店里的东西都不算特别便宜,毕竟不要票,而且味道也好,但是也没有贵到哪儿去,反正平时口碑挺好的,回头客特别多。 山子等人听了向辰的话去看菜单,顿时脸色不太好看,一个个都觉得太贵了,不好意思让向辰请。 向辰催了几次,他们几个都不肯点,杨莹莹低头暗笑,还有怕把她们小老板吃穷的,这店可都是他的。 向辰不含怒气地瞪她一眼,自己也没忍住笑了,没办法,只好他自己点。 套餐一人点了一份,根据荤素的数量,价格不同,向辰点的都是两荤一素的,再一人一份例汤。又点了一笼小笼包,一笼蒸饺,一份糯米饭,一份炒粉,几个粽子,这才停手,攥着几张小票去拿吃的。 正好有一桌吃完了,向辰连忙招呼他们先坐,向辰和山子跑了几趟,把点的食物都端过来。 他们六个人,坐的中间并在一起的桌子旁边,留了两个位置坐的是散客,其中一个带了孩子,看着他们桌上丰盛的食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闹着要吃小笼包,他妈妈没办法,只好又去点了一份。 “这么多,吃不完吧。”梅子娘搓搓手,不安地问。 三妮一边咽口水一边点头,她本来觉得她娘给她带的三十块钱很多了,但是光这一顿饭,就得花去一大半,到了大城市,才晓得钱这么不经花。 其实单独来吃不会这么贵,一个素包子才一毛五分钱,一个人一两块就可以吃的很好了,只是他们人多,向辰又点的多,才显得贵。 “快吃,这里可不让退的,吃不完只能兜着走啦。”向辰开了个玩笑,招呼着众人吃饭。 请客的人开了口,其他人互看几眼,又见向辰已经拿着筷子吃起来,便埋头开始吃自己的套餐。 今天的荤菜有青椒炒肉,土豆烧鸡,小炒肉,回锅肉,都是家常菜,但葛叔手艺在那,炒大锅菜也炒的格外好吃。 一开始吃就停不下来,几个人只顾得扒饭,混着菜吃得狼吞虎咽,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吃相,也就不显得突出了。 葛叔打菜的时候特意给向辰打了很多,他吃完套餐,又把今天的例汤莲藕排骨汤喝完,觉得已经差不多饱了。 今天的汤炖的很好,排骨肉嫩而软糯,莲藕清爽,他干脆又去盛了一碗,边喝汤边等其他人。 第178章 小迷弟 山子他们在火车上没能好好吃东西,早上一下火车就来找向辰,早饭也没吃,这会儿早就饿了。 吃完套餐,饭量小点的如陈若菡七八分饱,山子这样的年轻男孩,也就五六分饱。但是向辰没吃了,他们都不好意思再拿其他的。 向辰只好自己动手,把糯米饭给他们分到各自盘子里,又把其他东西都给他们分了。 糯米饭有咸的和甜的两种,甜的加了红豆薏仁等食材,咸的是用炸酱沫炒过香菇丁藕丁等食材,再跟糯米一起上锅蒸。这些食材并不是固定的,很多家里自己做,也会有自己独特的配方。 两种都很好吃,向辰想着其他的饭菜都是咸的,就盛了甜的糯米饭。 大河村没有种糯米的,这会儿大家一尝,都十分喜欢这个口感,一份分到每个人盘子里,并没有多少,几口就吃完了,再继续吃向辰分的其他食物。 爽滑的炒粉,皮软馅儿嫩的小笼包,香喷喷的蒸饺,大家吃的停不下嘴,只觉得每一种食物都好吃的不得了。 陈若菡已经吃饱了,但是嘴巴依旧留恋那些好滋味,勉强把最后一个蒸饺吃掉,撑得都不想动弹了。就这,还剩几个粽子。 “拿着,到学校吃。”向辰去找服务员要了几个纸袋,分开装了山子等人带上。 纸袋是他找厂子订做的,上面还印了他们阳光小吃店的店名和图标。他们店里包子名声很大,毕竟是从一开始就卖的食物,价格也不算贵,贪嘴的小孩从家长那里要一两毛钱,就能来买一个包子,美滋滋的啃半天。 上工的上学的早上也爱来他们这买,有时候打包带走,没个容器就很不方便,这时候塑料袋不普及,而且污染还大,向辰干脆找了个靠谱的厂子订做了一批纸袋。 连吃带拿,山子等人都很不好意思,向辰笑嘻嘻道:“跟我客气什么,好歹我是你们老师,老师请学生吃顿饭怎么了?” 说完又赶紧招呼他们起来给人腾位置,就他们吃饭这一会儿,店里人越来越多,正赶上饭点儿了,一波一波的人拼了命的往里挤,店里的桌子早就坐不下了。 有些客人买了吃的,没地方坐,干脆站在桌子旁边,把自己的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这样站着吃。而且这样做的人还不少,只是这样一来,中间的过道就显得有些挤了。向辰只能赶紧站起来,把他们的位置让出来,顺手把盘子也收了,放到一边的回收处,等厨房里忙完了会有人来拿去清洗。 山子等人都学着向辰做,他们一站起来,那几个位置立刻被人占了。店里人太多,向辰决定先带他们出去,他下午有事,不能留在这里帮忙,挤在里头也没什么用。 穿过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挤到门口,杨莹莹写小票写得飞起,笔都舞出残影了,一边写还一边着急地往门外看。 “怎么了?”向辰问了一句。 杨莹莹拧着眉,手上动作不停,麻利的收钱开票:“豆腐脑快卖光了,早上说好让我弟弟这时候送两桶过来,不知道跑哪去了。”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个粗嘎的少年音:“让一让,让一让,送东西的,姐,我进不去啊!” 少年大概正在变声期,跟鸭子叫似的,实在不怎么好听。 向辰排开挤在门口的人,这才看见被堵在外面的杨茂,他骑了个小三轮,后面驮了个大桶,看样子就是给他们送来的豆腐脑。 “你怎么走前面来了,从后门进啊!傻不傻啊你。”杨莹莹也着急得不行,平时都是她妹妹送来,今天杨蓉蓉不舒服在家休息,让他做点事儿就出岔子,还正好被小老板撞上。 自从开了豆腐店,杨莹莹家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初杨妈妈是破釜沉舟,她知道女儿跟老板预支了工钱,而且她自己请了长假,是拿不到工资的,如果不成功,家里是真没活路了。 好在有小吃店的订单打底,杨妈妈心里有点底气,一开始她只敢做向辰需要的量,豆浆豆腐脑数着来,只比向辰要的多一点点。后来小吃店里生意很好,这些东西都卖得很快,经常要加订单,杨妈妈就放开胆子,多做了一些。 杨莹莹在小吃店干了这么久,也算涨了很多见识,她给杨妈妈出主意,让她在自家做豆腐的门口支个小摊位,捎带着卖豆腐。杨妈妈试了一下,发现生意还挺好,左邻右舍都来光顾,后来辐射范围越来越远,从这里路过的偶尔也会买块豆腐带回家做菜吃。 别看做豆腐是个小生意,就这个小生意,每个月能为杨家三百多块的收入,其中大部分来自小吃店的订单,其他是杨妈妈零零散散自己支摊赚的钱。 一个月下来,不光还了杨莹莹预支的工钱,还还掉了一家外债,虽然还有别的人家的债,但是杨妈妈看到了希望。她无比感激向辰,无数次跟自己儿女们说,让他们要记恩。 杨茂原先对向辰只有羡慕,后来被杨妈妈整天洗脑,面上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面把向辰当偶像,佩服得不得了。 他今天来送豆腐脑,路上出了意外,来晚了本就着急,越忙越乱,忘了他妈跟他说的去后门,直接把三轮蹬到人挤人的前门来了,还被他姐说了两句。 杨茂满头大汗,裤脚湿漉漉的,看着十分狼狈,一撞上向辰的眼神,顿时忍不住往后一缩。 向辰看得想笑,这小孩跟落水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 “没事儿,别急,我带他去后门。”向辰以为杨茂找不到地方,安抚了杨莹莹几句,又让山子现在外面等他一下,然后带着杨茂绕去后门。 “怎么弄成这样?摔跤了?”走近了向辰才发现,杨茂不光裤腿湿的,衣服上也有点点痕迹。 杨茂惊惶地抬头看了向辰一眼,低头支吾了几声,才告诉向辰原因。 原来杨茂其实早就出发了,结果路上遇见同学,跟人说了两句话,车停在路边的时候,有几个小年轻闻着味儿了,要买他的豆腐脑。 这些都是给小吃店送的,他们按桶算钱,每次杨妈妈都装得满满的,一点儿不占便宜。 人家要买,杨茂不卖,说这是给别的的店送的,那几个小年轻不依不饶,拦着不让走,说话也不好听,言谈间十分看不起个体户。 杨茂年纪小脾气冲,他佩服的向辰是干个体的,他姐给个体户打工挣钱养家,他妈现在也在干个体,他就觉得这是个好事,要是没个体户,他现在还在饿肚子呢。 杨茂就跟人吵起来了,他同学在旁边,竟然不帮他,还说没想到你家也是个体户,你不是说你妈是工人吗?一副要跟杨茂划清界限的样子。 那几个小年轻见了,更是拿杨茂肆意取笑,还去掀车上的桶盖,杨茂去夺,推搡间,车子被挤翻了,两桶豆腐脑全撒了。 向辰听到这里,连忙问他:“泼哪儿了?烫到你没?” 杨茂眼睛红了一圈,呐呐道:“没、没烫到,就撒了一点儿在我身上,他们几个撒的还多些。” 见向辰依旧盯着他衣服上的痕迹看,杨茂低头道:“我妈拿凉水给我浸过了,没啥事,就是豆腐脑打翻了,我妈还在做,让我先送一桶过来。” 还好他们闹起来之后,有人去喊了公安过来,杨茂急着要给小吃店送豆腐脑,匆匆说清楚情况后就蹬着车子回家去了。豆腐脑打翻了,他得重新回去装。 “没事,不着急。”向辰安慰道。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后门了,向辰把门打开,葛叔正在炒菜,看了一眼,快速把手上的菜炒好关火,来帮忙一起抬那个大桶。 换掉已经空了的桶,向辰去找了件备用的工作服,给杨茂让他先换上,免得湿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 安排好杨茂,向辰准备去找山子他们,他还要送三妮去工厂那边。其实梅子娘可以留在小吃店的,本来她以后就要在这工作。 但是她在这里也没个认识的人,直接把她留在这里,向辰觉得不太好,干脆安排好三妮之后,等晚点小吃店空闲下来,再介绍她认识其他人。 杨茂换上小吃店的工作服,见向辰要走,追在他身后小声问:“我能来你店里工作吗?” 向辰笑道:“我们不招童工,你呀,好好读书吧,知识很有用,给我打工算什么,以后要自己开店,让你妈妈,姐姐妹妹们过上好日子。” 杨茂看着向辰,眼睛亮晶晶的,很多人跟他说应该好好上学,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学得那些东西也没用。但是向辰这么说,他就觉得,也许是他学得太少,他多学一些,大概就能像向辰这么厉害了。 向辰还不知道,他已经收获了一枚小迷弟,这会儿正带着三妮去郊区的工厂。 说是郊区,但是这会儿首都不是还没发展到后世的程度吗?过个几十年,这里怎么也该是个四环吧。 想想那时候的房价低价,再看看现在,简直是白菜价,向辰都想来搞房地产了。但是许恒洲说,这片儿一时半会儿不会开发太快,囤地能赚钱,但也把钱压在地上了,还不如拿着活钱去做点别的。 当然,他钱多,就随便买了几块地先放着,以后自己用方便。 听听,随便,买了,几块地! 那副肮脏的资本主义做派遭到向辰严重唾弃,但是现在,他站在许恒洲随便买的几块地上,心里非常羡慕。 第179章 制衣厂 新开的这家工厂,叫阳光制衣厂,向辰觉得许恒洲大概是破罐破摔,懒得在名字上做什么文章了,反正他不觉得许恒洲是对这个名字有了归属感。 阳光制衣厂有两个老板,或者说股东,李明掏了大半积蓄换来百分之四十股份,平时管理归他管。许恒洲出场地、设计图和另一部分资金,李明现在对这个厂子很上心,许恒洲正好还有别的事,干脆把厂子扔给他管。 中午吃完饭之后,山子和陈若菡先带春燕报名去了,向辰带着三妮和梅子娘来工厂这边。 因为还没开发到这里,这一片看着很荒凉,要不是有向辰带着,若是听别的人说这边有工厂,梅子娘和三妮也不敢过来的。她们县城里的工厂,哪个不是周边热热闹闹的都是人,一个厂区就是一个聚集点,缺什么都不会缺人。 当然,那是国营的厂子,许恒洲他们这个肯定是比不上的,地要自己出钱买,要不是许恒洲大手笔把周边荒地全圈了,他们还得先想办法租地。 等走到制衣厂,立刻不一样了,新建的工厂到处都是崭新的,有个大铁门,旁边保卫处的小亭子建得有模有样,反正看着就很正规。 门外面还停着几辆大卡车,靠门口的地方停着一辆小汽车,扁头扁脑的,看着不太好看,但在这时候却实实在在是财富的象征。 三妮和梅子娘缩在向辰后边,偷偷去看停在一边的几辆车,眼里都是好奇,她们在公交上看见过这种铁家伙,陈若菡跟她们说,这是小汽车,都是大人物坐的。 向辰看多了这种场景,大卡车肯定是外地的经销商来拉货的,那个小汽车,应该是哪个老板找上来,想要批发衣服了。 果然,他走近了,便看见岗亭门口站了一个一看就是老板的人,肚子圆鼓鼓,皮带扣都快崩掉了,正陪着笑跟里头的保安说话。 保安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姓佟,叫佟力,向辰喊他佟哥,一条腿有点儿跛,但是一个人能打几个。前段时间还单枪匹马抓住过一伙来偷东西的小毛贼,打得几个混混子哭爹喊娘。 看佟力这身手,就知道人家不是一般人,他是李老给许恒洲介绍来的,一开始李明还不太愿意,他们开的工资比一般看门人高多了,怎么也能找个腿脚麻利的正常人吧。 但是许恒洲坚持,李明就没说什么,后来见识到佟力的身手之后,李明瞬间转变了态度,一口一个哥的叫着,还主动给佟力涨了工资。 胖老板跟佟力说着好话,好像是想进去,但是佟力不让,说是老板现在不接待外客。现在他们制衣厂生意特别好,除了给首都自家的三家店供货,还得供外地的,衣服一做出来就有车在外面等着,根本接不了更多的订单。 许恒洲跟向辰说,现在外地也有制衣厂开起来了,而且卖的好多还是仿的他们的衣服样式。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酵,市场缺口太大了,根本不是他们一家制衣厂可以吃下的,所以哪怕有别的厂子,他们的订单依旧是接到手软。更别说他们厂里衣服的款式一直是最新潮的,就算别的厂子要仿,也得等他们出了新衣服再仿。 “哟,小老板,你来了?”佟力应付胖老板正不耐烦,眼角余光瞥见向辰,立刻变了一副脸,笑着跟向辰打招呼。 其实这个制衣厂真的跟向辰没什么关系,他就是在最忙的时候来帮过几天忙,招工什么的都帮忙做过。小老板这个称呼,还是李明最先叫的,服装店和小吃店那边都这么叫向辰,他听着有意思跟着喊,纯粹是逗向辰。 厂里的员工却不清楚情况,只知道他管大老板叫哥,就跟着李明一起喊了。这称呼是统一了,向辰被叫习惯了,也不觉得尴尬了。 “佟哥好,我来找李哥说点事儿。”向辰跟佟力打了个招呼,佟力立刻起身去给他开门放他进去。 胖老板眼神滴溜溜转了两圈,以跟他身材完全不符的态度冲到向辰面前,笑容可掬道:“这位老板,鄙姓庞,想跟您谈一谈订单的事儿,您看是不是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向辰好笑地摆摆手:“庞老板,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我不是这个厂子的管理,您找我没用的。” 庞老板却不肯信,刚才明明听见这个保卫叫他小老板,怎么不承认呢? “要不这样。”向辰被庞老板缠得没办法,又不好让佟力动用武力,毕竟人家是来谈生意的,只好开口道:“您先等等,我去帮您问问,看老板怎么说。” 庞老板见在他这确实得不到什么准话,有他这句好歹算是个出路,连忙又跟向辰说了几句好话,还要给向辰递烟,被向辰拒绝了,之后乖乖在岗亭等着。 向辰带着一声不敢吭的梅子娘和三妮进去,她们也听见佟力怎么叫向辰了,心里又好奇又敬畏。 轻车熟路地找到李明的办公室,李明果然在里面,他正在打电话,向辰敲开门之后,安静等着他打完电话。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今天开学,你不是在学校忙吗?”李明挂了电话,跟向辰开玩笑道。 向辰提前毕业还顺利留校的事,亲近的人都知道,许恒洲不顾向辰的阻拦,非请了客,接相熟的人一起吃了顿饭。 李明和许恒洲多年朋友,向辰跟他也熟,说话没什么顾忌,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说工厂缺人嘛,给你送来一个。” 他把三妮叫到自己身边,介绍道:“三妮,我以前的学生,大河村来的,你看厂里还招人不,要是招,看看她能不能行。” “招啊,怎么不招。”李明又愁又喜:“你是不知道,咱们生意好着呢,我又订了三十台缝纫机,这又得张罗着招人,咱们好歹也是手续齐全的正规厂子,不就是地方有点偏嘛,咱还有员工宿舍呢,咋就招人这么难。” 他们工厂要的人不少,而且制衣厂,多是女工,很多听说地址之后,连试都不肯试。他们工资开的不低,跟国营的正式工比还高一筹,前面就是靠着这工资才勉强招够人手。 其实要是他们不是在首都建厂,找人估计要轻松很多,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想法子招人。 招工的时候向辰也在,他也了解情况,拧着眉跟着发愁,但也没什么好法子。 李明也没指望向辰能给他出什么主意,就随口抱怨一下,但是生意好总归是好事,就算带来麻烦,他也欢欢喜喜的认了。 李明带着三妮去车间试了一下,让一个女工教她用缝纫机,三妮眼都不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战战兢兢自己上去试了一下,开始还有些生疏,没一会儿看着就做的有模有样了。 “行,可以留下。”李明拍板道。他们招的女工也不都是会用缝纫机的,一开始大家都要慢慢学,好在他们制衣的工序是分开的,总有简单的工序可以给新手做,再不济,还能去做裁剪钉纽扣之类的,总有活做。 三妮算是有天分的,李明比较满意,直接就开口让她留下了。然后李明找了个人带三妮去宿舍看看,女工宿舍跟向辰他们学生宿舍有点像,高低床,六人间,不过这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安置好三妮,又跟她留了自己家的地址,向辰去找李明告别。他还记得答应那个老板的事,把门口的情况跟他说了。 李明听完就笑了:“这人还真是执着,我去看看。” 原来在,这个庞老板已经来了几天了,厂里的目前订单接不过来,要下单就只能往后排,那会儿都该上冬装了,合同又得重新谈。 这个庞老板就一直来厂里找领导,想先提一批货走,许恒洲不愿意坏了规矩,被他堵了一次,之后干脆连面都不见。 “那给他插队是不是不好啊?”向辰听李明说完,皱眉道。 “不给他插队,不过我看你哥好像有什么打算,先把这胖子稳住。”李明解释道。 向辰这才放心,跟李明一起往外走,远远地庞老板见到他们,就已经迎了过去。这人有李明接待,向辰不用管,跟他点了点头,带着梅子娘出了制衣厂。 这边够荒的,好在还有公交过来,虽然只一趟,但也为工人们提供了许多便利,否则节假日想出去买点什么都很不方便。 梅子娘一路跟着向辰跟得紧紧的,向辰跟人说话没瞒着她,梅子娘自觉听了好多不得了的事,整个人都有点发慌。 三妮在制衣厂留下了,梅子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许老师,咱去哪儿啊,我这是来干啥的呀?” “婶子,您觉得咱们中午吃饭的地方怎么样?”向辰笑眯眯问道 “当然好。”梅子娘卖力地夸赞:“比咱县里的国营饭店还好,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在那帮忙做事。”向辰这才说出目的。 梅子娘大惊失色:“我?我哪儿成,我不行啊。” 那么大的饭店,咋会招她去做事呢?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唯一出众一点儿的,大概就是她猪食煮的好,养的猪格外壮实一些,这才从一众竞争者手中夺得了养猪的工作。 向辰不知道梅子娘满脑子养猪,他劝道:“您的小咸菜腌的不错,我记得吃过好几种不一样的,味道都很好,您都可以在店里做了试试,我们拿去卖。或者直接买你的小咸菜,或者您在店里工作,都是可以的,正好小吃店缺人手,您看行不行?” 第180章 我真帅 梅子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大的店向辰要说是小吃店,大概这就文化人的习惯吧,说话就是爱谦虚。 心里头瞎捉摸着,梅子娘也没误了正事,一叠声地应道:“行,当然行,我愿意留在店里做活,工钱看着给,我都听您的。” 那么大的店想要什么的人招不到,愿意让她去,肯定是小许老师看在她们家梅子的份上又帮她一回,梅子娘心里感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好,我现在带您去店里认认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您不用太担心。”向辰见梅子娘神色间有些紧张,温声安抚。 到了小吃店,向辰把梅子娘介绍给其他人,以前村里人都叫她梅子娘,向辰叫一声婶子,但是店里的人不能这么叫。 梅子娘这才告诉向辰,她娘家姓曾,没嫁人之前叫曾三妹,于是葛叔黄阿姨这两个跟她一辈的,或是叫小曾,或是叫三妹,其他小辈叫一声婶子或者曾姨。 黄阿姨等人如向辰所说,都是好性格的人,没什么欺压新人的不良习惯,更何况她是向辰带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得给向辰这个老板面子。 两边介绍完之后,向辰笑眯眯道:“曾姨腌的小菜可好吃了,配白粥吃特别香,我可是想了好久了。” 梅子娘正愁没个表现的,当即就洗了手要给向辰腌些他喜欢吃的小咸菜。小吃店里食材齐全,可惜缺了容器,葛叔对向辰盛赞的腌菜也颇感兴趣,当即就出门去把缺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腌菜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梅子娘做好之后还得等它自然发酵,这段时间当然不能闲着,她得开始适应小吃店的工作。 小吃店的工作实际上也不难,目前供应的食物都有合适的制作者,梅子娘只用帮着卖就行了。下面下饺子盛饭,这些活对在灶上忙惯了的梅子娘来说再简单不过了,短短半日就成了熟手,再不用老员工费心盯着。 安顿好三妮和梅子娘,向辰该忙自己的事了,开学之后,他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开始以讲师的身份给学生们上课。 虽然以前他也没少往讲台上站,但那时候那还是个学生,出点什么岔子说得过去,毕竟没毕业嘛。但是现在不行了,在其位谋其政,向辰觉得师长们这么信任他,他得做出点成绩来,不能让人觉得他的老师们识人不明。 上课前一天,向辰在家里试了不知道多少件衣服,有许恒洲在,他以前的衣服都不用自己操心,衣柜里永远有装满的衣服。 许恒洲眼光好,挑的衣服都很好看,风格偏向阳光清新的那种,很适合向辰的气质,随便一搭配,俨然一个翩翩少年郎。 但是现在不行了,向辰在衣柜里折腾了半天,最后把许恒洲的衣服都翻出来穿上了,仍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少年感,看着就很不服众。 这也不能怪向辰,虽说他算是活了两辈子,但是上一世穿越的时候他还没到二十,年纪本来就不大。 这一世虽然活得久一些,但也才二十出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的心智是随着人的阅历增长的。向辰回到幼年,等于重新长了一遍,他所经历的,都是正常小孩的生活,他的心理年龄,绝对没有两世相加这么多。 许恒洲靠在床边欣赏了一场向辰的个人服装秀,觉得趣味十足,甚至后悔衣柜太小塞的衣服太少,不然还能多看一会儿。 至于后来向辰穿上他的衣服之后,许恒洲笑意渐渐收敛,看着向辰单单套着他的衬衣,弯着腰在衣柜翻找,眸色一点点变深。要不是知道向辰没那个心眼也没那份心思,他都快要误会向辰是不是在故意诱惑他了。 “别找了,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许恒洲翻身坐起,揽腰抱起向辰将他扔到床上。 “别捣乱!”向辰现在可没心思跟他胡闹,被压在床上还拧着眉一本正经地问:“你说我把刘海梳上去怎么样?” 向辰好像一点儿都没察觉到自己处境,还比划着用手把刘海全捋了上去:“就这样,上点儿发胶,弄个大背头,肯定显得成熟,那天我看见一大老板就这样弄的,你也认识,就是那个肚子特别大的那个……” 许恒洲:“……” “别说了。”许恒洲面无表情地盯着向辰那张小白脸洗了洗眼,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差点萎了:“想都别想,不可能让你那么弄的,你要是敢这么折腾你的头发,我就给你再剪个西瓜头,说话算话,不信你试试。” 向辰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头发,一瞬间回忆起被西瓜头支配的恐惧。 未免夜长梦多,向辰再说什么扫兴的话,许恒洲干脆利落地堵住他的嘴,先把穿着男友衬衣诱惑他的向辰好好收拾了一顿。 进行完一场令人身心愉悦地活动后,向辰身上的衣服算是报废了。他趴在床上唉声叹气,美色误人,亏他专门准备了一天时间来弄造型,结果现在半天过去了,他连衣服都没选好。 心里又急又气,向辰踢了许恒洲一脚:“都怪你。” 许恒洲吃饱喝足脾气格外好:“是是是,都怪我,我来给你收拾好了吧。” 其实要他说,向辰完全是杞人忧天,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否则学校领导和教授们不会直接让他上岗,再缺人也不会这么干的。毕竟是做教育工作,培养的都是未来的教师,容不得轻忽。 所以哪怕向辰年纪再轻,只要他教得好,学生们就不会轻看他,只会更加敬佩他。 但是向辰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奇怪道理,觉得当老师的一定得德高望重,这个没问题,但是这四个字的放出来,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个老人家……向辰就觉得自己镇不住场子了,非得在外形上找补回来。 考虑到这是向辰两辈子一来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大河村那个不算,他那时候还没成年,教的也只是一群乡下小娃娃,大概没那么大压力,所以许恒洲体谅他,决定帮他想想办法。 “怎么弄?”向辰一瞬间兴致高涨,他对许恒洲十分有信心,他说能办,那就一定能办。 “睡一会儿,一早你就起来折腾,明天就该忙起来了,今天补个觉。”许恒洲把他按下去,非拉着向辰又补了个眠。 许恒洲说到做到,睡醒之后给向辰配了套衣服,他的气质不适合穿太成熟的,也压不住,干脆就简单的衬衣长裤,这几天首都下了几场小雨,天气有点转凉,再加一件薄背心,标准的学院风。 向辰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这个……一点儿都不像老师,像学生!” 自己显小怪谁?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很多教授就这个风格,也没见人家像学生。 许恒洲无奈,又翻了翻空间,找出一个眼镜给他:“带上试试。” 向辰今天事儿格外多,拿着那个圆框平面镜不满道:“来个黑色方框呗,那个多成熟。” 许恒洲已经无力吐槽了,就这么一张脸再折腾能成熟到哪去?就不能体谅体谅他这个男朋友的心情吗?明明找了个好看的小哥哥当男朋友,转眼间为了工作拼命折腾自己的颜值,还能不能好了?! 许恒洲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眼镜拿过来给他框上,扳着向辰的脑袋让他自己看镜子。 向辰对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眨眨眼,金属框的眼镜好像真的给他的气质添了一丝冷硬,当然,更多的是斯文,反正比他原来的样子看着要成熟一点儿吧。 “我真帅。”向辰对着镜子一咧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他也能这么有范儿,眼镜真是个神器。 许恒洲想捂脸,哭笑不得道:“明天在讲台上,别对着学生笑。” 一笑形象全崩了,平时那个风格还能说阳光,这么一笑,配上这个造型,喜剧效果明显。 向辰此刻膨胀中,听不进许恒洲的逆耳忠言,反而一本正经地教育许恒洲:“我学生的醋你也吃,能不能心胸开阔点儿。” 许恒洲:“……” 行吧,你开心就好。 说是这么说,第二天上了讲台,向辰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恒洲的话,对,我不能笑,老师就得不苟言笑,这样才有威严。 于是,向辰板着一张脸,催眠自己,底下不是单纯可爱求知欲旺盛的学生,而是一群大萝贝,声音冰冷的上完了自己的第一节课,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开教室,完全不敢留下听他们说什么。 向辰不知道,在他走后,教室里安静片刻,才有了讨论声。 “哇,这个老师真严肃。” “对啊,看着年纪不是很大,但是我完全不敢跟他对视,眼神太冷酷了,感觉不太好说话。” “我觉得他讲得很好啊,大概厉害的人就是这样吧,有本事就懒得说废话。” “也是,课上的好就行了,不过咱们得跟上头的学长学姐打听一下这位向老师的教学风格,免得以后不清楚情况得罪他就不好了。” “好主意,向老师看着太吓人了,咱们是该提前打听打听。” 一众被向辰唬住的学生决定去找自己的师兄师姐取取经,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撞到向辰这位魔鬼教师的手上,光想一想他冰冷的仿佛看萝卜白菜的眼神,他们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被下锅炖了。 而已经离开教室的向辰,一路依旧板着脸进了办公室,趁着四下无人,迅速揉揉脸,自行崩掉人设,握拳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干得漂亮向星星,你把他们都吓住啦!再接再厉,继续下一班的课!” 第181章 小可爱 “今天课上的怎么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学校,许恒洲跟向辰终于有时间坐在一起说两句闲话。 “我今天表现的特别好!”向辰回忆起今天学生们畏惧的眼神,脸上掩不住的得意:“特别有威严,特别像教导主任那种。” 许恒洲一噎,难道像教导主任是一个好形容词吗?他有点不敢想象今天向辰在学校是怎么表现的了。 “还是你想的办法好。”向辰继续洋洋得意,拉平嘴角的线条,故意摆出一副冰块脸:“看,就这样,酷不酷,眼神冷不冷?” 许恒洲:“……”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就不说了吧。 向辰却以为自己这副神态连许恒洲也唬住了,完全忘了自己进门就摘了眼镜,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都是笑意,再严肃冷酷的表情也被他自己破坏的一干二净。 第二天,向辰自信满满地回学校上课,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自认已经找到窍门了,不怕镇不住那些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学生们。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今天教室里的气氛竟然出奇的古怪,他一进教室门,下面的学生一个个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一点儿没有昨天畏惧的样子。 向辰心里一慌,是不是我今天哪儿没收拾好?不对啊,明明走之前照过镜子,跟昨天一样帅的。 心里慌得一比,向辰差点同手同脚地走进教室,故作镇定地喊了一声上课,然后背过身,装作要写板书,低头悄悄打量自己。 没问题啊,吓得我以为我裤链没拉呢,一个个都看什么呢?向辰心里头发愁,觉得现在的学生真是难管,一个个心思莫测地太难猜了。 背过身的向辰却没看见,他的学生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耳边好似还回响着师兄师姐们的话: “向老师,你说向辰吧,哎哟这个我熟,我们同班同学啊!” “啥,年纪对不上?怎么对不上了,人提前毕业,直接留校了,咱学校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年年拿奖学金,还被领导人点名夸奖过呢!” “脾气?脾气好着呢,当初在我们班里就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一波,性格又软,爱笑,很少跟人生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特别温和的性格,你们在他手下有福了,最起码上课氛围轻松啊。” 去问话的学生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再三确认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之后,艰难地问:“师兄师姐,你们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一个师姐插话道:“虽然你们老师性格很软,但是你们可不能欺负他,人家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万一把人吓走了,你们就自己后悔去吧!” 一个学生面目呆滞:“我想象不到许老师笑的样子。” 另一个学姐嘿嘿两声:“笑算什么,我还见过你们向老师跟人撒娇呢!他哥来学校看他,那会儿不是刚降温嘛,给他送衣服来着,还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戴,你们向老师不愿意,拉着他哥的手撒娇,那声音,啧啧,我一个女的我都心软。” 众学生:“……” 我怎么觉得你在驴我。 其余向辰以前的同窗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追问细节,这位学姐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向辰有个关系很好的兄长很多然都知道,虽然在这些人眼里他们姓不同,大概是表兄弟?但是感情是真的好,不管是向辰的同学,还是许恒洲的同学,都知道另一方的存在。 向辰因为读的是师范学校,学校里女生占比较高,他们班上也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男生,其中向辰年纪又是比较小的那一波。 他性格好,对女孩子多有忍让,学习好也不吝啬于帮助其他人进步,在班上人缘十分好。 所以他提前毕业,除了少数几个心里嫉妒在背后说些酸话的,大部分同学都为他感到高兴。此时他的学生找上门来打听他的情况,向辰的同学纷纷捡好听的说,希望给向辰塑造一个良好的形象,让他工作更加顺利。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向辰自己先艹了一个冷酷斯文俏老师的人设,反而在他的学生面前掀了他的老底,于是向辰的人设只维持了一天就崩塌了。 再见面时,他的学生看着他那张脸,脑海中反而回忆起的是师兄师姐们的评价:“温和、爱笑、性子好、会撒娇的小可爱……”我们可能上的是个假课,看见的是个假老师。 真人跟外人评价相差太大,学生们不知道是哪边出了问题,但是师兄师姐总不会故意骗他们吧,没道理呀。 气氛难言的一节课上完,终于有勇士鼓足勇气,迈出了第一步:“向老师,我这个问题没听懂,您能再跟我讲讲吗?” 向辰正要离开教室的脚步顿住,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道:“拿来我看看。” 勇士同学战战兢兢上前,其他学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准确的说,是盯着向辰。 向辰努力忽视那些目光,他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个个都怪怪的,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不过学生问问题他还是要解答的,这是他作为一个老师的职责。 “是这样的……”向辰把注意力拉回学生递过来的课本上,给他做了个详细的解答,之后又温声问:“听懂了吗?” 学生愣愣地看着他,向辰以为他没听懂,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给他讲了一遍:“这次听懂了吗?” 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脸红了,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子上,看得向辰莫名其妙的。 他想,这个学生大概是自尊心比较强吧,一个不算难的问题他讲了两遍才听懂,又被同学们盯着,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个学生还是很有礼貌的,问完问题很尊敬地跟向辰表达感谢,还非常真诚的说了一句:“老师你真厉害。” 向辰经不得夸,当即忍不住嘴角往上翘,离得近,眼镜也挡不住他弯成月牙的眼睛。 学生:“……” 师兄师姐大概真的没骗我们。 刚露出个笑模样,向辰却发现学生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看,向辰瞬间反应过来,一秒拉平嘴角的弧度,眼神也收敛起来,格外犀利地看着学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目睹了向辰变脸的学生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向辰脚步匆匆地跨出教室,心中暗恨自己得意忘形,也不知道那个学生看清楚了没,应该是没有的,毕竟他形象塑造得那么好。 教室里,向辰一走,其他学生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勇士同学: “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向老师态度挺好的,虽然面无表情态度冷酷,但讲解的时候又温和又仔细,跟师兄师姐们说的有点像。你离得近,感觉是不是更深刻?” “对啊,你说说呗,我刚好像看见向老师还笑了,再一看又没有,大概是我眼花了。” “我好像也看见了……” 学生们议论了一通,最后又把话筒给了勇士同学,这位同学咽了咽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艰难地把自己看到的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听完后,众学生静默片刻。 一个女生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吸引了其他人视线后,轻咳一声道:“我大概明白,师姐为什么说我们向老师是……是个小可爱了。” 他们毕竟是学生,这么说老师,好像有点大不敬的感觉。 但是……几个学生互看几眼,心里却默认了这个称呼。 “那咱们以后,怎么跟向老师相处?”有学生笑完问道。这是个i问题,跟脾气好的老师和脾气不好的老师相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觉得吧,咱们就顺着向老师来呗。”刚才笑出声地女生说:“咱们向老师好像挺喜欢自己现在的形象的,我们做学生的,该尊重老师的意愿,这叫尊师重道,大家说,对不对?” “对!”众人哄然应声。其实心里头明白的跟明镜似的,不就是觉得这样的向老师很有意思,想多逗一逗嘛,不过大家都是这个心态,就看破不说破了。 再说向辰,上完课后回到办公室,偷偷摸摸拿出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确定自己今天的形象没出什么问题之后,才把小镜子严严实实的藏起来。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办公桌里放个镜子,让人看见了笑话。 中午休息过后,下午向辰还有一节课,依旧是上午那个班。向辰进教室之前还做了一番心里准备,进去之后,学生们神色如常,好像上午只是集体发了癔症。 向辰顿时松了口气,他就说嘛,肯定不是他出问题了,大概这群学生上午没睡好吧。 愉快地上完一节大课,下课后又多了许多学生来问问题,向辰一一解答,耐心十足。 而且他的学生,一个个嘴特别甜,花式夸奖,彩虹屁吹得比向辰的老师们还厉害,向辰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失态,但镜片后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散发着愉悦的光芒。 回家之后,不用许恒洲问,向辰先把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吹了一通,又挑拣了学生们的夸奖说给许恒洲听,最后总结:“都是好孩子,爱学习,品性诚实,对我很尊敬,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教他们,不能浪费了他们的天赋。” 许恒洲心里升起浓浓的疑惑,就向辰这时灵时不灵的演技,也能被他忽悠住,莫不是集体失了智? 这一届学生不行啊,许恒洲长叹。 第182章 设计师 向辰的教学工作进入正轨,每天收拾得容光焕发去学校上课,学生们个个对向辰尊敬又爱戴,向辰自觉自己在名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与此同时,许恒洲也没闲着,他要忙的事的更多,服装厂和服饰店每天都能给他带来大量利润,在他看来,这些钱留在手里就是亏,必须不断的用钱生钱。 至于怎么生,那在许恒洲看来再简单不过了,地上全是钱,俯下身就能捡起来。他要发愁的是挑选利润够大性价比够高的方法,否则还不如买地屯着。 抽空闲时间在首都转了几圈,尤其是百货大楼,新开的其他店铺等地,许恒洲发现,他们家的几家店生意算是数一数二的,那些新开的店铺往往生意也很不错。 有一家老字号卤肉,门口排了长长的队,隔得老远就能闻见卤味的香气。许恒洲凑热闹去买了一些,确实味道非常好,向辰很喜欢吃,还专门挑时间去买了一些下酒的鸡爪鸭掌等拿去给邓历吃着玩儿,这两人在吃上面最有共同话题了。 百货大楼里,许恒洲假装买东西,观察了一番他们的销售情况,发现他们的生意确实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卖成衣那一部分,以前都是一上新货,一堆人围着抢,节假日的时候,很容易卖断货。就算是平常日子,也有想买衣服的姑娘小伙子在那流连忘返,看着自己心仪的衣服挪不动腿。 但是现在,货架上面摆的满满的,偶尔有人去问价,买下衣服的通常不会是年轻人。 这也是因为他们阳光服饰针对的客户群体,不包括老年人和小孩,老年人虽然有钱,但的对成衣的消费欲望比不上年轻人。小孩子就不用说了,全靠父母,但这时候每家每户孩子都很多,通常是大的穿完小的穿。 不过也就这一两年,以后阳光服饰肯定会开发童装品牌的,要不怎么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呢,这可是块大蛋糕,放在眼前的东西,许恒洲才不会不吃。 话说回来,百货大楼底子在那里,国营的大牌子,不会被许恒洲几家服饰店就挤兑的不行了,人家其他生意依旧很红火。 不说别的,就卖布那块儿,还不是有人扎堆买布,每个月国家都给发布票,虽然不多,但攒一攒也能做身衣服。拿着布票来买布,自己再拿回家做,可比买成衣省钱多了。 许恒洲还看见有两个一起来买布的年轻姑娘,其中一个穿着他们店的高仿,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当然不是去看人家姑娘衣服后领口有没有标签,而是那姑娘自己说的…… 那年轻姑娘得意地对自己同伴说,她的衣服是买了布回去自己照着阳光服饰店的衣服做的,连标签都缝了一个,一模一样,省好多钱呢。 许恒洲在他们身后默然无语,这姑娘真有兴致,连标签都仿,要不是她说出来,许恒洲真没看出来这是她自己做的,还以为是他们店的客户。 高仿姑娘兴致勃勃地给同伴挑了布,准备给她也仿一件。然而因为阳光制衣厂的衣服现在样式越来越多,她们两个要仿的那件衣服是用不同颜色材质的布匹做成的,制衣厂做起来很方便,毕竟库存的各种布料都有,要做的数量多,直接剪裁好就行了。 但是私人想做一模一样的就比较麻烦了,打个比方,口袋是用一种布料做的,腰带又换了一种,这些零碎的小部件,如果只想做个差不多的,那随便找颜色相近的布,或者干脆用同一种颜色也能凑合。 但是想做一模一样的,就得在材料上下功夫,而且还有纽扣之类的,这么一想,那个高仿姑娘能做出一套这么像的,费的功夫也不少。 这次就不巧了,高仿姑娘的同伴也想要件一模一样的,但是她在这里买不齐要用材料,而且这个要一点儿,那个要一点儿,还吃了售货员好几个白眼。 最后同伴都泄气了,高仿姑娘对着布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安慰她道:“要不我给你做一身吧,我觉得这两块布这样,还有用这块布做个这样的口袋,也好看的。” 许恒洲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发现她设计的还挺有意思的,看她自己的穿着搭配,审美明显高出常人一大截。 许恒洲来了兴致,看那两个姑娘还在柜台前商量,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而他只剩下很少的区域没去看了,便把剩下的地方逛完,然后绕回来,正好看见两个姑娘抱着布往外走。 许恒洲跟在后面,等出了百货大楼才开口叫住人:“同志,麻烦稍等一下。” 两个姑娘回头,看见他愣了一下,因为在大街上,而且许恒洲那张好皮相也占了便宜,两个姑娘神色间没什么戒备。 许恒洲还有其他事要做,没想跟她们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姓许,阳光服饰店的老板之一,有些事想跟这位同志谈一谈。” 两个姑娘神色一变,尤其是高仿姑娘,脸歘的一下就红得要烧起来了,眼神躲闪,不敢跟许恒洲对上。 “我、我……”高仿姑娘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什么内容,扣着自己手指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同伴要勇敢一些,往前跨出一步挡在高仿姑娘面前,虚张声势道:“你这人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啊?你想干嘛!我告诉,我们可不是好惹的!” 如果她的声音没有发抖,许恒洲大概能更相信她的话,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来找麻烦的,也没想吓唬人家小姑娘,当即笑着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没有找麻烦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这位姑娘……” “对了,您贵姓?”许恒洲问高仿姑娘。 高仿姑娘嗫嚅了一下,在同伴不赞成的眼神中还是小声回答了许恒洲的问题:“我叫高美美。” 许恒洲道:“高同志你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阳光制衣厂工作,担任服装设计师一职。” “什、什么?”高美美傻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许恒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反问道:“你、你是让我去你们店里工作?” “不是店里,是厂里。”许恒洲耐心解释:“我们阳光服饰店的衣服都是由阳光制衣厂提供的,我诚邀您来我们阳光制衣厂工作,为我们设计新款衣服。” 找新的服装设计师是必由之路,以前全靠许恒洲来,他审美在线,空间里有现成的模板,还有很多相关书籍,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做这一行的,现在也就是没人才自己顶上去,以后不可能继续花大量时间去画设计图。 他这话说得很明白了,高美美激动道:“你说真的吗?我能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 她从小就很喜欢摆弄针线,小时候给洋娃娃缝过小裙子,因为浪费布料被妈妈打了一顿。长大后兴趣不减,但是所有人都穿一样的衣服,所有的衣服都是灰扑扑宽大无比,高美美的兴趣只能被深深压抑住。 现在不一样了,这两年,人们的衣服样式越来越多,尤其是那家阳光服饰店开业之后,好多漂亮时尚的衣服出现在人们身上。 高美美心动极了,但是她没有那么多钱买衣服,而且那家店离她们家太远,她只能节假日过去看一眼。最开始生意太好,客户限流,她不买只能待很少一会儿。 后来好不容易她们家附近开了一家分店,高美美一有时间就去看,还借了邻居姐姐的一件衣服仔细琢磨,又花了很长时间攒布料,才给自己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其实她心里还有很多想法,她想做各种各样好看的衣服,她偷偷画了一本小人书,小人都穿着她想象中的漂亮衣服,那是她的宝贝,她想等有钱了,就自己做来穿。 但是现在,这个自称阳光服饰店老板的人竟然请她去设计衣服!听他意思,好像就是让她想怎么做衣服怎么做,多好的事儿啊!好的都让人觉得不敢相信了。 “当然是真的。”许恒洲觉得她大概没理解设计师的意思,便详细解释了一番设计师的工作内容。 高美美和她的同伴见识要晕过去了,高美美看许恒洲的眼神像在看神仙:“我随便用布,不用我掏钱?” “对,厂里提供,有很多种不同布匹,如果你不满意,我们采购部也可以去买你想要的,只是这些不能拿去个人用。”许恒洲道。 “我做出好看的衣服还给我提成?”高美美继续问。 “对,如果销量好,还有奖金。”许恒洲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谈钱的时候大方的不得了。 高美美可没他这种气魄,抓着同伴的手几乎要尖叫了,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既能满足她的兴趣爱好,还能赚钱,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所以高同志你觉得怎么样?”许恒洲问:“如果可以的话,我带你去见管理工厂的另一位老板,尽快办理入职。” 这时候骗人家姑娘小伙子出去打黑工的黑中介还没有发展壮大,否则许恒洲就该被划到这一类去了。他们厂地址比较偏,两个姑娘有些犹豫,许恒洲干脆让她们叫信任的人一起过去。 最后高美美回家叫来自己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夫,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制衣厂。见过厂子之后,他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么大的厂子,就算是个体户也不怕啊! 第183章 去南边 向辰下班回来,才听说许恒洲给制衣厂找了个服装设计师。 吃完饭两人闲聊,向辰好奇问起:“你不是去寻找商机了吗?怎么带回来一个姑娘?” “两个。”许恒洲补充:“她那个同伴也留下了,正好厂里缺工人,多一个是一个。” 听说高美美还有三个嫂子两个姐姐,要是都能拉来当工人就更好了。 向辰一噎,瞪他一眼:“那你的商机找到了吗?”“当然。”许恒洲有时候说话挺讨人厌的,比如这个时候:“遍地商机,你看不见吗?” 向辰听了想锤他,他是要走学术路线,以后刷桃李满天下成就的好伐,看不到商机不行吗?最起码他知道买房子一定会赚钱啊! 把人气跑了,许恒洲又去哄:“开玩笑,别气别气,我马上要外地,咱们可好久见不着了,你不想我吗?” 向辰愣了一瞬,反问道:“你要去哪?” 许恒洲在他身边坐下:“去南边看看,我今天去百货大楼,发现卖手表收音机的那块生意特别好,而且这玩意儿利润大,值得一试。” 向辰瞬间明白了,这会儿结婚讲究三转一响,三转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那就是收音机了。这些东西价格都不便宜,还难得买,除了要价高,还有就是需要大量工业券。 工业券只有工人才有,一个月就发几张,要攒很久才能买这样一个大件,但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人们的购买欲,百货大楼里这些东西一向卖的很快。 像他们制衣厂,需要大量缝纫机,靠零买是不可能的,还是邓历帮许恒洲联系了厂家,直接从厂里拿钱买,否则他们这个厂都难开起来。 许恒洲要想靠这些东西赚钱,去南边是个不错的选择,能直接拿钱买到很多东西。路途遥远,缝纫机和自行车都太大了,从性价比上来讲不够划算,反而是手表和收音机,体积小不占地方,一车就能拉来很多,可以卖许久。 不过这个生意也不是好做的,这时候可没后世四通八达的高速低速,路况非常差,而且车匪路霸很多,跑个长途把命丢了都是有可能的。 向辰杂七杂八听过不少事,心里头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去吗?听说路上不太安全。” “我带董波一起。”许恒洲说。 董波是董萍的哥哥,董萍现在是阳光服饰一家分店的店长了,她和她哥哥董波是阳光服饰店最早的一批员工,但是董波现在混得比她妹妹差远了。 这是因为董波其实不太适合做生意,董萍机变能干,让她管一家店做主事人她能做的很好。 董波性格固执单纯,易冲动,肯定不能单独管事。好在他很听话,许恒洲给他一份不错的工作,平时也不曾薄待他,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而且董波身手不错,力气特别大,据说是天生的,吃的也多,只要给他吃饱,光靠那把子力气,就能打几个。 向辰还是有些不放心,穷山僻壤的地方,要是被一堆人堵住了,双拳难敌四手,光靠他们两个,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别担心,我可是有金手指的男人。”许恒洲说笑着,手在向辰面前一挥,匕首的锋刃闪过一丝暗光,转出一个刀花,手指舞动间那凶器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酷!”向辰两眼发光:“你怎么不教我这个?” 当初他只跟许恒洲学了拳脚,没想到他还会玩刀,匕首这种凶器,本来就是一寸短一寸险,加上许恒洲的空间,更是用的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为他安全加上了一道厚厚的保险。 许恒洲拿过向辰纤细白皙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笑着没说话。 那会儿向辰才多小,一双小胖爪子,他哪舍得让向辰学这个,万一把自己划伤了,他找谁哭去。 “好吧,我懂了。”向辰撇撇嘴,一眼看透许恒洲想说什么,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我也没那么弱……” “还有这个。”许恒洲故意转移话题,掏出他曾经拿来恐吓别人的玩具枪。 “你怎么还有这东西?”向辰先是吓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拿到手上发现重量不太对,摆弄了几下,立刻发现是假的了。 “还有不一样的。”许恒洲又掏出一把,这把更精致一些,看着有些像西方那种收藏用的,上面还镂刻这花纹,总之看着非常装逼。 他扣动扳机,枪口喷出一缕火苗,冉冉烧着。向辰拿过自己试了试,心中喜欢,放在手上来回摆弄。 “拿去玩吧。”许恒洲见他喜欢,干脆直接给他,又叮嘱道:“别给李老他们看见了,要说你的。” 向辰开心地“嗯”了一声,决定明天带去给何远峰看看,他喜欢寻摸一些新鲜玩意,逗过向辰之后又送给顾云之,像是在故意气谁,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许恒洲出行的准备做的很充分,安全方面,他和董波两个是能打的,人少了拦不住他们。就算不幸撞到狠角色,能用玩具枪吓的就吓唬,不能就跑,跑不过还能打,有空间在,哪怕许恒洲扔块大石头也能砸死个人,更别说那神出鬼没的匕首。 再说,这都是朝最坏的方面想的,有可能他们顺顺利利,一路平安地把货运回来呢。 打定主意之后,许恒洲立刻行动起来,他去跟李明说了一声,把制衣厂新买的卡车借走了,然后去找董波,问他的意愿。 董波跟他猜的一样,听他一说就同意了,一副许恒洲指哪打哪的样子。许恒洲跟他说了出发时间,让他回去跟家里人道个别。 向辰也没闲着,跟黄阿姨一起,做了很多路上吃的饼子馒头之类的,收拾好了给他们带上。 梅子娘腌的小菜可以吃了,卖的特别好,小小一碟儿,卖个一毛两毛的,竟然很多人买,都说味道好。 酸白菜酸萝卜酸爽够味,酸包菜加辣椒油腌制,很短的时间就能吃,香辣可口,吃包子的都忍不住来一份儿。其他的酸豆角酸洋姜香辣萝卜丁更是各有各的滋味,连向辰都不知道梅子娘竟然能做这么多种。 这还不算,梅子娘见识到首都人民的购买力之后,浑身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都琢磨着开发新产品。 向辰十分支持她这种行为,不光是她,葛叔黄阿姨等人想研究新产品他都很支持。小吃店不能一成不变,时不时上些新鲜的吃食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户嘛。 话说回来,这次也是赶巧了,正好梅子娘新做了一种小吃让向辰去尝尝。她以前因为家里条件不好,用来腌制的都是常见的便宜菜色,这次有向辰的鼎力支持,梅子娘大着胆子用了肉。 七分瘦三分肥的五花,切成小小的肉丁,加蘑菇丁一起翻炒,不知道她还加了什么,总之做出来的跟向辰后来吃过的下饭菜有点像,但是味道更香。 用这个拌米饭,或者卷饼子沾馒头,都好吃的不得了。向辰觉得,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发愁许恒洲路上吃的东西不好带呢。 如果只他一个人,有空间在想吃什么吃什么,但是董波也一起,许恒洲需要有人给他搭把手,路上吃什么自然不能避着董波。自家明面上能拿出这些适合路上吃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向辰连忙让梅子娘多做一些,这个不用经过时间发酵,只要有材料随时可以做。做好之后迅速封进罐头瓶里,这会儿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放个几天不成问题。 走之前,许恒洲又跟李老等人见过一面,魏医生给他带了不少药丸子,让他路上用。 随后许恒洲跟学校请过假,带着董波踏上了南下之路。 许恒洲走后没多久,李老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宋文彬一家要调过来了。 早就说要把他们调到首都来,早先是李老等人刚回来不好有大动作,之后他们想挑个好点的单位。 宋文彬自己不怎么在意,但是李老等人都记他的恩情,首都的职位可不是好弄的,尤其是好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先把宋文彬弄回来,以后再换更不方便,还不如一次到位。 而且还有钟萍,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既然让他们一家过来,总不能让她以后就在家里守着丈夫孩子过。她有事业心,想做事,宋文彬自然愿意尊重妻子的意愿。 两口子一起调动,李老等人来回衡量过之后,又参考过宋文彬等人的意见,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职位。 宋文彬转业这么多年了,大半辈子不是在部队就是在机械厂,后来又在农场养了这么多羊,勾心斗角的事干不了,从政是不可能的。 李老想让宋文彬继续进厂,给他弄个副厂长没问题,但是许恒洲却知道以后浩浩荡荡的下岗潮,如果宋文彬投入了心血,以后厂子垮了,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而且国营的大厂,规矩多得很,宋文彬一个外来户,想站稳脚跟很难,就算有李老等人的关系,宋文彬却不见得愿意用。 于是许恒洲出主意,让他进能源部,中石化中石油什么的,再不行管煤炭那一块也行啊! 还别说,国家要发展离不开能源,前些年闹得很了,这会儿进入高速发展阶段,能源需求量大,部门本来人手不足,编制又扩充了一些。 李老邓历等人一起发力,成功给宋文彬抢了个位置,他资历够年纪足,背景干净,最后得了个中层干部的位置。 第184章 小平安 除了宋文彬,钟萍也调职到了首都。她本身的资历不如宋文彬,当初去西北,因为是主动要去的,不算平调,之后几年拿着农场里的编制,算是蹉跎了几年。 所以这次她调职回来,职位肯定是没宋文彬那么高的,李老等人考虑过她的具体情况之后,给她在妇联里谋了个位置,调过去能当个小领导。 钟萍性格爽朗大方,待人真诚热情,做这份工作很合适,她自己听说之后也很满意。 两人的工作问题安置好之后,李老等人才算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只等着宋文彬一家搬过来就好。 调职文件寄过去之后,宋文彬便带着一家人还有陈小草一起踏上了来首都的路。 陈小草跟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跟自己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对于陈小草来说,或许宋文彬和钟萍比陈国良夫妻更像她的爸爸妈妈,她也是真心尊敬他们,疼爱小平安这个妹妹。 至于陈小花,她常年跟着建设队到处跑,只有偶尔经过农场附近的时候,会跟队里的领导请假,去跟妹妹相处一段时间。 陈小花这些年的学习卓有成效,向辰在她寄来的信里看到,陈小花说,老师很器重她,已经替她打过报告,给了她工程队的编制,并且正式收了她做徒弟。 做她们这一行非常苦,常年在外奔波不说,脑力体力消耗都十分巨大,所以男性更多。陈小花一个年轻姑娘,能在一众经过专业学习的男性中脱颖而出,被她的老师看中,可想而知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陈小花进了工程队之后,工资上涨了一大截,她感念向辰等人为她们姐妹所做的一切,给魏医生补医药费他不肯收,陈小花便沿途收集各种珍稀药材。 她们路过很多偏僻的地方,有些农家山民手里珍藏着一些老药,陈小花都拿自己的工资买了下来,到了城市里就寄给魏医生。魏医生不愿意要她的钱,对这些好药却没什么抵抗力,只能做了常用的药丸子给她再寄回去。 除此之外,陈小花还想给宋文彬陈小草的生活费,宋文彬和钟萍都不肯收,让她留着傍身。 这次宋文彬带家人来首都,便提前跟陈家姐妹说过,想带陈小草一起走。陈小花常年四处奔走,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定居,陈小草没办法跟她一起。 而且陈小草现在已经十八了,她喜欢念书,之前在农场没有条件,只是跟着覃老师学,钟萍想着,带她到首都之后,可以送她去学校,以后若是能考个文凭出来,对她的将来也是有帮助的。 所以对于宋文彬夫妻的提议,陈小花和陈小草都很赞同,只担心给他们添麻烦,没有不愿意的。 他们到的那天,向辰特意请了假去火车站接人,何远峰和顾云之也一起来了。 小平安从小到大基本没出过农场,就这两年,年纪稍微大一点儿了,宋文彬去城里的时候捎带上她出去过一两次,小孩子喜欢热闹,从此以后心心念念就是想去城里玩。 这次要离开农场,听说要去更大的城市,小家伙乐坏了,兴冲冲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结果去了城里,都没见爸爸妈妈带她去玩,直接上了一辆长长的大车。好吧,大车没坐过,小平安也挺感兴趣的,但是两天困在小小的床铺间,小孩子受不住了。 向辰接到人的时候,宋文彬背着大部分行李,钟萍一手挎包一手牵着孩子,陈小草也背着包跟在身边,向辰等人连忙过去把行李接过来。 “小哥哥!”小平安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向辰怀里,差点把向辰撞个趔趄。 向辰眉开眼笑,抱着心头肉恨不得抡两圈,拉着就舍不得撒手:“这么久不见,小平安长高了。” 他和许恒洲连着两个新年没去农场了,跟小平安也有两年多没见,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小平安又是正成长的时候,跟上次相见比,变化还挺大的。 小平安一头扎进向辰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小哥哥我可想你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呀,我想找你,我爸爸不带我去,我还给你留了糖果呢。” 向辰听得心都快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的妹妹一定是世界第一可爱! “别听她的。”钟萍在后头毫不客气的给女儿拆台:“前一晚说要留给你,第二天就忍不住吃了一半。” 何远峰在一边听得嗤笑出声,小姑娘又气又羞,转头红着眼睛看了妈妈一眼,又把头埋进向辰怀里不说话了。 向辰跟个昏君一样,完全忽视了钟萍后半截话,乐呵呵道:“我们平安真乖,还给哥哥留糖果呀。” 至于小姑娘是不是自己吃了,反正他也吃不到,小平安吃了没问题啊。 又跟宋文彬钟萍还有陈小草打过招呼之后,一行人一起往回走,何远峰弄了辆车来,他开车,钟萍坐副驾,其他人跟行李一起坐后车厢。本来让小平安坐前面,她不干,非要粘着向辰,便一起坐后边了。 要是在后世车上这么坐,非得被交警拦下来扣掉驾证不可,但是现在,一行人坐在后车厢,还挺威风的。 宋文彬单位里分了房子的,但是他还没去报道,那边房子没下来。如果是别的人,这时候就要带着家里人先去住招待所,或者干脆等安置好之后再让妻儿过来。 但是宋文彬就没这个顾虑了,向辰早就说过,让他们住自己家。许恒洲新买的那个小院,房子很多,还有几间房空着,住宋文彬一家绰绰有余。 宋文彬跟他们兄弟没什么好讲究的,让住就住,于是何远峰直接把车开到向辰家。 房间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被褥以及其他生活用具都准备了新的,宋文彬和钟萍看过之后,非常满意。 向辰还给小平安单独收拾了一间房,毕竟小姑娘十岁了,也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了。 陈小草也单独住一间,这个小姑娘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耳疾的原因,不太爱说话,一直安安静静,但是手脚很勤快,收拾行李的时候一直闷不做声的在做事。 把行李安置好之后,已经是半下午了,宋文彬等人在火车上没能好好吃饭,这会儿是又累又饿又困。 开始还活泼好动的小平安这会儿都靠在向辰身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了,何远峰和顾云之都不是没眼色的人,当即跟他们告辞,说好明天请他们吃饭。 看他们这个样子,向辰觉得他们大概不想出去吃,正好家里厨房什么材料都有,还有黄阿姨包好的馄饨饺子,给向辰饿了下着吃的。向辰烧了水,又把鸡汤烧开,一边下饺子一边下馄饨。钟萍和陈小草收拾好之后来给他帮忙,向辰让她们看着锅,然后去把梅子娘腌的各种小菜找出来倒进小碟子里,又把黄阿姨的秘制蘸料调好。 想吃饺子吃饺子,想吃馄饨吃馄饨,不够还能下点儿面条,就着香脆可口的腌小菜,宋文彬一家子饱餐了一顿。 吃完之后,几人神色间都有些倦色,稍稍洗漱过后,便各进各屋,先去休息了。 小平安跟个小尾巴一样,困得头直点,还牵着向辰不肯松手,哄得向辰心里发软,把小姑娘送到床上,拿着童话书给她讲了个故事。 童话故事还没讲完,小姑娘就睡着了,向辰给她掖好被子,悄悄出了门。 晚上黄阿姨回来之后,向辰给他们做了个介绍,两边都是性格很好的人,又有向辰这个中间人在,相处十分融洽。 而且小平安嘴特别甜,一口一个嬷嬷喊着,那是黄阿姨家乡的叫法,小孩子叫年长的女性长辈就是这么叫的。 黄阿姨孩子去的早,膝下无人,特别喜欢小孩,一见小平安就喜欢上了,特意给她做了许多花馍给她吃,连向辰都没这个待遇。 向辰佯装吃醋,小平安连忙拿了一个最大的要给他,黄阿姨笑话道:“花馍是个女儿家蒸的,你个男娃要了做什么?” 向辰一口咬掉一个花瓣,小平安抢着说:“那我把我的给哥哥!” 向辰被哄得都快找不着北了,黄阿姨也跟着笑,直夸小平安乖巧懂事。 第二天,何远峰和顾云之在饭店摆了一桌,要接宋文彬一家,李老魏医生等人一起吃饭。 这算是接风宴,大家都去了,阔别两年再相见,大家却丝毫不见生疏,说说笑笑,气氛无比和谐。 之后宋文彬和钟萍去单位报到,向辰有课要上,为了接人,他已经跟人换过课了,这一天都很忙。 小平安不想待在家里,她和陈小草的学校都要等宋文彬安置下来之后才能再去解决,向辰问过她们两个的意见之后,让黄阿姨带她们一起去店里。 小吃店吃的东西很多,向辰养孩子的方法很朴素,放在后世,大概就跟网上说的奶奶养娃,外婆养娃一样,秉持着能吃是福的理念,想吃多少给多少…… 他给收银的杨莹莹放了话,小平安想吃什么吃什么,都记在他账上,等他下班了来结。要知道,许恒洲都没这个待遇,来了一样自己掏钱。 于是钟萍报到完之后,根据向辰写的地址来接孩子,先是被热闹拥挤的人流惊了一下,然后看到勤快的小草在帮黄阿姨忙。 而她家闺女,面前放了两个碗,半碗糯米饭,半碗细拉面,一个小竹屉,里面小笼包蒸饺烧麦各装了两个,旁边还有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小姑娘正夹着块烧肉吃得喷香。 第185章 小戏精 “呜呜呜我的肉……” 向辰一进家门,就听见小平安的哭声,顿时心里一抽,大步走进去,便看见自家小姑娘站在院子里头哭呢。 向辰心疼得不得了,走到小平安身边,蹲下身半拥着小姑娘哄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跟哥哥说说,别哭啊,哭了就不漂亮了。” 小平安用力抽噎了一声,随即继续哭着说:“我不要漂亮,我要我的肉呜呜呜……” 向辰头疼了,小姑娘不都爱美吗?他家这个怎么不太一样?他还打算以后送小平安各种小裙子呢。 不过看小平安哭得这么惨,向辰赶紧把发散的太远的思维拉回来,继续问:“肉怎么了?” 小平安满脸泪,委屈得不行:“肉被妈妈吃掉了,还有小包子,饺子,都被妈妈吃掉了。” 小平安说着,就想起她才吃了两口的红烧肉,那么好吃的肉,她才吃了两口,顿时一阵心酸,泪水又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向辰懵了一瞬,没太明白小平安说的什么意思,但看她还哭着,实在是可怜,便哄道:“没关系,可能妈妈饿了,平安想吃什么跟哥哥说,哥哥给你买好不好?” 小平安的哭声停了一瞬,似乎对向辰的提议十分动心,然而不等向辰高兴,下一秒,小姑娘哭得更惨了:“呜哇妈妈不让我吃!” 向辰被哭声镇住了,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帕给小平安擦眼泪,哄却是哄不住的。 好在这个时候,陈小草回来了,向辰连忙向她求救,问怎么才能让小平安不哭了。 陈小草走到小平安身边,轻轻说了一句:“钟姨快回来了。” 在向辰惊疑的视线中,小平安完成了一秒收声,就连正在往下滚的眼泪,都在滚完脸上那颗之后全收了回去,甚至因为刹车刹得太急,小平安还打了一个哭嗝,打完之后迅速捂上嘴巴。 向辰:“……” 向辰捂着胸口,觉得自己有点内伤。 陈小草看的好笑,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声跟向辰解释了一下今天的事。 原来,今天黄阿姨把小平安带去店里之后,让她在后面先待着。小平安性格讨喜,就连不苟言笑的葛叔都难得的和声和气,其他的店员也很喜欢她。 而且向辰跟杨莹莹说了那是他妹妹,还让她随便想吃什么都能记账,老板的话店里的人哪会不听。 早上家里没开火,向辰他们都是去店里吃的,小平安选了半天,最后挑了吃过的鸡汤小馄饨,显然很满意这个味道,想再吃一回。 宋文彬早上喜欢吃点实在的,大包子吃了好几个,又喝了碗豆浆,钟萍和向辰吃面,陈小草也是吃包子。 小平安打小就喜欢吃,从能自己吃饭起,就从没被大人催着吃饭过,从来都是一开饭就往饭桌上跑,自己抱着碗就能吃的香喷喷的。 这样的孩子按说挺好养的,后世多的是小孩要爹妈追着喂,就这还不爱吃。但是问题是,小平安她长辈多啊! 独生子女那一代,是四个老人加爹妈一起六个人管一个孩子,小平安的长辈,不算向辰和许恒洲,也有九个,比人家还多出三个。 那会儿陈小草还没去农场,整个农场就她一个小孩,她是所有人的宝贝儿,想吃东西?谁不挑好的给她呀。 于是,吃完正餐,去邓历那混把牛肉干,去顾云之那讨几颗糖,去李老那吃半个饼,最后再去覃老师那喝碗糖水。 都说小孩不知道饥饱,小平安就是,混过一圈之后,到下一顿饭了,她继续吃。 钟萍一个错眼,自家闺女就捂着肚子嚷嚷起来了,这个吃法,哪个孩子受得了。 等魏医生被火急火燎的找过来,诊出原因之后,钟萍是哭笑不得,之后狠狠饿了小平安几天,每顿只给吃个半饱,气得小姑娘直哭。 有这一回,大人们不敢随便给她吃东西了,但是小平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漂亮的衣服好看的小卡子都不感兴趣,送她吃的她就很开心。 而且小姑娘会撒娇,覃老师等人很容易妥协,但是又不敢多给,糖给一颗,饼子只给吃一口,这样限制着,小姑娘反而越发馋了。 一堆人宠着护着,钟萍没办法,只能自己去做那个严母。 胖了,肯定是偷吃了,午饭少半碗。 哭?撒娇耍赖?晚饭也少半碗。 做坏事了,不听话了,没好好念书……通通扣饭! 她是小平安的亲妈,她要教孩子,其他人都拦不住也不能拦,而且他们也下不去手去教,只能看钟萍来。招不在新,有用就好,一招鲜吃遍天,时间长了,小平安就明白了,她妈要整治她,真是谁来都不管用。 与此同时,小平安也成功练就了随时撒娇随时哭闹随时停的绝技,想让她停下来,召唤她妈就好。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有向辰在,小平安胆子大了一些,吃着碗里的看着别人碗里的。 一边吃着小馄饨,一边凑到她爸身边讨了口肉包子,然后又眼巴巴看着向辰,向辰哪儿挡得住这个,连忙挑了面喂她。 她一边蹭吃蹭的开心,那头钟萍筷子一伸,小平安碗里的馄饨一个个减少,吓得她赶紧缩了回去,抱着自己碗埋头猛吃。 向辰还以为钟萍是想尝尝味道,还跟她说不够再点,万万没想到她是在故意吓唬小平安。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陈小草和小平安留在店里,陈小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去帮忙了,洗个菜什么的,手脚麻利得很。 小平安是没人会让她干活,她在店里玩了一会儿,就捂着肚子不说话了。 店里除了陈小草,没人知道她是个小戏精,黄阿姨当即担心地问她怎么了,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小平安就可怜巴巴地说她饿了。 这个好解决啊!他们店里别的东西不多,就吃的多,更何况向辰还说了,随便她吃。 黄阿姨就问她想吃什么,小平安最开始还比较矜持,客气地说:“想吃面。” 黄阿姨刚要答应,她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个饭。” 她说的是糯米饭,早上没人点这个,她也没尝过,但是在厨房里闻着味儿,可馋死她了。 这时候吃饭的碗都很大,店里的虽然要稍稍小一号,但也小不到哪儿去,黄阿姨不敢给她弄太多,就一样弄了半碗。 小平安跟在她屁股后头,走到卖小笼包蒸饺那又不动了,咽着口水说:“我没吃过这个。” 得了,一样来两个,黄阿姨想,小孩子嘛,眼大肚小,大不了吃不完她吃了算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最后放到小平安面前的,除了这些,还有半碗甜豆腐脑,一小份套餐里的红烧肉。 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小平安可高兴坏了,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太好了,她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美滋滋挑了一块红烧肉,吃一口,嗯,好吃!再来一口…… 吃着高兴地小平安万万没想到,她妈今天不是去上班,只是去报道,交完资料之后,因为管事的人不在,先回来了。 一回来,就撞上这个大场面。 钟萍久经历练,淡定地不得了,直接抽了双筷子,过去就把小平安的红烧肉先吃了,然后叫来陈小草,把一桌子食物都分吃了,又掏钱把帐结了。 杨莹莹自然不肯收,说向辰交代了记账的,钟萍非要给钱,倒不是她跟向辰算这点小帐,而是她家闺女,她还不了解,要是让她知道她哥让她随便吃,那她真能来随便吃。 小平安已经完全傻了,刚还在幸福的天堂,转眼大魔王妈妈就把她的好吃的全吃了!一点儿没给她剩! 小姑娘憋着一包眼泪不敢哭,要是哭出来,中午饭就该少半碗啦! 回家之后,钟萍趁着时间还早,去邮局看看,她们有些行李带不完,用邮局寄过来的。 陈小草和小平安在家,中间陈小草有事出去了一下,小平安坐在门口生气。 远远看见向辰回来了,这姑娘刷的一下跑回去,接下来就哭声震天,眼泪一秒钟下来,把向辰给唬住了。 向辰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看向小平安,小家伙大概知道自己被揭穿了,咧着嘴冲向辰笑,又扑过来撒娇:“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向辰:“……” 这话有点耳熟。似曾相识,仿佛有人说过。 嗯,没错了,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哄许恒洲的,一哄一个准。 该说不愧是他妹妹吗?向辰心情复杂,竟然还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 “哥哥你不要跟妈妈说好不好?”见他吃这一套,小平安再接再厉:“妈妈扣我饭,我都吃不饱,好饿的。” 小平安捂着肚子模样可怜极了,好像真的被妈妈虐待了一样,实际上,以她寻找食物的能力,哪怕不给她吃的,她都能填饱肚子。 钟萍也不是真要饿着她,毕竟是自己女儿,再皮也只能认了。一般罚过她之后,钟萍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厨房里偷吃的小老鼠。 向辰能怎么办呢?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得到赦免的小姑娘高兴的围着向辰又说了几句好话哄他,向辰一时间找不到该说的话,思维发散到很远。 就他们家小平安这个性格,以后该不会找个厨子吧? 呸呸呸,孩子还小呢,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向辰自我唾弃了一番,又忍不住心酸的想,万一以后真要被个厨艺好的猪给拱了,那可怎么是好哟。第186章 入学考 钟萍觉得,放自家闺女在家里,迟早要被养成个圆滚滚。她最近忙着新单位入职的事,小平安一有机会就跟着黄阿姨往小吃店跑,一不留神她嘴里就吃上了。 钟萍罚了她几回,转头这小丫头就去跟向辰哭,哪怕知道她在做戏,向辰也受不住,免不了抱着哄半天,最后终归要弄点好吃的堵住她的嘴。 好在钟萍的入职办的很顺利,宋文彬那头也是,他们两个也算上头有人,没谁不识眼色的刁难他们,很快两人就顺利进入新单位了。 宋文彬的房子也很快分配下来,新房子在职工家属院,跟机械厂的有些相似,但是房型要更好一些。因为宋文彬级别不算低,分到的房子也不小,三室一厅,一百多平,这种条件在首都,十分不错了。 另外小平安和陈小草的学校也有着落了,覃老师帮忙联系的,她在教育界颇有名声,给小平安找了个挺不错的小学,给陈小草也联系了插班的中学。 也算巧的,小平安要去就读的学校就是小吃店附近那个,反而是陈小草的学校跟她在两个方向。 新房一分配到位,钟萍雷厉风行地去收拾好屋子,大件的家具单位都有,签个字就可以借用,要准备的就是零零碎碎的小件。 钟萍连着几天在外头奔波,小平安跟猫爪子下放风的小老鼠一样,钻进米缸里就不愿意出来了,小吃店的东西终于吃了个遍,高兴得每天都像过年一样。 中间向辰去制衣厂接过许恒洲的几个电话,他已经到南方了,然后找地方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他们自己家暂时没安装电话,倒是制衣厂为了生意方便,安了一个。 许恒洲先打电话到制衣厂,跟李明约好时间,李明再去通知向辰,向辰到点儿了就在那儿守着,等许恒洲再打电话过来。 好几天不见,说不想是假的,这么些年,他们就没分开过这么久,而且许恒洲这一趟出去安全还是个大问题。要不是宋文彬一家到来,分散了向辰的注意力,指不定要多难受呢。 但是一接到电话,听见里头传来许恒洲熟悉的声音,向辰当时就有点绷不住了,握着电话的手捏得发紧,声音也涩涩的。 许恒洲不知道是不是听出向辰情绪不对,说起路上遇见的事,说他们路上突然被拦了,吓了向辰一跳。 向辰连问了几声有没有什么事,许恒洲才笑着说了经过。原来他们南下,并不是空车下去的,顺路帮自家送车衣服去路过的一个省会城市。 衣服送过去之后,他们在那个城市修整了一晚,毕竟董波不会开车,全靠许恒洲一个人。这时候没什么疲劳驾驶的说法,运输队的司机很多都是长途一跑跑几天。 但是许恒洲觉得自己有必要休息一下,他虽然车技不错,但是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那就太冤了。 两人在省城找了个招待所休息了一晚,又去国营饭店吃了顿好的,这才舒舒服服地重新上路,结果没走多远,就被人给拦住了。 当时许恒洲还以为遇见路霸了,他们安安稳稳走过了大半路程,眼瞅着快到了,结果遇见这么个事儿。 当时董波一个激灵,就把藏在车里的钢管掏出来了,就等着人过来之后给他一下狠的。 结果让人啼笑皆非,人家根本不是路霸,而是追着许恒洲,想跟他下订单的…… 还是他们在省城运过去的那车衣服招的事儿,这拦他们的,和他们送衣服的,是竞争对手,两家开服装店。但是因为进货渠道不同,那家生意总是更好一些。 后面的不用许恒洲说向辰也猜到了,拦他们的是撞见他们送货,赶紧追上来,也想下个订单,分一杯羹。 虚惊一场,许恒洲把制衣厂的电话留给那些人,然后就跟董波开车走了,剩下的路程再没起什么波折,安安稳稳到了南边省会城市。 被许恒洲打了个岔,向辰也伤感不起来了,把宋文彬一家到首都的消息告诉了许恒洲。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小平安,向辰一提起就想笑,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从她早上吃了几个馄饨,说到晚上听了什么童话故事,听得许恒洲心口发酸,只觉得自己在向辰心目中地位不保。 两人一说就忘了时间,事无巨细,恨不得每件事都告诉对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李明在外面急得跺脚,他就弄不明白了,两个大男人,不就是分开几天嘛,哪来这么多话要说的。他办公室这电话可是办公的,多少大老板等他消息呢。 等了快一个小时,李明终于忍不住了,敲着门在外面喊,问向辰说完了没。 “马上!”向辰应了一声,转头在电话里给许恒洲打小报告,说李明催他,不让他打了。 许恒洲心里一急,你还没说宋平安那小坏蛋什么时候搬走呢!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等你回来,咱们家也装个电话。”向辰又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做总结,就准备挂电话了。 许恒洲没等到向辰的答案,心里把李明骂了一遍,但又不能问出来,只能等向辰挂电话。 向辰跟许恒洲通完电话,心情好了许多,许恒洲说他在那边进展很顺利,已经联系到能给他们供货的渠道了,只是价钱还没谈拢,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高高兴兴地回到家,结果自家小姑娘又在哭,向辰懵了一瞬,以为她又是偷吃被妈妈逮住了,来找他诉苦的。 向辰熟练地把小平安抱起来,哄她说带她去吃好吃的,平时百试百灵地方法这次却不管用了,小家伙哭得肝肠寸断,抱着向辰活像下一秒就要见不到了一样。 等钟萍回来,向辰才明白原因,他们要搬家了。 向辰哭笑不得,心里也舍不得小平安离开,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孩子跟父母分开不是。 向辰蹲下身,轻声细语地哄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姑娘:“别哭别哭,咱们现在离得多近呀,你的房间给你留着,等咱们平安一放假,就能来哥哥家住啦。” 哄了好半天,小姑娘才停下来,拉着向辰的手让他保证,一定会去接她。 向辰哪有不应的,连连保证,才把小姑娘哄好。 第二天宋文彬一家搬家,向辰却走不开,他手上的课不少,一直都比较忙。这一整天他几乎都有课,找人调课很不方便。 好在何远峰提前请了假过来帮忙,他开了车过来,所有行李一车拉过去,去了之后又帮忙,几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收拾好了。 新家要吃热锅饭,当天晚上就在宋家新居吃的,向辰下班之后就过去了,还顺便买了些卤味当添菜。 宋文彬一家搬家之后,生活重新进入正轨,宋文彬和钟萍去单位入职上班,小平安和陈小草去学校上学。 她们两个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以前也覃老师和向辰随便教,加上自学,所以进学校,要先考试,看看她们的程度才决定分到哪个年级。 陈小草学得很晚,正经开始学习识字没有几年,以前在陈家,陈国良夫妻嫌弃她是个“聋子”,从来没送她去读过书。只有陈小花私底下教她一些简单的字,直到到了农场,才有机会跟覃老师学习。 但是陈小草跟她姐姐一样,是个很勤奋的姑娘,她非常珍惜自己识字的机会,学习很认真,学得知识一遍一遍复习,所以知识掌握的很牢靠。 她去中学参加入学考试,学校听覃老师说了她的情况之后,先让她考的是高一的卷子,结果陈小草成绩非常不错,虽然没能拿满分,但各科也在九十分以上。 这个成绩比优等生也不差了,校长本来是看覃老师的面子,现在见她考得这么好,觉得学校要多一个好学生,心里十分高兴。 最后陈小草定下插班读高二,等明年七月份,就能参加高考。 陈小草的学校可以住宿也可以走读,她自己看过之后,跟宋文彬和钟萍说,想在学校住宿。 宋文彬和钟萍很诧异,问她是不是在家里住的不开心。陈小草急忙否认,说了心里话。 她很感激宋文彬夫妻,但是一直怕给他们添麻烦,她的学校离家比较远,来去很不方便。 还有很多话陈小草没说,她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她在小吃店里帮忙,店里有个店员也才跟她差不多,但是已经在赚钱养家了。 她跟宋文彬一家非亲非故,在他们家住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恩惠,这些都是还不清的。 她很想早点工作,以后赚钱,报答宋家人,报答向辰他们,但是她现在没什么本事。 陈小草想,好歹,她该学着独立了,一直住在宋家,哪怕宋家人待她再好,她没办法报答,心里也总是不能安心。 陈小草坚持,宋文彬和钟萍无法,只能同意给她办住宿,并且告诉她,房间给她留着,放假就去接她。 陈小草跟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些年,真的跟自家人一样了,她要住宿,钟萍便立刻去准备她的被褥和生活用品。 陈小草的学费生活费住宿费都是她自己出的,陈小花给了她不少钱,她自己平时没怎么用,就偶尔给宋家人买些小东西,攒下不少,付这些够了。 忙完陈小草的入学之后,钟萍又带着小平安去了她要上的学校。 一样是入学考试,小平安今年十岁了,按照年纪,该上四年级了。 第187章 不及格 许恒洲南下,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中间跟向辰通过两次电话,也让他给董萍带过口信,传达一下董波的近况。 向辰的工作进展顺利,他现在在学校名声不小,学校的老师学生大都认识他。 向辰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年轻有为,他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留校的。要是在后世,他这个年纪留校,混个助教没问题,但要向现在这样,当个讲师,而且听说过一段时间还能给他升职称,在后世是万万不可能的。 学校的老师们,除了向辰,最年轻的也快四十了,向辰才多大,不过二十二岁,跟教授们简直差了辈分。更别说这后世称为老三届的学生,多的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大的,孩子都不比向辰小几岁。 好在向辰确实有能力,他足够谦虚,因为觉得自己不聪明,所以从未在学习上懈怠过,这些年不断提高自己,又有名师指导,现在也算是学有所成。 之前宋文彬一家并不知道他已经提前毕业,并且留校了,当初向辰得到这个消息也很突然,一开始事情没有完全确定,不好张扬。后来他顺利毕业,学校那边也给了主动提出要他留校。 许恒洲暑假里请客吃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但是那会儿宋文彬一家还远在西北,向辰不好意思特意写信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后来没等别人说,宋文彬他们调职过来了。 等来了首都,宋文彬才知道向辰大学已经毕业开始工作了,他特别开心,拍着向辰的肩膀夸他有出息。 又说起向辰小时候的事,说向辰从小就聪明,老师夸同学夸连同学家长都夸,作为向辰的家长,宋文彬在家长们中间出尽了风头,好好享受了一番作为学霸家长的待遇。 不过这个福利大概只有一次,轮到自家亲闺女的时候,宋文彬突然体会到了学渣父母的痛。 话说钟萍带着小平安去学校参加入学考,本来信心满满,毕竟虽然小平安没有上过学,但是覃老师可是开了小班教她的,一对一教学,大学教授,那还有教不好的? 而且覃老师还教了陈小草,陈小草比小平安还晚一些开始跟覃老师上课,就这还考得那么好,一下子就能去读高中了,小平安怎么也差不了吧。 去学校之前,宋文彬甚至还跟钟萍畅想了一番,或许他家闺女能像向辰当初去参加跳级考一样,一鸣惊人,一下子跳好几级,那多有面子。 当初向辰发光发热的时候,还不认识钟萍,她没赶上,宋文彬就想,好赖自家还有自家闺女,能让他媳妇儿享受一把别人惊叹的目光。 然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钟萍木着脸把小平安交到她班主任手里,尴尬的快冒烟了。然而她家闺女完全没感受到亲妈的情绪,反而垮着脸想,学校跟哥哥说的一点都不像,没人陪她玩,一来就要写很多题,没意思。 宋文彬办完事回家,见媳妇儿在家,连忙去问闺女的入学情况。 钟萍幽幽看他一眼:“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是真的有事,还是故意想让我送她去的。” 宋文彬有点懵,觉得她这话挺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问:“怎么了?我真有事啊,骗你做什么,咱们平安表现不好吗?不会啊,这孩子多机灵,跟她哥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钟萍一口气憋在胸口,心想俩孩子小时候一样不一样我不知道吗?我认识你的时候向辰还没长大呢,那会儿他就在给同龄的孩子当小老师,你家闺女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到底怎么了?”宋文彬还在追问:“覃老师说咱们平安认字特别快,语文学的可好了。” “对,她语文是学的好。”钟萍话语间特别无力:“她作文还被老师夸了呢,说她写的真情实感。” 人家作文题目,我在——的一天,别家孩子,我在动物园的一天,我在图书馆的一天,她家闺女,我在小吃店的一天。 连钟萍都没想到,她家闺女写各种食物的时候,能有那么高的词汇量。而且因为小吃店离学校比较近,老师大概也是那里的客人,被小平安的作文引起了共鸣,并且成功被安利了以前没吃过的品种呢。 当时看见这篇作文,钟萍就想捂脸,但是好歹老师还是夸奖,就算尴尬,勉强也算好事是吧。 “那挺好的啊。”宋文彬不明所以,老师都夸奖了有什么问题? 钟萍抬起头,欲哭无泪的看着他:“你说她语文这么好,考了个九十八,她数学怎么就考了个十几分呢?” “十、十几分?不可能吧……”宋文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小学数学应该不难,他家闺女怎么可能才考这么点分数。 “我骗你做什么?!”钟萍气道:“我看她卷子写那么快,还以为她都会做,心里头高兴,结果她根本就是乱填一气。问她,她才说不会做。” 宋文彬脸色发白,深受打击,闺女不是天才就算了,好像还是个落后生,太让他难以接受了。 “她要是分数高一点儿,哪怕刚刚及格,看在语文成绩的份上,也能去读四年级。”钟萍还在生气:“结果她考这么点分,我都不好意思说话,只能让她去读三年级。” “那不是比同学大?会不会被嘲笑?”宋文彬又开始担心自己闺女在学校过得不好。成绩不好就不好吧,他们家这么多聪明孩子,有个笨点儿的没什么。只要品德好,勤劳肯干,总不至于没饭吃。 钟萍长叹口气,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也就是气气,又不能拿孩子怎么样。 听见宋文彬问话,她回道:“没事儿,我问过老师了,班上还有比咱们平安大的学生,有两个是读书晚,还有个是个留级生,听说都十二了,留了好几级。” 宋文彬一个激灵:“咱们平安不会……” 钟萍也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不会吧,她语文挺好的,四年级的卷子都考了九十多,不至于留级吧。” 宋文彬默默道:“不是还要考数学吗?” 钟萍:“……” 钟萍沉默片刻,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要不给她补补课?” “我看行,明天我去问问覃老师,她教过平安,了解情况。”宋文彬道。 然而不等宋文彬去找覃老师,向辰先找上门了,他惦记着小平安入学的事,一下班就过来了。 钟萍正在做饭,宋文彬去接孩子了,见到向辰,听他问起,钟萍满肚子话要说。跟向辰没什么好瞒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 向辰听完先是诧异,然后回想一下,竟然有些合理。当初覃老师给小平安启蒙,向辰过年去西北,也会给教小平安一些知识。 那会儿向辰就发现了,给她讲故事她记得很清楚,讲过两遍她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认字也比较快,语言组织能力强,这些表现出来,就显得这孩子很机灵,聪明,这也是为什么宋文彬误会的原因。 但是相应的,她不喜欢数学,向辰听覃老师说过,小平安学数学很慢,简单的数数没问题,但是其他加减乘除什么的,她不耐烦去做。 但是那会儿她年纪小,刚开始启蒙,而且这些东西她平时用到的地方不多,所以虽然跟她的语文进度比差一截,但跟同龄的小孩不差什么,覃老师就没逼着她学。 听向辰说完,钟萍发愁道:“那是这一年多退化了?才考那么点儿分,愁死我了。” 向辰跟着皱眉,不至于只考这么一点儿的,当初覃老师离开之前,小平安的进度是超过同龄小孩的,就算一年多没学,也不至于考这么差。 向辰说:“我出份卷子,让她再做一遍,看问题出在哪。”他当了这么些年小学老师,各个年级的卷子都出过,现弄一份是小意思。 钟萍十分赞同,她是没办法了,只能求助专业人士。 小平安第一天去上学,并没有感受到快乐,先是做了好多题,然后被带去上课,必须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语文课她都会了,数学课听着没意思,除了下课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小伙伴,上学一点儿都不好玩。 好不容易放学了,爸爸来接她,路过小吃店的时候她想吃蒸饺,爸爸也不给买。 噘着嘴到家,一进门看见好几天没见的小哥哥,小平安高兴坏了,扑过去还没来及亲热,她亲爱的小哥哥掏出一份卷子:“来,把这个写了。” 小平安:“……” 难受,想哭。 亲妈在一边虎视眈眈,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小平安泪眼朦胧:“我饿,我想吃饭。” 钟萍:“写完再吃!” 向辰笑眯眯地给她铺好卷子拿好笔,温声道:“平安好好写呀,考得好周末哥哥带你去动物园玩。” “不想去动物园,想去小吃店!”小平安吃货人设不崩。 “好,你想去哪都可以。”向辰一口应下。 “写的不好呢?”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很灵,小平安眨巴着眼睛问,总觉得向辰后面的话没说完。 “写的不好就在家补课。”亲妈给了她回答。 小平安抖了一下,抓着铅笔埋头开始,三个大人在旁边守着,向辰坐在一边看她写,分析这孩子哪出问题了。 卷子题量不大,向辰只是把基础知识点抓了一下,很快小平安就写完了。 向辰拿过卷子来看,发现分数比他想象的高,钟萍说她入学考才考了十八分。向辰出的这份卷子,难度大概也是小学四年级的程度,但是小平安考了四十多,比上午高了二十多分。 第188章 教孩子 向辰不觉得是自己卷子出简单了,他问过钟萍,知道那张卷子有什么样的题目,两张卷子难度差别不大,那就是上午这孩子没认真考。 小平安写完卷子,趴在一边看向辰改完,眼神都没往分数上瞄一眼,一见他放下笔,立刻兴冲冲地问:“能吃饭了吗?” 向辰皱着眉头没说话,钟萍在一边看过分数,跟着皱眉:“怎么比上午高这么多……” 她一把拉过自家闺女,板着脸问:“你上午怎么回事,是不是没好好写?” 小平安眨眨眼,一脸无辜:“算那些题好麻烦嘛,我不想写了。” 钟萍差点气笑了:“你吃饭怎么不嫌麻烦,今天中午别吃了!” 小平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妈为什么生气。她以前在农场,从没正经上过学,也没参加过什么考试,根本不明白考试的意义。 跟覃老师学习,也是学的累了就能休息,她更喜欢学语文,覃老师就教语文教的跟多些。 像数学,课是上了,该教的也教了,覃老师确定她学会之后,不会再逼着她往深了学,毕竟那时候她还小,比起同龄人学得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覃老师离开一年多,这孩子没人管,彻底把自己不喜欢的数学扔到一边,以前学过的也忘了个七七八八。 突然被带到学校去考试,她也没意识到这场考试的重要性,由着性子写完语文之后,一看一整张的数学题,顿时不耐烦了。 在她看来,上午做的卷子就跟覃老师给她布置的作业一样,只是格外多,她做的不耐烦了,想偷个懒,随便填了填而已,顶多做错了再改一遍,但是这会儿她就是不想写了。 如果她是正常的入学,跟同学一起考试,在平时的学习中会慢慢意识到成绩对学生的重要性。偏偏她不是,一来就考,就她一个人,连个对比都没有,这孩子就跟玩一样儿把卷子填满了。 但是现在,她妈突然要罚她,小平安就觉得很委屈,忍着眼泪问:“我又没有撒谎,干嘛不让我吃饭!” 她知道小孩子不能说谎,说谎是不对的,但是她妈妈问她,她说实话了,为什么还要罚她? 钟萍正在气头上,她觉得这孩子太气人了,要是真不会做,她也认了,想办法给她补课就行了,结果是这倒霉孩子懒得做。 “来,你给我站这,我们吃,你看着。”钟萍黑着张脸,喊宋文彬去端饭,自己也起身去收拾桌子,不打算再理自家这破孩子,她怕自己再跟她说下去,会忍不住动手。 她是个孤儿,被养父收养的,从小养父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那时候看着别的伙伴被父母打的满地乱窜,钟萍就下定决心,她一定会跟她养父一样,绝不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然而小平安并没有体会到她妈妈的心情,钟萍觉得她错了,小平安却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但是她看出她妈妈现在非常生气。 她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向辰看得心疼,但是他已经发现了,这么长时间的放养,小平安的学习成了个问题,不光是成绩,成绩低不怕,孩子又不是脑子笨,总能慢慢提高的。 小平安是学习态度有问题,该进学校的时候没进学校,身边也没有同龄的小伙伴做对比,她完全没有失学儿童的难过和对学习的向往,反而一切由着自己性子来。 向辰揉了揉眉心,忍着心疼没说话,钟萍要教孩子,他不能唱反调,平时纵容她可以,但是这时候不能妥协。 向辰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小平安一直在旁边哭,哭累了就低声啜泣,一声声跟砸在向辰心上一样。 宋文彬也一样,他一向是个慈父,跟女儿都不曾板过脸,但是他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惯子如杀子,养不教父之过,就算他自己狠不下心来管教,媳妇管教的时候是不能拖后腿的。 匆匆吃完饭,钟萍依旧冷着脸去收拾碗筷,向辰跟她说:“伯母,我跟平安说会儿话。” 钟萍知道他想帮忙,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麻烦你了,这孩子太气人了,我嘴笨,都不知道跟她怎么说。” 向辰摆摆手:“您太客气了,平安是我妹妹,我总盼着她好的。” 向辰把小平安带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给她洗过脸,然后牵着小姑娘进了她的房间。 把门关上,向辰拉着小平安坐下,小姑娘哭久了,眼皮有点红肿,依旧轻轻抽噎着,看着向辰的眼神又无辜又可怜。 “是不是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生气?”向辰轻声问。 小平安点了点头,嘴一撇又想哭,向辰连忙哄了几声:“别哭别哭,咱们在谈话呢,大人谈话的时候都是很认真严肃的。” 小平安用力啜泣了一声,硬是把眼泪憋住了,憋得一张小脸都变得通红。 向辰怜惜地摸了摸小姑娘发烫的眼皮,继续道:“那哥哥告诉你,因为妈妈很想让你有个好成绩,你却让她觉得受到了欺骗,先等等,听我说完。” 他见小平安想反驳,立刻比了个手势,然后道:“不是你说了谎话,而是你做的事让她觉得受到欺骗。上午那张卷子,你是不是觉得随便写写就行了?” 小平安疑惑地看着他,她确实这么想的。 向辰苦笑了一声:“也怪我们,没跟你说清楚,那是你的分班考卷子,本来你该去读四年级的,但是现在只能读三年级。” 他知道小平安以前没上过学,并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于是换了个说法:“平安长大想做什么?” 小平安愣了一下,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这么快,但还是开口道:“想开小吃店。” 她以前想当个厨子,想吃什么都可以,但是在小吃店,她发现葛伯伯黄嬷嬷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结果都卖给别人了,自己都不能吃。店里的姐姐还告诉她,她们是不能随便吃店里的食物的,给她吃是因为她哥哥是老板。 向辰被她的回答逗得想笑,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继续问:“那你知道开小吃店要做哪些事吗?” 小平安张了下嘴,她只想当老板随便吃,没想过要做哪些事,她见过店里的人跟哥哥说过她听不懂的话,大概是跟小吃店有关吧。 最后小平安只摇了摇头。 “首先,你要有一笔钱能买或者租一个店面,然后要请会做饭的大师傅回来,还有拿本钱买材料,制定菜单,制定价格,计算成本和利润,每天总账,每月清账,亏了要调整,赚了也要调整。”向辰嘴一张出来一大串,直接把小平安说懵了。 他笑了一下:“听不懂?那这样,你有钱开店吗?不是你那一块两块的零花钱,很多很多钱。” 小平安呆呆地摇摇头。 向辰继续问:“知道怎么招人吗?会做菜单吗?知道卖什么价儿吗?会收钱算账吗?” 小平安已经完全被吓住了,原来开小吃店要做这么多事吗? 向辰却没放过她:“前面的先不提,假设你都有,钱什么的我可以给你,就说最后,你会算账吗?就是你杨姐姐做的工作。” 小平安缓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我、我也请个人回来帮我算账?” 向辰一噎,反问道:“你自己要是不会算,人家把你的钱骗走了你都不知道,就算现在有你杨姐姐,每个月我都要跟她对一遍,看看账目对不对的上,你呢?” 小平安更想哭了,她觉得她的梦想可能破灭了,但是世界上还有比小吃店老板跟美好的工作吗? 向辰扶额:“你就没想着学算账吗?” 小平安眼睛一亮,对啊,她可以学呀,距离长大还有好远呢,她可以先学,为了以后想吃什么吃什么的美好生活,现在就学还来得及。 “哥哥你教我吗?”小平安问。 向辰摇摇头:“学校老师会教你,你不喜欢的数学,就是教这个的。这就是妈妈为什么跟你生气,她送你去学校,就是想让你学知识,等你长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你随便应付,所以只能去低年级上课,多出一年学费不算什么,但是平安,你身边的同学大部分比你小,你们却在一个班上,这才是让你妈妈难过的地方,她怕你以后会一直落后于别人。”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向辰,她比不上别的小孩吗?从小身边的大人都说她聪明,说她好,可是现在…… 向辰想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成绩不是唯一,如果你很努力的学了,而且认真考试了,还是比不过别人,这没关系,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能理解,妈妈也不会生你气。但是平安,如果你连努力都不愿意,做什么都敷衍,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小平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理解了向辰的话,她心里一阵恐慌,向辰最后反问她,并没有说什么可怕的结果,她却莫名感到害怕。 小姑娘年纪小,顿时被吓住了,惊慌失措地拉住向辰的手:“哥哥,我努力,我好好学,我……你们别生我气……” 向辰把小姑娘抱进怀里,笑着拍拍她:“嗯,不生气,哥哥知道我们平安是个好孩子,妈妈也是为你好,平安也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 小姑娘把脸埋进向辰怀里,声音闷闷的:“没有生气,她是我妈妈,我要让着她,我不会跟她生气。”说完停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其实有一点儿,就一点点儿,妈妈罚我的时候,但是现在一点儿都不气了,我还是喜欢她……” 向辰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他宠这个小姑娘,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妹妹,还因为她是个又暖又甜的小公主。 第189章 小毛驴 “大伯,下午我送平安去上学吧!”向辰牵着小平安从屋里一出来,宋文彬立刻站起身看过来,显然一直坐在外面等他们说完话。 听见向辰这么说,宋文彬犹豫了一下,他还惦记着自家闺女中午没吃饭,本来想路上给她买点吃的。 向辰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冲他笑了一下,宋文彬稍稍安心,点点头同意了向辰的提议。 中午休息时间不多,小平安写了份卷子,罚了会儿站,又跟向辰在屋里说了会儿话,这会儿也到上学时间了。 向辰拍拍她的肩膀:“去跟爸爸妈妈道别。” 小平安冲宋文彬招招手:“爸爸我去上学啦!” 说完伸着脖子看向厨房,她妈妈在里面没出来,小平安犹豫了一下,哒哒哒跑过去,扒在门框上冲里头喊:“妈妈我去上学啦!” 钟萍洗碗的手一顿,没回头,看着水池子道:“好好听课,放学别乱跑。” 小平安大声应了一声,又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跑过去,张开手臂抱了钟萍一下:“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迅速松开手,风一般穿过客厅,拉着向辰的手就要往外跑。 向辰轻笑一声,顺从地跟着小姑娘往外走,小家伙脸红红的样子真是可爱。 厨房里,钟萍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突然伸手抹了把眼睛。 宋文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走到她身边帮她把早就洗好了碗放好,然后扶着妻子的肩膀走到客厅,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她这才多大呀。”宋文彬这些年性格越发温和,说话也不急不缓:“咱们平安不是个坏孩子,小孩儿哪有不犯错的,愿意改就是好事。你瞅瞅,辰辰跟她谈谈心,她不就知道错了?” 钟萍心里早后悔了,那是她亲女儿,能不心疼嘛,但是宋文彬说好话,她又忍不住嘴硬:“光说有什么用,她得真愿意改才行。” “那咱们再看看嘛。”宋文彬依旧笑眯眯的:“咱们平安其实已经很乖了,你不要太心急。” 钟萍也是一时气上头,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想想刚才女儿的那个拥抱和那声道歉,她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好像孩子一瞬间长大了似的。 宋文彬见她脸色和缓许多,把水递给她,钟萍慢慢喝了半杯,叹口气道:“你说你,原先养恒洲和辰辰养的多好,怎么自己闺女你就不好好教教。” 宋文彬哽了一下,郁闷道:“你真是看得起我,说实话,那两个孩子我真是没怎么管。辰辰他哥,从小主意就大得很,他才十二岁就敢一个人偷偷跑到外地去。辰辰打小就乖,特别懂事,别家孩子泥地里打滚的时候,他就能自己抱着本书坐他哥哥旁边看了。除了给个住的地方,吃的穿的用的,这俩孩子都是自己打理的。” 钟萍一听,又吃惊又羡慕,不过看看那俩孩子现在的成就,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以后让咱平安多跟她两个哥哥学学。”钟萍对宋文彬说。她不求别的,好歹跟着熏陶熏陶,也考个大学,她就心满意足了。 宋文彬道:“那是当然,而且咱们平安也愿意听她哥的话,我跟辰辰说说,让他多帮咱看顾一下。” 宋家夫妻的谈话向辰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会赞同,小平安是他妹妹,他盼着她好,自然愿意多照顾她。 路上经过小吃店,向辰点了份套餐,守着她吃完,才把她送到学校,看着她进了教室,才转公交去上班。 那天之后,小平安学习认真了许多,她语文成绩很好,就是数学拖后腿,向辰便经常抽时间给她补课。 小学数学并没有多难,智力正常的孩子很容易掌握,向辰也发现了小平安确实有些偏科,她数学差不光因为她喜欢语文,还因为她学数学比学语文慢。 人总是避难就易的,成人都是如此,小孩子就更难控制自己了。向辰想,以后小平安到了中学,学习理科只是可能会更困难,好在可以读文科,但是数学不管学文学理都是要考的,现在就得想办法给她抓一抓,不然到时候就该拖后腿了。 而且向辰还是对小平安没能按照正常年纪去读四年级耿耿于怀,他想试试把小姑娘的数学提起来,以后看能不能让她跳级,赶上正常的进度。 之后向辰又跟宋文彬夫妻沟通了一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宋文彬和钟萍哪有不同意的,他们两个对孩子的学习没什么办法,向辰愿意帮忙,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钟萍直接放话,向辰想怎么教怎么教,要是小平安不听话,告诉她,她来收拾她。 向辰连忙笑着摆手,直说小平安很听话,他会好好教的。 于是小平安的学习任务一下子加重了,除了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向辰布置的。 上次两人谈话之后,小平安的学习态度确实改变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也不再十分排斥学校生活,还交上了几个好朋友。 好朋友听说小平安有额外的家庭作业,都很同情她,但是小平安却适应良好,因为她做她哥布置的作业是有奖励哒! 比如一次十道题,做对五道以下,什么都没有,她哥会把买来的好吃的当着她的面吃光。做对五道,给她吃一口,六道,两口,七道,三口…… 反正就是对的越多好吃的越多,各种水果,点心,小吃店里的食物,应有尽有,每一次都吸引得小家伙不能自已,拼命做题。 从一开始只能泪汪汪地看着向辰吃,到张大了嘴巴恨不得一口咬掉半个苹果,到最后拿着根鸡腿吃的满嘴油,小平安的数学成绩不知不觉提高了。 钟萍在目睹了向辰的办法之后,真是哭笑不得,转头跟宋文彬吐槽,她家闺女跟头小毛炉一样,向辰在前面吊根胡萝卜,她就颠颠地往前跑。 宋文彬看着报纸一脸淡定:“你闺女不喜欢吃胡萝卜。” 钟萍:“……我不就打个比方嘛!” 宋文彬继续看报纸:“那驴也没你闺女吃得好。” 钟萍:“……懒得跟你说,看你的报纸去吧。” 宋文彬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扭身走了的媳妇儿,搞不懂她气什么。闺女跟侄子补课去了,老婆不搭理他,他还是继续看报纸吧。 因为晚上要给小平安补课,向辰下午要是有时间就会去学校接她,带她到自己办公室或者原来老房子那去做作业,这两个地方离得比宋家和向辰新家都近。 而且为了上班方便,向辰工作日一般都住在老房子这边,去学校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中午也能回来休息一下。 等小平安做完作业了,向辰再送她回家,或者干脆让小家伙在自己家睡,客房一直都有干净的被褥。小平安他们搬来之后,向辰在自己家准备了小孩子用的洗漱用品,她的换洗衣物也有。 这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课之后回家修整了一番,然后去学校接小平安。昨天向辰出的测试卷,小平安考了八十多分,这才一个多星期,效果很显著了。 为了鼓励她,向辰决定带小姑娘去吃烤鸭。烤鸭可是首都一绝,名传大江南北,全国各地人民都听说过。 自从有家老字号重新开店之后,客似云来,生意好到爆,向辰去过一次,确实名不虚传,鸭肉香而不腻,比向辰后世在小店吃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惜这店生意太好了,每次去都要排很久的队,向辰平时也挺忙的,去的就很少。 这次临时起意,加上他最近工作比前段时间轻松了,晚上没什么事儿,许恒洲也不在,干脆带小平安去吃好吃的。 小平安很有吃货的职业素养,闻着香味了,哪怕馋的直咽口水,也乖乖跟着向辰一起排队。不像别的小孩,排个队不停闹,不是在人群中间挤来挤去到处跑,就是哭嚎着不像排队要吃。 这么一对比,自家小孩简直乖的像是小天使了,向辰摸摸小姑娘的头,看着对面赖在地上打滚的小孩心有余悸。 终于轮到他们,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了,片好的烤鸭一上来,向辰一说开吃,都买来得及卷面饼,小平安已经塞了一块进嘴里了。 小丫头吃得满嘴油,满足的不得了,向辰给她卷了饼,让她慢点吃,然后才自己卷了一个,美滋滋的开始享受美食。 两人在烤鸭店饱餐了一顿,吃完之后小平安意犹未尽,拉着向辰的手哀求:“哥哥我们下次再来吃这个吧。” “行。”向辰一口应下:“你下次测试要是考得比这次好,就带你来吃。” 这个要求不算太高,小平安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顿时咧开嘴高兴得笑起来。 他们吃完已经不早了,向辰便带着小平安回了自己家,一般他去接小平安会提前跟宋文彬或者钟萍说,如果晚上小平安没回去,那就是在他家住下了。 路上遇见有人提着篮子在卖石榴,向辰见石榴看起来不错,便买了几个。那卖石榴的应该是首都郊区的居民,只拎了一个篮子,没工具给他装。 向辰没办法,只好把石榴装在小平安的书包里,好在小家伙一点儿不在意,抱着圆鼓鼓的书包不撒手。 向辰本来想自己拿,小平安非要背着,向辰掂了一下,不算很重,便任由她背着,一手在后面半拎着书包。 到了家门口,向辰松开手拿钥匙开门,小平安扯着书包带子准备把包卸下来。 门一打开,向辰刚要扭头喊小平安进来,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他一把拉进去。 砰得一声响,小平安看着在她面前关上的大门,愣住了。 第190章 谈点事 “呜……”昏暗的空间里,细碎的声音若隐若现,刚冒个头便又似被什么堵了回去。 屋里没开灯,天色已晚,昏沉的暮色从半掩的窗帘缝隙中透出来,面前的人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低头俯身时略长的额发扫过向辰的眼睛,向辰轻哼一声,偏头去躲,又被扣着下巴扭回去,嘴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似乎非常不满他的躲避。 向辰微微皱眉,轻喘一声,下一秒便被人控制住呼吸,面前的人给了他一个略有些粗暴的吻。 后背抵着的门板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咚咚”两声,似乎透露出主人忐忑的心情。 向辰瞬间涨红了脸,手肘撞了许恒洲胸膛一下,逼得他稍稍退开:“小平安在外面……” 许恒洲把头埋进向辰颈间,磨蹭了两下,才道:“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他嗓音低哑,说着话也没松开向辰意思,边说边在向辰颈间落下一个个亲吻。 这一走就是近一个月,忙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就开始想,想跟他说话,想跟他见面,想抱他亲他。 以前许恒洲只知道自己喜欢向辰,很喜欢很喜欢,大概不会再像喜欢他一样喜欢其他人了。但是分开之后,许恒洲才知道那份感情到底有多深。 他不需要向辰为他做什么,只要在他身边就好,想他的时候能抱一抱亲一亲,两人说说话,好像心里那只野兽就能得到安抚。 许恒洲再次庆幸,当初向辰答应了他的表白,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近一个月不见,只能偶尔打个电话,许恒洲觉得自己快憋变态了,梦里都是向辰在他怀里被欺负到哭。 今天终于赶回来,许恒洲把车停好,连货都没来得及卸,打发董波回家之后,便往自己家赶。 他脑子还算清醒,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时间段向辰应该是在老房子那边,马不停蹄地赶回家,看家里的情况,他没猜错,向辰确实住在这里,但明明是下班时间,屋里却没人。 连着开了这么久的车,许恒洲身体有些疲惫,但一想到要见向辰,精神上又十分亢奋。 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许恒洲心情渐渐有些烦躁,没有手机,他联系不到向辰,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向辰晚上总要回家的,许恒洲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了个澡,然后随手把窗帘拉上,也不开灯,不进卧室,就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听见开门声的瞬间,许恒洲从沙发上一跳而起,冲到门口。大门拉开,向辰往后扭头似乎要跟谁说话,许恒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人关门一气呵成,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了个门咚加见面吻。 但是这哪儿够,他还有好多事想做呢,光梦里研究出来的新姿势,就该实践一下吧。 可惜向辰非常不配合,一个劲的推他,那副又羞又窘的模样引得许恒洲食指大动,偏偏给看不给吃。 “今晚平安在我们家睡,你赶紧松开,我给她开门。”向辰边说边用力推了许恒洲一把。 屋里太黑,向辰没看见,许恒洲的脸一瞬间黑得简直不能看了,他用力按住向辰,声音里几乎能咬出冰渣子:“让她回去!” 说完觉得自己语气似乎太硬了,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向辰的脸,又放低了声音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两人贴的太近,许恒洲有什么反应向辰感觉的一清二楚,他悄悄红了耳朵,伸手撩了把许恒洲有些过长的头发,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那也不能把她关在外面,天黑了,她一个人在外面多害怕啊。” 他一软,许恒洲态度也硬不起来了,发泄似的在他唇角咬了一口,才松开手,拉着向辰站到自己身边,然后伸手开门。门一开,向辰还没来得及叫小平安,脚下咕噜噜滚进来一个团子,一头撞到向辰腿上。 向辰哭笑不得,把小平安拉起来,他还担心她在外面害怕,结果这孩子靠在门上剥石榴吃呢。 许恒洲一开门,她后面没了倚靠,直接滚了进来,就这手上的石榴都抱得牢牢的。 “看你脏的。”向辰给她拍着身上的灰,又把她手上那个啃得乱七八糟的石榴拿过来。小平安没工具,全靠一口好牙,可惜石榴皮太难搞,现在还没尝到味儿。 “去洗一下,我给你把石榴切开。”向辰拉着小姑娘往里走,小平安站在原地没动,向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许恒洲黑着脸堵在面前 向辰瞪他一眼,低头对小平安说:“不记得了吗?这是大哥哥,他前段时间去别的地方了,今天才回来。” “记、记得,大哥哥。”小平安结结巴巴地叫了人,让向辰身后躲了躲,总觉得今天大哥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你别吓唬她。”向辰低声对许恒洲说了一句,把手上那个面目全非的石榴塞给他:“你去切,我带她去洗洗。” 许恒洲看着向辰的眼神有些委屈,刚刚明明说好只是放她进来,结果人进来了就不管他了,还让他去给那个小丫头切石榴! 向辰被他看得有几分心虚,压低声音道:“你等我一会儿。” 这时候把小平安送回家,他都想不出什么借口来,现在他就像是背着孩子亲热的家长一样,就等着把孩子哄睡着了去做羞羞的事,尴尬又心虚。 好在小平安大概真得很怕许恒洲,平时活泼得不得了,这会儿跟被捏住嘴巴的小鸟一样,吱都不吱一声,任由向辰牵着她去卫生间。 这边洗干净,许恒洲已经把石榴切好了,小平安出来之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几瓣裂开的石榴。 “你先做作业,今天、今天再做一张测试卷好不好?”向辰把小平安带进客房,许恒洲跟着进去,听见向辰的话,立刻道:“我去拿卷子。” 他空间里有不少原先向辰在大河村教书时候出的试卷,出门就能掏出一份来,精神一扫,许恒洲特意挑了一份题量大的卷子,拿进去给向辰。 小平安瞥了眼卷子,小声问:“做得好能吃烤鸭吗?” 不等向辰回答,许恒洲抢先道:“当然能,做得好我带你去吃,你乖乖写,我跟你小哥哥有事儿要说。” 小平安眨眨眼,看向向辰,向辰心虚地附和:“对,我们有事要说,你好好写,写完了先放在桌子上,我明天给你改。” 许恒洲已经等不及了,拉着向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起来,扭头跟小平安说:“写完了自己洗洗睡,今天没有睡前故事。”说完顺手带上了客房门。 小平安:“……” 小姑娘盯着关上的门鼓鼓脸,嘀咕道:“跟爸爸妈妈一样,老是背着我谈话,有什么好谈的……” 先吃了石榴,才开始写作业,作业写完了又继续写卷子,中间好像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小平安停下笔,仔细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声音,她想大概是她听错了,继续写她的卷子。 写完之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可关系着她能不能吃上好吃的烤鸭,自然要认真的。 全部做完,小平安收拾好书包,出去洗漱,她在这里没少住,什么都习惯了。 洗漱完后,小平安从客厅过,盯着隔壁一直关着的门看了几眼。她两个哥哥进去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事要谈这么久,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小平安想了想,突然有点好奇,想偷偷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刚往前跨出两步,眼前好似又出现了她大哥哥那张脸。小平安吓得一个哆嗦,迅速跑回自己房间,钻进被子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不是被小哥哥温柔的声音叫醒的,一睁眼看见许恒洲那张脸,小平安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而且是个可怕的梦…… “快起来,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许恒洲给她把衣服拿过来,让她自己穿。 小平安接过衣服,见许恒洲往外走,连忙问:“小哥哥呢?” 许恒洲脚步微顿:“他……有点不舒服,在休息,你别去吵他。” 小平安一听,心里有些着急,不明白向辰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难道是生病了?可是昨天还好好的啊。 想着小哥哥可能生病了,连吃饭都不能勾起小平安的兴趣了。她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在许恒洲的催促下背好书包。 到了门口,小姑娘还是有些不放心,仰头问许恒洲:“小哥哥是生病了吗?我能看看他吗?我不说话,轻轻的,就看一眼。” 许恒洲扯了扯嘴角,没白心疼,这小丫头还挺关心向辰的。 但是这会儿可不能让她去见向辰,昨晚他有些没收住,向辰现在的模样不适合让小孩子看见。 他要真把这小丫头带进去,向辰非得跟他急不可。 “没生病,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许恒洲说:“走吧,送你去学校,我回来照顾他。” 小平安一听,也不敢耽误时间了,拎着书包就跟许恒洲出了门。 许恒洲听向辰说过小平安在哪个学校,这学校离小吃店不远,他以前经过很多次,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 把小孩送进学校,许恒洲立刻返回,进门之后直奔卧室。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向辰还在睡觉,怀里抱着他的枕头,呼吸清浅,脖颈间依旧残留着点点红痕,昭示着昨晚许恒洲做过多么过分的事。 第191章 打喷嚏 “向老师好。” “你们好。” 向辰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路不断有认识的学生跟他打招呼,向辰尽量保持微笑,但身体上的不适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向辰心里又把罪魁祸首拎出来骂了一顿,都跟他说了今天有课,那人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害得他早上直接爬不起来了。 步伐缓慢地走到办公室,向辰稍稍松了口气,非常克制地坐到凳子上,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酸软不堪的腰部才得到一丝放松。 “向老师,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病好了吗?”办公室又进来一名老师,他跟向辰关系不错,早上覃老师来办公室说向辰请假的事,他也听见了,还帮忙向辰上了上午的一节课。 “好、好了,没什么大事。”向辰勉强笑了笑,“听说上午那节课是冯老师您帮忙上的,真是太谢谢您了。” “嗨,客气什么,你不也帮我代过课嘛。”冯老师起身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水,又拎着开水瓶问向辰:“向老师你要不要?感冒了就要多喝水,我听你嗓子还是有些哑,咱们当老师啊,可费嗓子,尤其是你这生病的时候……” 向辰窘得一张脸全红了,他扭头轻咳两声,捂着嗓子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用了,我杯子里还有……” 说着生怕冯老师来给他添水,连忙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里面是一杯……红糖水。 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昨晚顾忌着小平安在隔壁屋,他一直咬着唇不敢出声,偏偏许恒洲不知道发什么疯,看他忍得辛苦,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想到昨晚的事,向辰脸更红了,他赶紧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被传染了,这时候还想这个。 他慢吞吞地喝着红糖水,打开教案看下午要上的内容,好在他一向习惯提前做准备,否则这会儿还有的忙。 临近上课时间,办公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又有别的老师进来,大家都问候了一下向辰的身体状况。 向辰脸上的笑都僵住了,一个个接受同事们的关怀,脑海里揉吧揉吧出一个小人儿,长着许恒洲的脸,然后被他按在地上拼命捶。 向辰第一节没课,但是吃完午饭他就赶来学校了,他想再看一遍教案,但是在家里,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向辰觉得非常影响他的效率。 所以哪怕办公室的椅子又冷又硬,向辰还是放弃了柔软的床铺,他很怕自己听了许恒洲话,靠着靠着就躺下去了,躺着躺着就起来不来了。 不怪向辰多想,早上许恒洲去找覃老师帮他请假,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听冯老师的口气,反正请的时间不短。要不是他溜了,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想到这里,向辰暗自窃喜了一番,觉得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看,办公室多清净,上课铃一打,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在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他能安安静静地看他的教案,累了还能趴一会儿。 虽然桌子很硬,但是最起码没人打扰他不是,大家都忙得很呢,向辰美滋滋想着。 “向老师?” “唉?马老师啊,您找我有事?”打脸来的太快,向辰有点接受不了。 “没什么事,我就问问你身体,怎么样,病了吗?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啊,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这位马老师是带通识课的,大概类似于后世毛概那种,主要就抓思想。因为课程专业程度不高,平时工作比较清闲,喜欢做点别的事儿,比如,织毛衣,打围巾。向辰就撞见过两回,人一边看书手上不停,动作利索地不得了。 向辰笑着感谢了马老师的关心,看她没走,猜她还有别的事,客气地又问了一遍。 马老师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向老师你今天穿了新衣服啊,这高领毛衣看着挺好看的,花纹样式也新鲜,我就想看看这个针法,回头给我女儿也织一件。” 向辰:“……您等一下,我明天换下来给您看吧。” 马老师心满意足地走了,向辰木着脸,轻车熟路地在脑海中把代表许恒洲的小人又拎出来,咣咣咣捶扁了才算出了口气。 —— “阿嚏。”许恒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跟李明说话:“这个仓库安全吗?” 李明点了根烟,给许恒洲递一根,许恒洲摆手拒绝了,他自己美美的吸了一口,才有些嘚瑟地说:“放心吧,绝对没问题。不过许哥,咱们厂子仓库这么大,干啥要另外找仓库啊。” 许恒洲刚要说话,又打了个喷嚏,李明忍笑:“哥,这是有人在想你?听说南边的姑娘个个水灵得不得了,你这是不是……” “滚蛋!”许恒洲笑骂一句,什么姑娘,姑娘没有,小男孩有一个,不过他觉得向辰大概不会想他,指不定心里怎么骂他呢。 “把你那烟灭了。”许恒洲迅速找到理由:“看给我熏的。” 李明觉得他这烟真冤枉,刚才许恒洲打第一个喷嚏的时候,他可还没点烟呢。不过谁让他是老大呢,他说啥就是啥呗。 李明老老实实把烟掐了,许恒洲这才跟他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他们的摊子越铺越大,以后或许还会涉及别的行业,许恒洲是打算等时机到了就创建公司,以后规模化集团化。 这样一来,各方面的生意搅和在一起其实不太好,如果以后手表收音机那一块生意好,肯定要单独立项的。 李明挠挠头,老实道:“大致懂了,还有些不明白,不过许哥你说的肯定是对的,我听你的。” 李明想得很清楚,他脑子不如许恒洲聪明,许恒洲这个人也很讲义气,小时候的那点情分,一直没忘了他们,他有现在,全靠许恒洲拖他一把。 要不是有许恒洲,他现在还是个在混街头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哪怕后来家里人满意无比的工厂里的工作,也是他跟在许恒洲身后赚了钱,想办法给自己疏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许恒洲说让他来首都,他二话不说扔了工作就来了的原因之一。许恒洲不光是他的恩人,还是他的贵人,李明觉得,他只要跟在他许哥身后,准保能吃香的喝辣的。 其实现在已经很好了,他当上了厂长,有钱有地位,自从他一下子给家里寄来一千块钱回去之后,他爸妈的信里也不全都是骂声了。 许恒洲拍拍李明肩膀:“你准备准备,咱们店开起来又要忙了,我学校那边还有事儿,这边你多费心。” 李明一口应下,许恒洲又跟他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他去停车的地方,把那辆装满了货物的卡车开到李明给他的仓库位置。 许恒洲看过,地理位置不错,环境也还可以,他们的货物怕水怕淹,可不敢在这上头轻忽。 仓库李明已经买下了,钥匙全给了许恒洲,许恒洲把车开到之后,自己一个人慢慢把装满了货物的箱子往下搬。不是他不想喊两个劳力来帮他,而是他还有别的是要做。 这次去进货,虽然董波一直跟着他,但是实际进货量董波并不知道,交货的时候董波也被支走了,一直没看到过他们储藏在临时仓库的货物有多少。 后来趁着没人在,许恒洲把仓库里的货收走一多半,剩下的才是他们车子运回来的这些。 做这些事本来就不安全,这些东西他们也没办法像衣服一样自己生产,只能去南方买。他现在手下能用的人不多,一次不多进点儿货,撑不了多久就得再去南边。 所以他干脆做了个弊,把自己的空间当成个大行李包,装了更多的货回来。 把车里的东西卸空之后,许恒洲又把自己空间里的放出来,全都收拾好之后,才锁好仓库大门,把车开回制衣厂。 之后许恒洲想起向辰昨晚无意间抱怨的话,说他的头发扎他眼睛了,许恒洲又去理发店剪了个头发。 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向辰被他哄着剪西瓜头了,许恒洲没忍住笑了出来。 站在他背后的理发师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吓得一个手抖,差点给他头发剪了个豁,还好人师傅手艺好,才没把许恒洲的头发给剪毁了。剪完头发,许恒洲溜达着去买了向辰喜欢的卤味和糕点,回家之后放好东西,去冲了个澡,把身上的碎发茬子洗掉,才觉得舒服许多。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恒洲开始准备晚饭,晚上向辰一般喜欢吃点儿稀的,就算吃饺子也要带汤吃,吃包子一定要有粥。 许恒洲想了一下,干脆开始和面做手擀面,向辰喜欢吃面条,吃了自己喜欢的食物,他心情会好很多。 向辰回来的时候,许恒洲晚饭差不多做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开始下面。 进门之前,向辰本来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还练习了一下表情,一定要冷酷,眼神一定要坚定,今晚坚决不能妥协,要让许恒洲去睡客房,不,谁客厅! 结果一进屋,闻见氤氲的饭菜香气,向辰脸上的冷酷表情一下子化了一半。 “回来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了,买了你喜欢的那家卤味,晚上咱们吃面。” 许恒洲听见开门声从厨房里出来,屋里不冷,他洗过澡后换了件舒服的薄线衣,一身素色,更衬人颜色。 昏黄的灯光浅浅照在许恒洲身上,他手上还沾着面粉,站在厨房门口冲向辰笑了一下。 向辰脸上剩下的一半冷酷表情也维持不住了,他近乎慌乱地冲进卫生间,心砰砰跳个不停。 要不,还是明晚再让他睡客厅吧。 第192章 收音机 秋风起,树叶一天天变黄,秋意渐浓。 新学期已经快要过半,学校里开始准备期中考试,作为年轻的骨干教师,向辰颇受重用,这次系里的考试出卷人就有他一个。 忙了一个多星期,把卷子交上去之后,向辰总算清闲一些。学生们忙着复习,这几天他的课也不多,一天只需要在学校待半天左右,其他时间由他自己自由安排。 这天向辰上午只有一节课,而且还是在第二节,他便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快九点了才起床。许恒洲似乎这段时间也忙,除了晚上,经常看不到他的人影。 向辰起床后,发现锅里温着半锅粥,案板边上还有配粥吃的小菜。他知道这是许恒洲给他准备好的,心里微微发甜,把粥盛出来美美吃了顿,才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到了办公室,向辰奇怪的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其他人都不在。 一个办公室里待着,大家什么时候有课彼此心里都知道个大概,今天上午可不是就向辰一个人有课,其他老师去哪儿了? 向辰以为又开什么会自己没接到通知,连忙放下包,带上办公室们往平时开会的地方走,路过隔壁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向辰的注意力。 向辰停下脚步,在窗口探头一看,发现了好几个他们办公室的老师,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全都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向辰走进去,在那群人身后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他们办公室的冯老师扭过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激动地红晕:“向老师,我们在看林老师买的新收音机呢?” 向辰纳闷,收音机有什么好看的,他的这些同事,家里大部分都有这玩意儿的,知识分子嘛,爱看书,想接收新知识,这会儿又没有电脑电视,收音机报纸就是他们必备的工具。 向辰这么想,也这么问了,里头其他人估计也看得差不多了了,听见他问,就给他让开给位置。 收音机的主人林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摆了一台崭新的收音机,向辰看了一会儿,依旧没看出个什么特别来,跟他家那个一样一样的嘛。 马老师快人快语,抢着给向辰介绍:“向老师啊,这个收音机不要工业券嘞,而且你瞅瞅,最新款,比百货大楼的是不是小一号,声音也清楚的很,真是好用。” 向辰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他家那个收音机是前几天许恒洲拿回家的,让他用着玩。里头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多,向辰图新鲜摆弄了两回,又放回去了,现在就放家里落灰。 除了他们家的,魏医生邓历顾云之等人那边也都送的有,他们自然不会买不起这东西,但是许恒洲说,这是最新款,自家有,没必要再买,一家送了一个。 这段时间向辰忙着出卷子,把这事儿给忘了,看样子,是许恒洲的新店开起来了? 果然,林老师接着马老师的话说:“向老师,这是咱们学校附近开的新店,里头卖就有这种收音机,贵是贵了点儿,但是不要券,而且好用,很划算的,听说大量购买还有优惠,你们可以一起去嘞。” 他这话显然跟其他老师说过一遍了,说完立即有人附和,一个个都十分心动的样子。 大学老师工资不低,买一个新收音机还是负担得起的,更何况人多一起买还有优惠。这时候百货大楼可没什么打折活动,“瑕疵品”内部消化,就算真有点什么问题,也是算你倒霉,爱要不要。 现在听说有优惠活动,有跟向辰一样来得晚的便跟林老师打听。林老师已经说过几遍了,听人问便又说了一遍。 “店家说开业大酬宾,前三天进店,只要是十人以上一起购买,可享受九折优惠。”林老师说。 其他人当即算了一笔账,这时候百货大楼买一台收音机,价格根据收音机的档次不同,从五十到一百二不等,所需要的工业券数量也不同。 新开的这家,因为不收工业券,而且是新品,价格要上浮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大家都觉得这个价格很实惠了。 这样一算,如果打个九折,就算买最便宜的,也能便宜好几块,买贵的,那能省的钱更多。 就连本来不打算买的老师都心动了,一个老师说:“我家有个旧的,将就着也能用,不过我女儿老嫌弃一会儿坏一会坏的,这个新款的看着真好,要不我也买一个吧。” “买吧买吧,咱们一起,能便宜好多呢。” “对啊,开店前三天,过来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儿了。” 说到这里,立刻有老师问林老师:“这店哪天开的,该不是活动已经过了吧。” 林老师说:“当然是今天,我是本来就打算买个收音机的,只是工业券一直没攒够,看见新店进去瞅一眼,觉得好直接买了。后来才知道这个活动,不然我肯定回来拉你们一起。” 都问清楚了,其他老师便趁机商量起来,有的还有点犹豫,想明天或后天买,有的却怕活动提前结束了,想早买早安心。一边商量着,一边把要买的名字记下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好打折。 “向老师,你买吗?”马老师捏着笔记名字,数了一圈人头,见向辰没发表意见,便问了一句。 向辰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家有个收音机,就不买了。” 马老师嘀咕了一句:“我家也有个旧的,拿去给家里老爷子用也行啊。” 这些人商量着一起去买收音机的事,向辰不打算买,就直接回办公室了。 下午第一节有课,许恒洲昨晚给他说了,中午不回家吃饭,向辰上完上午的那节课,在学校食堂解决了午饭,免得自己回家现做。 午休时间不长,向辰懒得来回跑,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上完课,又回答了学生的几个问题,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出了校门,向辰想了一下,按照林老师所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店很好找,离他们学校不远,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他们这一片算是大学城,还有好多个学校在这边,到处都能见到老师和学生。 向辰过去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有家店挤满了人,门口还有人探头往里张望。 向辰没进去,远远看了一眼,没看见许恒洲,只看见几个有些眼熟的店员,大概是从别的店调过来的。毕竟这些人以前做过销售工作,而且根底也算熟悉,新店开张事忙,用老人方便很多。 晚上许恒洲回来的很晚,向辰给他留了饭,许恒洲匆匆洗了个手,坐下一气把饭菜吃光了,才歇口气跟向辰说话。 向辰边洗碗边说起今天学校里的事,许恒洲听完笑道:“你应该跟他们说,就算不是一起去的,报你的名字也能打折,毕竟是小老板对不对?。” 向辰斜他一眼:“去你的,弄得我跟什么似的。” 人家一群人欢欣鼓舞地商量了半天,凑够人数参加活动,他轻描淡写来一句报他名字就行,向辰觉得这个逼装的不行。那些人可不止是他的同事,半年前还是他的老师来着。 “我说真的。”许恒洲道:“你带人过去,可以打八折。” 其实他一人送一台也没问题,但是这太高调了,他希望向辰在学校能有个好的工作环境,好人缘能让他轻松很多。 这个折扣比店里的活动还低,算下来价格跟百货商店的都相差无几了,向辰诧异地问:“我今天路过的时候,看店里生意好像很好,你这样卖,不会亏本吗?” 许恒洲笑了一下:“你知道这些东西进价多少吗?” 向辰摇摇头,他从不随意打听许恒洲生意上的事儿,他想说自然会跟他说的。 许恒洲说了个数字,向辰轻吸口气:“你进了多少货?” 许恒洲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向辰,包括他用空间运回来的:“除了收音机,还有手表,这个体积小,价格也不便宜,估计比收音机赚的还多。” 他把大致数量告诉向辰,向辰心里默算了一下,得出结果之后,直勾勾盯着许恒洲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服气了。 人家跑这一趟,不到一个月时间,赚回了这时候很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难怪他说遍地都是商机,只看怎么捡了。 当然,这些货还没全部卖出去,而且店铺人工什么的都要花钱,但是跟利润一比,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赚钱,不过这个数量,要卖一段时间吧。”向辰说。 毕竟收音机手表这些东西,在这时候都算奢侈品,跟衣服吃食不一样,不是会经常消费的商品。 许恒洲点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然也不会花力气隐瞒,用空间多运回来一批。 “我觉得不久之后肯定又有跟风的。”向辰想到那些仿照他们的服装店和小吃店,有些担心的跟许恒洲说。 “怕什么,我又没打算只卖这些东西。”许恒洲早就打算好了:“咱们这是电器店,只卖收音机手表算怎么回事,其实手表只是搭着卖的,以后肯定会增添新品种。只要我们的产品一直走在前面,就算有人模仿也不怕。” 向辰一听就明白了:“你要卖彩电?” 他一点也不想看黑白电视了,屏幕小不说,能看的台还很少,太不习惯了,要是能有个彩电,娱乐活动也能多一点儿,哪怕看个西游记也是很好的消遣嘛。 第193章 小白菜 “想看彩电?”许恒洲一眼看透向辰心思,挑眉问道。 向辰笑了一下,开了个玩笑:“对啊,熊猫还盼着彩色照片呢,我想个彩色电视不行吗?” 许恒洲失笑:“行,怎么不行。” 其实他空间里有,只是没办法拿出来用,他以为向辰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毕竟他小时候就不怎么喜欢看电视,长大之后也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喜欢上网,对他而言,赚钱就是乐趣。 但是向辰想看,他自然要想法子帮他弄一台的。 “彩电暂时卖不了,不过下次可以给你弄一台回来。”许恒洲说。 国外这时候虽然有彩电了,但是他们国家这时候还是黑白电视大行其道,前年国家进了第一条彩电生产线,但是要到后年才能正式投产。 在这之前,如果他想卖彩电,除非从外国进口,或者干脆自己生产。进口成本就太高了,而且风险也大,许恒洲不打算冒险。 至于自己生产,更不可能了,国家都还没影的事儿,他弄出来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不过给向辰弄一台回来自家看还是没问题的,许恒洲把这件事记下,准备等下次去进货的时候打听打听。 新开的店生意十分好,不光是向辰知道的那些老师去买了,后来还有别的系的老师去买,除此之外,别的学校老师也大都光顾了那家店。 不得不说,许恒洲选址是选对了,知识分子嘛,比起什么衣服鞋之类的,肯定更愿意掏钱买块手表买台收音机。有的家境比较好的学生,也会愿意去买个最新款式的收音机回去,拿给同学一起听,也显得格外有面子。 而且许恒洲那个开业大酬宾的活动,也带动了销量,这种价格有点贵的商品,就算要买也要犹豫一下,但是有了这个活动,大家怕过了时间多花钱,一咬牙,也就买了。 三天过后,甚至有许多后得到消息的人十分追悔,问过许多次这种活动还有没有。店员得到许恒洲的话,告诉大家,以后节假日还会有各种折扣活动推出,请大家关注,又为这家店拉了一波人气。 至此,许恒洲的新生意算是顺利展开了,他把店给了早就看好的人看着,然后就回学校上课去了。 其实许恒洲的学习进度不慢,但是因为他大部分精力并没有放在学习上,所以向辰提前毕业之后,他还在上课。但是他也不打算继续在学校待着了,准备今年也申请提前毕业。 许恒洲回校后没多久,就撞到期中考试,同寝的室友告诉他,班里有同学放话,这次一定要把他从奖学金的名单上踢下去。 许恒洲听见这话,先是愕然,然后就是觉得好笑,他连学校都不怎么待,没想到还能招得人对他这么大怨气。 至于奖学金,他只是习惯了优秀,既然要考试,他就没想着随便考考,肯定是要那个好成绩。他对奖学金没有执念,要不要无所谓,但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看。不过再多怨气也无所谓,许恒洲本来就没打算在学校长待,他的这些同学,他觉得可交的这两年没少刷交情,室友说的那人他没印象,大概早就被他划分在不可交的一边了,所以这人对他什么态度,许恒洲还真是不在意。 学生们期中期末考试的时间都差不多,许恒洲去参加期中考试,向辰也没闲着,他要去……监考。 这时候监考要比后世监考容易许多,别的不说,作弊基本上是没有的,学生们都十分珍惜学习机会,平时一个比一个努力。考试只是检测他们的学习成果,让他们查漏补缺,基本上都能及格,就算有没及格的,肯定自己先着急上了。 所以向辰的监考工作十分轻松,跟他一起监考的那位老师,更是等学生们一开考,就拿着书看上了,根本不往下面看上一眼。 向辰好歹还起身转了两圈,看了一下学生们的答题情况,大家一个个都埋头写字,也不见什么小动作,向辰就放心的坐回去,学着同来的那位老师,也掏了本书看起来。 还好他走前带了一本书,不然现在只能干坐着看学生们写题了。 监考工作进行的波澜不惊,一切顺利,收完卷子之后,对题的学生有的哀嚎没写完,有的后悔题目写错了,让向辰看了点乐子,想到自己苦逼的曾经。 向辰需要监考的场次并不太多,他收好卷子交上去之后,就背着包去找许恒洲了。许恒洲今天有两场考试,向辰先去小吃点吃过饭后,又打包了大分量的食物带去许恒洲的学校。 中午食堂很挤,他们考完试再去,估计轮不到什么好东西,向辰多带了一些,可以分给许恒洲的室友们。 室友们都很感激向辰,他们来到食堂的时候,饭还有,但菜不剩什么了,平时大家舍不得吃的肉菜,考试这几天自然不会省。许恒洲他们一伙人,只打到一个肉菜,里面的肉非常少,都不够一个人吃的。 向辰猜到了这种情况,带过来的菜几乎都是肉菜,红烧肉黄豆焖猪蹄回锅肉辣子肥肠,都是大块的肉,一口下去满口肉香,再配一口白米饭,香得人舌头都不想要了。 许恒洲室友本来对向辰印象就很好,平时向辰过来从不空着手,要么给许恒洲带点水果,要么拎点点心,许恒洲自己不怎么吃,放在寝室里就分给室友们了。 这次又吃了向辰一顿好的,几个自诩老大哥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连说等考完试也请他们兄弟吃一顿。 向辰和许恒洲自然是不在乎这一两顿饭的,但是许恒洲的室友们人都不错,他也有意跟他们处好交情,向辰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他们在食堂买的饭加上向辰带来的加餐,为了不浪费粮食大家都吃光了,最后都吃撑了。食堂太挤,他们买了回寝室吃的,这会儿不急着走,就坐在桌子前休息了一会儿。 有室友想起上午的考试,跟许恒洲打听他的考试情况,许恒洲自觉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也不是轻狂的性格,只说考得还行。 可能是他态度太谦虚了,室友觉得他那个还行说的十分勉强,顿时担心道:“要是你考的不好,罗奇那伙人肯定又要阴阳怪气地说些风凉话了。” 许恒洲想了一下,问:“罗奇是谁?” 室友:“……那个说要抢走你奖学金名额的人。” 向辰在一边看得笑出来:“你怎么这样啊,尊重一下对手好不好?” 许恒洲在向辰面前,难免有些翘尾巴,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轻描淡写道:“不是谁都有资格做我的对手的。”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但是跟他在室友面前谦逊礼貌的性格差别太大了,向辰却知道,他的自信源自于他强大的个人实力,从来都不是放空话吹牛皮。 不过这时候的读书人大部分都有一份傲气,尤其是他们这些大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们不但过去了还冲在前头,哪个心里不觉得自己优秀。 所以室友虽然诧异许恒洲说出了跟往日截然不同的话,但也并没有觉得怎么样,毕竟他平时成绩确实很好,要是他有这么好的成绩,他也敢说。 向辰还惦记着那个不被许恒洲放在眼里的同学,跟许恒洲的室友打听。 室友看样子有很多话要说,平淡的学习生活中来这样一场竞争多有意思啊,班里可不少同学关注着,偏偏那边都下了战书,许恒洲都不在状态,整个一佛系考生。 除了上课之外见不到他人,下课了这人就溜了,平时也不再寝室住,堵都堵不住他。 所以向辰一问,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就说起来了,一个个激动地不行,跟自己是当事人一样。 “罗奇是我们班同学,成绩也很好,上次差一点儿就拿到奖学金了。”寝室老大哥说。 向辰奇怪:“奖学金不止一个人吧,我哥也不是最后一名,他怎么就盯上我哥了?” 许恒洲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以前他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成绩或者过节想找他麻烦,那就是…… 他刚想打断室友的话,寝室老二已经开口了:“嗨,不就是那个中文系的孟秋雯给你哥写过情书嘛,罗奇喜欢孟秋雯,可惜孟秋雯除了对你哥,谁都没给过好脸,可不就怨上你哥了。” 许恒洲:“……” 他就知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都不记得那个孟秋雯谁了,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怎么就给他招来这么个事儿!要是向辰真是他弟,室友说一句也没什么,但是他不是,是他家小男朋友啊。 向辰幽幽地看了许恒洲一眼,看得他心里发凉:“我哥还收过情书啊,多吗?他都不跟我说。” “我没收……”许恒洲奋力辩解,可惜他室友今天简直猪队友,各种拖后腿。 “多呀,你哥名气可不小,不光我们系的,好多别的系的都女同学都知道他,还想跟他共同学习呢。” 向辰可不是原先单纯的向辰了,他已经知道共同学习是什么意思了,他看着许恒洲,目光幽怨:“真好,就没人约我共同学习,看来还是你的魅力大。” 许恒洲好气又好笑,哪是没人,他为了赶走潜在的情敌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前两年尽往向辰学校跑了。顶着向辰哥哥的身份,还买通了他的室友和关系好的同学,才把他家水灵灵的小白菜看牢了。 现在向辰是老师,跟学生们差着辈分,才断了那些女同学的心思,而同事中间,一个个女老师比向辰差那么多,许恒洲自然不用担心办公室恋情什么的。 所以向辰留校任教之后,许恒洲反而放心许多,终于从大环境上杜绝别的猪来拱他家小白菜了。 然后下一秒,向辰看着他叹了口气:“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办公室的马老师老跟我提她女儿来着,说让我们认识认识。” 许恒洲:“……不许认识!” 第194章 中秋节 中秋那天,向辰许恒洲和何远峰顾云之,还有邓历,宋文彬一家齐聚魏医生的小院儿。 特殊的缘分让他们这些本不该认识的人相聚在一起,并且互相帮扶着过了许多年,不似家人胜似家人。在中秋这个团圆日,他们便聚在一起,共度佳节。 除了他们这些人,黄阿姨和葛叔也是孤家寡人,两老在小吃店尽心尽力,帮了向辰不少忙,特别是黄阿姨,真把向辰当自己儿子看似的。 所以这次中秋,干脆也叫上了他们,免得两人节日里也只能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过。 还有个李明,他千里迢迢跟许恒洲来到首都,家人远在千里之外,这时候交通也不够发达,只能打个电话回去,跟父母兄弟说两句话。 他是许恒洲信得过的朋友,自然不能留他一个人,最后也邀请了一起。 许恒洲和向辰都不是刻薄的性子,中秋节店铺和工厂都关了,放店员和工人回家过节。 制衣厂有些外地的工人,家太远回不去,干脆在职工宿舍一起过节,李明给她们准备好了食材,让她们随意吃。 山子陈若菡三妮等大河村出来的孩子也约在一起,梅子娘拒绝了向辰的邀请,选择跟他们一起过节,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更熟悉一些。 向辰和许恒洲提前张贴了歇业告示,告知顾客们中秋放假,还给员工发了些节礼。 节礼不是别的,正是后世泛滥了的月饼礼盒,说起来还是向辰先提起这茬的。 那会儿还没到中秋,有天向辰翻日历,发现离中秋只剩半个月了,他砸吧了下嘴,跟许恒洲说,想吃月饼了,让他拿两个月饼礼盒出来。 月饼这东西,一般只在中秋前后卖的比较多,而且保质期不算很长,中秋完了没卖出去,过不了多久就要下架了。 他们穿过来的时候,离中秋节还远得很,许恒洲空间里并没有多少月饼礼盒,散称的月饼有一些,便给向辰拿了几个。 向辰撕开一个咬了一口,五仁的,顿时拧起眉头:“想吃豆沙的。” 他小时候中秋节,外婆给他买的是老街一家点心店做的手工月饼,豆沙馅的特别好吃,甜而不腻,向辰每次都想吃到肚子饱。 可惜那会儿他家没钱,每次外婆买的都不多,他多吃了,外公外婆就没了,于是只能假装并不喜欢吃。只是外婆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每次都是吃两口就嫌太腻,说吃不下了,让向辰帮他吃。 “我找找。”许恒洲说着,又去翻空间。 向辰摇摇头:“算了,我就吃这个吧。” 后来他长大之后有钱了,可以想买多少月饼买多少了,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那家店也换了人,原来做糕点的老爷爷不见了,新来的师傅做的已经不是那个味道了。 向辰三两口把手里的月饼吃完,噎得他有些难受,接过许恒洲递过来的杯子咕咚咚喝了一气才算好。 回头向辰就把这个事忘了,也没再提要吃月饼,许恒洲却记得向辰当时怀念的眼神。他私底下去找了黄阿姨和葛叔,问他们会不会做月饼,黄阿姨不会,但是葛叔会。 最后做好了豆沙月饼,许恒洲拿给向辰吃,向辰看着面前跟他对许恒洲描述过的几乎一样的月饼,鼻子一酸,连忙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他喉咙有些发哽,月饼越吃越慢,许恒洲以为向辰不喜欢,便说:“不好吃别吃了,喝点水。” 向辰一阵猛摇头:“好吃,特别好吃。” 其实小时候那个月饼的味道他都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吃,但是是怎样的好吃,他也说不出来。但是现在这月饼,他也觉得是好吃的。 向辰提前吃过这一次月饼,觉得心满意足了,许恒洲却盯着剩下的月饼若有所思:“你说这月饼能拿出去卖吗?” “当然。”向辰说:“我觉得比你空间里的那种好吃。” 许恒洲给他的可不是什么便宜货,但是机器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就是比手工的差点味道。 许恒洲听完后,思考了一下:“那咱们弄些月饼礼盒卖吧。” 向辰一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心思。这会儿也有月饼卖的,中秋快到的时候,糕饼店里都有散称的月饼,他们还在青江市的时候,见过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的人家,中秋节的时候只买一个或者两个月饼,回去拿刀子切开,一家人分着吃。 许恒洲一摊手:“不是卖月饼,是卖月饼礼盒。” 向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许恒洲这是想搞附加值,月饼散卖才多少钱,弄个高档点的盒子,一下子能贵好多。 他就在超市里见过,大几百的月饼礼盒,其实里面就几个月饼,其他地方全是用纸壳子做好形状填充出来的。要向辰说,真的是亏,但是买的人还很多。 现在,许恒洲也打算用这个手段来挣首都人民的钱了! 说做就做,而且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许恒洲把生产产品的事交给向辰,让他去通知葛叔那边。 他自己去跑了几个厂子,定做了一批高档纸盒,还有一批铁盒子,铁盒子有现成的货,只用按照他的要求在外面喷好图案和字就够了。 小吃店那边人手本来就不够,向辰只好又临时请了一批手脚麻利的婶子们来做临时工,租了个小院,葛师傅配馅儿作指导,根据成品算钱。 这些婶子是杨莹莹妈妈帮忙介绍的,她们家自从豆腐坊开起来之后,生活一日好过一日,不光渐渐还清了欠款,还打算攒钱买套房子。 后来小吃店招人的时候,杨莹莹回去通知了一声,她们院子里有个姑娘选上了,人家一家都特别感激她,杨家人在那一片声望一下子起来了。 这回向辰说请人做短工,杨妈妈一吆喝,立即帮他解决了人手问题。都是杨妈妈先删选过的,爱干净手脚利索干活快,帮向辰老大忙。 月饼做好了,又一一包装好,许恒洲当然没心黑到真的在里面塞填充物,有多大盒子装多少月饼,顶多来点儿花样,堆几个形状。 许恒洲的审美自然没的说,他在包装上也舍得花钱,全都用的好料子,包装盒做好之后,精致又好看,一看就特别高档。 月饼当然也是真材实料,葛师傅亲自选的食材,他在这方面看得特别重,小吃店的食材从来都是买最好的,哪怕价格高一些。向辰从不在这方面与他为难,掏钱掏的爽快,葛师傅嘴上不说,心里是十分满意的。 包装好的月饼,价格直接翻了个个儿,哪怕是最低档的那种,许恒洲定价也比散称的贵一倍有余。那种铁盒装的,更是直接翻了几倍。 黄阿姨忧心忡忡,很怕这些东西卖不出砸手里了,她可听向辰说了,光礼盒就花了不少钱呢,更别说做月饼花的钱。 许恒洲却丝毫不担心,什么时候都有有钱人,更何况他们国家的经济马上就要进入高速腾飞期,现在已经初见端倪,首都作为国家的心脏,有钱人可不老少。 他们准备的晚,月饼其实并不多,他觉得只有不够卖的,不会卖不完。 在做生意方面,向辰非常相信他,事实也确实想许恒洲预料的那样。 一开始月饼礼盒是放在小吃店带着卖的,一堆堆放好,上头的墙上挂个价格牌。每次有客人进店,看见这些包装精致的月饼礼盒,都忍不住看上几眼。 不止一个人嫌价格贵,但是掏钱的人也不少,黄阿姨本来还在担心,等一天往上上了两次货之后,她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不光如此,这些月饼礼盒还掀起了一股热潮,从一开始小吃店顾客零零散散的买,到有人来小吃店专门买月饼礼盒,闻着香味了,顺带吃个饭。 别的商家望风而来,可惜时间已经不够了,工厂订单都排到中秋之后了,那会儿做好还有什么用。其实买月饼礼盒的,少有是自家吃的,大部分都用来送礼了,毕竟这样的一个礼盒拿出去,实在是有面子。 邓历等人就收到过不止一个,好在味道好,自己不吃分给身边的亲戚朋友也可以,像邓历这样孤家寡人的,都想给向辰让他拿回来继续卖了。 中秋节还没到,店里的月饼礼盒就买得不剩几个了,连员工们都心动不已,好在他们收入比较高,咬咬牙,买个最便宜还是可以的。 最后向辰发话,过节一人送个月饼礼盒,员工们个个欢欣鼓舞,恨不得喊几声小老板万岁。 服装店那边也有,制衣厂因为工人太多,最后只发了一些散称的月饼,但也算很不错的福利了。 中秋这天,一大伙人齐聚一起,葛叔和黄阿姨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邓历不知道从哪弄了瓶洋酒,说要给大家开开洋荤,结果除了许恒洲和顾云之,都不好这一口。 还是葛叔拿来的自酿的梅子酒颇受好评,他心细,知道在座的有女同志,拿来的是果酒,味道偏甜,不光覃老师钟萍喜欢,向辰也喜欢,喝了自己杯中的不算,还偷偷把许恒洲杯里的也喝了。 咂摸着味儿了,向辰顿时盯上了酒瓶子,倒过一圈之后,那瓶里还剩下大半瓶。 宋文彬等人和喝黄酒,覃老师和钟萍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要看孩子,都浅尝辄止。 只有向辰,见大家都不动那梅子酒了,偷偷伸手拿了过来,晃一晃,还剩小半瓶。 许恒洲一个错眼,再扭头给向辰夹菜时,发现自己的小男朋友已经脸颊泛红,双眼迷离,只会冲他傻笑了。 第195章 醉酒后 许恒洲伸手去拿向辰面前的酒瓶子,向辰扑过去拦他,嘴里嘟囔着:“我的,我要喝,不给你……” 果酒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儿也是有的,更何况向辰本来酒量就不好,否则也不会几罐啤酒就喝穿越了。 他喝了大半瓶梅子酒,喝得晕头晕脑的,眼前的人一个变两个,看什么都自带重影。不说拦许恒洲,要不是许恒洲及时扶了一把,他能直接扑地上去。 向辰喝醉了倒不是很闹腾,就是反应有点儿慢,脑子不清楚,他趴在许恒洲怀里愣了会儿,才想起自己的酒,撑着他的胳膊就想起来:“我的酒还我……” 许恒洲已经晃过酒瓶子了,空荡荡的,早被他喝光了,向辰要,就塞给他了。 向辰抱着酒瓶子,生怕许恒洲抢他的,直接就往嘴里倒,倒了半天,出来一两滴。 向辰仰着脖子一动不动,好一会儿,脖子都酸了,他才慢半拍地放下瓶子,慢吞吞地质问许恒洲:“我的酒呢,是不是你喝了。” 桌上的人早就看得乐呵,何远峰使坏,故意指着许恒洲说:“对,就是他喝了。” 许恒洲哭笑不得,一边去拿向辰手上的酒瓶一边哄他:“没酒了,我们下次再喝。” 反正吃的差不多了,他准备带向辰下席休息一下,给他弄点儿解酒的汤水喝。 向辰抱着酒瓶子不撒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许恒洲:“你为什么喝我的酒,我都没有了!你真坏!” 何远峰哈哈大笑,总算坑许恒洲一回了,被自家恋人指着鼻子骂,开心吧。 许恒洲气得赏向辰一个脑瓜崩儿,这么容易就被挑拨了,何远峰那张嘴是能信的吗? 向辰捂着头委屈巴巴:“你喝了我的酒还打我,我不喜欢你了。” 这可算是触霉头了,许恒洲心里更气,不喜欢我,呵,不喜欢我你想喜欢谁? 他黑着脸指何远峰:“明明是他喝的,你看我的杯子,空的,他的里面还有酒。” 向辰立刻伸着脖子去看何远峰的杯子,他的杯里是黄酒,跟梅子酒颜色不一样,但是向辰醉得眼睛都花了,根本分辨不出来,当即信了许恒洲话。 他醉是醉了,还没傻到底,知道跟何远峰差着辈分不能闹他,扭头就跟顾云之告状:“顾叔,他偷我酒喝,他坏。” 顾云之瞧着有趣,配合地点点头:“嗯,他坏,回头我罚他。” 向辰心有不甘地撇撇嘴,看着何远峰的杯子蠢蠢欲动,许恒洲可不敢让他再喝了,而且混着酒喝更容易醉。 他把向辰扶起来,跟其他人说:“我带他去休息会儿,你们继续吃。” 黄阿姨站起身:“要不我去煮点儿醒酒汤吧,不然明天早上起来该头疼了。” 许恒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麻烦您了。” 黄阿姨笑笑:“不麻烦,顺手的事儿,我多煮点儿,大家都能喝。” 她起身就去厨房,葛叔不声不响地跟上,帮黄阿姨去了。 许恒洲扶着向辰,向辰腿软,半趴在他身上,头放在他肩膀上,离得近了,向辰闻见隐约的酒气。 “你喝酒了。”向辰咕哝。 许恒洲正在跟黄阿姨说话,没搭理他,向辰继续念叨:“你喝我的酒了,我的酒被你喝了,我没有了……” 他抱着空荡荡的酒瓶子,觉得自己特别委屈,许恒洲拉他他也不肯走,跟个小和尚似的对他念经。 何远峰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说:“我就说了他喝的,你还不信。” 顾云之瞪他一眼:“就你事儿多,辰辰该去休息了。” 说完想帮许恒洲哄向辰,结果向辰听见何远峰的话已经气上了,恨恨地瞪了许恒洲一眼,特别凶地说:“你还我的酒!” 许恒洲被他闹出火来了,把人往上一提,直接抱起来:“说了没喝,不走我抱你。” 向辰一眨眼,发现自己腾空而起,喝醉酒之后本就发晕的脑袋更晕了,他慌忙扶住许恒洲,白着一张脸乱嚷嚷:“你放、放开,我不走……” 他连踢带打,混劲上来,没轻没重的。许恒洲抱着他腾不开手,被他踢了好几下,那点儿疼他倒是不在乎,但是是真生气了。 覃老师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来帮忙,轻声哄着向辰:“别闹啊,踢疼哥哥了,他要生气的。” 又问许恒洲哪伤着没,喊魏医生来给他看看。 魏医生咂了一口小酒,慢吞吞没动弹,大男人被踢两脚能有什么事儿,向辰那软绵绵的劲道,他都看见了,那脚印全在裤腿上,要是往上,他还担心一下,这怕啥。 许恒洲黑着脸站在那里,宋文彬好笑地过来拉他,他这两个侄子感情一向好,还是第一次见大侄子冲小侄子板脸子。 “走走走,你跟他计较什么,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等他醒了自然知道错了。来,咱爷俩再喝两杯,让你覃奶奶看着。” 许恒洲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火气下去一点儿,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心里还是给向辰记了一笔,准备等他醒了好好收拾他。 许恒洲坐回席上,向辰站在原地不动,许恒洲都拉不动他,覃老师更不可能,干脆搬了把靠背椅子过来,让向辰反坐着趴在椅背上。 照顾好他,魏医生喊覃老师回去吃东西,向辰坐的离席不远,就在许恒洲背后,许恒洲一伸手就能够到。覃老师看了一眼,见他乖乖趴着,歪着脸看许恒洲,便坐回去了。 没人理向辰,他反而安静下来,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黑溜溜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许恒洲。 许恒洲自然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了,他故意没搭理向辰,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喝着。 “醒酒汤好了。”黄阿姨端着一锅醒酒汤过来,葛叔在他后面拿着一摞碗。 “先给辰辰倒上。”钟萍站起身帮忙,黄阿姨便先盛了一碗端给向辰。 醒酒汤是葛叔拿的方子,主料是几只酸橙,里头还加了青梅莲子山楂白糖白醋等,闻着酸酸甜甜,并不难喝。 黄阿姨端着醒酒汤凑到向辰面前,低声哄他喝汤,向辰抽了抽鼻子,闻到甜味,才低头喝了一口。 他喜欢吃甜的,喝醉了也觉得这个汤味道不错,当即伸手去端碗,黄阿姨怕他摔了,急忙道:“别别别,我来,你喝啊辰辰。” 向辰不干,非要自己端,黄阿姨只好把碗给他,然后自己在旁边扶着碗。 向辰把汤拿到手,一手摇摇晃晃拿着碗,看得黄阿姨心惊胆战,一手伸出去,小心戳了戳许恒洲的背。 背后的动静许恒洲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戳他的手是谁他他也知道,僵了片刻没动,背后的手指又戳上来,这次力道更轻了,透着股小心翼翼。 许恒洲转过身,故意凶巴巴地对向辰说:“干什么?” 向辰缩了一下,又冲许恒洲露出一个讨好地笑,抖着手把碗朝他面前递:“给你喝,甜的……” 许恒洲一下子心软了,面上还有点放不下:“刚不还要我还你酒吗?不会等我喝了又管我要吧。” “不、不要。”向辰急忙把碗朝他面前递,生怕晚了许恒洲就不信了。 但是他本来是趴在靠背椅的后背上的,重心往前一压,椅子顿时翻了,黄阿姨惊叫一声没拉住,幸亏许恒洲及时伸手,把向辰接了个满怀。 问题是向辰手上还端着一碗醒酒汤,许恒洲只顾着他了,那碗汤全泼在了许恒洲身上。 “烫着没?”黄阿姨连忙过来查看,刚出锅的醒酒汤还烫着呢,向辰喝的时候她都是吹了好半天的。 其他人见这边乱成这样,也过来帮忙,钟萍看着小平安不让她捣乱。 一堆人挤过来,向辰被这阵势吓到了,缩在原地不敢动弹,许恒洲连忙道:“没事,没烫着,真没事儿。” 那汤黄阿姨本来就是晾过之后给向辰喝的,他又拿在手上晃了一会儿,温度还有点高,但是隔着衣服,确实没怎么烫着。 魏医生过来看了一下,确实没什么问题,招呼着大家坐回去。 糖水黏在衣服和皮肤上很不舒服,许恒洲准备去洗一下换件衣服,他和向辰偶尔在这留宿,这里是有他们两个的换洗衣服的。 他跟众人说了一声,扭身准备带向辰也去洗洗,刚他衣服上也沾了一点儿。 向辰这时候才慢半拍地发现自己又闯祸了,拉着许恒洲的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恒洲这次倒没生他气,但是他有点小洁癖,身上不舒服,心情就不好,脸上难免带出来点儿。 所以他说着不生气,看惯他各种情绪的向辰却不信,他脑子现在很糊涂,分不清许恒洲的不悦是因为什么,以为许恒洲真的在生他的气。 向辰觉得心里很难受,他不想面前这人讨厌他,于是用力转动着几乎钝掉的脑子拼命想怎么能讨好许恒洲。 隐约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闪现,向辰顾不得也没办法细想,已经遵从本能,扑进许恒洲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凑了上去。 许恒洲刚把人扶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亲了一口。 唇上是向辰带着甜味和酒味的气息,许恒洲完全愣住了,如果换个地点,让他们单独相处,他很愿意亲回去,给向辰一个甜蜜的吻。 可是这会儿…… 周围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许恒洲不用扭头都知道众人是怎么的神色。 偏偏向辰毫无所觉,还跟个小狗一样舔了他一口,软乎乎地冲他笑:“我亲亲你,你别生我气。” 第196章 出柜了 “妈妈,小哥哥为什么亲大哥哥?他都不亲我!”小平安稚气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宋文彬一脸复杂,跟钟萍说:“你先带平安去屋里。” 他们农场这些人,因为何远峰和顾云之,见到这种情况难免多想一两分。虽然许恒洲和向辰平时关系就好,但再好的兄弟,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黄阿姨离得近,已经完全愣住了,她甚至听清楚了向辰说的话,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这是他们兄弟俩开玩笑,但是却隐约觉得不对。 倒是葛叔沉稳得很,依旧面不改色,沉默地看了两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明刚还在跟邓历喝酒,一口酒刚咽下去,就瞅见这个,吓得猛地打了嗝。 “辰辰喝醉了,哈哈,这孩子都喝晕头了。”何远峰试图圆场,但是大家都沉默着没接话,他干笑两声,说不下去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恒洲反而冷静下来,他抱着完全不在状态的向辰没撒手,扭身面对众人,视线在这些算的上是亲朋的人脸上一一划过,大家虽然面色惊诧,但并没见多少排斥。 他知道这是何远峰和顾云之先给他们做了个铺垫,但是大家这个态度还是让他稍稍安心,他自己无所谓,但以向辰重感情的性子,如果被这些人讨厌了,怕是得伤心死。 许恒洲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宋文彬身上,他声音很平静:“大伯,您知道的,向辰不是我亲弟弟。” 宋文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子干涩无比:“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叫你哥哥。” 许恒洲轻笑,避重就轻道:“我比他大,他本来就该叫我哥。” 覃老师突然插话:“所以向辰不是随母姓才改的姓?” 当初在农场的时候,向辰还叫许向辰,后来来首都上学,她在名单上看见,向辰的名字已经改了。她问过向辰,向辰撒谎说他跟许恒洲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他成年了就改过来了。 覃老师当时没多想,这时候想起来,才发现应该有些牵连,她想想向辰那时候的年纪,忍不住皱眉:“你们……向辰哪会儿……” 她话里的未尽之意大家都听懂了,不像何远峰和顾云之,他们两个年少同窗,年纪相仿,又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走过许多年,不存在谁哄谁。 许恒洲毕竟比向辰大几岁,向辰单纯重感情大家都清楚,这会儿覃老师一说,连宋文彬眉头也皱起来了。 许恒洲早就准备好了,不慌不忙道:“向辰改户口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大河村的老村长可以作证,也有记录可查,我跟向辰,在他成年之前我没动过其他心思,这个我可以保证。” “至于向辰自己,我没办法替他说,但我自己,我可以说我们是真心相爱,想要携手一生的。” 他看向何远峰和顾云之,这两人都担心地看着他们:“何叔跟顾叔这么多年相濡以沫,我和向辰相处的时间不必他们少,我陪他走过童年、少年,他以后的人生我也不想错过。” 宋文彬低下头看着桌面没说话,突然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然后又连喝两杯,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不说话,其他人都不说,毕竟算起来,宋文彬跟他们两人关系更亲近。 “你……你没哄他?”宋文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两个孩子,他无疑更偏疼向辰一些,年纪小会撒娇又心软重感情,不像许恒洲,懂事是懂事,可是太懂事了,有时候给人一种冷漠感,平白拉开距离。 他很怕向辰是年纪小,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因为怕许恒洲难过就将就着跟他过了。 许恒洲苦笑一声,无奈道:“我没哄,大伯,向辰不是小孩子了。” 可惜向辰醉着,光靠他一个人,说这话实在是无力得很。 该问的都问完了,向辰现在这个状态,想多说两句都不成,宋文彬拧着眉摆摆手:“你带他去休息吧,明天等他酒醒了再说。” 宋文彬发话了,其他人就没再多说什么,许恒洲抱着向辰要走,偏偏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向辰又哼唧起来。 他倒是乖觉,刚许恒洲跟人说话,他乖乖闭嘴,这会儿见他理自己了,立刻缠上去小声嘟哝:“不生我气了,不生了是不是,你生气我就亲你……” 许恒洲哭笑不得,我是不生气了,你大伯都快气糊涂了,等你明天酒醒了,有你哭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辰的眼神难得地带了几分同情,他都没做好现在出柜的打算,更别说向辰了,明天这傻孩子估计要疯。 好好的中秋宴,出这么大一意外,大家都吃不下去了,好在本来也吃的差不多了,只是没下席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宋文彬扶着椅子站起来,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邓历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事吧?” 他怕宋文彬是被许恒洲和向辰气晕了,要他说,都能接受何远峰和顾云之那一对,这俩咋就接受不了呢?他吓住是因为他当时不知道这两个不是亲兄弟,可宋文彬知道啊。 虽然突然转换身份他有点不适应,但也没太多排斥,他现在早就看透了,能有颗真心就是再难得不过的事,管他是男是女。既然那俩孩子想在一起,只要是两情相悦,他觉得完全没问题。 宋文彬摆摆手:“没事,起猛了。” 虽然有点接受不了,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不行了,他得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跟向辰认真谈谈。 邓历不放心,扶着宋文彬回房了,覃老师脸色也不太好看,魏医生担心地看着她。 他这会儿也回过味儿,前几次许恒洲来他这里说帮何远峰拿药,指不定那药是谁要的。心眼子真多,就知道骗他这老人家,魏医生愤愤的想,下次再来,一定要好好刁难刁难他。 “走吧,先回去,东西放这,明天再收拾。”覃老师现在没心情管这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跟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先走了,魏医生跟在后头,似乎想跟她说些什么。 何远峰和顾云之对视一眼,跟着起身离开了,打算明早再过来一趟,有什么情况也好看着点儿。 李明刚被吓得打了个嗝,结果现在止不住了,但是刚才气氛太凝重,他嗝都不敢打,捂着嘴拼命憋。这会儿人一走,他再也憋不住了,手一松,又长有大的嗝一个接着一个,跟公鸡打鸣一样,打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想着怎么赶紧把这嗝给止住。 黄阿姨还愣在原地,人都走了,李明坐在那打嗝,她眼神里透着慌张,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怎么大家伙儿不觉得不对吗?还有许恒洲的话,什么叫相爱,他和向辰,兄弟俩,不对,不是兄弟,但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葛叔默不作声地起身收拾碗筷,虽然覃老师说不用收拾,但是他不习惯看碗盘这样放着。 黄阿姨几乎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帮他,一边收拾着一边想,但怎么想都想不通。 她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这辈子过得最苦的时候就是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村里人欺负她。可是那会儿她也觉得是自己命不好,克夫克子,因为她本身受的教育给她形成了这个观念,她的思想是封闭守旧的。 到了首都,见识多了,眼界开阔了,人的思想也有了一些转变,但这些转变还不足以完全扭转她旧有的观念,让她接受两个男人能在一起的事,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她特别看重的晚辈。 心里想着事儿,手底下的动作就出了岔子,黄阿姨一个没拿稳,把一个盘子摔了。 她慌忙蹲下身去捡,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我来。” 葛师傅利索地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又拿扫帚仔细扫过一遍,确定没有遗落的碎瓷片,才继续收拾碗筷。 东西都收进厨房,他又闷着头去打水洗碗,黄阿姨见状,便去帮他,只是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还在想着向辰和许恒洲的事。 “我是个孤儿。”葛师傅突然开口。 “啊?”黄阿姨被打乱思绪,听他不着边际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疑惑的抬起头。 葛师傅低着头,不看黄阿姨,一边洗着碗一边继续说话:“大街上讨饭,跟流浪狗争食,冬天里没吃没喝,差点冻死在大街上。” 黄阿姨怔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吗?葛师傅好像并不需要,而且她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事。 葛师傅没管黄阿姨的反应,依旧絮絮叨叨:“我师傅的儿子把我捡回去,救了我一条命,我就跟着我师傅学厨。我师傅是宴宾楼的大厨,宴宾楼那时候是兰城最大的饭店。” “我大师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性格好心又善,对谁都和和气气,厨艺天分也高,没谁不喜欢他。师傅对他期望很高,大家都觉得他以后能超越师傅。” 黄阿姨听入神了,葛师傅突然停下来,她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呢?” 葛师傅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下来,他一双黑沉沉地眼珠子盯着面前浑浊的洗碗水一动不动,声音也又冷又凉:“死了,我大师兄死了,他喜欢上了宴宾楼老板的儿子,两人约好私奔,那人后悔了,我大师兄被抓回来,宴宾楼老板让人废了师兄的手,我大师兄……把自己吊死在了宴宾楼的厨房里。” 第197章 宋王母 向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高照了,老式的小院没有厚厚的遮光窗帘,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屋里,带来暖洋洋的气息。 向辰眯着眼睛在床上打了个滚,哼哼唧唧喊了声许恒洲,听见开门声,脸埋在被子里没抬起来,软着嗓子撒娇:“哥,我头疼,你给我揉揉。” 昨晚的醒酒汤最终也没喝到嘴,浅尝一口,并没有起到什么所用,宿醉后向辰还是感觉脑袋有些发胀不舒服。 脚步声停在床边没动,也没有熟悉的手指伸过来给他按摩,向辰脸在枕头上蹭了蹭,不满地嘟囔:“我知道错啦,我也不知道会喝醉,你昨晚是不是跟我生气了,我好像有点印象……” 说着向辰混沌的脑子里开始回忆自己昨晚醉酒后的经历,他酒品不算特别差,撒酒疯不会,也不会忘记酒后的事,就是刚醒,那些记忆像是被埋起来了,需要慢慢回忆。 站着的人的却不给他这个时间,迟疑着开口:“辰辰,你……先起来吧,你大伯他们还等着你。” 向辰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瞪着床边的人目露诧异:“顾叔,你怎么会在这?我哥呢?” 昨晚睡前许恒洲给向辰换过衣服,现在他身上穿了一件做睡衣穿的大背心。 顾云之把许恒洲准备好放在床边的衣服递给向辰,一边示意他穿衣服,一边道:“你大伯跟你哥谈话呢,你不在,他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向辰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什么事说不清楚啊?”许恒洲都说不清楚的事,找他有什么用。 向辰这么想着,脑海里却突然蹦出来一个画面:他抱着许恒洲的脖子,凑过亲他。 这个画面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和许恒洲是恋人,别说那样单纯的亲亲,就是更过分的事,也是做过的。 问题是,好像……还有一群围观群众? 向辰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吓得一个手抖,直接把衬衣上的扣子拽了下来,然后像是中了石化术一样,完全僵在了原地。 顾云之心里担心许恒洲,今天早上他跟何远峰一早就赶过来了,就是怕向辰和许恒洲出什么事,想着能帮他们说说情也是好的。 结果来了,向辰还在睡,真是无知是福,反而是许恒洲,早早起了,昨晚一起吃饭的人,除了李明没过来,小平安被钟萍送去学校里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宋文彬早起脸色不太好看,顾云之看着就担心,等大家一起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之后,宋文彬就喊许恒洲去书房里谈话。 门一关,只听见里面隐约的说话声,具体说的什么缺听不清楚。 顾云之当初跟何远峰出柜的时候,遭遇过不少阻力,尤其是来自双方家庭的,他很怕这两个晚辈也遭遇同样事,一直为他们挂心。 许恒洲被叫走了,他心里着急,在向辰门外来回转,听见里头有声音,第一个就进来了。 这会儿向辰问起,他以为向辰是把自己喝醉后事给忘了,毕竟是有这样的情况的,喝醉之后的事全都不记得。 于是顾云之犹豫了一瞬,小声道:“昨晚你喝醉了,抱着你哥亲了一口。” 他怕向辰理解的不够充分,还加了一句:“亲的嘴,大家都看见了。” 向辰刚刚被脑海中的画面吓得六神无主,拼命说服自己那是自己在做梦,不是真的,顾云之就说了这个。 向辰只觉得耳边不断有恐怖扭曲的声音在重复:“抱着你哥亲了一口,亲了一口,大家都看见了!” “我大伯……”向辰艰难地问。 顾云之心领神会,同情地点了点头。好歹他和何远峰出柜,提前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哪像向辰,就喝了两口小酒,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向辰脑海中轰隆隆直响,一直以来担心的事突然被引爆了,他反而有种诡异地冷静感。 他问:“你刚才说我大伯在跟我哥谈话?” 顾云之继续点头,向辰问清楚他们两个在哪儿,然后迅速穿好裤子,趿拉着鞋子,边往外冲边扣衣服扣子。 他的手一直在抖,几颗扣子一直到书房门口都没能完全扣好,他是害怕,但是他不能丢许恒洲一个人面对。 邓历等人都在小院里,围着桌子说话,见向辰风风火火地往书房跑,手刚伸出去要叫他过来,人已经敲开门冲进去,只能把跟在后面的顾云之喊来打听情况。 书房里,宋文彬跟许恒洲面对面坐着,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向辰却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宋文彬满脸都是生气。 “衣服都不穿好。”许恒洲当着宋文彬的面,面不改色地站起来走到向辰身边,给他把扣错了位置的衣扣解开,又重新扣上。 向辰吓得背后直冒汗,这时候当着他大伯面亲昵,不是在挑衅吗?他悄悄伸手推许恒洲,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儿。 许恒洲脚跟生了根一样,愣是立在那儿等把向辰的扣子都扣好了,才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宋文彬的对面。 “大、大伯……”向辰战战兢兢地跟宋文彬打了声招呼。 宋文彬脸色却是不太好,往常对向辰都是个笑模样,但是今天,难得地一脸正色:“怎么,这么着急跑过来,怕我吃了他?” 向辰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着急,我,我……大伯我跟我哥,不对,他不是我哥,我们两个,我先喜欢他的,真的,他没哄我,我主动追他的……” 不等宋文彬问,向辰先颠三倒四解释了一大堆,他知道宋文彬等长辈,因为他年纪小,都很担心是许恒洲哄了他。当初他就听何远峰说过,问许恒洲是怎么把他骗到手的。向辰不愿意让人这样误会许恒洲,明明是两情相悦,怎么能因为他年纪比较小,就认定许恒洲有坏心思呢? 许恒洲在一旁,听得心里暖暖甜甜,还有几分好笑,捂着半张脸不说话,眼含笑意地听向辰维护他。 宋文彬却差点气笑了,刚他跟许恒洲谈话,问起他们两个的事,许恒洲一口一个他先追的向辰,结果向辰自己又是个说法,这是把他当王母娘娘?生怕他拆散他们吧。 “他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宋文彬故意板起脸,看着向辰面露不悦。 “啊?!”向辰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许恒洲一眼,指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提示。可惜许恒洲今天好像不在状态,完全没接收到他的眼神,只知道冲他笑。 “那、那个,大概记错了……”向辰讪笑着找了个借口,眼巴巴地看着宋文彬,生怕他因为自己说谎更加生气。 他喜欢许恒洲,但是也很在乎宋文彬,宋文彬就跟他的爸爸一样,他非常不愿意失去他。 “你们呀!”宋文彬长叹口气:“好好的坦途不走,非挑难走的,你说说,大伯心里不担心吗?” 两个孩子他养了那么些年,尤其是向辰,是他看着长大的,真跟自己的小儿子一样,盼着他好,盼着他成人成才娶妻生子美满一生。 向辰也像他希望的那样,品德正直性格温顺善良,成绩优异事业有成,只等着年纪再大一点,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结婚生子。他甚至跟钟萍说过,许恒洲跟向辰没亲爹妈,以后生了孩子他们帮着带。 结果这两个人,直接自产自销,内部解决了。别说孩子了,连个媳妇都不可能给他带回来。 昨晚宋文彬几乎一宿没合眼,一直在想许恒洲和向辰的事,他怕啊,这个世道,万一两人的事让人知道了,他们以后怎么办? 学校那种地方,向辰的工作怕是保不住,宋文彬知道他们,尤其是许恒洲,有很多钱。但是人是群体动物,光有钱是不够的,他们需要的还有社会认同感,如果被集体排斥,很容易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 这个时候的人对金钱还没有后世那么赤裸裸的崇拜,对道德品质要求比较高。虽然宋文彬不觉得两个男人谈恋爱就是道德败坏,他身边这两对,都是个顶个的好小伙子,但是外人不这么看啊。 他们会觉得,男人喜欢男人,那不是变态,精神病嘛! 宋文彬一想起来就发愁,何远峰和顾云之好歹经过这么多年相互扶持,已经这个年纪了,什么都经历过。 但是许恒洲和向辰呢?年轻人,没经历过感情,从小相依为命,又有何远峰和顾云之这两个示例,指不定就是想岔了,误会了对彼此的感情。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宋文彬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钟萍看不下去了,说:“你自己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总归是他们两个的事,明天跟两人好好谈一谈,问清楚就是了。” 于是一早宋文彬就过来,向辰没起,他就先跟许恒洲说,许恒洲态度坚定,不光说了他和向辰的过去,现状,还对未来做了规划。虽然未来不可预料,但他这个态度,确实很认真,宋文彬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两个孩子瞎胡闹就好。 轮到向辰,就他一进门那个着急的样子,宋文彬就清楚向辰的态度了。他本来就没打算真的做两人之间的阻碍,何远峰和顾云之的前车之鉴还放在那里,当初两人受的不少罪,就来自彼此的家庭。 现在何远峰跟家人关系很淡,就是因为他父母差点毁了顾云之,宋文彬自认狠不下这个心,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办?不认他们了? 向辰又擅长撒娇示弱,他哀求的眼神一放出来,宋文彬就心软了,同时刚硬的口风也跟着软了。 第198章 小嫂子 “都、都说完啦,辰辰来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小笼包,还是热的呢。”向辰三人一从书房出来,黄阿姨立刻迎上来,也不敢问他们谈话的情况,小心翼翼看了眼宋文彬的脸色,然后就催着向辰去吃早饭。 许恒洲诧异地看了黄阿姨一眼,昨晚他虽然最后没在席上留太久,但是众人的神情反应也看了个大概。 何远峰跟顾云之不用说,这两人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只有担心。邓历好像没什么反应,许恒洲觉得,邓历好像在经历过家人的背叛之后,把一切都看淡了,所以对他们两个的关系转变也看得很淡。 覃老师和魏医生,他们跟宋文彬一样,更多的是担心向辰年纪小是不是被他哄了。 剩下的人里,黄阿姨算是反应最大的,当时黄阿姨站得离他们很近,许恒洲清楚的看见她眼里的不敢置信和难以接受。而且以黄阿姨的性格,估计也确实会排斥他跟向辰的关系。 但是许恒洲没想到,今天早上黄阿姨会过来,而且来得还很早,当时许恒洲被宋文彬喊走了,顾不得问话。现在黄阿姨又是对向辰嘘寒问暖十分关切的样子,许恒洲顿时有点好奇,她是怎么一晚上就突然调整好心态,接受了他们的关系的。 “去吃饭吧,再耽误一会儿就该吃中饭了。”宋文彬摆摆手,让向辰赶紧走人。 他的耳廓还有点红,刚才在书房,他松口之后,向辰高兴得直接扑过去抱了他一下,大声喊了句:“谢谢大伯。” 宋文彬嘴上嫌弃向辰孩子气没长大,其实心里受用的很,向辰小时候就很会撒娇,长大了顾忌着面子,矜持许多,宋文彬心里却很怀念以前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 众人一看宋文彬这个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云之当即长舒了口气,脸上跟着带了笑。 向辰并指其眉一划,俏皮地对宋文彬敬了个礼:“得令!” 然后连蹦带跳地跑去洗漱了,邓历见没什么大问题,他不像覃老师,还打算问问宋文彬情况,既然没事了就不打算管了,悄摸摸的摸去厨房。刚就闻见香味了,他觉得他还能再吃一点儿。 覃老师叫了宋文彬说话,魏医生跟他们一起走了。 何远峰拍拍许恒洲的肩膀,有点嫉妒的说:“你小子运气真好。” 当初他出柜的时候,差点脱了层皮,被他爸打的几天下不了床,昨晚上他还跟顾云之商量,万一宋文彬动手,该怎么帮他拦两下,结果许恒洲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许恒洲目送着向辰跑远,视线也没移回来,听见何远峰这么说,他突然扭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不是我幸运,是大伯舍不得,他多心疼向辰,向辰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推,恨不得说是他勾引我的,你说我大伯怎么舍得。” 何远峰:“……” 何远峰尬笑两声,觉得这话他没法接。 许恒洲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轻描淡写道:“真正的男人,一定能够平衡家人和恋人之间关系,让他们和谐相处。” 如果说刚才那话还只能算炫耀,这话针对的对象就很明显了,何远峰磨着牙怒视许恒洲,非常后悔昨晚自己竟然想替他挡几下,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偏到向辰这样的乖小孩?他就该单身一辈子! 许恒洲说完,迅速溜了,何远峰气得直喘气,顾云之好笑劝道:“算了算了,你跟他置什么气,差着辈分呢。” “那小混蛋就是在针对我!”何远峰委屈地去拉自家恋人的手。 “谁让你昨晚骗辰辰的。”顾云之看得明明白白,许恒洲这是打击报复呢。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外面都是稳重可靠的性格,一见面就得怼两句,还喜欢炫耀自家的恋人,真是十分幼稚了。 也不知道宋文彬跟覃老师魏医生怎么说的,他们出来的时候,看向辰和许恒洲的眼神很复杂,但态度上已经接受了。 为了向辰和许恒洲的事,大家今天都请了假没去上班,事情解决了,中午干脆一起吃饭。 吃完饭,各回各家,一到自己家,向辰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了。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是这一天过得太惊心动魄了,竟然毫无准备的就出了个柜,差点把他吓出心脏病来。 “黄阿姨跟你说什么了?”许恒洲突然问起。 他看见黄阿姨私下跟向辰说话了,人家明显是想单独说话,他不好凑过去,但是他确实挺好奇的,像黄阿姨这种人,认知上比较固执,突然转变这么大,许恒洲觉得奇怪。 “没说什么。”向辰挠挠头,也觉得奇怪:“就问我大伯有没有生气打我,还跟我说什么让我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千万别想不开之类的,挺奇怪的。” 许恒洲拧眉思索片刻,想不个所以然来,就把这事先放下了。 中秋过后,各家店铺也该开了,小吃店因为老板差点被家长抓回去教育,两个大厨都不在,延期了一天开店。 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差点被人把门给挤爆了,好多客人都问昨天怎么没开门,很担心他们店不开了。 服装店情况比较好,许恒洲本来就是主管总调度的,而且还有李明,他在不在都一样,所以照常开店了。 之后许恒洲找李明谈过,问他对他和向辰关系的看法。李明是他看好的合作伙伴,也是他看重的朋友,但是如果李明不能接受甚至排斥他的性向,以后的相处肯定会有很多问题。 没想到李明听见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找男朋友跟找女朋友,有啥区别?”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男孩子跟女孩子抱起来有什么区别,但是这个问题对向辰不太尊重,他就没问。 见许恒洲愣神,他连忙补充道:“嗨,我就是瞎问问,有点好奇。” 李明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有闯劲,其实就是离经叛道,他少年时期混迹社会,也不清不楚地跟几个女孩子交往过。 但是他的心太野,跟许恒洲私底下捣腾了一些事儿之后,更加不甘于平凡的生活。 他进厂里工作之后,家里人几次要给他说亲,都被他自己给搅和黄了。李明觉得家庭是束缚,就像现在,如果真有个媳妇,他能说走就走,跟着许恒洲来首都闯天下吗? 现在他也算有钱了,手底下的员工年轻小姑娘很多,也有打着小心思明示暗示的。但是李明知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手底下的人碰不得。 然而李明也不是真的洁身自好,许恒洲知道他跟一个年轻姑娘谈着在,李明给钱给衣服给好处,但是明显不像是动真格的。 搁在后世,这大概算包养,但是现在,还没这个说法,人家叫处朋友。 许恒洲一向不管李明的私事,但是他了解李明的性格,听他这么一问,顿时皱眉警告:“你别胡闹,这路不好走,你自己玩就算了,别祸害其他人。” “我就问问……”李明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其实他真有点想试试找个小男孩谈恋爱。 人有钱了就喜欢刺激,喜欢不一样的生活,李明觉得连许恒洲都喜欢男孩,或许真有不一样的好处?他觉得他对男孩子不排斥,如果是个向辰那样长相性格的,或许他也愿意试试。 “我很认真的跟你说,别动心思。”许恒洲冷下脸,正色道:“我跟向辰,都是天生的,只喜欢同性。你不一样,不要往这条路上走。” 他觉得李明应该是个双性恋,既然有别的选择,就不要来挤他们的独木桥了。而且李明在感情上没个定性,这个时代喜欢同性又是一件太艰难的事,就算李明真的找到对象了,以后他不想玩了可以随时抽身,那人怎么办? 许恒洲语气郑重,李明也不敢不当回事,他还是很听许恒洲的话的,当即就把这个心思放下了,转而笑着问许恒洲:“那我以后该管向辰叫什么?小嫂子?” 许恒洲呛了一下,这个称呼嘛……他觉得还行,就是向辰大概没办法接受。 许恒洲自己在心里默默念了两声,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李明这这么叫了,向辰该炸毛了。 “跟以前一样叫。”最后许恒洲还是舍弃了这个称呼,让李明不用改口。 李明答应的好好的,后来私下相处的时候,状似失言地喊了向辰几回小嫂子,羞得向辰偷偷踢了许恒洲好几脚,觉得是许恒洲故意让李明这么叫的。 后话暂且不提,随着中秋过去,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各种水果也多了起来,秋梨上市了,脆甜多汁,石榴一个个籽粒饱满,甘蔗汁甜如蜜,橘子酸甜可口。 首都郊区的许多人家会把自家果树结的果子拉到城里来卖,向辰每回遇见都要买一些。 有天突然降温,向辰衣服穿少了冻着了有点咳嗽,他上课又费嗓子,黄阿姨听见了,连忙给他炖了锅冰糖雪梨。 梨肉脆嫩,边缘被糖汁儿炖得有点化,咬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嗓子就流下去了。 这可比吃药舒服多了,向辰自己喝了不算,还让许恒洲喝了一碗,最后又打包给顾云之等人都送了过去。 秋天喝一碗热热的冰糖雪梨再舒服不过了,黄阿姨的手艺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向辰灵机一动,现在秋梨大量上市,价格便宜,干脆多买一些回来,炖好了冰糖雪梨放店里卖。 第199章 买条街 “同志,我要一碗冰糖雪梨。” “冰糖雪梨没有了,锅里还在煮,要等一会儿。您要不要试试别的,甘蔗马蹄可以吗?这个也很清甜。或者山楂苹果酪,这个是酸甜口的,您带了孩子,小朋友或许会喜欢。” “那就要这个山楂什么吧,在这吃。” 杨莹莹收钱的时候,旁边新来帮忙的小姑娘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客人盛好甜汤,见客人一手牵着孩子,杨莹莹又吩咐小姑娘给客人端到桌上去。 小姑娘端完甜汤,见杨莹莹这边又挤满了人,急忙跑回来帮忙。 “店里不能跑,慢一点儿。”杨莹莹眼角余光看见小姑娘的举动,叮嘱了一句。 这是向辰定下的规矩,小吃店生意特别好,经常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早先没重新装修时,都是店员把食物给客人端到桌上的。那会儿就有个店员,帮忙端馄饨的时候太着急跑了两步,被绊了一跤。 也是向辰没经验,做餐饮确实要注意这个问题,都是热腾腾的饭食,摔了弄脏衣服事小,万一把人烫伤了事大。 所以哪怕后来店里换了装修,都是客人买完自己端到桌上,墙边也贴了很多提示语,提醒客人慢走别跑,注意脚下。 其实现在想跑也跑不起来,小吃店生意不管什么都是好到爆,店里挤满了人,根本没法跑。杨莹莹被调来管新开的糖水铺子,自然也把这个规矩带了过来,她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气质已经大不同前,轻描带写地说一句,就让犯了错的小姑娘低下头。 小姑娘被杨莹莹说了,缩了缩头,低声到了声歉,然后迅速接手工作,继续给客人盛汤。 糖水铺子生意很好,隔壁小吃店半下午的时候生意都会差一点儿,但是新开的这个糖水铺子却一天到晚生意都很好。 虽然是新开的店,但是有小吃店的人气做打底,杨莹莹又是老顾客们眼熟的,瞅一眼就知道是一家开的。 而且天气渐凉,走在路上冷风一刮,心口都凉飕飕的,这时候来一杯热乎乎香甜甜的热汤,简直再舒服不过了。 所以糖水铺子从开店起,就没经历过低谷期,迅速开始盈利,为向辰赚来更多的小钱钱。 说起这个糖水铺子,不过是向辰临时起意,起先只是他自己觉得冰糖雪梨好喝,想放在店里卖。 这算是他的一个后遗症,以前没做过生意,这会儿当了老板,吃了喝了什么好的,就想自己店里能不能卖。 最开始是在小吃店卖,很受欢迎,虽说豆浆豆腐脑也好喝,但是品种太单一了,而且还有不喜欢豆制品的人呢。 所以冰糖雪梨在小吃店一上,就卖的飞快,但也有客人不喜欢吃梨,就问有没有其他种类。 黄阿姨听见了,回去问向辰,要不要卖点其他的,她还会煮银耳莲子花生红枣等甜汤。 向辰十分心动,但是店里有些放不下了,虽然已经经过一次扩张,把旁边的一间屋子也并了进来,但是小吃店生意太好,依旧显得店太小了。 他们上冰糖雪梨的时候,就是放在豆浆豆腐脑那一块一起卖的,但是现在,那边的桌子已经放不下多余的汤锅了。 向辰把自己关屋里想了一会儿,又把账本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最后一咬牙,决定再单开一家糖水铺子。 其实应该算是甜品站,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喜欢说糖水铺子。 向辰下这个决定也很不容易,他以前从来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这家小吃店也是许恒洲开了之后交给他管的。让他自己重新开个新店,他还从来没试过。 下定决心之后,向辰做了一份策划书拿给许恒洲看,就跟刚开始管小吃店的时候许恒洲让他做的那样。 “我打算先卖冬季养生甜汤,我问过葛叔和黄阿姨,他们两个加起来会做好几种,而且我记得你给我看过的菜谱上也有几样,以后可以上新用。” 许恒洲边看策划书便听向辰说他的想法,“等天气热了,可以换消暑的甜品,绿豆汤西瓜汁柠檬水等等,其实我还想卖冰激凌呢。” 向辰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没有冰激凌的夏天是不完整的夏天,他能吃许恒洲空间里的存货,可惜许恒洲管的特别严,要是自己开店,就有吃不完的冰激凌啦。 “我觉得很好,放心大胆的去做吧!”许恒洲鼓励地拍拍向辰的肩膀,“钱够吗?不够找我拿。” “够的够的。”向辰把账本拿给许恒洲看,带着点小骄傲:“你看,我有这么多钱了,你要是缺钱也可以跟我说。” 别看卖吃的是个小生意,一个包子一碗面的,但是数量多了,可不少挣钱,向辰现在也是一个颇有身家的小富翁了。 所以这次开新店,他打算多买几间铺子,当初许恒洲开小吃店的时候,房价十分便宜,很轻松就把房子买到手了。 后来小吃店开起来了,他们隔壁那家就租了房子开店跟他们卖一样的东西,但是据店里的小姑娘们打听来的消息,那房租可不算很便宜。 那家店老板很明显是想蹭他们小吃店的人气,而且开始也如愿了,只是后来,向辰把小吃店重新装修,店里一下子又上了很多新品种。 隔壁店却没办法再完全模仿,因为这些新品种,像糯米饭,一次得蒸一大锅,如果卖不完就亏了。豆浆,人家都是一桶一桶的送,炒面炒饭等,都是要人现做,他们人手不够,生意也不够好,做多了怕卖不完。 这样一来,他们店品种单一,味道也不如阳光小吃店生意好,虽然因为价格便宜吸引了一部分客人,但是吃的东西,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去,也就是一分两分的,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去小吃店吃,又好吃又有面子。 这样一来,隔壁店生意越来越差,甚至因为小吃店生意太红火,房东又想提高房租。 这就让隔壁店老板很委屈了,生意红火的是小吃店,跟他们没关系,为什么要管他们多收钱? 后来隔壁店撑不下去了,就把店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别处开店了。其实如果他们去别的地方,没有小吃店作对比,周围的人图方便,也会去吃,生意差不了。 隔壁店的后续向辰没多关注,但是房价他关注了的,房东眼红向辰店里的生意,有前车之鉴不敢自己开店,房东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就找向辰,说要把隔壁房子也卖给他。 但是他要价太高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虽然跟后世没得比,但是在现在,这个价算是天价了。 又不是什么四合院,房子里也没埋黄金,向辰更不是傻子,自然不愿意买他房子。 也有跟隔壁店老板一样,想蹭小吃店人气,开新店的,只是卖吃的会被小吃店挤到开不下去,卖其他东西,不知道生意会不会好,房东又死要钱。 所以直到现在,他那房子还没卖出去。 不过向辰这回也不打算便宜那个想坑他大方房东,左边买不了,还有右边呢,实在不行,他去买对面街的房子。 “这回我要多买几间铺子。”向辰跟许恒洲抱怨,明明是他们小吃店把这条街的人气带起来的,结果现在房价竟然也跟着涨了,简直是坑了自己。 “糖水铺子用不了太大的房子吧?”许恒洲说。 “没事,我租出去,反正买房子不会亏钱。”向辰安排的明明白白。 许恒洲一挑眉,笑道:“那这样,我再给你添点儿,你去把这条街买了。” 向辰:“……” 向辰失语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开玩笑吗?” “谁跟你开玩笑了。”许恒洲叉手坐在向辰对面,一脸正色:“你觉得我当初买铺子,是随便买的吗?” 向辰疯狂摇头,许恒洲继续道:“以后这儿有个大型商场,你小吃店先开着,以后就算动迁,也能先行入驻商场。” 向辰努力翻找了一下自己关于后世首都稀薄的记忆,他没去过,很多地方都只是听说,地名都对不上,不知道也正常。 “那我又能当拆一代啦。”向辰有点兴奋,发家致富靠拆迁,前一世是外公外婆的老房子,这次是他自己买的。 许恒洲被他歪到外国的关注点噎了一下,这时候难道不该畅想一下自己开个牛逼的商场吗?怎么就想着拆迁款了。 “那我钱好像不太够。”向辰又翻了一下自己的账本,跑回屋里把存折也翻了出来,皱眉道:“现在房价都涨了,开新店也要花钱……” 许恒洲说:“大概要多少?我给你添一半。” 向辰摇头:“要不了那么多。” 许恒洲道:“既然要开新店,不如再多开几家,火锅店怎么样?冬天不想吃涮锅子?” 在他看来,买房出租实在是不划算,肯定是要尽量把店面都利用起来的。光出租能挣几个钱,不如让那些店都给他生钱。 “想!”向辰也被激发斗志了,他可是将要拥有一条街的男人,他可以想吃什么卖什么,以后自己随便吃!简直不能更爽。 “还可以开个蛋糕店,只要说是外国的糕点,生意肯定好。有了火锅,怎么能没有烧烤,串串香,冒菜,我还想吃烤鱼,蟹煲……” 说着说着,向辰就暴露心思了,许恒洲轻笑两声,装作没听出来,帮着向辰把他这些都记下来。 满满当当写了一张纸,向辰开心得眉眼弯弯,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从街头吃到街尾而且还不用付钱的美妙场景。 “嗯,真不少。”许恒洲拿起向辰的美食愿望清单、呸,不是,是美食一条街未来规划,仔细看了看,笑着问:“准备一起开?那你可有的忙了。” 向辰僵住,看了眼密密麻麻写着字的纸,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明明最开始只是想买冰糖雪梨,结果变成了开糖水铺子,现在变成一条街…… 第200章 向教授 街是买到手了,店一时半会却没办法全开起来。 而且买街也废了向辰不少功夫,不过还好,总价比向辰预计的要低一些,不是所有房主都像隔壁房东一样看不清现实恨不得把房子卖出天价的。 在小吃店没开起来之前,这一片只是普通老街,甚至房子还很破旧。这时候,住楼房才是人们向往的,所以这种老式的街区房子里,住的其实都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 小吃店开起来之后,虽然带高了房价,但是真正愿意来买房租房的人并不多。 这样的房情房价,租来自己住肯定是亏,开商店,卖吃的会被小吃店挤兑到没生意。卖其他东西,那在哪不是卖,别的地方房价还低呢。 虽然小吃店有人气,但谁知道这人气能不能给自家带来生意,未知的利益总比不上在眼前的高额租金,所以整条街,只有零星几家住户,弄点瓜子花生之类的炒货带着卖点儿。 这些人家做这些东西只是顺手,没当成正经生意,就没花什么心思,瓜子直接炒,并没有后世什么奶油绿茶焦糖之类多种多样的口味,有时候还有炒糊的,所以生意很一般。 这样一来,向辰买街的时候遭受的阻力就小了许多,他给出的价格在这个时候是很实惠的,老街的住户家里条件不好,很容易就被他拿出的钱打动了。 而且这时候的家庭孩子很多,一般都住不下,向辰就知道街对面有家,七个孩子,跟葫芦娃似的,晚上睡觉得用门板再搭一张床,不然根本睡不下。 所以许恒洲还给他出了一招,如果不愿意卖房子的,他们可以用大房子换小房子,在别处给他们买大一些的房子,拿来换,很多家里孩子多的人家就会非常高兴了。 买街的事许恒洲最后还是插手帮忙了,这中间麻烦事很多,有隔壁房东那样狮子大开口的,也有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卖房的。向辰经历的世情太少,处理这些事情难免有纰漏,许恒洲便从旁协助,教给他许多跟人打交道的方法。 买街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向辰的糖水铺子先开起来了,就在右边那件屋子,向辰找人重新装修了一下,整体呈现暖色调,风格跟后世随处可见的奶茶店甜品站相似,但在这个时候就是很时髦的装修了。 至于店员,他把杨莹莹调到糖水铺子当店长,又招了个小姑娘给她打下手。糖水铺子现在规模比较小,两个人已经够用了。 小吃店那边,也有人替代杨莹莹的收银工作。因为小吃店生意太好,每天只卖半天非常不划算,但是卖全天,早上开店时间太早,甚至要提前很长时间过去准备各种食材。 所以向辰后来又多招了几个员工,让老员工带新员工,等她们熟练之后,就分成早晚班,这样一来,延长了营业时间,多赚了更多的钱,店员也得到休息。 跟他多赚的钱相比,多招人出的那点工资钱就不值一提了。 这时候没有电脑打小票,全靠手写,所以做收银工作的,一般都是老板信得过的人。杨莹莹收银做了这么久,从没出过问题,但是向辰觉得这个姑娘应该能担更大的担子,就把她调去做店长了。 小吃店的收银工作由另两个小姑娘来做,一个是头一批招进来的,后来经过考察之后,跟杨莹莹换早晚班。另一个是这次临时挑的,但也是向辰比较信任的。 两个小姑娘开小票的时候,都用复写纸在收银台留一份存根,每次交班都要对一遍帐,虽然麻烦,但是制度上更完善,免得账面有缺漏以后撕扯不清。 有买街的麻烦事作对比,开糖水铺子就显得简单很多了,毕竟有了经验,向辰做起来兴致颇高。 糖水铺子开业顺利,向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把糖水铺子后面打个小勾,一排排下去,全都是他接下来要做的。 十一月中旬,覃老师给向辰带来一个好消息,他要升职称了。现在向辰是讲师,再升一级,就是副教授。 在六零年我国颁布的相关规定里,要想升副教授,除了对教学工作有要求,还有一个拔高性的标准,论文就是其中之一,以及需要对一门外语精炼掌握。 向辰在读书期间,各位教授给他补习的时候,就布置了不少论文任务,有些写的很优秀,教授们帮忙投出去,发表了一些。当初他能提前毕业留校,除了大会上被领导人表扬过,还有就是这些论文也给他加分了。 至于外语,他从小跟许恒洲练英语,现在听说读写都不成问题,让他去教英文,他准备准备也能上阵。后来又跟顾云之学了俄语,虽然不够精通,但跟人交流没什么障碍。 硬性条件通通达标,学校在考察过他的工作情况之后,决定在年前给他升职称。 要是在后世,向辰这个年纪,就算能力够了,肯定也要卡一卡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国家人才紧缺,现在两大高校的老三届,后来很多都进了中央机关,所以向辰只是升个职称,真的不算事儿。 覃老师能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就是已经十拿九稳了。 十二月初,买街事宜进入尾声,只剩下个别几家还没完全谈妥,在价格上有些纠缠,但对卖房并不排斥,年前一定能完全解决。 与此同时,向辰一直在筹备火锅店的事,火锅这东西有个好处,只要提前熬够足够的底料,厨房的师傅刀工还不错就行了,学徒就能做,主要需要招的是服务员,这个工作技术含量不高。 专业的事情要请教专业的人员,向辰自然去找了葛师傅,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性向之后,葛师傅依旧没转变对向辰的态度,所以向辰现在对葛师傅也多了几分亲近。 葛师傅还真给他想出了办法,他帮向辰联系了一个川省来的厨子,这位大师傅姓鲍,做的一手好川菜,火锅更是不在话下。后来因故没继续做厨师工作,窝在一个小县城做点散工。 好在葛师傅有这位鲍师傅的地址,写了信说有人请他过来做大师傅,并把向辰开出的工资条件写上去。 不久之后就收到鲍师傅的回信,信中对于向辰的邀请十分心动,只是放心不下老婆孩子。 向辰便干脆说可以给他们提供住处,整条街都买下来了,现在一时半会儿店也开不起来,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收拾两间出来安置员工十分方便。 等明年他腾出手来开店,鲍师傅也该攒够买房钱,所以这根本不是事儿。一切后顾之忧都能解决,鲍师傅二话不说,带着老婆孩子就来投奔葛师傅了。他对葛师傅很信任,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有一句是一句,从无虚话。 向辰对葛师傅也很信任,不然不会只听他推荐,试都没试过鲍师傅的手艺,就敢开出高工资。 而鲍师傅的手艺也对得起向辰的信任,来了肯定得给老板露一手,因为知道向辰要开火锅店,火锅底料肯定得做出来试试。除此之外,还做了鱼香肉丝、辣子鸡丁、夫妻肺片、麻婆豆腐等经典菜色。 葛师傅黄阿姨加上向辰许恒洲,一起吃了这一顿,吃得向辰辣的不住呼气还忍不住一筷子一筷子夹菜。 火锅味道更是没让向辰失望,汤底麻辣鲜香,不知道鲍师傅怎么做的,辣而不呛,汤底又带着点儿鲜,随便什么放进去煮一煮都特别好吃,那味道,绝了! 连黄阿姨这个不怎么吃辣的都夸鲍师傅手艺好,向辰直接拍板,鲍师傅就是他们火锅店的大厨了。 之后又招了几个学徒工和服务员进行简单培训,火锅店的装修早就在做了,人员一到位,稍作准备就能开店了。 除了学校的工作,向辰全部的时间都在忙火锅店开店事宜,他想抢在过年之前把店开起来。火锅店的生意是越冷越好,今年是时间来不及,但是年后还要冷一段时间呢,够他们赚一波了。 紧赶慢赶,十二月下旬,火锅店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没等向辰定下开店的日子,学校里的好消息先来了。 向老师以后就是向教授了,向辰自个儿躲在屋子里偷着乐了好半天,去学校之后,只要一听人喊他向教授,他就绷不住嘴边的笑,抿着唇强自压抑,看着十分不矜持。 不过他年纪小又长得好,一副笑模样,只有讨人喜欢的,甚至有关系亲近的如覃老师,会故意逗他,专门叫他向教授。 人逢喜事精神爽,向教授准备趁热打铁,把火锅店给开了。 他挑的吉日刚好是个周末,向辰干脆请宋文彬等人一起去火锅店吃一顿,一是庆祝新店开业,二是他升职了许恒洲又想请客,向辰不好意思,干脆借开店的借口一起请了。 火锅店开业之前,向辰就提前做过宣传,宣传单什么的没少发。后世街上遇见发宣传单的,很多人接都不想接,接了的很多也是瞄一眼就扔地上了。 但是这会儿,免费发的纸大家都愿意拿,就算不看,拿回家包东西,或者给孩子练字也是好的。 而且向辰借鉴了许恒洲开店时的经验,也弄了个开业大酬宾,拿着他们散发的宣传单过来,能有折扣,这些都在宣传单上写明了的,派发的时候也让人宣讲。 这种后世乱大街的手段,在这个时代却发挥了奇效,火锅店开业就爆满,甚至把小吃店的客人都吸引了一部分过去。 第201章 遇歹徒 火锅店开业这天,恰巧向辰和许恒洲都不在店里,许恒洲是因为临近元旦,电器店那边快断货了,他这两天都忙着运货上货,实在分身乏术。 至于向辰,他是学校里有事,马上期末,因为他期中出的卷子很不错,期末继续要出考卷。而且因为是这一届新生入学以来第一个学期的总结性考试,对试卷的要求比较高。 向辰前段时间忙着开店的准备事宜,而交卷日期将近,向辰接下来也不一定有时间,现在只能把节假日也用上,加班加点的工作。 本来他在家里做也行,但是恰好要用到的几本资料书在学校,向辰就去了学校一趟。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很清净,向辰干脆留在办公室,一直把卷子大致出好,才长舒口气,准备出发去火锅店。 虽然火锅店今天开业,但是有葛师傅和鲍师傅帮忙看着,这两位都是当过大厨子的,许恒洲也说了忙完就会过去,所以向辰并不担心。 只是他工作的时候忘了时间,一眨眼已经快六点了,冬天天黑的早,收好卷子往窗外一看,已经不见一点天光,黑漆漆的一片。 他跟宋文彬等人约的吃饭时间是七点,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向辰从抽屉里把手电筒拿出来,锁好办公室的门,楼道里有灯,但是校园里却有些黑,夜风凄冷,刮得人脸都要裂开了。 向辰出门的时候忘记戴手套了,只能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电筒照亮,没一会儿手就冻得没知觉了,只好换一只继续。这样来回倒腾几次,两只手都冰凉冰凉,插进兜里都暖和不起来。 向辰办公室离学校西门近,他就直接从西门走出来,但是公交车站在南门,向辰出了校门,必须再走一段路才能坐上车。 冬天的傍晚,冷风飕飕,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大学城这边还好点儿,学生多火气旺,人气总比其他地方高一些。但即使如此,路上的学生也比往日少了许多。 向辰走了没多久,就到公交车站了,公交车还没来,向辰站在站台跺了跺脚,把手电筒关上放一边,然后把手放在嘴边哈气,手上刚感受到一点热气,下一秒又被无处不在的冷风刮得一干二净,两只手依旧像是石头一样冰凉。 他重新打起手电,四处照了照,没看见平时卖小吃的摊子。 他又看了看时间,刚刚六点多一点儿,坐公交到火锅店,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时间完全来得及。 向辰犹豫了一下,往街对面小巷子走过去,他记得穿过小巷子那边是另一个理工科大学的北门,有卖烤红薯和糖炒板栗的,买点儿热食填填肚子,好歹能让自己暖和一点儿。 小巷子又窄又黑,向辰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背后有脚步声,吓得他心里直打鼓,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头都不敢回的一路跑出去。 气喘吁吁地停在卖烤红薯的摊子前,摊子旁边挤了好几个人,看着像是旁边学校的学生。 向辰等他们买好,抖着手从口袋里翻出钱,递给摊主:“大叔,要个烤红薯,不用太大。” 他一会儿还要跟人一起吃饭,现在吃多了一会儿该吃不下了。 摊主在自己的摊子上挂了个煤油灯,天这么黑,没灯连钱都看不清楚。向辰一伸手,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被冻得冷白的手上,虎口处的小红痣被衬得更加显眼。 “给,热乎乎的,拿好了。”摊主挑好了红薯,撕了张纸包好递给向辰,向辰连忙把手电筒插进兜里,接过烤红薯,两手立刻捧了上去。 刚出炉的烤红薯其实有点烫,但对向辰来说却刚刚好,手心里像是捧了只小暖炉,一点点温暖他冻僵的双手。 向辰忍不住弯了下眼睛,就着摊子前面的灯光,把红薯皮剥开一点儿,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微烫软甜的红薯瓤一进嘴里,向辰就忍不住哈了口气,迅速把红薯瓤咽下,没忍住又吃了第二口。 “好吃吧,我这红薯可是挑了好了的烤的,都是红瓤,又甜又香。”摊主见向辰吃得香甜,也很自得,随口夸耀两句。 向辰给摊主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赞同,一口气吃下半个红薯,才停下来,包好剩下的半个,免得自己连暖手的都没了。 吃了烤红薯,肠胃暖和了,手上也不再冻得没有知觉,向辰又打起手电往回走。 走到小巷口,面对着黑漆漆的巷子,向辰心里有点发虚,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其实还有别的大路可以回到公交车站,但是要绕十多分钟的路,耽误这一会儿,如果再绕路过去,怕是又要错过几路公交车。 我才不是怕黑,向辰想,只是这个小巷子有点难走,我怕看不见摔倒了。 向辰打着手电筒给自己鼓劲,心里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毛选内容,希望伟人们的光辉能照耀到他。他可是党员,在红旗下长大,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向辰并不知道,在他之前买烤红薯的几个年轻学生一直没走,这些人买完跟他一样,在摊边趁热吃了起来。但是向辰走了,这些人也大都吃完了,还是没动脚。 “嘿,看什么呢?”其中一个学生推了推旁边的高个同伴,同伴手上的红薯刚咬了没两口,还剩下大半。 “你认识刚那人?一直盯着他看。”另一个学生问高个学生。 “……不认识。” 高个学生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盯在向辰身上,哪怕向辰进了巷子,看不到背影,他也远远盯着那一点儿手电筒的亮光没移开视线。 “真不认识?”他的同学反问一句,见高个学生依旧不说话,嘀咕了一句:“我刚看见巷子口站了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好像在看他。” 高个学生猛然侧头看了同学一眼,刚想问他具体情况,眼角余光却发现那一直平稳前进,越来越淡的手电筒亮光,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亮光大炽,像是有人把手电筒掉了个个对着他们这边照过来。 下一秒,手电筒的亮光突然消失,小巷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高个学生心中一抽,来不及多想,拔腿往巷子里冲,他几个同学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去。 巷子里,向辰被勒着脖子反压在地上,他身后的两人都不是生手,突袭压制一套动作很熟练,哪怕向辰跟许恒洲练过,及时反应过来反击,也只是用手电筒砸伤了其中一人,但迅速就被制住了。 “嘶,流血了,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被他砸伤的那人摸了摸眼皮上的伤口,心中大怒,上来踹了向辰一脚。 向辰被压在冰冷的地上,咬着牙忍下这一脚,他脖子被箍住,喊不出声,只能发出低微的气音。 “别啰嗦了,赶紧办事。”压着向辰的男人声音粗嘎低沉,他自己压制着向辰腾不出手,便催促同伴别浪费时间。 这人显然是个领头的,被向辰砸伤的男人听了,虽然不满,但还是蹲下来,凑到向辰脸边。 一抹寒光闪过,向辰只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脸,受伤的男人得意的笑了一声,没忍住自己的废话:“小兔崽子,算你倒霉,撞到我们兄弟手上,要是你乖乖让我们抓住,我还能动作麻利点儿让你少受点儿罪。现在嘛,呵,放心,我一定多割几刀。” 向辰瑟缩了一下,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本来以为这两人是劫财,那他给钱就好了,他兜里还有一百多块,对付个抢钱的应该够了。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要更糟糕,控制着他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松开箍着他脖子的手,不让他喊也不让他说话,就算他想讨价还价出钱买平安都没办法。 现在听这人的话头,明显不是想劫财,否则现在就该搜他的兜了。 向辰心里升起一股绝望,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许恒洲要怎么办,他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他把他一个人丢下了,他会多伤心。 向辰挣扎着呜咽出声,脸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血痕,他不想死,他的爱人,家人还等着他回家。 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洇湿了脸上的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但是这些向辰都顾不上了,他的心里被巨大的悲伤笼罩,找不到出路和方向。 铁器顺在向辰脸颊上轻轻刮过,向辰轻轻的抽气声若隐若现,那恶人似乎很享受向辰现在狼狈恐惧的模样,他嘎嘎怪笑着道:“一个男人长这副模样,难怪有人看你不顺眼了,来,哥你画个花嘿嘿……” 利刃割破皮肤,血珠从沁出伤口,向辰偏头想躲,却被身后的手按得死紧。 “你们干什么?”一声大叫从后方传来,听在向辰耳朵里去宛如天籁。 按住向辰的歹徒一扭头,巷子里风风火火闯进来好几个年轻小伙子。这人心中一衡量,收拾这几个多管闲事的肯定没问题,但是没办法像抓住向辰一样瞬间得手,要是招来更多的人,他们脱身就困难了。 “走!”领头的歹徒当机立断,压着向辰的手顺势后收,手肘在向辰背部猛击一下,当即打得听到动静想要起身的向辰委顿在地。 “追,别让坏人跑了!”进来的几个学生,一部分追着两个歹徒跑出去一段距离。 只有那个高个学生,直奔向辰而来,伸手去搀扶趴在地上似乎没力气的向辰。 第202章 打折腿 “哟,这是怎么了,摔了吗?”门口的夜灯下,许恒洲满身灰土,宋文彬拉住他,扬声朝屋里喊:“魏医生,快出来看看!” “没事,进去说。”许恒洲摆摆手,冲听见声音赶出来的魏医生笑了笑,示意大家进包厢说话。 今天火锅店开业,生意特别好,屋里挤满了客人,堵在门口不像话。 进了包厢,里头大部分人都到齐了,见到许恒洲这副模样,顿时目露关切。 许恒洲喝了口热水,才开口道:“遇见两个劫道的,把车胎给我扎了,我一下车就冲我招呼,被我送公安局去了。”要不是时间急怕人联系不到他担心,他就先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了。 他说的很轻描淡写,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摄人的危机,宋文彬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没事,非要看他伤着哪儿没。 许恒洲站起身转了一圈给他看,无奈道:“真没事,就搏斗的时候摔了一下,连油皮都没擦破。” 看他不像说谎,宋文彬这才放过他,板着脸生气:“太过分了,首都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那两个歹徒,必须严惩。” 邓历给他添了点儿热水,安慰道:“老宋消消气,大侄子这不是没事嘛,也不瞅瞅咱大侄子什么人物,这是尽往铁板上踢,腿折了吧!” “那是恒洲自己厉害,换个人今个不就吃亏了嘛。”宋文彬依旧愤愤不平。 覃老师和魏医生等人也跟着附和,他们都很痛恨这样的行为。 “别着急,现在的公安局长我熟啊,我老同学,回头我给他说一声,一定严惩凶手。”邓历当即开口保证,若是让他动关系做些违反乱纪的事他还要犹豫一下,但是这可不是他们不占理,他们是受害者,要求严惩凶手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个……”许恒洲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插了句话:“其实,我把那两人给打伤了。” “啊,然后呢?”邓历反问,劫道的遇见被劫的人反抗,搏斗中被打伤有什么好说的。 宋文彬更熟悉许恒洲的脾气,拧眉问:“打成什么样了?” 许恒洲:“两人腿都折了,其中一人断了只手……” 没断手的那个被他打歪了鼻梁,他觉得这个伤势比起其他的好像不太严重,就没拿出来说。 众人:“……” 邓历抹了把脸:“没事,不怪你……不是,你去报案公安就直接让你走了?”他就是好奇,把人打成那副模样,怎么也算防卫过当了,公安怎么就直接放他走了。 许恒洲老老实实道:“那两个都带了刀,算凶器吧,还想挟持群众来着,被我救了的那个人跟我一起去的公安局,给我作证说我见义勇为。” 其实一开始他被扎车胎的地方挺偏僻的,他把那两个歹徒打的受不了了想逃跑,其中一个腿断了跑不掉,另一个被他追出去老远。发现跑不掉之后,随手抓了个倒霉路人想做人质。 要说许恒洲真没什么见义勇为的情怀,不过这人算是受他牵连,他就没放着不管,中间又有被吸引的其他路人来帮忙,最后把人给抓住了,许恒洲干脆把他的腿也打折了。 众人静默片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那两个歹徒也有点气不起来了,真是太倒霉了,竟然撞到许恒洲手上。 何远峰夸张地耸了耸肩,玩笑道:“看来你平时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以后可不敢再招你。” “不敢招谁?”顾云之推开门进来,他今天有点儿事,所以来晚了,一进门就听见何远峰说话,就随口接了一句。 “没什么。”许恒洲随口把话岔过去,不想再多说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何远峰给顾云之拉开凳子,顾云之坐下后环视一圈,笑道:“看来我来的还不是最晚。” 小平安抢着道:“小哥哥还没到,他去哪儿了?” 覃老师说:“应该在家里出卷子吧,他最近就在忙这个。” “早上就去学校了。”许恒洲接话:“说是中午在学校食堂吃,方便。” “那这会儿也该到了。”覃老师看了下手表,已经七点了,向辰一向很守时,约好了七点一起吃饭,一定会提前过来。 许恒洲跟着皱眉,看了下表,站起身道:“我去学校看看。” “可能是有事耽误了,万一这会儿他在公交车上,不就错过了吗?”覃老师拦住许恒洲,说:“办公楼离西门近,向辰要是出来,也该从那走,我打电话问问门口小卖店老板,看他看见向辰没。” 向辰在他们学校名声不小,最年轻的教授可不是白叫的,加上他那张脸,辨识度不低。 覃老师这个主意好,许恒洲也赞同,火锅店就有一台电话机,以前是安在小吃店的,许恒洲去广州的时候向辰突发奇想安的,但是安好了发现用的不多。后来火锅店开业,向辰就把电话弄到火锅店来了,还弄了个订餐电话,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 覃老师把电话打到小卖部,太冷了人家店主都关门了,好在他们家就住在店子后面,听见电话响,跑出来接了电话。 店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向老师?看见啦,一个多小时之前吧,从学校里出来,打着手电筒,往南门去啦。” 挂了电话,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从学校坐公交过来,只要二十分钟,就算等车,也该早到了。 “我去找他。”许恒洲脸色发白,转身就想往门口走。 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起,许恒洲脚步顿住,抢在其他人之前接起电话,他怕是那个店老板又想起什么打电话过来了。 “您好,是向辰同志的家人吗?” 许恒洲心里一抽,声音控制不住的有些抖:“我是,我是他家人,你是谁?请问向辰在哪儿?他安全吗?出什么事了?” “我们是公安局的,向辰遭遇了一起抢劫,目前很安全,我让向辰跟你说话。” 许恒洲心都被吊起来了,向辰在公安局,受伤了吗? 下一秒,电话转到向辰手上,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听得出来是向辰的声音:“哥,我没事,你能来接我吗?我在xx街那个公安局里。” “好,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许恒洲迅速道。 他要出门,就只能把电话挂了,又叮嘱了向辰一句,让他一定等他,才把电话挂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宋文彬问。 许恒洲脸色难看,语速很快的说:“向辰也遇见劫道的了,太巧了,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他在公安局,我现在去接他。” 其实今天抢劫他的人,一出手也是朝他脑袋招呼的,要不是车胎莫名被扎许恒洲留了个心,估计也要吃亏。他本来以为是开的车招人眼引来劫匪,现在想来,这两个不一定是想抢钱,可能另有目的。 许恒洲心中心思百转,脚下不停往外走,邓历追上来:“坐我的车走,我送你过去。” 他的级别够配车了,今天下班就让司机先走,自己开车过来的,就停在后门。 这是急事儿,许恒洲跟邓历没什么好客气的,以前也不是没坐过他的车,当即在门口停下,等邓历把车开过来。 其他人担心,想跟着一起去,但是车子坐不下,而且这么多人去公安局也不太像话,最后只让魏医生跟着,有个什么情况也好给向辰看看,其他人就留在这里等消息。 好在这时候首都没什么车,路况很好,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公安局。 被一个公安引着往里走,屋子里,向辰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身边还坐了几个年轻人,桌子对面一个公安正在跟向辰说话,好像在问什么。 “星星?”许恒洲一开口,向辰扭头看过来,“哥!” 许恒洲脸色巨变,几步冲上前,抬手想摸向辰的脸,却不敢下手。 向辰现在的模样着实有点惨,满身泥就不用说了,脸上又是血又是灰,混在一起看着特别狼狈。透过这些遮挡,能看见向辰脸侧的擦伤,虽然没流血了,但是因为血迹干涸在脸上,看着十分吓人。 他的脖子上还有青紫的印记,像是被人用力掐过,说话声音刚才透过电话机有些失真,许恒洲没太听出来,现在才发现,他嗓子好像也受伤了,声音不复往日的清亮,有些嘶哑。 “我没事。”见许恒洲一脸心痛,伸着手想抱他又不敢下手,向辰笑了一下,扯到脸上伤口,又疼得想吸气。 向辰自己主动伸手抱了抱许恒洲,安慰道:“别的地方没受伤,就脸上,看着有点吓人,不严重的。” 许恒洲依旧白着脸,向辰伤成这样,他像是自己被割了几刀一样,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抱着向辰的两只手都在发抖。 他两手环着向辰不肯松手,不接话,反而扭头跟魏医生说:“您来帮他看看。” “真没事,回家再看吧。”向辰急了,拉了拉许恒洲的手转移话题:“是他们救了我,不然我死定了,要好好谢谢他们。” 许恒洲现在更担心的是向辰的伤势,但是向辰的救命恩人也是要感谢的,许恒洲分出一点儿注意力像旁边几个年轻人看过去。 都是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这会儿被人当面感谢,骄傲又自豪,脸上不免带出来,心思很容易看透。 唯有其中一个高个的,沉着脸没说话,也没对向辰的话做出什么反应。 许恒洲目光在这人脸上定住,眉梢微挑:“卫航?” 第203章 验伤情 “他真的是卫航?就小时候老欺负我那个?”一直到车上,向辰依旧不敢置信。 他被救之后,那些年轻人有的说要送他去医院,有的说去报案,其实向辰自己想回家,只要见到许恒洲就好,所有事情他都能解决。 但是他不敢一个人走,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在几个年轻人的陪伴下去了公安局报案。 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向辰才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得有点眼熟,但他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还以为是自己以前路上遇见过的路人,或者是来听过他的课的学生。 没想到许恒洲只看了一眼,却叫出他的名字,而且那人也没有否认,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叫都叫不住。 说实话,向辰听诧异的,小时候他和卫航的关系可不算好,就因为他穿了卫航一套新衣服,卫航不知道找了他多少麻烦。哪怕后来他赔给他了,卫航也老是招惹他。 更别说后来,卫航的姐姐卫巧雯追求许恒洲不成,反而烫伤了他,后来两家撕破脸,许恒洲更是把卫巧雯做的坏事公之于众。 再后来,卫夫人写信诬告他们,逼得他们不得不下乡躲祸,但是他也报复回去,把闹事的红小兵引去了他们家里。 虽然卫家人不一定知道后面那件事是他做的,但是当时两家的关系已经极其恶劣了。向辰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卫航竟然能认出他,而且还愿意帮他。 向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后悔对卫家人做的那些事,他没有主动去伤害别人,是卫巧雯和她妈先招惹陷害他们,他和许恒洲才反击回去的。 但是现在,卫航竟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向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说……卫航为什么会救我?”向辰还是搞不明白。 “别说话,你嗓子不疼?”许恒洲显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他的声音有些冷,但是握着向辰的那只手却捏得紧紧的。 他现在情绪非常糟糕,刚才在公安局,当着他的面,向辰又重复了一遍他遇到的事。光只是听着,许恒洲都觉得心惊胆战,哪怕向辰现在安全的站在他身边,他都依旧无法安心。 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他就把自己的爱人弄丢了。 向辰小心斜觑许恒洲一眼,被许恒洲握住的手手指动了动,挠了挠许恒洲的掌心,小声道:“你别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魏爷爷说了,嗓子养两天就好了,脸上也不会留疤的。” 许恒洲目光沉沉的在向辰脸上看了一会儿,抿着唇没说话。 刚在公安局,魏医生给向辰清理过脸上的伤口,擦干斑驳的血迹,向辰脸上的伤都露了出来。 主要有两处,一处是脸侧的擦伤,这个是因为被歹徒按在地上的时候,向辰挣扎弄出来的伤。好在这时候还没有遍地水泥地,那条小巷子是原先铺的是石板,后来年岁久了石板大都碎了,露出下面的泥巴。 不过地面到底不干净,向辰的脸被刮得红肿,有一处破了皮,但是并不十分严重,只是油皮擦破了一点。 但是大面积的红肿,还是在脸上,看起来十分骇人,再对比向辰另一边完好俊秀的半张脸,连在场的公安都忍不住吸了口气,面露同情。 许恒洲的脸色更是不能看了,他攥紧了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没爆发出来。 与擦伤相比,反而是不起眼的那道割伤更严重,伤口在颧骨处,往眼角斜过去,歹徒为了故意折磨恐吓向辰,下刀很慢,所以伤口不算长,只有两三厘米的样子。 但是那刀很锋利,向辰的脸确实被割破了,好在伤口很细,也不算特别深,魏医生当时看过之后,没敢直接打包票,只说看愈合情况,可能会留疤,也可能不会。 这个跟人的体质有关,有的人的是疤痕体质,一点小伤就很容易留疤,有的人自身愈合能力好,一些小伤,哪怕不用药就可以自己愈合。 魏医生有好药,只看向辰自己的愈合能力了。 这个结果已经算好了,向辰被救之后,一直觉得自己可能要破相了,现在得了魏医生的话,好歹还有一丝希望。 经过这一场险死还生,向辰只觉得身心俱疲,他转了下身,半靠在许恒洲身上,声音轻而弱:“我眯一会儿,有点累。” 许恒洲伸手扶住向辰僵着的头,他怕碰到脸上的伤,靠着许恒洲也不敢把脸放在他肩膀上。 “邓叔,先去火锅店,告诉大家一声,然后送我们去魏医生家吧。”许恒洲轻声跟开车的邓历说。 今晚发生这样的事,饭是吃不成了,想来大家也没心思吃这个饭,只能改日了。 邓历应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瞄了眼许恒洲,安慰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他们保证一定会严办,恒洲你放宽心。” 他现在也气的很,当时在公安局,直接跟人拍桌子了,许恒洲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说的是抢劫案。可是这明明是一场蓄意谋杀,甚至还有幕后之人,更让人生气的是,伤害向辰的两个歹徒,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还逍遥法外! 许恒洲垂着眼眸没接话,纤细浓密的眼睫盖住了他眼底的戾气,只有看到身侧闭着眼睛神态安详的向辰时,他的眼神才会有一瞬间的柔和。 不管是谁,伤害了向辰,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车子一路开到火锅店,宋文彬等人都在心急如焚的等消息,连一向饿不得的小平安都乖乖没闹腾,因为妈妈告诉她小哥哥可能有事,要等小哥哥。 听见车响,小孩子一下子窜出来,站在门口等车停下,开心地跑过去拉车门:“小哥哥我等你好久了,你……你怎么了?” 她拉开的正好是向辰那边的车门,一开门看见的就是向辰脸上包着的纱布。刚在公安局,魏医生借他们的工具,给向辰简单处理过,因为擦伤面积大,几乎半个脸都包了起来。 小平安站在门口,瞬间泪盈于睫:“呜呜呜小哥哥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你疼不疼啊?” 她生病的时候可难受了,妈妈带她去医院打针,她就看见过包成这样的人,妈妈说他们受伤了生病了,特别难受,让她乖一点儿不要吵到人家。 可是现在,她小哥哥也包成这样了。 “我看看。”宋文彬等人跟在小平安后面冲出来,看见向辰的模样,一个个神色大变。 向辰刚在车上,本来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可是太累了,差一点儿就睡着了。 听见小平安的声音,他就清醒了,没来得及说话,小家伙就哭上了,宋文彬等人又来问,向辰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这个伤要是在别处,真算不上严重,摔一下可能都比这个惨,只是在脸上,大家都担心起来。 向辰想下车解释,许恒洲却拉住了他:“大伯,辰辰的伤要上药,我们先去魏医生家里,今天饭就先不吃了,以后再补上,没什么大事,大家先回去吧。”“别管饭不饭的了,赶紧去,上药要紧。”宋文彬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松口,让他们先走。 但是让他直接回去,宋文彬没办法做到,心里记挂着向辰,回去也没办法安心,他决定一会儿自己去魏医生家看看。 其他人在后面也听见两人的对话了,跟着附和,让许恒洲他们赶紧先走。 邓历油门一踩,开着车又把他们送到魏医生家,看着魏医生开门,许恒洲和向辰进去,邓历没下车,从车窗探出头喊:“我去接他们。” 都是一样的心思,今晚没得到个准信,肯定都没法睡好觉的。现在这会儿公交车都没了,干脆他过去把人都接过来。 邓历接人去了,魏医生去找来药箱,屋里的灯泡颜色昏黄,魏医生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使,把药拿给许恒洲后,说了注意事项,让他给向辰上药。 向辰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仰着脸,乖乖等许恒洲给他上药。纱布揭开,红肿的伤口暴露在视线里,许恒洲只觉得心口又在一抽一抽的疼。 许恒洲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手抖,他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向辰的伤处。冰凉的药膏覆盖上去,刺激得伤口一阵阵发痛,向辰忍不住眨眼,睫毛翕动,仿佛脆弱的蝶翼,一闪一闪就要落下。 “弄疼了?”许恒洲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也是又轻又柔。 “没有,一点儿都不痛。”向辰闭眼说瞎话,他不敢有大动作,说话也是闷在喉咙里哼出来。 “乖,马上就好。”许恒洲轻声安抚着,手上动作不停,很快给向辰上好药,又按照魏医生说的给他换了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你们今晚就在这睡吧,明个儿我再给他看看。”魏医生见他们上好了要,插话道。 “好,今天麻烦您了。”许恒洲客气道。 他是喜欢向辰的相貌,那是最和他心意的长相,而且是越来越顺眼。但是现在,他更多的是喜欢向辰这个人,就算他真的破相了,许恒洲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张脸变心。 但是向辰恐怕心里会有疙瘩,哪怕他不说,许恒洲也看出来了,向辰不开心,他一遍遍安慰他,说不要紧,不会留疤,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而且,许恒洲也没办法接受,向辰的伤像是在提醒他,他没护好自己的爱人,他差一点儿失去了他。 第204章 暗中人 “怎么样了?辰辰呢? “遇见什么事了?怎么伤成这样?” “脸怎么了?包成那样,魏医生怎么说?” 宋文彬等人一进门,七嘴八舌地就问起来,许恒洲一一作答:“辰辰在屋里休息,遇见两个歹徒,脸被歹徒割伤了,魏医生说看恢复情况。” 众人一听,俱都色变,覃老师捂着胸口一脸受惊的模样:“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许恒洲脸色沉痛,也不瞒在场众人,把他从向辰那里问来的消息全说了出来,毕竟向辰嗓子也有伤,再重复一遍说多了话他也难受。 “是在隔壁学校门口的小巷子出事的,歹徒有两个人,跟了他一路,在巷子里突然出手袭击,身手都很好,不是普通人。因为太黑,向辰没看清两人的脸,只用手电筒打伤其中一人的眼睛,受伤的人脸上有个痦子,就在受伤的那只眼睛下面。” 他描述得这么详细,宋文彬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歹徒没抓到?” 许恒洲神色难看:“没有,两人都跑了。” “一定要抓住歹徒!”宋文彬大怒:“这样的恶徒,必须绳之以法。” 许恒洲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何尝不想抓住那两个伤害了向辰的人,但这样还不够。 他看向宋文彬:“大伯,向辰说那两个人是被别人收买了,来害他的,他听见其中一个人说,有人看他不顺眼。而且幕后黑手,一定跟歹徒说过,要折磨向辰,向辰的脸会被割伤,应该也是幕后黑手授意的。” 这些是他根据向辰所说的内容分析出来的,那两个歹徒制住向辰之后,没有立即杀了他,说明他们要么有其他的附加任务,比如先折磨向辰,再杀了他。 要么就是买凶的人没打算要向辰的命,只准备给他个教训,但是弄伤向辰的脸,一定在任务内容中。 否则,那两个熟手不会浪费时间去割向辰的脸,就算是那人被向辰打伤眼睛存心报复,他也该是弄伤向辰的眼睛,而且他说两句话领头的那个都嫌他浪费时间,他割向辰的脸领头的却没开口,说明这很大几率是他们本来就被要求这么做。 哪怕是向辰嗓子痛,许恒洲也要求向辰把今天遇见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漏的告诉他,就是怕漏掉什么线索,为向辰的安全留下隐患。 这些事他分析出来之后,不敢告诉向辰,光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是谁这么恨向辰。 宋文彬等人听许恒洲说完,一个个是又惊又俱,宋文彬当即道:“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抓住,不能放这样的人在外面,心肠太毒了。” 邓历接话道:“刚在公安局你没跟公安们说吧。” 许恒洲道:“有些消息是向辰刚刚告诉我,我才分析出来的。” “那我一会儿再去一趟公安局,找我那个同学好好说道说道,你放心,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邓历打包票道。 他们离开公安局的时候,那边已经在查办了,其中一个歹徒被打伤眼睛,脸上还有痦子,就是很重要的线索。 “辰辰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何远峰问,毕竟这么恨向辰,应该是有原因的。 许恒洲苦笑:“你们也知道向辰的性格,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他生活圈子也不大,除了学校就是小吃店。学校里不用说了,覃老师也知道,人缘算好的,就算跟人不和,有人看不惯他,也不至于下这种狠手。” “小吃店这边,多是黄阿姨和葛师傅管着,而且就算是竞争对手要害他,为什么要折磨他?这种手段有什么意义吗?向辰长什么样对小吃店的生意又没有影响。” 许恒洲分析了一通,最后总结道:“我觉得应该是私仇,而且,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 “你们两个?”顾云之惊讶反问,他来得晚,错过了许恒洲跟其他人说的遇见歹徒的事,不知道许恒洲今天也差点出事了。 “对啊,今天你也遇见歹徒了。”何远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这也太巧了,哪有同时遇见这种事的。” 要不是许恒洲武力值太高,把他遇见的两个歹徒差点打废了,可能他的下场比向辰还要惨,毕竟出事的地方太偏僻,根本没人路过,也不会有人救他。 何远峰低声给不清楚状况的顾云之解释,许恒洲转头拜托邓历:“邓叔,还是要麻烦您,如果伤害向辰的那两个歹徒没抓到,那就要从我那边两个找突破口了。” 不管怎么样,幕后真凶一定要揪出来,放这样一个人在暗处窥视着他们,许恒洲连觉都睡不安稳。 “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邓历也被向辰今天的遭遇给吓到了,好好一个孩子,差点就没了。 向辰和许恒洲,就跟他的子侄一样,他大概不会有后代了,这两人加上小平安,就跟他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能让人这么欺负。 许恒洲又跟他们聊了两句,把自己的情报全分享给了他们,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众人都还没吃饭,许恒洲开口留饭,让他们吃过再走。 宋文彬先拒绝:“平安哭着要来,我让她妈先带她回家了,这会儿估计还等着消息,我先回去。” 邓历等人想着,许恒洲今天自己遭遇歹徒,又有向辰这件事,肯定是累了,他们留下,给许恒洲添麻烦,于是一个个找借口离开,都走了。 覃老师送走众人回来:“我去做饭,你们都吃点儿。” 怕许恒洲不吃,又说:“辰辰还要你照顾呢,自己身体可不能垮了。” 许恒洲确实没什么食欲,但是覃老师说得对,他不能这时候倒下,他得保护照顾向辰。 许恒洲说:“我去做吧,向辰也没吃,煮点面糊,省的他动牙齿扯到脸上的伤。” “我去做。”覃老师往厨房走:“你去看着辰辰。” 覃老师去做饭,魏医生去给他打下手,许恒洲回到房间去看向辰。 屋里留了灯,向辰自己要求的,床帐放下来一半遮着灯光免得他被灯光刺到眼睛睡不舒服,但也不是全黑。 许恒洲掀开床帐,向辰靠在床头没躺下去,他睡姿不算差,但喜欢侧睡,还喜欢翻动。许恒洲怕他碰到伤口,一开始就让他靠着休息。 向辰闭着眼睛眉头也是拧着的,好像睡得并不安稳,许恒洲用手指抹开向辰眉心的皱痕,轻轻搬着他的肩膀把他往下放。 刚碰到向辰,他一个激灵就醒了,眼睛睁开,里面还有未散去的恐惧,看见许恒洲,才放松了神情,条件反射想对他笑,下一刻扯到脸上的伤顿时又吸了口气。 “做噩梦了?”许恒洲摸了摸向辰的头,扶着他躺下:“别怕,再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向辰伸手握住许恒洲正给他掖被子的手,受伤的嗓音有些低哑:“我想牵着你的手。” “好。”许恒洲哪有不答应的,当即侧过身坐在床边,靠着床头,一手伸进被子里拉着向辰的手,一手半揽着他,放在他腮边,防止向辰侧头碰到伤口。 一直到覃老师做好饭来叫,许恒洲才把向辰叫醒,让他起来吃饭。 给向辰做的面糊糊,覃老师特意把面浆搅得稀稀的,加点白菜、菠菜、鸡蛋等一起煮,油盐都不要太多,熬得香而稠。 面糊糊不顶饿,覃老师还热了几个馒头,炒了两个菜。 向辰一上桌,覃老师就递了碗面糊糊过来,向辰也确实饿了,但是他不敢张大嘴,只能用勺子舀了面糊,慢吞吞往嘴里喂,可急死他了。 许恒洲迅速吃了几个馒头,然后等向辰吃完,带他去洗漱。 向辰洗漱也是个问题,刷牙肯定会扯到脸上的伤,许恒洲只好给他拿了瓶漱口水,向辰慢慢含一口,在嘴里漱过之后吐出来。 多弄几遍,虽然比不上刷牙,但是也没办法,现在只能这样。 漱完口,许恒洲投了条热毛巾,给向辰擦脸,小心避过纱布边缘,照顾得简直是无微不至。 就算向辰小时候,许恒洲都没这样照顾过他,毕竟知道他内里是个成年人,这些小事不至于需要帮助。 向辰抿了抿唇,有点想笑,又生生忍住了,虽然显得很幼稚,但是被照顾的感觉真的不坏。 第二天,向辰没去上班,覃老师去给他请假,而且向辰在学校附近出事,校方那边也该通知一声。 覃老师心里有数,自然不会说向辰被人买凶寻仇,而是说在学校附近遇到歹徒了。至于校方得到消息怎么惊讶诧异,他们现在没心思管,公安局那边来消息了,然而都不是好消息。 昨晚邓历从许恒洲这里得了情报,立刻就去了公安局找他的老同学。 这件事本身性质就十分恶劣,高校教授在学校附近遇袭,都能上社会新闻了,不用他说公安方面就要严办。 老同学给邓历介绍了办理这件案子的瞿公安,瞿公安是个老公安,办过许多案子,邓历把自己这边的消息一说,瞿公安立刻行动起来,带着人去了许恒洲去过的公安局,提审那两个歹徒。 然而不管瞿公安怎么问,这两人都咬死了自己只是想劫个财,看许恒洲开车,觉得他有钱,想弄点儿钱花花,绝不承认是想伤害或者弄死许恒洲,更别说问出幕后黑手了。 不过这也难怪,抢劫未遂和故意杀人未遂,傻子都知道哪个更严重,只要咬死了不认,瞿公安也不能逼他们开口。 第205章 卫家事 许恒洲听过邓历带来的消息,脸色沉凝,虽然看邓历的神色,希望渺茫,他还是开口问道:“那两个袭击向辰的歹徒抓到了吗?” “没有。”邓历说:“公安那边说,昨晚有人在火车站看见过眼睛有伤,脸上有痦子的男人。” 许恒洲眉头皱起,邓历话里的意思他能理解,这时候交通不发达,相应的管理也没有后世严苛。像这次这种情况,他们连火车票都买不到,更别说混上车。 但是现在,只要这两个人狠下心逃跑,甚至不用买票,想办法混上车,或者干脆不坐火车,用别的方法去外地,然后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 只要他们自己不冒头搞事,可能很多年都抓不到他们,后世新闻上就有很多这样的事,时隔一二十年甚至更久,因为科学技术的进步侦破多年悬案。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让这两个人跑了,不单以后要担惊受怕向辰的安全,他心里这口气也出不出去,哪怕是有人幕后指使,这两人伤了向辰也是事实。 许恒洲沉思片刻,对邓历说:“邓叔,公安局那边就麻烦您盯着了,我去别处找找线索。” 邓历一笑道:“客气话,对了,你李爷爷也知道这事儿了,发了好大的火,还说要来看看向辰,被家里头的人拦住了。” 李老年纪大了,当年在农场,虽然后头几年没吃什么苦,但他这样年纪的老人,本就该好好养着的。更别说他早几年身上还带着不少暗伤,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说不至于动弹不了,但确实不宜走动。 本来许恒洲就没打算把这事告诉他,免得老人家听了生气,但不知怎么还是被他晓得了。 李老也在上头施压,这次向辰遇袭这件事,一旦查出谁是真凶,一定会严惩。送走邓历,许恒洲去给向辰上药,向辰仰着脸一动不动,任由许恒洲给他涂了一层魏医生配的药膏,然后再包上。 “我脸好一点儿了吗?”包好之后,向辰慢吞吞问许恒洲。 “嗯,我觉得好一点儿了,你乖一点儿,好好养着,肯定不会留疤的。”许恒洲安慰道。 其实才过去一天不到,也就上了两三次药,哪儿会好的那么快,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向辰罢了。 向辰却很信任许恒洲,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小声嘟囔道:“等好了我要去吃火锅!” 为了他的伤口着想,这几天不光必须吃软烂的食物,而且还不能是辛辣的,昨晚吃面糊糊,今天早上吃粥,虽然粥煮得很鲜美,但是总归太平淡了。 “好,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行。”许恒洲摸了摸向辰的头,“一会儿跟我去趟火锅店,我去打个电话。” “给谁打电话?”向辰好奇问。 许恒洲也不瞒他:“张兴业,跟他打听一下卫家这些年的情况。” 张兴业和李明都是他多年好友,李明跟他来了首都,张兴业却在青江市公安局混得风生水起,前途远大。 “卫家?你查他们做什么?”向辰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是卫家人买凶?那卫航为什么还要救我?” “也许是他家里人做的,跟卫航没关系,也可能他是想这么做洗清嫌疑。”许恒洲这么说着,见向辰神色间并不太认同,才说了实话。 “好吧,其实他们家嫌疑很小,这些年卫家肯定过的艰难,想跨越这么远距离把手伸到首都来也不太可能。我找张兴业查一下,只是想排除他们家的嫌疑。”许恒洲解释道。 卫航救了向辰,向辰肯定要谢谢他的,先把他们家的事了解清楚,他心里也有个谱。 “好吧。”向辰点点头,认同了许恒洲的说法。 两人一起去了火锅店,在幕后真凶没抓到之前,许恒洲是不敢放向辰单独一个人了。 到了火锅店,因为向辰名下的几家店挨得很近,黄阿姨等人都来看向辰。他们都听说了向辰遇到的这些事,一个个义愤填膺,也很想不明白,到底谁这么恨向辰。 向辰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这么多人在,都是熟悉的,不怕向辰出事,许恒洲这才去打电话给张兴业。 张兴业现在也是有自己办公室的领导了,许恒洲直接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电话接通后,来不及寒暄,许恒洲先把自己要拖他办的事说了出来。 张兴业也不含糊,没问为什么,一口应下,甚至直接给了个明确时间,说好最迟明天下午,就能给他消息。 打完电话,许恒洲便带向辰回去了,他现在充满危机感,只想把向辰随身带着,直到他养好伤,抓住那个幕后真凶。 许恒洲跟学校也请了假,留在家里陪向辰养伤,同时关注案情进展。 可惜线索太少,公安方面排查了他和向辰的人际关系,正如他们自己所说,口碑不错,哪怕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也只是羡慕嫉妒,没有那么多恨意。 而歹徒的抓捕方面也没什么进展,已经抓到的两个人油盐不进,不管怎么说,都咬死了原来的供词。 案情进入僵局,第二天,许恒洲如约接到张兴业的电话,电话里,张兴业详细的告知了许恒洲卫家这些年的情况。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卫家这些年过得非常不如意,当年卫夫人写信诬告他们,他们下乡之前也坑了卫巧雯一把。 之后,卫家陷入低谷,有卫巧雯这个名声败坏的女儿在,卫鸿升的职位一降再降,卫家大儿子卫宇的工作也受到影响。 不过卫鸿升以前还有一些关系在,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只能花费大量人情,才让卫巧雯不至于被一次次拉出去游街示众。 但是这也为他们家留下了隐患,他家大儿子卫宇受卫巧雯牵连,好好的工作差点没了,后来的工作又累又苦工资还低。然而当时卫鸿升没有给他打点,如果都不管就算了,反而把人情用在卫巧雯身上。 不光他的大儿媳心怀不满,连卫宇心里头都不是滋味,偏心弟弟就算了,弟弟比他小那么多,平时也还算尊敬他。可是家里头这些事可全都是卫巧雯惹来的,把他们家害成这样,竟然还能侵占家里的资源。 其实卫鸿升作为一个父亲,想得是保住自己所有的孩子,卫宇只是工作调动了,而卫巧雯这是攸关性命。 但是他的孩子们不这么想,卫宇跟家里离了心,卫巧雯被卫鸿升关在家里免得出去会出事,她一点儿都不领情,每天在家发脾气。 睡醒了就吃,还要挑挑拣拣,嫌饭菜没以前好。衣服脏了也不自己洗,等着她嫂子给她洗。 家里头家务事大部分都是卫宇妻子做的,孩子还小,平时又要照顾孩子,难免忙不过来,饭蒸糊了,菜咸了,衣服没洗干净,这种情况都是有的。 卫鸿升对儿媳还算可以,他做公公的,很少跟儿媳妇说话,平时也算客气。卫夫人虽然不太满意,但家里头的情况她也了解,不会在这时候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至于卫宇和卫航,卫宇心疼他老婆还来不及,卫航经历过这些事后,反而成长了许多,平时有空,还会帮忙带带小侄儿。 只有卫巧雯,一点儿都没吃到教训,仿佛自己还是原先那个大小姐,一点不合心意就指着她嫂子骂。 一次两次,卫宇忍下来了,后来又一次,因为菜里多放了点儿盐,卫巧雯把饭倒到他妻子身上,他掀了桌子,提出分家。 卫宇带着老婆孩子搬出卫家,哪怕工资低,夫妻俩过得辛苦,也不愿意回那个家。 卫鸿升措手不及,卫夫人更是不敢相信,只有卫航,冷眼旁观,甚至想笑,他觉得他哥走才是对的,他那个姐姐,早就疯了废了,只会把他们家给拖垮。 没了儿媳妇,只能卫夫人自己做家务,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哪怕卫家败落了,也有她儿媳妇伺候着,哪吃过这种苦,也算体会到了她儿媳妇经受的一切。 卫巧雯不能指着她妈骂,但她会抱怨,时间长了,卫夫人也受不了,就跟卫鸿升哭。卫鸿升能怎么办,他头疼得不行,连家都不想回。 本来如果这样下去,有父母照看着,卫巧雯在父母离世之前,都不会过的太惨。 然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当年她陷害过的那个姑娘杨雯雯,不知道怎么晓得了那件事的真相。 这姑娘含冤多年,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冤枉,直接被毁掉下半生。得知真相后,她的痛苦难过以及对卫巧雯的滔天恨意,简直难以描述。 杨雯雯豁出去了,她穿一件白衣服,上面用血写个大大的冤字。她上过高中,文笔还十分不错,把当年的事写了一份大大的诉状,市里的各大单位一个个的去找,就站人家门口,举着状子让人看。 最后她找到政府办公室,问这事有没有人管,没人管,她就吊死在政府门口。 卫鸿升就算有滔天的能耐也兜不住了,卫巧雯被抓了出去,先挂破鞋游街,然后又以流氓罪问刑,直接进了监狱。 卫鸿升一夜白头,卫家算是彻底完了,他被停职调查,卫家的房子也没了,毕竟单位的房子,工作都没了,房子自然也没了。 最后一家子反而是靠卫宇接济着活下来的,他不能看自己的老父老母和幼弟流落街头,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 所以,这十多年,卫家几乎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卫鸿升夫妻做些杂工,帮忙糊纸盒之类的补贴家用。 就算后来很多人平反,也没卫鸿升什么事,他家闺女还在监狱里待着呢,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苦主还活着,怎么都不可能容他们过的好好的。 甚至后来卫航出息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因为成分问题,家里头有个在刑犯人,还差点不能提交材料,耽误他的前程。 总而言之,卫家现在绝对没能力来找他们麻烦,更别提买凶杀人,有这个钱,他们也许宁愿吃点好的。 第206章 我有钱 卫家的嫌疑被排除,向辰其实有点开心,不管怎么说,卫航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心中对卫航的感激是很真挚的。 “等这件事解决了,我想去谢谢卫航。”向辰听许恒洲说完卫家的事,想了一下,这么对许恒洲说。 卫航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要不是这时候读大学不用交学费,国家还有补助,卫航的学都上不了。从一个骄纵的小少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向辰心里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好,再等等。”许恒洲拧着眉,一直没有进展的案情像压在他心头的大山,跟向辰说话的时候也在想着怎么解决。 “也不知道那些人收了多少钱来害我们。”向辰突发奇想,跟许恒洲吐槽:“你说我们俩好歹也算颇有身家了对不对,要是钱收少了,我多冤啊!” 向辰觉得,他的脸现在可是值不少钱的,这时候万元户被认为是富豪的象征,他比万元户有钱多了,四舍五入一下,他的脸怎么也该值个万把块钱吧。 “收了钱……”许恒洲听了向辰的话,却陷入沉思。 “怎么?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向辰见许恒洲突然低着头不说话了,奇怪地问道。 许恒洲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想到了。” 他用力抱了一下向辰,往外跑出两步,又转身跑回来,拉着向辰往外走:“走,我们去公安局。” “唉,我们去公安局做什么……”向辰话来不及说完,已经被许恒洲拉出门。 许恒洲去公安局,是想看一下袭击他的两个歹徒的资料,本来这些东西是不能给他看的,但是谁让他既是受害者,上头还有人。而且这都几天了,公安这边进展缓慢,他们只好把资料给他看。 这些东西都不能带走,许恒洲就在瞿公安的办公室看的,袭击他的两个人,一个叫潘四儿,一个叫马问革。 潘四儿是个小混混,上头原先还有三个姐姐,从小家里头四儿四儿的叫着,也没个大名,后来就直接当大名用了。 潘四儿的亲爹是个赌鬼酒鬼,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唯有对潘四儿这个惟一的儿子还好一点儿。后来潘四儿的妈受不了了,跟人跑了,潘四儿的几个姐姐,说是嫁出去了,其实是被他爹给输出去了。 他家里没钱,他爹还赌,输了人家要剁他的手,他就把女儿压出去,三个女儿,输了两个,没等祸害最小的,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潘四儿从小跟他爹一起在街面上混,十岁出头就敢拿着石头往人头上招呼,后来国家严打,他消停了一阵子,但是私底下坏事没少做。 潘四儿的爹死了之后,家里头就剩潘四儿和他小姐姐,他娶不上媳妇,游手好闲,跟人一起欺负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要送他坐牢,他就把他小姐姐给卖了,给那家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儿子做媳妇。 没钱了就去几个姐姐家里打秋风,被姐夫们打一顿骂一顿也嬉皮笑脸不在乎,总能混口饭吃。 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坏透了,无牵无挂,也难怪愿意为了钱被人收买。也许对他而言,钱才是最亲的。 马问革原先不叫马问革,他后来自己改的名。马问革原来也是个小混混,读过两年书,能认字,小学没毕业就出去混街头了。 那些年乱的时候,他带头搞事,弄掉了原来给他带过课的老师,他下手够黑够狠,疯狗一般,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路上升,还当了个小官,手底下都是以前的混混子。 马问革家里头也是早就没人了,三十好几了光棍一条,后来发达了,娶了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还生了个儿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样。 前两年秩序恢复,马问革这样的人自然下台了,他倒是想缩着尾巴带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毕竟也搜刮了不少钱财,够他们一家子过活了。 然而这些年他没少得罪人,这些人起复之后,自然不会放过他,随便动动口,就让马问革苦不堪言。 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屋漏偏逢连夜雨,马问革的宝贝儿子被查出来心脏病,不是十分严重,治不好也死不了,就是要养着,还要吃药,花钱如流水,马问革攒下的家底很快就被掏去一半。 偏偏这个时候,马问革的小媳妇卷着家里的钱跟人私奔了,去了外省,连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许恒洲看到这里,大概也知道马问革为什么愿意铤而走险来接这一单生意了,说实话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他并不同情。马问革这样的人做过太多的孽,他能升上去,害的人比潘四儿可多多了,起复的人能找他麻烦,可是更多的人可能早就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瞿公安,我能见这两人一面,单独跟他们谈谈吗?”许恒洲看完之后,提出要求。 瞿公安看他一眼,道:“见面可以,单独谈话不行,必须有人陪同。” 许恒洲笑了笑:“也许我能问出些什么。” 瞿公安依旧说:“不行,这违反制度。” 许恒洲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向辰离开公安局,当天下午,瞿公安黑着脸带他们去了看守所。 “那两个人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瞿公安脸色十分不好看,早上才拒绝许恒洲的要求,下午就被上头命令带他们过来,这让他觉得难堪。 “辰辰,你在这里陪着瞿公安说说话。”许恒洲一点不在意瞿公安的冷脸,目的达成了就行,他才不在乎这人怎么看他。 “啊?我不进去吗?”向辰正要跟他进去,却被许恒洲拦住了。 “你在这等我。”许恒洲嘱咐道。 他不信那凶手的手能伸到看守所这种地方,而且瞿公安这种人,其实也算是个好公安,心中信仰大过一切,有他在,不用担心向辰的安全。 安置好向辰,许恒洲走进审讯室。 隔着冰冷的铁栏杆,对面就是那两个袭击他的歹徒,这两人伤还没养好,胳膊腿上还裹着绷带。 见到许恒洲进来,两人先是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镇定,冰冷的铁栏杆这时候反而给了他们很大的安全感。 “找爷爷干啥,你不是打我吗?现在又要求到老子头上了?你跪下啊,给我磕几个头我说不定会告诉你。”潘四儿的脸上甚至有几分癫狂,脸上没养好的伤青紫交加,扭曲宛如恶鬼。倒是马问革一直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神色冷漠。 许恒洲并没有在意潘四儿发疯,更不会开口求他,他同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眼神冰凉,看着潘四儿发疯,直到他自己先受不了。 “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潘四儿恶狠狠的叫嚣着。 许恒洲等他闹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袭击我那天,我弟弟同样被两个人袭击了,还伤了脸。” 马问革神色微动,然后又没有动静了,潘四大声笑了一声,故意气许恒洲。 许恒洲没管潘四儿,继续道:“我父母早没了,就这一个弟弟,他就是我的命,伤了他,就是往我心口上插刀子。” 潘四儿更加放肆地大笑:“你是想让我同情告诉你什么消息吗?哈哈哈哈干得好,你弟弟死了吗?” 许恒洲眸色暗沉,深深盯了潘四儿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说这些,当然不是让你们同情,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惹到我了。” 说着,他拿过自己带进来的包,当着两人的面,一沓一沓从里面拿钱,整整一包,全是最大面额的钱。 许恒洲把钱放到面前的桌子上:“看见这些了吗?我有钱,很有钱。有时候,有钱人做事,不用自己动手,比如可以找你们,也可以找别人,你们说对不对?” 潘四儿从他往外拿钱开始,眼神就定住了,此时更是眼也不眨的看着许恒洲面前的一堆钱。 许恒洲进来这么久,马问革才开口,他的神色并不像潘四儿一样贪婪,反而带着几分警惕:“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钱买我和我弟弟的命。”许恒洲敲了敲桌子,“这些,也许够,也许不够。” 他的手往前一推,钱堆倒下,摊在桌子上看着更多了:“告诉我买凶的人是谁,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他话未说完,潘四儿已经神情激动,仿佛被他的钱打动,想要开口。 然而马问革迅速拦住他:“不许说!你想在牢里花这些钱吗?” 潘四儿神情犹豫,许恒洲并不在乎他,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也不是潘四儿,他慢悠悠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说,不过我这个人吧,也不算什么好人,而且特别不喜欢吃亏,最恨别人动我弟弟。” 他看向马问革:“我想马同志应该能理解我对不对?听说您有个儿子,那您一定能体会我的感觉。” 马问革勃然色变,许恒洲说完,似乎是为了求认同,甚至对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在马问革眼里,却宛如恶魔。 “你、你……”马问革声音抖得不像话。 许恒洲看着自己面前的钱,依旧是嘴角噙笑:“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买条命,你说呢?潘四儿,给你,你会干吗?” “干,为啥不干!”潘四儿一身莽气,早被眼前的钱迷花了眼,忘了许恒洲曾经把他打成半个残废。 “我说!我说……”马问革已经扛不住了,这么多钱,别说一条命了,就是让他和潘四儿坐不完刑期,都没什么问题,他的狱友们多的是人愿意做。 “你不让我说,结果你自己想赚这个钱!”潘四儿大怒,当即跟马问革闹翻,争着道:“我也说,我也知道,一个年轻人,我认识脸!你带我认,我准能给你认出来。” 马问革却生怕许恒洲默认了潘四儿接了他的生意,连忙道:“我知道详细的,生意是我接的,潘四儿是我找的,那两个袭击你弟弟的人我也认识,我还能告诉你他们躲在哪儿!” “那你说吧,是谁。”许恒洲抬抬下巴,神色冷漠,好似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答案。 马问革到这时候反而犹豫了,他看了许恒洲一眼,沉默片刻,低声道:“是邓红兵,就是上次来公安局帮你们问话的邓部长的儿子。” 不等许恒洲开口,他又急忙补充:“我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你,真的是他,四千块钱,四个人分,我牵头找人,另外加三百,要你和你弟弟的两只手脚,还特别要求,说……” “说什么?”许恒洲眼中一片暗沉,好似所有的情绪都沉寂了下去。 “要毁了你弟弟的脸,他说讨厌看见你弟弟笑,像个傻子,要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第207章 不原谅 “说完了吗?问出来什么消息了吗?”许恒洲刚从房间里出来,向辰便迎了上去。 他跟瞿公安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也许是因为许恒洲动用关系单独来见两个犯人的事得罪了他,瞿公安对向辰也没个好脸色,理都不理他,只顾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房门,似乎想透过房门看许恒洲在做些什么。 许恒洲一身冷凝气势早就收敛得一干二净,他冲向辰笑了笑,顺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对瞿公安道:“里面两人说有事情要交代,麻烦瞿公安进去看看。” 向辰一脸崇拜地看着许恒洲,觉得他实在是太厉害了,随随便便进去就把那两个犯人的嘴给撬开了。要知道,今天上午许恒洲说要见犯人,瞿公安还说他们是瞎添乱,那两个人根本不肯改口。 瞿公安却面露怀疑:“他们为什么会愿意开口?你做什么了?” 两个犯人,一个心思阴沉难以掌控,一个无牵无挂满嘴谎言,他们这些公安也不是吃素的,为了撬开这两人的嘴,费了不少力气,可是始终没有结果,怎么这人一进去,还没半个小时,就让那两个人招了呢? “我能做什么?”许恒洲心情不好,更没心思跟瞿公安赔笑说好话,翘着嘴角笑得有几分讥诮:“无非是跟他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罢了,或许是他们本来就想坦白,只是碰巧被我赶上了。” “严肃点儿!”他这副轻佻的模样激怒了瞿公安,“你老实交代,到底对犯人做了什么?!” “你做什么?!”向辰冲上去挡在许恒洲面前,他脸上还贴着纱布,又比许恒洲矮小半个头,偏偏气势汹汹得像是只龇着小尖牙的小老虎。 “看清楚了,我们才是受害者,你们抓不到凶手,我哥问出线索,你把他当犯人审?你什么意思?!”他情绪太激动了,说话时语速过快,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忍不住皱眉。 许恒洲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向辰,眼神慢慢变软,种种混乱的情绪渐渐沉寂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邓叔的儿子是买凶人这件事对他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导致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否则他不至于被瞿公安一点儿质疑就挑起情绪。 “没事,你别说话了,当心扯到伤口。”许恒洲把向辰拉到自己身后,再对上瞿公安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抱歉,刚才跟里面两个人谈话的时候,受到点儿刺激,心情不太好,您见谅。但是我确实问出来些消息,您可以进去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您自己分析。” 瞿公安被向辰气势汹汹怼了一通,面上有些不好看,讪讪地没说话,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对许恒洲态度有些过了。本来调他来办这件案子,他不觉得怎样,这是他的工作,他只想尽职尽责地早点把案子破了。 偏偏刚接手没两天,上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都在后面催着赶着让他们赶紧破案。然而案情一直没有进展,他心里着急,上头催不算,还经常过来问消息,许恒洲自己还想插一手。 瞿公安就觉得,一个外行人,尽知道添麻烦,一会儿要看档案一会儿要见犯人的,这次又利用关系破了规矩,于是他对许恒洲偏见更深,这才一时冲动说出那样的话。 此时许恒洲主动道歉,他也不好再端着,跟着也说了句抱歉,然后说了一声进去看看,便推开门去见那两个犯人,询问消息了。 外屋空荡荡的,只剩下向辰和许恒洲两个人了,向辰小心瞅了许恒洲一眼,伸手去勾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把许恒洲的手攥进自己手里:“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瞿公安不了解许恒洲,他对许恒洲却再熟悉不过,平时这人一向波澜不惊,对人的态度虽然不够亲近,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近乎挑衅地跟人说话,实在是少见。 许恒洲沉默片刻,低头看着向辰:“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想害我们?” “当然想啊!你问出来了?”向辰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许恒洲这话有点问题。 “怎么?那人是谁?我认识吗?”向辰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抚许恒洲:“没关系,我总要知道的,不能什么都让你扛着。” 如果这个人跟他关系匪浅,那许恒洲一样不可能不认识那人,没道理什么都让许恒洲背着。他刚才情绪波动那么大,大概是买凶的人让他们很难以接受吧。 许恒洲攥紧了向辰的手:“是邓叔的儿子。” “邓……邓叔的儿子?”向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弄错了?邓叔对我们那么好,怎么会是他儿子?” 邓历对他们两个确实是没的说,就拿这次案子来说,邓历跑前跑后,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一直在给他们帮忙,如果真是邓叔的儿子,那对他得是多大的打击啊。 “应该就是他了。”许恒洲说着应该,其实话语十分肯定,是不是邓红兵,一查就知道,马问革不至于蠢到拿假消息骗他,而且扔出去顶罪的还是个他得罪不起的人。如果不是邓红兵,光邓历都能整死他,而且还有他儿子的命系在外头呢。 向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说起来,我好像遇见过他一回。” 许恒洲目光一凝,连忙追问:“在哪儿?什么时候?” 向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你去南边那会儿,有次邓叔说他弄了半扇好羊肉,让我们去他家煮锅子吃,覃奶奶他们嫌太燥了没去,就我还有顾叔何叔他们两个。” “吃完了邓叔说送我们,在大门口说话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年轻人冲过来,冲邓叔喊‘爸’,还认错什么的,让邓叔原谅他。邓叔当时很生气,让他赶紧滚,我觉得不好意思,就跟邓叔道别,然后跟顾叔何叔一起走了。” 向辰仔细回忆了一下,补充道:“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年轻人,应该比你小点儿,就见过那一回,后来再没遇见过了。” 许恒洲听完,沉思片刻,突然问:“你笑了吗?” “啊?!”向辰不明所以。 “你们遇见那天,你笑了吗?”许恒洲问。 向辰误解了许恒洲的话:“肯定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嘲笑他。” 许恒洲说:“不是,就平常那种笑,不是嘲笑,也许不是对他,从你们出门,到道别离开,你笑过吗?” 向辰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拼命回想,终于挖出来一点儿回忆:“应该笑过吧,当时气氛那么尴尬,我跟邓叔道别肯定不可能板着脸对不对,应该是笑过的。” “邓叔怎么回应你的?”许恒洲继续问。 “就跟平时一样吧。”向辰这次回答得很快,长辈们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好,平时见面说话都是十分和蔼慈爱的,所以如果真的板着脸带情绪了,他反而会记得清楚。 许恒洲冷笑一声,结合马问革的话,大概拼凑出邓红兵那个变态的一部分心理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向辰问。 许恒洲看他一眼,并没有瞒他:“邓红兵,就是邓叔的儿子,他让人废我们两个的手脚,还要划烂你的脸,因为讨厌你笑。” 他把这些都告诉向辰,是怕万一邓历舍不下父子亲情来跟向辰求情,向辰心软原谅他。他要让向辰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变态,心思有多阴暗歹毒,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原谅轻饶。 向辰完全被镇住了,他以为人家是想买凶杀他,脸上的伤是报复他打伤了那个歹徒,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操作,这也太可怕了吧! “所以,万一,我是说万一,邓叔来找你求情?不要松口。”许恒洲叮嘱道。 向辰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激动,听见许恒洲的话,好像更生气了:“我当然不会原谅他,他想断你的手脚!他凭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坏!他、他就该去坐牢!” 向辰气得几乎语无伦次了,想痛骂邓红兵,可惜人没在眼前,他只能骂给许恒洲听,又说不出来什么脏话,气得原地跺脚。 “别气了别气了。”向辰这副模样,许恒洲心里反而开心了,他抱住向辰,让他别再乱转:“只要你跟我站一边就行,那邓叔呢?如果他因为这个以后跟我们断绝关系……” “我一直跟你是一边……”向辰嘟囔着,听见许恒洲后面半句话,神情跟着低落下来,能有这么多这么好的长辈他很开心,这些人他都是当亲人看待的。 邓历覃老师等人没有后代,他早就已经把给他们养老当做自己的责任了,甚至他的小金库有一部分钱一直没动,就是给他们攒得养老金。 但是现在,也许他真的会失去一位亲人了。 “如果邓叔真的来给那个坏蛋求情,因为他跟我们断绝关系,那、那我也不会反悔。”向辰声音不大,却说得斩钉截铁。 谁也没有你重要。 他在心里小声补充了一句,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许恒洲摸了摸向辰的头,情绪彻底平静下来,这件事对他的冲击,绝对没有对向辰大,他更多的是担心向辰接受不了,也怕向辰心软坏事。 但是他忘了,他接受不了别人伤害向辰,向辰同样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他。哪怕并没有成功,一向好脾气的向辰也被彻底惹毛了。 第208章 莫回头 屋子里一片静默,气氛沉重得仿佛压得人不敢开口。 好半晌,才听见邓历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恒洲、辰辰,是我对不住你们。” 他走到向辰和许恒洲面前,面对着两人的时候,头微微低垂着,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暮气,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不、不用,不关您的事。”向辰局促地站起来,连连摆手。 他私底下跟许恒洲说得硬气,如果邓历站在他儿子那边,那他宁愿断绝关系也不原谅,但是邓历自己先摆出这副姿态,向辰反而有些受不住。 不过这事儿邓历也确实是冤枉,那虽然是他的儿子,邓红兵对向辰和许恒洲的恶意似乎也是因为他们喝邓历的关系引来的,但是邓历并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他对向辰和许恒洲的好,是发自内心的,他感激当初落难是向辰和许恒洲所做的一切,把他们当晚辈,尽心尽力帮助扶持他们,也从没想过要他们的回报。 这次的事他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向辰和许恒洲遇袭,甚至向辰还差点出事,他心里十分内疚。 “老邓啊,这次的事你怎么说?”李老这回也来了,事情太严重,一不留神就会影响内部和谐,所以哪怕老人家刚从医院出来,也过来了。 “两个孩子可什么都没做错,你可别让他们寒了心。”李老语气有些严肃,但也是为邓历考虑了的。 他在这个位置上,邓家当初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不如当事人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况且,李老跟邓历的兄长,还有些渊源,自然不愿意看他再被坑一次。 邓历的妻儿,要他说,当真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邓家的事说来话长,邓历算是个世家子,当初邓家祖辈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物,只是邓历是家中幼子,上头还有几个能干的哥哥姐姐,于是对他要求低了一些。 而且他天性有几分叛逆,不服管教,二十啷当岁了还拿着家里的钱财厮混,反正他兄姐们都有本事,母亲又偏疼他,总不会让他过不下去。 然而世事难料,两个兄长先后亡逝,二哥战死,大哥被敌特暗杀,邓母打击过重直接去了,姐姐又出嫁了,邓家的担子一下子到了邓历这个没出息的幼子身上。 中间多少艰辛就不多说了,邓历不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哪怕后天再矫正,已经形成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好在他还算聪明,那时候他父亲也还在,尽心培养,总算让他接手了家里的人脉资源,进入机关单位,稳步上升。 那时候邓历已经快三十岁了,前几年浪荡后几年没时间,既没有妻子也没有未婚妻,更别说后代了。两个兄长虽然结婚了,但是只有他大哥留下一个女儿,被邓历的嫂子带走了。 邓家老爷子先后经历丧子之痛,身体早就不行了,只是邓历还撑不起家门,才勉强支撑着。 为了圆父亲的愿望,邓历匆匆结婚了,妻子不是门当户对的小姐,而是他父亲看病时认识的一个普通家境的护士。 虽然没什么感情,邓历对妻子也还算好,他本性其实有点凉薄,这是他的出生和经历造成的。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家里父母兄姐都护着他,所以别人对他好是理所当然,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家人们,别的那些朋友,不知道有多少是为了他的身份跟他交往。 更何况他眼界还是有的,妻子愿意嫁给他,图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不过邓历不在乎,他本身只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人做妻子,哪怕这个人动机不纯,但能讨他父亲喜欢,尽心尽力照顾他父亲,哪怕让他父亲多活一天,走之前开心一点儿,都是值得的。 邓历给了他的妻子他能给的一切,钱,家里的珠宝,甚至提携她的家人。邓历的妻子也很乖觉,知道邓老爷子开心,邓历就会对他更好,于是她想给邓历生个孩子,这也是她为了坐稳邓太太位置想出来的办法。 有邓历的配合,他们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在怀孕期间,邓老爷子几次被抢救,为了没出世的孙子,他都撑下去了。 好不容易孩子出生了,邓老爷子终于得偿所愿,他给孩子取名字邓承,继承的承,承前启后的承。 没错,这个孩子就是邓红兵,他的名字也是后来自己改的,因为要跟邓历这个父亲划清界限,表明他虽然是邓历的孩子,但跟他立场绝不相同。 话说回来,邓承出生之后,邓老爷子就抱着孩子跟邓历说,这孩子长得像他二哥。 这话其实不太好听,亲儿子长得不像自己,像自己亲哥哥,要是放在后世,人家会觉得是在骂人了。 但是邓历反而很开心,他跟他二哥年岁相近,从小关系就好,二哥战死,邓历心中的伤痛一点儿都不比父母少。 于是邓历笑着对他父亲说:“像二哥好,聪明又能干,以后肯定比我有出息。” 他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为了安慰邓老爷子,后来也一直记着这句话。因为邓承出生没多久,邓老爷子就撑不下去了,邓承还没满月,邓老爷子就去世了。 再后来,邓承长大一点儿,越发像邓历二哥小时候,聪明机灵,邓历对这个儿子就更加喜欢。 之后邓历出嫁的姐姐意外病逝,邓家只剩下邓历一个人,唯一的血脉亲人就是邓承,至于妻子,邓历对她一直淡淡的,也许是因为一开始的结合掺杂着利益,所以一直有一层消不去的隔阂。 但是邓历绝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妻子,邓家家底丰厚,邓历手松,对妻儿一向大方,哪怕他知道妻子拿钱回去补贴娘家,只要不太过分,他很少说什么。 他自己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更没有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虽然他没办法爱上自己的妻子,但他妻子也不爱他,她喜欢的另有其人,是她原先的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不过邓历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妻子,当初结婚的事,他和他父亲都没有强逼人家,是他妻子自己愿意的。甚至邓历觉得如果他妻子想离婚也无所谓,只要把邓承给他留下。 然而他妻子不愿意,甚至在他提出来的时候,苦苦哀求,求邓历不要那么对她。 她不愿意离婚,邓历也接受了,他不喜欢她的妻子,但是不想自己儿子没妈,只要妻子不出轨,两人就像以前一样过着也无所谓。 但是邓历对邓承是真的好,从小抱着哄着,牵着他学走路,手把手教他识字,给邓承跪在地上当马骑,邓承调皮也舍不得打骂。 邓历尽心尽力地培养这邓承,他想把自己学到的一切都教给他,百年之后,把邓家也完完整整教给他,就像他父亲做的那样。 可惜邓承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明明很聪明乖巧,长大之后除了一张脸,却越来越不像邓历的二哥了。挑食爱花钱这都是小事,在学校惹事,不爱读书,甚至欺负同学。 邓历心里失望,惩罚过后,看见那张脸,又不忍心了,小时候二哥总是让着他,等他能撑起一片天了,他二哥早就看不见了。 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态,邓历努力纠正邓承的各种毛病,他想着,邓承还不大,没成年呢,他醒事也晚,或许邓承是随他,以后遇见点儿事,就长大了。 然后真的遇见事儿了,一下子乱起来,邓历也难免被牵涉其中,不过他们家多年的经营,还有他自己也不是吃白饭的,只要给他一段时间,就能平安脱身。 这些事他不能给妻儿们说,甚至怕吓到他们,他只能不断安慰,说没事,都会好好的。 然而邓历没想到,他的妻儿不光不信他,连等一等他都做不到,他的妻子打了离婚申请,说当初是迫于无奈才嫁给邓历,这些年早就想离婚了,只是邓历不允许。 邓历也是有对头的,很快邓历妻子的离婚申请通过了,她卷走了邓家大笔钱款,转头就带着邓历的钱嫁给了她那个死了老婆的竹马。 妻子的背叛邓历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太大感受,因为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本身对她没有多大期待。 但是邓承的做法,却深深伤害了邓历,他不但跟邓历断绝了关系,甚至主动检举邓历,说邓历说过哪些反动言论,藏过什么□□的东西,带着别人去抄自己的家。 邓家累世经营,自然是有些家底的,这些以前供邓承花销的钱物,此时反而成了他举报自己父亲的罪证。 那些邓历一字一句,带着谆谆教诲亲口告诉邓承的话,反而成了邓承反手插在邓历身上的刀子。 来自亲人的背叛,彻底打倒了邓历,连亲儿子都指正他,谁还能为他辩解。 邓历的对头放声大笑,万万没想到斗了这么些年没搞死邓历,反而让他自己儿子做到了。 邓历去西北那天,邓历的对头假好心带邓承去看他,当着许多人的面,邓承狠狠地啐了邓历一口,大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你虽然生了我,让我不得不姓邓,但是我的名字是我自己的意愿!” “谁要继承你们家的坏思想!”邓承说:“我以后不叫邓承,我叫邓红兵!” 邓历胸口一闷,差点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他恍惚间想起这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抱着这个孩子满脸笑容的说:“叫邓承吧,咱们邓家,要靠他来传承啦。” 老人满是病容的脸上尽是慈爱欣慰的笑容,他对这个孙子是真的充满了期待。 “这样的孩子,怎么配……”邓历闭了闭眼,心中默默道:“爸,我没出息,孩子也没教好,邓家,不如断在我手里。” 他最后望了邓承、不,邓红兵一眼,然后踏上了去西北的路,再也没回头。 第209章 白眼狼 邓红兵被抓了。 本来只靠那两个犯人的指控,是没办法直接给他定罪的,公安找他,也只是先调查情况。 但是没想到,邓红兵竟然跟公安动起手来,这就不能不抓了。 不过这也不意外,邓红兵本来就是又毒又蠢,他花钱买凶想害向辰和许恒洲,其实要不是他恶毒却胆小,而且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他是想自己动手的。 所以虽然雇了人,他自己也是一直关注着这两边的情况,什么时候动手不是他规定的,他只要求尽快。马问革拿了钱,为了稳妥另找了人,之后调查向辰和许恒洲情况,发现他们都不是无名无姓的人物,甚至还颇有社会地位,所以他们更加不敢明着来,怕把事情闹大。 一开始,他们就做好了拿钱跑路的准备,所以他们选择尽量同时动手,这样也好脱身。 这些事自然是不能让邓红兵掺和进去的,他倒是想去现场围观,那几个歹徒也不敢带他,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管不管他?不管他被人抓住了,把他们卖了怎么办? 所以哪怕邓红兵非常想亲眼看见那两个讨人厌的,尤其是那个叫向辰的小子在他面前哀嚎,他也只能心急如焚的在家等消息。 倒是那个后来被向辰砸伤的痦子脸男说笑过一句,说要是邓红兵不放心,他可以切两根手指头带给他。至于是谁的手指头,那自然是不用说的,邓红兵当即答应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残忍恶心,甚至心中有隐隐的快感。 然而一夜过去,邓红兵没等来任何一个人,他心中有些不安,拼命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太晚了没过来找他,再等等就能等到了。 等了一天,人依旧没来找他,邓红兵等不下去了,第二天,邓红兵出去打听消息。 向辰和许恒洲的消息还是很好打听的,他知道这两人的学校,只要假装是他们的朋友,去学校问一下向辰的学生或者许恒洲的同学,就能知道大概情况。 打听来的消息对邓红兵来说,非常不妙,首先向辰在学校附近遇袭的事的让他开心了一下,而且歹徒还没抓到,没抓到好啊,人跑了他才安全。 但是他装作关心的样子,打听向辰的病房,说要去探望他,学校的人竟然说向辰没住院。 这就让邓红兵很不开心了,心里暗骂那几个人没用,拿了他那么多钱,竟然只是吓一吓向辰,似乎伤的一点儿也不重。 这时候邓红兵开始怀疑,这几个人不来见他,该不是办砸了差事,拿钱跑路了吧。 等他到了许恒洲学校,用同样的方法套出消息之后,邓红兵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许恒洲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许恒洲的同学说他弟弟受伤了,回家照顾弟弟去了,向辰遇袭的事在大学城这边传得沸沸扬扬,他的同学大都认识向辰,说起这事个个义愤填膺。 邓红兵却气的不行,能回家照顾病人,这肯定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他觉得自己是被骗了,去袭击向辰的两个人好歹还做了个样子,这两个倒好,竟然连个样子都不做。 其实他真是冤枉人家了,马问革和潘四儿这会儿伤都还没养好呢,他们哪是没动手,是被动手了,被许恒洲按在地上摩擦,惨得不要不要的。 然后邓红兵就气势汹汹的去找马问革了,他跟马问革是那几年建立起来的交情,都是一路货色,踩着别人上位。只是邓红兵更狠一些,先拿自己亲爹开刀,而且或许是他“大义灭亲”的事娱乐了邓历的对头,这人还拉拔了他一把。 邓历原先是什么地位,能做他的对头,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他只稍稍伸一伸手,邓红兵就冒出头来了。 邓红兵手底下带着些小喽啰,原先也是没出息的混混子,但街面上混的,哄他个蠢货没问题,个个奉承着他,他反而觉得快活,当初邓历还在的时候,家里虽然有钱有权,邓历却不愿意让孩子被人吹捧着,虽然宠他,但也就是个普通富裕男孩的生活。 所以邓红兵反而越发怨恨邓历,他家虽然被抄了,但邓红兵也不是真那么无私,邓历手松,对他又宠爱,不说压岁钱,光零花钱就没少给他,这些钱他自然不可能交出来,都当自己的私有财产藏起来了。 这些钱以前他妈也是不敢动的,怕他跟邓历说,所以邓红兵真的有钱,他缺什么邓历都给他买,那时候花钱的地方又不多,他手上的攒的钱,说不定比一些普通人家的积蓄还多。 有钱,有自由,还有点小权利,邓红兵过得别提多风光了,马问革就是那时候跟他搭上的。 马问革一开始是他屁股后面跑腿的人物,甚至邓红兵都看不上他,后来怎样就不说了,反正他们现在都回到自己本该待着的位置上去了。 但是这中间的十来年,邓红兵和马问革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少,所以他是知道马问革家情况的,知道他家那个病儿子把差点拖死他。 要邓红兵说,这样的孩子,养着作甚,以后花钱的日子还多着,趁早处理了清净,大不了再生一个。他觉得马问革本来做事还挺果断,这时候也优柔寡断起来了。就算不忍心自己动手,随便找个偏远地方扔了不就成了。 后来马问革老婆跑了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嘲笑过,觉得马问革蠢,觉得他活该。 不过这会儿,他顾不得嘲笑马问革了,他更希望马问革舍不下他那个病儿子,他才能在医院堵住马问革,不然他的钱可怎么办?那些钱可是他所有的钱了,甚至他还偷了他妈的钱。 然而事情朝着邓红兵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下去,马问革没拿钱跑路,这是好事,但他被抓了。 邓红兵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供出自己,他甚至在公安局门口看见他爸和向辰许恒洲一起进出。 这让邓红兵又恨又气,心里又隐隐害怕,他一边安慰自己,那些人不会供出自己,下一秒又转换心思,觉得自己处境很危险。 后来他又想,就算供出他了又怎么样?只要他不认,谁还能逼他?况且他又没亲自动手,还有他爸呢,他爸虽然不认他,但总不至于看他去死吧。 这就能看出邓红兵是多坏的一个人了,如果他单纯的恨着邓历,觉得他对自己不好,坑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能说他蠢,心狠。但是他明知道邓历对他好,嘴上嫌弃着,做着伤害人家的事,又想让人家护着他。 这样的人,真是心肠再歹毒不过了。 而且邓红兵舍不下首都的繁华,舍不下邓部长儿子的身份,虽然邓历不认他,但是血缘关系怎么能割断?所以哪怕知道很危险,邓红兵也强撑着没逃。 其实如果他一开始发现马问革等人被抓的时候就跑路,说不定现在已经抓不到他了。 所以公安找上门的时候,对一切心知肚明的邓红兵,以为是来抓他的,当即叫嚣着要找他爸,不肯配合公安们的行动,甚至激烈反抗,用工具攻击想控制住他的公安。 放在后世,这个罪名叫袭警,立刻就能给扣上银手铐的,这会儿虽然没这个说法,但邓红兵也被带走了。 案情清楚明了,袭击向辰的两个人也在马问革的配合下抓捕归案了,本着反正都进来了,能拖一个是一个的心态,那两个人也很配合的把邓红兵供了出来。 有个买凶的,好歹邓红兵就变成主犯了,他们只是收钱办事,还没成功,或许能减刑?反正四人口供都对得上,全部指认了邓红兵,而且在他们身上也确实发现了大量钱财,这是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他们可不敢存银行。 这样一来,这件案子似乎算是结束了,只等给邓红兵做完笔录,走完流程,判个刑,他这辈子基本就完了。 然而邓红兵非常不配合,做笔录的时候不管别人问他什么,他都闹着要见邓历。 公安们没办法,通知了邓历,邓历态度非常果决,十多年前他就跟邓红兵断绝了关系,现在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见! 公安们把邓历的话告知邓红兵,他像疯了一般嘶吼,说他们骗他,那是他爸爸,他不可能不管他。 可是邓历就是没管,这让邓红兵非常不敢置信,他一直觉得,他爸只是在生他的气,气过了,就会继续认他,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做错了事,哪怕邓历生气,过不了几天又对他很好了。 然而这次是真的,邓历不认他是真的,不管他了也是真的。 邓红兵疯过之后就是茫然,最后他换了个要求,他要见向辰。 向辰去了,他是好奇,虽然许恒洲跟他说了邓红兵伤害他,要毁他脸的理由,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想不明白。这也不怪他,正常人是没办法揣度变态的心理的。 但是向辰还是去了,邓历的儿子,买凶害他,他连他的脸都不记得了。 许恒洲陪着他,他是不可能让邓红兵和向辰单独相处的,哪怕邓红兵被拷在座位上,他也不敢放向辰一个人。 邓历得到消息也跟去了,不过他没有进去,只是跟其他公安一起,在门外听着。 向辰见过一次邓红兵,但是那次气氛尴尬,他不好意思盯着人脸看,只是匆匆一眼扫过,早忘记容貌了。 这次面对面,他才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模样不错,但长得不像邓历。 他看着向辰的眼神,阴郁又怨毒,向辰往许恒洲身边靠了靠,然后就一点儿都不怕他了。 第210章 终了结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虽然是邓红兵要见向辰,但他一直不说话,向辰便先开口问了。 “呵,我为什么?”邓红兵冷笑起来:“你说我为什么?那是我爸,我亲爸!你们在他面前充什么孝子!” 邓红兵神态癫狂,不等向辰说话,撕扯着自己的嗓子发泄般说个不停:“辰辰辰辰,谁他妈让你叫这个名字的?他根本不是在叫你,他是在叫我!叫我!你不过是个替身,占着我的身份,占我们家便宜,要不是我爸,你能提前毕业?还当教授,你凭什么,凭你那张脸吗?!” 向辰:“……” 向辰心里毫无波动,不仅不生气甚至有点想笑。 “对了,你那张脸……”邓红兵说到这里,充满恶意地看了向辰脸上的纱布一眼。 向辰脸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魏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保持这个状态,一定不会留疤。 在家里早就没包着了,只是出来许恒洲怕磕到碰到,或者不小心污染伤口,又给他包上了。 看在邓红兵眼里,却以为向辰的脸毁容了,高兴地大笑起来:“我让你笑,凭什么对我一幅冷脸,转头对你又开始笑了,我才是他亲儿子,都怪你,谁让你讨好我爸的,你活该哈哈哈哈……” 向辰:“……” 向辰扭头看向许恒洲:“我能把纱布解开吗?” 许恒洲被邓红兵恶心得够呛,能气他也是好的,很配合的帮向辰把脸上的纱布解开了。 “呐,看,已经快好了,医生说一点儿疤都不会留,气不气?略略略!”向辰讨厌死邓红兵了,很想揍他一顿,动不了手,看他气得跳脚也很开心了。 邓红兵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才在向辰脸上找到那到浅浅地伤疤,因为刀子够锋利,刀口很细,所以连结的痂都很细,等伤痂掉了,疤痕会越来越淡,就算不消失,也会很不起眼。 “啊啊啊啊啊!”邓红兵发疯大叫,他被抓之后,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好歹向辰的脸毁了,结果这个唯一的念想也没了。 “心理承受能力真差。”向辰看他生气就很开心,故意道:“就这就受不了啦,忘了告诉你了,你找的那几个人真是没用,两个被吓跑了,还有两个,被我哥打的好惨,可惜你不在,不然还能给你看看,不,我哥能连你一起揍。” 向辰可不知道说到邓红兵心坎上去了,他还真打算现场围观来着,要是去了,还是去的许恒洲那边,估计没后面这么多事了。 邓红兵被向辰气得要站起来打他,这当然是做不到的,他被拷在椅子上呢,只能扯得铁链子哗哗作响。 向辰不为所动,看着他发疯,等他安静一点儿才慢吞吞地问:“我就算了,我哥怎么招你了?” 看邓红兵的意思,他大概觉得自己抢了他的位置,谁让他也叫辰辰呢?而且他们年岁还差不多大,跟邓历又走得近(经常一起吃),还老是冲人家笑。 但是许恒洲怎么就很冤了,他忙,除了节假日和工作,跟邓历交流并不是很多,而且就算见面,也不会一直笑。这是本身的性格决定的,许恒洲笑也笑得含蓄矜持,向辰从来都是眉开眼笑那种,一笑整张脸都生动无比。 “怎么招我?”邓红兵冲向辰不屑地哼了一声:“拿了我的东西,我取回点儿报酬不应该吗?” 这下连许恒洲也跟着好奇了:“我拿你什么了?” “我家的产业,钱!”邓红兵大声说:“你那个厂子,难道不是我爸给你办的?还有那些服装店,那么多钱,都是我家的,都是我的!” 许恒洲:“……” 许恒洲无话可说,邓历确实帮过他,不过是最初帮忙找了个代加工厂,可没让邓历给他出过钱。要是这样他的厂子就算邓历的了,那他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向辰也很无语,许恒洲创业的过程他再清楚不过,这人不过是眼红那些钱而已,竟然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在他这样无能的人眼里,许恒洲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能自己赚这么多钱呢?肯定是靠他爸,挖他们家的钱,用他们家的关系,肥了自己。 “别跟他说了,这人脑子有问题。”向辰已经不想在这待了,他觉得没意思透了,这就是个神经病,遇见只能说自己倒霉,谁知道神经病怎么想的。 不过向辰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对他好的是邓历,又不是这个邓红兵,他一点儿都欠他,所以他不需要给他任何情面,报复也报复的光明正大。 不管邓红兵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钱,向辰拉着许恒洲站起来,准备离开,走之前,他跟邓红兵说:“忘了告诉你了,邓叔认我们做干儿子了,还得多谢你成全,他说比起你他宁愿要我们这样的做他儿子,以后或许我也能管他喊声爸爸?” 这件事是真的,邓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认邓红兵,他跟向辰和许恒洲简单说过以前的事,最后说,当邓红兵改掉名字的那一刻起,他的孩子就死了,他不会认的。 这次邓红兵做出这样的事,邓历更多的是愧疚,觉得对不起向辰和许恒洲,没脸见他们。 好在向辰和许恒洲都不是糊涂人,邓历也是冤枉,并没有因此怨恨邓历,反而安慰他,这就让他心里很熨帖了。 李老为了缓和气氛,也因为还有点气,说气话:“那个亲生的还比不上这两个的脚指头,生了真是白生!还不如让他们两个当你儿子。” 本是玩笑话,邓历却接了过去:“我倒是愿意,只是没这个福气。” 其他人也看出邓历的意思了,话赶话的就问到向辰和许恒洲头上,愿不愿意认个干亲。 其实向辰和许恒洲在这些人面前,本就是晚辈的身份,除了没正经名分,他们对这些人都是像对真正的血亲长辈一样尊重的。 而且这次邓历坚定的站在他们这一边,也让向辰和许恒洲心里比较舒服,认个干亲就认吧。 但是向辰是拿话是故意气邓红兵的,邓历没逼他们改口,以后想叫干爸可以,想继续叫邓叔也行。 这些邓红兵都不知道,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向辰说的事什么,立刻疯了,拼命地挣扎起来,铁椅子固定在地上扯不动,他身上的锁链被紧紧箍在身上。 动静太大了,冲进来两个公安跑过去按住他,邓红兵依旧冲着向辰喊:“你骗我!你骗我!你回来,你说啊,你是骗我的……” 向辰头也没回的走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得像电影里的大反派,特别坏的那种,不过看到邓红兵状若疯狂的样子,他竟然觉得很爽。 邓红兵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报应,太让人心中不平了,而且他这种神经病思维,待在外面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向辰觉得,还是监狱比较适合他。 大门掩上,挡住了邓红兵往外看的视线,却挡不住他疯狂的嘶吼声,隔着门,依旧能听见邓红兵的骂声。 “邓叔,您要进去看看吗?”向辰看见站在门口的邓历,心中那点爽快立即散去了,毕竟是邓历的亲儿子,他疼了他那么多年。 “不看了。”邓历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木门的隔音并不怎么好,刚才向辰和邓红兵的对话他都听见了,那些话他听着都觉得臊得慌,心里对向辰和许恒洲更加内疚。 至于对邓红兵,说实话,他已经没感觉了,没有失望,因为他已经没办法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连失望都懒得失望,他们的父子缘分也算到头了。 邓历心中只有巨大的无力感,毕竟他也爱过这个孩子,在他身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力,真让他恨他,他也恨不起来了,因为恨也是要耗费巨大心力的。 “走吧,回家。”邓历没管一门之隔,他曾经疼爱无比的那个孩子的嘶吼疯骂,率先往外走去。 向辰和许恒洲互相对视了一眼,跟着往外走。 之后一段时间,向辰精心养着脸上的伤,他手头上的事,学校那边不会在这时候逼他工作,校领导特意让覃老师给他带话,安心养伤,伤好了再来学校上课。 几个店子的事都由许恒洲接手,他这时候也不说什么锻炼向辰的话了,能自己做的全都自己做。 其实几个店子本来事情也不多,每个店都有能掌事儿的人,向辰只要把握一个大方向,解决偶尔出现的一些问题就可以了,所以许恒洲接手过去的很顺利。 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起床跟打仗似的艰难,大家都只能顶着冷风去上班,只有向辰好吃好喝在家养着。虽然因为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但能吃的也不少,几个大师傅换着法子给他补。 等向辰脸上的伤完全变好,他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好在他本来不胖,而且长贼肉,浑身匀称称的长,看着只是脸圆了一点儿,一上称,十好几斤,吓得向辰连声说要锻炼起来。 新年钱,邓红兵的判决下来了,买凶杀人,手段残忍,目标针对的又是高校教授,还是受过领导人表扬的特殊人物,案发地点还在高校附近,性质极其恶劣。 又赶上国家严打,流氓罪都能判死刑,更别说他这算是故意杀人虽然邓红兵自己不承认,说没想要他们的命,但是要人家手脚,还划脸,这比要人命还残忍冷酷。 所以虽然未遂,没有直接判死刑,但也判了个无期,依照邓红兵的性格,减刑基本不可能,他的下半生,要在监牢里渡过了。 第211章 美食街 冬意渐消,春天迈着轻快的步伐不经意间走近了,只有身上一日薄过一日的衣衫在提醒着被工作和学习占据了所有注意力的人们。 这些年国家经济走上高速发展的道路,普通老百姓可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能感受到的,是市场上的好东西更多了,衣服颜色样式越来越多,各种好吃的好用的都更多了,甚至就连城市里的人都更多了。 而一个城市,最拥挤的地方之一,永远是公交车上…… 这会儿正是上午十多点钟的时候,按理说平日这时候公交车应该是一天里比较空闲的时候,偏偏今日是周末,反而比平日还要拥挤。 尤其是这一辆公交车,路过一个大学城,还经过那条著名的美食街,更是每天都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恨不得把人脑浆子都挤出来。 “别上了别上了,等下一辆,坐不下了。”司机师傅老神在在地坐在驾驶座上,冲着车门外最后准备上车的人喊,反正再挤总不会挤他的驾驶座。 也是因为门口等着上车的是几个年轻姑娘,否则师傅可没这个好声气,早就一嗓子把人吼下去了。 已经上车的姑娘连忙跟师傅说好话:“师傅让她上吧,下一辆还要好久呢,我们就剩一个人了,一起出去让她一个人坐车多不好啊。” 司机咂咂嘴,拧着眉头一张脸看起来有点凶,说好话的姑娘又陪了个笑脸,司机扭头冲后面吼了一句:“往后站往后站,都挤前头干啥,后面那么大的空地,都往后站!” 乘客们哪敢跟司机呛声,尤其是这个年代,基本就没感受到过服务人员的好脸色,一个个赶紧往后走,把车前头让出点儿空来。 堵在车门口的两个姑娘立刻往里走,让下面没上车的同伴上来,那个说好话的姑娘又跟司机道了谢,其他一起的姑娘们也笑着道谢,司机师傅那张有些凶恶的脸都和善了许多。 “多亏芸芸了。”一个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姑娘拉着那个跟司机说好话的姑娘的手拍了拍,又转头去瞪另一个同伴:“巧容,每次都是你最慢,都说好今天要一起出去玩,你看看都几点了。” 叫巧容的姑娘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赔笑了两声,又去拉鹅黄色连衣裙女孩的手:“莉莉我知道错啦,大不了一会儿我请你们喝甜汤,听说那家糖水铺子又上新品了,咱们一起去尝尝。” 莉莉顿时心动了,又有些犹豫,一碗甜汤虽然有点贵,但她们都负担的起,让同伴请的话,她们一起六个人呢,加在一起,可就不便宜了。 “让她请吧。”芸芸是个情商很高的姑娘,看懂了莉莉的心思,插话道:“咱们巧容可发达了,今天要吃大户。” 莉莉疑惑地看向同伴,她们几个姑娘都是一个寝室的,一起住了大半年,各自的情况也了解了个大概。 像她自己,虽然是小县城出来的,但父母都在机关单位上班,工资不错,兄姐们也各自有工作,家里条件算是不错的。她考上首都的学校,家里觉得荣耀,给她生活费给的不少,加上学校的补贴,能过的非常富裕了。 只是她平日喜欢吃,好吃的又太多了,尤其是那条这两年才建好的美食街,一整条街都是好吃的,简直是莉莉熟悉首都之后最喜欢去的地方了。 不过寝室里,家里条件最好的可不是她,而是芸芸。寝室里八个姑娘,有三个是本地的,一个是芸芸,一个是巧容,还有一个是陈小草,虽然陈小草说她家也是外地的,只是寄住在亲戚家里,但是她高中就是在首都念的,好歹也算是半个首都人吧。 其他几个姑娘家里条件有好有坏暂且不说,她们这两届大学生,不像前几届好多年龄很大的,包括了很多下乡知青。 越往后面,大学生们的年纪就趋向于正常的应届高考生年纪,也就是说,她们都是正常从小学一路念到大学的。现在能供女孩子读这么多书的家庭,家里条件一般都不会太差。 所以哪怕是小地方来的,家里顶多不是特别富裕,但加上给大学生的补助,大家手头上都比较宽裕的。 不过说来,还是芸芸家里条件最好,这是巧容告诉大家的,她跟芸芸以前是同学,上了同一所大学,又在一个寝室,关系就好起来了。 芸芸爸爸是首都一个大医院的医生,收入很高,她妈妈更厉害了,据说是个什么干部,莉莉见过芸芸妈妈一次。虽然她自己父母也是个小干部,但都比不上芸芸妈妈那一身气势,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虽然芸芸说,陈小草家里条件应该很好,因为她虽然用钱比较节省,但是平时穿的用的,芸芸说都是很贵的。 陈小草说那是亲戚送她的,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莉莉心里还是觉得芸芸家条件最好,她妈妈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至于巧容,她的家境比莉莉好,但是也没好到哪去。她爸爸跟芸芸妈妈在一个单位,但芸芸妈妈是大领导,巧容爸爸只是个普通科员。 她妈妈倒是在百货大楼工作,还是卖衣服的,只是这几年百货大楼生意没以前好了,她们在寝室就老听巧容抱怨说她妈单位的福利没以前好。 巧容家不如莉莉的,就是她的两个哥哥都没有正式工作,临时工拿的钱少,而且不分房子,谈了恋爱都没法结婚。 巧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还算受宠,但是平时的生活费甚至不如莉莉多,而且她还喜欢买衣服,这样一来,手上的钱比莉莉还紧张。 所以芸芸这么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挤在一起问巧容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巧容嘴上说着没什么,脸上表情却有几分得意,看着就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说说说说。”同伴们催促起来。 巧容顺水推舟:“就我以前不是跟你们说,我有个表姐在阳光制衣厂里当设计师嘛,然后昨天回家我才知道,我妈租了个店子,托我表姐给厂里下单子,然后自己卖衣服,生意可好了。” 同伴们齐齐惊叹,也有人好奇,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那你妈妈的工作怎么办?” “是那个阳光服饰吗,听说是连锁店,他们店里的衣服都好好看,可惜太贵了。” “当然贵啊,听说人家的衣服还有外国人买呢。” “哇!太厉害了吧,那我也要攒钱,把我上次看中的那条裙子买了。” “太羡慕巧容了,以后不是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 “其实还好啦。”巧容矜持地笑了笑,指着自己身上的连衣裙跟同伴们看:“我这条裙子就是昨天问我妈要的,不过我妈也不许我随便拿店里衣服,那都是要卖钱的。” 早上走得太急,大家虽然发现了巧容穿了件没见过的衣服,但没有细看,这会儿一个个忍不住都看过来了。 巧容任由同伴们查看衣服,又回答起其他问题:“我妈把工作给我哥了,不过她说自己开店赚的比上班多多了。至于我们家店里的衣服,当然就是那家阳光制衣厂里拿的正版货,可不是那些仿冒的。” “其实人家厂里早就不接这种小单子了,都是大批大批往外省发的,只不过我表姐进去工作的很早,听说还是他们大老板发掘出来的,而且设计了好多好看的衣服,特别受器重,所以才给我妈这个小订单拿货,别人可没这个机会。” 其他几个姑娘又是一通羡慕,巧容得意地翘起下巴,芸芸笑道:“别得意,今天我们就要吃你这个大户。” “尽管吃。”巧容豪气地一拍胸脯:“我昨天回去,我妈又给了我好多零用钱,今天通通我请客。” “不用不用,喝碗糖水就好了,哪能都让你请。”姑娘们还是很厚道的,室友有钱是室友的事,请碗汤水就够了,哪能让她把所有钱都付了。 其实巧容说完也有点后悔,虽然她妈又给了她生活费,但是她还想买其他东西呢,都请室友吃饭了挺心疼的。 好在室友们没有存心宰她,巧容顺着话道:“行吧,那我请你们喝糖水。” 糖水也不便宜,大家都很开心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陈小草轻声道:“我有阳光的会员卡,一会儿能打折。” “哇,太棒了吧。”姑娘们纷纷欢呼起来,只有芸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因为家里的关系,她比其他人知道的消息多一些,她妈妈告诉她,那条美食街,几乎大部分店铺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 虽然后来各家店起得名字不一样了,但是她是本地的,知道最初把这条街带起来的几家老店都叫阳光。 对,跟那个全国闻名的阳光服饰一样,她妈妈说老板是兄弟俩,年纪还很轻。 这些芸芸都只是听她妈妈说的,并没有真的见到过那两个厉害的年轻老板,但是会员卡这事她是知道的。 这会员卡是阳光小吃店最先推出的,可以在几家挂了阳光前缀的老店使用,不光能打折,消费还能返积分,积分攒多了,可以兑换限量礼品。 会员卡一推出,很多人打听怎么才能得到,只是第一批会员卡只是试行,数量不多,所以拿到的人并不多,大都是有关系的,或者好几年的老顾客,店里直接给发了。 芸芸妈妈就有一张,只是没在她手上,这时候陈小草说她也有,芸芸怎么能不诧异。她以前就觉得陈小草有些古怪,她妈妈教给她如何从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推断他的家庭背景,她试过许多回,都是准的。 但是陈小草,明明从生活习惯上看,应该是个穷苦出生,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她偏偏会有很多好东西。 她吃的穿的用的,有的非常普通,比如芸芸见她自己扯布做的旧衣,穿了许久了。有的只是比较好的,像莉莉她们平时也会买的开水壶之类。但有的东西,却是芸芸都不见得有的。 比如她手上那块手表,虽然不是特别贵的牌子,但是也是大学城附近那家店里热销的款式,特别受女学生们喜欢,所以价格上就偏贵一些,可是她有天不声不响的就带回来了。后来问起,她说是亲戚家哥哥送的,引得一众室友羡慕。 芸芸心中暗自思量,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室友有些看不透。 正想着,公交车到站了。 第212章 受欢迎 “快点快点,我闻到香味了,好像快到了。”女孩子们从公交车上下来,嘻嘻哈哈地往前走着,莉莉跑在前头,边跑边回头催促身后的同伴们。 “来了来了,这不都到了嘛,别着急……哎,小心!”同伴嘴说不及,那姑娘已经撞上了对面的路人。 莉莉一个趔趄,仰头往后倒,同伴徒然伸手,可惜差着距离,只能眼看她往地上摔。好在路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姑娘的手臂,稳稳扶住她,才没让姑娘摔倒。 “莉莉你没事吧,跑这么快做什么,摔了就知道疼了,那店子又不会跑掉,你急什么。”同伴的几个小姑娘都跑过来,其中一个平日跟莉莉关系不错,抱怨了几句,但话里藏着的担心谁都听得出来。 “没事没事,我知道错啦,别念我了,还没跟人道谢呢。”莉莉说着扭身去跟那路人道谢。 她心里对这个无名路人充满了好感,刚才撞上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个男人,所以哪怕差点摔倒,她也没伸手求助,因为如果那人拉她,她收不住摔进人家怀里了,多尴尬啊。 但是这人手上力量很稳,拉住她后在她胳膊上扶了一下,确定她稳住身体后就迅速放开了手。 这种礼貌的态度让莉莉心中对这个路人充满好感,道谢时也真心实意,只是一抬头,看见路人的脸,莉莉的话一下子含在嘴里忘记说了。 这个路人长得也太不路人了吧! 莉莉心里默默想道,她以前读古诗的时候,诗里说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那时她是怎么都想不出诗人写的是什么样的少年公子模样,但是在看到面前这人的一瞬间,她竟然突然想起了这首诗来。 正是三五月的好天气,暖阳煦煦,阳光温柔而不刺眼,又有微风徐徐,最适合外出游玩。 而面前的年轻人,朗眉星目,挺拔俊秀,一身飒飒风姿,哪怕站在人流喧挤街道上,也出众得让人侧目。 其他姑娘们这时也注意到了路人竟然有张意外出色的脸,顿时一个个都收了声,缩成一团偷偷拿眼看那年轻人。 唯有站在后面一直比较安静的陈小草这时却惊讶出声:“向辰哥哥?” “小草?”被撞到的路人,也就是向辰,意外遇见陈小草,于是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跟同学出来玩吗?” “对,这些都是我同学,我们一个寝室的。” 陈小草因为小时候的事,性子一向腼腆,也不喜欢多说话。但是对向辰,她又是十分亲近的,这个小哥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帮了她和姐姐很多,她的耳朵要不是有向辰,也没机会找到魏医生治好。 这时意外遇见向辰,陈小草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主动走到前面跟向辰说话,表现的也比平常开朗一些,一看就知道她跟向辰的关系是极好的。 “你们好,我是小草的哥哥,她不太爱说话,平日多亏大家照顾她了。”漂亮话向辰还是会说的,对陈小草的室友们态度好点,也是为了姑娘们好好相处。 几个女孩子连忙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一个个都不敢正眼去看向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容光慑人。 以前向辰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气质却偏弱,这是他的性格和以前的成长环境决定的,他本身性格偏软,所以跟许恒洲站在一起的时候,哪怕许恒洲相貌不逊于他,但人们总是注意到他的是脸,注意到许恒洲的却是那一身气势。 但是都说养移体居移气,地位和环境可以改变人的气质。 向辰带着高校的课程,学生们都是这个年代的天之骄子,他课上的好,学生们对他都尊敬又热爱,向辰硬是养出了一身儒雅斯文的学者气质。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大老板,身后一条街都是他的,不知道多少员工靠他吃饭。而且做生意,遇见的杂事其实不少,许恒洲有意历练他,都是先让他上手处理,解决不了再帮忙。 所以向辰现在手段硬了不少,还锻炼出一身上位者气势,杂糅在一起,比普通学者凌厉,比一般商人儒雅,又有他本身性格带来的温润,俨然新一代男神了。 本来他那张脸就够让许恒洲担心,现在更是时不时就打着担心他安全的旗号去他们学校溜达一圈,生怕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头野猪,就想拱他们家有主的小白菜。 弄得向辰是哭笑不得,那个搞事的邓红兵还在牢里待着呢,他哪来那么多仇人?而且那次的事件之后,大学城不光学校多了岗亭,交通要道上也多了公安设的便捷岗,真是再安全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许恒洲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现在学校里喜欢向辰的女学生简直不要太多。有次他把作业带到家里批改,许恒洲忙完了工作过来闹他,不小心把一摞作业本子弄倒了,里面掉出来一封情书。 当时许恒洲那个脸色啊,酸得屋里都能酿醋了,向辰心里觉得好笑,就笑了。结果许恒洲那个小心眼的,嘴上说着不在意,没事,当天晚上就折腾地向辰哭着求他。 从那以后,向辰基本不敢再往家里带工作,就算要带,也要先检查一遍有没有夹带。 所以几个女孩子不敢正眼看他,向辰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自在,也没什么感觉,实在是久经考验了。 都是正当年纪的年轻人,突然遇见一个长相这么好的,姑娘们难免有些害羞,向辰十分理解,表现地也一直客客气气,有礼貌又风度,结果一群小姑娘们脸更红了。 好在这会儿莉莉也反应过来了,平日里爽朗活泼的女孩子这时候却悄悄红了脸,低着头跟向辰道歉:“对不起,刚不小心撞到你了,还有谢谢你拉住我。” 向辰洒然一笑:“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顺手的事。” 说完又转向陈小草:“出来玩带够钱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掏钱包,准备给陈小草拿些钱。 在他看来,陈小草就跟自家妹妹一样,路上遇见了,给点儿零花钱也是应该的,毕竟小草平时就是个比较俭省的孩子,向辰怕她用钱太抠唆,会被同学瞧不起。 “不用不用,我带够钱了。”陈小草连忙摆手,“我姐又给我寄钱了,穿的用的你们都给我准备好了,我都用不完。” 她语气坚定,不像假意推脱,向辰也不可能硬塞钱给她,只好把刚掏出来的钱包又塞了回去:“那行,你们玩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向辰跟陈小草告别,临走时又想起来,叮嘱了一句:“别玩到太晚,早点回学校。” 虽然人多,但是几个女孩子,到底没办法让人完全放心,走夜路更是让人担心。 陈小草乖乖地点头:“知道了,向辰哥哥你去忙吧,我们不会玩到太晚的。” 分别之后,远远地看着向辰的上了公交车,背影消失在车门口,几个姑娘才大喘气似的长出了口气。 “小草小草,那是你哥哥呀,长得也太英俊了吧!”一个女孩子拉着陈小草的手神情激动地说。 这时候没有夸人帅的说法,说男孩长得好看,一般都是英俊,这已经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嗯,是我亲戚家的哥哥。”陈小草脸上也是与有荣焉的表情,对于她来说,向辰不光是恩人,是哥哥,还是她敬佩的人。 “他可厉害了,他以前是首都师大的学生,提前两年从学校毕业,然后直接就留校任教了,现在都是副教授了。” 陈小草完美的继承了宋文彬等人的习惯,是一个合格的向辰吹,夸起向辰来,从不嘴软:“他的课上的可好了,学生们都特别喜欢,还有别的学校老师来学习,别的班的学生也来听,教室坐不下,就站在门口。” 要让向辰听见这话,估计还得捂脸,其实真没那么夸张,只是去去年学校有个交流会,很多别校老师来首都参加会议,向辰作为学校很拿得出手的老师之一,学校他安排了一节公开课。 然后那天给他安排的大教室的推拉黑板突然坏了,临时换到隔壁小一些的一个教室,本来他还挺受欢迎的,交流会也有一些学生关注,再加上他本来的学生,教室就坐不下了。来都来了,没地方坐也不好意思走,而且一看这么多人,大家都以为要讲什么重要内容,就站后面听了。 结果有路过的学生,发现这教室挤满了人,后面还有人站着,以为要搞什么大事,堵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 一个看,后头的也跟着看,门口站不下,就站窗口,等向辰上了讲台,被下面阵势吓了一跳。 好在他也算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当初面对领导人都没怂,这时候也不能弱了气势。 于是按部就班讲下来,一节课质量颇高,他的课又不像理科类,没基础就听不懂,所以站外面的学生们走了一些,但大部分都觉得听出点儿滋味了,更加不想走。 这一下向辰算是扬名了,回头覃老师把这件事当个故事讲给大家听,一众都是恭喜和夸奖声。向辰解释了两次,解释不通干脆认了,反正又不是他自己瞎吹。 但是听人提起,该羞耻的还是要羞的。 姑娘们听陈小草说完,惊叹声响起一片,有这样的脸,还有这样的才华,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的。 “太厉害了吧!” “对啊对啊,好像没比我们大多少。”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连莉莉都忘了急着去吃饭的事,跟着一起赞叹讨论。 只有芸芸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他就是那个你说送你手表的亲戚哥哥吧?” 第213章 真鼠辈 陈小草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芸芸:“你问这个做什么?” 芸芸笑了一下,淡定道:“随便问问,我以前好像见过你这个哥哥。” “芸芸你也认识小草的哥哥吗?”一个姑娘好奇地问。 “不算认识,只见过一面,大概他不记得吧。”芸芸大大方方道,毕竟刚才就没有认出来她。 女孩子们好奇心更盛:“怎么会不记得?” 芸芸的长相在整个学校都是出挑的,一般男孩见过她,总不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真的只是见过一面,时间也不久,他不记得很正常。”芸芸解释道:“我跟妈妈去拜访一位伯伯,他好像是伯伯家的子侄,我们去的时候他也在,没一会儿就走了,要不是今天遇见,我也记不起来了。” 姑娘们听她这么说,才算罢休,陈小草则在心里暗暗分析芸芸的话,觉得她说的那个伯伯应该是邓历。 “哎呀都几点了,赶紧的吧,再晚就没地方坐了。”没有向辰的美色干扰,莉莉的吃货属性再次爆发,看了下手表,就急着拉伙伴们往美食街走。 “别急别急,这都到了嘛。”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跟上去,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吃什么。 虽然商量好一起出来玩,但是对于吃什么并没有定论,美食街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很多都是跟其他人一起吃比较合算,所以有这个机会,都想吃自己喜欢的。 昨晚夜谈会,大家已经讨论过一回,不但没有结果,反而把馋虫勾出来了,一个个躺在床上听着肚子咕噜噜叫,嘴里口水泛滥,那个难受劲,别提了。 “吃烤鱼吧?我上次吃过一回,鱼肉外焦里嫩,特别好吃,我们几个点一条大点儿的就行了,里面的配菜也很下饭。”莉莉提议道。 “那个火气太大了吧。”一个姑娘捂着脸:“我最近有点上火,不太想吃这个。”其实是她自己不喜欢吃鱼,所以找了个借口。 “牛肉煲怎么样?我最喜欢吃这个了。”这姑娘说完,没忍住提议了自己真正想吃的。 “我们几个吃一个锅不够吧,要不麻辣香锅怎么样?想吃什么配菜自己选,麻辣鲜香,味道一级棒。” “不好不好,要不去小吃店怎么样,里面什么主食都有,想吃什么都可以。” “别呀,那个平时自己想来就可以来,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吃饭,就不去小吃店了吧。” “要不去吃炒菜?新开的那家饭店听说还不错。” “万一不好吃呢?我看我们还是去吃火锅吧!” 商量了半天,眼看着临近午餐时间,美食街人越来越多,终于勉强商量出来个结果:“去吃火锅,要个鸳鸯锅。” 等赶到火锅店,明明才十一点过点儿,里面竟然已经快坐满了,几个姑娘迅速抢了最后一张桌子,闻着空气里香辣的气息,口水已经忍不住开始泛滥了。 这边陈小草等人吃上了,向辰却还在忙着。 今天周休,他本打算来美食街处理一些杂事,结果还没弄完,制衣厂来电话跟他说,有外国人来看衣服,让他过去看一下。 本来制衣厂的事是轮不到他管的,就算没许恒洲也有李明,但是恰巧这两个人这段时间都不在,副厂长只是个拿工资的,做不了大主,只能打电话找他这个不管事的小老板。 向辰过去之后就忙上了,以前制衣厂也有出口先例,他只用照着做就行了,只是这几个外国人,似乎有点看不起他们。 向辰推门的时候,里面正叽里呱啦地说着外国话,向辰那瞬间脑子里还在想,这外国人母语说的好像不怎么标准,结果进去一看,原来是个中国人,正在跟几个外国人说话。 看见向辰进来,这人也没停下来,脸上带着笑冲向辰点了下头,继续把话说完,看着态度是很友好的。 向辰难得冷着张脸,要不是这几年锻炼出来了,他这会就该翻脸了。 不怨他刚才把说话的当成是外国人了,那人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厂子的坏话,这就算了,买家挑剔商品,这在向辰看来很正常,哪怕他的话堪称刻薄,尽是挑刺,向辰都可以忍。 但是这人话里对这个国家的看不起,对外国的吹捧简直要溢出来。 什么国家落后,产品低劣,次等品,随便压价之类的,向辰听得火冒三丈。这哪是个华国人,明明是个奸细! 偏偏这人还装出一副和善模样,对着谁都是笑,接待室里本来在的几个厂领导,都对这个翻译态度很好,大概都以为他是在说好话来着。 “这是我们小老板。”副厂长见到向辰,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罗同志,您跟我们小老板说就行了。” 姓罗的尽会做表面功夫,立刻伸出手要跟向辰握手:“幸会幸会,许老板是吧,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 他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这个厂子平时有两个老板管事,一个姓李一个姓许,姓李的年纪大几岁,姓许的年轻一点儿,据说生了一副好相貌。 当时听的时候他心里还嘲笑,一个老板得多无能才会被人说长得好,真是个笑话。 等见到人,他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特意提一句,只因为这人这幅相貌太突出了而已,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个老板这么年轻。 向辰对着这个翻译,实在是露不出来笑模样,干脆也懒得笑了,倨傲地点了下头,当做没看见罗翻译伸出来的手。 罗翻译尴尬地笑了两声,悻悻地把手收回去,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向辰才懒得管他,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一般宵小能撼动的,这人也不过是个鼠辈,否则也不用装个表面功夫给人看。 见到向辰对罗翻译态度这么差,几个外国人脸上表情都不太好看,觉得向辰太傲慢了。 反而是副厂长等人,心里却有了些其他想法。 在向辰没来之前,这个罗翻译跟他们也说了一些外国人的采购计划之类的,他告诉他们,这几个外国人对他们的产品不太满意,他在努力帮他们说好话。 而几个外国人,去看衣服的时候确实是拧着眉的,时不时跟罗翻译说两句,大家都以为他真的在说好话。 但是向辰来了,看到向辰的态度,他们怀疑起罗翻译的话来。向辰虽然来的不多,但大家也打过不少交道,对向辰的性格还算了解。 他本来就是很温和的性子,甚至比另外两个老板还要好说话一些,怎么会突然对客人这么无礼。 而且向辰是可是大学教授!这可是文化人,副厂长等人听许恒洲说过外国话,那叫一个溜,想来向辰或许也会?他是不是听到那个翻译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能被招进来当管理层,大家都不是蠢人,随随便便就联想到了真相,不管验没验证,当即站在向辰一边,同仇敌忾。 之后坐下谈话,哪怕有外国人,向辰是一点儿都不虚。 这时候人们外国人见得少,而且人家这叫国际友人,不敢得罪的。再说指望着拿外汇,所以平时对着供销商们拿腔拿调的副厂长也不敢表态。 但是向辰稳得很,后世他生活的也是个大城市,见过的外国人简直不要太多。而且后世华国早就成了世界工厂,全世界到处都能见到made in华国,就没什么是我们不能卖的。 再说了,对自家厂里的衣服,向辰还是很自信的,质量过硬,受许恒洲一开始的影响,设计风格也有点西方化,否则不至于被外国人接受。 后来虽然换了许多设计师,但是有些经典款,真的是永不过时的,这些年一直在卖,而且一直卖的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衣服价格相对于西方本土来说,价格太便宜了,哪怕从这里进口,带回去卖也能赚很大一笔。 这些向辰都很清楚,所以在这场交易中,他不许要低头,只用平等谈判,用合理的价格卖出就可以了。 但是向辰想看看这个姓罗的玩什么把戏,于是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让那个姓罗的给帮忙翻译。 然后向辰差点被气笑了,不光擅自改他说的话,故意把一些词换成特别不礼貌的说法,甚至把价格都给他改了。 他说大批量拿货有优惠价,这人说卖给外国人要加价,然后直接给他加了个零。 那几个外国人又不是傻子,其实人家来还是真挺想做生意的,不然也不会找过来,但是听见这个价格,甚至比实体店零售都要贵很多,他们自然接受不了。 当时就有个外国人生气要走,他的一个同伴还想争取一下,让姓罗的跟向辰商量一下,说哪怕按照零售价买也可以,但是现在这个价格太不合理了。 然后那个姓罗的转头对向辰又换了个说法,他说外国人嫌弃他们的衣服质量差款式也不好看,而且价格还贵,他们买衣服给的可是外汇,这个价格太贵了,要低一些才行。 向辰笑眯眯地问:“那他们出什么价。” 然后这个罗翻译就直接把向辰报的优惠价又砍了一半,而且还非常诚恳地跟向辰说,这个价格也是他争取来的,本来这两个外国人只想出三分之一的价格。 向辰点了点头,并没有像罗翻译想象的那样对他感恩戴德甚至祈求他帮忙跟外国人说好话,甚至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罗翻译心里恼怒极了,他本来只想糊弄一下这些土包子,从中间拿些好处。 结果向辰对他这副态度,他很生气,就想把他们的生意给搅黄了,当然也必须看到向辰对他低头才行。 结果向辰根本不上套。 “许厂长,您要不再降降,这可是外汇,多难得啊,别的厂亏钱都愿意做的。”罗翻译一副为向辰考虑的样子。 外国人等不到答案,光看向辰的态度好像也不友好,那个本来就想走的立刻站了起来,另一个也放弃了,跟着站起来。 “许厂长,你看看,这可怎么是好?!”罗翻译跟着站起来,好像很替向辰着急,但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 “不怎么办。”向辰不为所动:“你说的价格是不可能的。” “这我就帮不了你了。”姓罗的继续装,向辰却已经没心思听他废话了,虽然想整这个混蛋,但是生意还是要做的。 “史密斯先生,请稍等,请听我说两句。”向辰刚才听罗翻译这么叫过那个外国人,也就跟着叫了。 他一口流利的外语,一张口就镇住了一屋子的人。 几个外国人是弄不明白,他会说外国话怎么还让人翻译。几个厂领导算是松了口气,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只有罗翻译,已经完全呆住了,向辰他竟然会说外国话?那他……他刚才……冷汗瞬间下来了。 叫住了外国人,向辰咧着嘴冲已经用不到的罗翻译露出一个轻蔑地笑容:“忘了说了,我姓向,不姓许。” 第214章 拔毛鸡 “合作愉快!”向辰伸出手,对面的外国人立刻笑容满面的握上来,两方相视一笑,算是各自达成所愿。 “咕叽”一阵腹鸣声响起,老外布莱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的同伴史密斯耸了耸肩膀,不带恶意的笑了一声。 向辰跟着露出笑容,邀请两位刚刚达成合作的外国人一起吃饭,尝尝华国的特色美食。他现在心情很好,那个倒霉催的罗翻译弄拙成巧,在中间瞎捣乱想破坏他们的生意,给外国人提了一个高价,把外国人的心理预期给提高了。 等向辰解释清楚之后,价格方面就十分好谈了,本来按照他们的订单量,价格是要有优惠的,但是现在,甚至跟零售价格差不多,比华国其他商人来提货要贵一些。 向辰对此的解释是,因为中西方体格诧异,很多款式的衣服要重新打版,在材料上耗费更多,所以才定了这个价格。 两个外国人对此接受良好,本来这个价格就在他们的心里预期之内,还有那个罗翻译在中间瞎搅合,现在他们觉得这个价格实在是太实惠了,向辰是个非常诚恳的合作伙伴。 其实这单生意对制衣厂好处也很多,这个价格比卖给国人赚头还多,而且还是外汇,这时候外汇能买很多好东西,首都就有专门的侨胞商店,里面电冰箱电视什么的都有,但要外汇券或者用外币购买。 两边都觉得赚了便宜,对这次合作自然很满意,十分融洽地相携去吃这顿已经迟了的午餐。 这会儿都快两点钟了,接待室里的众人都饥肠辘辘,向辰大手一挥,让副厂长把厂里前段时间买的小车开出来,大家一起出去吃。 副厂长虽然听不懂向辰和外国人说的话,但他能看,看向辰满脸笑容,看外国人的态度越来越友善,看双方握手,也知道事情成了。 副厂长兴冲冲地去把车开过来,这小车还是他们厂才买的,厂里除了李明和许恒洲,就他会开,正是瘾大的时候,每天都想开着溜两圈。 可惜这时候油价也贵,而且加油也不像后世那么方便,所以只能趁工作需要的时候开一开过把瘾。 副厂长开着厂里的小车,载着剩下的几个管理,向辰带了个小助理坐上外国人的车,一行人往市区开去。 刚开出制衣厂,外面猛地窜出来一个人,冲到车前面,吓得开车的副厂长猛踩刹车,吓出一身冷汗。 “找死啊你!”副厂长停下车立刻摇下车窗对着前面的人骂道,撞死人可不是好玩的,外国人不熟悉路,向辰让他的车在前面开路,差点开出事故来,可把他给吓坏了。 那人顾不得副厂长生不生气,前面的车停下了,外国人的车跟着停下,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外国人的车边,弯着腰透过车窗手舞足蹈地比划。 向辰瞥了眼形容狼狈的罗翻译,不屑地嗤笑出声。当他揭破这人的坏心思之后,已经用不上他了,他跟外国人谈的合同勉强也算商业机密,更是不想让这个有坏心眼的人听着,向辰就让人把他赶出去了。 因为他告诉了那两个外国人这个罗翻译干了些什么,两个外国人也十分生气,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和欺骗,当场解雇了罗翻译。 没有外国人撑腰,罗翻译就跟拔了毛的鸡一样,光秃秃一身疙瘩皮,又丑陋又可怜,他拼命跟向辰求情说好话,向辰不为所动,直接叫来保安,把这人架出去了。 这几年制衣厂规模扩大不少,好在周围地皮早早被许恒洲买下来了,怎么扩都方便。 厂子大了,员工更多,安保队伍也扩大了,原先只有佟力一个人,现在加起来十来个保安,把制衣厂守得跟铁桶似的,女员工们都特别有安全感。 就罗翻译这样的,保安队伍里随便来一个,就能把他拎着扔出去。 没想到,扔是扔出去了,这人贼心不死,硬是躲在厂子外面没走,等着来拦车。 史密斯把车窗摇下,罗翻译结结巴巴地用他那口不标准的外国话跟史密斯解释、求情。 他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这时候辩解说向辰说的是假话,外国人也不会信,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他是为了外国人着想,帮着他们压价来着。 可惜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交流有障碍只能靠他表达的时候被他忽悠了就算了,这会儿还能不明白这人想做什么吗? 向辰看好戏似地坐在后座看他舞,布莱恩脾气比较暴躁,当即脸色难看地说了几句脏话,史密斯也拧着眉看向罗翻译:“罗先生,如果你继续纠缠我们,我会投诉你。” 他们这些外国人来华国,人生地不熟,一般都会在本地找个翻译简向导,当然,这样的人也不是随便找的,他们本来就对这个地方不熟,所以一般会联系当地的外事机构,让他们帮忙找人。 所以一旦他们投诉了,官方就会知道罗翻译干的这些好事,然后他就会被列入黑名单,别说他梦想的移民了,在国内的处境都会变得无比艰难。 这话一出,罗翻译立刻怂了,咧着嘴角露出个跟哭一样的笑容,一步步后退,驼背弯腰地看着车子开走。 眼看着两辆小车越开越远,罗翻译愤恨地踹了一脚地面,踢飞了一块草皮子,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他的发泄情绪的方法了。 原地停留片刻,保安亭的几个保安人员一直盯着罗翻译,时刻准备着,只要他一有不良举动,立刻冲上来把这人扣住。 罗翻译刚才被扔出来就受了罪,几个保安同志可没手下留情,反拧着他的胳膊把他扔地上,现在他胳膊还疼着,现在他哪敢跟人家对上。 恨恨地看了制衣厂一眼,想对着那招牌吐口吐沫,又怕保安来打他,只能继续拿土地撒气。 可惜这回没看清楚,一脚下去,踢到块石头,他生着气,用的力气又大,一瞬间好像脚指头都撞折了,疼得罗翻译抱着脚原地转圈,疼得脸都扭曲了。 保安们一个个哈哈大笑,罗翻译气得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来得时候他是坐外国人的车过来的,但是现在只能自己走回去了,而且他脚还受了伤,不动都疼,一动更是钻心的疼。 好在走出不远,有个公交车站,只是车次不多,罗翻译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公交车过来。 平日他是很不屑坐这种车的,觉得是低等人才坐,一堆人挤一辆,他要么骑自行车,要么蹭客户的车,每次坐在小车上,他都有一种优越感,感觉自己也是人上人了。 可是今天,他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勉强坐坐这个车算了。罗翻译这么想着,脸上嫌弃的表情简直懒得掩饰。 然而等他上了车,售票员堵在前面手一伸:“买票!” 罗翻译摸了下口袋,脸僵住了,他陪外国人出来办事,吃的喝的都有人招待,甚至有好处拿,哪用自己带钱。今天本来能从制衣厂捞一笔好处费的,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两分钟之后,罗翻译站在站台前,看着公交车呼啸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罗翻译黑着脸,咬牙切齿地骂着向辰,骂着两个外国人,骂着把他介绍给这两个外国人的办事员,骂着刚才的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骂天骂地,觉得谁都在针对他。 “没事,不就是一次搞砸了嘛,下次就好了,下次一定要狠狠地捞一笔。”罗翻译瘸着脚往市区走,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此时在车上,向辰已经跟两个外国人打听到了他的底细,然后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准备明天就去告状。 他家顾叔叔一家子都在外交部,而且职位不低,他也不是以权谋私,而是去揭露道德败坏的小人行径,这是正义的行为! 兜兜转转又回到美食街,首都卖吃食的地方不少,但是目前成规模聚集,种类最多的就是美食街了。 本来也不叫美食街,原来就是个名字很普通的居民街,现在连已经搬走的以前的老住户都不怎么叫原来的名字了,大家都叫美食街,好像这就是它本来的名称。 向辰问过两个外国人,他们都说想尝尝华国的特色美食,不然向辰就带他们去吃西餐了。 带着两个外国人,去小吃店火锅店等地方就不太合适了,向辰带着他们去了自家的一家饭店。 这店里的大厨其实是葛师傅,人家本来就是做大师傅的,让他去小吃店其实是屈才了。 顾虑到外国人的口味,向辰没敢点太辣的菜色,反而点了一些甜口的,像咕噜肉,糖醋排骨等等,大块的肉上东坡肉再合适不过,再来个非常有特色的腊味合蒸。 来首都应该吃烤鸭,但是人家有专门做那个的,他们店就做了无为熏鸭,鱼上了西湖醋鱼,再来个飞龙汤,两个炒时蔬,一桌子就很丰盛了。 两个外国人吃的连连点头,有的菜他们感觉一般,有的却特别喜欢。比如那个咕噜肉,布莱恩一个人吃了大半盘子,剩下的都是他的同伴吃的,向辰几个基本上就没动。 他们来了华国,人家觉得外国人肯定只喜欢吃西餐,招待他们都是牛排、牛排、牛排,还没他们在自己国家吃的正宗顺口。 这次吃了正宗的华国菜,两人都十分赞赏,听向辰说这条街都是卖吃的,当即下定决心,以后就在这里吃了,这么长一条街,足够他们吃到回国了。 第215章 夜归人 合同已经签好,后续的情况不需要向辰亲自去处理,交给副厂长等人去做就可以了。 所以吃完饭后,将两个外国人送到他们居住的宾馆,并留下制衣厂的联系方式之后,向辰就自己离开了。 之后他也没有直接回家,又去视察了一下许恒洲名下的那家电器店,原先叫电器店,还有些名不副实,毕竟里头勉强算的上电器的只有收音机一个,其他柜台都是兼卖手表等小玩意儿。 但是现在,说电器店却也有些不合适,因为经过这几年的规模扩张,已经比得上后世小型的电器商场了。 这家电器店许恒洲没跟服装店一样在各个城区开分店,而是把原先那家店做强做大。不断扩大规模,增加种类,更新商品,提供优质服务。 现在这家店已经是首都目前最大的电器店,不管是规模、种类还是质量,都是最顶尖的,而且还提供送货服务和售后服务,所以哪怕是城市另一头的居民,也会愿意来这里买电器。 光这一家店,每天都能给许恒洲提供无比丰厚的利润,电器毕竟是大件,每卖出一件,利润都是让人眼红的进账,那些钱很多都被许恒洲拿去买地皮了。 这两年他又往南方跑了几次,赶上国家改革春风,有一次许恒洲待了有小半年,去的时候几乎把家里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带走了,连向辰手里的钱都带走大半。 回来的时候,除了存折上让人心跳加速的数字,晚上回到房间,许恒洲直接在屋里倒出一地的现金。 向辰当时那个又惊又喜最后不知道怎么表述的心态就不提了,从那以后,向辰就再没问过许恒洲生意上的事,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他小市民心态,晕钱。 这次许恒洲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说要去西北那边一趟,向辰本来还奇怪着,以为他是要去农场那边做什么,结果许恒洲说,他要去国外看看…… 向辰以前学习成绩虽然一般,历史大事件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会儿邻国可不算太平。而且这时候过去,肯定走的不是外交通道,万一出了事,向辰甚至都联系不到他。 说真心话,向辰是真不想让许恒洲过去,但是看着许恒洲眼里的跃跃欲试,他又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 向辰去找了李老,软磨硬泡要来一把真家伙,总比许恒洲拿着玩具枪吓人好。所有装备来一套,许恒洲收在空间里,除了向辰,没跟其他人说自己的目的地,大家都以为他又去南方了。 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向辰整天提心吊胆,他们约好,三个月之内,许恒洲一定回来。眼看着时间约定的日期就要到了,该回来的人还没回来,向辰面上平静,心里跟浇了热油一样。 他所有的担心都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告诉其他人,忙起来还好,一闲下来,向辰就坐立不安。 他晚上睡觉常常半夜惊醒,有几次做梦,梦见许恒洲,空旷的野地里,许恒洲在前面冲他招手,向辰想冲过去抱住他,转眼面前的人就开始流血,向辰想哭想喊,却都发不出声,硬生生从梦里吓醒。 短短两个多月,向辰硬生生瘦了一大圈,冬天养出来的一点儿肉掉得一干二净,甚至比入冬前还瘦。 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心里少受点煎熬,晚上累过头了,睡得也安稳一些。 今天周休,不用忙学校的工作,所以一早向辰就先去了美食街,之后制衣厂电器店转了一圈,也才五六点钟,向辰又绕回美食街,随便找了个店进去点了餐,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勉强吃了一点,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在家门口,向辰停了一会儿,他没掏钥匙,反而敲了敲门,没人来开门,向辰不死心地又敲了敲,大门依旧毫无动静。 向辰垂下头,慢吞吞掏出钥匙打开门,门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丝毫人气,显然另一个主人还没回来。 向辰关上门,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茫然地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把灯打开,去洗了个澡,然后把教案拿出来,发现接下来这个学期的课他都做好教案了。 向辰面无表情地把教案放回去,把账本拿出来,一遍又一遍重新算账,算过五遍,中间有两遍因为走神没对上,另外三遍都跟他总账时候算的一样。 实在无事可做,向辰只好去床上睡觉,睡前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日历拿过来,撕下一张纸,又看看了后面十几页之后做了标记的日期,那是他和许恒洲定下的最后的期限。 如果到了那天许恒洲还没回来,向辰就会告诉李老等人他的去向,向长辈们求助,这当然是他们所不希望的。 其实向辰一直想不明白,在国内一样能赚钱,而且许恒洲赚的那些钱,在向辰看来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有冒着危险去国外。 但是他也没有阻止许恒洲,因为他很清楚,许恒洲跟他是不一样的人,许恒洲天生是个开拓者,极富冒险精神,在向辰看来太过危险,但许恒洲衡量地却是成功的几率,利益与得失。 向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半晌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向辰烦躁地坐起来,下床走到衣柜旁边,找出一件许恒洲的衬衣换上,重新躺回去。 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半夜,向辰又做起噩梦,像是一部无声的默片,他看见一群看不清脸的人在追一个人,哪怕看不到脸,他也知道被追的是许恒洲。 梦里,向辰拼命想跑过去,可是腿好像被捆住了,怎么跑都迈不开步子,他只能冲那边喊,想让许恒洲过来,或者把敌人引过来,让许恒洲逃跑。 然而他的嗓子好像也出了问题,用了最大的力气,喊出的声音却特别小,几乎听不见。眼看许恒洲要被追上了,向辰心急如焚,拼了命的张嘴,只听一声巨响,向辰一下子醒了。 睁开眼瞪着黑黢黢的空间,向辰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心跳才平复下来。 今天的梦虽然没看见许恒洲受伤,但是却十分惊险吓人,向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手的汗水,拧着眉坐起来,准备再去冲个澡。 刚伸手够到开关准备开灯,突然听见客厅里有隐隐地响动,向辰一个激灵,瞬间躺下去拉好被子,脑子拼命运转起来,刚才他听见的那声响,似乎不是做梦? 向辰躺在床上,身体没动,一只手却顺着被子钻出去,摸到床头柜,小心拉开抽屉,摸到一把钉锤。 这是许恒洲走前特意给他放在这里的,下面一个床底下还放了把匕首。去年小区里进了贼,摸到隔壁单元,偷了一家老太太的钱,好在没伤人,然而最后也没抓到人。 后来许恒洲不在的时候的,就让向辰回四合院那边住,但是向辰平时上班,还是住学校这边方便,所以许恒洲只好在屋子里各处都放了一些防护用的武器。 向辰凝神细听,客厅里确实是进人了,老房子隔音差,向辰能清楚的听见,那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刚开始的一声响,大概是撞到向辰睡前堵在门背后的椅子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卧室门口停了一下,然后一声轻响,门开了,轻微的吱呀声过后,向辰感觉到那人往床边走来。 向辰紧闭着双眼,被子里的手握紧了钉锤的木柄,只能那人靠近,就给他一锤子放倒他。近了,更近了,另一个的气息靠近,停在床边,向辰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在那人靠近的瞬间暴起。 然而钉锤刚刚抽出来,向辰的手就被按住了,下一秒整个人被压在床上,熟悉的气息覆盖了过来。 “谋杀亲夫?”许恒洲隔着被子抱着向辰,脸埋在向辰颈侧亲了两下,声音略有些低哑地调笑。 向辰眨了眨眼,盯着紧贴在自己颈侧的满是倦容的脸,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疼,不是做梦。 “你回来了……”向辰张开手臂,想抱住面前的人,然而他被被子裹着,许恒洲又整个压在上面,手根本抽不出来。 “你放开我。”向辰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解放出来,许恒洲却更加用力的抱紧他,故作生气道:“小没良心的,我回来就是这么招待我的?要不是看出来你在装睡,现在该被你打成傻子了。” 向辰哪顾得听他说什么,急得眼睛红了一圈:“你放开我,我抱抱你。” 许恒洲动作微顿,稍稍起身,迅速抽走碍事的被子,扎扎实实的把向辰抱进怀里,不等向辰回抱住他,已经按着朝思夜想的人亲了下去。 向辰热切地回应,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真不假,连平时害羞的向辰都彻底放开了。 大半夜的,别人家都睡了,这屋子里却热闹起来,从床上一直闹到浴室,又转回床上。向辰乖得不行,又软又黏人,只要许恒洲抱着不撒手,说什么他都乖乖听话,让许恒洲美美吃了一顿。 一切平息之后,向辰打着哈欠窝在许恒洲怀里,努力睁着眼睛看他。 “睡吧。”许恒洲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让忍着困意的恋人闭眼睡觉。 向辰确实困了,连话音都含糊起来:“你不许走了……”说着手臂抱紧了许恒洲的身体,动作上也十分坚决。 “好,不走。”许恒洲心都软了,他在向辰的眼睛上亲了亲,低声道:“睡吧,我一直都在。” 第216章 晕金子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多点钟了,向辰刚醒的时候迷糊了一会儿,隐约想起昨晚的事,瞬间清醒过来。 身边空荡荡的,向辰顾不得细想,一蹦而起,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好在不是梦,一打开卧室门,粥水熬煮出的米香弥漫在空气中,昭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许恒洲正在厨房做饭,两人折腾到快天亮,向辰累极了睡过去了,许恒洲明明身体也疲惫到极点,精神却十分亢奋,一直没睡着。 之后看着天都亮了,他干脆起床冲了个澡,去把粥煮上,然后又回去,抱着自家小恋人补了个回笼觉。 他生理钟很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自己就醒了,虽然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精神却不差。 “怎么不加件衣服,小心感冒。”听见脚步声,许恒洲回头,便看见向辰连外套都没穿,身上只一件昨晚给他套上的当睡衣穿的衬衣,光着两条长腿,眼都不眨的看着他。 许恒洲的眼神在那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上流连了片刻,走过去半揽着向辰把他往卧室里推:“去换衣服,洗漱完了来吃饭。” 向辰眨眨眼,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张开手臂用力抱了许恒洲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听话得转身洗漱去了。 等坐上餐桌,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一顿也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不过两人都饿了,也顾不得想那么多。 许恒洲煮的是火腿鲜虾粥,自从美食街那边规模日益扩大,每天需要的食材总量也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每天都有专门的运输小组从早市拉来最新鲜的食材到美食街,供应一天的需求。从那以后,向辰家里吃的就没断过。 黄阿姨时不时就会给他送来一些包好的包子或者饺子,天气冷的时候就一次多送点儿,天气热就少送点,要吃了自己蒸一下或者直接烧水煮,都很方便。 而且还有新鲜的食材,有时候看见什么好食材了,黄阿姨或者葛师傅就会给他送一些来。 早上许恒洲去做饭,发现厨房里有一桶虾,鲜活得很,其他时蔬什么都有,旁边还有一块上好的火腿,干脆做了个鲜虾火腿粥。 这种粥是咸口的,味道鲜美,经过长时间的熬煮,米粒已经完全绽开,吸收了火腿里油脂和咸味,又带着谷物本身的清甜,光只吃粥米,已经让人十分满足。 更别提里面鲜嫩爽弹的虾仁和软韧咸香的火腿,简直让人停不下嘴。 两个大小伙子,光吃粥可不行,许恒洲还热了几个包子,有肉馅的有素馅的,见向辰一碗粥吃的差不多了,许恒洲又给他夹了个包子。 “多吃点儿,看你瘦的。”许恒洲像极了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伸手捏了捏向辰的脸,不满道:“都快捏不起来了,我才走多久,身上的肉都没了,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吃了啊,冬天过完了掉肉,我也没办法么。”向辰看了许恒洲一眼,小声嘟囔道:“你不也瘦了,光说我。” 许恒洲走了这两个多月,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是肉眼可见确实也瘦了一圈。他奔波在外,安全得不到保障,当然会瘦,向辰看着心里也难受。 “你也多吃点儿。”向辰见许恒洲碗空了,拿过来给他盛粥,专挑火腿肉和虾仁往他碗里盛,一碗粥半碗都是肉。 许恒洲扫了眼粥碗里丰富的食材,嘴角翘起,慢条斯理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还是有肉的,昨晚试了试,手感依旧很好。” 向辰微怔,下一秒反应过来,呛咳出声,整张脸红成一片:“臭流氓!” 一直到吃完饭,向辰脸依旧是红的,许恒洲几次找他说话,他低着头不搭理,实在是怕自己一开口就要烧起来了。 许恒洲洗完碗筷,见向辰依旧站在门口不说话,他一看过去,向辰立刻转移视线,等他背过身,又盯着他看。 许恒洲心里好笑,凑过去逗他:“一点儿都不臭,不信你闻闻。” 向辰脸更红了,一双眼睛也水润润地,勾的许恒洲有些蠢蠢欲动。他闭眼忍了一会儿,心里越发烧得慌,睁开眼,向辰奇怪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眼神无辜极了。 “去他的,不忍了,本来就是我的。”许恒洲咕哝了一句,向辰甚至没有听清楚,已经被抱了起来。 胡天胡地闹了一天,做完就睡,向辰的生理钟完全被打乱,再次醒来,外面的天漆黑一片,显然已经是晚上了。 白天睡多了,这会儿身体很累,但是却睡不着,向辰轻轻踢了下旁边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香的许恒洲,小小撒了下气。 “不睡了?”许恒洲用腿夹住捣乱的那只脚,闭着眼睛,带着点儿鼻音的声音好听极了。 “睡不着,咱们说说话。”见他醒着,向辰来了兴致。 “嗯,想听什么?”许恒洲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睡意,显然比向辰醒得早,不知道他装睡做什么。 “你这两个月的经历能说吗?”向辰好奇地问。 穿越前他都没出过国,更别说穿越后了,而且这时候隔壁国家还乱着,许恒洲一个人过去,经历的肯定不是观光旅游那种。 “跟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许恒洲笑了一声,话里透着亲近。 “让我想想从哪说……”许恒洲沉吟片刻,脑海中迅速删除不能告诉向辰的经历,同时组织着语言。 不是他要瞒着向辰,而是有些危险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拿出来说让向辰担心了。 “其实这两个月,我过得不算差……”许恒洲把两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打无准备之账,穿越之前,许恒洲外国留学的时候曾经有个同学,他的家族是邻国的寡头之一。许恒洲和这个同学关系不错,也知道了一些他们家族的事。 在这个年代,邻国因为国家发展重心倾斜,导致民生用品极度缺乏,也就滋生了延续数十年的一项地下职业,倒爷。 曾经有人开玩笑,说拿一袋粮食,能换一架飞机过来,这是玩笑话,但也能看出这时候物资置换的不平等。 当然,这种情况要再往后几年才会更严重,这几年倒爷这个行业只是刚刚开始发展,等到邻国解体,整个行业会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也是利润最丰厚的时候。 许恒洲之所以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是因为他并不打算以此谋生,而且他去邻国,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倒换点物资赚钱。 那是没本钱的人铤而走险,他现在在国内,想赚钱法子多的是,没必要冒这个险。 所以他选择现在去邻国,倒爷行业刚刚发展,路子通了,国家对此的关注和打击力度也不大,他只用过去一次,悄悄达成自己目的就够了。 当然,许恒洲跑这一趟,也不是空着手的,别的倒爷只能靠人肉带,穿着厚棉衣,衣服里塞满物资。为什么倒爷喜欢冬天行动,就是为了穿着厚衣服好藏东西。 甚至有的人,为了多赚一点钱,把衣服里的棉花都掏出来,把物资缝进衣服里面。 高级一点儿的,胆子够大,也有本钱,就自己弄辆车拉货,当然,这样的风险也大,很容易被发现,一旦发现,可能就亏得血本无归,甚至有牢狱之灾,更甚者把命丢了也是有的。 许恒洲的工具就高级多了,他有空间,想装多少东西都不成问题。去了邻国之后,他又假借大倒爷的身份,接触到一些中高层人士,其中就有他那个同学的父亲。 投其所好,手上又握有大批物资,在华国似乎也有人撑腰,很快他和这位未来的寡头建立了“友谊”。 两个月时间,许恒洲假装自己有后续的商队运输物资,在邻国倾销了空间里准备好的大量物资,狂揽巨额财富。 利益建立的关系是最脆弱的,也是最牢固的,许恒洲用丰厚的利润让那位朋友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保障了自己的安全。 这中间当然也有许多危险情况,好在他都平安渡过,与此同时,他私底下也建立了其他关系网。 在缺吃少穿的地方,只要有食物和御寒的衣物,许恒洲总能找到死心塌地为他办事的人,以便悄悄达成自己的真正目的。 许恒洲说得轻描淡写,向辰却听得心潮起伏,两眼亮晶晶地追问后续。 “来,给你看看我带回来的礼物。”许恒洲觉得光说没什么意思,拉着向辰坐起来,随手拿过床边的外套给他披上。 “这个是一个老先生卖给我的,我给了他半袋面粉。”许恒洲递给向辰一个精致的怀表,看起来有些旧了,但是反而有种历史的韵味。 “这是宝石吗?”向辰指着表盘上镶嵌的蓝色石头问许恒洲。 “对,是宝石,这个应该有些历史了,你拿着玩吧。”许恒洲说得随便,向辰却捧着这仿佛是古董的怀表有些无措。 许恒洲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直接手一挥,两人中间的床单上出现了一堆各种各样的东西。 整套的宝石首饰,零碎的饰品,小摆件,看起来很破旧但是放在这一堆东西一起就显得很贵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不管价值几何,这些东西从外观上都是很漂亮精致的。 “这些都是有些收藏价值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去玩,剩下的我收起来。” 向辰疯狂摇头,有收藏价值的不就是古董吗?拿去玩?摔了得心疼死。 向辰觉得,他不光晕钱,还晕古董。 “那我先收着,以后想要了来找我。”许恒洲只好把这堆东西都收起来,刚收完,床单上又出现几个盒子。 许恒洲低头看了片刻,没分出来,干脆从第一个开始开,这个盒子是最大的,打开,金灿灿一片,整盒的金条,晃得向辰眼睛疼。 “唔,这个给你没什么用,你要吗?”许恒洲问。 向辰继续摇头,嗯,他还晕金子。 “这个……其实可以收藏。”许恒洲继续开盒子,这次是一整盒的钱币,大部分是金的,也有银的,看那崭新的模样,应该是收藏用的,没经过流通。 “啊找到了,这个给你。”许恒洲连开几个盒子,向辰已经麻木了,看着他把这个稍小的盒子推到自己面前。 一整盒亮闪闪的各色石头,向辰绝不相信这是许恒洲在河边捡的普通石头。 “所以,你到底是去干嘛了?这难道都是顺带吗?”向辰无力地问道。明明许恒洲刚才说,他置换物资都是顺带的,这些东西竟然只是顺带? “不喜欢这些吗?到时候让你自己去选。”许恒洲一边说着一边把盒子收起来。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去买了个矿。” 第217章 伴手礼 “只是……买了个矿?”向辰近乎呆滞地重复了一遍。 许恒洲被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摸了摸向辰的头,轻笑道:“现在又赚不了钱,说起来还压了我一部分资金呢,不过好在价格不贵,还算划算。”许恒洲买的这个矿,是个宝石矿,在他穿越过来的前一年,这个矿才被发掘出来。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上了央视新闻,只因为里面开出来一对宝石卖出几亿美金的天价。而这仅仅是目前开出来的最好的一对宝石,尚不知道会不会开出更大更优质的宝石来。 而且这个宝石矿储量极其丰富,已经探明的储量就够开采十几年,也就是说,这个矿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都会像印钞机一样源源不断地印刷着钞票。 许恒洲自然是比新闻报道的时间要更早知道这个宝石矿的消息,只是那时候,这个矿是在一个很荒僻的地方被发现的,之后没多久就被国家管控了,他想插把手都不可能。 邻国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国土面积非常广阔,人口却比华国少了很多。而且因为他们那里的气候和地势等自然因素,很多地方都是无人区,少有人烟,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宝石矿过了这么久才被发现的原因之一。 而这次,许恒洲早早把那片地买了下来,上一世没人去那里,导致宝石一直深埋地底许多年才见到天日。这一次,他只用等时机成熟,找个机会把宝石矿开出来,就坐等收钱好了。 “不过估计还得等些年,现在那边局势太乱了。”许恒洲给向辰介绍完他新买的宝石矿的情况,最后总结道:“也就是投资了一个长期产业,目前还看不到收益,先不用管了。” 向辰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所以,我现在也是家里有矿了?” 许恒洲挑眉轻笑:“对啊,咱们家的矿,等能开采了,带你去看看,自己挑喜欢的石头回来玩。”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跟向辰说,下次带你去河边,你捡两块石头回来。 向辰已经完全失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在他还在为拥有了一条街沾沾自喜的时候,许恒洲已经悄无声息地去买了个矿了。 “你喜欢矿产作为产业?”搞了那么多东西都没让向辰这么动容,许恒洲便误会了。 他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沉吟道:“这样的话……我去问问大伯,看看咱们国家现在的能源是个什么情况,我记得过几年就能自己买矿了,具体什么时候我忘了,到时候给你买几个矿。”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要想赚钱的话买煤矿比较好,就是不太好玩,不然我让人去给你收些玉回来?现在西北那边和田籽玉非常不错,料子很正,过几年就难得了。” 向辰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疯狂心动:“可以吗?” 煤老板!他竟然能当上煤老板! 谁说煤老板土,是暴发户,土怎么了,暴发户怎么了?煤老板不就是钱的代名词吗?!他愿意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 “当然可以。”许恒洲觉得这真不是个事儿,按照现在他们赚钱的速度,过几年买几个矿简直不要太轻松,至于收玉石的事儿,他也可以安排人去做。 后世真正的和田玉被炒到天价,但是这会儿,去和田那块儿,很容易就能收到价格便宜质量上乘的玉石。哪怕不拿来赚钱,自己做些配饰戴或者以后送人都是好的。 许恒洲把这两件事记下,买矿的事还要再等等,但是收玉石的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这几年他手底下培养出几个得力干将,这次甚至不用自己去,直接安排手下人过去就行了。 许恒洲心里默默盘算着,向辰却还沉浸在成为有矿人士恍惚中,许恒洲心里做好打算,见他依旧一副恍惚的样子,好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了。” “你太厉害了!”向辰回过神,满眼崇拜地看着许恒洲。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个满级大佬带着躺赢的小菜鸡,刚刚能扑闪着小翅膀飞两下,正得意的不行,然后就见大佬一飞冲天了。 许恒洲心里十分受用,他矜持地笑了笑,刚想说两句谦虚话,就见向辰弯着眼睛得意道:“你眼光这么好,这么看来我也不差,不然你也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许恒洲:“……” 这时候说自己眼瘸会不会被踢下床? 哪怕非常想逗一下向辰,求生欲让许恒洲点了点头对向辰的话表示赞同,其实从投资角度来看,他是肯定不会选向辰这个小傻子的。 但是爱情从来不讲道理,他身边出现过那么多各方面能力优秀的人,许恒洲却只想压榨他们的能力,让他们为自己服务,赚取更多的利益。 只有向辰,他想把自己的一切跟他分享,不用他为生计发愁,他想学什么他都愿意教,他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只要看他开开心心笑着就好。 就像此刻一样,因为他小小的认同,向辰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眼,他也觉得他进步很多,哪怕没钱了,他觉得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活自己还有许恒洲。 “还看不看礼物?”气氛很好,许恒洲一点儿都不困,只想跟向辰说说话。 “看!还有什么?”向辰也不想睡,他现在精神亢奋极了,根本睡不着。而且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很淡定了,不管许恒洲带回来什么,他都不会吃惊了。 然后就被打脸了。 向辰看着面前精巧的银色武器,慢慢长大嘴巴:“这、这不是我给你要来的那把吧。” 他明明记得,他跟李老软磨硬泡要来的,是把黑色的,难不成许恒洲给用掉色了?而且看着好像也不太一样。 “当然不是。”许恒洲拉过向辰的手放在他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告诉向辰这不是个玩具。 “给你的,专门托人定做的,你看这里。”许恒洲指着柄部一个小小的星星标记给他看,“这种后坐力很小,虽然射程有些不足,但是近程杀伤力不小,等过段时间,找何叔说说,让他带你去练练,把准头练起来。” “好……好。”向辰拿着沉甸甸地礼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是,我要这个做什么?用得上吗?” 他觉得今晚过得太玄幻了,惊喜夹杂着惊吓,现在他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有备无患嘛。”许恒洲很淡定地又摸出一把,比向辰那把大一些,黑沉沉的颜色,看着就很有杀伤力的样子。 他娴熟的操作了一番,拆解拼装上弹,吸引了向辰所有的注意力。这种东西对男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哪怕向辰性子温和,这时候也看的眼都不眨。 “以后我们会更有钱,利益总伴随着风险,自己多学些本事总不会有错的。”许恒洲解释道。 向辰这会儿已经十分心动了,刚才许恒洲玩的那个花式,在他看来太酷了。 “那你能教我这个吗?”向辰问。 “当然,你想学什么我都会教你。”许恒洲的回答让向辰眉开眼笑。 他拿着自己的星星牌武器研究了一会儿,很快就喜欢上了,来回摩挲,爱不释手的样子。 许恒洲教他了一些简单的操作,见他玩的差不多了,就把两把武器都收了起来,毕竟放在外面不安全。 “还有吗?”这次不用许恒洲说,向辰主动追问。 他真的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了,不管许恒洲拿出什么东西,他都能很淡定。 “还有些小玩意儿。”许恒洲这么说着,向辰眼都不眨地盯着,他才不信许恒洲说的小玩意儿是真玩意儿。 结果……还真是玩意儿。 几个很可爱的套娃,几个别致的彩蛋,还有几个精致的挂饰,是邻国特产的紫金,还有一些琥珀。 这些应该都是许恒洲自己挑选了零零散散买的,不像那些盒子里装的,一看就是整体收集,质量参差不齐,这些拿出来的每一件都很精致好看。 除此之外,还有那边特色的编制品,毛皮制品,许恒洲在一堆东西中翻检了一下,找出几块手表,都是军款,看着特别酷。 向辰一见到就喜欢上了,放下手上正在玩的套娃,立刻挑了一块最喜欢的戴上了,美滋滋的举着胳膊看了一会儿。 “你喜欢就都给你留下,换着戴。”许恒洲眼光很好,挑的都是最好看的款式,也有重复的,本来打算送人,见向辰喜欢,他就打消这个主意了。 “不用,我哪戴的了那么多,留两块就够了。”向辰说着,见许恒洲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连忙道:“以后还有新款式啊,你再给我买好了。” 许恒洲这才作罢。 对比一开始的那些整盒的金子宝石之类的,向辰对着这些东西的兴趣更大,他兴致勃勃地挑着感兴趣的东西翻看玩赏。 许恒洲靠近一些,坐在一边给他介绍,说着说着口渴了,干脆把剩下的礼物也掏出来。 各种特色糖果,奶干,巧克力,还有酒。 邻国因为气候原因,酒水大都很烈,许恒洲开了一瓶给向辰尝了一点儿,辣得他直伸舌头,迫不及待地剥了一颗巧克力含进嘴里,最后跟许恒洲掏了罐牛奶慢慢喝着。 除了酒,其他的东西都很好吃,应该说,许恒洲是挑了好吃的带回来的。 奶干奶味醇厚香浓,巧克力里有很多酒心的,但是这里面的酒水就要甜很多,而且外头裹着巧克力,一点儿都不辣嗓子。 向辰本来就喜欢吃甜食,一不留神,吃多了。 第218章 建商场 许恒洲一走两个多月,回来之后本该去探望一下邓历等人的,然而最终出行计划并没有达成。 向辰又喝醉了。 自从上次中秋家宴,向辰醉酒无事,糊里糊涂出了个柜,差点坑死自己和许恒洲之后,他就吸取了教训,再也没有喝过酒。 但是昨晚,他低估了酒心巧克力的威力,吃糖吃着吃着就醉了,等许恒洲发现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一头栽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凑过来,带着甜香和酒气的吻扑头盖脸落下来,亲了许恒洲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对于许恒洲来说,当然是乐意之至的,向辰喝醉之后的反应很有意思,上次因为突发状况,他没来得及细细品玩,这次肯定不会错过。 向辰喝醉之后听话极了,许恒洲说什么他都乖乖点头,然后照做,因为反应慢,有时候会愣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动作,偏偏做什么都十分认真的样子,透着几分呆萌。 许恒洲心里喜欢得不行,亲亲抱抱少不了,故意逗向辰,让他说些平日绝不肯说的好听话,向辰一字字重复,许恒洲听得眉开眼笑。 半夜起来谈天,还做了羞羞的事,加上点儿微醺的醉意,向辰再一次一觉睡到中午。 偏偏他醒来之后,慢慢回忆起自己醉酒后的记忆,瞬间把头埋进枕头里,恨不得自己能失忆。 许恒洲推开卧室门,就见到向辰像只小鸵鸟一样把自己团在被子里,他过去拉拉被子,声音里满含笑意:“起床啦,太阳要晒屁股了。” 向辰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从被子里传来:“我盖着被子,它晒不着。” 许恒洲被逗得笑出声:“今天周一,不用上课吗?” 向辰从床上一蹦而起:“几点了?” “十一点多,来得及。”许恒洲便说边帮向辰把衣服拿过来让他换上。 向辰的课表他很清楚,向辰的课集中在周二三四,周一周五反而比较轻松,周一只下午有一节课,周五是上午一节下午一节。 向辰边穿衣服边小声嘟囔起来:“那个糖太骗人了,哪有酒心巧克力里面的酒醉人的,我小时候吃的就一点儿都不会醉。” 许恒洲抿唇忍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附和着向辰点头:“对,他们国家的酒都很烈,糖果里面的酒酒劲也很大。” 其实哪怕邻国多烈酒,但酒心巧克力里酒水能烈到哪里去,只是向辰本身酒量就差,才会吃糖吃到醉倒。偏偏他还吃了那么多,不醉才奇怪了。 不过也不能怪向辰,就像他说的,小时候吃过酒心巧克力,从来没醉过,不至于长大了反而酒量变差了吧。 这是因为他小时候吃到酒心巧克力,大都质量非常一般。他妈还活着的时候,虽然有糖吃,但是他妈不会给那么小的孩子吃含酒精的糖果。 等他妈没了,很多时候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后来到了外婆家,吃到糖的机会很少,除了街坊邻居结婚给的喜糖,或者过年给人拜年送的糖果,向辰很少有机会吃糖。 外公外婆家里条件差,周边的邻居条件也好不到哪去,他们买的糖,都是那种散称的糖果。巧克力算里面高级的,但是远没有许恒洲给他的好吃,巧克力都是甜到发腻的那种,口感也很差,有时候能吃到里面细碎的颗粒物,当然不是什么坚果仁,而是没化开的什么合成物。 至于里面的酒心,多半是糖水,有的沾点酒味,有的干脆就直接是糖水,这样的酒心巧克力能吃醉才怪了。 许恒洲不知道这些事,他趁着向辰穿衣服腾不开手,笑眯眯凑过去偷了个吻。 向辰一边偏头躲避一边拧眉道:“没刷牙呢。” “酒心巧克力味的。”许恒洲笑道。 向辰斜他一眼,许恒洲举手投降:“好好好,不提了,去洗漱然后出来吃饭。” 下午向辰有课,本来的出行拜访计划就被搁浅了,而且他接下来几天都很忙,尤其是周二周三,几乎每天都有两三节课,所以只能等下个周末。 不过覃老师跟他在一个学校,见面很方便,向辰干脆跟覃老师说了一声,抽了个下午课少的时候,跟许恒洲约好一起去覃老师家吃饭。 许恒洲带回来的一个大编织毯覃老师很喜欢,拿过去就用上了,还有围巾什么的,现在用不着了,但也好好收着,准备等天冷的时候拿出来用。 之后又陆续拜访了邓历何远峰等人,邓历那边送的吃食比较多,他也就好这一口了,跟向辰坐在一起,两人一起抢一块奶干,年纪越大反而越像小孩子。李老那送了些好酒,他跟宋文彬一样,没事喜欢喝点儿,但都比较克制。李老是因为年纪大了不敢多喝,平时只被家里人允许偶尔喝一两杯。 宋文彬是怕喝酒误事,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也不喜欢放纵自己,所以哪怕喜欢,也只是吃饭的时候倒一点儿。 因为有小平安在,所以吃食什么也没少送,小姑娘已经上初中了,是个大姑娘了,穿着小裙子扎着小辫子乍一看文文静静的,但是看到好吃的两眼亮晶晶的样子依旧跟小时候一样。 至于何远峰和顾云之那边,许恒洲反而送了些其他的,那些宝石送了一些过去,还有就是向辰很喜欢的手表,特意挑了他觉得好的给顾云之拿去。 不是许恒洲不愿意把这些贵重的东西送给其他人,而是本来他送礼物看得就不是价值。而且李老他们位高权重的,他送这些东西反而说不清楚。 他准备让人做些不显眼的首饰,以后给钟萍等人,总比直接送石头好。 在顾云之家里,向辰给顾云之看完手表就开始告状,他说记仇那是真记,那个搞事的罗翻译他还没忘呢。 要不是中间许恒洲回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第二天就该过来找顾云之告状了,毕竟在家也没事做,还不如打打脸吃吃瓜。 不过现在说也不迟,总不会让那个罗翻译落着好的。 顾云之听他说完,也是十分气愤,虽然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但顾云之本质上还是非常爱国的。 他家做外交工作,也没少接触一些这方面的事,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但是再次听见,依旧忍不住的生气。 “这件事交给我,绝对让那个姓罗的得偿所愿。”顾云之难得地黑着脸,几乎咬着牙说出最后四个字,大包大揽把事情接了过去。 他都这样说了,向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直接把这事扔到脑后,只等顾云之这边有了结果,他听听就好。 许恒洲回来没休息几天,就开始工作了,他虽然不是工作狂,但也不愿意大把时间空闲着。如果有向辰陪着还好,总不会无聊,偏偏向辰有正经工作,搞得他好像个无业游民似的。 其实两年前他毕业的时候,学校分配的职位非常好,一进去就是个实权小领导,干上几年,保准能升。 只是他自家人的事自家清楚,他不喜欢在体制内的做事,觉得束手束脚,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所以他拒绝了学校分配的工作,选择当一个老教授眼中的无业游民。他的几个老师简直是痛心疾首,搞不懂自己这个学生是吃错什么药了。 其实许恒洲还真没闲着,他这几年除了把原先的电器店发展成首都最大的电器商场,还在南边开拓了一些产业。 国家的政策往往会对一个地方的经济产生巨大影响,比如经济特区的设立,许恒洲只是拿钱过去买了几间破破烂烂几乎风一吹就要倒的屋子,一转手赚的钱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很多地,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他的地价几乎是翻了倍的涨,许恒洲看着差不多了,出手一部分,自己留下一部分用来开工厂盖大楼建公司。 这些都是许恒洲自己鼓捣的固定产,暂时不用管,只用等它不断生小钱钱就够了。 除此之外,许恒洲还打算在首都的房地产上插一手,这个行业实在太赚钱了,而且未来的几十年,都跟聚宝盆一样能为许恒洲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所以当某天向辰下班回来,看到许恒洲拿着图纸问他,想不想在新开的商场里开家新店的时候,向辰愣住了。 “商场?在哪?我怎么没听说过?”向辰疑惑道。 许恒洲扬扬手里的图纸:“这,我买了块儿地,打算建个商场。” 向辰睁大眼睛,咕咚咽了口口水,所以许恒洲现在是要把他的空间复制出来了吗?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许恒洲摇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矜傲:“现在当然不行,目前的各项条件都没办法达到那个程度,只能算个小商场吧,算不得什么。” 他空间里的那个商场,花了他极大的精力,不管从规模还是档次,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商场,哪是现在这个试水的小玩意儿能比的。 不过虽然只是个过渡用的小商场,以后注定会重建,许恒洲也没有敷衍了事,而是仔细做了策划,甚至图纸都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 他有经验,随便说点什么,都让设计团队如获至宝灵光激发,个个觉得要建一个了不得的大商场。 向辰不了解情况,想想现在的经济现状,确实跟后世没得比,以为许恒洲说的是真的,大概就是后世那种小超市的级别? 所以他转眼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第219章 处对象 商场一时半会是建不起来的,建设中的工地脏乱一片,许恒洲也没那个闲心思让向辰去工地逛着玩。 所以哪怕向辰偶尔想起来问起,许恒洲也只是随口说两句进度情况,比如在盖楼,在封顶之类的,听着就没意思极了,向辰后来就懒得问了。 反而是许恒洲,最忙的时候整天泡在工地,虽然不用他亲身上阵去搬砖,但是工地灰尘大,难免弄得灰头土脸的,跟他平日的样子大相径庭。 向辰看惯了他衣冠楚楚整洁干净地模样,乍一看这副落拓样子,好笑之余不免心疼,尤其是看到许恒洲眼底的青黑,就知道他最近忙成什么样。 这也是目前各方面条件短缺所导致的,就算是后世他建那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商场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劳心劳力。 毕竟那个时候,他是许氏集团的继承人,本来许氏在房地产行业就占据了很大的市场份额,手底下有自己的建筑队。 其他的建筑图纸、材料、工程监督等等,都有专人去做,他只用把控大方向就够了。 但是现在,这个商场可以说是目前国内第一个大型综合性商场,之前并没有先例,刚开始的时候,连建筑队都找不到。 还是陈小花帮了忙,跟她老师求助,通过她的老师,联系到建筑院的一批工程师,用了他们下属的建筑队。 而设计图纸,也是许恒洲自己画了草图,再请人修改,毕竟他的有些思维太超前,而且这时候受限于建筑工具和材料,一些设想无法达成,必须进行修改。 虽然许恒洲脑子聪明,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会,结果现在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个全才。种得了地,修得了机器,画的了图纸,专业还是地质学,指不定哪天还能跟着地质队去探个矿。 甚至在工地的时候,他还顺便学了下怎么拌水泥怎么砌墙…… 好在商场的建设非常顺利,他背靠大树好乘凉,身后几座大山撑着,基本没有不长眼睛的会来找他的麻烦。 而且他从来不利用邓历等人手里的权利以权谋私,也没有仗势欺人,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连个说嘴的地方都没有。 总之,许恒洲的事业发展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建设后期,底下的主管人员逐渐上手之后,许恒洲甚至有时间腾出手来做些别的事。 与此同时,向辰的事业也迎来又一次发展机会,他要升教授了。 后来国家颁布的相关法律法规中,副教授升教授是要有五年的任职期的,向辰这才三年多的时间。 但是他这几年的教学成果有目共睹,参加过数次国家级会议,多篇论文在领域内权威杂志上发表,带出的学生已经有两届走上工作岗位,逐渐成为国家教育机构的中坚力量。 这样的成绩,升一个教授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只用走个程序,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向辰这几年沉稳许多,听到这个好消息哪怕高兴,面上也不再像以前安阳会喜形于色。 不过还是准备请大家一起吃一顿饭,现在他们这些人已经形成了默契,过节过年在一起聚一聚,谁个有什么好事也会请大家一起吃一顿,不拘大事小事,就是图个团圆乐呵。 尤其是李老,他年纪大了,却喜欢热闹,家里的儿孙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在部队里,更是常年不着家,平日虽然有保姆看着,衣食不愁,但是心里总归是寂寞的。 所以老人家特别喜欢热闹,每次团圆聚会,他是一定要来的,哪怕很多东西不能吃,他看着向辰等人说笑,心情也跟着好了。 所以大家都不吝于把好消息拿出来分享,然后请客吃饭,这次向辰便借着这个机会,请大家一起吃饭。 这时候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聚餐那天,黄阿姨早早煮了一锅酸梅汤,挑选了上好的乌梅,加上冰糖熬煮,汤汁盈亮剔透,滋味更是酸甜可口。 考虑到有老人孩子,肠胃都比较弱,没敢冰镇,只是放凉了喝,闷热的天气里来上一碗,不会冰到肠胃,又生津止渴,再合适不过了。 主食是凉面,这东西容易做,味道也好,喜欢的吃劲道的面条少煮会儿,牙口不好的就多煮会。口味重的酱料调辣点,肠胃不好的稍稍加点调味料拌一拌,可以说是老少咸宜。 因为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做太麻烦的菜,随便弄些家常菜,大家都吃的非常开心。 聚会上大家也会说一说各自的近况,比如覃老师,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觉得有些影响工作,在考虑是不是要退休。 其实她自己跟学校提过这个事,只是学校现在不愿意放人,总是劝覃老师再辛苦两年,再带几届学生出来。 覃老师自己也是舍不得那三尺讲台,她的大半生都是在那里渡过的,真要走了,实在是舍不得,所以就这么被学校劝动了,继续留下教书。 李老等人的生活变化不大,李老已经算是退休荣养了,好在李家的子孙大都很争气,儿孙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干的有声有色,李家后继有人,李老可以不用再操小辈的心。 邓历和宋文彬这几年都往上升了一升,到了邓历这个等级,每往上一步都是十分艰难的,他这次升职,自己也没想到。 李老知道的消息多些,听说是在邓红兵的案子上,因为他表现的格外铁面无私,所以上头的领导觉得,这样的人一定能够坚守信仰,克己奉公,做人民的好公仆。 所以邓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宋文彬,他本身的职位不算高,福利好工作轻松,手上还有点小权利,这样的职位,可见当初李老等人为此费了多大功夫了。 很多跟他相同位置的人,都懒得管事,一心在这个职位上养老,但是宋文彬本身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在其位谋其政。虽然因为他本身不是这个专业的,前头废了不少功夫摸索,但是功夫不负苦心人,总算做出一点儿成绩。 当有升职的机会的时候,上头的领导首先的想到的就是他了,宋文彬就这样又往上升了一步。 其他人也是各有收获,钟萍工作顺利,魏医生的药铺子虽然没开了,但是这些年许恒洲帮他寻摸了不少好药,陈小花跟着工程队到处跑,遇见老乡手里有什么好药,也会帮忙收着。 魏医生每天光炮制那些药就美滋滋了,李老这几年调养身体,魏医生的药没少发挥效果。 至于剩下的小家伙,小平安自从跟着向辰补课后,学习渐渐赶上去了,虽然还是不喜欢数学,但也意识到学习和成绩的重要性。 小平安基础不错,脑子也聪明,一旦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取得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当年补习过后的下一个学期,就根据自己的学习情况选择了跳级,回到自己本身应该读的年级。 而且,现在小姑娘还是个小学霸,平时成绩数一数二的,钟萍提起她来,总算不是头疼了。 小姑娘长大了,也爱面子,考的成绩不好,自己就会先哭一场。钟萍和宋文彬老拿向辰和许恒洲来教育她,让她跟这两个哥哥学。 好在小姑娘没产生什么逆反心理,加上本来就很喜欢向辰,所以一直把两个哥哥当偶像一样。 平时在学校,也是时不时要把自家个按出来吹一吹,听见哪个同学说自己的哥哥姐姐优秀,免不了要上去争上一场,最后一定要让所有人承认她的哥哥最棒才能罢休。 陈小草上大学之后,不必住校拘束,平时的自由时间也多一些了,这次聚会她也来了,早早过来帮了黄阿姨不少忙。 饭桌上,陈小草也说了个好消息,她姐姐要来首都了,而且要带个人来给他们看看。 带人?带什么人?向辰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陈小花找对象了。 他恍惚了一下,好像这才想起,陈小花比他还大一岁,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了,陈小花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要是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都刚刚从大学出来没几年,单身自由又快乐,除了家里人心急会催一催,很多都没有结婚的意愿。 但是现在不一样,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是老姑娘了,向辰他们下乡的时候,村里的小姑娘十五六岁就开始留在家里,心疼闺女的就稍等一两年,然后也该开始相看人家了。 城里好一点儿,如果是在读书的女孩子,会等到书读完了再考虑婚事,但也不会拖太久,往往刚从学校出来,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见个面,逛个公园,处一两回,稍稍了解情况,基本就算熟了,再然后就可以安排婚事。 什么恋爱相处,完全没有,就这样家长还能说一句自己开明,让孩子婚姻自由了。 当然也有年轻男女自己谈的,这样的多是同事,相处的机会多,慢慢熟了,被彼此的一些亮点所吸引,明示暗示的,如果互相都有好感,最后会默契的结成一对。 这样的如果家里人考察过后,觉得彼此家庭条件都还不错,算得上门当户对,基本不会阻拦。 陈小花应该属于最后一种,她这些年跟着工程队穿山打洞的,哪里荒凉往哪跑,很多时候基本就跟外界断了联系,只有补充物资的时候才会去城里。 这样的情况,她想认识外面的男人也不可能,而且就算认识了,也没机会相处。 所以她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她所属工程队里的同事。 第220章 再相见 年轻姑娘处对象,最后总归要带回家给家里人看一看的,毕竟结婚了,就意味着两个家庭的从此有了联系。而且当父母的,也要看看男孩子值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这就是考察女婿了。 但是这只理想状态,有为了爱情跟父母闹翻的儿女,也有卖了女儿填补儿子的父母。前者后世尤其多见,而后者却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 陈小花的情况要更糟糕一些,她的父母已经不只是卖女儿贴补儿子,而是一家子趴在女儿身上,如吸血蚂蟥一样,恨不得吮骨吸髓,把人活活榨干才好。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污蔑,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陈小花十多岁带着妹妹偷偷离家,一走就是近十年,中间不是没找机会打听过家里的消息。 她当然不是对狠心的父母还有什么期盼,而是怕错过什么消息,自己姐妹俩以后会吃亏,所以想盯着那一家子,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在道义上占据了天然优势。 陈小花的耳报神不是别人,就是她童年时的小伙伴赵琴琴,当年向辰和许恒洲下乡,就是找了琴琴妈帮忙,才去了大河村,过了十来年安生日子。 赵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后来向辰下乡之后,先前还跟几个小伙伴有联系,后来联系就渐渐少了。毕竟那时候通讯方式单一,除了写信没有其他方法,电报和电话机就不用想了,根本就是小孩子们接触不到的。 就连写信,后来也没有坚持下去,因为邮票也不便宜,一张八分钱,一个小孩过年的压岁钱也不过一毛两毛的给,买串鞭炮,吃两个糖果,就不剩什么了。 向辰倒是有钱,但是总不能给小伙伴们写信的时候还在里面夹张邮票吧,感觉像是催人家回信似的,所以后来远着远着就淡了。 反而是因为向辰才认识的陈小花和赵琴琴成了手帕交,两个小姑娘年纪仿佛,赵琴琴还大两三岁,但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两人中反而是陈小花做那个拿主意的。 两个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密切,向辰走后,陈小花带着耳朵不好的陈小草在家里生活艰难,赵琴琴没少帮她们,偶尔家里吃了什么好吃的,硬是从自己嘴里省下一口给自己的小伙伴。 赵奶奶是个通情达理的老人,自家孙女做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其实她自己也很同情陈小花姐妹,并不介意偶尔接济一下她们。 只是她们两个父母健在,她做的明显了,蔡珍那样的人不但不会感激她,只会觉得她是在打他们的脸,甚至陈小花也讨不到好。 反而是赵琴琴偷偷摸摸的分点吃的用的,只能算小孩子打交道,被人说嘴也没什么。 后来陈小花带着妹妹离家,决定做的很突然,连向辰都没来得及说,唯一知道消息的就是赵琴琴了。 她家里的情况赵琴琴一清二楚,不但没有阻拦,还把自己攒下的一点儿私房钱全给了陈小花,后来还让赵奶奶还给她们做了些路上吃的干粮。不然就她家那个情况,她和陈小草只能穿着一身衣服空手离家了。 之后陈小花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工程队站稳脚跟,之后工资日渐上涨,他们这一行,荒山野地的跑,穿山打洞的,非常辛苦,相应的,福利也不错。 陈小花把工资和自己分配的好东西,一部分给农场送去,一部分给向辰他们寄过去,剩下的一部分全部寄给了赵家。 陈小花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有那样的父母,但是也有乖巧听话知道心疼人的妹妹,还有向辰这个明明比她小却总把她当妹妹看的弟弟,单纯善良的小伙伴赵琴琴,暗中给了她很多帮助的赵家奶奶。 后来又有了农场里的那些长辈,帮她治好了妹妹,并且一直照顾着她。在工程队又遇见教给她许多知识和安身立命本事的老师,给她许多帮助的同事。 所以陈小花一直保持着非常乐观的心态,哪怕后来赵琴琴寄来的信里的内容让她心冷到极致,也能极快地调整过来。 陈家五个孩子,最大的陈芬已经嫁人了,而且在十几年前就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赵琴琴倒是在信里幸灾乐祸地提过几次母女俩掐架,打到不可开交的笑话。 既然断绝了关系,还能打起来,无非是蔡珍贼心不死,一直觉得把陈芬养到这么大,一点回报都没有还让她反咬一口心有不甘,总想占些便宜。 早些年陈芬年纪轻的时候还要脸皮,只敢拿把剪刀对着自己比划恐吓她外公,让她外公钳制她妈。 现在年纪大了,听说孩子都生了好几个,早就锻炼出来了,打架骂架什么都不虚,腿一岔手一叉,站在家门口就能骂出一条街。 反而是蔡珍年纪大了,打不过正当壮年的女儿,每每找上门总是输多赢少,之后回去安分不到两天,又要去闹,好像吃不到教训似得。 与陈芬相反的,就是他们家的二女儿陈芳,陈芳比陈小花大五岁多,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她大姐只比她大不到两岁,大儿子都已经上初中了,她却还没结婚。 陈芳就是那个已经快被陈家人吸干了的女儿。 她小学毕业,中学都没去念,在家待了每两年,就进了铸铁厂做工。铸铁厂里除了坐办公室的文职和油水足的后勤采购等职位,大都是适合男人干的力气活。 陈芳学历不高,背景也不够硬,这些抢手职位哪轮得到她,所以卖力气的临时工一做就是好几年。 临时工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十多块钱,但是她一点儿都没剩,全给了家里,甚至每个月工资都是蔡珍直接去领的,陈芳连钱都没沾手。 陈小花离家之前,陈芳已经挣了几年钱,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了,就陈家养孩子那个水平,怎么也把她花用的钱全都还了回去。 但是蔡珍依旧觉得不够,明明女儿已经到了说人家的年纪,她却把这件事完全忽略了过去。因为陈芬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女儿一旦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一点儿便宜都占不到了,那他们家有财咋办? 其实有陈芬这个前车之鉴在,不光蔡珍吃教训了,陈芳要是聪明,也该学着点儿。 但是这姑娘太木讷了,脑子里简直好像都是木头,明明一家子这样对她,她却不知道反抗。 小弟弟穿着她的工资买的新衣服,吃着她从没吃过的点心,甚至连她去捡点心渣子都能踹她一脚,她却只会躲,连反抗都不敢。 尤其是陈小花和陈小草跟着工程队走了之后,蔡珍不敢去跟工程队的闹,后来更是联系不上这姐妹俩,于是愈发攥紧了唯一剩下的女儿不肯放手。 陈芳兢兢业业,最好的青春奉献给了铁灰飞扬的铸铁厂,把自己熬的像是跟她妈同辈人。 中间不是没有姻缘,只是她这个条件,给她说的对象都不怎么好。而且总把女儿留在家里,别人该说嘴了,所以蔡珍总算开始给陈芬说亲。 一个是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娃的鳏夫,一个是腿脚有问题的残疾,最好的一个是下乡回城的知青,但是没工作。 蔡珍一个都没同意,死了老婆的鳏夫家里比较有钱,但是脾气很差,而且家里的大儿子跟陈有财都差不多大了,被老人宠坏了,两个小霸王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陈有财没打过。 宝贝儿子吃了亏,一开始见人家聘礼丰厚一直陪着笑的蔡珍立刻变了脸,把人撵了出去。 腿脚不好的家里条件一般,父母身体也不好,蔡珍觉得陈芳嫁了以后帮扶不到家里,最后没同意。 最后那个返程知青,年纪合适,长相端正,偏偏没工作,家里兄弟姐妹还多,也就是说陈芳嫁了就得养家,蔡珍更加不会同意。 陈芳自己也有动心的,比如那个腿脚有问题的男人,其实心地很好,人也很憨厚,还给陈芳送过一个好看的发卡。 那是陈芳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但是蔡珍不同意,那个发卡还被陈有财拿去玩,戳死了几只蝴蝶,最后弄成了两半。 那之后陈芳越发木楞,几乎一整天都能不说一个字,在家里存在感稀薄的可怕。 陈小花得知家里的消息之后,起初对这个二姐有一丝愧疚,毕竟因为她们两个都跑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所以最初她还给陈芳寄过一些钱和东西,还在信里说让她藏好,结果她全拿给了蔡珍,蔡珍不干不净地把陈小花骂了个狗血喷头。 之后陈小花就断了心思,如果不想自救,别人伸再多回手都没用。 那还是比较早的时候,也不知道后来惟一的礼物被陈有财无情夺走的时候,陈芳有没有后悔过。 总之,陈家这种情况,除非陈小花疯了,才会把自己处的对象带回青江去见她父母。 但是陈小草还有向辰等人,却还是非常有必要见一见的,这些人才是陈小花心目中真正的家人。 得到消息的向辰,也已经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准备给那头来拱他们家小白菜的猪一个好看。 六七月份,正值盛夏,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学校即将放暑假,因为要参与期末考试的出题和监考工作,向辰反而忙了起来。 就是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陈小草带着她的对象终于到了首都。阔别十多年,向辰再一次见到当初那个小声叫他弟弟的小姑娘。 第221章 溜冰场 六七月份的天气,正是燥热的时候,蝉鸣声阵阵,听得久了,本就心情不好的人只会越发烦躁。 不过就算心情再差,该学习的还是得学习,该工作的还是得工作,尤其是学生们,不久之后就是期末考试,最后关头,哪怕是平时成绩不好的,也想临时抱下佛脚。 然而也有已经破罐破摔,完全不在乎成绩了的,这时候反而懒得待在教室里。毕竟一个教室里那么多人,还大都是年轻力壮的学生,一个个火气足得狠,光那汗味在教室里发酵一番,就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澜省第一机械厂附中的院墙里,突然抛出来几个书包,然后再翻出几个学生就不意外了。 先出来的是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少年,个子不高,只有不到一米五的样子,要不是脸长得着急,看着真跟个小学生似的。 这少年还真叫瘦猴,他跳下围墙之后,弓腰塌背四处打量一番,墙里就传出同伴呼唤的声音:“瘦猴,有没有人?” “没人,快出来,别让秦阎王逮着了。”瘦猴压低声音道。 话音刚落,墙头上接二连三翻出来好几个少年人,最后有一个太胖的,好不容易被同伴推上墙头,骑在墙上却不敢往下跳,急得吱哇乱叫。 “叫屁,再叫老子打死你。”先跳下来的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粗着嗓子道:“谁他妈让你吃那么多的,长得跟猪一样,怎么不吃死你,你特么就蹲在上头,等秦阎王来抓你吧。” 说完招呼已经全部翻出来的其他同伴:“走,别管他,妈的长个猪样,脑子也是个猪脑子。” 小胖子趴在墙头急得眼圈泛红,又不敢大声叫嚷怕把抓风纪的副校长秦阎王招来,只能憋着嗓子冲高壮少年哭求:“财哥,别走,帮帮我,我回去给你拿糖吃,外国的糖果,可好吃了。” 其他少年顿时无比心动,小胖子能胖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家就这一代就他一个男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几个姑姑还有姐姐姐夫们,好吃的好喝的都供着他,硬生生在这个年代养出一个脂肪超标的小胖子。 所以他都说好吃的,那肯定好吃,而且他们愿意带着他玩,不也就图他手里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嘛。 高壮少年财哥停下脚步,斜着眼睛去看小胖子:“你上次拿的烟不错。” 小胖子犹豫道:“那是我爸买了要送人的,我上次偷拿差点被发现了……” “走,别搭理他。”财哥转身要走。 小胖子连忙阻拦:“我回去拿,我下午就给你拿!” 他一时心急,声音大了,财哥虎着脸瞪他几眼,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才让几个小弟叠在墙下,把小胖子弄下来。 底下几个少年刚刚摆好架势,墙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墙上的!下来!” 小胖子一个哆嗦,吓得差点掉下去,回头看了一眼,秦阎王远远地正往这边跑,顿时腿软的更是动不了了。 瘦猴急道:“快跳,不然我们就走了。” 小胖子慌张的低头,底下几个准备接他的少年都已经蠢蠢欲动,吓得立刻往下出溜,然后被扶了一把,几人跟狗撵一样拔腿就跑。 一直跑出去几条街,找了个隐蔽的巷子停下来,几人才得空喘口气。 大太阳的天,一口气跑出这么远,几个少年都跟狗一样伸着舌头,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黏在背后一阵阵发痒,难受的要命。 “喂,胖子,都怪你,害我们差点被抓到,你准备怎么办?”回过头来,领头的财哥开始找麻烦了。 其他几个少年立刻围上来,把那个小胖子堵在里面,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小胖子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因为天气太热,糖已经化了,糖纸包裹的也不严实,糖汁从缝隙里渗出来,黏糊糊的一坨,粘在小胖子手上,他手上还有刚才爬墙沾上的灰,看起来有点恶心。 几个少年里顿时有人露出嫌弃的表情,领头的财哥更是又骂了几句,甚至上前踹了小胖子两脚。 小胖子被踹了也不生气,反而露出讨好的笑容,把手伸到财哥面前:“有财哥,你先挑。” “别这么喊老子,难听死了。”财哥骂了一句,却还是伸手挑了两个勉强还看得出形状的糖,骂骂咧咧的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 他挑过了,其他几个少年顿时一哄而上,很快就把那一把糖果瓜分完了,一个也没个小胖子剩下。 拿到糖的少年,有的跟财哥一样边剥边骂,嫌弃糖化了沾手,也有的只顾低头剥糖纸,剥完后还要把糖纸舔一舔。 像是瘦猴,最后更是连黑黢黢的手上的沾的糖汁也不放过。 这时候学校大都没有统一的校服,学生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往往从衣服上就能判断出一个孩子的家境。 几个少年中,穿的最好的是那个小胖子,身上的衣服八九成新,显然才新做不久。 然后是财哥和另外两个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了,但是好歹没补丁。剩下的就层次不齐,有的补丁少,有的补丁多。 瘦猴是穿得最差的,大热的天,他还穿着长衣长裤,衣袖和裤腿都高高挽起,而且衣服非常不合身,挂在身上跟麻袋似的,还是补丁叠补丁的麻袋。 吃完糖,几个少年分别找了阴凉的地方蹲着,又没事了。 本来他们逃学也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只是不想待在教室里受拘束而已,不像后世的小孩,往网吧里一钻,几个星期都能不回家。这时候娱乐设施太少了,年轻人们的娱乐活动,无非看看电影,逛逛公园,简直可以称之为乏味。 然而天气该热还是热,在阴凉地里蹲着,只是比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没一会儿,眼见着人高马大的财哥拧着眉又要发脾气了,小胖子机警地往后缩了缩,努力把自己缩进墙角的阴影里。 财哥是他们中间年纪最大的,已经快十九了,还在上初二,个子高身体壮,小胖子特别怕他。有次他看见财哥用手腕粗的棒子打他姐,可吓人了。 但是他在学校里没人理,只能跟这群人混,而且他觉得财哥特别威风,跟着他,别人都怕他。 瘦猴更机灵,他不像小胖子,时不时有好东西上供,为了不被踢出这个小团体,他只能努力发挥自己的作用。 “大哥,我听说,城西那边新开了一家溜冰场,可有意思了。”瘦猴主动献策。 “溜冰场?那是啥玩意?”其他人也好奇地围了上来。 “我知道,我也听说过。”一个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少年插话道:“听说是首都传来的新鲜玩意儿,在鞋子上装几个能滚的轮子,就那样划着玩,特别好玩,我表哥就带他女朋友去过。” “鞋子上装轮子,那还能走路吗?” “就是,那还不摔个大马趴啊!” “脸朝地,得崩掉牙哈哈哈哈……” 插话的少年急了:“你们知道什么,我表哥说了,那得什么平衡能力好的人才能学会,学会了就能划着走,风一样,风一样懂吗?!” 那个形容词是他表哥说的,当时他就记住了,觉得这个词真是特别厉害的样子。 “那咱们行吗?”其他人更游移了,都是学渣,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极度不自信。 “咋不行,这就得身体好,反应快的,那些书呆子才学不会呢,他们连墙都不会爬。” “那胖子也不行啊。” “嗨,管他干什么,咱们能学会就行。” 一听说是学霸们学不会,而他们能学会的,哪怕还没见到有多好玩,几个少年都起了兴致。 小胖子也听得津津有味,结果听见他们不打算带自己,着急地张开嘴,最后又闭了回去,打算等私底下让他爸妈带他去。 “那咱们现在就去。”财哥拍板,跟那个插话介绍的少年说:“大丰,你带路。” 大丰兴冲冲地站起来,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往城西跑,虽然说不愿意带小胖子,但是他跟上来,其他人也没有撵他走。 他们在城东,距离城西很远,走路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坐公交倒是快,但是没钱。最后还是又敲诈了小胖子,才把一行人都带过去。 新开的溜冰场在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人眼中气派极了,几人站在门口,一时竟然不敢进去,直到后面有人过来,说他们堵门了,才回过神来,带着点忐忑的往里走。 进去之后有个接待处,里面站了个年轻男人,正在跟新来的客人讲解,几个少年也往那边走,想听听人家怎么说。 恰巧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但看着就比一般人精神。 接待处的年轻人见到这个男人,连忙打了声招呼,叫了句老板。 男人点点头,没说话,直接走出去了。 财哥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看了几眼,总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小马仔瘦猴实在尽职,一直盯着大哥,急他所急想他所想,简直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那人原来也是厂里出来的。”瘦猴道。 瘦猴他爹是铸铁厂的,亲妈死了之后又有了后妈,还生了两个小弟弟,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他从小到处混,脑子也算聪明,知道的消息很多。 “他叫张兴业,爹妈现在退下来了,但是他两个哥还在厂里,他是他们家最出息的,现在在公安局,还是个局长。” 瘦猴没敢说,以前你们还是邻居,人家爹妈现在住的小楼房,你们家以前也住过。 第222章 陈小花 从火车上涌出来的人流把陈小草挤得歪了下身子,多亏旁边的许恒洲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倒。 陈小草匆匆道了声谢,眼睛却依旧盯着人群努力分辨,她跟姐姐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生怕自己不仔细就错过了。 “姐,这儿!”陈小草的目光扫过人流中一个短发姑娘,顿时眼睛一亮,冲着那边边叫边招手。 “小草!”当姐姐的,听见有人喊姐,总是会条件反射回头看看,当即就有好几个女人看过来,好在陈小花也在其中,一见到妹妹,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 “让让,麻烦让让。”陈小花努力的穿过拥挤的人群,旁边有个背了个大包的男人伸出一只手臂护在旁边,尽量帮她排出一条道来。 大夏天的,火车站里走一遭,真是要了命了。 好不容易挤到许恒洲和陈小草面前,陈小花和她同行的那个男人已经满头汗水,脸颊热的通红。 陈小花抱了抱妹妹,摆手阻止了陈小草要介绍许恒洲的话,仔细看了一会儿,笑道:“许哥?” 许恒洲同样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陈小花爽朗大笑,她剪了头发,短短的刚到下巴,眉眼间英气勃勃,一点都看不出小时候那个沉默怯懦的小女孩的影子。 她说:“我就知道是你,从小到大见到的最好看的两个男孩子就是你和辰辰了,越长越俊,哪会认不出来。” 她旁边的男人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斯文俊秀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扭曲,看着许恒洲的眼神也有几分不善。 陈小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角余光看见自己男朋友这副神色,一巴掌拍在他背后,拍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小花一点儿都不给男朋友面子,“这是我和妹妹的恩人,来,叫哥。” 被女朋友一巴掌差点拍倒,显然有些丢脸,那人一脸生无可恋,对着许恒洲的时候却正了态度,很认真的叫了声“哥”。 许恒洲不置可否,现在叫太早,认不认还两说呢。他是无所谓,但是向辰明显要耍点招式,他肯定跟向辰站一边的。 陈小花没注意,继续给许恒洲和陈小草介绍:“这是我对象,叫习武,学习的习,武术的武,你们叫他阿武就好。” 说完又要介绍许恒洲和陈小草,习武插话道:“不用介绍了,我都知道,这是大哥,许恒洲许哥,这是小草妹妹,还有个长得好看性格温顺脑子聪明乖巧可爱听话又会疼人的辰辰弟弟对不对?” 他一口气说完不带歇气,显然这些话听过很多回了,都不用自己回想,直接就给重复出来了。 陈小草当即笑出声,许恒洲也忍不住翘起唇角,要是向辰听见这话,保准得跟这傻小子着急,他成年之后就不许许恒洲再夸他可爱了,一说就要生气。 “就你聪明。”陈小花瞪了习武一眼,转头就问许恒洲:“辰辰呢?” “他今天有监考走不开。”许恒洲道。 “姐,向辰哥已经是教授啦,可厉害了,就是学期末很忙,他找人换班没换成,不然就来接你了。”陈小草挽着陈小花的手臂,大热的天也不嫌热,亲亲热热靠着她姐,就是舍不得放开。 陈小花也不是非要向辰来接,只是没见到向辰随口问了一句,听陈小草说完,脸上也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对习武说:“听见没,我弟弟已经是教授了。” 习武听她吹向辰已经停习惯了,很熟练地附和了几句,哄得陈小花眉开眼笑的。 许恒洲帮忙提了一个行李,在前面带路:“走吧,我开了车过来,大家等着你们一起吃饭,给你们接风洗尘。” 陈小花一听,就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农场里的那些人,连忙道:“那先找个旅馆,我们把行李放下,身上的衣服也得换,火车上都快捂臭了。” “我家有空房间,别住旅馆了。”许恒洲不等陈小花拒绝,又补充道:“向辰盼了好久,房间都收拾好了。” 陈小花露出一个带着些怀念的温柔笑容,不再提住旅馆的事,任由许恒洲把他们带到四合院。 他们这地方够大,很多时候大家聚餐,要么在魏医生家,要么就在这里,吃完了聊聊天下下棋,太晚了干脆就在这睡下,反正房间多,客房一直收拾的干净。 正是半下午的时候,这会儿大家都还没下班,所以院子里空荡荡的也没个人。 许恒洲打开门,陈小花和习武眼带惊叹地四处看了看,然后就去许恒洲指给他们的房间,放好行李。 夏天没有淋浴实在麻烦,像许恒洲这样有点洁癖的,一天恨不得洗几次,每次都提水简直不能更烦。 向辰有次图方便,直接拎了井水冲澡,把自己弄感冒了,然后许恒洲就自己弄了个洗澡间,可以洗淋浴。 其实非常简陋,因为屋子里没有排水系统,只能在院子里砌个小房子,底下弄个排水沟,上面弄个大铁皮桶,牵根管子下来,再接个喷头。 喷头是找了个厂子让大师傅帮忙做的,对人家来说是小菜一碟,塞几块钱了事。 铁皮桶放在阳光最足的地方,这种日头,倒进去的冷水要不了多久就温温烫烫,火气足的年轻小伙子洗着甚至嫌热,但是黄阿姨等人去喜欢的不得了,觉得特别好用。 陈小花和习武见了,也是啧啧称叹,听陈小草说是许恒洲自己弄的之后,陈小花还好,她早就知道许恒洲有多聪明了,习武脸上却多了几分佩服。 陈小花先洗,许恒洲也打了盆水进屋,脱了上衣擦洗一番,然后换了干净的衣服才觉得舒服一些。 他出来的时候,不过五分多钟,陈小花已经洗完了,这动作就很利索了。 陈小花的短发还湿漉漉的,她自己不当一回事,陈小草却跑进屋里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念叨:“湿着头发吹风不好,尤其是女孩子,更是要好好保养,爱护身体……” 妹妹都能照顾她了,陈小花心里酸软一片,又有点骄傲,低头顺服的任由妹妹给她擦头发,嘴里嘀咕了一句:“小大人儿似的,都从哪听来这些的。” 工程队条件多艰苦,陈小花为了不拖后腿,在里面站稳脚跟,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 她去没多久,就把一头长发绞了,手艺不好,弄得参差不齐跟狗啃似的,顶着那样一头头发,被人笑话也不在乎,好歹比长发方便。 平时洗头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慢悠悠拿着毛巾擦头发,难得的休息时间,可能头发还滴着水就睡了,醒来睡袋里都是湿的。 “向辰哥说的。”陈小草振振有词,在她看来,向辰说的就是至理名言,一定是对的。 陈小花听了,就不吱声了,任由陈小草把她的头发擦的半干。 这时候习武也洗好了,他们都是工程队的,总不至于还没陈小花这个女同志动作快。 陈小花还是对那个洗浴间很有兴趣,等习武洗完又跑进去看了一会儿,出来见到许恒洲正拎着水壶给他们倒水,凑过去道:“聪明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就想不出来这样的,打小你们兄弟俩就跟旁的小孩不一样,特别出挑。” 许恒洲笑笑没接话,陈小花继续道:“我听琴琴说,咱青江新开了家什么溜冰场,老板是张兴业,你给他出的主意吧。” 虽然是疑问,但是陈小花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不是她看不起张兴业,而是溜冰场这玩意,连省会都没有,说明是个稀罕玩意,张兴业一直待在青江,哪有机会知道这个。 “嗯,给他找点儿事做。”许恒洲直接承认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跟张兴业的交情也有十几年了,李明跟着他赚了不少钱,张兴业手上反而不那么富裕。 这是选的路不同,他走官道,如果想来钱快,只能违反乱纪,如果只图钱,还不如一早不干这个,直接跟许恒洲混呢。 直接给他钱也不好,所以许恒洲就给他想了个法子,让他开个溜冰场,要是避嫌,就挂别人名下。 在许恒洲的记忆里,溜冰场在华国就是八九十年代兴起的,一直活了十多年,跟台球室一样,都是看着不起眼,但是非常能揽钱的生意。 只是这种场子,往往非常乱,经常有人闹事,得有人能镇住场子。其实首都也开了一个,许恒洲嫌麻烦懒得自己弄,让别人开的,有许恒洲的股份,但是他不管事。 首都这个许恒洲让手底下一个挺能干的手下做的,首都本地人,从前在街面上混过,有个本家哥目前也是街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也有人在机关单位,镇个小溜冰场的场子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张兴业那边,他现在已经是公安局副局长了,想必没有不长眼的敢在他那里闹事。 “小草你去玩过吗?过两天咱们也去试试,琴琴信里一直说有意思想玩,我还没见过人踩在轮子上滑着走呢。”陈小花笑着对陈小草说。 “去过,向辰哥带我去的,确实好玩,我都会滑了,到时候我教你。”陈小草道。 “行,咱们一起去,我这次假期长,你觉得哪有意思,姐都陪你去玩一遍。”陈小花一直觉得对不起妹妹,把她一个人丢在别处,努力像弥补她。 陈小草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说破罢了,亲热的靠过去,挨着姐姐没说话。两姐妹亲亲热热的,许恒洲和习武都识趣的走到一边,刚想说两句话,门外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小花?!” 第223章 接风宴 “小习啊,来吃这个。”钟萍热情地给习武夹了只油焖大虾,“一早送来的活虾,新鲜着呢,多吃点儿。” 其实她跟陈小花接触的不算多,但这些年陈小花往家里寄了不少东西,给陈小草寄钱寄衣服的时候也从没忘了小平安。 而且陈小草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陈小花带对象回来,也没个父母给她长眼,钟萍只能赶鸭子上架,总不能让人家瞧不起陈小花。 习武连忙道谢,又给陈小花夹了一只,略有些局促的坐在座位上,吃饭时也挺直了腰板,丝毫不敢放松。 他来之前就跟有经验的前辈打听过了,第一次去对象家里有哪些注意事项。 前辈说,别的不说,首先一定得能喝,丈母娘还好说,只要对她女儿好,自身条件也不差,一般不会找他麻烦,那就话怎么说来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嘛。 虽然钟萍不是陈小花的亲妈,但目前暂代了他丈母娘的身份,习武自然不敢轻忽的。 至于其他人…… 习武眼神悄悄在桌子上扫了一圈,男性长辈挺多的,好在他遗传了他爸,酒量很好,这一圈酒敬下来,应该没问题。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女朋友吹上天的那个弟弟,好像对他有敌意似的,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心里疑惑一闪而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习武也不好问向辰怎么这么看他。恰好此时,钟萍询问他家庭情况,习武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向辰一向不太会掩饰情绪,桌上的其他人都看出他神色不太对,但以为是因为姐姐突然有对象了,他心里不舒服,并没有多想。 只有许恒洲,知道向辰确实有点不对劲,本来准备好了给这个习武一个下马威的,结果等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向辰的一身火气突然哑了。 当时人都在院子里,他不好多问,没多久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忙着准备午饭,就把这个事给岔过去了。 饭桌上问习武问题的,主要是钟萍黄阿姨覃老师等人,她们心细,问清楚,也免得以后出什么问题。 习武知不无言,许恒洲注意到,向辰也竖着耳朵在听习武说话。 习武家不在首都,而在海市,就是向辰和许恒洲穿越前所在的城市。他是家里的第三子,上头还有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双弟妹。 他家祖上是开武馆的,他爷爷那时候还收了很多徒弟,陈小花的老师有个儿子,因为体弱,小时候就被送到习武爷爷那学过几年。 习武虽然叫了这么个名,实际上他的武学天分非常差,反而是他叫习文的哥哥,打得一手好拳法。 好在东边不亮西边亮,习武读书挺不错的,家里琢磨着能考个大学,当个文化人也挺好。可惜生不逢时,学校停课了,习武家里没办法,想着陈小花的老师好歹是个文化人,就托他帮忙带着习武。 然后习武就进了工程队,一待就是十好几年,底下比他小的弟弟妹妹都结婚了,他连个对象都没有,习母愁的头发都白了,想着工程队里,恐怕连个苍蝇都是公的,这个儿子怕不是得打一辈子光棍吧。 “我妈说了。”习武打了个酒嗝,他已经敬了半圈了,魏医生邓历宋文彬等人都喝过了,虽然脸发红,但是眼神还算清明,口齿也很清晰,显然还没醉。 “我妈说了,多亏小花同志愿意接受我,她一定好好对小花,把她当自己亲女儿。”习武信誓旦旦,生怕大家不信,还想把他妈写的信拿给大家看。 钟萍等人连忙阻拦,这话虽然不一定能当真,但听听也好的,习武的母亲能有这个态度,她们也是很满意的。 而且据陈小花所说,他们结婚之后,大概会继续在工程队待着,也就是说跟习武家里人待着的机会非常少。所以哪怕习武家里人很多,也不用担心,这会儿可没后世便捷又无处不在的联系方式,他们往山里一钻,有麻烦事都找不到他们。 向辰想的远一些,陈小花说,工程队就她一个年轻姑娘,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也就是说,习武同志除了自己的妻子,基本接触不到别的同龄女性,忠诚度便有了极大的提高。 习武虽然看着比较斯文,但性子却像个练武之人,非常爽直,否则陈小花也看不上他。 酒品见人品,习武跟长辈们喝酒,也非常直率,很快敬过一圈,轮到向辰和许恒洲了。 许恒洲年纪大一些,习武先敬他,邓历拿来的上好的茅台,杯中酒水清亮,许恒洲一饮而尽。 他酒量很不错,毕竟生意场上练出来的,不像向辰,妥妥的一杯倒。 “弟弟,我敬你!”跟许恒洲喝完,习武有举着杯子找上向辰,向辰还没说话,陈小花先炸了:“他酒量不好,你灌他做什么?!” 陈小花很关注向辰的事,陈小草在信里也常常提起,所以陈小花也知道了向辰酒量不好的事。 习武讪笑两声,缩手想把杯子拿回去,却被向辰挡住了:“小花带对象回来,这酒我怎么也得喝。” 习武哪敢灌他,真喝出个好歹来,媳妇得吃了他。 “不用不用……”习武想推脱,向辰却笑眯眯道:“要的要的,不过我酒量实在是差,喝醉了闹笑话扫大家的兴,这样,我以茶代酒好不好?” “行行行。”习武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两杯酒嘛,他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前辈传授经验的时候可说了,他娶媳妇的时候,好家伙,叔伯兄弟加一起,整整二十多个,他岳父还特别能喝,一人就喝了小半斤,差点给他灌趴下了。 当时他就做好准备了,结果这桌上的人加起来,喝酒的也没十个人,一下子轻松许多。 向辰拿了两个茶杯,慢条斯理斟满一杯茶,习武连忙把杯子举起来,准备跟向辰碰一下,然后喝了了事。 结果向辰倒完茶,又拿了一个茶杯,直接抄起酒瓶子,倒了满满一茶杯白酒,推到习武面前:“姐夫,喝吗?” 平日温和的脸上却挂上了略有些挑衅的笑容,他一直都直接叫陈小花的名字,此时却喊了一声姐夫。 习武看着面前一茶杯白酒,愣了一下,白瓷的茶杯,一杯能在小酒杯里倒出七八杯的样子,而且敬酒不能只喝一杯,两杯加起来得有十几杯,一口气喝完,他真得倒下。 向辰转着杯盖等他答复,陈小花竟然也没阻拦,习武一咬牙:“喝!” 说着端起茶杯就想往嘴里倒,白酒入口,喝的太急,就不觉得香了,只觉得有些呛。 “行了行了。”喝到一半,向辰把杯子夺了下来,“逗你的,真喝坏了,小花要找我赔的,我到哪赔她个对象。” 他是想为难一下习武,但没真想灌他那么多酒,喝酒出事的还少吗?桌上的其他人也是知道他有分寸,才没阻拦。 习武突然被夺走杯子,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晕乎乎道:“其实我酒量还不错……” 向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酒量不错也不能随便喝,你要是酗酒,就让小花不要你了。” 习武吓得酒都醒了,连连摆手,保证自己一点儿都不酗酒。 向辰最后又嘱咐了一句:“好好对小花,你要是欺负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得到习武的再三保证之后,向辰这关才算勉强过了。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天都黑了,大家各回各家,顾云之没喝酒,就是为了把其他人安全送回去。 习武喝的有点多,早早睡下了,陈小草舍不得姐姐,去跟陈小花睡,两姐妹夜话。向辰和许恒洲匆匆洗去一身酒气,然后进了卧房。 等没人了,许恒洲才把自己的问题问出来:“你认识习武?” 他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时候,而是穿越前,向辰听见习武的名字的时候,先是怔愣,好像在想什么,后来饭桌上又对习武的情况格外关注,除了关心陈小花,肯定是为了在验证什么。 果然,向辰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想:“我见过他一次,大学的时候有次去隔壁学校参加一个活动,他去那个学校演讲,学校做了个牌子介绍他,这个名字很特殊,我就记下来了。” “国家工程院的大牛,挺厉害的,还算配得上小花。”向辰说。 许恒洲思考片刻,问:“他的家庭情况呢?有了解吗?” 向辰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当然知道许恒洲问的不是习武爸妈兄弟的情况,而是妻儿。 “他……真打了一辈子光棍。”向辰语带同情,感叹道:“所以说,小花是拯救了个单身狗啊!” 许恒洲没忍住笑出声,向辰伸手拉他:“快睡快睡,跟小花约好了明天去溜冰,要早点起的。” 许恒洲顺势躺下,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渐渐没了声音。 青江市。 厂区大院只有深夜的时候才会彻底安静下来,这会儿虽然已经八点多了,院子里依旧热热闹闹,尤其是夏天,大家都出来纳凉,到处都是说话声。 陈国良家里正在吵架,自从蔡珍被机械厂开除,他们从楼房里搬出来之后,就搬进了铸铁厂家属院里的一间小屋子。 房子非常小,比他们没住楼房之前住的铸铁厂家属房还要小,那时候好歹是个小两室,虽然两室都小,但一家子还是住的下的。 但是现在他们的房子只有一室,毕竟回来的不光彩,蔡珍是被开除的,而且房源那么紧张,他们家比不上两口子都在铸铁厂做工的双职工,就算有蔡珍她爹的面子在,但在分房子这种大事上,他也做不了什么主。 所以最后只能住这样的小房子,不到十平的面积,硬生生放了两张床,用一道布帘子隔开,分别睡着陈国良夫妻和陈有财。 至于陈芳,她没有自己的床,每天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把条凳拼在一起,上面架个木板子,就是床了。 而且因为条凳很窄,一不注意就容易把木板子压翻了掉下去,陈芳摔过好多回。因为弄出动静吵醒陈有财,还被打过,后来就学乖了,一晚上都能不动弹,睡得安安静静。 平时木板子都是竖起来放在门口的,免得占地方,但这会儿,那块板子倒在地上,上面横七竖八地砸落着家里的家伙什,包括蔡珍专门买的一套茶壶茶杯,现在已经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224章 不孝顺 夏天的傍晚,家属院里的住户在闷热矮小的屋子里待不住,都跑到院子里乘凉,说些闲话,也有年纪大的老爷爷,挥着个大蒲扇讲古,周边围了一群小孩子捧着脸听。 “你要打他,你先打我!”尖利的叱骂声穿透房屋,在整个小院子里回荡,惊得几个听故事听的入神小孩差点跳起来。 霹雳乓当砸东西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都被牵引过去,整个院子里,唯有那一家的门紧闭着,然而这种老旧的小院子,声音大点稍微大点儿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这种扯着嗓门的哭嚎声。 蔡珍的声音十分有穿透性:“陈国良,你个丧天良的,你打我儿子,我可怜的地瓜啊,咋摊上这么一个爹呀!” 几个平日爱管事的大妈婶子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两眼,眼睛里藏着几分好奇,嘴上却说得好听:“咋闹成这样,他家儿子都十九了吧,当爹的怎么还动手呐,要不咱去看看,可别出什么事。” 蔡珍那个脾气,拉的一手好仇恨,在哪都能得罪几个人,这院子里可有好几个被她得罪狠了的。 当即就有一个大妈摇着蒲扇,冷笑一声:“十九岁还读初二,那还是个娃娃,当爹的打两下咋了。” 大妈早就看那一家子不顺眼了,儿子养的坏,当妈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她家小孙子才七岁,那个陈有财比她孙儿大十来岁,也好意思欺负她家小孙子,把头都给打破了。 她找上门去,结果那个蔡珍怎么说的?都是孩子,一起玩难免有个磕啊碰的,让她不要太斤斤计较。 她呸! 谁跟她家那个混混子儿子玩了,明明是陈有财抢她家小孙子的点心,老大的一个人了,没脸没皮的。 围在一起的几个大妈听了,跟着赔笑两声,就连提议要去看看的大妈,也不提这话了,本来她就是随便说说,起个话头,没打算真去看。 否则蔡珍那个婆娘,回过头来嫌丢了脸面,又得找她们不自在,也不想想,他们家哪还有脸面可丢。 一个个心知肚明的,就不用说那些面子话了,又有个大妈幸灾乐祸道:“那不是他们家命根子嘛,怎么今天舍得动手了?” 家属院的住户都知道,陈国良家里,女儿是草,儿子是宝,他家大名陈有财,小名地瓜的宝贝疙瘩,就是蔡珍两口子的命根子。 “我知道!”旁边一个年轻姑娘本来躲在一边听闲话,听到这个话题,顿时来了兴致,跑过来插话。她妈也在这一圈人里,拍了自家姑娘两下,其他人想听八卦,连忙劝两句,在中间让了个位置,让这姑娘过来说。 “我听说,陈有财逃了好几天的课,跑去新开的溜冰场玩去了。”姑娘两眼亮晶晶,话里还透着几分羡慕,她也想去溜冰,可惜不敢一个人去。 “你要敢去,我打断你的腿!”当妈的十分警醒,顾不得八卦,立即严声警告女儿。 “没事没事,你家姑娘多乖。”旁边的大妈打圆场,又兴致勃勃地问:“陈有财逃课不是常事嘛,怎么陈国良还生这么大气。” 陈有财十九岁了还在上初二,当然不是跟其他这个年纪的同学一样是读书晚了。蔡珍和陈国良对他寄予厚望,一到岁数就送去学校了,可惜成绩烂的一比,每次成绩都十分稳定,只要他参加考试,保准包揽倒数第一,连跟他并列的都没有。 七岁上小学,除了一年级和二年级,几乎每年都在留级,人家读五年,他读了九年,毕业班读了三年,不管老师怎么明示暗示这孩子不适合读书,蔡珍死撑着让他继续读,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老师受不了了,以一个极低的分数进了中学。这样的成绩,这样的求学经历,陈有财喜欢上学才怪了,逃学是家常便饭,陈国良夫妻早该习惯了,为这个打孩子,确实不太可能。 “不是逃学的问题。”说八卦的小姑娘显然很乐意跟大人们分享自己听来的消息:“溜冰场可贵了,陈有财他们没钱玩,就抢了他们班一个同学的,还勒索那个同学,他那个同学没钱了,他们就教他回家去偷,人家家长找到学校里去了。” “偷钱啊!” “还勒索,这孩子,真是根子上都歪了!” “可不是,谁家孩子那么倒霉,被这个混混子盯上了?” “不知道,听说是个小胖子,家里就一个孩子,宝贝的很,结果在学校成天受陈有财他们欺负,吃的用的都被抢走了。”小姑娘说。 “以后可得让咱们家孩子离远点儿。”几个大妈都心有戚戚,自己混就算了,还逼着别人家孩子回去偷钱,这不是教坏人家孩子嘛。 院子里头说八卦说的热火朝天,闷热暗沉的屋里,陈国良把扫帚挥舞的虎虎生威,劈头盖脸的朝陈有财身上打。 他现在心里烧着一团火,不发泄出来,就要把自己烧死了。 今天被老师找到学校去的时候,他一方面觉得丢人,一方面已经有些麻木了。 十几年了,自从送了小儿子去学校读书,从来没被老师找过的陈国良从第一次被叫去学校时的忐忑不安到现在波澜不惊,已经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蜕变。 上课不听讲,作业没做,考试交白卷,顶撞老师,欺负同学,逃课,打架等等,陈国良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名目。 这会儿还真给了他一个“惊喜”,敲诈同学,逼同学回家偷钱。 在老师办公室里,对方家长指着他的鼻子问他,到底怎么教孩子的,自己教出来个垃圾就算了,还要把他们家孩子也教坏,到底安得什么心,是不是家里穷疯了。 那一瞬间,陈国良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好像都听不见声音了,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集聚在他身上,一束束目光跟针一样刺得他浑身都疼。 陈国良只要想到那一幕,眼珠子都是红的,手上的扫帚挥舞的更用力了,连扫帚柄上不知什么时候刮出的横刺扎进手里都没发现。 蔡珍一边哭嚎叱骂一边拦,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力气比不上陈国良这样长期做力气活的大男人,拦是拦不住的,一推就是个趔趄。 陈芳瑟瑟发抖的缩在墙角,恨不得有条地缝能让她钻进去躲一躲,两手抱头,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有财边嚎边躲,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被爸爸这么打,确实没脸,但是他在外面耀武扬威,动不动日娘骂老子对同学拳打脚踢,仗着的是自己年纪大身高体壮。 对陈国良,他心里却总有一份畏惧。从小他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妈把他捧到天上,连他爸也对他予取予求。 但是他爸也揍过他,虽然只有一两次,足够他印象深刻了,他这辈子长这么大,也就挨过那两次打,记了这么些年,想忘都忘不掉。 蔡珍被推到一边,陈国良一扫帚拍在陈有财身上,他侧着身子躲没躲过去,反而被刮到裸露在外的手臂,顿时出了几条血檩子。 蔡珍一声哀嚎,扑过去抱着自己宝贝儿子哭天抢地,屋子就这么大,陈有财跑着跑着就跑到陈芳缩着的屋角去了。 蔡珍眼角余光扫到女儿,刚还在心疼儿子,转瞬就变了脸,一巴掌扇得陈芳鼻血横流,脸颊上多了一个掌印:“你个瞎了眼的,黑心肠烂肚肝,你弟弟被打成这样你都不知道挡一挡,你是不是想害死他,你说,你打的什么心思?!” 陈芳麻木地往墙角缩了缩,一句话都没说,反而是陈国良,怒气勃发地走过来,一把拎住陈有财还要打,蔡珍顾不得找陈芳麻烦,又去拦丈夫护他的宝贝儿子去了。 一直闹到院里乘凉的人都快散尽了,陈家才恢复了平静,蔡珍心疼的给儿子清洗伤口,顾忌着陈国良依旧满脸怒气,不敢大声嚷嚷,嘴里却小声嘟囔个不停,心肝肉地哄着人高马大的宝贝儿子。 夜色渐渐深深了,闹得再狠这时候也都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晚上不睡好明天就没有精神。 黑漆漆的屋里,当作堂屋的空间只有两三平米,陈芳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她的“床”在陈国良打陈有财的时候摔到地上摔成了两半,窄窄的破木板,拼都拼不起来。 鼻血顺着嘴唇往下流,没做过止血处理,糊得小半张脸都是血,血迹干掉之后,黏在皮肤上,一侧脸颊高高肿气,两个眼珠子木愣愣的一动不动,黑夜里显得十分可怖。 第二天一早,蔡珍早早起床做饭,掀开布帘,迷迷糊糊看见墙角蹲在一团东西,刚要仔细看,一张染血的脸抬起来,吓得她尖叫出声。 等看清楚是陈芳之后,蔡珍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扯着陈芳的头发狠拍了她几下:“一大早就吓你老娘,不孝顺的东西,是不是盼着我们死呐!” 说完推搡着陈芳,本想让她去外头打水把脸洗洗免得吓到人,但是再一想,让邻居看见,又该说闲话了,于是把她往后头一推,边骂边往外走:“不省心的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要老娘伺候你,生你不如生头猪,猪还能杀了吃肉,就知道吃老娘的喝老娘的,养了你们几个讨债鬼,没一个孝顺的……” 骂着骂着又想到总是跟她作对的大女儿和跑得不见人影的两个小女儿,蔡珍愤愤道:“就知道往外跑,我看你死外头,老娘也不会给你们出棺材钱!要是敢回来,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她语气愤愤,身后木愣愣站着的陈芳眼睛里去闪过一丝亮光。 第225章 凭什么 半上午的时候,赵琴琴正在家里洗衣服,今个儿是周末,不用上班,她招呼着家里两个孩子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趁着有时间,一起都洗了。 夏天太阳大,用不了多久就能晒干,明天孩子上学,依旧能穿这身好衣服。 大儿子壮壮洗完澡换过衣裳就跑出去玩了,小女儿月月披着半湿的头发蹲在她身边,殷勤地帮妈妈递东西。 等洗到她的小裙子,小姑娘细声细气的说:“妈妈你轻一点儿,别把我的裙子洗坏啦。” 赵琴琴噗嗤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也没敢放在搓衣板上狠搓,就用手揉了两下。 洗完之后,赵琴琴用沾着泡沫的手在小女儿鼻头点了一下,小姑娘鼻子上便沾上了一抹白:“记不记得小裙子是谁给你买的?” “记得!”月月大声道:“是小花阿姨,还有小皮鞋,也是小花阿姨买的,甜甜的好吃的,还有书包是辰辰叔叔买的。” 赵琴琴说:“那你以后长大了也要孝顺叔叔阿姨,对他们好知不知道?” “知道!”小姑娘用力点头:“我买好多好多糖果,分给叔叔阿姨吃。” “真乖。”赵琴琴笑眯眯地夸了女儿一句。 这些年,她们家没少收到陈小花还有向辰他们寄过来的东西,前几年陈小花处境不太好,向辰他们在乡下不方便,来往的比较少。 后来陈小花工资越来越高,福利待遇越来越好,给赵琴琴一家寄过来的就很不少了。那是向辰他们也去了首都,手上充裕了,经常给相熟的人寄东西。 吃的喝的用的,其实向辰不光是给赵琴琴一家子寄,还给大河村处的很好的那些人,蒋淼一家子,高扬两口子,天南海北的,每次去邮局就是一堆东西。 前些年赵琴琴结婚,那时候向辰他们还在乡下,也没赶上,只补了个礼,后来两个孩子先后出世,小孩子吃的用的,向辰真没少寄。 赵奶奶年纪大了,心眼却亮得很,她知道向辰和许恒洲是在回报当初她们家对他们两个人的帮助。她私底下跟家里人说,向辰他们不欠她们家什么,让家里人不要把把人家的好心好意当成应该。 东西寄过来,是向辰的一片心意,收是收了,但得记着,不能白拿人家东西。得空了赵奶奶也会做些布鞋什么的,她记得向辰挺喜欢穿,说养脚,或者老家亲戚再送来什么野味,就腊好了一起给向辰寄过去。 所以虽然两个小娃娃还没见过向辰等人,但也知道有几个叔叔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对他们特别好。 赵琴琴洗完衣服,把盆子放在晾衣绳旁,月月就帮忙递衣服,她递一件,赵琴琴挂一件。 一家子衣服一起洗,洗了一大盆,才挂了一半,小儿子壮壮跟头小牛犊一样冲了进来,一头扎进赵琴琴怀里,大声嚷嚷道:“妈妈,外头有个怪人找你,好吓人!” 赵琴琴眉梢一挑,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往院子外头看过去:“什么怪人,跟你说话了吗?” 见到妈妈,壮壮胆子大一些了,手脚并用的比划:“一个长头发的怪人,脸是这样的……” 他捧着一边脸,表示一半脸大一半脸小,“脖子上有血,好吓人,眼睛也吓人……” 他年纪太小,说不清楚眼睛和眼神的区别,只觉得当时那个怪人看他的时候,特别可怕。 赵琴琴立刻把手上的衣服放下,蹲下身拉着儿子转了一圈:“没欺负你吧?” “没有。”壮壮摇头:“她让我回来叫你,说有事找你,妈妈你认识怪人吗?” 赵琴琴也不明白他说的是谁,但是家属院里,这么些年都没出过什么事,而且大白天的,到处都是人,赵琴琴也不怕。 “妈妈出去看一下,你在院子里别乱跑,照顾好妹妹。”赵琴琴又跟院子里其他邻居说了一声,让她们帮忙照看一下两个孩子,甩了甩手上的水,就出去了。 走到壮壮说的那个地方,远远便看见那个僻静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低着头,看不清楚脸长什么样。 “喂,是你找我吗?”赵琴琴没走过去,远远的冲那人喊。 蹲在地上的人突然抬头,露出一张青肿交加的脸,难怪壮壮说一边脸大一边脸小,这人的半边脸高高肿气,五官都拉歪了,自然看着又怪又可怖。 赵琴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仔细瞧了一会儿,才看出个究竟,惊讶道:“陈芳?你来找我做啥?” 至于她脸上的伤,赵琴琴已经懒得问了,还用说吗?肯定是她那个妈打的,陈有财虽然也打她,但毕竟是个男人,打她也不喜欢用巴掌,都是大棒子直接上。 陈芳蹲在地上没动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赵琴琴,眼神里透着几分阴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觉得陈芳这人简直有点邪性了。 “没事我回去啦,你也早点回家吧。”赵琴琴说完就想走。 虽然陈小花对她们一家都很好的,但是对于陈芳她是一点儿都不同情的,不说陈小花还在陈家住着的时候,明明一家子三个女儿都在受欺负,陈芳却依旧会欺负两个妹妹。 比如吃的被陈有财抢走了,陈芳就会去抢陈小草的,陈小草那时候听不见,而且因为听力受损,时间长了话都说不利索,被抢了吃食连哭声都没有,悄无声息地掉眼泪,别提多惨了。 后来陈小花好歹还惦记着这个姐姐,觉得她们两个跑了,估计蔡珍更不会放过她,好歹寄了钱给她,让她留着傍身。 结果呢? 陈小花就是担心如果寄到家里,根本到不了陈芳手里,特意拜托赵琴琴给拿过去的,还嘱咐过不要让她爸妈看见。 赵琴琴千小心万小心,奈何有个猪队友,陈芳自己把钱上供了,这还不算,还把赵琴琴给供了出来。 蔡珍气势汹汹地找上门,非说陈小花寄的不止这么点钱,其他的让赵琴琴私吞了,赶紧吐出来。 赵琴琴气个半死,她爸直接喊了一群工友回来,还有她堂伯堂叔几家子,吓得蔡珍两腿直哆嗦,钱是不敢要了,非要陈小花的地址。 赵琴琴怎么可能给她,咬死了说不知道,管她怎么闹,就是不给。蔡珍再混,陈国良总要面子,闹得大了逼走两个女儿的事又得捅到面上来,陈国良就把蔡珍拉回去了。 所以现在陈芳找来,赵琴琴心中十分诧异,但是也不打算管她,她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陈芳这样的人,帮她也帮不出个好歹的。 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嘶哑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陈芳说话很慢,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一样,不过确实她也无人可说,家里没她的地位,平时在单位,她跟工友也没有共同话题,说都说不起来,只能埋头苦干。 赵琴琴十分不情愿听她说,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看陈芳这个架势,她要是不听,估计不会罢休,于是只好停下。 “啥事,你说吧。”赵琴琴说。 陈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好似命令的口吻说:“你把陈小花的地址给我,再给我买张票,我要去找她。” “啥?”赵琴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陈芳哪来的脸,直接就开口要去找称陈小花,她找陈小花能做什么,总不会是叙一叙多年不见的姐妹情吧。 而且她想跑,蔡珍会放人吗?赵琴琴就算再傻,也知道她去是给陈小花找麻烦的。 赵琴琴忍不住笑了:“不是,你找小花做啥,她可还在荒山野岭的跑着呢,你去也找不到她啊。” 其实陈小花信里早就告诉她她去首都了,等安顿下来就给她写信,但是赵琴琴哪会告诉陈芳这些消息,她巴不得陈芳早早打消主意。 陈芳从喉咙里闷出两声笑,古怪得赵琴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家那些东西也是她从荒山野岭寄来的?你们家两个小崽子,吃的用的,难不成是她从山里刨出来的?” 赵琴琴勃然色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芳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恨意与恶意:“明明都是陈家的女儿,凭什么她们就跑了,在外头享福,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受罪,我替她们受了这么多苦,难道不该换我去享福吗?” 赵琴琴瞠目结舌,被她的神逻辑彻底惊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欺负你你找谁去啊?关小花她们什么事?她们过什么样那是她们自己奔出来的,凭啥跟你换!” 她还想说,你自己要在家里当牛做马,拉都拉不住,到底怨得了谁? 但是陈芳现在这个状态有点吓人,赵琴琴不敢太刺激她,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陈芳一点儿都没体会到她的苦心,嘶声大吼:“那是她们欠我的!要是她们不跑,我就不用一直留在家里挣钱,明明该轮到她们了!两个白眼狼,挣了钱给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花,明明我才是她们的姐姐,替她们受了这么多的罪,这都是她们欠我的,该还了,该还了!” 陈芳一会儿冲她喊,喊着喊着像是怕什么,声音又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所有声音都憋在喉咙里,再从牙齿间含混滚出,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疯癫。 赵琴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陈芳的眼神也带了一丝畏惧,囫囵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敢再看陈芳,拔腿往自己家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陈芳这人脑子要是清醒,也不会当牛做马这么些年,所以突然变聪明是不太可能的,除非被穿越了,重生都拯救不了。 第226章 溜冰场 这天一早,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早上不太热的时候,向辰一行赶往城郊的溜冰场。 这次一起出行的,一共有五个人,许恒洲有事不去,除了向辰,陈小花姐妹,习武,还有就是小平安。 她学校放暑假了,刚放没两天,整天闹着要去滑冰,说是很多同学都去过了。钟萍和宋文彬又没有暑假,哪来的时间陪她去玩,更不敢放她一个人去,小家伙一直惦记着。 这次陈小花说要去见识见识,向辰也陪着去,小平安眼巴巴看着,向辰就把她也带上了。 早上一大早,钟萍就把小平安送过来了,然后才去上班。 从他们家过去,要转一次车,本来这条路线往城郊开,平时乘客并不多,但是现在却十分拥挤,车上大都是年轻人,也有父母带着孩子的,但是比较少。 司机师傅大概也习惯了,见怪不怪,几乎一车人的目的地都是溜冰场,途中车都不用停,简直跟溜冰场的接送车辆一样,直奔溜冰场而去。 到了站,所有人都在这里下车,下去之后,就发现这里还挺热闹的。 围绕着溜冰场门口,竟然摆起了各种小摊,有卖包子馒头花卷烧饼等吃食的,有卖炒瓜子花生的,还有卖冰糖葫芦点心糖人儿的。 他们早上吃过早饭来的,对那些填肚子的东西不敢兴趣,但同来的有人显然没吃过早饭,一群人涌去买烧饼吃。 想着光溜冰也没什么意思,向辰去买了瓜子花生等炒货,让陈小草她们拿着吃,但这些都不能带进场馆,又给小平安买了个糖葫芦,小姑娘乐得眯着眼睛笑,非要向辰也咬一个。 溜冰场早上开门很早,夏天天亮的早,这会儿才八点钟多一点儿,向辰他们进去,场馆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一进去,隔着围栏看见里面的场馆,小平安就“哇”了一声,就连陈小花和习武也目露惊叹。 两个大场馆,进来的时候旁边还在施工,据说还要再建两个。 首都的溜冰场规模在这个时候来说,算是很大了,起初许恒洲跟林建邦说起这个主意的时候,林建邦虽然相信他,知道能赚钱,但也不敢一下子把摊子铺得太大。 林建邦就是首都溜冰场现在大老板,许恒洲手下生意扩充时招进来的,以前在街面上混过,性子很莽,但不乏精细,有点小聪明。 有次许恒洲南下带着他,路上遇见劫道的了,车胎被撒在路上的碎玻璃给扎爆了,他们两个被人堵在车里,林建邦从凳子底下抽出一根铁棍子,一棍抡晕了领头的。 可能因为当过混混,林建邦身上有一股匪气,但不缺忠义,跟着许恒洲干了两年,交代给他的事都能办好,颇受重用。 后来看许恒洲日进斗金,加上他自己手上存了点儿钱,心思浮动,也想做个什么生意。 但他还算聪明,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这个头脑,直接去问许恒洲,有没有什么适合他做的。 许恒洲就给他出了这个主意,溜冰场这个生意,一旦做起来,管理上没什么需要精细操作的,关键就是这种场所一般容易出事,得镇得住,恰巧这方面难不倒林建邦。 林建邦很信任许恒洲,听他这么说,当即就拍板决定干了,他自己这两年的积蓄,加上家里给他添的一些,缺的一小部分许恒洲给他补上,当时说算是全了这两年的缘分。 但是林建邦很上道,直接分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许恒洲,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给许恒洲分点股份,以后有盘不转的地方,上门求教也方便。 许恒洲只拿股份不管事,林建邦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到他面前,他也不吝于指点两句,但是平时的管理是从来不管的。 年初的时候,溜冰场简单建设装修之后就开业了,开业起初有个小低潮。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大,林建邦手里也没那么多钱,如果许恒洲投太多,股份占比更不好分,他干脆就在西郊圈了块地。 但是就因为地方太偏了,虽然没制衣厂那么偏,好歹还在城里头,虽然是城边,旁边还有不少居民,但是住在这里的实际上经济条件都不算太好。 而溜冰在这个时候刚刚在国内出现,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它面向的社会群体是有钱有闲,愿意尝试新事物的年轻人。 从价格上来讲实际上不算贵,大部分人都掏得起,毕竟按时间算钱,钱不多的大不了少玩一会儿,不至于进不了场。 只是这会儿人们,尤其是年纪比较大的人,还没有培养出为了娱乐花钱的意识。在他们眼里,看场电影,不如买点吃的穿的,更别说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溜冰了。 所以溜冰场开业之后,连着一个星期,基本没什么生意,林建邦急的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林建邦倒是没怀疑过许恒洲坑他,只是想着是不是自己贪便宜选这块地是不是选错了,或者哪没做对。 没法子只能求到许恒洲头上,许恒洲去仔细看过,两个大场馆,场地用具都没问题,虽然有点偏,但旁边不远也是居民聚集点,公交车直达,怎么就没生意。 许恒洲想了一下,问:“开业宣传过吗?” 林建邦急道:“怎么没宣传过,放了两大挂鞭炮,我亲自去买的,那声儿,炸出天边儿了,那边住的还有人来问是不是建工厂的,要来做工呢。” 许恒洲哭笑不得:“你在这放鞭炮有什么用。” 鞭炮放的再响,旁边那些种着菜地,连菜钱都不用出的居民们,也不会愿意花块把两块钱俩玩一次稀罕玩意儿。 后来听了许恒洲的劝,林建邦重新打印了宣传单,在大学城,工厂门口等地派发。 还印了一些代金券免费体验券等,当做开业的福利活动,发散出去,大家听说可以免费玩,还有那个代金券能抵钱用,便都想试一试。 在这个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年代,溜冰的吸引力简直太大了,玩了还想玩,站上去就摔也想玩,边摔边笑,免费的时间到了还有代金券,反正抵过之后就很便宜了。 代金券用完了,玩到兴头上,刚刚摸到点门路,舍不得下场,就继续掏钱买时间,有钱的一玩能玩大半天,要不是肚子饿了,恨不得就在场子里头不下来。 溜冰场免费提供热水喝凉白开,但是只能在场外喝,也带着卖点儿饮品,煮的大锅绿豆汤之类的,只不过价格要高一些,历来这种游乐场所吃喝的都贵上两分。 这时候主要的消息传播方式之一,就是口口相传,学校里一个人去玩了,很快整个班就知道有个这样的新鲜玩意儿,然后再传遍学校。 生意一旦打开,就像泄了闸的洪水,哗啦一下全涌了过来,两个场馆很快满了,外面候场区待满了排队的人,伸着脖子眼巴巴看别人在场子里滑的欢快。 旱冰鞋供不应求,刚从脚上脱下来,一堆人挤在前头要服务员给自己。 林建邦又着急上火了,这都是钱啊!溜冰场容量有限,人家等不到下场的,玩不上不就走了嘛,这就跟眼看着钱在他面前长翅膀飞走了一样。 林建邦也算个有决断的人,这几年首都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有赔有赚,跟风者众多,他知道这个生意如果不趁机做大,自己好不容易开拓出的局面该有人插一脚,来他碗里抢饭吃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刚收到的钱还没焐热,又投了出去,继续在旁边建场馆,扩大规模。 人流多了,他们这只管喝不管吃,有的能自己带点吃的,有的就拿钱去旁边居民点买吃的。 渐渐的,溜冰场外头就多了一圈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生意还很不错。 向辰对这些情况也有所了解,简单跟陈小花等人介绍了一下,但没提里面有许恒洲股份的事。 他和陈小草都来玩过,先带着其他人去交钱拿牌子取溜冰鞋。牌子是个带皮圈的小圆牌子,可以挂在手腕上,服务员登记牌子的时候会写上时间,交还的时候根据时间算钱扣费。 押金交多交少都行,最低半个小时的,但是到了时间会通知你出来,如果想多玩会儿,可以续费,也可以一开始就多交点押金,等还鞋子的时候多退少补。 溜冰鞋只有双排轮的,向辰小时候有一双单排轮的,隔壁哥哥去上大学了不玩了送他的,只是缩到最短对他来说也太大了,固定不住。他一直等着长大玩,等长大了,中间的拉伸板都锈住了,根本拉不开了。 据说双排轮比单排轮好学,向辰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他学的时候摔了不少次,最后能潇洒的在场中滑行,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那点痛就不算什么了,甚至心中还十分飘飘然。 陈小草教陈小花和习武穿鞋子,向辰给小平安穿,后世的溜冰鞋直接鞋子连着滑轮,脚伸进去就行。现在穿的,却是连着自己的鞋子一起,固定在溜冰鞋上。 脚腕处有带卡齿的宽胶条,可以调松紧,鞋子前半有点像胶凉鞋的前半截,只是中间有鞋带可以系,也是调松紧的。 中间的鞋板可以伸缩,以适应不同的鞋码,所以这里的溜冰鞋只有两种码,成人码和儿童码。 护具都是没有的,向辰学的时候心惊胆战,摔了之后更是畏手畏脚,后来再看,反而是小孩子学得更快,大概是不怕,摔了就爬起来。 鞋头前面有个脚垫,用来刹车的,滑的太快收不住,可以把脚后跟抬起来用前面的刹车垫刹车。 这些都贴在候场厅的墙上,服务人员也会一遍遍重复,向辰更是细致的给几个没来过的讲了一遍。 早在看见场馆的时候,几人都已经兴致勃勃了,等换好鞋,一个个更是跃跃欲试。 第227章 新旧 “别别别别撒手啊啊啊啊啊啊!”一连串的高音差点穿破屋顶,伴随着一声闷响,习武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陈小花一手扶着旁边的扶栏,脚下稳稳地滑了两下,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一点儿都没给男朋友留面子。 陈小草在一旁捂嘴笑了两声,就连小平安脸上也带着笑,熟练地脚下滑了个八字,溜到习武身边拉他。 “我来我来。”陈小花连忙过去拦住,小平安年纪小身体轻,就习武那个块头,别人没拉起来反倒把小姑娘摔了就不好了。 向辰拿着水壶回来的时候,三个姑娘一手扶着扶栏,联手把习武拉了起来,中间经历了起身起到一半突然脚滑差点重新摔下去,最后三人一起使力,才让习武扶着栏杆站好。 三个姑娘脸上都带着笑,不是嘲笑习武,只是习武花式摔跤的样子太好笑了,起先陈小草和小平安还努力憋着,后来陈小花带头笑,她们就跟着一起笑了。 向辰把水壶分别递给她们,里面装得是从家里带来的酸梅汤,特别祛暑气,就靠在栏杆边上喝,喝完了把水壶放回去,场子里头是不允许吃喝东西的。 其他人都喝完了,习武却还没开始喝,他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抓着扶栏不敢放,生怕自己站不稳又摔了。 向辰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帮他把水壶拧开再给他,说实话,今天看习武摔这么惨,他心里对习武的那点芥蒂好像都消失了,心情格外好。 不过他也很理解习武,溜冰这种活动,就跟自行车一样,有的人一学就会了,有的人摔几次也能学会,还有的人的就像跟这些东西八字相克一样,一跤接一跤,不是在摔,就是在摔跤的路上。 比如习武。 向辰本来以为,他好歹学过武,他自己说的,小时候被爷爷逼着站马步踩梅花桩,有这样的经历,怎么也该学得比较快吧,向辰还指望着他能先学会带带陈小花或者小平安。 结果最先学会的反而是小平安,小姑娘的平衡能力特别好,穿上溜冰鞋扶着向辰的手,不用多教,自己就能学着其他人滑两步。向辰教习武的时候,她自己扶着栏杆来回滑,没多久就能让向辰带着她在场子里绕圈了。 现在不用向辰扶着,她自己就能自由的滑行,只是控制的还不太好,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陈小花也不错,摔了几次,但是现在也能自己在绕着场子慢慢滑,但是不敢去中间,总要时不时扶一下栏杆才可以。 跟她们一比,习武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了,不光自己没学会,向辰教他的时候,被他拉倒一次绊倒一次,摔得自己都快不会滑了。 习武一脸生无可恋,摔跤倒没什么,他不怎么怕疼,小时候学武受的苦更多。而且这场子上又不是他一个人在摔,大家一起摔就不会觉得难堪了。 只是他没想到,陈小花和小平安都学会了,他反而成了吊车尾。本来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场子里那些牵着女孩手一对一教学的男同志还非常羡慕,满怀壮志想着自己早点学会好去教陈小花,结果现在…… 算了,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补充完水分,几人稍作歇息,又继续滑起来,陈小花和小平安刚刚学会,正是很有瘾头的时候,哪怕在场子边上绕圈也觉得很开心。 陈小草只玩过几回,只是会,也不算太熟练,这会儿见其他人玩的开心,忍不住心痒。 向辰让她也去玩,问习武还学不学,习武觉得自己大概也许还能抢救一下,又跟着向辰学了一会,好不容易扶着栏杆能自己走两步不摔倒了,他就让向辰自己去玩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看自己各种摔。 在溜冰场泡了一上午,几个姑娘玩的满头大汗,被向辰叫停,意犹未尽地又滑了一圈,才到场边准备换鞋。 小平安念念不舍地脱下鞋子,问向辰:“哥哥我们下午还玩吗?” 向辰给她拿了手帕擦汗,笑着问:“你腿不酸吗?” 要知道,这种溜冰鞋可是很重的,小平安穿的虽然小一些,但也没小到哪去,滑了一上午,怎么也该累了。 但是向辰低估了溜冰在这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的吸引力,不光小平安疯狂摇头表示一点都不累,就连陈小花都说下午还想继续。 向辰其实有点想回去,虽然里面墙上到处都装了大风扇,一直呼呼吹着风,但是这个天气,场馆里人还多,运动一上午,出了一身汗,他想回去洗个澡换衣服。 但是其他人都想玩,向辰就同意了:“那咱们下午再玩一会儿,然后早点回去。” 小平安欢呼一声,几人换好鞋子,中午吃饭这会儿还有一堆人等着,看见有人出来就一拥而上恨不得赶紧轮到自己。向辰一看这种架势,觉得等他们回来可能冰鞋就没了,干脆跟服务台的小姑娘说钱先不退,等他们回来继续。 光只这样说人家当然不会给他们把鞋子留着,向辰也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把许恒洲拿出来说事,就跟服务员说鞋子先留着,这段时间继续给他们算钱。 不过多花一点儿钱,向辰不在意这个,排队的人虽然不甘心,但是人家花钱了的,他们也没办法。 向辰来过几次,也在这边吃过饭,知道哪家好吃,问过有没有忌口,大家都说听他的,他就带着几人一起去吃了拌面。 过水面条和切丝黄瓜芽菜一起,用炸好的辣椒油一拌,撒点花生碎和芝麻,点几滴香醋,根据自己口味决定加不加香菜,在这夏天吃再舒服不过了。 几人吃的满头冒汗,习武和陈小花在工程队养成习惯了,吃东西很快,他们吃完就坐在一边休息,等其他人。 肚子填饱了,习武喝着绿豆汤舒服地叹口气:“要是有条河就好了,这天气游泳最舒服了。” 向辰跟着点头,他也想在水里泡着,可惜这边设施不够完善,只有一个溜冰场,要是再有一个游泳馆好了。 游泳馆? 向辰的筷子停了一下,对啊,要是在旁边建个游泳馆,那就是现成的生意,连客流量都不用操心,溜冰场早就铺垫好了。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向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回去问问许恒洲的意见。 同时美滋滋地想,他也是能发现商机的人了,看来他还是有点商业天赋的嘛。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然后回去继续玩了两个多小时,一群人才准备打道回府。 玩的时候不觉得,脚沾到地面才觉得轻飘飘的,腿都有些发软了。 这会儿钟萍和宋文彬还没下班,向辰干脆带着小平安去了自己家里,几个人先后冲了个澡,换上干净地衣服,边吃着用井水湃好的水果边聊天,别提多惬意了。 稍晚一点儿,黄阿姨回来了,见到院子里人都在,诧异道:“还以为你们还没回来呢,早知道我早点回来了。” 向辰以为她是怕自己几个在家里饿着了,想回来给他们做饭吃,连忙道:“您先歇会儿,我热了包子,在锅里蒸着呢,您别操心我们了,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让自己饿死。” “不是不是。”黄阿姨连连摆手:“中午有个电话打到店里,说是找你,我说你不在,她让你明天中午一点钟给她回个电话,说有事找你。” 向辰微怔,知道他电话号码的人可不多,到底是谁突然找他? “有留下什么信息吗?”向辰问。 黄阿姨一拍手:“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是个女同志的声音,说叫赵琴琴。” 向辰恍然,扭头问听见赵琴琴名字也看过来的陈小花:“是不是找你的?” 他虽然给赵琴琴说了自家店里的号码,但是这么些年她从来没大来过。 陈小花点点头:“有可能,我走之前给她寄了封信,说要到首都来,她应该能猜到我会来找你。” 陈小花脸上带着几分愁绪,当初她在信里跟赵琴琴说好,在首都安顿下来之后会重新给她地址,或者把信寄到向辰这里来也可以。 如果真是为了找她,赵琴琴选择打电话给向辰,一定有什么急事。 向辰也看出了陈小花的心思,给她出主意:“要不我们现在打回去,看店主能不能帮忙把琴琴叫来。” 赵琴琴家里没有电话,应该是在外面的店里打的电话,这时候收费电话还很贵的,一般人都很舍不得这个钱,说话都得抢着说,免得时间长了费钱。 陈小花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算了,今天琴琴这会儿应该还在上班,等明天吧。” 应该不会是特别着急的事,否则赵琴琴一定会在电话前守着,等他们回来随时回电。 陈小花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惦记上了。 晚上许恒洲回来,大家一起吃了晚饭,钟萍过来把小平安接回去,玩了一天的代价就是接下来一周都要在家里做作业了。 向辰刚想起来开游泳馆这个主意的时候,脑子里连泳池都规划好了,就等着盖了,结果回家之后,一顿饭吃完,全给忘了。 躺在床上,向辰挠着头思索:“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许恒洲刚洗完澡进来,一身水汽,直接就把向辰压下面了:“忘记给我上课了,来,向老师,今天咱们学哪个姿势……” 向辰又被迫运动出一身汗水,今天他这两条腿可真是受累了,白天溜了大半天的冰,晚上又被逼着来回做高抬腿,简直苦逼。 临睡前,向辰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好像想出了赚钱点子,但是他混沌的头脑实在想不起来那个点子是什么了。 和谐运动大概影响智商,向辰愤愤地想,发现商机有什么用,他给忘了! 第228章 通电话 当老师最幸福的一件事之一,大概就是可以跟学生一样,拥有对于上班族来说非常漫长而幸福的寒暑假,还是带薪的。 尤其是等离开学校之后,每年到了该放寒暑假的时候,却依旧奋斗在工作岗位上,难免就会怀念起幸福的童年时光。 而老师们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学生们还有寒暑假作业要做,他们甚至连作业都没有,简直不能更幸福。 对于向辰来说,他的寒暑假不可能清闲到一点事都没有,毕竟美食街那边他还要管事,但是作为一个老板,偶尔偷懒出去玩两天,或者赖床睡个懒觉,都是可以原谅的。 况且他也不是自己愿意赖床的,昨天辛苦运动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被许恒洲翻来覆去折腾,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早上醒来,已经是半上午了,向辰瘫在床上,只觉得腿也疼腰也酸,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这是运动过度造成的,当然不是……那个床上运动,毕竟早就锻炼出来了,许恒洲也不至于没分寸到直接折腾得他下不了床。 昨天溜冰玩太久了,中间都没怎么歇息过,突然这么大运动量,身体出现不适很正常。 许恒洲坐在床边给他按摩,向辰被他揉得哼哼唧唧,舒服了就软软叫两声,难受了就蹬着腿去踢许恒洲,光着脚也没怎么用力,就是发泄一下。 许恒洲脸上带着笑,并不生气,偶尔还抓着踢过来的脚挠两下,痒的向辰扭着身子要躲,又被他牢牢按住,最后软声求饶。 两人闹了一会儿,按摩还是正正经经进行的,许恒洲手法竟然很专业,给向辰按过之后,他就觉得身体松快多了,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跟许恒洲一起出去。 陈小花和习武都在院子里,跟陈小草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她们本来打算今天出去玩,好好逛逛这座城市的,然而赵琴琴的那通电话在陈小花心里压了块大石头,出去玩也玩不安心,干脆等中午打过电话问清楚情况之后,如果没什么事,再安安心心出去玩。 见到向辰这时候才起,陈小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他洗漱,自己起身去厨房帮他端早饭。 向辰和许恒洲的事陈小花和陈小草都知道,陈小草经常跟他们一起相处,许恒洲平时行为少有顾忌,大家都知道,没必要瞒着她一个人,哪怕她再迟钝,渐渐也察觉出不对了,后来又经过向辰的亲口承认,陈小草才恍恍惚惚接受了这件事。 后来仔细一想,她竟然觉得还挺好,陈小草一直觉得向辰和许恒洲都特别好,她看哪个姑娘都觉得配不上他们,现在他们两个在一起了,陈小草觉得还挺和谐的。 至于陈小花,是陈小草告诉她的,说之前她问过向辰,这件事能不能告诉她姐姐,向辰没打算瞒着陈小花,就说可以说,陈小草就跟她说了。 但是陈小花没跟习武说,她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哪怕习武是她未来的丈夫,她也记得一件事,人心易变,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向辰和许恒洲的伤害太大了,她自己能守住秘密,但她不敢去赌习武会不会变。 所以这时候哪怕想到什么,陈小花依旧一言不发,根本不提这茬,习武只以为向辰是昨天玩累了,也没有多想。 早上他们吃的是绿豆粥,想吃甜的就加糖,想吃咸的也有各种配粥吃的小菜。 粥在锅里留着,这时候还有点余温,不至于冻到肠胃,也不至于烫口,大口吃着非常舒服。 向辰吃完,几人就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聊天,各自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工程队虽然辛苦,但是跑得地方多,总会遇见一些有意思的事,陈小花就把这些拿出来讲,习武在旁边补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问起向辰,他觉得自己的经历好像很贫乏,没什么好说的,简单说了两句,陈小花却听得津津有味。 向辰先是怔然,之后看到陈小花眼里的羡慕,就反应过来了。陈小花从小就喜欢读书,只是她家里那个条件,蔡珍能送她去读小学都是她废了好大功夫,哄蔡珍说学好了回来教弟弟才被允许的。 后来没了读书的机会,她也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她。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听向辰说起这些,陈小花还是非常羡慕,或许对她来说,最羡慕的大概就是那种普普通通每天为成绩发愁的平静生活吧。 向辰犹豫了一瞬,迟疑道:“小花,你有没有想过,上个夜校什么的……” 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再去学校念书不太现实,但是去上个夜校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夜校本来就是很多工作党在念,不像全日制学校学的知识全面又细致,更多的是针对这些已经工作的群体开设的专业性课程,相对而言所需要的时间要少一些。 陈小花这些年都是自学,去听听别人怎么讲课,或许也能学到些什么。 “夜校?”陈小花果然来了兴致,她只听说过这个,但是没有仔细了解过,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竟然还能会学校读书。 向辰仔细跟她讲了一番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并承诺如果她想去,可以帮她报名,他现在在教育系统也算有点关系,送陈小花去夜校插个班不成问题。 陈小花听完更是心动,她这么多年都没休过假,攒下来的假期基本没用过,而且这回他们工程队刚刚完成一个大项目,正是修整的时候,再加上自己的假期,足够她在夜校学完一期课程了。 “要不这样,我先带你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好不好?”向辰看出陈小花的心思,主动提议先去试一下,陈小花便点头了。 习武何陈小草都很支持陈小花去看看,他们都是希望陈小花越过越好,不管什么时候,学习知识提升自己都是应该支持的。 聊着聊着半上午就过去了,中午黄阿姨留在小吃店那边。小吃店现在已经不能叫小吃店了,规模又扩大了几回,后来因为两边的店子都被占用了,只好往上发展,又加盖了一层。 里面提供各类中式快餐,套餐,米面粉丝什么都有,客似云来,长期保持着非常大的客流量。 黄阿姨现在一个人管着那里,经过这两年,她已经锻炼出来了,新来的服务员小姑娘还会非常尊敬的叫一声店长。 大夏天的做饭非常熬人,向辰征求过其他人意见后,干脆带他们出去吃。陈小花和习武早就听陈小草说过美食街了,非常想去见识一番,向辰自然是前头带路。 中午日头正高,这时候的公交车上也没有空调,一路过来,哪怕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响,食欲却消减了大半。 热的烫的现在是不想吃了,陈小草说想吃凉面,大家就一起去了小吃店,没看到黄阿姨,收银员看到向辰想跟他打招呼,被向辰摆手制止了,自己过去开了小票。 凉皮凉面凉粉,想吃什么都有,还有冰豆浆绿豆汤酸梅汤椰奶等等饮品,这些东西在夏天卖的都特别好。 冰冰凉凉酸酸辣辣,闻着味道就不觉得没胃口了,一人吃了一大盘子,吃完之后向辰熟门熟路的带他们去买了冰糕青团糯米糍等糕点,凉丝丝的吃着清甜又爽口。 晃悠了一会儿,眼瞅着时间已经快一点了,陈小花惦记着打电话的事,向辰就带着她们去了火锅店。 大夏天的,火锅店生意竟然依旧十分好,向辰花了大价钱买来两台空调放在店里面,噪音特别大,制冷效果不错,但是依旧挡不住火锅店朝天的热气。 向辰扯着电话线,把电话拉到柜台一边让陈小花打电话,掐着表到十二点五十九,陈小花立刻拨电话。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了,显然赵琴琴在那边等着,多年不见,两个小姐妹来不及叙旧,就说起正事来。 赵琴琴找陈小花,为的还是她家里那些事,这两天她焦头烂额,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说起,干脆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都跟陈小花说了一遍。 先说到陈小花二姐陈芳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突然跑过来找她要陈小花的地址,还说要去找她。 当时赵琴琴被陈芳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给吓到了,别说地址了,直接就给吓跑了。 回去之后她想想不太对劲,就把这件事跟她奶奶说了。 赵奶奶今年快八十了,身体依旧硬朗,除了腿脚有点不利索,眼不聋耳不花,脑子更是清醒的不得了,虽然不管家里的事了,她说一句晚辈都愿意听。 赵奶奶听赵琴琴说完,当即就觉得不好,陈芳没脑子,做事没个打算,来找赵琴琴想跑路也不知道遮掩一下。 家属区人来人往的,谁不认识谁,就她闹出那个动静,一准瞒不过蔡珍去,那家人怕是又要来闹。 赵奶奶当时还是很镇定的,她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蔡珍来闹她也不怕,又不是没被闹过,只是叮嘱赵琴琴,看好家里的小孩子,别让他们被吓着。 然而这次出乎赵奶奶的预料,陈家竟然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都做好准备了,陈家那边竟然好像不知道这回事。 赵奶奶心里奇怪,让赵琴琴去打听了一下,发现陈芳没有来上班,听说是请病假了。这就更奇怪了,请假要扣工资的,就蔡珍那性格,陈芳真生病的时候都没让她请过假,别说这次赵琴琴见过,陈芳除了脸上的伤,好像并没有病到起不来床的地步。 满头雾水的回去,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能上陈家去问,只能自己纳闷好奇。 然而没两天,赵琴琴就知道这回是怎么回事了,她家门被撬了。 第229章 下梁歪 不问而取是为贼,陈家人显然没这个认识。撬门偷东西的甚至不是陈芳,而是蔡珍和她的宝贝儿子陈有财。 赵琴琴搞不明白为什么陈芳回去之后陈家就没动静了,好像陈芳试图跑路这个事不存在一样,其实不是陈家人没反应,而是反应过度,搞出事了。 就跟赵奶奶猜的一样,家属区没有秘密,上午陈芳过来找赵琴琴要陈小花地址,还要她出钱买车票,中午蔡珍回家,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其实陈芳选的那个位置,如果不是她自己情绪失控,别人远远的也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她疯疯癫癫喊了几句,人家听得不清不楚,传到陈家人耳朵里,就是陈芳马上就要被妹妹接出去享福了。 陈有财当时就炸了,摔了筷子冲蔡珍发脾气:“凭啥接她,咋不接我享福!妈,你不是说她们的钱都是我的吗?!” 蔡珍心里正上火呢,先安抚陈有财两句,顺手抄了把扫帚就去找陈芳问话了。 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慌,虽然平时对陈芳不好,有好事的时候忽视她,坏事从少不了她,但是蔡珍显然也清楚,家里就剩这一个女儿了,还挣着工资,要是也跑了,家里头就只剩陈国良一个人赚钱养家。 她宝贝儿子还要读书,读完初中还得读高中,读大学,学费生活费,还有以后娶老婆生孩子,那得多少钱。光靠她男人一个人,咋供的上?! 其实蔡珍是想多了,就陈有财那个成绩,别说大学了,想考上高中都不知道要复读几年,真要按这个顺序读下去,估计陈芳都等不到弟弟结婚生子,先累死了。 当然,蔡珍不这么想,她一直都觉得她儿子是天纵奇才,学得不好都是老师没好好教,甚至曾经因为老师劝退陈有财差点跟老师打起来。 话说回来,蔡珍其实心里很明白陈芳对这个家做出的贡献,但是她的心态已经扭曲了,如果说连生四个女儿被人说嘴被婆婆逼着收养侄子的时候,蔡珍还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在陈有财出生后,她过分的重男轻女,先后逼走三个女儿,只剩最后这一个。蔡珍一直觉得女儿应该记得她的生恩和养恩,她恨不得在陈芳身上把四个人的全收回来。 陈芳觉得陈小花欠她,蔡珍一样觉得这些不孝顺的女儿们欠她,赚钱给她是应该的。大概这就是亲母女,思想一脉相承,哪怕没交流,脑子里想的都一样。 所以这次得知陈芳要跑,可想而知蔡珍心惊之后是怎样的震怒,她所谓的问话,不是用嘴,而是用手,大扫帚先劈头盖脸抽一顿,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她心底的那一丝心虚,气势十足地质问陈芳凭什么敢这么做。 陈芳早在蔡珍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妙,她胆子早就被吓破了,别看还敢冲赵琴琴喊,那是因为赵琴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甚至最初看在陈小花的面子上还给过她一些好处。 但是在这个家里,她就是食物链最低端,谁都可以踩一脚打两拳,陈有财冲蔡珍吵的时候,她吓得腿发软,脑子里空白一片,脸上的伤隐隐作痛,连身体上都开始条件反射的发疼,好像知道马上就要挨揍了一样。 果然如同她预料的一样,蔡珍的扫帚落到陈芳身上,她竟然心中暗自庆幸,好歹扫帚比较轻,打起来没那么疼。 然而她高兴的太早了,蔡珍发泄过后,问陈芳要陈小花的地址,陈芳只能结结巴巴解释,骗蔡珍说她没有想跑,只是想问赵琴琴要陈小花寄回来的东西,赵琴琴没给东西,也没给地址。 这话蔡珍只信了一部分,她觉得陈芳还是想跑的,然后又把陈芳身上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下午蔡珍把陈芳锁在家里,给她请了病假不让她去上班,虽然心疼不去上班被扣掉的工资,但是要是陈芳真跑了,她们损失的可就不止这一点钱了。 下午蔡珍去上班,陈国良现在中午都不回家,早上带饭,晚上才回去。陈有财学校放假了,但是他不愿意在家里待,问蔡珍要钱出去玩,他们家这些年精细的养陈有财花了不少钱,其实过得并不宽裕,但是蔡珍心疼儿子,还是扣了一块钱给他。 陈有财拿着钱心里不满,觉得太少了,但是再要蔡珍不肯多给,一块钱都能吃两碗牛肉面了,哪少了? 陈有财只能拿着钱闷闷不乐地出门,然后约了一伙人,直奔溜冰场。 自从知道这个好地方之后,陈有财就迷上了溜冰,恨不得穿着冰鞋不脱。他逼小胖子回家偷钱,就是因为没钱溜冰了,就从小胖子身上扣。 现在这事闹开了,小胖子家长找到学校还害的他挨了顿打,陈有财心里记恨,准备找机会打那小子一顿,可惜不知道他跟他爸妈说了什么,每天都有人接,学校老师一直看的严,他一直到放假都没找到机会。 自从小胖子退出小团体,他们的生活水平下降一大截,吃的喝的都没了,几个小弟心里都有不满,觉得是陈有财把人逼过火了。 陈有财为了不丢掉大哥地位,只好自己掏腰包,可惜他家里条件摆在那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这次有点钱,就约人出去溜冰,青江市的溜冰场场馆没首都的大,价格也更便宜,一块钱一个人玩也能玩一个多小时了。 但是他们人多,摊下来每人不足十分钟,腿都还没跑热,就得下来,全都玩的十分不尽兴。 玩这一场,非但不开心,一个个脸都垮着,跑这么大老远过来,只能趴在外面眼巴巴看别人玩,太心酸了。 陈有财更不开心,钱还是他出的,他才滑了多大一会儿啊,看见场子里别人滑的畅快,他心痒的不行。 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个多小时,其他人都待不下去了要走,陈有财恋恋不舍,但是待在这里也不能玩,最后只能跟着离开。 回家之后,蔡珍和陈国良还没下班,陈芳中午被蔡珍惩罚没有吃饭,饿的两眼发晕靠在墙角休息。 陈有财灌了一气子凉水,看见陈芳,眼珠子一转,想到中午的事了。虽然陈芳说她没要到东西,蔡珍也信了,但是陈有财就觉得,也许是藏在外面呢? 正好闲的无聊,加上没玩好心头的火气还没散去,陈有财就去找陈芳麻烦了。 中间的过程略过不提,蔡珍毕竟是个女人,打人的手法无非揪头发扇巴掌,但是像陈有财这样的小混混,打架上拳脚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蔡珍的言传身教,他根本没把陈芳当自己的亲人看,所以他一点儿都没留手,把自己心里的火气全发泄在了陈芳身上。 陈芳先是沉默,后来忍不了了只能求饶,陈有财非让她拿钱出来,她哪来的钱,边哭边喊,让他去找赵琴琴,说陈小花挣了很多钱,全给赵琴琴花了。 陈小花走的时候陈有财已经快十岁了,自然记得原来还有两个姐姐的,甚至还记得陈小花给他讲过的几个故事。 后来陈小花带着陈小草跑了,蔡珍在家里也没少骂,去赵琴琴家闹事,陈有财跟着去的,都准备好分“他姐寄给他的钱和好吃的”了,反正蔡珍是这么跟他说的。 只是赵家人太凶了,陈有财和蔡珍被撵得屁滚尿流,只敢在家里骂,不敢找上门去。 但是现在听陈芳提起,陈有财又动了心思,偶尔遇见赵家人,看见他们吃什么好的穿什么新衣了,蔡珍一定要说一句那本该是他们家的,陈有财都记着。 既然是他姐寄来的,那些都该是他的,凭什么让姓赵的占便宜?! 正面跟赵家人对上他也不敢,陈有财转动了一下自己并不怎么用的脑子,想出一个法子。 不能抢,他可以偷啊!趁赵家人不在,把东西偷回来,不,是拿回来,本来就是自己家里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陈有财自觉想了一个绝顶好主意,只是他对赵家不熟悉,就打算等蔡珍回来问一问情况,再找机会。 想好之后,陈有财心里美滋滋的,准备回屋去睡觉,躺在床上畅想一下有了钱之后的美好生活。 掀帘子之前,陈有财还瞪了眼瘫在地上的陈芳,恶声恶气道:“赶紧把地上你吐得血擦了,恶心死了,要是没擦干净弄脏我鞋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有财去睡觉,顺便做白日梦去了,晚上蔡珍先回来,陈有财冲她嚷嚷着喊饿,蔡珍连忙打开锁着的橱柜,给宝贝儿子拿吃的。 夏天天黑的晚,这会儿外面天还亮着,低矮的老房子里虽然昏暗,蔡珍却依旧不愿意开灯费电,所以对于瘫在墙角的陈芳只给了个眼神,之后就再没管她。 一直到陈国良回来,嫌光线太暗开了灯,才发现墙角洇开一滩血迹,二女儿半靠在那里好像已经没了声息。 陈国良当时心跳差点就停了,冲过去探了下陈芳的鼻息,气息微弱,好在人还有气。 陈国良就想送陈芳去医院,再不待见这个孩子,总归是他亲生的,不能看她死在自己面前。 蔡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冲过来拦住陈国良,她中午走的时候陈芳还好好的,虽然她动手了,但陈芳都是皮肉伤,绝对没这么严重。 那是谁把她打成这样,蔡珍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要是真把陈芳送去医院,她家有财的名声不就完全毁啦! 第230章 要招赘 陈国良最终还是没有送陈芳去医院。 明明受伤昏迷不醒的是陈芳,蔡珍却抱着陈有财哭天抢地,活像她宝贝儿子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你当爹的,是想害死咱家有财吗?!”蔡珍振振有词:“自家姐弟打打闹闹,磕着碰着多正常,你闹到医院去,人家怎么看咱有财,他还要去学校读书呢!” 蔡珍絮絮叨叨:“本来老师就偏心,咱们家有财在学校总受委屈,你把他名声毁了,以后有财还怎么去学校上课?怎么考高中考大学?怎么娶媳妇生孩子?!” 陈国良被她一连串的诘问弄得哑口无言,他心里知道蔡珍说的不对,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是因为平时他无视了陈芳所遭受的一切,默认这对母子对陈芳施加虐待,他其实也算帮凶,所以他其实跟蔡珍陈有财才是一边的,他并没有立场来替陈芳申诉,哪怕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陈国良默然不语,蔡珍乘胜追击:“再说了,咱们家哪来的钱啊!说是厂里报销医药费,饭钱得咱自己出吧,医院那饭,多贵啊,还不如买点有营养的在家里给她补补。咱穷人家的女儿,哪那么金贵。” 蔡珍一向自诩干部家庭出身,嫁给陈国良之后也一直摆着架子,这时候为了说服陈国良,反而开始说自己是穷人家了。 陈国良心中几经摇摆,最后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儿,叹了口气,把她抱进里屋,放在他和蔡珍的床上躺着,算是默认蔡珍的话了。 蔡珍看见陈芳身上混合着墙灰泥巴的血沾染上她的床单,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但是好不容易劝住陈国良,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多余的话惹他不高兴。 “我去煮个鸡蛋给二妮吃。”蔡珍为了稳住陈国良,急着表现,忍痛拿出鸡蛋去煮,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这么叫陈芳了,亏她还记得。 “加点红糖敲个蛋花。”陈国良吩咐道,他看着陈芳苍白无血色的脸皱眉,觉得应该给她补点血。 蔡珍去外头烧水煮蛋,陈有财悄无声息地跟上去,他怕他爸找他麻烦,从刚才起就不敢吱声。 家属院厨房是公用的,但是煮个鸡蛋用不到那么大的锅,蔡珍就在当堂屋用的两平米小隔间中间放了个炉子,上面坐个小锅,平时自己家用这个比较多。 陈有财跟出来,蔡珍正在生火,别人家都是用半燃的煤球在炉子里留火,蔡珍是万万舍不得的。 好在她做这个熟练了,很快把火生起来,看见宝贝儿子出来,连忙招呼他:“妈给你也打一个蛋,你多吃点儿。” 陈有财心里记着事儿呢,有钱了什么好吃的没有,这一个鸡蛋算什么?! 他瞅了眼里面,隔着门帘,里头静悄悄的,他爸应该是在照顾陈芳。 陈有财知道,其实他爸的耳朵有些不好使了,高强度的劳动,长期工作在噪音很大的环境里,损害了陈国良的听力,虽然不至于听不见,但确实比一般人听力弱。 陈有财压低声音,招手让蔡珍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嘀咕咕,把自己想了半下午的好事告诉蔡珍。 蔡珍听完,喜上眉头,一拍陈有财胳膊:“还是我儿子聪明,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要是让陈有财老师听见这话,估计要大声喊冤,他可没办法教出陈有财这种坏种。 “小声点!”陈有财朝里屋看了一眼,生怕让他爸听见,他爸就是倔,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是他女儿,就该养他。要是他是他爸,早就去闹了。 “知道知道。”蔡珍眯着眼睛点头。 陈有财又小声问赵琴琴家情况,准备找合适的时机去她家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蔡珍满脸不屑:“她和她家那个吃软饭的白天都上班,两个小崽子上学,放学了也有她家那个老东西带着到处溜达,等瞅着她爹妈不在,咱们就白天去,一准没人。” 这就要说到赵琴琴家里的情况了,她是家中独女,在这时候可以说是很罕见的。 当初琴琴妈怀琴琴的时候,琴琴爸在工厂出了事故,琴琴妈惊吓之下难产了,夫妻俩都在医院躺着,琴琴爸很快脱离危险,反而是琴琴妈大出血差点出事,但是之后不能生育了。 赵奶奶很看得开,孙女养好了一样有出息。而且琴琴妈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长大,没个儿子心里有些慌,还是赵奶奶好好跟她说了一通,让她想开了。 赵奶奶把琴琴爸教的很好,一点都不重男轻女,这时候讲究多子多福,只有一个孩子虽然遗憾,但不至于像蔡珍一样为了儿子疯魔。 赵家人想得开,可惜别人不这么想,赵琴琴长大之后,婚姻问题颇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前面说过,陈小花和赵琴琴认识,是通过向辰,准确的说,当时是赵琴琴加入了向辰的小团体,跟其他人都成了好朋友。 从小一起长大,赵琴琴和陈小花成了手帕交,跟其他几个男孩就是青梅竹马。 琴琴是个好姑娘,长相清秀可爱,性格温和善良,长大之后,男孩子开始知事,喜欢上小青梅再正常不过。 向辰曾经的小伙伴小虎子,后来就对赵琴琴动了心思,小虎子憨爽直率,对赵琴琴多有照顾,又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小姑娘动心一点儿也不奇怪。可惜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没有修成正果,小虎子家里激烈反对,觉得赵琴琴家里这种情况,以后琴琴父母,甚至奶奶不都是要他们家小虎子来养? 甚至小虎子妈还闹到赵家,就差没指着赵琴琴的鼻子让她不要妄想,她们家小虎子绝对不会娶她。 若是向辰还在,一定不敢相信,他记忆中温和可亲的张家婶子会有这样面目可憎的一面。 但人都是这样的,总有不能触及的底线,对小虎子妈来说,她家小虎子就是她的底线,向辰对小虎子好,所以她对向辰嘘寒问暖缝衣纳鞋。觉得赵琴琴会拖累小虎子,立刻翻了脸。 闹了这么一场,小虎子和赵琴琴自然是不成了,哪怕小虎子再舍不得,赵琴琴也不肯了。 那时候赵琴琴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年轻不知事,却也狠得下心肠。在家里痛哭一场,回头跟小虎子断了个干净,然后放下话来,要招赘,以后要养着爹妈和奶奶。 招赘这件事赵家长辈是不同意的,这时候愿意入赘做上门女婿的男人,大都会被人看不起,自身条件往往也很差,不然哪会愿意做上门女婿。 他们一心盼着赵琴琴好,怎么会愿意让她为了他们随便嫁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 但是赵琴琴自己把话传了出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这种消息总是传得格外快。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也没想到赵琴琴真正的良缘反而在这里。 赵琴琴要招赘的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很多坏心眼的还准备看笑话,竟然就有人上门自荐了。 这人叫孙七,听名字就知道了,他在家里头排行第七,下面还有两个弟妹。 孙七二十来岁的年纪,比赵琴琴稍大一点儿,长相说不上多俊,但五官端正眉眼英气,很正气的长相。 孙七的父亲是铸铁厂职工,跟陈国良一样,乡下招上来的,只是陈国良取了副厂长女儿,孙七父亲在乡下有妻子,一连生了九个,养活八个,但是其他的就没办法了。 孙家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拖到二十七八才回到乡下老家结婚,二儿子现在也到这个岁数了,婚事还没着落。不是孙家父母没成算,只是家里头实在出不起聘礼,也没地方给儿子们结婚。 孙七是自己惦记上赵琴琴的,两个厂离得近,家属区都挨着,孩子们经常到处窜,小时候就认识,长大之后,渐渐就上心了。 可惜赵琴琴跟小虎子好,孙七自己清楚他家里头的情况,而且他没上过学,自觉配不上赵琴琴,那点儿喜欢一藏几年,只敢默默看着,说都不敢说。 结果老天爷给他开后门,赵琴琴跟小虎子掰了,还要招人入赘! 孙七大喜过望,确定过消息属实之后,回家就跟他父母说了,他父母对此非常赞同,儿子太多了,每天光想他们结婚的事,愁的连觉都睡不着。 老七自己能解决那是好事,至于入赘,反正他们家儿子多,不愁没人传宗接代,入就入吧。 孙七就这样做了赵家的上门女婿,他虽然没读过书,但脑子很聪明,手也灵巧,自己在家具厂找了份工,虽然不是正式工,也是能自己拿工资的。 孙七得偿所愿,对赵琴琴非常好,夫妻感情越来越好。他对赵家父母和赵奶奶也十分尊敬孝顺,赵家长辈都十分喜欢他,见他对赵琴琴好,更是满意,一家子相处十分和谐,哪怕外人说嘴,孙七也从不放在心上。 后来赵琴琴生了两个孩子,赵奶奶主动提出让大儿子跟孙七姓,小女儿跟赵琴琴姓,显然是十分看重孙七,并不把他当上门女婿而看的意思。 所以后来也没人再提孙七上门女婿的身份,偏偏蔡珍这时候提起,说人家吃软饭的,不过是故意说难听话,发泄心中怨气罢了。 陈有财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他只听见蔡珍说没有问题,心中立刻安定下来,好像钱已到手,马上就能暴富似的。 说话间水开了,蔡珍挖了大半勺糖倒进锅里,化开之后颜色浅淡,她犹豫了一下,扣扣索索再添半勺。 然后往糖水里打蛋花,一共打了两个,滚水很快把蛋花烫熟,她顺手用勺子挑蛋花多的盛了大半碗递给陈有财:“快,趁热喝。” 陈有财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一边吸溜着喊烫一边抱怨不甜,蔡珍连忙在他碗里又加了勺红糖,笑眯眯看他喝:“等把咱们家钱拿回来,妈天天给你煮糖水蛋,想加多少糖加多少糖。” 第231章 小毛贼 “怎么了?琴琴说什么,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副脸色?”陈小花刚放下电话,向辰便迎上来小心探问,实在是陈小花接完电话,脸色十分难看,让向辰不得不担心。 陈小花眼含愧疚地看了向辰一眼,把电话里琴琴告诉她的事全跟向辰说了一遍。 那天陈芳找赵琴琴闹过一场之后,就没了下文,赵琴琴虽然担心,但是有赵奶奶的话安心,并没怎么怕,毕竟当初蔡珍不是没来闹过,不一样被他们撵回去了嘛,这次也不用怕。 虽然要防着陈家人,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赵琴琴一家依旧跟往常一样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谁也没想到,陈有财和蔡珍胆子这么大,竟然打着溜门撬锁的主意。 因为琴琴爸早年受过工伤,琴琴年纪到了之后,他就办了内退,把工作给了女儿。琴琴妈没工作,一直在家照顾老人孩子,加上赵奶奶,平时赵家一般都有三个人留守。 也是巧了,那天琴琴妈突然接到乡下老家传来的消息,说是琴琴外婆病了,琴琴爸就送老婆回娘家了,家里就剩赵奶奶一个。 陈有财不务正业地盯了赵家两天,终于瞅着这么个机会,连忙回家找蔡珍,蔡珍一听,就跟着来了。 家属院说是热闹,但是半上午的时候,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留的一般都是老头老太,做点针线活收拾屋子,也没多少在外头瞎逛的。 蔡珍跟着陈有财过来,还在发愁怎么弄走赵奶奶,正巧有个隔壁院的老太太在院门口喊赵奶奶,要她帮忙去看看鞋样子,赵奶奶顺手关上门就跟着走了。 蔡珍和陈有财大喜过望,觉得老天爷开眼,这是见他们被侵占了家财在帮他们一样。 两人蹑手蹑脚地就进了家属院,院子里有个老太太坐在门口洗菜,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以为是琴琴爸妈回来了,冲他们打招呼:“壮壮爷爷,你们咋这么早回来了?” 陈有财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会怕这么个牙都掉光了的老太太,凶神恶煞地瞪了老太太一眼,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死老婆子……” 蔡珍倒是还有些心虚,含糊应了两声,推了推陈有财让他不要节外生枝,两人没管被骂的愣头愣脑的老太太,直接就往赵家走。 赵奶奶就是去隔壁院子晃一圈,院子里还有老邻居,所以连门都没锁,只是随意关上,把外面的锁扣挂了上去。 陈有财拨弄了一下锁扣,发现自己带的万能钥匙都用不上了,冲蔡珍得意一笑,觉得今天他真是诸事皆顺,眼瞅着就要发财了。 家属院各家房屋格局都差不多,赵家人多,加上当初琴琴爸工伤,厂里给的补贴,她们家房子算是小两室有个三十来平的样子,比陈家房子大多了。 蔡珍满脸嫉妒地扫视一圈,这摸摸那看看,故意把手上摸的炉灰擦在人家干干净净的门帘上。 赵家的屋子同样用门帘隔开,搭了三张床,分别是琴琴爸妈,赵琴琴夫妻,还有赵奶奶带着两个小孙孙一起睡。 各自的东西都收在自己那一片空间,比如赵琴琴床头,就放了两个木头箱子,孙七给她打的,里头放了她和孙七的衣服,还有她一些重要东西。 陈有财想着钱,进门之后就翻检起来,屋子不大,很快转过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蔡珍过来帮忙,她根据自己平时藏东西的经验,枕头底下褥子下面床底翻了一遍,在赵奶奶枕头底下翻出手帕包着的几块零钱,被陈有财一把夺过去塞进衣兜里了。 但是除了这些,他们想象的大钱一点没见到。 赵家确实不止这么点儿钱,但是陈小花还真没给赵琴琴寄什么钱回来,除了还当初给她做路费的赵琴琴的私房钱,后来陈小花大都寄东西,哪有直接给钱的,就算她给了,赵琴琴也不会收。 陈有财和蔡珍一直笃定赵家收了陈小花很多钱,找不到,心里又气又急,嘴里骂着,手上动作变大,甚至故意掀了人家的床褥扔在地上,随意翻检,试图找到钱藏在哪。 很快蔡珍就找到两个上锁的箱子,一个在赵琴琴床头更新一些,一个在琴琴妈屋里。 陈有财看了几眼,一拍那个新的:“先开这个。” 他想着要是他有钱,肯定更愿意用好箱子装着,哪像那个旧的,漆都快掉光了,又丑又旧。 实际上,那个旧箱子是琴琴奶奶传给琴琴妈的,那里面才装着赵家一家的积蓄,攒了这么些年,足有一千多块钱,是一笔巨款了。 反而是新箱子里,只装着赵琴琴一些心爱的物件和重要东西,比如向辰给她寄的时兴丝巾,舍不得用就锁在箱子里,陈小花送她的口琴,还有这些年他们来往的信件等等。 这些都是赵琴琴的宝贝,然而陈有财打开箱子之后,却是大失所望,胡乱在箱子里翻找一通,别说巨款了,连个钱毛都没找到。 陈有财气得直喘粗气,两眼赤红好像要吃人的样子,蔡珍连忙安慰他:“还有一个箱子,咱们开了看看。” 陈有财踹了一脚床发泄怒气,闷头又去看那个旧箱子,他开锁的手艺是跟一个混混学的,学的也不精,开的很慢。不过这时候的锁都是老锁,样式单一,这才容易上手。 这会儿他心情不好,手上动作难免急躁,开锁又是个精细活,越急越打不开。 蔡珍一边安慰他,一边翻看赵琴琴箱子里的那些信件,她觉得指不定就把钱夹在信封里呢。 刚拆了没几封,蔡珍无意扫到信纸开头几个字:“……将到首都……” 蔡珍原先读过书,虽然只读到小学,却也认得几个字,她连忙喊陈有财来看。 陈有财拧着眉看了一会儿,九年小学不是白读的,好歹字认了一些,半蒙半猜读出内容:“说要到首都去待几个月,去见一个叫向辰的,让把信寄到姓向的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呸,我就说这小崽子不是好东西,一准是他拐走两个白眼狼!”蔡珍一听向辰名字就骂起来,向辰走的时候陈有财还小,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蔡珍心里可还记恨着。 陈有财好奇问:“向辰是谁?” “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崽子。”蔡珍不客气道:“当初你还没出生,你奶从人贩子手里花了大价钱把他买来做咱家孩子,这个白眼狼,竟然喊人对付我们,我们可是他救命恩人!” 说完蔡珍抖着信纸又气起来:“没想到这小崽子都混到首都去了,当初没弄死他真是亏了。” 陈有财眼珠子一转:“那咱找他去啊,首都可都是有钱人,咱家救了他的命,不得给些报酬啊!” 蔡珍愣了一下,隐隐心动,继而又想到许恒洲,她一直觉得宋家那个大小子有点吓人,看她的眼神又冷又凉,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就好像她看路边的蚂蚁一样,总让人不舒服。 “先开箱子。”蔡珍转移话题,心里头十分排斥跟许恒洲打交道。 “妈你找找那个姓向的地址。”陈有财这时候脑瓜子转的就很快了:“我看刚才那信时间很近,我三姐肯定还在姓向的家里,不去找他找我姐也行啊。” 蔡珍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她是不知道陈小花地址,不然早就找去了。于是连忙翻找起来,很快发现单独放着的一沓信封上写着首都的信,里面最后的署名写着的就是向辰。 蔡珍把信封叠好揣进自己口袋里,又去催陈有财,陈有财拿着细铁丝往锁孔里捅,嘴里念叨着:“好了好了。” 恰在这时,赵奶奶回来了,她跟隔壁老太太说完鞋样子,另一家又谈起其他闲话,在隔壁的多留了一会儿。 回到自己院子,东头那个耳聋眼花的老太跟她说:“琴琴奶奶,你儿子回来啦,今天咋凶得狠,还冲我骂哩。” 赵奶奶心里觉得奇怪,她儿子脾气很好,怎么会冲长辈嚷嚷,而且这回来的也太早了。 她跟隔壁老奶奶道了歉,往自己家走,一推开门,发现自己家竟被翻的乱七八糟。 赵奶奶大惊失色,立刻往里头冲,恰在这时,陈有财戳开了箱子,还没来得及高兴,赵奶奶进来了。 偷偷进人家屋里翻东西,正面撞上主人家,蔡珍有一瞬间心虚,然而陈有财却是个完全没有羞耻心的,甚至理直气壮地当着赵奶奶面去翻箱子。 赵奶奶被气得差点跳起来,一边高声嚷嚷一边去拦陈有财,然后让陈有财推了个趔趄。 向辰听到这里,担心地问:“赵奶奶没事吧?” 陈小花眉头紧锁满面愁容:“琴琴说伤了腿,别的都还好,但是我想着老人家年纪大了,哪经得起磕碰。” 伤人的是她的血脉亲人,被伤的却是关照她对她好的恩人,甚至这无妄之灾也算因为她才有的,陈小花怎么都没法心安。 “那蔡珍和陈有财呢?抓起来了吗?”向辰直呼其名,想来陈小花也不愿意听见他说“你妈你弟”这样的话。 陈小花更愁了,脸上还有几分怒色:“抓是抓了,但是他们咬死了不是来偷钱的,说是……想我。” 陈小花说到这里显然有些恶心,但是只能忍着继续说下去:“但是赵家人不愿意告知地址,他们只能自己去找。” 公安只从陈有财身上翻出赵奶奶的几块钱,大钱他们还没拿到手,蔡珍口袋里又揣着陈小花的信可以当做佐证。 蔡珍她爹还找了机械厂的领导还出面调和,说这只算家事,请公安同志从轻处理。 第232章 都死了 “真的要回去吗?”向辰看着陈小花收拾行李,忍不住问道。 陈小花苦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没办法,这次赵奶奶受伤,琴琴家又被他们盯上,这次是入室盗窃,还不知道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来。总归是我引起的,不能让琴琴家人给我顶在前头。”向辰跟着叹了口气,蔡珍和陈有财做出这样的事,最后也没能把他们怎么样,赔了赵奶奶医药费,最后又在厂长的劝说下被迫和解。毕竟赵琴琴一家还要在厂里讨生活,不能不给厂长面子。 这样一来,他们咬死了是家事,邻里纠纷,又赔了钱,赵家人答应和解,公安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被教育了一番,反而免了牢狱之灾。 不说赵家人如何气愤,陈小花知道这个消息,只能收拾行装准备回去。她以为逃出那个家庭就是海阔天空,实际上血脉却成了她的束缚,这次回去,不管好坏,总要正面跟陈家人来一场较量。 向辰看出了她眼神里的坚定,只能支持:“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说。” 陈小花点点头,感激地冲向辰一笑。 “你也先别着急。”向辰又继续道:“我上午去车站,今天的票已经卖光了,我给你买了最近的一趟,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出发。” 陈小花再心急,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想着陈有财和蔡珍刚被教育过,总不至于立刻又搞事吧。 这么想着,心下稍安,手上急促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 陈小草知道的晚,清楚情况之后,坚持要跟陈小花一起回去,陈小花却怎么也不肯,怕把妹妹也陷进去。 劝说了一下午,两姐妹也没达成共识,第二天饭桌气氛十分沉默。恰逢这两天商场建设要竣工了,许恒洲忙得不行,一直都没怎么着家,晚上回来都很晚了,向辰就没把这些糟心事拿出来给他说。 看出气氛不对,许恒洲给了向辰一个眼神,向辰摇摇头,暗示等私底下再说。 饭还没吃完,外面来了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许恒洲似乎认识他,招手让那人进来。 来人是来传信的,走到桌前就跟许恒洲说:“李总让我来找您,说让我跟您说,带陈家姐妹一起去听电话,有急事。” 李总是李明,陈家姐妹当然是陈小花和陈小草了,都是家属院出来的孩子,但是交集却不多,李明让传的这个话就有点奇怪。 许恒洲顾不得细想,招呼陈小花和陈小草跟他一起走,向辰连忙放下碗道:“我也去。” 为了出行方便,许恒洲也弄了辆车开着,连着送信的人一起,一车拉去了新盖的办公大楼。 办公大楼离马上竣工的商场不远,以后必然是个商圈,许恒洲在这里圈地盖楼,可以说是一本万利,既可以自用也可以以后收租。 制衣厂现在改名叫恒星服饰有限公司,旗下除了阳光制衣厂,还另开了各种鞋、包、配饰生产线。 顾不得感叹大楼的气派,一行人直奔李明办公室,李明正在办公室等他们,见到他们过来,立刻往回拨电话,便拨便跟他们解释:“兴业的电话,陈家出事了。” 有些话他不好多说,张兴业毕竟还有个公家的身份,让他来说比较合适。 听见他的话,陈小花和陈小草还没消化完什么叫陈家出事了,电话已经拨通了,李明把电话递给陈小花。 也不知道张兴业说了什么,陈小花脸色剧烈变化,从震惊到茫然,最后转变为冷漠。 一直说了有半个多小时,中间陈小花只短暂问了几句话,但是从这短短的语句里,向辰却听出一些不太好的信息,似乎陈家有人死了。 他听得出来,别人也听的出来,办公室里安安静静,气氛有些沉凝,除了陈小花偶尔的几个短句,听不到别的声音。 等她放下电话,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陈小花突然短促地喘了口气,似乎刚才一直憋着气一般,再抬头是,脸上却又空白一片。 陈小草担忧地靠过去,想拉她的手,陈小花却突然出声:“都死了。” “什、什么都死了……”陈小草更怕了,她结结巴巴问:“姐你在说什么,什么都死了。” 陈小花脸上表情很奇怪,似快意似茫然,又好像还有几分哀痛:“陈家人,爸爸、妈妈,陈有财,都死了。” 陈小草僵立在原地,陈小花近乎机械地重复着张兴业刚才告诉她的一切消息。 蔡珍和陈有财进了公安局,陈国良才知道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等他们放回来,立刻大吵一架,又要跟陈有财动手。 家里闹成一团,谁也没发现陈芳竟然醒了,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像杂草般活着,反而让她有了杂草一样的生命力,靠着陈国良喂进去的一点米汤和碾碎的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消炎药,陈芳竟然苏醒了过来。 只是她这次受伤太重,一直半睡半醒精神欠佳,加上外面闹得厉害,她躺在床上更是不想动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身体上的疼痛让陈芳头脑逐渐清醒,屋子太小,有点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芳躺着没动,隔着薄薄的门帘,听见外面她妈和她弟在说话,她爸不知道去哪了,大概去上班了。 前面都是一些骂人的话,似乎在骂赵琴琴一家,陈芳冷漠的听着,默默忍耐身体上的疼痛,不让自己叫出来,怕引来蔡珍和陈有财又是一顿打。 没多久蔡珍和陈有财就转变了话题,他们似乎在策划一场出行,要去首都找她三妹陈小花,然后还畅想了找到陈小花之后就让她养着,一家过上好日子。 “原来陈小花在首都吗?”陈芳有些茫然的想,也许去了首都,她的生活会变好一些,毕竟她替陈小花和陈小草承受了这么多,她们一定会愿意报答自己的。 想到这里,陈芳脸上表情缓和一些,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然而这时,她去听见陈有财突然提起她来:“家里躺着的那个咋办?爸肯定不愿意丢下她,真是烦人。” “没事,妈有办法。”蔡珍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就跟你爸说送她去医院养着,咱们上路总不能带着病号吧,也是为她好。” 陈芳的心一寸寸变凉,陈有财却似乎依旧不满蔡珍的注意:“住院要花多少钱啊,咱家钱不都赔那个死老太婆了嘛,给她留下我们吃啥?!你想饿死我吗?” “嗨,谁说给她留钱了。”蔡珍似乎窃笑了一声:“留在医院里,人家还好吃好喝照顾着,以后要是来找咱们可咋办,到时候你先把你爸哄走,在车站等我,我去把她接回来关家里,再去找你们。” 说完蔡珍还叹了口气:“时间太紧了,要不然给她养养,你爸厂里头那个老王还想再娶一个,到时候还能拿笔彩礼钱。” “哪个老王?” “就是你王伯啊,他小儿子跟你同学……” 后面的话陈芳已经听不清了,她仿佛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滑过脸上没擦干净的血迹,好似一滴血泪。 但也只有这一滴,之后她的眼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泪水,也没有任何情绪。 外面细碎的说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陈有财跟蔡珍说要出去玩,开门声过后就再没有他的声音。 中间蔡珍进来过一次,陈芳躺着一动不动,蔡珍并没有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 外面又传来一些其他声音,陈芳清楚的分辨出这是在拿盆子,应该是要出去洗衣服,这些活平时都是陈芳做,太熟悉了,所以知道下面的每一个步骤。 听见关门声,陈芳非常冷静地撑着身体爬起来,她身上很痛,但是又好像那些痛离得很远,她自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陈芳的躯体在行动。 脚步声很沉重,但是没关系,洗衣服的水声会把一切都盖住。屋子里又小又乱,但她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熟悉这里的一切。 肚子很饿,橱柜里有食物,但橱柜锁着,陈芳也没有去徒劳的寻找食物。 墙角一个破藤筐里装着各种杂物,陈芳熟练地翻找一通,找到一个黄纸包,她捏着这个纸包,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过年前老家来信,说家里好像闹耗子,怕年肉被吃掉,她奶让她爸买些老鼠药回去。蔡珍抠成习惯,硬是趁陈国良不注意把药倒了一半出来留下,等自己家闹耗子用,可惜她家连耗子都不来,这药就一直没用上。 陈芳走到炉子旁边,地上放了个烧水壶,里面满满一壶清水,这是家里的饮用水,喝的都是这里面的。 陈芳面无表情地把纸包打开,然后把里面的药全到了进去,再盖上盖子,不透明的壶体,藏住了里面的所有秘密。 陈芳把包药的纸攥紧手心,重新躺回床上,静静闭上眼睛,好像她一直没醒过一样。 她没睡着,一直没睡着,各种动静传进耳朵,脑海里便描绘出相应的画面。 陈有财回来了,他喊饿喊渴,蔡珍给他倒水让他喝,打开橱柜准备做饭。 陈有财的喝水声特别响,他喝完一碗,又倒了一碗,这次只喝了一半,蔡珍路过,顺手拿起来喝光,然后又倒满,这是给陈国良准备的,他要下班了。 陈国良回来了,他在擦汗,他走到桌边,他端起碗一饮而尽。一碗不够,他又继续喝了一碗。 陈芳一直瞪着的眼睛闭上了,她困了,她要睡一会儿,梦里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第233章 大结局 向辰给陈小花买的车票最终还是用上了,不光是陈小花,这次陈小草也得回去,回去奔丧。 陈国良和蔡珍生了五个孩子,最爱的小儿子陪着他们一起走了,想来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剩下的四个女儿都没养好,连曾经疼爱过的大女儿陈芬现在也形同陌路相看两厌。 张兴业说,公安方面通知了陈芬,她不愿意去处理父母和弟弟的丧事,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就跟娘家没关系了。 至于陈芳,她倒是没死,邻居发现陈国良一家出事,吓得报警,公安们过来之后,以为一家子都死了,结果陈芳突然睁眼,吓了所有人一跳。 陈芳虽然没死,但是身体十分差,长时间高强度劳作,得不到营养补充,身上除了未痊愈的新伤,还有痕迹已经变淡的旧伤,看着凄惨无比。 哪怕后来得出结果,是陈芳毒死全家,公安们也是百味交杂,一时间不知该叹陈芳心狠,还是说一句报应。 总之,最后只能联系到陈小花姐妹和陈国良老家,陈老太前些年起就卧病在床,听见这个消息,直接气晕过去,被掐着人中醒过来之后,长叹一声:“我四儿啊!” 然后便一命呜呼。 陈小花和陈小草回青江市奔丧,这个向辰是拦不得的,时间太紧,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只能帮她们收拾好行装,送她们离开。 习武跟着去了,他从陈小草还有向辰那里了解到一些陈家的事,怕陈小花回去吃亏,早就一起买了票。 送走他们,小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向辰颇有些不适应,本来以为他们能在这待几个月,向辰都已经在给陈小花联系夜校的学习班了,现在一下子都走了。 许恒洲手边事多,忙的顾不上别的,向辰在家待了几天,写了一些工作方面的总结和两篇小论文,这些做熟悉之后,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很快就弄完了。 平时忙着上课不觉得,现在少了正职工作,每天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时间,从来都没什么进取心的向辰竟然感到无所事事起来。 可能是太闲了,有天他在院子里吃着水果拼盘,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想来他忘掉的那个商机是什么了。可惜现在暑假过半,等游泳池建好,都不一定能营业,这时候又没什么恒温泳池。 但是向辰实在是太闲了,也就懒得去想盈利的问题,反正现在家里的资产,让他开一个暂时没办法赚钱的游泳馆是没什么问题的。 晚上许恒洲回来,向辰照例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最后弥补一般地补充:“大不了我先弄个澡堂子,冬天泡澡夏天游泳,总不会亏钱吧……” 许恒洲笑得不行,向辰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怎么人家就想着建商场盖写字楼,他光想着弄澡堂子了。 “咳咳,我觉得这想法挺好的。”看出向辰的不自在,许恒洲连忙安抚道:“旁边就是溜冰场,不管是夏天玩热了想泡水,还是冬天出汗了想洗澡,总之这个生意差不了。” 向辰听他这么说,总算安下心来:“那我开始准备了?正好趁不用上班,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许恒洲摸摸他的头,心里有些亏欠:“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忙完了带你去外面玩儿。” 向辰不在意地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忙你的呗。” 许恒洲忍不住笑,笑完又有些怅然:“你小时候可粘人了,我一个人跑出去,还在家里哭鼻子,我回家之后走哪你都跟着。” 人长大了,性格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懂得控制情绪,反而好像有了距离似的。好在两人的心都没变,从向辰的眼睛里,他依旧能看出对他的爱意和依恋,只是从年少时的热烈渐渐转化成平静,不是消失了,而是沉淀下来,深深地藏在他的心里。 “我长大了嘛……”向辰小声说了一句,被提起小时候的糗事,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许恒洲静静地凝视他,目光平静而温柔,向辰渐渐有些扛不住了,白皙的双颊染上一抹红晕,最后只能伸手捂住许恒洲的眼睛:“你别看了。” 许恒洲任由他动作,嘴角的笑容却忍不住扩大:“为什么不让看?我觉得很好看。” 向辰:“……” 向辰也不是原来那个面对许恒洲毫无反抗能力的向辰了,他红着脸,仗着许恒洲被蒙住双眼什么都看不到,既羞且怯地凑过去,动作却无比凶猛,用力亲了他一口。 许恒洲被亲懵了一瞬,随后忍不住笑出声,被蒙住眼睛不妨碍他伸手摸到亲完就跑的恋人,牢牢抱住,声音里藏着满满笑意:“光这样怎么行?看来平时练的不够,来我再教教你……” …… 向辰的游泳馆兼澡堂子建造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许恒洲那边的商场宣告竣工了,只有三层,占地面积跟许恒洲空间里的那个更是没得比,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十分引人注目了。这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有各类商家入驻,一层的大型超市运行与管理,诸多琐事等着许恒洲去处理。 开学季来临的时候,向辰收到陈小花寄来的信,陈家琐事众多,陈国良的几个兄弟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陈小花回家后颇经历了一番斗智斗勇。 经过这么一遭,她的假期也所剩无几,干脆就不往首都跑了,她在青江也报了个夜校,准备上一段时间课,然后直接返回工作岗位。 陈小草因为还要上学,开学前赶了回来,也不知道在家乡经历了什么,一直腼腆不爱说话的小姑娘看着开朗大方了许多,跟她姐姐的气质倒有几分相像了。 年底,商场终于开始正式营业,在此之前,很多人已经知道新建的高楼是做什么的,但是这时候国内还没有这种综合性的商场,众人只是听说,却没办法想象,很多人都是抱着期待的心在等待。 开业那天,客似云来,好像整个首都的人都在往这里涌,最后不得不采取了限流措施。 这么重要的日子,向辰当然也去了,他和许恒洲在商场对面的办公楼上,居高临下,隔着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细小入蚂蚁一般大小的人流拥挤着涌进商场,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在等待。 “生意真好。”向辰趴在玻璃上,眼中含着几分赞叹。 许恒洲笑笑没说话,这是这个时代造就的,不可复制的奇迹,哪怕日后再建造更大的更好的商场,也难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就如他带过来的那个,耗资甚巨,规模更是比下面这个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但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样拥挤的人潮。 “说起来你家那个商场,也算见证了我们的相识。”向辰突生感慨:“可惜你空间我进不去,我都快忘了是什么样子的了。” 许恒洲伸手牵住他的手:“没关系,以后我再复制一个一样的出来给你看,未来还有这么长,总要期待一下是不是?” “说的也是。”向辰笑嘻嘻:“这么说来,我好好保养,等电脑手机出来的时候,我还能做一个会上网会玩游戏的时髦老爷爷呢。” “你呀……”许恒洲失笑,最后却只说到这里,牢牢牵着向辰的手,两人一起望着外面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今天短一点儿,因为完结啦! 首先,感谢一路陪伴我支持我的各位小可爱,历经半年,终于写完了,坚持日更没断过,非常需要夸奖! 其次,这本写下来依旧有许多不足,也谢谢各位的包容,希望我下一本能有所进步。 再次,接下来会有几个番外,标题会标明,请谨慎购买,大家有想看的也可以留言,接受点单嘻嘻嘻。 最后,跪求一波收藏,新文《不种田就会被吃掉[末世]》求预收,半种田半末世,一点儿都不恐怖真的!这本番外完了整理一下就开,最起码我坑品还可以吧,收藏一下撒,我超选你们的! 最最后,下本见,爱你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