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一朵娇花》 作者:空星 文案: 艾朗人如其名,爱浪,人称z大名媛花,透明柜gay,副业是网红直播平模中介.....还有某宝同志情趣杂货店的代理店主。 某天收到同校买家的夺命三连差评,艾朗为了报复买家给他邮寄了恶搞快件。巧的是,艾朗去校快递中心取件时发现——同校的差评买家竟是一个超!级!大!帅!哥! 帅哥签收“专治不举早身寸”快件时,俊脸乌云密布,艾朗却兴奋得局部一紧:好帅好喜欢,好想和他有故事! 然后,帅哥经常收到店家推荐的情趣新品免费试用…… tags: 主受 | 年下学弟攻 | gay里gay气 「一句话:一朵娇花变成一朵家花的成长史(?)」 受爱浪(理论强悍,缺乏实战) 攻爱装(装乖装纯,有点偏执) 内容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主角:艾朗,庄临 =========== 第1章 九月中旬,假期结束,但是暑气却未与暑假一同携手退场。 艾朗站在校道的树荫底下,正对着路对面的24栋女生宿舍,前面是无遮无挡的水泥校道,仿佛凭借肉眼也可以看到腾腾热气。 他低头看着手机。 等着同伴的这一空档,艾朗百无聊赖地点进标有小红点提醒的朋友圈,查看提示,只见邢璐在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消息并艾特了他。 “最美好的开学祝福送给最需要被(……)的艾良月~[可爱]” 底下的配图是杯子里插了几根细长叶子的杂草,配了一句雅黑加粗的文字:转发这杯草,你的朋友这个月会被肏。 十分简单粗暴。 艾朗嘁了一声,留下评论:“祝福能不能有点诚意?九月都过半了,我怕来不及~” 撑伞路过的女生忍不住多瞅了艾朗两眼,眼中颇为惊艳。 她们小声感慨,这个趿拉着人字拖,穿着海滩大裤衩子的邋遢男生,却长着一张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面庞如玉,眼眸清亮,长睫毛在光影下自带眼影增效,眼底蓄着澄澈眸光。高鼻梁,小鼻翼,薄唇轻抿时也自带笑意。 这张脸囊括一切美好,像是无可挑剔的整容模版。 “肯定是整的……” 女生a小声嘀咕。 “但是看起来好自然啊……” 女生b满心羡慕。 而这一双被赞誉为澄澈美好的眼睛,此时正被手机里的狂野男模的美好肉体所占据。 夏日,沙滩,型男,肉体。 这些东西跟空调西瓜一样,是艾朗熬过酷热夏季里的偌大安慰和期待。 艾朗是个透明柜gay,他在结束高考的那个炎热暑假里对朋友宣布出柜,他幸运的得到大部分朋友的理解和祝福,即便有一部分人并非真如口头说的那样轻易接受他的身份,他也彻底放飞了自己,不再刻意对外隐瞒自己的性取向。 艾朗翻着男模的照片,看得正欢,隐约听到路对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艾朗——” 路对面站着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穿着一字肩的薄纱连衣短裙,浅粉色细高跟,撑着一把蕾丝花边的遮阳伞,笑靥有如三月春风。 艾朗走了过去,闻到她身上飘来的几缕淡淡的清甜芳香。 艾朗的裸身高也有一米七八,此时站在大美女旁边还稍显矮了一点点。 邢璐从艾朗在路对面走过来就毫不掩饰地用嫌弃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艾朗这一身邋遢的死宅打扮,她嫌弃艾朗:“良月小天使,这才刚刚升上大二呢,你就这么不注意形象啊?” 艾朗把手机往大裤衩子的口袋里一塞,满不在乎地接过邢璐的小花伞。 邢璐啧啧数落:“这就是你单身的原因。” 艾朗及时纠正:“是学校里没有让我心动的对象。” 所以打扮给谁看呢? 邢璐习以为常地挽上艾朗的手,然而这个亲昵的举动在酷夏里备受嫌弃,肌肤相贴,体温互炙,艾朗嗷叫一声甩开她的手。 邢璐一边吐槽自己为什么要找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gay蜜,一边自吹自擂:“嗨呀,咱们之间哪有谁抢谁风头的说法呀,我是你的直男过滤器,你是我的gay达检测仪。只要咱俩走在一起,直男肯定先看到我,如果忽略了我这个大美女先看你的……” 邢璐直截了当地敲定结论:“十男九弯。” 艾朗敷衍地称“是是是”。 从宿舍区走到快递中心的路上,校道两旁落下斑驳树影,独辟一方荫凉,却也驱散不了骄阳炙烤地面的腾腾热气。明天正式开课,今天是学生返校的最后期限,路上行人不少,但艾朗和刑璐依旧是抢眼的焦点。 邢璐拿着冰镇过的爽肤水喷了一路,喷洒而出的小颗粒水分子形成水雾,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二人的脸上,勉力维持着自己的仙女形象。她和艾朗闲聊:“话说,你那家死鬼tb店打理的怎么样了?” 邢璐随口一提的话题,陡然间就让艾朗心情一跌。 艾朗动了动薄唇,只吐出两个字来,“晦气。” 艾朗有无数副业,其中包括暑假期间兼职一家名为“死鬼base”的tb情趣用品店的代理店长。勤勤恳恳快干完一个季度,眼看着季度奖唾手可及,却在前两天一连收到三个差评——还是一个同校的买家。 要不是tb店的仓库不在本市,艾朗当客服专用的手机卡和发货仓库地址相符,具体知道艾朗在哪家tb店兼职的也只有刑璐和几个合作小伙伴,他都要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他而刷的恶意差评了。 邢璐听艾朗说完,好奇地问:“他买了啥?” 艾朗呵呵一声:“标准三件套,肛口两用飞机杯,润滑油,拦精灵。” 差评的理由也很简单任性:丑。 艾朗起先还会打电话请求买家更改差评,也低声下气地私敲买家的小窗口,但是对方拒接电话,不回私聊,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如同火上浇油。 亏他还好心跟卖家推荐润滑剂,早知道就该由着去别家买油基润滑剂,堵烂他的第三只眼,结局皆大欢喜。 艾朗协商不成,幼稚地给买家寄了一个恶搞快递解气。 他原本是打算寄一个印有醒目广告语的“直男也在敷臀膜,你,还在等什么?”的空壳快件的,但是随后又担心路人发散思维,从这句话联想到买家不是直男而召来闲言碎语,后来就调换成一个刷着黑体加粗的“专治不举早身寸”纸箱,昨儿直接从本市寄出。 这起幼稚的报复事件,艾朗并没有说出来给邢璐笑话。 两人一路瞎掰扯些有的没的,到了快递中心,门口已经排了两条长龙。大一新生提前一周来学校报道,托运快递的行李也在这几天陆续抵达。 邢璐和艾朗走到队伍最后,一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正如邢璐所说,男生无意中暼过来的第一眼,视线都黏在邢璐的身上,而女生投来的目光则更加随机。 艾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低头刷着社团微信群的消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邢璐聊天。 wx群里有人感慨一句他们学院的学弟学妹们颜值超高,底下其他人都在刷着“无图说个迪奥”,艾朗复制黏贴这句话,保持队形跟着瞎起哄,邢璐就在这时候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附耳道:“快看前面那个男生!我刚刚瞄到他的侧脸,好像长得超帅der!” 艾朗循声抬头,问:“哪儿呢?” 邢璐:“隔壁队伍,就前面那个穿白t的,看见没?” 快递区门口排成两条队伍,邢璐所指的男生站在隔壁队伍,比艾朗他们排前了三个人次。 艾朗只能看到男生高挺的背影,肩膀宽阔,身形挺拔,形体气质都不错。但别说正脸了,艾朗连男生的侧脸杀都没机会感受到。 艾朗开玩笑道:“还行,这个身材我允许他后入一次。” 邢璐掐他一把:“要点ac脸吧。” 艾朗嘻嘻一笑。 邢璐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那男生回头,她也不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直接抱怨:“好想看看他的正脸呀。” 两条队伍的间距很小,站在男生身后的两人应该和他相识,邢璐没有压低声音,他们听到邢璐的话都跟着回头瞥了一眼,两双眼睛一见邢璐这么个脸美腿长的大美女就愣怔了一下。 其中一个同伴不负所望地去拍前面男生的肩膀,他笑嘻嘻地跟男生说了什么,接着,那个男生终于在艾朗和邢璐满怀期待的注视中回了头—— 艾朗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和男生撞上了。 男生微讶,艾朗眼睛一亮。 两人对视了足有三、四秒,艾朗也看清男生的相貌:眉宇帅气,眸光清澈,鼻挺唇薄,一身清爽。 他的长相,显然没有辜负邢璐和艾朗的期待,甚至超出期待。 艾朗目光坦荡荡地跟男生对视,另一边贴近邢璐,轻声说道:“要是他喜欢正面上……我也很欢迎。” 艾朗说话的声音压得很轻很轻,就在这时,只见那个男生轻轻的带起唇角,对艾朗笑了一下。 出挑的样貌所带来的天然距离感,当他的右脸隐约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时,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显得又乖又礼貌。 “……” 帅哥重新转过头去。 艾朗荡漾了一会儿。 “等等。” 艾朗转过头看邢璐:“他刚刚,好像只看了我?” 邢璐刚才在来时路上说的那句“如果忽略了我这个大美女先看你的……十男九弯!”还在耳畔回响。艾朗颇为得意地对着邢璐挑了挑眉。 邢璐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猛泼一盆冷水:“你没看到他刚看见你的第一眼明显有些惊讶吗?他肯定是在奇怪为什么我这个大美女的身边会有你这么邋遢的男性朋友。” 艾朗对刑璐这话没表态,他回味着帅哥刚才的微笑,越咂摸越觉得意犹未尽。 邢璐低头刷手机,又说:“反正你也不喜欢这种奶帅的类型。” 艾朗微微勾起唇,笑道:“年纪大了,就喜欢甜甜的小奶狗。” 邢璐没把艾朗的话当真。 取件队伍不断往前推进,隔壁队伍轮到那个帅哥了。 艾朗竖起耳朵想听帅哥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听到帅哥报了手机尾号,工作人员拿走他的身份证,不多一会儿,快递中心的工作人员抱着一个大纸箱出来了。 艾朗起先还没注意到工作人员古怪的眼神,直到他看清了印在纸箱上的巴掌大的字体—— 【专治不举早身寸】 “……” 现场取件的围观群众开始窃笑。 帅哥极力管控自己的面部表情,好声好气地问快递中心的前台工作人员:“你确定这是我的快递?” 帅哥的声音清冷又磁性。 工作人员为难地对着表单,说:“单号上写着zhuang先生,手机尾号7484,都没有错呀……” 帅哥:“……” 艾朗对帅哥的姓氏印象很深刻。 他昨儿寄快递的时候,还故意把填写在买家信息栏的“庄先生”写成“装先生”,本意也是讽刺买家。 结果,那个差评买家竟然是前面这个大帅比? “7484……” 艾朗跟着轻声呢喃,对照手机里的最近通话列表,显示尾号一致。 帅哥杵在柜台前面,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当场拆快递,犹豫再三,他还是不情愿地抱着快递转身。他的眼角余光暼见斜后方的艾朗,顾不上同伴的取笑,当即尴尬地把快递翻了一个面,将扎眼的“专治不举早射”的字样压在自己的胸口挡住。 艾朗看到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从柜台走出中心大门的时候,途径一小块阳光投射的区域。 阳光晃过他英俊的侧脸,薄唇性感。 艾朗却不经意间看到他泛红的耳廓。 艾朗听到身后的女生在感慨:“天呐,他好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文,无狗血,菊里菊气。 受爱浪,不矜持,疯狂撩攻【划重点】;攻前期装乖装纯,后期切换人设。无渣攻情节。定位是大学背景(但不务正业)的恋爱文,依旧互宠。 第2章 帅哥签收【专治不举早身寸】的快递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多数人都像邢璐一样哭笑不得地感叹一句“什么鬼”,这事最多成为他们今晚宿舍闲聊的笑料,新鲜度和话题性也到此为止。 艾朗从帅哥的背影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手机wx群里已经炸了老半天。 群里的消息队形很统一:@宣传部-陆仁嘉,给你一分钟,我要知道这个新生的全部信息! 艾朗好奇地往上刷消息,扒拉了好一会,刷到两张新生报到的现场照片——照片中的主角,碰巧就是刚才签收了恶搞快递的大帅比。 艾朗轻轻翘着唇角,缘分的感觉很奇妙,能够让人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他刚退出全屏大图模式,聊天消息就自动跳转到底端。 只见输入框上方弹出一句新消息: @宣传部-陆仁嘉:“他叫庄临。” …… 当晚。 艾朗和“后援会”约在校内的水吧聚会。 所谓的后援会,其实是艾朗微店的代理小分队,现有三名得力助手:步大双,邱大头,任小龙,他们三人从艾朗手中拿货出售提分成,顾客群主要是圈内的小群体,销售范围现已从校内扩展到大学城内。 后援会不定时的小聚会,除了探讨诸如销量的增减问题和策划促销新活动等,也聊聊圈内的热门八卦。 艾朗创建了一个小分群,群名叫做“龟苓膏后援会”。 前两个字是“gay零”的谐音,隐晦地概括了他们的共同属性:都是gay,并且都是零。 后三个字的含义更委婉,是“用后面”去“支援你”的全新解读:菊花出征,寸肏不剩。 他们的口号也非常响亮:人手一根双头龙,姐妹恩爱,生活愉快。 巧的是,步大双,邱大头和任小龙三人的名字,姓氏合在一起是“步、邱、任”,谐音不求人;名字合在一起正好就是“双头龙”。 他们三人完全可以说是微店的名誉代言人。 可见艾朗招代理的时候,随便得很是慎重。 艾朗和邢璐过去的时候,另外三个已经先到了,他们围着玻璃小圆桌,看着步大双的手机讨论得热火朝天。 “你们在看什么?” 邢璐一来就好奇地凑过去看热闹。 艾朗刚拉开椅子坐下来,坐在对面的邱大头就抬起头,热切地冲艾朗挤眉弄眼:“咱们z大的no.1名媛花来啦,你听说了吗?不撸帝上面惊现一个神秘的高富帅,咱们学校那个艺院名媛去约炮都被他拒绝了!” 邱大头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 艾朗从桌上的精致小碟子里捏了条炸薯条,沾了番茄酱送进嘴里,不太关心地问:“谁啊?” 旁边的任小龙应道:“就那个玩摄影的名媛呀,今年都大四了吧,长得也还可以,但是特别自以为是,高冷的一逼!” 邢璐好奇地问:“哪个是高富帅?快给我看看。” 步大双点起手机道:“喏喏,就是这个e,头像只能看到他的脚,穿着骚粉色球鞋。” “……” 邢璐一脸嫌弃:“我是说他的照片,脸在哪?” 步大双解释道:“没有照片!不然怎么说是神秘高富帅呀!是这么回事儿,就艺院那个学长,不是搞摄影的嘛,他想拍个什么鬼主题的照片,然后就找上这个人了,万万没想到会被人家干脆地拒绝。” 那个学长在这大学城内也算小有名气,况且是以高冷难约出了名的,被人这么一拒绝可就撂不下脸了。 吃瓜群众从这里脑洞大开,后续事件真假参半:据说那个学长后来还提出高价酬劳约拍的条件,甚至提出暗示约炮的邀请,结果那个高富帅鸟都不鸟他。 没有人关心传闻的真实性,他们只想打听“高富帅”的各种信息,都被“高富帅”的真实身份吊得心痒痒。 邱大头嬉笑道:“让艾良月去试试水呗。” 艾朗和那个艺院学长都算是圈内的名媛:颜值高,敢在同志交友软件上面晒真实照片,且求炮者无数,关注者众多。 艾朗叼着一根炸薯条“咔擦咔擦”地嚼碎,兴致缺缺的扭过头,往步大双的手机屏幕瞥了一眼,说:“你们无不无聊,拿脚照当头像的,非丑即残,非老即……有什么特殊癖好。” 步大双挠挠下巴,说:“他应该不老……他前天更新了新动态,虽然照片背景打码了,但是能看出来是学校宿舍。” 艾朗嘬了下指尖,说:“我看看。” 步大双把手机递给他,艾朗用无名指点出那条动态,放大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件球衣,挂在衣柜门上拍的。 艾朗随意地扫了一眼,眼睛没有被球衣吸引住,反而落在衣柜的粘钩上。 “……” 艾朗的中指按住照片,食指抹开图片,将粘钩的区域放到最大化。 粘钩的底座是黑色底搭配白字logo的简约设计,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白色logo的花体字——死鬼base。 字体设计感比较强烈,一般少有人能注意到是店家的logo。 这款粘钩是艾朗他们tb店内附赠的实用小礼品之一。 独家定制的非卖品。 上个月中下旬随单附赠,又因为粘钩不具备推广效应,所以只是短暂性地赠送十几单,便留作商店自用了,主要用以拍摄穿戴类的样品图。 学弟那单,正好是在“十几单”的范围之内。 “……” 艾朗盯着那个logo看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地舔了一下泛干的嘴唇。 他松开手,抬起头,迎上步大双略显疑惑的眼睛,说:“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人,富不富我是不清楚,但是‘高’和‘帅’都是认真的。” 步大双:“……” 邱大头:“……” 任小龙:“……” 邢璐惊讶道:“你认识呀?我认识吗?求照片!” 艾朗敷衍她:“我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无照。” 话刚说完,艾朗已经打开自己的手机登录不撸帝,他划拉一下查看附近的人,很快就找到那个穿着骚粉色篮球鞋的jio头像。 艾朗点进头像看了一眼:19/190cm/290kg,1。 前面一串数字明显是乱填的,表明这人并无交友的诚意,但艾朗对属性“1”这一栏的真实性抱有期待。 资料上显示该用户最近登录时间是一个小时前,距离0.82 km。 邢璐和步大双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没能再从艾朗口中套出其他消息,但单凭艾朗亲口盖章认证对方又高又帅这一点,已经足够劲爆了。 步、邱、任三人在校内的小群里提到艾朗刚刚亲口盖章,这一句话的截图一转头就被传到大学城的大群里。 艾朗戳着对方那个不在线的头像也没什么意思,他托着下巴,打开最近来访记录,百无聊赖地按着页面一个一个地往下滑,滑到他开始烦躁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 骚粉色篮球鞋的头像出现在来访列表中,来访时间是两天前。艾朗瞬间就把昨天在快递中心遇到学弟的过程串连起来——学弟两天前刚在不撸帝上看到艾朗的照片,所以昨儿下午在快递中心看到艾朗的时候,他的第一眼才是惊讶。 艾朗这会儿再回忆起学弟昨天那个微笑,顿时觉得意味深长。 高富帅的话题暂告一段落,邢璐点的冷饮和小吃一并上了桌,步大双带了副扑克牌,几人聊聊闲话,打牌消遣今夜的时光。 任小龙提议:“嘿,咱们周末去良月的公寓开轰趴呗~” 邱大头抓了张牌甩在桌上,说:“备齐拦精灵和ky。” 艾朗又摸起手机看了一眼,说:“怕你们一浪起来能把下水道堵死了。” 艾朗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一室一厅一卫一厨,地理位置挺好,来回学校也方便,上学期期中赶上房东低价出租,他一租便租了两年,价格非常划算。 任小龙举手:“我要rush配罗马大帝。” 步大双回答:“我自留一瓶用了两年。” 任小龙嘲笑:“后庭惨淡,无人问精。” 邢璐捏爆烟头的爆珠,跟步大双借了个火,夹着香烟吐雾,冷艳道:“很好,到时候我就提个鸡笼去看你们。” 几人嬉笑吵闹,玩牌打发时间。 艾朗瘫在旁边看手机,嘴里叼着根炸薯片,眼睛半眯着,睫毛纤长。反衬着昏黄夜灯的眼睛里附着一抹亮色,他忽然发现,那个高富帅上线了。 艾朗微微挑了挑眉,整齐洁白的上下齿叼着薯片晃了晃,他怀揣着学弟昨天对他微笑的自信,戳开“e”的聊天框,主动打声招呼:“嗨~” 那句“嗨~”的边框前面跳出“已读”二字,对方几乎秒读。 艾朗突然有点紧张。 然而…… 几分钟过去,对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 邢璐等人打牌打得很嗨,没人注意到旁边的艾朗正默默地咬着自己的食指指节,沉浸在自己的憋屈中。 消息显示已读不回,并且对方在阅读了消息之后,于五分钟前出现在艾朗的主页访客列表中。 这意味着,对方看到艾朗的搭讪后,点进艾朗的主页看了一眼艾朗个人动态里的信息和照片,依然不想回消息。 艾朗以前也经常干类似这样的事情,原因不言自明:照片太丑,不感性趣。 “……” 当晚回到公寓,艾朗依然对此耿耿于怀,翻来覆去,思来想去,他在熄了灯的房间里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始终不得其解。 按照他的逻辑推理:学弟不回他的消息,那为什么要对他微笑?既然对他微笑,那为什么又不回他的消息? 艾朗原本对学弟也不太上心,现在却觉得倍儿在意。 艾朗登上不撸帝,附近的人就纷纷投来不言而喻的暧昧邀请,尤其是当他在十二点之后的寂寞午夜上线。 艾朗对此烦不胜烦,但更烦的是学弟竟然真的对他不理不睬。 艾朗关闭手机屏幕,心情烦躁地把手机往床头一丢,抱着空调被缩成一团。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就着学弟在快递中心的回眸一笑和不撸帝上的不理不睬脑补成一出虐戏,全程代入学弟那张脸,并且越想越伤心—— 学弟先撩,他先爱;学弟在外花心浪荡,他守着两人的小窝委屈求全;学弟男征北战、一夜滥情,用的还是在他店里拿的拦精灵…… 艾朗被自己脑子里的狗血戏虐哭了,摸黑在床角抽了张面巾纸,对半折叠再折叠,熟练地垫在托着自己侧脸的枕头上,任由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 艾朗有个癖好,睡前最喜欢看渣攻贱受始乱终弃的癿虐文,把自己代入贱受的视角体验一把虐身虐心的虐恋情深,哭得稀里哗啦可怜巴巴,却又觉得酣畅淋漓身心舒爽,直接就美滋滋的一觉睡到自然醒。 作者有话要说:  注: 癿虐文=bl虐文(形似)——来自wb 宣传部-陆仁嘉 / 路人甲(可以无视的三字名) 第3章 好在艾朗最近忙于社团换届选举和部门招新工作,倒也没时间沉浸在学弟不回不撸帝的消息的纠结里。 新学期刚开始,各种繁杂琐事也紧跟着纷沓而至。 艾朗所在的校级社团是全校知名度最广的大社团,他在社团微信群里的头衔变成“@礼模部部长-艾朗”,接管的礼模部是备受关注的热门部门,汇聚了全校各学院的帅哥美女,活跃在舞台和各种活动当中,理所当然的自然成为全校聚焦的焦点。 国庆前的那一周有迎国庆的晚会表演,礼模部的模特走秀节目压轴出场; 国庆后的那一周又要摆摊派发报名表,白天和部门的干事一起轮流值班。 艾朗忙得焦头烂额,社团招新面试在周六晚如约进行。 当天下午,六点整。 借来面试新生的教室也已经布置妥当,艾朗累得不想说话,刚吃完盒饭就窝在角落里背靠着墙壁,长腿抻在椅子上,安静地玩着套圈圈水机。 这是一种具有年代感的游戏机,但艾朗不是用它来怀旧的,主要是用它来减压。 水机左右两边是两个操纵按钮,正中间是一个灌满水的界面,可以看见里面散落一地的彩色小圈圈,还有两根与界面平行,固定在中间的指针。 玩法是操纵两个按钮使得水机的左下角和右下角喷气,气喷能将零散的小圈圈弹跳起来,如果将所有圈圈套到中间的指针,这场游戏就算胜利。 总之,这款游戏很无聊,却让强迫症欲罢不能。 刑璐倚在艾朗旁边看了老半天,开口想要跟艾朗借来玩,却被无情地拒绝了整整三次。 邢璐怨气冲天地白了艾朗一眼,转个身背对着艾朗而坐,扭头看向隔壁的男生。邢璐三人坐在角落里,旁边也没有其他人听闲话,邢璐说话也就没有顾忌:“wuli骗骗,听说你又有新男票了啊?” 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顶着柔软的栗色锅盖头,笑起来非常腼腆。他的名字叫马翩,也是邢璐的gay蜜,邢璐还给他取了一个超级可爱的昵称,就叫“马骗骗”。 马翩正翻看干事们整理打印出来的面试官提问集锦,一听邢璐的话就抬起头看向她。马翩嘴里含着奶茶吸管,嘴角浅浅地露出两个腼腆的小梨涡,笑容比奶茶甜,应道:“嗯呢,是自动化专业的林羽,你认识吗?”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软糯且温柔。 邢璐一听就皱了皱眉:“我听说过他,开着a8上学,长得挺帅,但是男女通吃,而且换对象特别勤快。” 总而言之,这人的脑门上贴着“花花公子”的渣男标签。 马翩眉眼带笑,对邢璐的评价不甚在意,他温温软软的样子引起邢璐母爱泛滥,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刑璐耸了耸肩:“你的确不一样,你被渣男甩了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很快就又被人骗了。” 马翩只是笑笑。 邢璐伸手掐了把马翩白净的脸颊,又心疼又心塞:“你真是辜负了‘骗骗’这个名,怎么老是傻fufu的被人骗!” 马翩的前任都有共同特点:都是高富帅,并且都是渣男。 马翩吃了几次亏,却总也长不了智,他就是喜欢这种款,别人对他招招手他就自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一条胡同走到黑,怎么拦都拦不住他。 艾朗插嘴接了句:“他这名字没起错呀,马(被)翩,省略了被动语态。” 马翩被艾朗调侃也不反驳。 邢璐护崽心切却无话反驳:“换个角度来说,骗骗也在频繁地换对象了。” 这个安慰可以说是很心酸。 邢璐不得劲地抖了两下腿,咬着奶茶的吸管,扭头暼了眼艾朗手里的套圈圈水机,当下带着怨气狂吐槽:“我觉得套圈圈水机应该改名叫渣男游戏,你看,1就永远杵在那儿,根本用不着主动。至于0呢,就要靠自己努力蹦跶了,套不套得进去全凭自己的本事,谁让0多1少,攻不应求呢。” “……” 马翩轻咳了一声,忍着笑。 而艾朗已经分不清邢璐是在借嘲讽渣男对马翩表达恨铁不成钢的不满,还是对他玩水机有意见了。 过了一会,前来面试的新生陆续抵达,他们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提交报名表,再由工作人员引领他们去预备室稍作休息和准备。七点钟整,面试正式开始,一间课室会同时进行三场初试,三位面试官同时面试一个新生。 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快结束。 艾朗和邢璐分别是礼模部的部长和副部长,而马翩是演艺部的部长,三人兵分两路,又各自忙活起来。 艾朗原本对于自己部门的面试很满意,累归累,但是礼模部的面试等同于美型大赏,前来面试的新生都是清一色的俊男靓女,看看小鲜肉养养眼也值当。 然而—— 艾朗刚面试完一个学弟的空档,邢璐进来和艾朗旁边的妹子换班,站在旁边等妹子收拾东西的时候,随口对艾朗说了一句闲话:“良月,话说我刚刚看见之前那个帅学弟了,他好像要去面试隔壁的演艺部,马上就轮到他了。” 艾朗不太在意地低头打着评分表:“谁啊?” 邢璐拿起边上一摞打好分数的评分表翻看,应道:“就开学那会儿在快递中心遇到的帅学弟呀,他还收到一个搞笑的恶搞快递来着。” “……” 艾朗笔下一停,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打下第一行分数。 邢璐没有留意,转头和旁边换班的同学说说笑笑,一回头却见艾朗在换班的妹子之前先站起身来:“你先替我面试一会,我去上个厕所。” 邢璐没有怀疑:“嗷。” 礼模部的面试在课室q201,演艺部的面试在课室q203,去厕所的途中也会经过。 艾朗走到q203时,和课室门口负责引领新生的人员打了声招呼,目光也自然而然地望进教室寻找学弟的身影——艾朗自嘲如果不是学弟已读艾朗的不撸帝消息却不回复,他大概也不会对学弟这么上心。 负责报号的男生笑嘻嘻道:“艾朗,来找你老公呀?他今晚有课没能过来。” 艾朗曾和演艺部的一个男生在一部小短片里客串了出演同性情侣,因此总被人揪着这一点开玩笑。 艾朗对此烦不胜烦,烦到懒得再做解释。 恰在这时,一个学姐拿了一叠表单经过,看到艾朗就说:“艾朗,你在这儿正好,这份是给你们礼模部的。” 她发给艾朗一张表,又拿了另一份放在签到桌面上,说:“你一会儿交给马翩。” 男生点头:“好的。” 那个学姐刚一走开,艾朗就抽起桌上那张表单,说:“我拿进去给马翩吧。” “行。” 艾朗的突然出现引起面试现场几人的注意,面对三个面试官而坐的庄临也诧异地抬头望着他,目光交汇,一如那天在快递中心相遇的对视—— 学弟今天看到艾朗的第一眼依旧是惊讶,只不过这一次换做艾朗回以他微笑。 好在学弟刚刚答完了常规提问,艾朗的出现才不至于让学弟卡壳。 艾朗拉了张椅子坐在马翩旁边,把学姐分发的表单递给马翩,正好就看到马翩手里的报名表,只见姓名后面的横杠上填着两个字:庄临。 字如其人,字迹工整俊秀。这时,隔壁的同学转头问马翩:“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要不直接让他展示才艺?” 马翩点点头,看向面前的学弟,温和地问道:“你今天带来才艺表演了吗?或者可以选择让我们当场给你出一个情景进行即兴表演。” 学弟毫不犹豫地说:“我选即兴表演。” 他说话时看着马翩,回答完问题要收回视线,目光又不经意地滑向马翩旁边的艾朗。 面试官从桌上一叠写了关键词用以出题的硬片里抽出几张,随机翻出其中一张名为“雨夜”的小卡片。 只听艾朗对马翩说:“让我来出题吧~” “……” 马翩不确定地问道:“你要出什么题……” 桌子上有两叠卡片,分别代表“背景”和“事件”。艾朗从另一叠卡片里翻出一张,上面印着两个字——离别。 雨夜,离别。 艾朗在三个面试官不信任的目光中,起身走到庄临的面前。庄临跟着站起身,身高比一米七八的艾朗还要高出半个头。 “学长。” 庄临眼眸锃亮,嗓音明显带着笑意。 艾朗下巴微抬,眼含笑意,对他说:“我和你搭戏。” 庄临轻声应道:“好。” 艾朗勾着唇说:“假设我们是恋人——这只是假设。我们现在正被大雨困在操场的看台下面,我因为种种原因跟你提出分手,在这里做最后的离别。” “……” 艾朗由“雨夜”和“分别”这两个词联想到的情景毫无新意,是大多数人会联想到的场景,但是一从艾朗口中说出来,就像他蓄谋要占学弟的便宜似的。 庄临还没表态,在座的面试官已经忍不住要起身轰人了,他们竭力保持着最后的风度和理智,微笑道:“艾朗你够了啊,不要为难学弟。” 闻言,艾朗无辜地对庄临眨了眨眼,十分善解人意地问:“太难了吗?” 庄临笑着摇头,并且正在尝试解读艾朗刚才设定的场景:“意思是说,学长虽然和我提出分手了,但你依然爱着我,对吗?” 艾朗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庄临点了点头,又跟艾朗说:“学长,能不能假设我带了伞?这不会影响‘被雨困住’的剧情,毕竟我们不是走不了,只是学长不想跟我一起走而已。” 艾朗歪了下头,应道:“可以。” 得到艾朗准许,庄临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随着唇角一弯,右脸颊隐约浮现一个浅浅的小梨涡,他跟艾朗解释:“这个是‘雨伞’。” 艾朗的目光落在他唇边的梨涡,他这才发现学弟脸上的小梨涡是不对称的,浅浅的涡印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右唇角,成对太多,单个正好,为这张脸增添几分奶甜的孩子气,又不显娘气。 学弟对待他的态度,又重新让艾朗对自身的魅力深信不疑,他越发好奇学弟为何不回复他的不撸帝消息。 “可以开始了——” 艾朗颅内的骚扰被马翩及时打断。 艾朗背对庄临,面朝面试官那边,对身后的庄临实施不搭不理的“冷暴力”。 面试团的视线集中在庄临一人身上,只见庄临紧握着手里的“雨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立在艾朗的身侧。他已经进入状态,表情悲伤,笑得脱力,仿佛独自置身于滂沱大雨中的那般孤立无援。 “学长……” 他的嗓音很低沉,被悲伤的情绪拖着艰难而行。 拖长的声音留下一片空白,渲染了悲伤的气氛,将观众的情绪压到低点。实际上,庄临只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编台词。 “我知道你讨厌被强迫……” “我一直都乖乖听你的话,可是,我今天做不到……” “其他事情我都会听你的,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学弟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是感冒后的嗓音,又像是哭过之后变得涩哑的声音。 艾朗没有回答。 庄临攥紧“雨伞”的小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他走上前,伸手想去牵艾朗的手,却又突然迟疑,只敢勾住艾朗的小拇指,万般小心地轻声哄道:“学长,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宿舍……” 艾朗手指一蜷,下意识地甩开庄临:“不要碰我!” 气氛再度降至冰点,周围一片死寂。 庄临被拒之后,无助地站立在那里,喉结滚动,眼神闪躲,想要多看艾朗一眼,却又生怕对方会厌恶。 庄临轻声问道:“以后不能再陪在学长身边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半响。 庄临牵动嘴角,微笑也变得很费力,笑着笑着,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现场一片寂静。 艾朗愣愣的看着眼前笑着掉眼泪的庄临,心中的柔软地忽然间不堪一击,他想帮庄临擦眼泪,但是在他动作之前,庄临已经先抬起手背擦掉眼泪了。 本以为小场景就截止到这里,却见庄临深呼吸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艾朗面前。 这一次他直接牵住艾朗的手,并赶在艾朗甩手之前,把“雨伞”放在艾朗手里,接着便主动松开手。 庄临后退一步,哭过之后的眼睛越发显得晶莹剔透,他对艾朗说:“回到宿舍要记得先喝杯温开水暖暖身,别感冒了……”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的咬音都很好听,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暖意,只是这话里每包含了一分温柔深情,就有加倍的心碎和撕心裂肺。 话音落地,庄临转身走进面试官所在的“雨幕”里。 “雨伞”留存着庄临掌心的余温,躺在艾朗的手心。 掌声应声而起。 庄临应声从悲伤无助的情绪中一秒抽离,他的表现得到全场的高度肯定,即便拖过了面试时间也没有一个面试官舍得喊停。实际上只要庄临直接展示“一秒落泪”的本领,妥妥的就能直接预定最终复试的通过名额。 庄临感谢完面试团的夸奖,不忘对艾朗表示感激:“谢谢学长和我搭戏,我没有害你起一身鸡皮疙瘩吧?” 艾朗反应慢半拍地摇摇头,说:“没有。”接着又忍不住问:“你学过演戏?” 庄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挂上微笑:“没学过,只是对演戏感兴趣而已。” 艾朗笑着夸他:“你演得特别棒。” 下一位面试者已经进来了,他坐到学弟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新一轮的面试开始了。庄临先离开教室,艾朗站在一旁,虚握成拳的掌心突然被硬物硌到,艾朗稍稍回过神,低头一看,就见学弟用来顶替雨伞的棒棒糖此时还躺在他的手心里。 艾朗心思一活络,径直走出教室。他站在走廊中间,左右张望,所幸在经历第一眼望向右边的失望之后,他望向左边走廊的第二眼就看见庄临独自站在走廊上,正低着头玩儿手机。 艾朗毫不犹豫地走向庄临,抬起手轻轻拍一下他的肩头。 “嘿。” 庄临茫然地回头,一看见艾朗,唇角就自动上扬:“学长。” 艾朗站在他面前,摊开一路紧握的掌心,轻声道:“你把这个落下了。” 只见一根棒棒糖乖巧的躺在艾朗的手里。 庄临见了就笑:“不是忘了,这是我送给学长的。” 艾朗弯着嘴角:“哦,刚见面就送给我棒棒糖呀?” 庄临对艾朗的暗示全然不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这其实算是贿赂面试官吧,学长可能会因此对我的印象更深刻,我才能更有把握通过面试。” 艾朗加深笑意:“喔……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艾朗话里有话,但是两人的对话突然被打断了,有人在喊庄临的名字。两人循声望去,看见两个男生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对庄临招手:“嘿!回去了。” 庄临应了一声,回过头看向艾朗,说:“那,学长,我先走了。” “嗯。” 庄临临走之前略显犹豫,又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递给艾朗,腼腆地说:“这个糖真的挺好吃的,送给你。” 艾朗的目光落在他干瘪的口袋上停滞了一会,猜测学弟是把所有糖都掏出来送给他了。 艾朗伸手接糖,光是看着学弟的笑容就知道这糖很甜。 艾朗突然在想,学弟秒读他的不撸帝消息之后又不回复的那一晚,会不会是面红耳赤地倒在床上打滚,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他才好? 还有,学弟顶着这张可以呼风唤菊、男征北战的帅脸,却还在网店买手动的肛口两用飞机杯自给自足,收到飞机杯又嫌丑,甚至连油基润滑剂都分不清,一看就是第一次接触新事物——这么一回想起来,学弟也真是纯情得可爱。 脑补出来的画面很萌,艾朗的心情也随之愉悦了几分。 庄临:“拜拜。” 庄临转身要走,却又被人拉住衣角。 “等等……” 庄临疑惑地回过头,就见艾朗拿着那三颗棒棒糖,对他不吝笑容:“你的贿赂奏效了,但我不是演艺部的负责人,如果你对礼模部感兴趣的话,又或者……” 停顿了一会,省略“或者你对我感性趣”这后半句话,暧昧地朝庄临抛了个wink,目光扫过他的薄唇,说: “我可以给你开后门~” 庄临愣愣的看着他。 艾朗注意到——庄临的耳朵又被烫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临的名字:装乖装纯装傻,所以取名“装零”,这人特别能装,且特别会演戏。 *艾朗的名字:“爱浪”,over。 第4章 当晚回到公寓,艾朗赶在十一点前完成工作,并将庄临的个人信息插入邢璐统计的人员信息表,一并打包给中心的大三学长。 完成任务之后,艾朗先是洗了个热水澡冲掉一身疲惫,然后悠哉悠哉地端了杯热牛奶坐回到电脑桌前。 醇香的鲜牛奶燃起袅袅轻烟,表层漂浮着一层乳白色的奶皮。 桌角摆放着一台皮克斯式的复古台灯,它通体漆黑,兢兢业业地弯着腰,无声的为立在下面的宜家木偶人打着暖黄色的柔灯。 这一切都很是美好。除了—— 可活动关节的木偶人被迫摆出羞耻的m式折叠腿的姿势,稍微有点破坏这温馨的气氛。 艾朗像是良心发现一样,动手把木偶人的双腿合拢起来,接着,把学弟送的三根棒棒糖插在木偶人的两腿中间。 “……” 初试到复试之间,隔了一个星期。 期间,学弟的不撸帝依旧是已读不回的状态,而tb的小窗口也一直都是消息未读取的状态。 艾朗虽然他有了学弟的手机号码,但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单方面拿到对方的手机号码,如果给对方打电话发短信,难免就会有痴汉骚扰的嫌疑。 一直备受追捧的艾朗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他可以暧昧地贴身撩得你博起,但绝不会放下身段去跪舔你。收放自如的撩才叫做撩,拼尽所有、费心费力的撩,只能叫犯贱。艾朗看待感情一向理性得很无情。 艾朗被圈内人称为z大交际名媛花,这个头衔其实是含有贬义的,大多数人听到这个称呼的第一反应是:任他东西南北浪,约遍校内外大炮。 可实际上,艾朗一方面对炮友的要求非常高,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菊花镀金烫银镶金钻,金贵得很,所以至今未开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浪”得虚名了。 但从另一方面讲起,艾朗的人脉资源非常广,也善于周旋和利用。 比如上个月校内某商铺急于出租,艾朗一边和卖家交涉,一边和买家周旋,空手套白狼,全凭忽悠和嘴炮,然后从中抽取一笔中介费。 艾朗现状已基本实现了财务自由,但他想起上学期期中,同个社团的朋友拜托他帮忙录制一段小视频。视频的主题是给即将毕业的高三生留一句高考祝福和大学建议。 艾朗当时给出的建议是:进入大学要学会赚钱,能体验到意想不到的乐趣。 然而他的某个朋友却说:趁年轻请疯狂做!爱!多少钱也买不到这种乐趣。 艾朗:“……” 这句话妥妥的像是在打艾朗的脸。 鉴于那个朋友是大热的网红主播,月收入非常可观,并且谈了个高富帅男朋友,出柜也得到家人理解,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艾朗对此也无话可说。 但是艾朗一直记得他这句话,偷偷羡慕却不说,倔强地时刻准备反驳。 有钱怎么可能会买不到那种乐趣?你这是以为别人没有体验过性生活? 然而艾朗还真的没有体验过。 周五晚上。 艾朗在校内新开张的清吧吧台前坐着,手里摇晃着一杯晶莹剔透的浅粉色饮料,冰块在玻璃杯里来回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艾朗乐此不疲,又百无聊赖地重复摇晃着玻璃杯,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空位有人落了座,他懒洋洋的掀起眼皮,单手托着侧脸望过去。 紧挨着艾朗坐在旁边的男生向吧台的调酒师点了一杯饮料,并对调酒师说:“加上他那一杯,一起买单。” 他那一杯——指的是艾朗手里的饮料。 艾朗嗤了一声,男生转过头冲他微笑。 这家新店今天才刚开业,店主是刚毕业的学长,也是个圈内人,他在不撸帝和小红钻等社交软件发了宣传广告,不少深柜浅柜透明柜都跑来凑热闹。 所以艾朗会在这里被人搭讪倒也不算稀奇。 吧台上方的装潢罩着橘色的暧昧灯光,暖光打落在艾朗的脸上,睫毛投下虚影,眼眸荡漾着两汪涟漪,仿佛具有蛊惑的魔力,让搭讪的男生浮想联翩。 可是—— 吧台的调酒师却跟那男生说:“刚才有人帮这位同学买过单了。” “……” 男生无语,循着调酒师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衬衣的男人靠在吧台的角落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佩戴金边框眼镜,手腕戴着昂贵的名表,桌前摆着深空灰的pro,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形象。 艾朗也跟着望过去,男人似乎感受得到艾朗目光的热度,他抬起头,一触及艾朗的视线,便微笑着对艾朗举了举杯。 艾朗勾唇回以一笑,撇下旁边的男生,起身端着自己的酒杯,走向吧台边角里的那个男人。 “嗨~” 艾朗亲密的挨着那个男生的胳膊,被酒水滋润过的薄唇泛着水色,一呼一吸带着轻微的酒气,熏得人血脉喷张,心跳加速。 角落里的灯光更加暧昧不明,空气仿佛都变成粘稠的流体,就像是一团淤在杯底的蜂蜜,甜得化不开似的。 然而—— 男人一开口就破坏气氛:“今日特价28rmb,加上50%人工服务费,支持微信转账。” “……” 艾朗瞬间就撕下妖艳贱货的假面具,声音拔高,眼睛睁圆:“50%的人工服务费??你怎么不上天呢?” 男人狡黠一笑:“谁是‘天’?我不想上天,只想被‘天’上呀。” 艾朗:“……” 此人名叫季辽,是和艾朗鬼混了一年的小姐妹,也是这家水吧的店长。他帮艾朗买单纯粹只是帮忙应付烦人的搭讪,顺便给艾朗制造一种“我超惹眼,超多人追”的网红排场,促进饥饿营销,营造万人迷的假象。 但是,帮归帮,事后还是得追账。 加收的50%人工服务费重在后者。 季辽自认自己开出的价格很公道。 艾朗:“我觉得我特别委屈,来给你捧场,帮你增加营业额,结果还要被你杀熟。” 季辽摆正镜框,认真地做着表格:“那你在抽中介费的时候,下手怎么毫不留情?” “……” 这个问题无解。 艾朗趴在季辽肩头,两人暧昧不清的举动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艾朗不在乎自己的履历上又被动增加一个炮友名额,他像只慵懒的猫,窝在季辽肩头,揽着他的胳膊侧卧。 季辽习以为常,也懒得去搭理艾朗。 季辽听到负责接待的服务员说了句:“您好,请问几位?” 突然就感觉肩头一轻,他奇怪地偏过头,只见艾朗迅速坐直身子,目光锁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三个男生。 一瘦一壮走在前面,跟在他俩后面的男生身材挺拔,很高,也很帅,长着一张耀眼的明星脸——同时他也是艾朗最近几天入睡前脑补的渣男主角。 季辽挑眉:“认识?” 艾朗抿了一口冷饮,晃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对他暧昧一笑:“有点想和他睡觉觉。” 季辽噗嗤一声,循着艾朗的视线打量起坐在不远处的学弟。 艾朗将玻璃杯的边沿抵在唇边,粉色的舌尖舔了舔性感水润的唇瓣,他今晚点的冷饮有点儿甜腻,唇齿间弥漫着甜味。 艾朗没有上前搭讪,窝在吧台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庄临,他注意到—— 庄临的手表戴在右手腕上; 庄临是用左手拿叉吃面的; 庄临微微仰头喝水的侧脸很好看,滑动的喉结也很性感。 季辽收回视线,托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睛,继续工作。笔记本的屏幕光在镜片上折射出荧光,他说:“身材不错,长得也帅,但我可没有兴趣去撩直男。” 艾朗闻言就笑,愉快地问:“他看起来很直?” 季辽转头对艾朗翘起唇角:“他是弯是直说不准,他朋友是弯的可能性反倒还更大些。” 艾朗心说直男怎么可能会买肛口两用飞机杯呢,而且还用不撸帝。 正好看见接待庄临那一桌的服务员打出单子,他抬手招来那个服务员,微笑道:“我帮窗边三个男生那一桌买单。” · “您好,这是您的收据。” 庄临闻声抬起头,惊讶地看到艾朗站在他面前眉眼带笑地朝他递来票据。 “学长?” 艾朗对他眨眼睛:“刚有个帅哥帮你们买单了,说是作为你送给他棒棒糖的回礼。” 庄临听了艾朗的话就忍俊不禁,接过对半折叠的票据,又不好意思地推说道:“那也不能让学长买单……我转账还给学长吧。” 艾朗对庄临一笑:“别还了,留着你下次请我吃顿饭也可以。” 庄临听了,这才应了声好。 艾朗有事先行,没有多留。 等到艾朗走后,庄临摊开那张对半折叠的收据,只见上面多了一行黑色的中性笔字——礼模部的复试在明晚七点,d301,等着你来哦~ 庄临唇角微弯。 坐在对面的室友好奇地问:“庄临,你居然认识那个学长啊?” 庄临应了一声:“嗯,社团面试的时候认识的。” 那个室友又说:“他挺出名的,是个网红来着,而且……是个gay。我以前看过他的照片,没想到真人居然更好看……” 旁边的室友问:“哇,他很出名吗?叫啥名啊?” 庄临:“艾朗。” 室友:“对,哎呀,刚才进店居然没有看到他。” 庄临没有回答,左手拿叉卷起一团意面,优雅地送进嘴里。 他直视斜前方的一面镜子墙,映入镜中的一角,此时只剩季辽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文无攻虐受情节。 2.是的,艾朗的人生赢家盆友叫陈炎。 注:因为艾朗是名媛花,圈内网红,所以姐妹很多 第5章 次日周六,文艺中心的各个部门统一定在当天进行复试。艾朗和邢璐等人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布置好了面试现场,一切工作准备就绪。他们在教室随意地吃个盒饭,稍作整理一下,眨个眼就到六点多。 面试时间定在七点准时开始,六点半就陆续有学弟学妹前来报道。艾朗已提前对部下进行培训,明确分工,工作有条不紊。负责引领的人员带领学弟学妹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签了名,守在入门处的人员按照签到顺序排好学弟学妹的报名表,以免引发混乱。 礼模部在初试阶段已经筛选掉一大批人,进入复试的还剩六十人,淘汰率为50%。 通过初试的学弟学妹们基本都具备外形条件,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青春又美好。邢璐春心萌动,虽然挨着艾朗坐在教室里面,但她的眼睛和一门心思全在走廊外面等候面试的学弟们身上。她勾着艾朗的手臂感慨道:“快看那两个站在窗边的小鲜肉,我最心水这两个了!不知道他们脱单没有,好想帮他们脱单呀!” 艾朗瞥了一眼给出警告:“419对象不要留在身边,你不觉得尴尬我还怕你偏心呢。” 邢璐嘁了一声,反驳道:“是谁说要给谁开后门来着呀?” 艾朗义正言辞地狡辩道:“我是好心给你忠告,419对象本就不适合留在身边,要是你们睡一觉就分手,每天却还在社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想就糟心。” 邢璐毫无诚意地拖长尾音,应了一声:“噢——” 正好就瞥见门口一个身影,邢璐突然就勾起红唇,她倾身趴在艾朗的肩头,娇声软语地哼道:“宝贝儿你看看谁来了~” “……” 艾朗一听邢璐阴阳怪气的,心里就有了底,抬头往外望去就看见庄临站在门口签到。 艾朗手上捏着一支中性笔,心不在焉地绕在指间旋转,眼睛一眨不眨的跟随庄临移动的方向。 艾朗看到庄临伸出左手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中性笔,然后转交到右手上,跟在他后面的一个女生站在他旁边微笑着轻声细语,庄临回头应了她一句,低头签下名字,起身把笔递给身侧的女生—— 庄临握着笔杆的最末端,余下足有一掌宽的长度让女生接手,但女生接过笔的时候还是碰到了庄临的手指。 “……” 艾朗单手托着侧脸,微微眯着眼睛,下巴微扬。 让他感到满意的是,庄临在被女生触碰了手指之后,依旧面不改色,并未轻易就红了脸。 邢璐撞了一下艾朗的肩膀嬉笑调侃:“我特别好奇你是要放他进模特队呢,还是pass掉他呢?” 她话里藏话,这两个问题等于是问:“你是不想睡他呢,还是想要睡他呢?” 艾朗对着邢璐勾唇一笑,没有回答。 邢璐对艾朗的反应感到很稀奇,她为自己两个gay蜜操碎了心,马翩是全年无休在渣男堆里东跌西撞,而艾朗至今单身一个人。 邢璐旁敲侧击:“我是不是得换个说法,你是想睡他一阵子,还是想睡他一辈子?” 艾朗闻言就笑:“邢妈妈,要是你家头牌轻易被赎了身,你后半辈子还能操心啥?” 邢璐笑着骂道,“我得趁早把你卖给大财主才能挣个好价钱”,另一边又笑眯眯地挨着艾朗提议道:“要不这样,咱们来打个赌吧~” 艾朗兴趣缺缺:“赌什么?” 邢璐眼睛滴溜一转,说:“如果你真的被赎身,那就代表你输了。你要是输了,就得把那个套圈圈水机送给我!” 邢璐至今对水机还抱有很大的怨念,只因为初试那天艾朗死活都不肯把水机借给她玩。 艾朗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反说:“赎身的‘身’,指的是‘身心’吗?” 邢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应道:“是吧?” 闻言,艾朗的上下唇轻轻一合:“好。” 愉快地答应了邢璐提出的赌局。 · 复试为了增加面试方的排场和气势,面试团也由原先的三个面试官为一组增加到五个面试官。面试者有五分钟的面试时间,艾朗搁那一坐就一个小时,跟前已经换坐了十几个学弟学妹,终于在面试完一个学妹,庄临在她之后走了进来。 刑璐挨着艾朗的胳膊推了一下,对艾朗挤眉弄眼。 艾朗垂着眼眸,例行公事地问:“请先自我介绍。” “学长、学姐好,我叫庄临,来自计算机学院……” 庄临笔挺地坐在椅上,样貌出众,磁性的嗓音和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都能轻易博得面试官青睐。他说话时,语速自然,语调平缓,言行举止自信礼貌。 艾朗发现——庄临在做自我介绍,目光坦荡荡地和各位面试官对视时,他目光的落脚点遵循着奇怪的规律,依次顺序为:先看正中间的艾朗,再看向最左边,然后从左边移到中间的艾朗,接着再看向最右边,最后又转回正中间。 艾朗装模作样地低头翻着面试题,每次抬起头时,准能和庄临四目相对,而庄临会对他露出淡淡的微笑和浅浅的小梨涡。 艾朗不确定庄临这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但不可否认的是,庄临的举动在其他面试官面前显得落落大方彬彬有礼,落在艾朗眼里又撩得悄无声息。 艾朗托着下巴,食指指节抵着下唇,不经意的轻轻摩挲。 到了问答环节,艾朗抬眸瞥了庄临一眼,看到对方加深的笑意,艾朗心情微妙,稍稍坐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张开嘴,提问道:“请问,你是单身吗?” “……” 这问题一出口,在座各位低头翻着面试题集锦的面试官都纳闷地看向艾朗。 庄临无辜一笑:“单身。” 艾朗点了点头,指间夹着一只圆珠笔,笔头触及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得咔哒响,他正儿八经地解释道:“因为我们有时候会出去接拍一些商业志,可能会要求模特之间有贴身接触,非单身经常会遭到男女朋友的反对,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会提前了解一下。” 庄临没有疑义地点了点头。 邢璐:“……” 我信了你的邪。 邢璐开口:“下一个问题……” 艾朗挺直腰板,抢在邢璐之前发问:“在你决定走进这间教室之前,你有听说过我吗?谈谈你对我的看法吧。” “……” 刑璐偷偷在下面拧了下艾朗的大腿,小声地龇着牙说悄悄话:“你够了啊……” 真把面试现场当成炮友征聘大会呢? 艾朗问的问题不在面试集锦的a8纸上,庄临显然也被艾朗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走进这间教室之前,我知道学长是礼模部的部长——这是我到这之后听我同学说的。而我对学长的了解,也止于上一周面试的短暂接触,学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性格很好…… “只是,无论是我从我同学那里听来的消息,还是我和学长短暂接触后武断的定论,这些都只是片面不客观的评价。我更希望学长能给我一次机会去了解你,能让我和学长试着去相处,并深入了解对方,我想,到时候我应该更有资格回答现在这个问题。” 庄临说完,现场沉寂了片刻。 在座的面试官都觉得庄临回答满分,他的回答跳出这个刁钻的问题的陷阱,反过来还给自己这场面试拉了一票——他希望艾朗给他一个深入了解对方的机会,可不就暗示了希望艾朗能给他一个通过复试的机会吗? 但是艾朗本人对此看法不一:他满脑子里都是庄临刚刚那一句“我更希望学长能给我一个机会去了解你”,还有“试着去相处,并深入了解对方”,庄临是想怎么个深入法? …… 刑璐完全看穿了艾朗的心思,赶在艾朗胡乱提问之前,及时的抢走提问权:“请谈一谈你为什么想要加入礼模部吧。” 刑璐自认这个排在面试题集锦第一页第三个的常规问题没有夹带任何私心,但是庄临一回答就变了味。 庄临应道:“我是来赴约的。” 邢璐不解:“赴什么约……” 刑璐话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向艾朗,突然又觉得画面引起强烈不适—— 难道是因为艾朗说“我可以给你开后门”?所以他来赴艾朗留门的约?? 刑璐:“……” 庄临眼含笑意,露出唇边的小梨涡笑得很甜,他的回答则更甜:“我看到招新宣传上面写着‘欢迎加入礼模部这个高海拔不高冷的大家庭’,所以,我来赴约了。” …… 庄临结束面试,起身礼貌地鞠了躬这才离开。 邢璐一边填表一边吐槽艾朗:“精虫上脑了你,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艾朗手上还捏着庄临的报名表的页脚,无意识的轻轻搓摸,心情愉悦的反驳道:“我的目的是为了测试他的应变能力和态度,问的问题就跟刚才问学妹‘公演走台步的时候不小心摔跤了怎么办’是同一个性质好吗。” 邢璐一个白眼翻过头顶,送给他一声:“呵呵。” 艾朗想要挪开椅子起身,一掌拍开邢璐勾着他椅子腿的大长腿,催道:“起开起开,我出去上个厕所。” 邢璐一脸嫌弃,仿佛艾朗是去厕所手淫而不仅仅是撒泡尿而已。 艾朗没再搭理她,起身离开,刚走出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庄临还站在走廊上,正好还是艾朗去厕所的方向。 艾朗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恰好庄临旁边的人跟他道别,庄临转过头应了一声,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艾朗,当即转过身来,眸光水亮地等着艾朗走近。 “学长……” “嗯?” 艾朗疑惑地站住脚下,抬头看他。 庄临个高,微微低头,手里还紧攥着一个手机。 他看起来有点儿紧张。 这时,忽听到不远处d栋教学楼和隔壁的f栋相连的天桥爆发出一阵起哄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生拦着一个女生要号码,他们的同学围在旁边瞎起哄道:“在一起!在一起!” 被围在中间的男、女生都涨红脸。 艾朗回过头来,就见站在面前的庄临也突然红了脸,手里的手机攥得死紧。 艾朗挑了挑眉,问道:“你呢,是想要我的手机号还是微信号?” 闻言,庄临红着脸问:“……能两个都要吗?” 艾朗看着他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子,心情有点微妙。 自从上了大学,艾朗见惯了圈内刚打招呼就自报1,0,0.5和尺寸的人,也见多了一见面就爱动手动脚的人,也已经好久没再碰见初、高中时期那种怦然心动的小心动了。 那时候,只需要指尖轻轻触碰,只需要同时被老师点名上去黑板上同框答题,只需要上下楼梯时在那转角处偶然相遇,两人就能闹个大红脸…… 就像庄临现在的反应一模一样。 艾朗微微一笑,接过学弟的手机,连手机壳背后的金属支架都被握得烫手了。 艾朗存入自己的手机号,也加了他的微信。 第6章 庄临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吐着舌头的德牧幼犬,背景是白瓷砖地面; 他的微信号保留着“wxid_”开头的原始账号; 朋友圈公开半年的查看权限,滑到最底下也只有几条动态:高考前的“凌晨五点半的校园”,高考后的“解放了”,暑假期间的“旅游景点打卡照”,还有升入大学当天的“入学报道”……没有胡里花俏的自拍,也没有溢出个人情绪的文字,但莫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和蓬勃向上的能量。 周日下午。 艾朗和礼模部的副部长约在学校的咖啡厅里开小会,每一个部门都有两位副部长,除了邢璐,礼模部的另一位副部长是一个瘦高的男生,相貌凉薄苛刻,自带高冷气场,特有超模气质。 男生姓曹,名叫槐德,一见艾朗推门走进咖啡厅,就举起手示意。 “要喝什么?” “我要拿铁,再给邢璐点杯卡布奇诺。” 曹槐德轻轻应了声好,面上冷峻,但声音却不自觉的温软了不少。 邢璐到场之前,艾朗和曹槐德的交谈并不多,直到邢璐例行迟到,小圆桌的交谈气氛才开始热络起来。 邢璐带来了参加复试的学弟学妹们的报名表,按照现场打分几经筛选,确定了最后通过面试的三十人。 曹槐德起身去了卫生间,邢璐在桌底下勾着艾朗的小腿,挑着眉坏笑:“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曹槐德对你有意思。” 邢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曹槐德明摆从大一就对艾朗有好感,还为了艾朗留在礼模部,但这人特能忍,一直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艾朗不以为然:“可惜不是我的菜呀。” 邢璐耸了耸肩:“哦,那谁是你的菜?” 艾朗没有回答,手里拿着庄临的报名表,上面的信息都属实,唯有笔迹颇为可疑——实际上这张表格是艾朗后期替庄临伪造的。 姓名:庄临,计科专业,身高一米八七,年龄比艾朗小了近两岁。 “果然是小孩儿……” 艾朗想到学弟站在他面前的模样,水亮的双眼像是铺满银河星辰,耳廓却红得像霞光。 艾朗是个积极向丧的人,会不自觉的被那些温暖光明的事物吸引。 复试的结果在当天敲定,艾朗抽空抢在刑璐发短信通知之前,敲开庄临的微信聊天框通知他这个消息。 看着庄临秒回的表情包,艾朗心情愉悦。 艾朗很忙,跟庄临撩骚的时间不多,偶聊几句也大概了解到庄临积极健康的个人作息:晨跑晚练,雷打不动,每天按时吃三餐,晚上十点会说学长晚安,但是绝对不是说了晚安又跑去召唤师峡谷。 而庄临的聊天内容也健康得艾朗不好意思开黄腔,总有一种带坏乖孩子的负罪感。 这两天,艾朗和曹槐德负责跟校领导和社团上级沟通,申请教学楼举办见面会并参与中心迎新活动的商议,另一边又跑去校外拉赞助;而刑璐则负责挨个给新生们发送短信通知,统计确认人数和可到场日期,两个小时内没有回复短信就又得另行电话通知。 礼模部的见面会定在周三晚上的d-教学楼举行,艾朗他们这才暂时得以喘口气儿。 周三晚上。 夜色朦胧,不见月亮,稀稀散落几颗星,唯有夜风很凉。 礼模部的见面会在d402,和隔壁c栋连着一小段露天的天桥,邢璐出来外面抽烟,艾朗拿着名单册扇风,走到走廊外面找她时,看到她正低头看着手机,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随口一问:“你在看什么?” 天桥上立着两支灯柱,飞蛾绕着灯光打转。 邢璐头也不抬,晃了晃手机又吸了一口烟,一边吐雾一边说:“追本晋江小甜文滋润一下我干枯的小心灵。话说这小说里面的主角也玩套圈圈水机。” 艾朗侧着身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地朝邢璐那边倾斜身子一瞅:“好看不,你最近有啥推荐的小说没有?” 邢璐听了就哼一声,还把手机屏幕摁在胸口不给艾朗看界面,说:“可拉倒吧,谁像你一样有抖m倾向啊,居然说失眠得看狗血虐文才能睡得香厚。” 邢璐毫不吝啬地给了艾朗一个鄙视的眼神。 艾朗听完就笑了,没有否认邢璐说的事实,反而真诚地剥析自己:“是吧?其实我也觉得我有点儿那啥倾向,如果是刚认识就明确表示喜欢我的人,我基本上很难会对他产生感觉,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喜欢吊着别人玩,我也不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很烦。” 刑璐嘲讽道:“知道了,闭嘴吧,一句话总结——你只喜欢那些不喜欢你的人。” 艾朗对邢璐的冷嘲热讽坦然受之,还对她抛了个媚眼,接着又说:“我觉得我自己挺主动的,如果遇到眼缘还不错的人,我会立马主动去追,但是如果他轻易就被我撩到手,我可能第二天就觉得他没劲儿了~” 邢璐吐出一团白烟雾,斜睨艾朗一眼,啧啧称奇,问:“你这算不算绿茶婊?” 艾朗哧笑一声:“什么绿茶婊,我还碧螺春婊呢,好歹听起来金贵点。” 邢璐听了就笑得直呛:“人家是来自洞庭湖,你来自门口结蛛丝的盘丝洞……” 邢璐被自己的话戳中笑点,边咳边笑,越笑越咳得厉害,把眼泪都咳了出来。 艾朗一面帮她拍后背,一面嘲笑她乱说话遭报应了。 等邢璐擦干眼角飙出来的泪花儿,抬起头刚好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斜后方的楼梯口走出来。 邢璐晃了一下肩膀,轻轻推了推艾朗,示意他回头看。 艾朗一转身就和庄临的视线相交,庄临也刚看到他们。 “学长,学姐。” 邢璐微笑应道:“嗨,这么早就过来啦,吃过晚饭了吧?” 庄临点点头道:“吃过了。” 邢璐抬了抬夹在指间的烟,冲他一笑:“抽吗?” 庄临摇头,脸上带着笑意:“我不会抽烟。” 艾朗出声拦截了邢璐的话:“好孩子不抽烟,你可别带坏了咱们部门的乖宝宝。” 邢璐被艾朗这句“乖宝宝”逗笑,咳了两声,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顶部的烟灰缸里。 邢璐说道:“对了,庄临,我听演艺部的学长学姐们聊起你,他们还给我看了一段你面试时候的录屏,都夸你很有表演天赋,当然也很惋惜你主动放弃复试。” 庄临应道:“演艺部的学长学姐都很好,但礼模部的学长学姐也很好。” 邢璐噗嗤一声,眯着眼笑道:“面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张嘴可真能说。” 邢璐其实身受演艺部的重托,她又问:“那你喜欢演戏吗?如果他们演艺部要开拍校园电影,你有没有参演的意愿?” 庄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担心忙不过来,社团也只报了一个。” 邢璐说道:“咱们虽然分了部门,但还是隶属于同一个社团的。艾朗去年就参演了影视中心联拍的小电影呢,当时一出镜就惊艳了校内外,还顺便涨了一大波女粉丝。” 还有约炮的圈内同志。 不过邢璐省略了后者。 庄临听完,相比起接拍电影涨粉,显然他对艾朗拍过的小电影更感兴趣,问道:“学长也拍过吗?哪里可以看到学长拍的小电影呢?” 庄临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向艾朗。 反观艾朗却不太乐意提起这事。 他当时去参演完全是友情客串。 那是一部由多条副线串成同一个主题的暖心公益片,主题名为:拯救。 艾朗在片中饰演的角色是一个胆小懦弱,由于畏惧外界的异样眼光而常年藏于阴暗角落里的gay,转折点是一个阳光英俊的帅哥走进他的生活,为他带来一缕明媚的阳光,把他从那灰暗无光的狭小角落里拯救出来。 艾朗参演完那部小清新小短片,还和他的搭档在校内外捧成了真人cp,朋友也都喜欢拿他开玩笑,比如“你老公来了”、“你老公怎么抛弃你出去联谊”等等。 艾朗本是当做笑话,一笑置之。 结!果! 在剧中饰演拯救他的帅哥搭档,在某一次社团联合活动之后,拦住艾朗,用趾高气昂的语气轻蔑道:“我是直男。” 艾朗:“……” 你更像智障。 这人在剧中是救赎,在戏外是灾难。当时气得艾朗公开在网络上放话—— 就算一辈子和姐妹磨逼,插断65根双头龙和65根仙女棒,也不会碰一根指南针,请各位指南针放心噢! 配图是一根狼牙棒和一根绣花针。 因为这个智障男的缘故,导致艾朗现在对这部小电影也不愿多提,他迎着庄临期待的目光也只是刻意转移话题:“你有表演天赋在礼模部也会很吃香的,等以后出去接商演,多的是需要演技的地方。” 比如中途应付傻逼商家,傻逼主办,还有一大群傻逼玩意儿。 庄临不太理解:“什么商演,学长也喜欢演戏吗?” 艾朗还没开口,邢璐就插话道:“他喜欢的是钱。” 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就艾朗这小暴脾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忍受傻逼。 邢璐倒是答到了点子上。 艾朗自个儿接着补充道:“我当然喜欢钱了,先赚大钱,以后才养得起乖宝宝~” 邢璐噗嗤一笑,挑眉调侃道:“你这个人生目标倒是很明确嘛。” 艾朗这话同样一语双关——“养”字既可以解释为养育,也可以理解为包养。前者是走上养育后代的正常人生轨道,后者则是走上……人生赢家的康庄大道。 庄临看着艾朗,路灯从上往下,眼睫底下罩着半圈晦暗不明的光。 那三个字在他的舌尖绕了一圈,转用磁性低沉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乖宝宝?” 尾音上扬,略带着疑惑。 这个词几分钟前也在艾朗口中出现过,代称的对象还是庄临本人。 艾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乖宝宝就挺好的~” 末了,还朝庄临抛了个媚眼。 刑璐扶着栏杆做干呕状。 庄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擅应付艾朗开的玩笑话一样,笑着没应。 他右颊唇边的小梨涡一明一灭,若隐若现,藏着未说完的话—— 像我这样,可不太好哦。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指南(直男)针 2.攻属性一栏原本有“病娇”二字(但不局限于这二字) 第7章天花板的风扇“咯吱咯吱”响,部门见面会无非就是走个过场,新成员挨个站上讲台做自我介绍,他们或扭捏,或速战速决,开场白一律以“我叫……”为开头,“来自……学院”为补充,“很高兴在这里认识大家”为结尾。 介绍词千篇一律地套用模板,能给人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 艾朗听得恹恹欲睡,起先还有兴致cue一下自我介绍的主角,之后也懒得再出声。他在成员介绍结束后说道:“这间教室只能借用一小时,咱们现在转移阵地去大操场。” 大操场是最受z大学生们欢迎的休闲场所之一。 新学期伊始,各种聚会都在这里举行,包括但不局限于社团聚会,班级聚会,同乡会聚会和联谊等等。 大操场兼并足球场和大看台。夜幕下,华灯初上,灯火随着距离远近如推动的波浪般渐渐过渡,靠近大看台的一侧亮如白昼,远离大看台的一端则黑灯瞎火,晦暗不明,暧昧不清,特别适合情侣们在此约会调情。 邢璐带领新生们先去操场占个好位置,艾朗和曹槐德去趟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和饮料才过来。 新生们在光线不强不暗的中间地带围成一个圈坐好,艾朗和曹槐德一到,几个有眼力见的新生就连忙起身帮忙分发零食和传递饮料。 艾朗嘴里叼着一个盛了小半杯预调酒的一次性纸杯,手里又拿着另外一杯,他绕了小半个圈,走到庄临身后,把手上那杯预调酒的杯壁轻轻地贴在庄临的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越过纸杯杯壁,冻得庄临瑟缩了一下脖子。 庄临一回头,就看到艾朗眯着眼睛对他笑:“喏,给你的,给我腾个位儿呗。” 庄临接过纸杯并道了谢,听话地往后调整座位腾出空间。 艾朗一边招呼邢璐过来,一边挨着庄临坐在他的左手边。 十月中旬的气温虽然还未明显开始降温,但是夜风已有凉意,紧挨着的两个人,此时胳膊肘碰触在一起也依然会升温发热。 庄临忍不住又往后挪了挪位置,想要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艾朗注意到庄临的小动作,转过头看向他,故意问道:“不乐意和我坐一起呀?” 庄临当即摇头:“不是……” 艾朗挑了挑眉。 庄临停在原地,又默默地往前挪了挪位置,挪到刚才和艾朗手臂紧挨的距离。 “……” 艾朗看到他这反应就忍不住笑。 庄临转过去匆匆看了艾朗一眼,就又摆正正脸望向别处。纸杯挨在他的唇边,随着下颌微微一抬,喉结滚动,下巴连着脖颈的曲线被光暗勾勒成光边。 艾朗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庄临的侧脸,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这时。 邢璐突然从后边窜出来,亲昵又粗鲁地攀着艾朗的脖子,就像一颗石子抛进水池里,一下子就震碎了艾朗和庄临之间微妙的涟漪。 艾朗一个白眼翻上天,看起来倒像是被邢璐勒到翻白眼,邢璐这才笑嘻嘻的松开他。 艾朗压着内心的嫌弃,问:“你干嘛去了?” 邢璐晃了晃手上的小喇叭。 她刚跑去隔壁的某同乡会借来一个小喇叭扩音器,看到艾朗给她预留的空位子就一屁股坐下,习以为常地伸手去拿艾朗叼在唇边的纸杯,喝了口饮料润润喉,抱怨道:“我得去网上买个大喇叭,以后就当作咱们部门的传家宝了。” 邢璐刚才只是扯着大嗓门组织新生们围个圈儿坐下,就被累得够呛。 艾朗接过邢璐递来的扩音喇叭,这玩意的确是主持活动现场的必需品。在场的新生正热热闹闹地分刮零食饮料,就听到艾朗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响而来—— “小朋友们,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 聚会玩小游戏几乎是必备流程,艾朗的提议得到在场大多数人的应和。 艾朗举着喇叭,说:“这个游戏应该有人玩过,叫做‘我爱你和不要脸’。”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按照所有人现在围成一个圈圈所坐的位置,对坐在左手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手边的人说不要脸。 艾朗又在这个游戏的基础增加要求,说“我爱你”之前要带自我介绍,说“不要脸”之前要说出对方名字。输了的人就要站到中间做自我介绍。 艾朗拉上旁边的邢璐一起做了示范:“比如现在从我开始。” 艾朗转头对邢璐说:“我叫艾朗,我爱你。” 邢璐乐得配合地说:“艾朗不要脸!”接着她又转向左边的漂亮妹子,说:“我叫邢璐,我爱你。” 那个妹子害羞地说:“邢璐……不要脸……” 游戏跳过test,直接正式开始了。 乍一看,艾朗提出这个小游戏的目的很积极,且很有意义,比起干巴巴的见面会更能帮助大家更快更好的熟络起来。 邢璐左右瞄了一眼,当即促狭地凑近艾朗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坐在艾朗右手边的人是庄临,这显然不是刚好凑巧而已。 艾朗得意的笑了笑。 游戏循环一圈到了庄临这里,庄临刚对右手边的人说了不要脸,转过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艾朗—— 一对上艾朗的视线,庄临的眼睛映衬着远处看台的光亮,仿佛星星在眼底徜徉。他轻声对艾朗说:“我叫庄临,我爱你。” 他的声音有些清冷,但依然好听。 庄临所坐的方向正好斜对着看台那边锃亮的光源,光线以他转头的方向为界限:他转向左边时是向光明亮,看向右边则是背光昏暗。 而艾朗正好坐在他的左手边,幸运的看到了他的星星眼。 艾朗微微弯着唇角,开口道:“庄临,不……” 话音一转,艾朗故意说错传递了整整一圈的模板开场白,“不要脸”三个字到了嘴边就突然变成“我爱你”。 话音落地,仿佛带着分量。庄临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眼睛一眨,荡在眼底的光也更亮。 “……” 四周突然沉寂片刻。 直到有人高声纠正:“部长你说错了!” 声音带着兴奋得意。 艾朗这才撕开他和庄临对视的目光,拿着小喇叭站起身,一边拍着裤子一边笑:“我本来就是故意说错的啊。” 艾朗的坦白一出口,正好印证了在场某些人揣测艾朗故意改口的别有用心,也及时地消除了他们发散思维的猜测。 庄临的视线随着艾朗移到正中央。 艾朗大大方方地走到正中间,说:“小朋友们,我教教大家,这种游戏本身就是用来输的,输的人才有机会站到舞台中间,自我介绍不是惩罚,而是把你自己推销给别人的机会。 “说到自我介绍,我叫——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的名字吧?知道吧?我随机抽点一个人起来回答,不知道就回去罚抄一百遍,周末迎新活动的时候交给我——就那边穿白裙子的小妹妹,你跟大家说我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艾朗cue起来的女孩子红着脸:“我……” 女孩儿紧张得有点儿小结巴。 艾朗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白裙子女生,目光又落回到起身的女孩子身上,倒也不太在意,微笑着打断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懵了一下,软声道:“我叫,方超恬……” 女生长得很甜,嗓音也甜,打扮得清纯可人,一抹干净的浅粉色小裙子,被夜风撩动的长发也携带着几分清甜的香气。 人如其名,名字倒是好记。 艾朗示意她坐下,说道:“我要表扬我们的超甜小朋友,她故意装作回答不出来,这样反倒让我记住她——哦,你是那个第一次见面会就被罚抄写一百遍名字的方超恬。” 艾朗一句话解除两个人的尴尬,看热闹的其他人都笑了,方超恬坐回原位更是羞红脸。 艾朗活跃了气氛,又说:“我叫艾朗,请跟着我念一遍,念不准第三声的童鞋请出列,咱们私下好好交流一下。” ng读第三声时是“朗”,读第四声就成了“浪”。 艾朗不提没人知道,一提就被全场笑,配合的不配合的,念第三声和念第四声的,跟着这么一闹全都记住了艾朗的名字。 …… 新一轮游戏重新开始了。 艾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逆着光,又迎着庄临的目光。 艾朗刚走近就伸手去捂庄临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干嘛这么一路盯着我呢,怕我走丢了呀?” 艾朗的嗓音含着笑。 他在庄临旁边坐下,左手还遮着庄临的眼睛,手心里被睫毛划过的触感很微妙,他看到庄临的薄唇动了动,听到庄临说:“嗯,我怕学长找不到座位了。” 所以他一路看着他,可以给他指引方向。 “……” 艾朗移开自己的手,对上庄临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艾朗微微勾起唇角,挨着庄临坐下,左手拿着纸杯,右手撑在身后,身子朝庄临那边侧身看着他。 艾朗眨眨眼睛,问:“你是在撩我吗?” “……” 庄临没有出声,扭头看向前方,但泛红的耳廓出卖了他。他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没有。” 停顿一下,他又说: “学长刚刚才是……” 声音越来越轻,话未说完,却没了后续。 艾朗大概能猜出庄临的意思是指他刚才故意说错的那一句“我爱你”。 艾朗忍俊不禁,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庄临,他摘下叼在嘴边的纸杯,薄唇被液体沾湿了,舌尖抵着唇角,沿着精致的唇线舔了小半圈。 艾朗一脸无辜地对庄临坦白:“对的呀,我就是在撩你啊。” 庄临没想到艾朗会坦然承认,一时惊讶地回过头看着艾朗,但他一对上艾朗笑意浓郁的眼睛,只扛住几秒就又害羞地把脸转过去。 艾朗被他的反应逗乐,很想听一听庄临的回答,但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回应。艾朗伸手去摸庄临的耳垂,被艾朗触碰的耳垂就像含羞草应对外界刺激的反应一样,耳垂被他摸到的瞬间,红晕就从耳廓一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到脖颈下。 “……” 庄临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 艾朗觉得庄临真是可爱惨了,心里痒痒,很想再捏几下他那软软红红的耳垂,到底还是忍住继续挑逗庄临的恶趣味。 他意犹未尽地对庄临说:“我不逗你了,乖。” 艾朗心说让庄临这个乖宝宝自己去缓一缓,便扭头跟旁边的刑璐聊着闲话,右手撑在身后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吹水。游戏途中终于有人出了错,那个男生在一片吵闹的笑声中走到正中间介绍自己。 艾朗和刑璐的注意力也被男生吸引了过去。 突然—— 艾朗感觉到撑在后方的右手手背,覆上温暖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右手,想要抽回,却反被握住。 艾朗愣了一下,低头去看,他的右手被庄临的左手紧紧握着。庄临目视前方,藏在微弱光线里的耳朵红得似火烧,掌心也在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攻装乖装纯的人设没改哈宝宝们~ 第8章 晚上八、九点钟的校操场依然热闹,有嬉闹,有欢笑,有鼓声,有微风,一如往常。 艾朗的心情却从未像今晚这样复杂。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有天会在校操场和一个男生纯情地牵着手,就像现在这样——双手紧牵,手心冒汗。 礼模部的小朋友已经逐渐熟络起来,有人主动站到中间跳街舞,有人表演b-box帮忙热场子。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艾朗心不在焉的坐在原地,左臂靠在左膝上,手指托着纸杯底部。杯口抵在他的唇边,纸杯的杯沿被咬瘪了,杯子里也已经见了底,但是艾朗毫无所觉。 艾朗没有挪位,庄临也坐在原地没有动,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艾朗的右手一直保持着撑在身后的姿势和庄临的左手握在一起。 起先是庄临的左手贴在艾朗的右手手背,艾朗想要抽回手,这才被庄临握住。 之后是艾朗妥协,拇指似有若无地抚摸庄临的无名指指节给予回应。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的手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握在一起了。 艾朗目视前方,目光投向场中央卖力热场子的学弟,心思却全在庄临身上: 他发现庄临的手心特别温暖,暖到发烫; 他发现庄临的手指骨节分明,还很修长; 他发现庄临的无名指上有一颗小小的痣,长在戴戒指的位置上…… 一直到聚会散场,两人才把汗津津的手分开。 那个答不出艾朗名字的甜美女生怯生生的小跑到艾朗面前,轻声唤道:“艾朗学长……” 艾朗回头看向她。 庄临瞥了那女生一眼,起身去帮忙其他同学一起收拾地上的垃圾。 方超恬站在艾朗面前,清瘦的身子轻易就能激发男生的保护欲,可惜艾朗一心向男,不近女色。 方超恬的眼睛很水灵,她柔声说:“学长……其实我记得住你的名字的,但是刚才有点太紧张了,所以没答上来……” 艾朗对她笑了笑,说:“看得出你很紧张。没事,罚抄一百遍也只是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 实际上,艾朗原本cue的是坐在方超恬旁边的白裙子女生,结果却是一身浅粉色裙子的方超恬傻愣愣的先站了起来,可见她当时的确有点慌乱。 方超恬点了点头,小脚步挪了挪,说:“嗯……那我和同学先回去了,学长再见。” 艾朗应道:“好。” 方超恬被女伴拉走了,艾朗回头在人群里找到庄临英挺的身影,庄临绅士地提着驮了满满一袋重物的垃圾袋,跟在邢璐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 艾朗收回视线,右手贴在裤腿上搓了搓。 手心里仿佛还留着不属于他自己的余温。 …… 艾朗当晚躺在床上,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怎么也无法将庄临代入到渣攻的角色了。 一想到庄临那张脸,艾朗就觉得很甜。 艾朗开着空调盖棉被也失眠,他爬起床,大半夜蜷着腿坐在电脑桌前,盯着手机里庄临发给他的那句“学长,晚安”,他拆了一支棒棒糖含在嘴里,舔了又舔,浓郁的甜奶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艾朗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被木偶人夹在腿间的另外两根棒棒糖,他满脑子都在想:也不知道被庄临__是什么感觉…… · 艾朗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种又酷又坏的pyboy,现在却又觉得像庄临这种又纯又乖的乖小孩也深得他心。 当然,前提是脸长得帅。 庄临睡前会在微信上跟艾朗说“晚安,学长早点睡”,晨起又会跟艾朗说“学长要记得吃早餐”。 艾朗七点钟还赖在床上,庄临却已经早起绕学校跑了一大圈。 艾朗喜欢调戏庄临,故意用刚睡醒时沙哑性感的嗓音发语音:“你身上湿了吗?想看你的湿身照~” 屏幕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庄临默默地转移话题:“学长,早课别迟到了,记得要吃早餐。” 艾朗看着这句文字消息,心情莫名变好,早起上课的郁闷也被冲淡不少。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庄临没有发语音。艾朗特别想听听庄临因剧烈运动而气息不稳的时候对他说话的声音。 周五上午。 艾朗在课间吃着虎皮蛋糕,饶有兴趣地听着邢璐经过昨晚的新生见面会之后,对个别学弟学妹们的评价。 艾朗咬着豆浆杯里的吸管,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觉得庄临怎么样?” 邢璐晃着手里的笔,翘着腿回答道:“庄临啊~我看到庄临的长相的第一反应,原本还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高富帅,就人长得特帅,又痞又坏那种,想想就觉得特别带劲儿。真的没想到他是个礼貌又有亲和力的乖小孩。” 艾朗笑眯着眼表示同意:“没想到还是奶系的对吧?” 邢璐说:“你是想说小奶狗吧?” 艾朗:“小奶狗会不会咬人?” 邢璐:“不会吧?” 闻言,艾朗托着腮叹气:“我倒是希望他会咬人诶~” 话里掩不住深深的遗憾。 “……” 邢璐想了想,又说:“应该不咬人,但是,可能……会舔人?” 艾朗扑哧一笑,说:“会舔人?喔~那好像也不错……” “……” 邢璐嫌弃地扭头瞪艾朗,确定以及肯定她和艾朗的话题严重产生了分歧——她聊的是小奶狗,而艾朗明显是在意淫庄·小奶狗·临了。 刑璐翻了个大白眼,说:“解解,你快醒醒叭。” 她撩着头发看向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风迷乱邢璐的眼睛,她关上窗,又指着窗边被大风吹得几近崩塌的蛛网对艾朗说:“看到那蜘蛛网没?就跟你那不撩指南的fg一样,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厚。” 艾朗跟着往外瞥了一眼,笑着没有回答,努着嘴轻轻“啵”了一声,抛给刑璐一个飞吻。 刑璐打个哆嗦,搓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短短一节课的时间,窗外的艳阳天就变成黑云压境的暴雨天,狂风刮来骤雨,夹带电闪雷鸣。 大雨从第四节 课一直下到放学后,噼里啪啦的吵闹雨声甚至盖过下课铃声,本该振奋人心的下课铃声也被压得歇斯底里。 艾朗和邢璐下午也有课,庆幸的是同样在这栋教学楼,两人便决定留在教室点外卖。班上倒也热闹,半个班的人被这场大雨困在这里。 邢璐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唉声叹气道:“明天社团的迎新活动该不会得延期了吧?” 艾朗朝窗外望了眼,结在窗台上的那张蛛网已经被狂风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毫不在意地移开视线,说:“不会吧,选日期的时候也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有雨,明天放晴。” 艾朗现下更关心的是他们的外卖几时能送到。 艾朗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所在的教学楼离生活区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从十一点下单等了一个多个小时,从雷电轰鸣和狂风暴雨等到雷电息鸣、雨势渐小,电话迟迟没有响起,外卖小哥也始终不见踪影。 现在催单也毫无意义,邢璐发了条被困教学楼的朋友圈,在评论区里和别人一起疯狂吐槽,苦中找点小乐子。 前面的女生在微信上和男朋友抱怨等了半天都吃不上饭,收到男朋友发来他在校内吃麻辣香锅的图片而“气愤”地发朋友圈,变相地秀一波恩爱。 艾朗蔫蔫地趴在桌上,听到手机“噔”的一声,这才抬头一看—— zlin:学长,你吃不吃烧鸭饭? 艾朗登时来了精神头,连忙打开手机回复道:“你要给我送饭?”艾朗撑起上身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幕,厚得就像女生的齐刘海头发帘儿,艾朗皱了皱眉,他刚输入“你别来了”这四个字,还未点击发送,手机屏幕上就弹出“庄临”的来电显示。 艾朗愣了一秒,接通电话。 “喂……” “我到d教学楼了,学长在哪间教室?” 庄临的说话声带着轻微的喘息透过电话传来。 “d303……” “好。” 电话挂断,和艾朗同桌的邢璐掀起眼皮问道:“谁呀?” 邢璐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她发的那条朋友圈,艾朗直接扒过来看,动态是半个小时前发布的,定位显示d教学楼,配图是邢璐偷拍她学着艾朗同款生无可恋脸趴在桌上看手机的合照。 点赞的人很多,庄临的名字也在那一串蓝色的点赞名单之列。 艾朗把手机还给邢璐,没有回答,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走廊地面被风雨冲刷得湿漉一片,排水口的流速赶不上雨水瓢泼的速度,地上蓄着几洼积水,空气也变得潮湿了一些。 艾朗刚走出教室后门,一眼就看到庄临从正对着的楼梯间走了出来。 庄临左手拄着的雨伞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渍,右手提了两盒外卖和一份用纸托袋装着的炸中翅。装外卖的透明袋子上沾着小水珠,像是长途跋涉而来的人出了满身大汗。 庄临是打着雨伞过来的,却依然被雨水溅湿了全身。宽松休闲的短袖贴在皮肉上,隐约勾勒出健壮结实的身材。他的脸也湿了,睫毛被雨水垂坠成一绺一绺的,眼睛越发乌黑发亮,头发丝还在淌着雨水,汇聚成水珠顺着这张立体的面部轮廓滑到下巴,依依不舍地坠向地面。 庄临不笑的时候,就像邢璐所说的第一感觉一样——冷酷痞气又带劲。 但是,偏偏庄临一看见他就笑得腼腆又温暖,唇角还露出一个甜甜的小梨涡。 庄临把外卖袋子抖了一下,甩掉附着在袋子上的水珠,接着才递给艾朗。他抱歉地说:“学长……饭好像已经都冷掉了,你将就吃一点。” “嗯……” 艾朗接过那两盒外卖,手心托着外卖盒的底部隐约能感觉到余温。庄临刚刚要收回手,突然又被艾朗握住了。艾朗看着庄临。 不是外卖冷了,而是庄临的手被风雨抽打得暂时没了知觉了。 艾朗轻轻地捏了捏庄临的手,目光被挂在庄临下巴摇摇欲坠的小水珠吸引住,他在庄临疑惑的目光中,抬起右手,食指指节轻而柔地撩过庄临的下巴,揩去那颗小水珠。 庄临觉得有点痒,后退了一步,就听到艾朗真诚地问他:“我给你奖励吧,想要吗?” 艾朗眼含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庄临的反应——他先是一愣,接着脸一红,轻轻地抿了抿两片发干的薄唇。 他在艾朗的意料之外应了一声:“想……” 艾朗一听就心情愉快地勾起唇角,又问:“想要什么?” 庄临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就把雨伞倚靠在走廊上,双手在衣服上蹭掉水珠,然后他……伸出手去解那袋炸中翅的封口袋。 “……” 艾朗一脸懵逼又欲言又止地盯着庄临的脸,心里想着如果庄临真的当着他的面拿炸中翅来吃,他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才合适…… 等到庄临解开封口袋,他抬起头看了艾朗一眼,乌黑的眼眸像是涉世未深那般纯真,倒映出艾朗的身影。庄临每一次和艾朗对视,他总是先败下阵来的那一个,眼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垂下眸,他拉起艾朗的左手。 艾朗茫然不解地等着庄临的后续动作,他的目光忽然一颤—— 只见庄临手里拿着从纸托袋上解下来的那根金色封口扎线,此时正红着俊脸,举动幼稚却又十分认真地把金色的扎线绕着艾朗的无名指缠了两圈。 “……” 金色扎线有点扎手。 艾朗触电般缩回手,他用一脸嫌弃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有些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啊?” 庄临自觉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答了一句“没什么”,连目光都变得无处安放。 他拿起雨伞,说:“学长,你快进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艾朗应了声,“嗯。” 看着庄临离开的背影,艾朗垂在身侧的左手虚虚握着拳头,拇指的指腹悄悄地摩挲着缠在无名指上的扎线。 无名指的位置,还有金色扎线团成的线圈都太扎眼了。 想要什么? 艾朗内心自动跳出这句告白,填补了刚才的无声空白: 我想要你。 “……” 庄临一走,艾朗就将手指上的扎线扯了下来,顺手想要丢进垃圾桶,临时却又犹豫了。 艾朗皱了皱眉,最终把扎线塞进自己口袋里。 · 庄临走下楼梯,在二楼的转角处遇到一个相识的大三学长。学长一见他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不由得皱着眉关心道:“庄临,你这是刚来还是准备回去啊?怎么浑身淋成这样,小心别感冒了。” 庄临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抬起手擦掉下巴的水珠,顺势插进湿漉漉的头发里,将额前淌着雨水的头发一并往后推去,他露出冷冽凌厉的剑眉星目,依旧温良无害,但全然看不到刚才单纯害羞的模样。 他弯着唇应了一声:“没事。” 他是故意淋了雨的,既能博取同情,又能体现诚意,而且——也满足一下艾朗想看他湿身的好奇心。 第9章 艾朗提着外卖走进教室,登时吸引班上一群饿狼的目光,引发阵阵哀嚎。 邢璐和前桌的女生聊着闲话,听到旁边有动静也没回头,忽然却闻到一阵饭香味儿,她“咻”的一下转过头,看清艾朗手里提着的外卖就瞪大眼睛。 “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外面依然下着瓢泼大雨,被困在教室等外卖的人不分男女都饿得嗷嗷叫,提着外卖出现的艾朗在邢璐眼里仿佛闪闪发亮,也难怪邢璐会惊讶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艾朗垂着眼,说:“庄临看到你发的朋友圈,给咱们送饭过来。” 邢璐听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艾朗把桌上的书都堆在桌角,解开袋子拿出两盒烧鸭饭,分给邢璐一盒。他没有坐下,而是望向窗外,他在茫茫雨幕中艰难独行的二、三人中努力辨认庄临的身影。 邢璐饿得饥肠辘辘,迫不及待的揭开打包盒,却没有暴风吸入,而是把两份烧鸭饭并排紧挨着拍了张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夹起一块鸭腿肉塞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忙着发朋友圈—— “今日最感动系列:社团的帅学弟看到我上一条被困d教学楼的动态后,冒雨给我们送来烧鸭饭![心]” 邢璐这条朋友圈有歧义,导致底下的评论是清一色的“在一起”。 前桌那个“晒男朋友吃麻辣香锅”的女生分到一只炸中翅,她转过身来面朝着邢璐,邢璐又给她喂了一口米饭。 女生给邢璐的朋友圈点了赞,对邢璐挑挑眉,八卦地问:“我说,你那个学弟摆明了是在追你吧?” 邢璐眯着眼笑了笑,没回答。 等那女生接到电话离开座位,邢璐就扭过头,演技浮夸地跟艾朗感慨:“太感动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烧鸭饭!” 邢璐对庄临的评价,也因为这两份从暴风雨中送来的外卖而从“礼貌有亲和力”变成“温柔体贴并且男友力爆棚的最佳男友人选”。 艾朗嗤了一声,说:“感动到什么程度?” 邢璐笑嘻嘻的对艾朗挤眉弄眼,暧昧道:“感动到……想要把我家头牌打包送到他床上的程度~” 邢璐的调笑对艾朗而言不痛不痒,他抛给邢璐一个wink,还反过来给邢璐提建议:“你家头牌有手有脚自己会爬床,我觉得你更该操心怎么给帅学弟下迷药。” 邢璐对艾朗一贯不要脸的反击已经习以为常,“哎哟哟”调侃一句就继续吃饭,倒也没把这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但艾朗却不是在开玩笑。 他倒是想给庄临一点实质性的奖励啊,这不刚刚都直接开了口,结果庄临在他的手指上套了一个小线圈…… 艾朗既无奈又想笑,搭在桌面上的左手动了一下,拇指指腹摩挲着无名指的指节,金色扎线原本在指节上压出来的两圈痕迹已经抚平了。 · 当天晚上。 艾朗回到公寓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要把换洗衣服丢进洗衣机前,他还记得从裤袋里摸出那根金色的扎线。 艾朗把它拿进屋里,扔在桌上又觉得孤零零的,顺手就又把它束在两根棒棒糖的纸棒上。 周五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得很急,连夜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玻璃,艾朗的上级仍对天气预报深信不疑,在群里发来通知——原定于明日举行的素质拓展活动,集合时间不变,集合地点等待临时通知。 好在次日及时放晴,也亏得有周五这场大雨,周六当天是无雨不晒的阴凉天气。 社团迎新的素质拓展活动是由各大中心组织,召集其下的全体部门积极参与的活动。文艺中心的下属部门有礼模部,演艺部和主持部等六个部门,中心的大佬们财大气粗,一挥手就决定带领新生去郊区的素质拓展中心参加活动,全程包了六辆大巴免费接送,附赠烧烤聚餐、海边看日出等超值服务。 周六早上,八点多。 文艺中心六个部门,将近两百人,一大早就热热闹闹地在北校门集合。艾朗带领的礼模部可以说是最抢眼的靓丽风景线,俊男靓女扎堆搁那儿一站,酷帅甜萌,风格各异,童叟无欺的展现出招新海报的宣传标语——这是一个高颜值高海拔的大家庭。 文艺中心的大三学姐是艾朗那届的礼模部部长,和艾朗的关系很亲近,她穿着短裙,肩披小西装,马尾辫搭上大红唇,一米七七的身高站在艾朗旁边几乎和他的身高齐平。 学姐抱着手臂跟学弟学妹们说笑:“孩子们,你们当中没人质疑过艾朗的身高吗?为什么当初在招新海报上明确标注了身高要求,女生168+,男生180+,然而咱们在场的人当中身高水分最大的却是他。” 艾朗裸高只有一米七八,去年作为新生去面试礼模部的时候还踮脚尖企图蒙混过关,虽然当场就被学姐发现了,但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艾朗对自家大姐大当众揭穿他的事也不恼,觍着脸应道:“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艾朗说得理直气壮,在场的学弟学妹都跟着大姐大笑了。 学姐乐得不行,说:“这话倒是没错,你今年依然是咱们礼模部的一枝花。” 艾朗这张脸的确很能打,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也扛得住摄影师的放大镜头,性格又很放得开,镜头前能浪得起来,在放荡和高贵冷艳间切换自如。 九点整,六辆大巴准时停靠在校大门的公车亭旁边,各个部门的部长要清点自己部门的人数,艾朗拿着名册靠在大巴前门,学弟学妹依次登记上车。等到庄临走过来时,艾朗一边在名单上打了个勾,一边对庄临眨了眨眼,说:“给我留个位子。” 庄临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确定所有新生全部上车,艾朗把总数报给统计人员,这才回到礼模部所在的那辆大巴。艾朗从前门上了车,迎面看到坐满左右两排的新生,有人低着头玩手机,有人一对上艾朗的视线就热络地说道:“部长,这边有空位置——” 艾朗笑着应好,目光越过前面几排,看到庄临坐在左手边那侧的第五排,正抬起手给他示意。 艾朗走向庄临,途径第二排时还被邢璐拍了下屁股,他只回头笑骂邢璐一句“别骚扰我”,并没有注意坐在邢璐旁边的曹槐德紧盯着他。 艾朗站在第五排的过道,双手搭在前后座椅的椅背,居高临下的对正准备挪进座位里面的庄临说:“你坐外面,我想要坐在窗边。” 庄临听了就又挪到外侧。 艾朗抬起左腿跨进座位,单腿跪压在椅垫上,故意卡在这个“最终完成坐姿变成坐在大腿上”的预备姿势,压低声对庄临说悄悄话:“其实我比较想这样坐着~” “……” 庄临呼吸一窒,别开脸,不敢对上艾朗含笑的眼睛。 艾朗撩完庄临,心情都跟着变好,美滋滋的坐进靠窗的位置。 从学校出发去到郊区的素质拓展中心,大巴一个小时可直达。六辆大巴一起出发,艾朗刚开始的十几分钟还有心情撩拨庄临,不一会儿就渐渐蔫了。艾朗从小就晕大巴,状态最差的时候是一路呕吐,状态较好时就只是不舒服不想说话。 艾朗坐着难受,让前面的同学跟邢璐拿来社团的“传家宝”小喇叭,垫在自己背后,和靠垫拉开些距离。 庄临觉得艾朗的行为很费解,问:“学长?” 艾朗腰部被硬邦邦的小喇叭硌着,但是这样反倒让他觉得好受些,就是小喇叭的占地面积太大了,不规则的形状倚着不是很舒服。 艾朗微微皱着眉,对庄临说:“我有点晕车,垫个东西在背后会好受点。你帮我问问这儿谁有矿泉水瓶。” 庄临担心地看着艾朗,迟疑着问:“学长,要不你垫着我的手臂可以吗?” 车程只有一小时,又包两餐,车上的男生大多空手而来,女生最多也就多带了个化妆包,没人带饮料。 艾朗稍稍坐起身,看到庄临一脸担心,不由得对他一笑:“试试?我没枕过别人的手臂,也不知道有没有效。” 闻言,庄临取下手腕的手表,担心硌疼艾朗,又拿走艾朗身后的小喇叭,伸直手臂垫在他背后。 艾朗忍不住笑,这个姿势等同于庄临揽着他。 艾朗挪下身子,调整了坐姿,低头看到庄临搭在他右后方的手握成拳头。 “……” 艾朗登时有些哭笑不得,问:“你这算什么……绅士手啊?” 庄临没回答,而是关心地问:“学长,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呃……”车上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但都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艾朗看到隔壁的人塞着耳机正在闭目养神,“好点了”三个字在他舌根绕了一圈,舌尖便抵着牙齿,转而改口道:“还不太好……” “还不太好”四个字有些意味不明,像是“感觉不好”,又像“还能更好”。 庄临面露疑惑,思考着怎么配合,就看到艾朗拉上车窗帘,又转过脸来对着他一笑。 这时,庄临忽然感觉到握着拳头垫在艾朗身后的手被抓住,握拳的五指被逐一掰开。 庄临的手指任由艾朗摆布,没有使出半分“抵抗”的力气,他对艾朗的举动不明所以,直到他感觉自己的手被牵引着撩进艾朗的衣服里…… 庄临想要缩回手,却被抓得更紧,他尴尬地抬起头,就看到艾朗一脸无辜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庄临的掌心被迫贴着艾朗的腰线,没了衣料的阻隔,肌肤相贴,体温互换,烫的不行。 艾朗轻声开口,连哄带骗:“你摸一下,我可能就不会晕车了哦。” 拉上窗帘之后,光线昏暗,艾朗看着庄临的眼睛里却仿佛铺洒着几点幽光,暧昧惑人,对庄临的邀请也直白得堪称赤·裸裸。 “……” 庄临涨红了脸,手指僵硬,压根儿就不敢动弹。 艾朗遗憾地“诶”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说着“我还得自己动么”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他将左臂搭在自己腰间绕到身侧,引领庄临的手,沿着毫无赘肉的腰线小幅度地来回轻轻磨蹭。 艾朗忽然停住动作,庄临来不及松口气,就听到艾朗凑近了问他:“你不喜欢摸上面吗……那让你摸下面好不好?” “…………” 掌心和指腹还被迫贴着艾朗腰部细嫩光滑的肌肤上,艾朗对他说话的气息也带着暖意,庄临满脸通红,忍不住挣开艾朗的手,五指龟缩起来握紧成拳头,连声音都在求饶:“学长……你放过我吧……” 艾朗和庄临的说话声都压得很低,明知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却还是让庄临这个乖小孩笼罩在强烈的羞耻感里。 艾朗看到庄临走投无路地求饶的可怜模样,更是心痒难耐,他恶趣味上头,学着庄临的语气得寸进尺地调戏道:“学弟……求求你了……你就摸摸我嘛……算我ball ball you啦。” “……” 庄临被艾朗这一番无耻的话逗得脸红耳热,两片薄唇紧紧抿成一线,他不知所措却又对艾朗无可奈何。 艾朗忍笑忍得很辛苦,看到庄临露出这副委屈的小表情,还生怕庄临会被他气得哭出来。他松开庄临的手,心情愉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既不晕车也不难受了。 艾朗把垫在后背的手拉至身前,他握着庄临的手,自然地十指相扣在一起。他眯着眼笑,开口哄着庄临,但本质上还是在调戏:“我不逗你了,乖、宝、宝。” 庄临抿了抿唇,像是刚缓和了情绪,他的耳朵还有点红,犹豫着说:“学长,你这样不太好……” 艾朗歪着头笑:“我干嘛了?” 庄临看了艾朗一眼,便又挪开视线,有点难为情地看着地上,轻声说:“可现在是在大巴上……” 艾朗理所当然地认为庄临是在害羞,笑吟吟地又称呼庄临为“乖宝宝”。 庄临垂着眼眸,左手拿着手表轻轻地摩挲着光滑冰凉的表盘,对艾朗给他起的称呼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但他那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不是在大巴上,可能真的有人要哭着求饶。 第10章 大巴到站,已经是十点零几分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抵达素质拓展中心,素拓的工作人员及时接待了他们。 工作人员提前做好准备工作,给他们六个部门准备了六种不同颜色的彩带,成员之间互相帮忙把彩带系在手臂上,鲜艳的彩带方便成员辨认自己的队伍。艾朗领了条红色的绸带,邢璐帮他绑在左手手腕,还打了个蝴蝶结。 猩红的红绸带衬得艾朗手腕的肤色越发鲜明,白皙富有光泽的皮肤,隐约可见藏匿在肌肤下的淡绿色血管,有种别样的美感。 邢璐拉着艾朗修长均称的手,羡慕嫉妒恨地狠拍了一掌,将艾朗的手背打出一个红手印,佯怒道:“过分!怎么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艾朗疼得哀叫一声,抽回自己的手,骂邢璐:“有病啊你!” 被邢璐甩了那一掌,白皙的手背上当即泛起一个淡淡的粉红色巴掌印,在红绸带的鲜明对比下,衬得越发好看。 站在几步远的庄临往这边看过来一眼,碰巧艾朗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他一觉察到庄临的视线,立刻就警惕地揉眼角撇去可能存在的眼屎。 若在平日闲来无事的周末里,艾朗一觉得睡到十一点。虽然今早的集合时间是八点半,但是艾朗不到七点就起了床,做个发型,敷个面膜,洗漱后吃了早餐就再次刷了牙,他力求庄临每一次见到的他都美好得像是精修图一样无可挑剔…… 艾朗摸完眼角,这才抬头和庄临相视一笑。 素拓中心的工作人员在这时召集参加素质拓展训练的全体成员去场外集合,一群小年轻以手臂或手腕上的绸带划分阵营,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一起移动到场外的训练场地。 素拓活动的主要训练对象是新生,部长全程陪同但参与随意。 活动内容主要以一些展示团队合作精神的游戏为主,在受过专业培训的工作人员的陪护下进行,目的是通过训练来提升新生的团队意识和自身素质。 当然这些都是说得好听的场面话,素质拓展不过是走个过场,更大的意义可能还是在于增进新生之间的感情,或许还会产生基情。 艾朗就是奔着最后一个目的来看待今天的小游戏的。 因着昨天那场连夜雨,今天有风,无雨,多云转晴。 天气很好,光线还行,艾朗背着邢璐的单反,跟拍了好几十张新生参与活动的照片,新生们在单反镜头前的灿烂笑容堪比阳光普照,但是艾朗的镜头频繁聚焦的焦点还是庄临的星星眼。 艾朗发现庄临怎么拍都好看,并且,庄临总能第一时间找准他的镜头。 训练中心的活动项目丰富多彩,一早就玩了几个经典的室外项目,独木桥,梅花桩和盲目障碍。 艾朗对这些项目大多兴致缺缺,他和马翩悠闲地坐在场边的石椅,艾朗手里拿着今天的活动安排表,看了几眼,兴趣寥寥。 他收起表单,托着下巴,晃了晃腿,闲来无事就挖掘马翩的八卦:“骗骗,我记得你和大学的第一任男朋友就是在素拓里认识的对吧?” 马翩听到声音,这才把视线从场上转移到艾朗脸上。 “嗯呢。”马翩回答道:“玩游戏的时候,被强吻了……” 艾朗一听就来劲儿追问道:“这么刺激?玩什么游戏啊?” “啊。” 马翩托着侧脸,面带微笑,歪着头陷进柔软的回忆里。 马翩是个温柔得让人心疼的人,即便他的过去遇到的都是渣男,留存在他记忆里的却永远只有美好片段。 他笑着说:“当时是玩盲人与哑巴,我是‘盲人’,他是‘哑巴’,他拉着我走到没人的地方,就亲了我……” 马翩省略了具体经过,三言两语就让艾朗羡慕不已。但暂且不说庄临这个乖孩子不会强吻他,如果换做艾朗玩个游戏被人强吻,那人不仅不会成为艾朗的第一任男朋友,坟头草倒是很有可能长到两米高。 马翩从回忆抽身出来,说:“这个游戏很神奇,我今天还想再玩一次‘盲人’~” 艾朗挑了挑眉,深表怀疑:“神奇在哪里?” 马翩眉眼弯弯地笑道:“会让人突然想要谈恋爱。” 艾朗扑哧一笑,口头上调侃着“你就是被这个游戏祸害成恋爱脑的吧”,另一边低着头翻着活动安排表,不经意的在活动时间表上找到了“盲人与哑巴”。 · 下午五点左右,盲人与哑巴是最后一个训练的项目。 新生们被带领到室内的场馆集合,主持的工作人员要求他们每个部门的成员都排成两列纵队,接着又要求站在第一纵队的所有新生走到他的左手边,第二纵队的新生走到他的右手边。 新生们大多一脸茫然地听从指挥,工作人员按照预报人数提前准备了相应数量的眼罩,正忙着分发给站在右手边的同学。 庄临站在左边阵营,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游走在对面阵营的工作人员,忽然就感觉右手腕被人拉住了。 庄临诧异地转过头,意外的看到艾朗站在他旁边。 “学长?” 艾朗眨眼一笑,对庄临小声说:“陪我玩这个游戏。” 庄临不明所以,但是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 艾朗又嘱咐他:“你要抓住我哦。” 庄临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应道:“那学长要等我,不要随便跟别人一起走了。” 庄临这话听起来有点撩,但也让艾朗意识到潜在隐患——盲人与哑巴的游戏一旦开始,站在右边阵营的人便要戴上眼罩,所以途中可能会出现一点意外,比如说,牵着你的人不一定是你希望出现的那一个…… 艾朗抿着嘴唇,鼓着腮,认真地想了想,又对庄临说:“这样,咱们来约定一个小记号,一会你过来拉我的时候,只要你挠一下我的手腕,我就跟你走。” 庄临:“嗯?” 艾朗:“就像这样……” 艾朗说着,拉起庄临的右手,像把脉一样把手指搭在他脉搏上,示范性地轻轻挠了两下。 指尖传递的瘙痒仿佛顺着脉络蔓延到全身,意外的撩拨人。 庄临缩了缩手,眼眸幽深地看着一脸期待的艾朗,轻声道:“好。” 艾朗完成约定又抓着庄临的手挠了一下,非得看到庄临缩着手躲避的模样,这才舍得回到对面的阵营。 马翩站在艾朗旁边,看着艾朗故作淡定的神态,目光落向对面的庄临身上,他不由得轻轻地皱了皱眉。 工作人员分给给艾朗一个黑色眼罩,等右手边的全体成员全都领到了眼罩,台上的主持人这才开始讲解游戏规则—— “游戏开始之后,右手边全体领到眼罩的同学们要把眼罩戴好,你们现在扮演的身份是‘盲人’,而站在左边阵营的同学,你们从这一刻开始是不会说话的‘哑巴’。每一位‘哑巴’要在右边的阵营里找到你们的‘盲人’,两两一组,‘哑巴’要通过肢体表达来帮助‘盲人’共同完成接下来的任务……我鼓励大家寻找陌生人结对,惊喜也会翻倍。 “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游戏,希望同学们都能够认真对待,相信在游戏结束之后,你们都能获得不一样收获和感受。” 主持人说完游戏规则,又发号施令:“现在,请手上分到眼罩的同学把眼罩戴上。游戏过程中请自觉遵守以下三点——1.全程不许用语言交流;2.戴眼罩的同学不可以在途中摘掉眼罩;3.双方在游戏结束之前,都要牵紧着对方的手。” 艾朗闭上眼睛把眼罩戴好,站在一个陌生空旷的地方失去视觉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他第一时间仍不忘拨弄两下耳际的发丝和刘海,又扭头问旁边的马翩他的发型乱不乱,以确保自己的样子依旧好看。 在场所有人都自觉遵守了游戏规则,全场安静,工作人员已到位,主持人又宣布:“接下来,有请站在我左手边的同学们走过去找到你们的同伴,请牵着他/她的手,等候我们现场工作人员的安排指示。” 艾朗站在一片黑暗中,耳朵的听觉变得更敏感。他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从对面走来,周围的动静都被他的听觉和触觉无限地放大。 猛然之间,左手手腕猝不及防的被人抓住了,艾朗愣了一下,肌肤相贴时传递而来的热度滚烫,脉搏被按压住的瞬间仿佛血液停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缩回手,这时,他的右手又被别人握住。 左边的手温热,右边的手稍显冰凉,显然这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人的手。 这时,艾朗的右手被对方指腹轻轻一挠,指尖沿着浅绿色脉络的走向,轻而暧昧地从手腕划到他的手掌心,酥酥麻麻的触觉再一次被扩到最大化,如同一股电流般席卷了艾朗全身。 艾朗登时就毫不犹豫地挣开抓着他左手的那个人,遵守他和庄临提前约定好的那样——只要庄临牵他的手时挠一下他的手腕,他就会跟他一起走。 “……” 被艾朗甩开手的曹槐德脸色不太好看,站在他对面的庄临一脸无辜的牵着艾朗,对着黑脸冷眼的曹槐德弯了弯唇角。 明明庄临依然是那副礼貌纯良的模样,但曹槐德愣是从他的笑容里解读到轻蔑。 ·艾朗他们在原地没有停留多久,前方传来脚步移动的声响,接着艾朗就感觉对方牵引他往前走。 艾朗茫然无措地抓紧对方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每一步。 艾朗的双眼蒙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失去视觉的同时,安全感也骤降为零。虽然刚才通过“挠手心”的约定确定了对方,但是艾朗心里总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怀疑。 艾朗摸索着抓住对方的手,拉过他的右手,指腹细致地摩挲着,直到他摸到对方无名指上的痣,这才彻底放下心。 艾朗走得很慢,对方也陪着他慢慢地走。 艾朗的手攥得很紧,生怕失去这个倚靠。 走着走着,对方忽然停下来,艾朗也跟着停住脚步不敢再向前,他感觉到对方的手勾着他的膝盖弯扶着他的脚抬高,他的脚下在半空中踩到一块平板,经过小幅度地挪动脚底位置确定形状,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前面有障碍。 艾朗在他的牵引下翻过重重关卡,隐约能够猜到是踩着椅子爬上桌面,又跨过桌面上的长凳,接着就又出现踩空的错觉…… 这些在平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忽然之间却变成举步维艰。 艾朗心惊胆战的在对方的帮助下,最终得以安全地脚踏实地…… 艾朗一路减速慢行,时间在小幅度的挪步间过得很慢,终点遥不可及,结束遥遥无期。 艾朗扶着墙壁,感觉到轻风迎面吹来,忽然听到前面有女生因踩到水坑而惊叫,还有鞋底踩进水坑里的拍水声。艾朗心下了然,他早上看到场外的训练场地因着昨天那场大雨而留有几洼积水。 前面连续两三人中招,他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 忽然—— 艾朗感觉到后腰一紧,接着身子腾空,被人拦腰抱起,腿弯也被强壮有力的手臂托着。 艾朗被对方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脚下有轻微的声响,像是鞋子踩到大雨后的草坪的水声,“噗叽噗叽”轻声作响。 艾朗被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踩不到实地的慌张感让他下意识地勾住对方的脖子,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对方宽阔的脊背和肩膀,还有温热的胸膛,属于这个人的熟悉气味在此时被敏感的嗅觉扩大。 艾朗一路慢行的慌乱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奇异般的被抚平。 艾朗紧勾着对方后颈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胡乱摸着对方的脸,从侧脸的轮廓线摸到他的下巴,指尖贪恋地在唇上多摸了几遍。 两人走到安静的地方,前后的脚步声距离稍远,艾朗忽然就轻声笑起来,出声问道:“你知道这种时候最适合做什么吗?” 他没有听到对方回答。 艾朗的指腹似有若无的拂过对方的唇线,轻扬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勾引的意味不言而喻:“最适合接吻呀。”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四周光线渐暗,天边的橘色霞光与远山的边沿交融一线。艾朗的眼睛蒙着黑色的眼罩,面颊白皙透亮,微微上扬的唇瓣粉嫩泛着光泽。 庄临眼底的眸光炽烈,仿佛晚霞映落其间,却又比晚霞更浓烈。 大概是跨过积水的绿草地,艾朗被他放下身来。 双脚着地的瞬间还没站稳,突然就被对方按着肩膀往后推去,艾朗的背部贴到了坚硬的墙壁,能感觉到墙壁沁着凉意。 艾朗的呼吸有点急促,对方的呼吸无比清晰地喷洒在他脸上,气息仿佛成了形,两人的呼吸正一丝一缕地牵系在一起,空气像是拉丝的麦芽糖,黏糊又甜腻。 艾朗有点嘴馋,舔了舔唇角。 嘴巴忽然就被手掌轻轻捂住。 艾朗听到庄临轻声说:“学长,游戏过程中……不能说话哦……” 艾朗刚想要反驳“你也说话了”,就猝不及防的感觉到额头贴着暖意。 “……” 对方微微加重的呼吸声带着这个吻一起离开。 薄唇的触感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可即便只是落在他额头上,他的心里也能咂摸到甜。 四周寂静无声,艾朗听到庄临压着嗓音:“嘘——” 艾朗被一个纯情得过分的额头吻糊弄得心神荡漾,只知道他的左手手腕还被庄临抓着摁在墙上,却不知道庄临正偏着头,薄唇间探出半寸舌尖在他的腕部轻轻舔了一下。 艾朗的手腕上还系着红绸带,绸带红得鲜艳,手腕白得剔透,被庄临握着这么一会儿,就露出粉色的抓痕。 庄临今早就一直在想,好想在他手腕咬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先床后爱,床都还没上呢……[总之没有渣攻情节] 第11章 身后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旖旎暧昧又黏黏糊糊的气氛。 艾朗偏过脸,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害怕庄临感觉到他混乱的气息,也怕庄临觉察到他的紧张和不自然的心绪。 庄临牵着艾朗继续往前走,艾朗现在已能投入全身心去信任对方,不仅不会慌张无助,在平复了心情之后,还能时不时调侃对方一句“好想要亲亲呐”、“还想要亲亲呀”,各种黏腻腻的语气助词轮番上阵。 但是庄临却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 终点站回到集合点,宽敞的大厅里播放着轻柔舒缓的轻音乐,萦绕出暖心的氛围。 顺利回到终点的参赛者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席地而坐,艾朗和庄临一直紧牵着手,等了好一会儿,全员到齐,这才听到主持人放轻了声音说:“现在请全体同学闭上眼睛,静坐两分钟,回想一下刚才一路走来的收获。” 人声悄静,唯有轻音乐在大厅里悠然流淌。 艾朗还没有摘眼罩,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庄临刚才的额头吻,有些回味无穷地舔了舔嘴唇。 两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 主持人掐着时间,又说:“请同学们摘下眼罩,全体睁开眼睛,看一看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他/她引领着你走完今晚这一程。” 艾朗摘下眼罩,起初眼睛还微微有些不适应,好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大厅里开着微弱的夜灯,光线很暗,多媒体投影的屏幕光反而还更亮。 艾朗借着这微弱的光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庄临,庄临的脸部轮廓清晰且立体,侧脸浸染在柔软的光线里,好看得有些不切实际。 艾朗在这时忽然没来由地想起马翩跟他说过的话:“这个游戏很奇妙……会让人突然想要谈恋爱。” 原来马翩没有骗他。 艾朗看着庄临的目光仿佛带有热度,庄临疑惑地转过头来,猝不及防的就跌进艾朗的眼睛里。 现场的夜灯太暧昧,轻音乐太温柔,以至于两人连对视一眼的感觉都变得很微妙,艾朗借着眼皮轻眨的瞬间微不可察地移开了目光,继而又笑眯了眼,习惯性地调戏庄临:“刚刚~是不是有人亲我了呀?” 庄临一听艾朗这话就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别开脸,不敢对上艾朗的视线。 艾朗只是笑笑,单手托着侧脸,心满意足地看着庄临羞涩的模样,伸出手,捏了捏他柔软温热的耳垂。 · 晚上七点。 结束素拓之旅,六个部门集合完毕,一行人由大巴接送离开了素质拓展中心,行驶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抵达海边的白沙滩。 距离海滩不远的地方就有烧烤店,可以提供烤架、木炭和各种串好的烧烤食材。再沿着海滩的方向走一小段路,就能看到附近租赁帐篷的地方也很多。 晚上开个热热闹闹的烧烤趴,在海滩搭帐篷露营,明天一早起来又能看看日出。文艺中心的大佬们策划得很用力,力求给学弟学妹制造一段美好的回忆。 烧烤摊和帐篷已经提前预约好了,一百多个人兵分两路,一半留在烧烤摊烧烤,另一组小分队则去帮忙搭帐篷。 烧烤趴很热闹,六个部门的新生也都相处得很和谐,主持部主动派出选手担当趴体主持,演艺部的成员被主持人cue起来演话剧,才艺部的成员紧跟在演艺部的话剧后面带来劲歌热舞……欢声笑语合着不远处的海浪拍打沙滩。 一大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最后围着八个烤架举行篝火狂欢。 女生们拿着手机疯狂自拍,也有人举着自拍杆到处找人集邮合照。 艾朗和刑璐、马翩坐在一旁吃着新鲜出炉的烤串,喝着冰凉的饮料,十分宽慰地看着自己部门的孩子们玩得尽兴,仿佛看到自己七老八十以后美好的退休生活。 艾朗和刑璐正在胡闹,一人仰着脸张着嘴,另一人朝对方的嘴里抛花生米。 艾朗突然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声在叫他: “艾朗学长……” 艾朗闻声转过头去看,结果就被刑璐抛来的花生米砸在脸上,还被刑璐哈哈哈哈大声嘲笑。 方超恬看到艾朗出糗的模样,她抿着唇忍笑,但紧抿的唇线还是微微上扬,泄漏她的心思。 艾朗一边斥责刑璐不要胡闹,另一边转头看向方超恬,面带微笑,语气缓和地问:“超甜小朋友,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超恬今天为了方便参加活动,扎起马尾,穿着休闲的九分裤和小白鞋,依然甜美可爱。 她有些扭捏地从身后拿出一卷白纸,双手握着纸卷底部,递到艾朗面前,嗫嚅道:“我,我来交作业……” 艾朗一脸不解,接过纸卷,一摊开就看到两页白纸用娟秀的字体写满同一个名字——艾朗。 艾朗有些哭笑不得,将卷曲的纸张抚平,抬起头对方超恬说:“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的啦……你还真的回去抄写了一百遍啊,辛苦你了,字写得挺好看的。” 艾朗收下纸卷,夸奖一番,两人之间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方超恬站在原地踌躇犹豫,忍不住又问:“学长……我……能不能跟你拍张合照?” 艾朗听了便大大方方的说:“当然可以啊,副部长也在这儿,随便你拍,还有这一位是演艺部的马部长,可得他打好关系哦,说不定他明儿就挑你去当校园电影的女主角了。” 艾朗一句话把在座两位一个不落地带上,方超恬举着手机拍照时,马翩和刑璐也理所当然的一同入镜。 等到方超恬拍完照,说了感谢离开,刑璐笑嘻嘻的脸一转向艾朗就变成一脸狐疑,她问:“咱们这位小学妹,该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艾朗手里拿着方超恬交给他的“作业”,她认认真真的抄写了一百遍“艾朗”的名字,从整洁干净、没有一笔一划错漏的卷面就可以看出她有多用心对待。 艾朗眉头轻轻一皱,随即把纸张重新卷成一卷筒状,他故作不以为意地说:“如果她能‘上’得了我,那倒是还好说~” 刑璐一听就跺着脚抖着鸡皮疙瘩,鄙视道:“要脸吗你!” 马翩乖巧地喝着水果汁,对艾朗眨了眨眼,朝艾朗的斜后方努了努嘴,笑眯眯地问:“上得了你就好说?” 艾朗顺着马翩所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庄临的身边围着两个手上系着紫色绸带的演艺部女生。 艾朗眯了眯眼睛,猜测那两个女生举着自拍杆是想和庄临求合照。 庄临刚去帮忙搭好帐篷回来,就被两个自称是在演艺部面试见过他的女生搭讪。 留着俏丽短发的女生用遗憾的口吻问道:“我后来还问过副部长,她说你都没有来参加复试。你是这一届新生面试评分最好的,为什么你却后来放弃演艺部的复试呀?” 短发女生通过演艺部复试后,原本还期待着能够认识庄临,结果演艺部新生见面会的那一晚,她环顾四周,百般确认部长口中“全员到齐”的全员,却没有看见庄临。 和短发女生一起过来的女生也跟着附和:“对呀,你初试当天的视频还被传到我们现在的社团群里呢,演得特别好!为什么最后去了礼模部呀?” 庄临把一次性杯子抵在唇边,微笑着说:“啊……因为礼模部对我的吸引力更大。” 虽然他之前对演戏很感兴趣,但是礼模部对他而言,可不仅仅只是“兴趣”而已呀。 庄临的回答让两个女生无话可说,她们又闲掰了几句,得到庄临不冷不热的回答,话题最后还是转移到合照上面。短发女生问庄临:“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合张照呢?” 庄临还没有回答,就听到身后有人应道:“好呀。” 两个女生一齐回头望向忽然插话的人。就见艾朗大大方方地在庄临旁边坐下,他双手撑在身后,挺直上身,仰起脸对着两个女生微微一笑。 艾朗爱笑,笑得又很好看,表面看起来温善可亲,撑在庄临身后侧的右手却在偷偷做着小动作,手指不安分地勾画着庄临紧实的臀线。 “……” 庄临抿着嘴唇,对艾朗说:“学长……” 原本只是称呼,但是他拖长的尾音里省略了哀求,只有艾朗能听出他省略的话——学长,你放过我吧…… 艾朗眯着眼笑,这才收起恶作剧的小动作,愉快地勾着唇角,对两个学妹扬了扬下巴:“一起合个照吧。” 两个学妹突然遇上主动求合照的艾朗还有点懵逼,应了“好”,刚想打开手机,就听艾朗又说:“用拍立得拍照吧?” 短发女生的胸前挂着一个嫩绿色的小清新拍立得。 艾朗笑得纯良无害,心里的小算盘敲得噼里啪啦:拍立得当场成像,适合(颜值)实力碾压。 女生点了点头,又有点尴尬道:“但是学长,我只拍剩一张相纸了……” 闻言,艾朗笑眯眯的顺着话说:“没关系呀,那咱们就只拍一张好了。” 艾朗对答如流,乍一听似乎没毛病,结果却是在玩文字游戏,女生“求合照”的请求突然就变成“只拍一张拍立得合照”。 女生:“……” 由于艾朗和庄临两人并排坐着,两个女生站到他们后面正好,短发女生便找了旁边一个路过的同学帮忙拍了四人合照。 等拍摄出来的相纸慢慢成了像,艾朗拿过相纸,赞不绝口,“拍得可真好看”,完了就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短发女生,问道:“我好喜欢这张照片呀,能不能送给我呢?” “…………” 短发女生应道:“好……” 等到那两个女生走开,艾朗对庄临晃了晃那张拍立得的照片,嗤了一声嫌弃道:“拍的一点都不好看,都没能把你的梨涡拍出来。” 庄临接过相纸,低头一看,照片上面所有人的脸部光线都偏于暗黄,的确拍的不太好。 庄临客观评价:“但是学长还是拍的比其他人好看。” 艾朗听了就笑,挑了挑眉,玩味地舔着唇角说:“那好看也不见你想干我呀~” “……” 庄临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见艾朗轻轻咬着下唇,唇角微翘,双眼含着笑意,亮晶晶地看着他。 庄临招架不住艾朗的口无遮拦,有点尴尬地说:“学长,你别说这样的话……” 艾朗前倾着上身,手肘架在大腿上,双手捧着脸颊。他笑吟吟地看着庄临,无比乖巧地应道:“好吧,我以后尽量克制自己。” 庄临轻咳了一声,端着一次性杯子抿了一小口,目光不太自在的转向远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人站起身,他这才疑惑地转过头去,就见艾朗从他左手边挪到石椅的右边。 艾朗跨开双腿坐在石板凳上,正对着庄临的右侧脸,他伸出手指去戳庄临的脸,笑着说:“我坐这边才能看到你的小梨涡~笑一个我看看?” 艾朗的指尖在庄临嘴边来回打转画圈圈,逗得庄临为他笑着露出右唇角边的小梨涡,艾朗心满意足道:“这个梨涡特别适合你,辨识度一下子变高了。” 隐约出现在庄临唇边的小梨涡十分抢眼,不多不少,一个刚好。 艾朗羡慕道:“你得感谢你的爸爸妈妈。” 庄临却笑着说:“跟我妈没关系,这是我小时候摔在地上,磕到石子留下的疤。” “……” 庄临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艾朗半信半疑地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庄临唇边偶尔出现小梨涡的位置,果然能摸到一个小小的涡印微微凹下去。 艾朗啧啧称奇:“那你更厉害啦,我们小时候磕磕碰碰还总要担心留疤,结果你却磕出一个小梨涡,命也太好了吧?” 庄临因艾朗的话而扬起嘴角,淡得看不出痕迹的疤痕顿时化作一个甜甜的梨涡,他轻声应道:“可是学长,小时候摔的那一下,真的特别疼。” 艾朗一愣,问:“……有多疼?” 庄临淡淡地笑着说:“很疼。疼得我哭了一晚上都没人安慰我,等到第二天结成血痂,肿得很厉害,才去医院取出里面的小石子……” “……” 艾朗伸出手抚摸着庄临的脸,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小梨涡的位置,眼里流露出心疼,嘴上又故作从容淡定地开玩笑:“谁让你没有早点遇到我呀,我不仅会安慰你,还会摸摸你亲亲你,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哭也可以。你想弄疼我,弄哭我,想怎么样都行。” 虽然艾朗又私心掺入黄色废料,但庄临还是被他的安慰逗笑了,他无奈道:“学长,我那个时候才八岁……” “哦,八岁。” 艾朗颇为认真地歪着头想了想,有点苦恼:“你八岁,那我快十岁了。那可能不行,我那时候也是个小害羞,要是咱们在那时候就认识了,我可能都不敢上去跟你说话……” 庄临忍俊不禁,轻声说道:“我会主动跟学长说话的。” 闻言,艾朗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庄临的眼睛。澄澈,透亮,浓密的长睫毛倒映在琉璃球般剔透的眼睛里,眼底如一滩黑墨,会流动,还有点点光斑掉落在里面。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庄临唇角微动,露出小梨涡对艾朗笑,这才移开视线。 艾朗心情莫名愉快,轻轻地晃动着跨坐在石板凳上的双腿,眉眼带笑,说:“这大概是咱们认识以来对视最久的一次了。” 庄临看着艾朗不经意间露出的开心的样子,眉宇间也被艾朗染上笑意。 烧烤趴后来彻底演变成篝火聚会,一群小年轻嗨了两个小时也没人说散场,甚至有人提议要通宵等看日出,艾朗这群部长级别的养生老人也不好扰了他们的兴致,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文艺中心的大姐大把所有新生喊过来开小会,给他们分布一个临时任务:请自行组队,两人分一个帐篷同睡。 这个小任务一发布,当即动摇了大半人“通宵狂欢”的决心。 有人开始起哄社团里的公开情侣,起哄完屈指可数的公开情侣后,又改挑正在暧昧期的男女凑对起哄。 现场顿时比刚才尬歌尬舞还热闹。 大姐大提醒道:“大家要以自愿组队为第一原则,如果是两情相悦也不必害羞,只是单纯的睡个觉觉,请不要过分脑补。现场如果有未成年的请先过来报备哈,我会特殊照顾~” 在场有人又因“特殊照顾”这样的词而暧昧哄笑。 在大姐大的带动下,所有人总算舍得转移阵地,从烧烤摊移到不远处的帐篷区。 邢璐挽着马翩的手,为难地说道:“糟糕啦,我今晚是要睡我的骗骗小可爱呢,还是翻我们头牌的牌子呀?我好苦恼呀。” 艾朗毫不留恋地说:“不要犹豫,请睡马翩,这样才能体会和有夫之夫偷情的快感。” 邢璐问:“那你呢?” 邢璐口头留有疑问,目光却已经自动飘向走在艾朗旁边的帅学弟了。她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对艾朗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巧笑道:“这么快就要下手了啊?” 艾朗义正言辞地反驳邢璐的调侃,说:“没办法,我跟别人同床太危险了,怕你们对我有非分之想,我跟庄临睡一个帐篷比较有安全感。” 艾朗没有压低音量,既回答邢璐,又有意无意地拿庄临“乖宝宝”的称呼隔空调戏庄临。 艾朗回头对庄临眨眨眼,得到的回应是庄临无可奈何的表情。 邢璐发出“哈哈哈”的假笑声,反击道:“是是是,如果你跟别人同床,那别人可就真的太危险了!” 艾朗在这被邢璐取笑了一番,去跟前礼模部部长那位大姐大报名要帐篷的时候又被暧昧地瞄了好几眼。 大姐大眨着眼睛说:“可别嗨过头了,忘了你还要轮班守夜。” 艾朗趁机套近乎道:“姐姐,帮我安排轮值最后一班守夜嘛,人家怕夜里劳累过度呀。” 大姐大一边嫌弃道“去去去”,一边又最吃艾朗这一套,默许艾朗轮值最后一班的请求。 但是,不管是邢璐还是大姐大,调侃归调侃,以她们对艾朗的了解,根本没人把艾朗和庄临的事当真。 一行人抵达帐篷区,上百个帐篷搭在指定的海滩区域,一眼望去倒也壮观。艾朗如愿和庄临分到一个帐篷,帐篷有点小,艾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一钻进帐篷就倒趴在帐篷的右手边。 庄临跟着钻了进去,细心地塞着帐篷的边角,艾朗则心安理得的躺平睡好。 艾朗今天起得很早,中午在素拓中心也没有条件补觉,他趴在帐篷铺好的毯子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庄临说:“学长,你刚才那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的……” 艾朗侧趴着,闻言就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问:“嗯?我说了什么话?” 艾朗每天都在胡说八道,只能笼统地记得他对庄临说过的话十有九句都在撩,具体内容还真记不住了。 庄临回过头,语气温柔地轻声说道:“跟我同房就不危险?嗯?” 他说话的声音压着鼻音,莫名就有点撩拨人。 艾朗扑哧一笑,翻了个身躺好,嗓音含着笑:“那你想睡我吗?你要是想,我自己洗白白了躺在床上,掰开屁股等你来操好不好?” 艾朗言语浪荡,笑吟吟的对庄临抛了个媚眼。 帐篷里忽然就陷入一片安静。 “……” 艾朗本是一贯开玩笑的语气,戏谑的话语却被帐篷里的片刻沉寂越拖越显尴尬,最后仿佛和淡淡咸涩的海味儿混为一体。 庄临停顿了一会,轻声应道:“学长,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 艾朗盯着帐篷顶,摸摸鼻子:“好吧,可能你觉得不太好笑?” 庄临转过身背对着艾朗,帐篷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盖下庄临说出口的回答——我会当真的。 “……” 过了一会,庄临关了手机的手电筒,在帐篷里躺下。 帐篷外面的海风很大,仿佛要把整个帐篷连根拔起。 艾朗忽然出声,像是迎合庄临的日常举动般开玩笑:“你睡觉不用牵着手吗?” 庄临在黑暗中微勾起唇角,说:“要。” 得到回答,艾朗把右手举高高:“你的手在哪里?” 庄临没有出声,直接伸出手去牵住艾朗高举的手。 两人躺在帐篷里,一时无话,外面呼啸着海风还有海浪拍岸的声音。 “对了。” 艾朗忍不住开口。 黑暗里听到庄临转过头的动静:“嗯?” 艾朗说:“刚才坐在烧烤摊的时候,我就很想这么做了。” 庄临没有听到艾朗解释“具体怎么做”的后续,却等到艾朗翻身而起,突然朝庄临那边凑近过去…… 庄临浑身一僵,他听到艾朗嬉笑着说“别紧张嘛”,然后就感觉到艾朗借助手指抚摸感应,温软的嘴唇不偏不倚地亲在庄临的右边唇角上。艾朗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蓄谋已久。 庄临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艾朗对准唇角一连吧唧亲了好几下。艾朗亲完还舔了舔,湿软的舌尖抵着他的唇角舔舐,以唇线为边界,艾朗只舔他的嘴角边,绝不越界宠幸两片薄唇,规矩得让人牙痒痒…… 艾朗窸窣了一阵,又重新在旁边躺好。 然后…… 庄临听到艾朗说:“我把你从八岁到今年的安慰全都补上了,乖,不疼了哦。” “……” 庄临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夜很静,风很响,两人的心跳声合着海浪的节拍“扑通扑通”跳成同一个频率。 第12章 艾朗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贞操尚在,节操早已荡然无存。他刚才之所以只亲了庄临的嘴角,也并非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单纯只是因为他今晚没有刷牙。 两个人的亲吻初体验总是容易被记得更牢,艾朗可不想给庄临留下一个别具一格的烧烤味の初吻。 实际上,艾朗刚才选择与庄临同睡一个帐篷,也无半分旖念。 一来是庄临太乖,艾朗完全没有考虑过庄临会主动的可能性;二来艾朗性趣缺缺,睡在这简陋的帐篷里,没油没套,两人又各自带着一身烧烤味,艾朗可不想委屈自己。 艾朗过滤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枕着海浪声睡得很沉。 反倒是庄临,因为艾朗那个拘谨克制的亲嘴角而失眠了整整一宿。 艾朗这一觉睡到凌晨四点半,迷迷糊糊的被别人喊起来守夜换班。艾朗呵欠连天地翻身坐起,就听到他旁边也跟着有了动静。 艾朗扭过头去,轻声问道:“吵醒你了?” 艾朗没有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依稀辨认出庄临似乎是摇了摇头。 “没……” 庄临的嗓音因为几个小时滴水未沾而变得有些低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柔软的倒刺,勾得人心里直发痒,“我有点认床,昨晚没睡好。” 喷洒而出的鼻息在狭窄拥挤的帐篷里变得清晰可闻,带着浮动的空气中暧昧的纠缠着庄临身上的气息。 艾朗笑意渐浓:“这么看来……”他的话音上扬,话里还带着明晃晃的调侃,“我是不是得提前邀请你去适应我的床了?” “……” 一夜没睡的伤害减损导致庄临的大脑变得反应迟钝,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艾朗没能在黑暗里看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庄临窘迫的表情。 艾朗笑了笑,揉了揉眼睛也没继续逗庄临,说了句“你再躺一会儿”,就猫着身钻出帐篷去找换班的同学。 · 帐篷之外的光线更为明亮,海滨小道还伫着笔直的路灯,海风拨动海浪,迎风吹来,钻进脖颈间有点凉,钻进鼻子里又有点咸。 艾朗没有穿鞋,跣足踩在细软的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凉意从脚底直窜到头发梢,登时就没了困意。 和艾朗一起轮班的还有另外两个男生,三个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个是曹槐德,另一个是才艺部的部长。 他上下晃着矿泉水瓶,肩肘推了下曹槐德,找话题闲聊:“你们礼模部今年新招的学妹都太正了吧!羡慕嫉妒呀,有没有近水楼台先捞一把啊?” 曹槐德闲聊的兴致不高,语调平平地应道:“没有。” 说着,眼角余光状似“不经意”地投向艾朗,微微滚动的喉结是他苦寻话题的证明,可还没等他挖掘出合适的话题,随即就被斜前方移动的人影吸引住视线,当即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艾朗开了瓶矿泉水漱了口,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咕噜咕噜”的冲刷着牙齿和口腔壁,扭头吐在一旁,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他走来。 艾朗仰头看着那人,在他出声之前,唇角已先上扬,道:“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庄临从昏暗中慢慢走过来,俊脸的轮廓线逐渐恢复清明,走近时就跟曹槐德和才艺部部长都点头微笑地打过招呼。 他站停在艾朗旁边,低头看着艾朗,说:“反正我也睡不着……要不学长你回去多睡会儿吧,我来替你守夜。” 艾朗笑眯着眼,剥了颗泡泡糖抛进嘴里嚼啊嚼,拍拍屁股站起身,对庄临说:“睡不着是吧,那跟我去前面散散步吧。” 艾朗回头跟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顺手将手里的矿泉水塞给庄临让他漱口,便和庄临擦肩而过,朝他前面走了去。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在暗昧光线中踩着白沙滩的细软流沙,和原地二人的距离拉得不远也不近。 海风卷着湿气和淡淡的咸味儿迎面吹来,缱绻暧昧地拂动着发梢。 艾朗站定脚步,面朝大海迎风张开双臂。 庄临则低着头,目光被艾朗赤裸的脚缠住了,他仿佛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也能区分出艾朗白皙的脚踝,一脚留下一个脚印,凹下去的足印被阻隔光源了,填充成黑影。 艾朗随地一坐,扭头看着缓缓坐在他身边的身影,一开口就调戏:“如果换做今晚是我失眠睡不着呀,你肯定会被我咬醒的……唔,说不定是被摇醒的……” 艾朗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咬音清晰,字句明朗,但庄临愣是没听懂艾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庄临一懵,问:“……学长为什么要把我摇醒呢?” 艾朗轻轻压着笑声,弯着嘴唇,真诚地解答疑惑:“我这个人呢,特别好‘动’~” 艾朗说着,手掌心贴着庄临的腿膝,兀自划分出“膝盖弯往上,大腿根往下”的区域,他一伸一缩,一上一下,言行举止达到一致的放浪形骸,补充说明:“坐着动的那种……” “…………” 艾朗不知道庄临这个乖小孩有没有听懂他的黄腔,但是他感受到庄临在他的挑逗下浑身微微颤栗,下一秒就攥住艾朗胡来的手。 庄临:“学长……” 艾朗一听庄临软声哀求的称呼就乐起来,又逗他:“叫什么学长,喊一声哥哥来听听?” “……” 艾朗遗憾没能在晦暗中看清庄临的表情,只觉他手不由得被庄临握得更紧了些,他轻轻笑出鼻音,没皮没脸地假装抱怨:“哎呀,跟你这种小害羞谈感情真的太困难了!让你摸我你不肯,我摸你你又不同意,就连让你叫我一声‘哥哥’都不行……唉,你不肯叫,要不我叫你‘哥哥’呗?” 庄临听着艾朗带着笑声埋怨,无奈地说:“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艾朗动了动被庄临攥着的手,曲起的食指挠了挠庄临的手心,语气天真地问:“在床上叫的,为什么会被别人听到?” “……” 庄临刚刚被艾朗的话堵住嘴,艾朗就一时起兴来了临场演习,只听艾朗压着鼻音,掺着低吟,张嘴就来:“嗯……哥哥,庄临哥哥,求你肏我好不好,求求你……我好难受啊,嗯不,我好乖的,哥哥给点好处嘛,哥哥……” 混着舌尖拨动含在嘴里的泡泡糖时带起的黏腻水声,艾朗的临时表演绝对能以假乱真。 叫到最后,艾朗自己憋不住先笑场了。他笑得前俯后仰,等笑够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庄临紧握着,也才听到庄临出声道:“学长你……对别人也会这样吗?” “啊?” 艾朗被他问得一懵,随后咂摸出这话有七八分吃醋的味道就笑了,他问:“乖宝宝,你有空吃醋不如先把我绑起来嘛,你觉得我在别人面前需要‘求’操吗?” 他始终是笑吟吟的,反问句的话音还带着几分轻慢和不屑的语气。 两人已从天色未明坐到晨光熹微,艾朗借着远方被晨光撕开的水天一线,隐约看见庄临那张半沉在昏暗里的俊脸轮廓线,他似乎感受到庄临的目光也在看着他,那双眼睛幽黑深邃,如同被天光点亮的琉璃盏。 庄临抿成直线的薄唇微微动了动,静静地看着艾朗,浸泡在幽暗里的脸庞被天边撕破开的粉色霞光泼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在庄临眼睛里流动的害羞和温柔,势均力敌,各占一半,他轻声对艾朗说:“如果学长在别人面前也这样,我再把学长绑起来,好不好?” 庄临的语气很轻,很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艾朗生气。 “……” 艾朗一时无话,接着又哑然失笑。 “囚禁”这一话题,要么是桃色满天飞,让人脸红心跳的挑逗情趣;要么是病态可怖,令人不寒而栗的特殊癖好。 庄临偏偏就有本事说得如此温柔缱绻,仿佛他刚刚只是郑重其事地在你的额头印下一个轻吻,还有此生不换的宣誓。 他的耳廓红了,目光羞涩得几欲脱逃,却又坚定明亮地强撑着望着你——没人忍心拒绝他纯真明亮的眼神,特别是他看着你的眼睛里,还闪着为你而生的星星。 艾朗萌生错觉:即便被绑,恐怕也是他哄着庄临,心甘情愿地钻进绳索里。 艾朗舔动舌尖,拨了拨泡泡糖嚼啊嚼,眨眨眼睛,带回话题的主动权:“喔~绑着我之后呢,要干嘛?” 庄临强撑的目光瞬间土崩瓦解,碎成了一地渣渣。他尴尬地转头看向天边,耳朵可疑的红烧云比海平线的霞光扩散得更快。 艾朗笑嘻嘻地追问:“两张嘴都能三餐管饱吗?” 放浪的荤笑话没有得到口头上的回答,但是这个脸皮薄的乖孩子,整个人像是从霞光里捞起来的那般红彤彤。 · 邢璐等人被喊起来看海上日出的时候,她凑到艾朗身边的位置,挨着艾朗坐下,揉出眼角的眼屎糊他身上。 在艾朗的嫌弃声中,邢璐用手指当成梳子,抓拉着自己的头发,张着嘴巴呵欠连天。 一群人坐在沙滩上,看着朝霞撕开海天一色的水平线,初生的橘色暖阳害羞地探出个小脑袋,仿佛被海滩上坐等的上百人吓得羞红脸,羞成半天霞光。 艾朗披着和煦温柔的晨光,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了许多。他转头去看庄临,盯着庄临那被橘色朝阳镀上柔光而显得柔软的薄唇,忽然展颜一笑,问庄临:“你会吹泡泡糖吗?” 庄临歪着头看艾朗,表情有些许疑惑:“小时候吹过,但是现在隔得很久,不清楚还能不能……” 艾朗打断他道:“试试?” 庄临没有拒绝。 他剥开艾朗给的泡泡糖,在嘴里嚼了一会儿,舌尖顶着发软的泡泡糖,慢慢将其摊平,随之,两颊微微鼓起来,成功吹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 艾朗肆无忌惮地盯着庄临的嘴唇,偶见灵动的舌尖在其间。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好厉害呀,能教我怎么吹泡泡吗?” 庄临点了点头,随即认真地给艾朗讲解步骤并亲身演示。 艾朗笑眯眯地听着,在庄临的指导下屡屡吹不起泡泡——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可以无视前后左右,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庄临的嘴唇罢了。 坐在旁边的邢璐看着自己的头牌用着低劣的套路骚扰学弟,一边嫌弃这位平时自称口活倍儿棒的吹泡泡小能手,伪装成呆萌的新手屡屡尝试失败,一边八卦地偷偷扫描艾朗的脖颈和裸露在外的手臂,意料之中又抱有遗憾地发现——艾朗身上连个蚊子咬的红包都没有,皮肤白皙,细腻光滑。 邢璐羡慕嫉妒恨,随即就碰上艾朗嘚瑟的目光。 艾朗挑眉:“干嘛?” 邢璐盯着艾朗嚼动的嘴巴,翻了个白眼笑呵呵,说:“哎呀,你在吃口香糖吗?快点给我一支,我也要清新口气。” 邢璐说着,不要脸地对着艾朗哈出晨起的口气,被艾朗一只手摁着脸推出一臂距离。 庄临面带微笑地看着艾朗两人打闹,嘴里嚼着泡泡糖,舌尖不经意的舔了舔唇角。 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年轻聚在沙滩上,以铺洒在海面上波光嶙峋的绚丽霞衣为背景,全体合照,结束了这趟美好的旅程。 · 艾朗又颠簸了一小时大巴回到学校,由于大家昨晚都是带着一身烧烤味和酒味儿入睡,晨起也没洗漱,大多数人选择直接回宿舍洗漱躺尸,也有人决定先去买早餐,买早餐的众人又各奔不同的店铺,一行人兵分好几路。艾朗叮嘱学弟学妹要好好休息,送别了他们,又和各部门的同级挥手分别。等艾朗回到公寓洗漱完毕,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手上还抓着昨晚从学妹手里忽悠来的拍立得照片。 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着四人合照,眉头微微一皱,手指动了动,将照片拦腰折叠,把站在后面的两个女生截掉。 折半的拍立得照片只剩艾朗和庄临两个人,偏黄的色调颇显古怪,但拙劣的拍照技术和坑爹的打灯都掩不住照片两人精致的五官。 艾朗趴在床上,拇指在“庄临”脸上蹭了蹭。 随后。 他随手就把照片丢到床尾,盖着被子躺好。 作者有话要说:  1.谁先失眠谁先…… 2.前期是爱浪的fg之旅 第13章 礼模部是校级社团中备受关注的部门,待遇之好也是全校有目共睹的,单说专配的社团活动训练室就是其他部门垂涎不来的高逼格。 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大楼巍然伫立在生活区的最佳风水宝地,周边宿舍大楼林立,配置美食一条街和两大行atm,还有专卖果蔬肉类的小超市等等。 礼模部的活动室就在视野开阔的七楼,围着防护栏的落地窗,还有一面镜子墙,一排梳妆台缠绕装饰着星星灯,意境美胜过实用价值,室内宽敞又明亮,乍一看还以为是舞蹈团的训练室。 礼模部会不定期开办训练课程,包括但不仅限于化妆护肤的课程交流,形体塑身课程,台步训练和礼仪培训课程。 但是,活动训练室长期以来的主要作用,则是作为艾朗的个人休息室。自从艾朗从学生宿舍里搬去住公寓,他每天上下课懒得往返公寓,便经常在这里落脚。 艾朗从海滩露营回来以后,就积极主动地要求邢璐要多多展开社团的交流会,像是嫌弃独占活动室太宽敞太寂静一样,他打着带领孩儿们参观活动室和见见社团前辈的幌子,直接敲定周三晚上在活动室里展开化妆护肤的心得分享会。 微信群里通知的交流会时间是周三晚上八点整,艾朗和邢璐吃过晚饭就先到练习室了。现在正好七点半,有几个抱着来认识学弟学妹的同届也陆续到场,熟人之间热热闹闹地打招呼。 这时,玻璃门又被推开,一个肤白貌美的高挑女生走了进来,闻声望去的其他人多是面带惊讶。 女生的表情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扫过室内的其他几个人,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径直走向坐在梳妆台前的艾朗和邢璐。 “嗨~wuli初馨馨,好久不见呀。” 邢璐坐在梳妆台的桌面上,晃着雪白的两条大长腿,笑眯眯地看着那女生。 比起邢璐的热情,沈初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顺手放在艾朗的桌面上。 艾朗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暂时挪开,扒开袋子一看,口头上问着“啥玩意”,指尖触碰到纸袋还留着温热,心里登时就猜出里面装的什么了。 邢璐嘴里嚼着从艾朗那搜刮来的泡泡糖,伸着脖子往纸袋里瞅了瞅,问:“啥?鸡蛋仔啊?” 艾朗打开纸袋道:“沈美女出场必带的鸡蛋仔,五袋,咱们真是赚到了。” 沈初馨话少,性子又冷,在礼模部混了一年也就跟艾朗和邢璐混个半生不熟,其他人跟她的交流大抵也就只剩“啊,我也吃过她买的鸡蛋仔”这一层关系了。 沈初馨在艾朗旁边坐下,瞥了眼艾朗暂停追剧的手机屏幕,问了一句:“最近有模特兼职吗?” 艾朗一手扶着手机,一手捏着自己后颈,闻言就转过头去看她:“你想接呀?” 沈初馨微微地点了下头,优美的天鹅颈保持着挺立,给人一种端着的高冷感。 艾朗的目光又从沈初馨脸上回到手机屏幕,应了声:“有单子了我再通知你。” 邢璐笑眯眯的插嘴道:“上周有金主爸爸找上门来了,不过对方还活在良月的黑名单里。” 沈初馨轻轻地歪了下头:“嗯?” 邢璐挑了挑眉,暗示道:“就暑假那一次。” 艾朗白了邢璐一眼,说:“泡泡糖都粘不住你的嘴巴。” 邢璐当即闭上嘴巴,无辜地对着艾朗眨巴眨巴大眼睛。 两个多月前,就在暑假期间,艾朗以“负责人”的身份带领团队参加一个车展,曾被主办方骚扰过。这起骚扰事件说来有点一言难尽,骚扰一方不是肥头大耳的中老年富商,也不是猥琐的流氓中介,而是主办方的公子哥,俗称尚在成长期的优绩股高富帅。 只不过这高富帅还穿着高中校服,摆明了是刚从学校回来,不知上哪听到艾朗是gay,一开口就要艾朗“陪睡”。 事后想想还觉得很可笑,但艾朗当场可被那倒霉孩子气得够呛,直接就拉黑了这个“待遇不错”的主办方。 沈初馨了然地点了下头,冷淡地应了声“哦”,随后又给出一句简短的评价:“熊孩子。” 刑璐打着哈哈加个前缀:“长得帅又有钱——的熊孩子。” 这个话题在艾朗的眼刀子底下草草收场。 沈初馨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活动室,没一会儿就看厌了,她的指间夹着一根烟,问:“有火吗?我出去抽根烟。” 邢璐从桌上摸了个打火机丢给她。 沈初馨接过来,指尖碾着藏在滤嘴里的爆珠,葱白纤长的两指夹着烟蒂凑到嘴边,飘飘然地吞云吐雾,流动的白雾飘飘渺渺,半遮半掩着她那双侵略性十足的艳丽红唇。 她起身离开活动室,走出去外面抽烟。 她一走开,艾朗就听到有人小声议论:“沈初馨不是被包养吗?一个月两三万生活费,还得去接模特兼职啊?” 另一个人应道:“谁知道她家sweet daddy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 艾朗抬起手摸到退热的纸袋,沈初馨刚买鸡蛋仔带到社团的时候,还有人嘻嘻哈哈地抢着吃,后来流言蜚语像是夹带着瘟疫,也就少有人会再吃她带来的东西了。 邢璐吐出泡泡糖用纸巾包着,她拎起一袋鸡蛋仔,整齐洁白的牙齿沿着蛋饼的形状咬下一小块圆饼来,细细地嚼着味儿。 艾朗把袋子口扎紧了些,舌尖抵着嘴里的泡泡糖刚吹起一个泡泡,眼角余光追着沈初馨的背影出去,正好就瞥见庄临走进来—— “啪”的一声,吹起的泡泡刚一膨胀就直接爆破。 庄临看到艾朗的时候,就见他的嘴唇被黏糊又带着粘性的泡泡膜粘住了。 庄临走到艾朗的面前,拿着一杯原味卡士奶放在他桌上:“学长。” 艾朗刚才在微信问庄临来不来活动室的时候,一听到庄临有点儿犹豫,看似对护肤美容没有多大兴趣,艾朗便额外提了句:“过来的话帮我带一杯原味卡士奶,好想吃,但是懒得自己下去买。” 庄临应了下来,果然就乖乖的去买酸奶给艾朗带过来了。 艾朗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谢啦,我还想去楼下接你呢。对了,我从周末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练习吹泡泡呢,刚才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艾朗说着,在邢璐翻白眼的背景板里,伸出灵活的舌尖舔着黏连的泡泡丝又吃进嘴里。 艾朗仰着脸,带着笑,就看着居高临下的庄临微微弯下腰,伸出修长好看的手,轻轻点在艾朗鼻尖上。 庄临指尖微凉,艾朗的眼睫毛跟着颤了颤。 庄临移开指尖,只见指尖上沾着他帮艾朗揭下来的泡泡膜。 邢璐给庄临递了张面巾纸,胡乱的感慨道:“哎呀,要不庄临你也教教学姐怎么吹泡泡呗?等我学会了就可以教艾朗了,省得他老去麻烦你。” 邢璐笑得特别的善解人意。 艾朗抢在庄临之前开口道:“吹泡泡的时候,泡泡膜时不时会黏在嘴唇上,这个可不适合你们这些有负担的人玩。” 艾朗用贱兮兮的语气说出事实——要是每吹破一个泡泡就粘到口红和粉底液啥的,可不就得换颗糖呀?总不能像他一样又舔进嘴巴里继续嚼吧? 邢璐和颜悦色地对着艾朗笑眯眯,一离开庄临的视线范围就对艾朗翻白眼。 艾朗自动屏蔽了邢璐的视线,见庄临有些好奇地环视四周,似乎对这间亮堂堂的活动训练室颇感兴趣,便吐掉泡泡糖,拿上酸奶,领着庄临去跟在场其他学长学姐问声好,顺带参观场地。 两人走到落地窗旁边,站在七楼,俯瞰夜幕下的灯光点点,看着校道上的行人和单车穿行在路灯下面,掠过道道黑影。 庄临伸出手贴在落地窗上,转头看了眼镜子墙——镜子里映出艾朗的背影。 艾朗抱着双臂,侧身靠着落地窗,歪着头问庄临:“觉得这里怎么样?” 庄临收回视线,看着艾朗的脸回答道:“嗯?感觉挺好的……” 落地窗和镜子墙都很好——尤其是没有室内摄像头。 他垂着眼眸,像是不敢和艾朗对视太久一样,笑了笑移开视线,又望向窗外的夜景。 艾朗看着庄临这副低眉顺眼的小模样,心里就一阵阵发痒。他漫不经心地跟着望向落地窗外面的夜幕,一手撕开酸奶的盖子。 浓稠的白色酸奶呈糊状,艾朗没有插上吸管,而是把酸奶杯凑近嘴边,直接伸出半寸舌尖直接去舔起酸奶。 庄临不经意地一回头,就看到乳白色的酸奶粘在艾朗的舌尖上,两人一对上视线,艾朗眯着眼睛对庄临笑,而后吞下黏稠乳白的酸奶,心满意足地舔着唇角,暗示意味十足。 “…………” 庄临窘迫地转过头去,又听到艾朗混着笑意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你看得出我在勾引你吗?” 艾朗直接问出口,这可就不仅仅是暗示了。 庄临避无可避,难为情地应道:“嗯……” 艾朗听到这声回答就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说道:“那你好歹给我点儿回应行不行?别让我感觉热屁股贴冷脸呀,庄爸爸。” “……” 艾朗满口胡说八道,前天喊完哥哥,今天又喊爸爸,庄临给的回应是直接蒸红整张脸。 艾朗倚在落地窗旁,剥开吸管的透明包装,扎进软绵绵的酸奶里。 他咬着吸管,看庄临那飘荡又害羞的目光,三番四次落到他脸上,又扛不住对视的尴尬而急急忙忙转移视线。 艾朗还想继续逗他,然而新生们陆续到场,艾朗这才不得不收起逗弄庄临的小坏心思。 · 今晚的主要安排是让学弟学妹参观一下礼模部驻扎的大本营,其次,和在场的学长学姐简单认识一下,剩下的时间就由邢璐领头的几位学姐,来跟他们唠嗑一下化妆护肤的各种心得。 艾朗坐在旁边,基本上没他的什么事,他就托着下巴专注地打量庄临。 庄临无论坐着还是站着都是挺直脊背,看着他那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艾朗就想到素拓活动当天,他蒙着眼睛被庄临打横抱起的时候,近距离接触到的体温和听到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庄临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像是洗衣粉的味道,独一无二,让艾朗沉迷其中。 “艾朗。” 艾朗正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忙收回视线,抬起头,就见曹槐德在他身后坐下。 艾朗转头问:“嗯,有事儿吗?” 曹槐德应道:“周五要一起去见见赞助商吗?” 曹槐德故意坐在艾朗的斜后方位置,强行让艾朗转过身去看着他的脸,也便隔绝了艾朗打量着庄临的视线。 艾朗对此不太在意,因听到曹槐德的建议而笑道:“你什么时候又去拉赞助了,提前为活动日做准备吗?” 曹槐德平日里不苟言笑,看着艾朗时,凌厉的眉眼才稍微柔和了几分。艾朗和曹槐德坐在一旁,两人围绕正事聊开了。 庄临心不在焉地听着邢璐和女生们说着不知所谓的话题,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艾朗所在的方向。 庄临只能看到艾朗的背影和曹槐德的侧脸,他将薄唇轻轻抿成一线,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中指的第二指节,唇角边的小梨涡不因笑靥出现也若隐若现。 坐在庄临旁边的女生几次三番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她腼腆害羞的开口问道:“你好……我叫方超恬,你叫什么名字呀?” 庄临闻声,转过头看向旁边正望着他的女生时,唇角边的小梨涡瞬间就又沾上笑意,他礼貌地微笑道:“我叫庄临。” “庄临……你好。” 庄临看着女生低垂目光不敢和他对视般的模样,微不可察地呵了一声,他很想提醒她:如果你能同时红着脸的话,应该能够演得更像。 ·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绝大部分人在邢璐带动的愉快氛围中都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只有极少部分人如坐针毡。 九点半,同在一层楼的其他学生社团专用室都陆续关了灯,礼模部两代同堂的简短交流会也到点喊停。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活动室,一起聚集在电梯口等电梯。 艾朗走在最后负责关灯和锁门,他关了室内的顶灯,回头看到庄临逆着光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影就愉快地调戏道:“你在等我吗?” 艾朗没听到庄临回答,刚走近,忽然就被庄临往旁边一推——他的后脑勺垫着温热的手掌,整个人紧贴着墙壁。 即便庄临的一举一动依然足够温柔体贴,但是这举动本身对于庄临而言已经算是惊天动地。 艾朗在这一瞬间还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感觉到庄临凑近时的小心翼翼,温热的气息带着微微的喘息声扑面而来,一直等到两人的距离近得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柔软的嘴唇被轻轻触碰一下,随即分开。 艾朗在昏暗中隐约能看得见庄临的轮廓,他看到庄临的薄唇动了动,压低的嗓音混合着热气。 他听到庄临说:“……是热的。真的不冷。” 艾朗的手腕被握住了,在庄临的牵引下,掌心摸到庄临发烫的脸庞。 艾朗这才迷糊地想起,他在一个多小时前调侃庄临的话——那你好歹给我点儿回应行不行?别让我感觉热屁股贴冷脸呀。 庄临积蓄了一个多小时才攒足的勇气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消失殆尽,是他把艾朗拉进关了灯的活动室里偷亲的,又是他先松开手逃离这里的。 艾朗站在原地,心情微妙地抿着唇,像是还在回味刚才的轻吻一般。 · 等艾朗锁好门,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就听邢璐吐槽道:“你怎么锁个门也能这么磨蹭啊。” 电梯限载,已经先送下去一波人了。 艾朗没有搭理邢璐,直接走到庄临旁边。 其他人还在讨论着去哪里续摊小聚,没有人注意到艾朗和庄临这边的小动作。 两人站得很近,庄临站得笔挺,目光却有些飘荡,眼睛里还蓄着几欲溢出眼眶的害羞——庄临的手被艾朗牵引着贴在艾朗的屁股上。 艾朗眯着眼笑,在庄临耳边轻声道:“礼尚往来~” 荡漾的尾音像一个小钩子,撩得某些人心里痒。 庄临不敢摸又不敢撤回手,浑身僵硬地傻站着,艾朗却还忍不住一个劲逗他。 “是热的吗?” “……” “你的脸热,还是我的……更热呀?” “……” 叮咚—— 电梯门打开,庄临这才借故挣开手,艾朗忍着笑跟在他后面。 第14章 七、八个人挤进电梯里,瞬间霸占了这个狭小空间的大半占地面积。 庄临走在艾朗前面,艾朗跟在他身后,看到庄临红得可疑的外耳廓就忍俊不禁,忍住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于是进了电梯就靠边站着,和庄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 艾朗倚靠在电梯按钮那一侧,漫不经心地低着头玩儿手机。 电梯在四楼暂停,电梯门缓缓打开时,外面却是空无一人,想是有人等不及电梯下来就先走了。 艾朗瞥了一眼,刚想要去按关闭电梯门的按钮,结果他的身后伸过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先按下关门的按钮。 艾朗诧异地回过头,就见庄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挪位站到艾朗身后。 明明他被艾朗捉弄得像是全身都要害羞地蜷缩起来一样,眼神闪躲,耳廓发红,却还是会主动去接近艾朗。 艾朗弯起唇角,就着侧身倚在电梯间玩手机的姿势,身子往后靠了一下,后背贴在庄临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庄临微微低下头去,鼻尖蹭到艾朗的发丝,缠绕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儿。 艾朗对庄临示好的投怀送抱只持续了两、三秒,电梯抵达一楼,几个人一起离开大学生活动中心大楼。 除了一个小学妹说有事要先回宿舍,其他几人还嚷嚷着要找间水吧续摊小聚,艾朗顺手拉起庄临的右手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九点四十几分,他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就到庄临这个乖宝宝的睡觉时间了。 艾朗委婉地说:“现在不早啦,你们明天应该还有课吧?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一新生玩心儿重,闻言就连忙应道:“明天没有早课,晚点也不碍事儿的!” 艾朗转头去问庄临:“你呢?去不去?” 庄临点了下头,说:“不过……我等会儿可能会提前走。” 艾朗扑哧一笑,心说庄临真的是乖孩子中的模范,应道:“知道啦,十点一过,你就到点睡觉了。” 邢璐挽着沈初馨的手臂,一听就调侃艾朗:“你怎么知道庄临一到十点就要睡觉?难不成——你们一起睡过呀?” 艾朗面不改色地说:“当然睡过啊,海滩露营难忘的一夜。” 邢璐了然于心,嘴巴缩成圆口型:“喔——” 一群人嬉笑吵闹着,艾朗带着他们去季辽的水吧捧场子。 季辽的清吧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火爆,性冷淡的装修风格深得众晒图党的心,经常出现在店内的店主又是个斯文败类大帅哥,再加上帅哥的身份是不撸帝小红钻上的高冷范透明柜…… 以上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是造势的好素材,噱头十足,一旦有了噱头就有了关注度,有了关注度自然就不愁自来水广告和客源了。 艾朗过去的时候,店内已经满座,他们七个人勉为其难地挤在店外唯一空着的一张小圆桌旁,等服务员过来帮他们点单。 邢璐等人对着平板上的菜单犯愁,艾朗丢下一句“随便给我点一杯”,就熟门熟路地晃进店内,无视店里的某些人紧贴在他身上的灼热目光,笑眯眯地在光线暧昧的吧台角落里找到季辽。 “宝贝儿,今晚又出来坐台了呀?” 艾朗不太正经地勾搭上季辽的肩,还握着季辽的手腕,就着他举着玻璃酒杯的姿势,凑过去轻尝了一口。 艾朗咋咋舌,眯着眼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就像个纵横浪荡的专业登徒子,只不过他这张精致的脸蛋让人不忍心责怪罢了。 季辽瞥了眼店外,隔着透明的玻璃墙看见熟悉的身影,他饶有兴趣地对艾朗挑了挑眉,问道:“睡出感情来了?” 艾朗不解地反问:“啊?” 季辽托着金边框眼镜,对庄临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上次不是说想要睡他吗?” 季辽的记性虽然一般,但是对帅哥的记忆力极为深刻,尤其是庄临这个脸好身材棒的大帅比。 艾朗上上周才在店内说过“想和他睡觉觉”,今天就带着人一起出现在他店里,季辽把这前后两件事串连起来,已经脑补了一出水淹龙王庙、定海神针被缩小放大又缩小的大戏。 艾朗晃着酒杯,应道:“没有啊,他是我部门的学弟,这不部门聚会就一起过来了。” 季辽坐在高脚凳子上,笔直的长腿穿着贴身的西装裤,单脚点着地面,他饶有兴趣地八卦道:“同部门不是更好?假公济私趁机占便宜……唔,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睡上?感情这是直接谈上恋爱了呀?” 艾朗迎着季辽了然于心似笑非笑的眼神,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他舔舔唇角,舌尖还沾着甜酒的甜味儿。 他说:“大家可都是成年人了,床都没上呢,谈什么恋爱啊。” 季辽挑了挑眉,对艾朗的观点许以沉默,表示赞同。 · 艾朗一桌点的单在季辽的特殊关照下,很快上了桌。 艾朗回到座位,就听到邢璐凑过来说:“你干嘛去了?我原本还以为在这家店报你的名字可以免单呢,结果服务员装聋作哑,9.9折都不给!” 邢璐多多少少听说过艾朗和这家店的店主是旧相识,刚才看到艾朗直接奔店里进去也应证了她的想法,就想跟服务员开玩笑,结果反在学弟学妹面前出了糗。 艾朗白了邢璐一眼,往邢璐怀里丢了一副扑克牌道:“商家赞助,全新未拆封的扑克牌一副。” 邢璐对于艾朗的拉赞助能力表示嫌弃。 艾朗的座位紧挨着庄临,他看到桌前剩下两杯饮料,眯着眼笑笑,问:“哪杯是我的?” 摆放在桌前的两杯饮料,一杯碧蓝通透,一杯则是渐层过渡的红。 艾朗捏着高脚杯的杯底,把杯子转了一个圈,杯子里的赤焰蓝冰在小圆桌的玻璃桌面上倒映出两道浅浅的虚影。 邢璐一边拆着扑克牌,一边头也不抬地应道:“都是随便点的,剩下你和庄临还没拿。” “哦~” 艾朗凑过去抿了一口红色饮料,皱皱眉,又转头去叼蓝色饮料的吸管。 庄临静静地看着艾朗尝完两杯。旁边的人用眼角余光偷偷关注着艾朗,本以为艾朗是挑挑拣拣事儿逼,却见他推开红色的饮料,又把蓝色那杯推到庄临的面前,说道:“红色的贼难喝,这杯的味道倒是还不错,给你。” 庄临正想推辞,邢璐插话进来:“是有多难喝呀,给我尝尝,别太浪费。” 艾朗也不拦着,大大方方地把那盛着红色酒水的高脚杯挪到邢璐面前,看着邢璐抿了一口就苦皱起来的眉头,托着下巴笑话她:“你知道我都是怎么保证生活质量的吗?” 邢璐吐着舌头,仿佛刚才喝了一口恶心吧啦的肥皂水。 艾朗笑眯眯地说道:“教给你三个生活守则——1、扔掉吃不下的食物;2、扔掉用不着的东西;3、扔掉……” 艾朗话音骤停,他轻咳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邢璐听到艾朗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皱着眉追问:“说好的三点呢?你少说了一句吧?” 艾朗接过邢璐手里的扑克牌,一边洗牌一边敷衍地回答道:“本来想用排比句式增加逼格和可信度的,一时瞎编不出第三点了,你凑合着听就行。” 邢璐嗤笑一声。 艾朗洗牌的手法很熟练,问着在座的其他人要玩什么游戏,接着就“刷刷刷——”地分发纸牌。艾朗垂着眼眸,他所谓的“个人生活守则”第三点是——扔掉不必要的感情。 艾朗刚才本是话到嘴边,但是一想到庄临就坐在他旁边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发言,艾朗就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七个人打着扑克牌蹉跎时间,起初打着纸牌都还能打出激情澎湃,但接连几局下来,纸牌调动气氛的作用也就疲软下来,输的人不痛不痒,赢的人也不太得劲儿。 邢璐负责重新洗牌,她将散落在小圆桌上的扑克牌一并拨到自己面前,整合成牌堆,忍不住提议,道:“咱们换个激情玩法吧,来来来,谁来出个主意儿?” 这种急需炒热气氛的牌桌上,真心话和大冒险是最俗不可耐的玩法,却常被人惦记。 邢璐大手一挥,说:“据我以往的经验,每一次玩真心话的可信度都不高。咱们稍微改变一下新玩法,每人抽出一张纸牌,按照点数大小,全场点数最大的那个人可以任意点一个人问他一个问题,被提问的人要说真心话。不过——提问和被问的两个人都以悄悄话的形式进行。” “你们觉得怎么样?” 邢璐的提议得到现场半数没有主见的人的赞同,剩下的三个新生则碍于“副部长”的身份跟着盲目应好。 邢璐将握在手里的牌堆重新洗过一遍,按照每个人提出“洗几次”的要求,洗完牌再发出纸牌。 第一局是一个大一女生拿到的红桃q全场最大。 女生在大家的起哄和鼓励下,鼓起勇气跑到小圆桌对面的庄临身边,她在艾朗眯着眼睛微笑的注视下,附在庄临耳畔小声说了一句话。 邢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告白了吗告白了吗?成了的话就别说悄悄话了,直接大声喊出来!” 女生问完了问题,又听到庄临的回答,便又回到自己座位。 其他人心痒难耐,邢璐趁机加热气氛:“下一个拿到最大点数的人,赶紧去问刚才两人说的什么悄悄话!” 邢璐的提议正中在场其他人的好奇心。 第二局拿到全场点数最大的人是邢璐,黑桃k。 然而刚刚宣言要去问那个女生和庄临说了什么小秘密的她,却是直接扭过头,弓着手掌挡在嘴边,贴着沈初馨耳边。 邢璐大而亮的眼眸藏在光后,泛着幽幽的暗光。 沈初馨原是心不在焉地握着酒杯,做了渐变沙冰篮的指甲很漂亮,握在摇晃着柠檬水的玻璃上却突然一僵。 她听到邢璐轻声问:“你是真的……被包养了吗?” …… 游戏将当众说出真心话改成对着提问者说出悄悄话,不管回答问题的人是忽悠还是说出实话,在场其他没有听到回答的人也更加欲罢不能。 庄临原本是想提前回去,结果因为这个游戏也跟着一直坐到现在。 艾朗挠着小圆桌的桌沿,咬牙切齿地向邢璐抱怨道:“能不能分我张大小鬼!能!不!能!” 这么适合调情的小游戏,艾朗像是被幸运之神关进小黑屋,从游戏开局到现在轮过四、五局,他愣是没中过奖。 艾朗正抱怨着,新一局游戏开牌,桌面上清一色的数字牌,庄临手里的红心10成了全场点数最大。 艾朗的抱怨声戛然而止,他转过头看着庄临,单手撑在桌面托着后脑勺,比起主动撩庄临这个乖小孩,他更喜欢看庄临无措的样子。 只见庄临将红心10慎重又稳当地放在桌面上,他轻咳一声,抬起一双水亮清澈的眼睛,看着艾朗,说:“我想要……问学长一个问题。” 邢璐笑眯眯道:“哎哟,你别说一个问题了,他巴不得你凑在他耳边问个一千零一夜。” 艾朗笑骂了句:“你快滚蛋。” 然后又转头看庄临,眼里没来由的带上鼓励,微笑着说道:“你问呗。” 说完,艾朗就看到庄临倾着身缓缓朝他靠近,艾朗的眼睫毛浓密纤长,像两面小扇子,随着庄临的距离每凑近一寸就往下压低一分。 目光垂落在地,庄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问道:“学长……和店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嗯?” 艾朗面露疑惑,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才反应过来庄临话里所指的“那个人”是谁了。 艾朗勾起唇角,对于自家小孩能够问出这种带着明显醋意的话而欣慰,会吃醋意味着就会产生占有欲,可喜可贺再接再厉。 艾朗听了问题,反客为主将嘴唇贴紧庄临的耳边,暧昧地对着耳朵吹气儿。 艾朗跟庄临说:“我跟他撞号了……谁也不想跟谁的屁眼儿打交道呢。” 庄临听到回答,抿着薄唇想要退开,却又被艾朗勾着脖子摁住不让动。 庄临:“……” 就听到艾朗压得极轻极低的嗓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呢。” 中间的停顿让庄临的心跳声踩着鼓点缓慢地加剧。 “那你觉得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黏腻的嗓音带着诱惑人心的魔力。 艾朗借位遮挡其他人探寻的目光,眯着笑眼天真无害地对上其他人的视线,另一边又探出小舌头卷着庄临的耳廓舔了舔。 庄临感觉耳垂接触到湿软滑腻的触感,喉结滚动,握着藤椅扶手的手背微一用力,青筋突起。 艾朗却在这时候松开他,还翘着唇角对他笑得很无辜。 “……” 庄临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冰蓝色的饮料随着倾斜的坡度接触到他那双紧抿的薄唇,艾朗挑逗的嗓音还缠绕在他耳畔回荡—— 那你觉得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狩猎者,和猎物? · 几个人在宿舍门禁之前散了场,艾朗和沈初馨在外面租房,还是住在同一栋公寓,两人便结伴打车同行。 从学校到公寓之间的距离不远,步行要十几二十分钟,打车只要几分钟就能抵达。 沈初馨话不多,安安静静地呆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夜景。 艾朗有些犯困,靠在车窗上一个劲儿打呵欠,手机跳出庄临的微信消息,艾朗瞥了一眼就忍俊不禁,没了困意—— zlin:刚才玩游戏的时候,那个女生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回答她,有。 zlin:晚安,学长。 “……” 艾朗被庄临这种及时主动报备的行为萌到了,略一咂摸,也摸不准庄临这话是单纯的报备还是回答了他刚才的第二个问题。 车内一时无话。 “对了。” 艾朗托着侧脸,转过头去,有些意外沈初馨会主动打破车内的沉寂。 只听沈初馨说:“我觉得那个庄临,有点眼熟。” 第15章 车窗外的夜景一片通明,道路两旁火树银花,路灯彻夜长明,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抵达艾朗他们居住的公寓了。 艾朗和沈初馨一起下车,他见沈初馨似乎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意思,忍不住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在哪儿见过他?” “嗯?” 沈初馨茫然了一瞬,说:“庄临吗?我忘了,只是觉得很眼熟。” “哦……” 艾朗潜意识里并不想在沈初馨面前表现出对庄临太在意的样子,也便不再追问。 回到公寓。 艾朗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敷面膜,刷拉着微信群里的群聊消息,看到社团里的孩子们一个个冒了泡互道晚安,他这才关了微信群,百无聊赖地登录不撸帝账号。 那个被誉为神秘天菜的“e”已经两天没有上线了,艾朗的手机页面停留在他的主页,拇指按着屏幕上下刷拉了几次,眼神虚焦。 艾朗今晚和季辽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大家可都是成年人了,床都没上呢,谈什么恋爱啊。” ——既然都是成年人了,合理的需求都得有,若是感情谈得很愉快,上了床却发现货不对板,螺母螺钉也对不上号,那可就真的太伤感情了。 艾朗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手机屏幕跳出闹钟页面把他吓了一跳——闹钟提醒他十五分钟到了,该去洗掉面膜了。 · 次日。 艾朗和“龟苓膏后援会”的三位成员例行在线下聚餐,四个人约在第二食堂的二楼吃麻辣香锅,不谈个人销量他们还能愉快地同桌吃顿饭。 姐妹相聚,聊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话题,比如说,面基的时候要怎么委婉地表示你对他不感兴趣? 任小龙对此颇有心得,侃侃而谈:“假如我现在和他在面基,走进食堂,如果我对他不感兴趣,我就会去麻辣香锅档口点一份重辣,如果对他感兴趣的话呢,我会主动把他拐到隔壁清汤档口。” 步大双对此表示不赞同:“这个暗示太委婉了,一般人哪会特地注意啊。” 任小龙倾囊相授:“想要做得明显一点也可以,你当着他的面把淡出鸟的菜品换成辣菊花的菜色,如果对方问起,你就可以借机说一些‘最近是休菊期,吃辣一点也没关系’之类的话,委婉地表示不想跟他发生性关系了。” 邱大头觉得任小龙这一招明显更靠谱,给他鼓了鼓掌又一盆冷水浇下来:“感谢我们任妹妹的经验分享,然而呢,我觉得在场用得着这些招数的,只有咱们的z大名媛花艾良月了吧?你说你一个空巢老零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干啥?男能可贵,能用就行,还想挑肥拣瘦挑大拣小呢你。” 任小龙对邱大头的说法进行细节纠正:“咱们对此的喜好出现分歧了,我个人是觉得啊,一切不以硬度说事的报长度都是耍流氓——硬度优先考虑,长度大小皆次之。” 邱大头呵呵嘲笑:“看来你是‘阅尽千唧’深有感触。” 步大双跟着附和:“阅的是g了个v里面的千唧……” “……” 艾朗摇头看着三人出口成脏,非吊即菊,好在档口的掌勺大妈中气十足地喊到步大双的号码牌,临时中止了三人的聊天抬杠。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午夜凶零更给力,转头等到四个人的麻辣香锅都陆续端上来,任小龙又对各人的饮食情况作了一番分析。 “步大双,重辣,近期,乃至可以确定为长期没有性生活。” “……” “邱大头,中辣,同上,近期绝对没有性生活,甚至没有暧昧对象和预备役目标。” “……”“艾良月,不辣……您这是点的不辣的对吧?吃麻辣香锅点了不辣?” “……” 任小龙对于艾朗的这一行为表示难以理解,觉得他这是侮辱了麻辣香锅打头的“麻辣”二字。 邱大头揪住任小龙话里的不确定因素调侃:“这按你的分析来看,艾良月点了不辣,代表近期会有性生活,或者近期正准备有性生活咯?没错吧?” 任小龙:“……” 艾朗拿着筷子,摆了摆手道:“别听他瞎胡扯,诶,任小龙,喊你的号了,赶紧去把你的重辣锅端过来。” 任小龙的“餐饮”理论知识没能在大家身上得到验证,他有些丧气,拿着号码牌把自己的加辣麻辣香锅端了过来,一边被辣出鼻涕,一边又爽歪歪地往嘴里狂塞,感慨道:“吃完这一碗加辣麻辣香锅,今晚就能感受一下被18cm蹂躏的……嘶,快感……” 没人想搭理任小龙。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邱大头正和步大双刷着手机闲聊八卦,忽然被对面桌的任小龙喊住:“别动!” “……” 步大双和邱大头双双被唬住,就见任小龙伸出手来抽出邱大头手里的手机,左手牵着左手,右手拉着右手,把邱大头的双手拉到众人的面前来。 艾朗嘬着筷子头,听任小龙开始胡说八道:“大噶看一看我们邱姐姐的指甲,他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都剪得很干净,然而左手的手指却是狂野生长——这说明了什么?” 疑问句得到全场一场寂静响应,现场没有一人想给任小龙捧场,显然他故弄玄虚的停顿时间毫无意义,只能自己硬撑着往下忽悠道:“这意味着这位姐姐,是为了紫薇!” “……” 步大双拦住他,忍着笑追问:“不是,你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是自慰还是紫薇?” 艾朗说:“紫薇听了要打你。” 邱大头气急败坏地把手抽走,骂道:“滚蛋!” 任小龙没有理会三人的取笑,他又拉住艾朗和步大双的右手,语重心长地感慨道:“看来大家都不容易……”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平时没有注意,今天才发现,在场四个人的右手指甲都剪得很干净,并且各有特色: 步大双是左右手的指甲都被剪得很干净——任小龙评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企图掩饰用手指紫薇的真相。 邱大头只剪了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任小龙评价:这位姐姐已经开疆拓土,熟练地参悟了三指禅的奥秘。 艾朗无论左右手都只修炼了食指的指甲——任小龙评价:新手上路,初极狭,才通指。 任小龙最后还不负责任地做出一个总结——我们的名媛花艾良月明显比邱姐姐……紧。 步大双:“……” 邱大头:“……” 艾良月:“……” 艾朗被夸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骄傲,笑骂:“滚蛋,我经常修剪食指是为了涂面霜的时候方便一点,毕竟我是一个精致boy,还是一个强迫症患者。” 用手指挖眼霜面霜的时候,看着那金贵的膏体卡在指甲缝里,简直能逼死强迫症。 被暗指了“松”的邱大头幽幽地说:“还有一个可能……是艾良月不用自己出手啊——” “……” 话音戛然而止,邱大头闭紧嘴巴,默默地低头吃中辣锅。 在场的其他三人似乎都从邱大头这句里听到了不打自招。 · 艾朗周五下午有课,他坐在阶梯教室里,转笔技术有待提高地瞎折腾着邢璐的中性笔,听着邢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吐槽宿舍今天又停水又停电,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学校今天修理电路,在全校生活区范围内进行规划性停电,邢璐的宿舍正好遭了殃,好在教学楼这边没有影响。 艾朗第n+1次弯下腰在桌下捡起笔杆子,作为一个窝在公寓里吹了一早上空调,出门又打车过来教学楼的人来说,他很难对邢璐的遭遇产生共鸣。 艾朗只是凉凉地说:“去活动室待着呗,那栋楼不是有备用发电机吗?” 邢璐一巴掌拍在艾朗的手臂上,愤愤道:“作为盆友,你不应该是心疼我体贴我热情邀请我今晚去你公寓暂住一晚吗?” 艾朗摆摆手拒绝道:“还是不了吧不了吧,你这个女人的睡姿让我主动退避三舍,为了保命。” 艾朗和邢璐之间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毕竟女的无意,男的不硬,他俩同床共枕最多也就是发生诸如“次日发现被对方偷拍了无敌丑照”的人间惨剧而已。 而艾朗也领略过邢璐的睡姿,基本上被归纳为“手劈砖头可锁喉”,“脚踹猛虎会踢裆”的残暴类型,艾朗一直牢记着把“提醒邢璐未来男朋友这件事”当作自己的光荣使命。 邢璐坐在窗边扒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阴晴天气感慨道:“好在今天不是暴晒天气,否则我一早就跑去骚扰你,蹭空调去了。” 艾朗指间夹着笔杆,跟着望了窗外一眼,说:“这天,应该不会下雨吧?我还跟曹槐德约好了今晚出去见赞助商。” 邢璐皱了皱眉问道:“为啥是晚上去见赞助商?” 艾朗满不在乎地说:“合作过两几次了,礼尚往来,请他们吃顿饭是应该的。” 邢璐应了一声,点了下头,这些不在她了解的范围内,也就没有再多问。 第二节 下课后,邢璐要去图书馆还书,艾朗和她分道而行。 艾朗原本是想在教学楼前等坐电瓶车,然而由于两节课课后是乘车淡季,人少车少,电瓶车也不乐意跑来拉这么零星几个人,艾朗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饮料的空档就错过了两辆车,对此也只能认命,委屈自己走回去。 好在今天的天气是多云转阴,不用顶着暴晒的太阳也让艾朗心情很愉快,途径的地方包括了滑轮场,艾朗看着围栏内踩着风火轮的酷炫少男少女们,很是羡慕了一番,转头一看到新手像只走路不稳的鸭子一样左摇右摆,姿势丑,还容易摔,艾朗生怕自己去学轮滑会把他的翘屁屁给撴没了,顿时就一个哆嗦打消了他的滑轮梦。 艾朗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还未走近就听到篮球砸在地面上“哐当哐当”响。 艾朗对于会打篮球的高大男生都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憧憬感,就好比很多人在初高中的暗恋对象都是球场上衣袂飞扬的少年。 艾朗没有暗恋过特定的某个少年,而是对“会打篮球”的男孩子集体抱有好感。 艾朗看到前面两个挽手同行的女孩子目光躲闪地偷偷看着场上打球的几个大男孩,不由得感慨女孩子们的矜持,等他经过篮球场时,他直接就站定脚步,大大方方、痛痛快快地看到他高兴为止——艾朗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结果他搁那儿一站,目光扫向篮球场的第一眼就看到庄临一跃而起,左手投篮。 艾朗所站的位置是在篮板后面,他正对着庄临,没有看到篮球入框,只看到庄临干净利落的投球姿势,还有篮筐被震得哐当一声响。 庄临稳稳落地,一抬头就诧异地看到艾朗站在他前面。 篮球场就在校道旁边,但由于球场三面还开垦出类似于田埂的“观众席”,所以被包围在中间的篮球场地势比校道都要低。 庄临站在下面,习以为常地拉起衣摆抹了把脸,仰着脸对着艾朗笑:“学长?” “……” 庄临撩起衣服擦汗时,隐约露出的腹肌,还有他随手胡乱擦过汗后,仰头冲艾朗一笑时露出小梨涡的俊朗笑容,仿佛把阴天都给照亮了。 艾朗贪婪地多看两眼,忽然就不想走了。 庄临没有得到艾朗的回答,疑惑地又喊了一句“学长”,随即又问道:“你是刚下课吗?” 艾朗这才回过神,强作镇定地对他笑道:“对呀,我刚刚下课,好巧啊。” 艾朗顺着斜坡走到下面,站在庄临面前。 庄临点头应了句:“嗯,真的很巧。” 艾朗站在庄临旁边能闻到淡淡的汗味,近看才发现庄临浑身是汗,头发丝被汗水垂坠成一绺一绺的,脸庞和脖颈手臂都附着汗珠,衣服也大面积湿透了。奇怪的是,艾朗嗅得到汗味儿却不觉得臭,他给自己想了个合理的解释:这大概就是荷尔蒙作祟吧。 艾朗掂了掂手里还未开罐的饮料,一边暗想为了买这罐饮料没赶上电瓶车也值了,一边眉眼带笑地趁机关心庄临:“你流了这么多汗,喏,给,多喝点水。” 庄临接过艾朗递过来的饮料,也不急着打开,礼貌地说:“谢谢学长。” 艾朗不打算走,庄临也没打算继续下场打球,因着艾朗一句“我现在也没啥事儿,在这看你们打球也挺有意思的”,两人便在旁边的台阶坐下。 庄临看着场上的篮球赛,艾朗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庄临,还贴心地帮庄临拉开饮料罐的易拉环。 庄临仰头喝饮料的时候,艾朗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庄临的侧脸轮廓硬朗,喉结滚动,汗珠被发梢甩落在地上,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蕴藏力量,荷尔蒙仿佛被蒸发出体表,手臂上附着一层薄汗…… 艾朗舔着嘴唇,感觉喉咙发干,他忍不住倾身靠近庄临,薄唇之间探出舌尖,舔掉一颗附着在紧实的手臂上的小汗珠—— 舌尖触及皮肤,温热的柔软触感紧贴着汗涔涔的手臂,庄临仿佛被烫到一般,猝不及防地瑟缩了一下。 庄临猛地一转头,就见艾朗的眼睛笑眯成月牙状,挑逗的舌尖舔着薄唇,冲他眨眨眼:“操我嘛~庄爸爸。” 庄临:“…………” 场上战况激烈,没有人注意到场边独自发酵的暧昧气氛。 艾朗看到庄临又羞又愣的表情就笑得花枝乱颤,他又说:“别紧张,我只是开玩笑的~” 说罢,他若无其事地拿起庄临旁边的那罐饮料喝了一口,舌尖抵着庄临喝过的瓶口舔了一下。 庄临缓和过来,无奈地说:“学长,我的手很脏……” 艾朗对他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逗庄临:“那你洗白白了再让我舔呀。” “……” 庄临难为情地干咳了一声,放弃和艾朗的正常沟通。 “对了~” 艾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把饮料往地上一放,笑眯眯的拉起庄临撑在身后的左手,在庄临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把刚才拉下来的易拉环套在庄临的无名指上。 “……” 艾朗抬起眼睛对上庄临的视线,微笑道:“礼尚往来。” 庄临上一次冒着暴雨天气给艾朗送外卖,用袋子的金色扎线在艾朗的左手无名指上缠了两圈。 庄临将左手虚握成拳,低头看着手指上多出的银色易拉环,轻轻笑道:“金的换了个银的……” 艾朗特别喜欢庄临哼出鼻息的笑声,正想趁着这心照不宣的美好气氛说几句小情话,就听到旁边有人问道:“喂,是不是下雨了啊?” 另一个人回答:“哪有雨啊……卧槽——” 艾朗的手背上忽然砸下一个豆大的水印,雨滴从高空砸落而下,在地面上砸出一朵朵喷枪状的水印儿。灰色的天毫无预兆地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豆大的雨点接连砸在易拉罐上面,响起“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雨声渐渐连成一片,雨帘又连成雨幕,艾朗和庄临跑到临近的商铺门口避雨时,两人都已经被淋湿了一身。 艾朗淋了雨却还有心情跟庄临开玩笑:“这雨倒是下出了仪式感啊,不管是你给我戴金的还是我给你戴银的,你都被淋了一身。” 艾朗转头看着庄临这一身被汗水和雨水混合淋湿的身子,微微皱眉道:“你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吧,刚出了一身汗就淋了雨,可别感冒了。” 庄临点了下头,说:“学长也是,别感冒了。” 艾朗应了一声,正考虑着打个车先送庄临回去宿舍,他再直接回公寓,一转头就注意到身后关门挂着“暂停营业”的告示牌的商店,这才想起邢璐今天课下的吐槽。他转过头问庄临:“你们宿舍今天停水停电了吗?” 庄临正抹着脸上垂坠的雨水,闻言一愣,应道:“嗯,停电了,呆在宿舍闲着无聊,同学才约我出去打篮球。” 艾朗看着庄临湿透了的衣服,舌尖抵在上软腭,喉咙口的话在舌根多绕了一圈才说出口:“要不……”庄临闻声就茫然地转过头来,听到艾朗对他说:“你回宿舍拿上换洗衣物,去我公寓洗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胡说八道的内容还是有一丢丢根据的…… 第16章 豆大的雨滴砸在遮阳棚上,像是踩着急躁的鼓点声,艾朗问的那句“去我公寓洗澡吧”被天上汩汩而下的雨水冲刷干净,可容三、四人立足的狭小遮阳棚下,也只有雨声在沙沙作响。 庄临略带犹豫,右手垂在身侧,大拇指的指腹微不可察地摩挲着中指的第二指节。 屋檐滴下的“嘀嗒”雨声被灰暗天空的“唰唰”雨幕吞没了,这时,平地响起木琴的圆润敲击声——艾朗的手机响了。 庄临无意识地低垂着目光,敏锐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来电显示:曹槐德。 看见这三个字,庄临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下。 艾朗低头瞥了眼来电提醒,没有立刻接通电话,而是握着手机垂在身侧,抬起头再次问庄临:“怎么说,要不要去我公寓呀?” 庄临触及艾朗的目光,停顿了一会儿,这次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回答道:“那……我先回宿舍拿换洗的衣服。” “好~” 艾朗语调轻快地应着,随即侧过身去接通电话。 庄临看着艾朗的背影,听到他说:“嗯……不好意思呀……临时有事,我就不去了……” · 艾朗用手机软件打车,先和庄临去他宿舍楼下,等庄临回了趟宿舍拿上换洗衣服,这才一起前往艾朗的公寓。 车子刚驶出校门口就遇到红灯停,艾朗托着下巴,食指指尖抵在肤质细嫩的脸庞上,如同按着钢琴白键一样轻轻点点地弹奏着无声的旋律。 他的目光落向身旁的庄临身上,这个人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仿佛目光在狭小的后车座里无处安放。 艾朗弯着唇角出声道:“你在看什么?” 窗外大雨倾盆,能见度低,除了朦朦胧胧的雨幕,就剩道路两旁后退的模糊树影了。 庄临回过头来,对上艾朗满含笑意的眼睛,应道:“没什么……” 艾朗点了点头,轻声“哦”了一句,笑意未减反增:“我还以为你这是在认路呢~” 艾朗的调侃化作庄临脸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艾朗的公寓很宽敞,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人住着舒坦,两个人也不嫌拥挤。 艾朗随手把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先给两人各倒了杯温开水暖暖身,然后给庄临指了卫浴间的位置,一开口便又带着戏谑语气,问:“要一起洗吗?小宝贝。” 庄临被艾朗一个wink晃了一眼,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艾朗面带微笑地看着庄临走进浴间,笑眼微微一眯,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温热的瓷杯壁,每轻敲一下都在“睡,和不睡”之间犹豫。 睡吧,把庄临这乖小孩拐带上床还有点负罪感,就怕会把人家吓哭。 不睡,他从一开始和庄临接近,可不是为了陪这乖小孩玩过家家的。 …… 庄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换下来的湿衣服,脖子上挂着一条干毛巾擦头发,对艾朗说:“学长,你可以进去洗澡了。” 艾朗应了声“好”,拿上衣服,经过庄临身边时,还凑近庄临闻了下,又在庄临难为情地退开之前,他说:“我刚点了两份外卖,备注的是你的手机号码,如果一会儿外卖来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庄临正蹲在地上,刚把脏衣服装进袋子里,听了就应了一声:“好。” 今儿是大雨天气,外卖派送得慢,等艾朗磨磨蹭蹭地洗了个澡出来,外卖也还没送到。 艾朗换了一件加大版的宽松短袖,锁骨在宽大的领子口里清晰可见,衣摆盖到屁股下,深灰色白logo的运动短裤被遮住大半,晃荡在外的两条雪白大长腿更加惹眼。 艾朗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随口问道:“外卖还没有送过来吗?” 庄临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闻言应道:“嗯,我没有接到电话。” 他抬起头,目光在艾朗的大长腿上滞留了一瞬,随即转移目光的落脚点,同时也跟着转移话题道:“一般的店铺都是五点开始配送,现在才刚五点,应该没那么快送到,学长是饿了吗?” 艾朗笑眯眯道:“我饿了呀,都饿了好久啦。” 庄临隐约觉得艾朗答非所问,不由得别开目光,没有看向艾朗,只感觉到眼前的人影在接近,旁边的沙发微微地凹陷了一点…… 艾朗单膝压在庄临身侧的沙发,跨坐在庄临腿上,又把自己的毛巾套在庄临的脖颈后,居高临下地对庄临笑眯了眼睛。他问道:“我给外卖备注了六点半过后才送过来,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够不够?” “……” 庄临微仰着脸,手脚一僵,因艾朗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有些无所适从,问道:“学长……你是……什么意思?” 艾朗微微挑着唇角,嗓音含笑:“不懂呀?” 庄临眨着眼睛,眼里掠过犹豫:“嗯……” 艾朗眼底的笑意缓缓荡开,说:“不懂的话……我来教你呀。” “……” 艾朗身上还带着刚离开沐浴间的湿气,发丝凌乱,眉眼带笑,微有些冰凉的手指捏着庄临的下巴轻轻一晃,单膝着地,身子也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他仰头对庄临笑得天真又烂漫,眼睛一眨,唇角一勾,笑道:“你要是想拒绝的话,就推开我哦……” 艾朗这话说得好听,把人拐带上床也显得更体面。 作者有话要说:  1.拉灯内容如下:被cs了两次的艾朗依然深信庄临只是被拐带上床的乖小孩。 2.床后,就开始来刷感情线了 3.文案第一句话的最后三个字,可以了解一下[挥手帕.gif] 第17章 艾朗对庄临的硬件设备很满意,两人在床上的契合程度也很高, 疼过, 爽过, 这一波也不亏。 事后, 艾朗忍着便秘拉到虚脱的异样感, 趴在床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坐在床边整理一床狼藉的庄临。从浴室出来之后, 庄临不仅不敢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连目光触及他的脚指头都在闪躲, 就像破戒之人的内心必定要先经历一番自我崩溃又自我重建的天人交战。 庄临轻抿着唇, 目光尽量避开艾朗的身子, 即便如此, 他还是在艾朗的目光注视下, 悄悄的羞红了脸。 艾朗忽然出声:“诶~庄临哥哥。” 庄临有些恍惚, 对这个戏谑十足的称呼也听得麻木了:“嗯……嗯?” 艾朗勾着唇角,又忍不住逗他:“哥哥帮我看看, 是不是刚才被……得狠了, 现在都合不上啦。” “……” 艾朗伸出修长白皙的大长腿去蹭庄临的大腿, 直把这乖小孩逼得俊脸红得滴血,拿起不知何时摘放在床尾的手表,假意低头戴手表,就是不敢看艾朗一眼。 好在这时, 外卖送到的电话打断艾朗的调戏, 庄临像是被召回心神, 连忙出去接手机。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庄临拿到外卖想叫艾朗出来吃饭,走到卧室门口正犹豫着进不进,就听到浴室间传来“沙沙”水声。 庄临这才卸下负担,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他走进去把弄脏了的床单扒下来,拿到卧室外面的小阳台,丢进洗衣机里面机洗。 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豆大的雨点砸在围栏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儿,溅到阳台上。庄临关上阳台的玻璃门,站在卧室里,这才有空左右打量。 刚才在卧室里也没来得及细看,艾朗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离床一米远的地方靠墙并排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书架和一个等高的衣柜,令人瞩目的是书架和衣橱的顶上,还用几根支撑杆连着天花板给固定住了。 庄临看到艾朗整洁的电脑桌面,视线被摆饰在台灯下的木偶人所吸引,只见那个木偶人的两腿中间插着两根棒棒糖,而那两根棒棒糖又被一根金色扎线捆绑在一起。 庄临微微弯起唇角,目光一扫,又在桌角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被桌上的一本时尚杂志压住了大半个边角,露出来的局部刚好是庄临本人的脸。 庄临抽出那张照片,略微诧异。 那张照片拍摄于社团参加素拓那天晚上,背景是海边的烧烤聚会,上面是庄临和艾朗,还有两个演艺部的女生。照片色调发黄,庄临的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上面的折痕,对半折叠过的折痕拦腰横截,将照片上的四个人明确切割成两组。他对着折痕轻轻一折,四人群照就变成艾朗和庄临的两人合照。 庄临垂着眼眸,又将照片重新压在杂志下面。 · 等到艾朗冲了个澡,换上睡袍,一身清爽地走出客厅的时候,就见庄临已经把一片狼藉的大床收拾整齐,床单也洗好了,正放进烘干机里杀菌烘干。 庄临看到他洗好澡出来,便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学长,外卖已经到了,要把饭热一下吗?外面雨大,刚送过来就已经有点凉了。” 艾朗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摸了一下盒子底部感受到余温,对庄临笑笑,说:“没事儿,这样才跟上次一样。” 艾朗点的是两份烧鸭饭,还是庄临上一次冒着大雨给他送到教学楼的那一家。 庄临让艾朗先吃饭,他去冲了个澡,洗完澡出来时却见艾朗的饭只动了几口,显然是想等他出来再一起吃。庄临在艾朗桌对面坐下,拆出外卖附赠的一次性筷子和勺子,右手拿勺,舀了一勺饭送进嘴里。 艾朗叼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庄临,看见庄临用右手拿勺子就歪着头问道:“咦,你难道不是左撇子吗?” 闻言,庄临动作一滞,疑惑地抬起头看艾朗:“嗯?” 艾朗原以为庄临这一声带着疑问语气的“嗯”,是在奇怪艾朗为何会误以为他是左撇子,然而却听庄临说:“我左右手都可以使用餐具,学长怎么知道我是左撇子的?” 艾朗微一挑眉,其实若按两人当前屈指可数的交集来看,之前社团组织去参加素拓时,午餐吃的是寿司卷,晚餐吃的是烧烤,艾朗倒是没有关注庄临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吃饭,但是…… 艾朗托着下巴,应道:“我之前在朋友的店里看到你用左手拿叉吃意面,而且……” 艾朗话音一顿,伸出手,指尖暧昧地沿着庄临的右手手臂一路滑到手腕处被手表卡住,他的唇角随即一挑,说:“而且,你更喜欢把手表戴在右手手腕,我猜的对不对?” 艾朗把手收回,撩了人又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饭,心情愉快地在桌底下晃着脚,表情期待地等着庄临确认答案。 庄临对他的回答有些诧异。 这份诧异倒不是装出来的——清吧那次,庄临是故意在公共场合用左手拿叉吃面的,从艾朗拿着清单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前,庄临中间只吃了两口意面,这仅仅只是想试探艾朗对他的上心程度。 至于右手戴表,这确确实实已经成为了他的个人习惯,庄临倒也没想到艾朗会注意到这点。 由此可见,艾朗对他的上心程度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这是好事。 庄临垂着眼眸,轻声解释:“因为在正式场合用左手使用餐具可能不太礼貌,所以我经常都是用右手。” 艾朗不以为然:“这有啥不礼貌的,你觉得哪边顺手就用哪边呗。我小时候还学过别人用左手写字和吃饭呢,觉得特别酷,可惜我没学会。” 庄临微笑着说:“在我小的时候,家里人为了纠正我的习惯,把我手背都打青了,吃饭和写字就必须用右手,其他事情才随着我自己高兴。” 艾朗皱了皱眉,有点心疼:“我越来越后悔十岁的时候没能认识你了,不仅想亲亲你的嘴角,还想给你揉揉小手。” 庄临忍俊不禁,他倒是没把这段往事放在心上。 餐桌上的气氛刚好,就听艾朗又不正经地笑道:“还有,我之所以会怀疑呢,是因为你在床上……也是习惯用左手吧?”人在情难自禁的情况下,肢体语言也不会骗人。 艾朗冲庄临坏坏地挑挑眉。 庄临脸上一红,难为情地皱着眉道:“学长……” 艾朗逗得庄临毫无招架之力,庄临却因艾朗提起的话题联想到刚才的事情,害羞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学长,你的身体……还好吧?” 艾朗闻言就嘻嘻一笑:“要是我说没事的话……你今晚还想再搞我吗?” “学长……” 庄临听了艾朗这些没羞没臊的话,尴尬得手指都蜷缩起来了。 艾朗口头撩拨庄临这个小害羞撩得不亦乐乎,但也没想撩得太狠,他及时打住:“好啦好啦,是我还想被你搞!不过我今晚得歇歇,有点难受,但是也还好,超值体验。” 庄临被“超值体验”四字羞得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饭后,庄临负责收拾好外卖盒子和其他垃圾,又把床单从烘干机拿出来铺好床,他走到阳台外看到外面雨势变小,便跟艾朗说要趁着现在回学校。 艾朗也没有留他,拿了把雨伞借给庄临,便笑眯眯地倚在门边送庄临回去。 艾朗跟庄临挥手说拜拜,等到电梯门一打开,庄临看到电梯里的人就面露惊讶,但他在惊讶之余不忘礼貌地主动打招呼:“学姐?” 沈初馨站在电梯间里玩儿手机,突然就看到一张略微眼熟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有些诧异。 两人在部门的交流会上见过面,又一起去水吧玩了一晚桌游,也算互相认识了。 沈初馨客套地回应道:“你也……”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层数,心下了然,未说出口的“你也住在这里吗”一改口,便问道:“你过来找艾朗吗?” 庄临如实地点头应道:“嗯。” 沈初馨微微点了点头。 庄临走进电梯间,和沈初馨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 沈初馨看着手机,忽然打破沉默,转过脸问庄临:“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庄临疑惑地抬起头道:“嗯?”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仔细辨认过后,腼腆地笑:“应该没有吧……” 沈初馨当场得到本人的否认,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对庄临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庄临面对电梯门站着,视线落在倒映在电梯门上的身影—— 他的确和沈初馨见过一面,那天他离开朋友的无聊趴体,在地下停车场撞见一男一女在热吻。 女的被男的压在车前盖上,他和一个朋友碰巧经过那里,朋友见状就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那男人原本还气焰嚣张地想要呵斥他们,结果一看清庄临两人的脸,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还不止,更是恨不得邀请他们两人加入这一场“趴体”。 庄临弯着唇角对男人笑笑,说:“你们继续。” 他漫不经意地瞥了那女的一眼,衣服不整,表情却有点儿冷。 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站在他旁边的沈初馨。 第18章 艾朗和庄临睡过一觉之后,各回各家。 艾朗猜测庄临是因为害羞而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而他则是不想表现得太过于贪恋温存。 他喜欢掌握主导权, 本能的害怕变得被动。 这件事对艾朗产生的最大影响,似乎只是他的护肤保养做得更勤了, 面膜眼膜唇膜,还有独得庄临喜欢的屁股也得到了臀膜呵护的待遇。 除此之外,艾朗的生活规律也变得更加健康, 若是平时,艾朗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 现在瘫在沙发里玩会儿手机, 却还惦记着要时不时起来做几个深蹲提提臀, 加上早睡早起拒绝熬夜,不过一个周末不见, 邢璐发现艾朗整个人元气满满。 用邢璐的话来说, 就是由内而外透出一种欠操的水嫩感。 邢璐和艾朗在社团的活动室里午休, 马翩过来大学生活动中心值班的时候, 邢璐给他发了微信让他顺便带两杯热咖啡上来,这会儿三人围坐在一起闲唠嗑。 邢璐翘着二郎腿,捧着纸杯喝咖啡,眼睛在艾朗身上打转。 艾朗正刷着手机, 就听到邢璐喊他:“艾良月?嘿, 艾朗!” 艾朗双手搁在桌面上, 右手拿手机, 左手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杯装咖啡被环在他的手臂间,薄唇抵着杯沿,偶尔就用整齐的牙齿咬着纸杯口,让杯子微微倾斜,借此抿了一小口咖啡,再用舌尖舔舔嘴唇。 “嗯?” 艾朗懒懒地掀起眼皮,一脸迷糊地看向邢璐,眨巴眨巴的眼睛清亮如洗,天生妩媚又带着点儿纯真的味道。 这让邢璐不禁要感慨,艾朗这张脸真是万能招牌,明明知道艾朗脸上的天真烂漫,绝逼是装出来糊弄人的,可无论他做什么做作的表情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邢璐对这张脸嫉妒到无力,捏住艾朗的两颊,毫不客气地捏捏揉揉摸了个够,问:“你刚在发什么呆?” 艾朗闻言就勾起唇角,纯良地冲邢璐眨眨眼,而纯良的形象也随着他开口一并轰塌:“我在做运动~缩菊提肛,做得太认真了,没听到你叫我。” “噗。” 马翩抿着杯装咖啡的吸管,噗嗤一笑。 邢璐翻了个大白眼,坐正身子奚落道:“那也是ho,咱们艾良月可是有人出价8万买一晚的,菊深不可测,八万一夜畅~肠游。超值通票,值得拥有。” 马翩对“八万一晚”这事件也有所耳闻,艾朗对此的态度是一贯嫌恶,而邢璐对此却又百般惦记,一提再提。 马翩替一脸嫌弃的艾朗应了邢璐一句:“别再提这事儿啦。” 邢璐说:“嗨呀,最近沉迷于‘包养出真爱’的脆皮鸭文学,主角全程代入艾朗和那个小帅哥的脸,简直不要太好吃哈哈哈。不过,我就是借朋友的脸意淫一下,偶尔嘴贱调侃调侃而已,没想把朋友推进火坑里~” 邢璐所说的“小帅哥”是指艾朗暑假在车展被主办方的公子哥骚扰事件的主角,那娃儿虽然穿着高中校服,但是现在的孩子各个发育良好,长得人高马大,相貌也英俊帅气。那熊孩子搁那儿一站,插兜痞笑,抽烟喝酒,样样精通,学的真是有模有样。 邢璐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场景—— 她和艾朗第一次进了贵宾休息室,就见那个熊孩子跨着大长腿坐在沙发扶手上,姿势摆得酷炫,问了旁边的人一句:“市场价都是怎么定的?” 旁边的人嘻嘻笑道:“我约炮都给一晚800起价,外加五星酒店,像他这种小有人气的网红肯定得翻几番了。” 男孩子听了就转过头对艾朗说:“别人800,你8000,怎么样?” 艾朗嗤了一声,仿佛在听相声。 那男孩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太少了吗?那就八万一晚吧。” 艾朗当时被气得胸闷,憋着一肚子“不了不了,我怕你把我锁在酒店里逼我帮你写五三黄冈”等讽刺的话,表面依然笑眯眯的,不想跟人撕破脸皮,好脾气地说:“不好意思呀,我得考虑考虑。” 艾朗拉着邢璐,憋不住气,走之前还甩了句话:“等我哪天要是想不开了再回来接你们家的单子,你要提前把八万块钱准备好哦。” 艾朗自以为笑得挑衅,却被邢璐按上“简直欠操”的中肯评语。 …… 邢璐事后庆幸,好在熊孩子只是“熊”,没有干出小说里诸如“强行留人,霸王硬上弓”的勾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是因为这段小插曲有惊无险,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闹剧,邢璐才有心情当成趣事儿屡次重提。 艾朗自顾自地点出手机里的热播剧,凉凉地对邢璐刚才那句“包养出真爱”做出点评:“傻白甜才会相信包养能出真爱,车展那个傻逼富二代摆明了就是想要找点刺激罢了,直男约炮最为致命。” 马翩对艾朗这句话表示赞同,应道:“远离直男,珍爱生命。” 邢璐翘着腿调侃道:“你睡完一觉拿走八万块钱,拍拍屁股走人,这哪里致命了?” 艾朗赏给邢璐一个白眼,说:“原则问题。” 邢璐扭头向马翩求解答,忽然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敲击玻璃门板的声音,邢璐和马翩循声望去,就见庄临站在活动室门口。庄临生得身高腿长,面容俊朗,带着微笑,还有一个甜甜的小梨涡,敲门得到注意,便礼貌地问道:“学长,学姐,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帅哥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存在,邢璐笑眯眯地对庄临招手,说:“快进来,只有你进门会敲门,你这孩子真是礼貌得太见外了啊。” 艾朗也抬起头,眉眼带笑地看着庄临从门口一路走到他面前。 庄临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唇角一扬,眼里也便含着笑意,他看向任何人都是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不躲,不避,没有掺和任何邪念。 唯独看向艾朗一人,他的眼里除了现有的笑意,还有不自觉地想要退缩的淡淡害羞,又有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时刻得到艾朗的注意的明亮眸光——亮得仿佛眼里徜徉着星星。 这种区别对待的眼神很是让人心动。 庄临对艾朗笑,耳廓已经先漫上一层薄红:“学长,我来还雨伞。” 艾朗接过雨伞,邢璐便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招呼道:“庄临快坐。” 艾朗自然而然地替庄临回答:“他还有课,这个点得去上课了。” 邢璐一听艾朗这话应得理所当然,就顺着话笑道:“诶哟,你怎么对人家这么了解呀?” 艾朗对邢璐的调侃不以为意,如实地回答道:“他刚刚在微信上告诉我的啊,问我在不在活动室,顺便就多聊了两句,说是去上课顺道拿雨伞过来还给我。” 邢璐啧啧两声,目光又落在艾朗手里的雨伞,狐疑地问:“话说,周末两天天气放晴,我记得你周五下午好像也没有带雨伞吧?” 邢璐眼珠子一转,翘起唇角,一脸坏笑,目光在坐着的艾朗和站着的庄临身上巡视,眯眼笑:“庄临周五下午去了你的公寓呀?” 艾朗大方承认:“对啊,怎么了?” 邢璐斜睨着他,脸上写着“哎哟哟”三个戏谑的大字。 庄临面露腼腆地站在艾朗的旁边,没有多话,只目光温柔地看着艾朗,听艾朗说话。 就在艾朗应了这一声“对啊”的时候,庄临眼角余光瞥见门口一个人影刚要进来,闻声却在门外站住脚步,从玻璃门倒映出来的影子可以看到那人并未立刻离开。 庄临微不可察地弯起唇角,低下头,像是见不得艾朗被邢璐逼问一样,语气有点着急地接过话,努力跟邢璐解释:“其实是周五下午我淋了雨,刚好遇到学长,因为我宿舍那天停水,学长就带我去他公寓洗个澡。学长只是担心我淋雨感冒而已。” 邢璐听到庄临这番话,忍不住直接笑出声:“噗,小宝贝儿,我只是跟艾朗开个玩笑。” 她和艾朗明摆着是在互相抬杠闹着玩,也只有庄临会一本正经地认真解释具体过程。 艾朗也忍俊不禁,抬起手搭在庄临后腰,轻轻地拍了拍,仰着脸看着庄临,说:“你去上课吧,我也继续追我的剧,咱们都甭搭理这女人。” 邢璐托着下巴还在笑哈哈:“我突然发现庄临有点可爱。” 庄临抿了抿唇,有点尴尬,“那……我先走了。” 他正准备离开,迈出一步,目光低垂,细心地注意到艾朗托着手机的双手。 庄临停在原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默默地摘下手机套放在艾朗的面前,轻声说道:“学长,你用我的手机壳吧。” 庄临的手机屏幕大小和艾朗是一样的,他的手机壳后面带有金属支架,便是传说中的解放你的双手的神器之一,于庄临这种几乎不用手机追剧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作用,显然艾朗此时更急需。 艾朗抬起头看了庄临一眼,唇角一弯,他也不急着去接庄临的手机壳,而是扒下自己的手机壳递过去跟庄临互换。 “那你用我的吧~” 艾朗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好看。 显眼的红色手机壳交到庄临手上,换走他手里带有机械感的黑色壳子。邢璐看了眼前这一幕,差点就被一口咖啡呛到,她拿起咖啡杯遮住自己的双眼,伸出手在半空中摸瞎:“我的眼睛为何突然被闪瞎,骗骗你在哪里,我已经看不见你了……” 旁边的马翩配合地握住了她的手。 庄临拿着艾朗给的大红色手机壳,低头看着,说了句:“好红……” 话里有点勉强,还有淡淡的嫌弃,但他只是这么一说,又果断地把手机壳套在自己的手机上。 艾朗满意地说:“乖,去上课吧。” 庄临点头应好,和他们三个人道了别,手里握着换上新手机壳的手机走出活动室的门,在这层楼的自动饮水机旁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庄临面带微笑,经过时主动打了招呼:“学长,你也过来了啊。” 曹槐德拿着水杯在饮水机前接着热水,闻言抬起头来,冷淡地对庄临点个头。 第19章 曹槐德垂着眼眸,目光紧紧盯着细小涓流注进水杯里, 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眼看着水平面缓慢上涨,即将溢出杯口的时候, 旁边有人伸出手来,关闭饮水机的红色出水口开关。 曹槐德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 眼神微讶,冷冽的眸光也柔软了几分,只因看见艾朗在他身边驻足。 艾朗若无其事地退后一步, 说道:“水都要流出来了。” 曹槐德小心翼翼地端起水平面与杯口持平的水杯, 抿了一口降低水位线, 说:“谢谢。” 艾朗对他一笑,虽然谈不上敷衍, 但曹槐德知道即便现在站在艾朗面前的是保洁阿姨, 艾朗的笑貌也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分毫不差。 艾朗只是顺道帮曹槐德关个开关, 目的明确地转身就朝电梯间走了过去。 曹槐德站在艾朗身后,目光紧随着艾朗而去,眼底专属于艾朗的温柔缠绕成嫉妒,如同点点星火掉落在枯草堆, “呲”的一声烧得很旺。 · 庄临站在电梯间前面, 单手插兜, 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 微微颔首,打量着这个红红火火的“新”手机壳。 庄临的身形比例极好,是天生的衣架子,极简搭配能被他穿出一身清爽的少年气,像是从少女杂志的扉页里走出来的校草级人物。 艾朗唇角微扬,放轻脚步走过去,他站在庄临旁边,双手后背,轻轻的咳了一声。 庄临闻声望去,就见艾朗站在他的旁边,杏眼大而明亮,眼尾仿佛被他眼里流露而出的笑意压得弯了,他一接触到庄临的目光,毫不费劲地在抓住这个最佳时期,右眼的眼角一眨,朝庄临抛了个甜甜的wink。 艾朗眉眼含笑,水润嫩滑的薄唇轻扬着,唇色浅红,微微地轻抿,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艾朗生而撩人,他也懂得将自己的外貌优势运用到极致。 “学长?” 庄临一见艾朗,话音也不自觉地透出几分不知名的高兴。 艾朗对他一笑,应道:“我送你下去。” 庄临:“啊?不用了……” 艾朗双手攥着手机背在身后,抬头看着电梯到达的层数,顺口道:“我不是白送你的,等会儿进了电梯还要讨个亲嘴当奖励呢。” “……” 庄临因艾朗这话而没了声儿,身子挺拔地站在电梯门前,却红了耳朵。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和艾朗所预谋的“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间亲个嘴”的情景不同,电梯里站着一个男生。 庄临淡淡地看了那个人一眼,眼眸微暗,眼帘随之垂下,遮住了眼帘后觉得这人出现在这里极为碍眼的不待见目光。 艾朗走在庄临前面,站在电梯里的那个人抬起头来,一见艾朗就眼神有异,他有点儿局促地站直身体,握着手机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抠着手机壳边沿。 他嗫嚅着开口打了一声招呼:“嗨,艾朗……” 艾朗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嗯”一声作为回应。 那人笑得很僵硬,随着电梯门轻轻关闭,封闭的狭小空间里顿显分外尴尬。 庄临有点儿奇怪,忍不住借助电梯门的倒影多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这一看,就撞见那男生也在偷偷打量着他。 庄临是作为“被偷看”的一方,两人的目光一经相接,那人就像是被火燎一般匆匆转移了视线。 庄临坦荡荡地看着他,这人的身高不高,相貌平平,无论是站姿体态,或是低头垂肩的动作,显然缺乏自信,不敢与人对视的自卑心理也暴露无疑。 电梯很快就下到一楼。 庄临跟在艾朗身后走出电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启,却又轻轻的抿成一条线,没有过多好奇地探听艾朗的私事。 庄临在艾朗的旁边站住脚步。 艾朗见庄临多看了那人一眼,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漫不经心地主动提起道:“那人也是gay,大一时跟我的关系还可以,偶尔我们几个人还会聚一聚——当然啦,我们几人都是零基础协会的终生会员。我后来跟他因为点事儿闹掰了,就没再联系。” 庄临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只说:“学长,我去上课了。” 艾朗抬头看他,有些不开心地皱了皱精巧的鼻子,做出一个生闷气的表情,又更像是对庄临撒娇,他跟庄临抱怨道:“刚刚没有亲成,不开心。” 艾朗顶着这张可浪可纯的脸,做作地扮起可爱来,却也是无人能敌、人人抢着买账的真·可爱。 庄临忍俊不禁,难得不像平日里轻易就被逗红脸。 停顿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艾朗的头。 艾朗眨眨眼睛,倍感新奇地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庄临,直把人家乖小孩又盯得不好意思的红起俊脸来,当即想要缩回手,就被艾朗反客为主握住手腕。 艾朗抓住庄临的手,眼里含着笑,轻轻皱着鼻子抿嘴带笑,主动把头顶贴在庄临的手掌心下面蹭了蹭。 电梯旁边就是楼梯,从楼上传来高跟鞋踩着阶梯的哒哒声,艾朗没有拉着庄临腻歪多久就主动放开手,轻声道:“去上课吧。” 庄临刚想点头应好,就看到艾朗的眼里含着柔情蜜意,唇角勾着笑,带着捉弄的意思猝不及防地柔声说道: “我等你下课回来一起吃晚饭哦,老公~” 艾朗此时手上俨然拿着贤惠妻子送丈夫出门的剧本,如若可以,他觉得裸身穿着围裙可能更有趣味性,毕竟在线撩人的淫娃荡妇人设应该更加适合他。 “…………” 庄临被句末的称呼喊得头皮酥麻,分不清是起了鸡皮疙瘩还是其他。 艾朗捉弄得逞,狡黠地眯着眼笑。 · 艾朗送走庄临,搭乘电梯上楼去,顺道去了趟卫生间上个厕所,洗了手回到活动室,就被邢璐吐槽道:“你这是便秘了啊?” 艾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搁在桌上,微笑道:“不呀,最近开过光,拉得超舒畅。” 活动室里只剩下邢璐和曹槐德两人,两人坐得不远也不近,各自忙着自己的手头工作。 艾朗一边问着“骗骗回去了吗”,另一边打开手机,翻出“龟苓膏后援会”微信群艾特他的消息,在手机备忘录里登记订单。 订单的热销前三无非就是拦精灵,润滑剂和罗马大帝,另外还有寥寥几单情趣用品。 步大双和任小龙在群里热议着双十一的促销活动,邱大头冒泡附议两句就又潜水了。 艾朗记着记着,忽然就来了兴致,他打开“死鬼base”那家网店,选来选去,眯着眼睛挑了一副手铐,一身羞耻的露腚紧身衣,外加一根超仿真毛绒兔子尾巴的震动月工塞。这还没完,艾朗对着列表里款式多样的角色普雷套装心动不已…… 艾朗再三取舍,联想到庄临刚才对他卖萌装可爱没有抵抗力的模样,最后只勾选了一套粉粉嫩嫩的兔子装。 艾朗暂时选定,翻出“庄临”的淘宝id,在输入框里敲字:“亲亲,死鬼base推出双十一返福利的预热活动,抽选两个月内在本店消费满99元起的老客户免费赠送体验商品哦~敬请期待您的福袋。如您收到礼品不确定使用方法,随时可以来咨询我,我会为您介绍使用方法哒。包学包会,包用包爽哦。” 艾朗别出心裁,没有直接下单收快递,而是给庄临一个小惊喜。 一想到那个轻易就红了脸的小可爱收到这些惊世骇俗的玩具,肯定会惊慌失措得面红耳赤,艾朗就觉得很过瘾,也不知道庄临会怎么处理这些烫手山芋。 艾朗十分期待庄临能变着法儿把这礼物转交到他的手上。 毕竟玩具只是玩具,交到艾朗手上的玩具才能体现价值,艾朗才能把这份“福袋”完~整地送给庄临作为双十一的礼物。 艾朗刚美滋滋地编辑好这段话发过去,坐在他对面的邢璐就嫌弃道:“跟谁聊天呢?看你一脸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邢璐一言不合就尬诗,形象生动又充满诗情画意地点评了艾朗春潮荡漾,却无人与之野合的凄苦现状,抒发了主人公无人陪伴只能自慰的忧伤之情,可以说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典范。 坐离两人不远处的曹槐德看着自己的笔电,凌厉的眼睛折射出笔记本屏幕的光亮,文档上的光标一闪一闪,过了半天却还没有输入一个字。 艾朗抬起头来,心情愉快地对她抛个媚眼,转移话题道:“咱们这周的培训内容准备好了吗?” 邢璐趴在桌上,应道:“这周安排了礼仪课,今天周一嘛,我还在等礼仪老师跟我确认时间。” 艾朗哦了一声,又问:“话说,下个月有个光棍节呀,咱们要举办啥活动吗?” 艾朗微微提高声音,这话是询问邢璐和曹槐德两个人的。 曹槐德转过头看过来,应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邢璐开着excel做表格,随口一说:“像去年组织男生去女生宿舍楼下喊楼吗?得了吧,也不确定咱部门里有几个人需要过光棍节的呢,我看呐,给他们发布任务,让他们去准备节目来给三个光棍老部长过节还差不多。” 艾朗眯着眼笑笑,没有说话。 第20章 艾朗翻看了日历,今年双十一刚好是周日。 艾朗打开笔记本电脑, 准备写活动策划案。这个特殊的节日和特定的休息日一经捆绑在一起, 落进艾朗眼里就如同往常一样成了商机,但现在又赋予了另外一层意义——不仅仅是商机, 也是谈情说爱的大好时机。 期间,邢璐出去抽烟,艾朗和曹槐德两人呆在偌大的活动室里, 曹槐德甚至是背对着艾朗而坐的,两人互不打扰, 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但是, 如果艾朗稍有留意,就会发现曹槐德的目光只有两处着落点:一是他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二是艾朗映入在镜子里的侧影。 艾朗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拟定两份策划草案, 坐他旁边的邢璐也做了一下午数据,“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身子贴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就着这瘫坐的不雅姿势, 问艾朗:“宝贝, 要出去吃饭还是要叫外卖?” 艾朗:“出去吃饭。” 邢璐:“昂。” 艾朗:“等庄临一起去。” 邢璐:“??” 邢璐觉得“庄临”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狐疑地问:“你俩啥时候走得这么近了啊?诶等等——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要跟庄临单独去吃饭, 还是捎带上我一起?” 邢璐说完, 觉得自己的表述好像有点问题, 作为“被捎带”的对象似乎也不太值得开心。 艾朗笑道:“我是有正经事儿。” 邢璐不信:“你的眼里除了钱就剩男人, 能有什么正经事儿?”艾朗冲冲邢璐眨了眨眼睛,眼尾勾着万种风情,笑道:“对啊,我眼里只能看到钱,这不就打算去谈合作嘛。” 艾朗和邢璐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胡乱扯淡,坐离两人不远处的曹槐德便转过头来,插了句话,道:“我留下来值班就行了,等会儿还有新生要过来。” 闻言,邢璐当即笑眯眯地对曹槐德说谢谢,客气地问有没有想要吃的,一会帮他打包带回来。 邢璐和曹槐德说着话,艾朗的手机刚好响起来,屏幕显示来电:庄临。 艾朗转向另一边接起电话。 “下课了吗?” 艾朗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 邢璐微不可察地瞥见曹槐德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一通电话吸引而去,或者换句话说,是被艾朗吸引而去更加贴切。 艾朗可无心顾及曹槐德的反应,庄临温柔的嗓音透过手机传进他的耳朵里。 “学长,饿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艾朗原本能有多种延伸的回答,比如“原本不饿的,一听到你的声音就饿了,还有点湿了”,或者“饿了,我好想吃庄临哥哥喂的嗯嗯”……但是碍于邢璐和曹槐德在场,他只能收敛自己,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有点饿了,你从教学楼走路回来的吗?” 庄临:“我快到活动中心了。” 艾朗:“那我现在下去等你。” 艾朗简短应了两句就挂了电话,邢璐扭过头去问艾朗:“庄临过来了?” 艾朗点头,带上直接的笔记本,转头对曹槐德说了声:“我们先走啦,辛苦你了。” 曹槐德对他点了头。 艾朗和邢璐离开活动室,站在电梯间门口。 邢璐的目光盯着箭头跳动的楼层数显示器,目光有些呆滞,盯着看了有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对艾朗说:“对了……” 艾朗转过头去:“嗯?” 邢璐:“曹槐德正在跟一个车展谈合作,如果谈成了……你也不用通知初馨了。” 艾朗不解:“为什么?” 显示屏跳到数字“7”,电梯门打开了,邢璐淡淡地说:“因为她没有遵守规矩。” “……” 邢璐说得含糊,却又说得明白。 艾朗跟着走进电梯,没有再问。 · 艾朗和邢璐站在学生活动中心的楼下等庄临,大楼前面的校道很是热闹,刚下课归来的学生很多,艾朗站在阶梯上面,站高望远,一眼就在往来人群中看到了庄临的身影。 邢璐循着艾朗的目光望了过去,轻声嬉笑道:“庄临真显眼,站在人堆里跟别人的画风都不一样。” 艾朗听了就回过头对邢璐一笑:“帅吧?” 艾朗站在这里感慨庄临的外貌,但他和邢璐此时也是过路人眼中感慨万千的焦点之一。 邢璐嗤笑:“帅,但不适合你。” 艾朗不以为意地哼哧一声,说:“我还配不上他啊?” 邢璐没有计较艾朗这句话里有几分真情实意,只白了他一眼。 “学长,学姐。” 庄临已经走到阶梯下面,正仰着脸看着他们。 过路的学生忍不住多瞥了他们三人几眼,偷偷羡慕感慨: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扎堆玩到一块的。 邢璐只拿了个手机,一身轻松地和艾朗、庄临走在一起,问:“咱们要去吃什么?” 她满面笑容地回头,就见庄临正接过艾朗的手提电脑包,说:“学长,我帮你拿。” 艾朗倒是毫不害臊地把笔记本交给庄临。 邢璐:“……” 总觉得这两人的互动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艾朗带着他们去校内的一家休闲餐吧,上下两楼,场地宽敞,环境优美,既适合室友聚餐,也适合承包生日趴,生意不好不坏,还算凑合。 老板是一个三十几岁的青年人,跟艾朗有过合作,在微信上确认了时间,约在饭点时间见面。 艾朗带着笔记本坐在吧台前,跟青年老板介绍他的策划草案,两人有说有笑,交流还算愉快。 庄临和邢璐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了大半个小时才上菜,邢璐早已等得饥肠辘辘,自顾自地切着鱿鱼扒,塞进嘴里吃得很香,不忘招呼庄临:“你的牛扒要冷掉了,快点趁热吃,不用等艾朗。” 庄临点头应好,却仍时不时望向吧台。 邢璐把鱿鱼扒切成小块,塞进嘴里嚼啊嚼,看看庄临,再看看艾朗那边。邢璐忽而眯着眼睛对庄临笑了笑,问:“庄临,你当初为什么改变主意加入礼模部呀?你可不许再跟我扯‘赴约’这种骗小女生的借口了。” 邢璐在礼模部的复试现场也问过庄临这个问题,庄临当时把客套话说得动听——“我看到招新宣传上面写着‘欢迎加入礼模部这个高海拔不高冷的大家庭’,所以,我来赴约了。” 庄临转过头看向邢璐,两眼无辜地眨了眨,微微停顿一下,不好意思地应道:“因为……我听说礼模部比其他部门有更多赚外快的机会,能在课余时间多赚点生活费也挺好的。” 庄临的态度之诚恳,表情之腼腆,语气之真诚,都让人对他的回答深信不疑。加入礼模部可以组队出去接礼仪和模特单,洋气又好赚,社团待遇又好,不少小年轻也都是奔着这些目的而来的。 邢璐点了点头,也不表态信不信,又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快吃呀,甭等艾朗了,他这人只要一有钱赚,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就算跟别人约好一起睡觉也能放人家鸽子的。” 邢璐说话习惯一贯如此,没遮没拦,难分真假。 庄临从邢璐的调侃里抓住重点,问:“约好一起睡觉却放人家鸽子?” 庄临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刚刚重复邢璐这句话,就听到艾朗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邢璐你可够了啊,趁我不在就乱黑我是吧?” 庄临抬起头来,迎上艾朗的目光就看见艾朗对他勾唇一笑:“我进去里边坐。” 庄临乖乖点头,低垂着眼眸掩去眼底的目光,起身让艾朗坐进去沙发的里面。 邢璐眯眼笑道:“谈妥了吗?我这顿饭是不是可以报销了?” 艾朗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里边,刚一坐下,就有服务员给他端上热乎乎的小锅,待遇倒是不错。 艾朗对邢璐笑得极动人,说:“我这顿饭是免单了,你那顿饭还是得自费。” 艾朗刚跟店主介绍自己策划的双十一单身派对,店主说等艾朗把策划案完善好之后再直接发给他看看,虽然还没有一锤定音,但已经十拿九稳。 邢璐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吐槽艾朗铁公鸡,继而又说:“你旁边这位乖小孩,一直在等着你回来才动叉子,你不得给人家点儿奖励呀?” 艾朗一听,转过头看向庄临,眼角一弯,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拿奖励,快点吃吧。” 艾朗眨着灵动明媚又无辜的眼睛,笑得很好看。 庄临:“……” 邢璐:“??” 庄临轻轻咳了一声,低下头用勺子舀汤汁拌饭。 邢璐直觉艾朗这是话里有话,但她没能够参透其中的真谛。 话题中止,三人一起吃着饭,难得能和和睦睦。 邢璐先吃完饭,起身去了趟厕所,餐桌上只剩艾朗和庄临两人,艾朗就问起庄临:“刚才我不在的时候,邢璐都跟你说了什么?” 庄临茫然地说:“没说什么,就问了我为什么加入礼模部,还有就是……她提到你‘约好跟别人一起睡觉也能放鸽子’……应该只是在开玩笑的吧?” 艾朗刚才一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庄临重复这句话,料想乖宝宝对这种乍一听起来就放浪形骸的话肯定会自带抵触心理,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坦白道:“在我大一的时候,有一次本来想去约炮的。” 庄临轻皱眉头:“本来?” 第21章 艾朗一见庄临皱眉, 目光下意识地一躲,心虚地飘向旁边, 又晃回庄临的脸上, 他吐了吐小舌头,皱着鼻子笑:“对呀, 就是‘本来’, 毕竟最后没约成嘛。” 这是上个学期期末的事儿了, 当时正值大四毕业季,外来人员流动纷杂,不撸帝上长期变动不大的“附近的人”也短暂性的注入新鲜血液。 艾朗在不撸帝上看到一个陌生账号跟他say hi, 头像痞帅,是艾朗喜欢的款。 艾朗点进他的主页, 对方的个人简介也很让人心动:23/184cm/73kg/ 1,动态里打卡了旅游景点的自拍照, 还有好几张他人帮拍的全身照,个人的粉丝数也有好几千。 艾朗当时正和脱单的好友同桌吃饭, 被塞一嘴狗粮,内心寂寞空虚,对着对方在海边拍的腹肌照蠢蠢欲动。 艾朗和对方多聊了几句,在线撩骚, 彼此心领神会, 得知对方是b市应届毕业生, 过来c市和好朋友拍毕业照。 对方知道艾朗自己在校外租了公寓之后, 明着暗示:“你能收留我两晚吗?我请你吃饭。” 对方的条件几乎让艾朗没有拒绝的理由:长得挺帅, 身材不错,而且还是其他城市的,约完炮,各自尽兴,拍拍屁股各奔东西,也省了日后再见会尴尬的后续。 照片的可信度不高,吃顿饭验验货,满意了再详谈。 艾朗把流程走得很顺当,对方和照片分毫不差,甚至还比照片更有魅力,艾朗对这场面基很满意,对方也对艾朗表现得很是贴心热情。 原本约炮也能约得水到渠成,但是,一通电话动摇了艾朗内心的旖旎念想…… 那通电话是曹槐德打过来的,他知道艾朗在校外刚租了一套公寓,当时也还没搬过去,便问艾朗:“你要不要考虑把公寓出租一星期?” 毕业季,全校十几个学院轮流拍照,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这期间也引发各种副业蓬勃发展,卖花的,卖气球的,约拍约妆,出租各种服装和服饰的,还暂时性引爆校内外的租房和饮食业。 学校周边的房价都涨了一半,入住火爆,订房电话响个不停,艾朗如果愿意出租公寓,也能轻松挣点儿零花钱。 艾朗接着曹槐德的电话,目光落在桌对面的帅哥身上,对方正玩着手机,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回他一个微笑,微微斜挑起的唇角痞气十足。 艾朗刚一接起电话,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那副日理万基的模样,让艾朗心里不太得劲。 艾朗觉得自己也是有病,既想无牵无挂无负担地约个一夜情,却又妄想对方对自己死心塌地。 艾朗也弯着唇角对他笑,笑得极美极好看,同时说道:“行,我同意出租。” “……” 帅哥长得再好看,艾朗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看来看去,还是人民币最讨他的欢心了。 · 艾朗省略了细节,只简单跟庄临讲了大概:“本来想带那人去公寓的,但是没能扛住两三千块钱的诱惑,我就把人丢在饭馆里了。” 艾朗当时把租房的小几千当作本金,又听说还有人急着订房,趁机联系郊区的温泉度假村搞了一个小活动,把这小几千又翻了两番。 说完,艾朗见庄临依然眉结轻皱着,忍不住又软声道:“说到底,那天还是我亏了。我当时就觉得临时跑路不太好,心里也过意不去,一时心软买了单,那顿饭就没让他请客了。”艾朗白净精致的脸上带着笑,一副讨好的模样,软着声说话,像抱怨,也像在撒娇。 庄临忽然开口问:“学长……如果当时是我呢?你会把公寓出租出去吗?” “啊?” 艾朗微微歪着头,看着庄临,猜测乖宝宝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借此安抚他内心缺乏的安全感。 艾朗眼睛一眯,笑道:“租啊,有钱赚我干嘛不租呢?” “……” 庄临眨了下眼睛,视线也随之缓缓下垂,毫不掩饰他眼睛里的失落感,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艾朗忍俊不禁,眉眼染上笑意,接着说:“拿到租房赚的钱,我就去挑间五星豪华大床房,带大浴缸的那种,我给自己戴手铐,绑起来,等你来睡我好不好?” 庄临抬起头来,对上艾朗笑盈盈的眼睛,轻声问道:“……真的?” 艾朗故意逗他:“你这句‘真的’……问的是拿租房赚的钱去开房,还是指我戴手铐等你来操啊?” 庄临一听就又难为情地结巴道:“我……问的是前者。” 艾朗笑了笑说:“别人跟你不能比呀,我倒贴钱都想让你睡我。” 闻言,庄临抬头看了艾朗一眼,随即垂下眼眸,说:“我一直很想问学长一个问题……” 艾朗:“嗯?” 庄临:“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都在追学长,学长好像谁都看不上,为什么单单对我不一样呢……” 庄临说话的声音压得很轻,目光闪躲着,很没自信。 如果换了个人在艾朗面前做出这副模样,艾朗只会嗤之以鼻,但是一换做是庄临,艾朗就从“恨铁不成钢”并想要问他“你有啥不自信的”,变成现在的“沾沾自喜”并自我梳理和解读—— 庄临有啥不自信的?怕你不喜欢他呗。 为啥怕你不喜欢他?因为太喜欢你呗。 艾朗觉得这个逻辑推理没毛病,坦然地接受了庄临在他面前容易害羞和不自信的表现,心情愉快地打趣道:“你知道很多人在追我啊?都有谁啊?包括你吗?” 庄临脸红:“我……” 艾朗抿着吸管喝了一口柠檬水,面带微笑,问:“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庄临摇了摇头。 艾朗微微眯着笑眼,说:“当时在快递中心第一次遇到你,我就在想啊——你的嘴唇肯定很适合接吻,亲起来一定很甜~” 艾朗说着肉麻的话,习以为常地逗得庄临又红了耳廓,忍不住追问:“你呢?你遇见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闻言,庄临轻抿着薄唇,迟疑着开口,道:“我第一次看见学长的时候……觉得学长特别可爱。” 但是可爱得有些太天真。 艾朗扑哧笑道:“你确定‘可爱’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我的?” 庄临看着艾朗的笑,眼里含着羞赧和欢喜,接着又抵抗不住和艾朗的对视一样,慢慢地别开视线。 低垂着的浓密睫毛在顶灯的光照下,在下眼睑打落分明的阴影。 庄临藏着心里的话—— 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也觉得你吻起来一定很带劲儿。 但是,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地方,可不是在快递中心哦。 · 邢璐从卫生间回来,就见艾朗一脸平常地叼着吸管喝水,拿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角。庄临则静坐在旁,两个人之间也没有过多交流。 邢璐在桌上拿了张纸巾擦手,问道:“都吃饱了吧?要回去了吗?” 艾朗放下纸巾,说:“嗯,你现在还要去活动室吗?” 邢璐点头:“我回去看看。” 艾朗:“我还有事,先回去公寓了。” 邢璐应了声好,拿上自己的手机走在前面,庄临刚一起身,就被艾朗勾住了小拇指轻轻一晃,艾朗坐在沙发上仰着脸微笑着看他。 艾朗:“我今晚要赶两个策划案,就不邀你去我公寓了哦。” 庄临:“嗯……” 庄临抽出自己的小拇指,又轻轻地捏了一下艾朗的手指。 第22章 周三这天是暴晒天气, 阳光毒辣,在树杈枝丫之间跃动着闪闪发亮的刺眼光斑, 把人晒得两眼一抹黑。 邢璐拉上教室的窗帘, 将扎眼的阳光阻隔在外,她背靠着墙壁, 压着窗帘, 第n 1次跟电话另一端说“我要挂了”, 却又被对方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去。 等到邢璐挂断了电话,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艾朗打了个呵欠,眼底泛起一层湿润水雾, 把他的眼睛浸润得更加的晶莹剔透,眼神也带着朦朦胧胧的美感, 像是自带天然滤镜。 艾朗无聊地翻着专业书,厚度如同一个硬币直径大小的书页在指尖飞快地翻过, 带起一阵清凉的风,呼得艾朗发丝摇动。 艾朗乐此不疲地一遍遍翻动书页, 没话找话地跟邢璐闲聊起来:“你妈的电话啊?” 邢璐没睡午觉,困得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阖上眼睛,道:“对啊, 我家皇后娘娘勒令我每周要打三通电话, 周一和周二没时间打回家, 刚抽空打回去就被追问三连, 连我家皇太后奶奶都出动了, 还说要抽空过来学校看我。” 艾朗对她一笑:“你是邢家的小公主,生来只吃糖呀不吃苦。” 邢璐跟着笑笑,又说:“你偶尔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呗。” 艾朗耸了耸肩膀,说:“还是别去打扰那两位领导了,我爸恨不得把我移出户口本呢,这会儿说不定暂时把我忘了,我可不能主动往枪口上撞,这不是提醒他们把转移户口本的事早日提上日程嘛。” 邢璐见艾朗一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模样,既心疼又无奈。 艾朗跟家里人出柜的事情,邢璐也有听说。艾朗父母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太坏,艾爸没让艾朗滚出家门,艾妈也没有哭闹,前者持冷暴力的态度,后者装短暂性失忆,只字不提艾朗出柜的事情。 但艾朗只是口头上跟邢璐说得洒脱,私下没少给家里打电话,可是艾爸不爱听他说话,艾妈又跟他装糊涂。 艾朗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给他买了火车票送他上了大学,他现在有能力给父母买机票邀请他们过来 c市玩,却被艾父冷眼拒绝。 翻动的书页吹起微风,却吹不动艾朗眉心紧锁着的愁,下一秒,手机屏幕弹跳出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艾朗没让铃声响起来就接通了电话。 “喂?” “艾朗,你救救我……” “……” “我看到他偷偷吃药了……我好怕……” 电话传来的声音带着哭腔,让艾朗的眉心拧成死结。 来电的这个人,就是庄临和艾朗周一在学生活动中心的电梯间里遇到的那一个。 他和艾朗因为某些原因断了联系,时隔大半年之后,这人拨通艾朗的电话,却是因为“我被他内,射了……我今天看到他偷偷在吃药,我好怕,艾朗你救救我,我该怎么办……” 艾朗压着怒意,冷漠地说:“我短信给你发个联系方式,你自己过去买阻断药。” 艾朗一刻也听不进去对方的哭腔,挂断通话,翻通讯录查到号码给他发了过去。 邢璐看得莫名其妙,问道:“咋了你?突然吃到炸·药啊?” 艾朗没有回答,怒气未减,打开“龟苓膏后援会”微信群直接艾特全员问:“是谁把我的手机号发给他的?” 步大双:“??” 邱大头:“??” 任小龙弱弱地冒泡:“我……” 艾良月:“你现在去联系他,跟他一起去医院。” 任小龙:“好!” 艾良月:“发骚爱浪我管不着,挨炮也是他的屁股有本事,但是,你特么内裤穿不住,又不想戴安全套,骚断腿也是你自找的。” 艾朗丢下这句没头没尾、既不算狠话又不算好话的消息,就潜水不吭声了。他这句话里既是“你”,又有“他”的,步大双和邱大头看得是两脸懵逼,连忙拉着任小龙恶补功课。 任小龙不敢在群里戳艾朗的逆鳞,私聊给步、邱两人:“范鉴昨晚约炮被内身寸,一觉醒来看见炮友在偷偷吃药,吓得他屁滚尿流。” 这个名字一打头,步大双和邱大头心照不宣,也知道艾朗在发什么脾气了,再看到主语后面的详细情况,心头冒出几分厌恶和唏嘘。 范鉴以前也经常和他们玩在一块儿,后来他喜欢上一个“三不”直男,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却还执迷不悟,一心妄想着掰弯人家。因为这个事儿,艾朗和范鉴彻底闹掰。 所谓三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艾朗本来就气范鉴人如其名“犯贱”,上赶着去跪舔直男,但又因为范鉴被那个男的拍了不雅照片还扬言要公布的的行径更恶劣,艾朗怀揣着最后一点热乎乎的朋友情意,拎着范鉴去找渣男说要帮范鉴讨回公道。 艾朗质问渣男要不要脸,睡都白睡了,还要把范鉴的不雅照散布出去。他从渣男口中听到的回答却是,“谁先不要脸的?我巴不得好聚好散,是谁要死要活,死缠烂打,还说要把这破事拿到我学院去宣传?又当又立啊,你们同性恋果然是贱到骨子里去了。” 范鉴当时哭得死去活来,艾朗对他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自卑、不自信的层面,听了渣男的话更加火大,撂下话:“你少瞎jb扯,你以为我们见到带把的就上赶着跪舔?倒贴钱老子都看不上你——别说我了,就算你现在求范鉴回头也没用。” 艾朗把范鉴拉回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珍爱生命,远离直男,你特么上赶着去跳火坑啊?” 范鉴哭得眼睛肿痛,泣不成声,艾朗也没能狠心继续骂下去。 艾朗帮范鉴出了头,结果,这事儿下午才刚了结,当天晚上,艾朗却收到渣男用范鉴的微信给他发来消息—— “我瞎jb扯了吗?我只知道你朋友最爱舔我的__。” “我也用不着求,只用招招手,他就像狗一样爬过来了,你们同性恋是真的贱啊……” 艾朗迟疑了片刻,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接通了对方发送过来的实时视频,他看到范鉴跪在地上,低着头…… 同性恋是真的贱,果然贱到骨子里去了…… 艾朗被啪啪打脸,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 艾朗心情阴郁了一整个下午,连晚饭都没心情吃,从教室回来就直接去了活动室。 邢璐从劝艾朗“吃口饭”变成劝他“要不吃个水果”,劝说无果,思来想去,摸出手机给庄临发了微信。艾朗对着笔记本发呆,连活动室的玻璃门被敲响都没听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庄临站在他的面前了。 艾朗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庄临,盯了好几秒,这才注意到他打包带过来的汤饭。 艾朗微微皱眉,转头去看邢璐,她一转身避开艾朗的目光,捏着自己的后颈,说道:“我出去抽根烟哈。” “……” 庄临把汤饭放在艾朗的桌面上,移开艾朗的笔记本,轻声说道:“学长,胃口不好就吃点汤饭吧,吃完再忙。” 艾朗对着庄临这张脸生不起气,看着这一碗热腾腾的滋补汤饭,无奈地问他,“邢璐又跟你说了什么?” 庄临坐在旁边,闻言就微笑道:“学姐跟我说,因为我没有主动约你去吃晚饭,学长就生闷气了,气得拒吃晚饭。” 艾朗:“……” 庄临又笑着说:“我知道学姐是在跟我开玩笑,也知道学长没有吃晚饭是真的。没胃口就喝几口汤吧,学长要吃梨吗?我帮你削皮。” 庄临对艾朗说话的嗓音很温柔,轻易的安抚了艾朗内心的焦躁。 空空荡荡的活动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正好,艾朗拿着配套的一次性汤勺擦干净,吃了一口热汤,软着声对庄临撒娇道:“嗯,我要吃梨。” 邢璐刚才把活动室里的水果都翻出来了,搁在了桌子上,还有一把水果削皮刀。 庄临闻言应好,惯性使然,习以为常地用左手拿起削皮刀,右手从袋子里挑了个梨子,削皮的动作很认真,却又有些笨拙。 艾朗美滋滋地看着庄临下饭,喝了几口滋补汤,又舀了几勺白饭拌在汤里,就着浓汤泡米饭吃了起来。 尽管庄临削皮的速度缓慢又小心翼翼,艾朗仍忍不住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哦。” 庄临应了一声,左手拿刀,反向削皮。 这时,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 “艾朗。” 喊声很是轻柔,却让艾朗一听就皱起眉头,他抬头看向门口,就见范鉴已经走了进来。 艾朗拧着眉心,口气不善地对着迎面走来的笑脸人说道:“你来干什么?” 范鉴相貌平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自信的自卑感,因为这份自卑感,给人一种他没有攻击性的错觉,还能激发人的保护欲——就像艾朗当时为他出头一样,事后每每想起,艾朗都要骂自己一句“傻逼”。 范鉴脸上带着病态,越发显得柔弱,他站在距离艾朗桌子两步远的距离,轻声说道:“我刚拿……从医院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你在不在这里,想要跟你说谢谢。” 艾朗不耐烦地应道:“谢个屁,我不想见到你,你赶紧走,让我开开心心吃顿饭我可就谢谢您嘞。” 艾朗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旁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嘶气声,他扭头去看,庄临的右手拇指的指腹被削皮刀划伤了一道口子,泌出血珠。 艾朗还没说出话来,范鉴轻拧着眉,抢先说:“啊,你流血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握庄临的手腕。 指尖还差几厘米就触及庄临的手腕,“啪”的一声——艾朗一掌甩在范鉴的手臂上,登时就扇出一个红手印来。 范鉴缩回手,怯生生的目光落在艾朗冷若冰霜的脸上,只见那两片薄唇轻轻翕动,对他说道:“不许碰他,滚。” 范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瑟缩肩膀,眼睫也在打着颤,眼神飘忽,落在庄临身上停留了两秒,接着垂落在地面,抱歉地说:“那……我先走了……” 艾朗懒得再搭理他,急着在电脑包里翻找出止血贴来,拉着庄临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贴上止血贴,心疼不已。 庄临安慰他:“学长,一点都不疼,真的。刚才那个人……” 艾朗听到后半句话就说:“他就一神经病,你以后看到他就走远点儿,知道了吗?” 艾朗不知不觉地用上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庄临说话,庄临眨着眼睛,仰着脸看着他,点了点头,乖乖应道:“好。” 第23章 晚上八点, 校道两旁的路灯把人影拉成多重虚影,绿植被户外投射灯映得苍翠欲滴,庄临和艾朗一起离开活动中心, 他把艾朗送上车后, 走进路对面的小超市买了点东西, 独自走在回宿舍的校道上。 这个时间点, 上晚课的人还没有下课,路上行人不多, 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庄临没走几步, 就看到范鉴站在路旁, 他微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像是感知到庄临靠近一般, 抬起头来, 对庄临露出温柔的笑。 “……” 庄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只当没有看见面前这人。 范鉴紧跟在庄临身后,委屈地问:“你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走呀?” 庄临的步伐不紧不慢,目视前方, 语调平常:“我家学长让我离你远一点。” “……” 范鉴一听, 抿着嘴可怜兮兮地说:“艾朗……是不是跟你说我得艾了, 我没有,我可以跟你去医院检查, 你不要听他胡说。” 庄临应道:“学长没跟我提起过, 是你自己刚刚告诉我的。” 范鉴听了, 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轻轻笑道:“你是不是不撸帝上那个‘e’呀?” 庄临不假思索地否认道:“不是。” 范鉴依然紧跟左右,说:“你长得好帅……” 闻言,庄临忽然停下来,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转过头看着范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 他的俊脸笼罩在灯光下,微微挑起的唇角勾带着笑意,笑容被暖黄色的灯光赋予了温暖柔和的暖意。 范鉴痴迷地看着他的脸,隐约能感到面前这人不像他表面笑得这么温暖和煦,却也没有退缩,而是对着庄临腼腆一笑,一开口就净说些黏腻腻却又阴恻恻的话:“如果你不理我的话,我可能会去找艾朗的麻烦哦。” 闻言,庄临嗤笑了一声。 “哦。” “……” 范鉴有些惊讶于庄临对艾朗无动于衷,却见庄临刚走了两步,就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范鉴的内心夹在“得逞而兴奋”和“嫉妒到发疯”的两种极端情绪里翻腾。 庄临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学长有没有安全地回到公寓,如果他出事的话,我就看心情……” 庄临唇角一挑,懒洋洋地瞥了范鉴一眼,俊脸被光影分割出了明暗交界线,右脸浸没在昏暗的光线里,隐约可见的小梨涡被隐没了。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接下去说—— “……砸烂你的手指,或者是……砸断你的脚吧?” 范鉴迎上庄临满含笑意的眼睛,脸上的表情被冻得陡然一僵。 庄临轻轻地扬起下巴,点了点范鉴身旁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微笑道:“用它。啊,我猜,力气稍微大一点的话,应该可以捣烂血肉,连骨头也能被砸碎的吧?” 庄临用温柔的口吻探讨着这件荒诞事件的可行性,笑着问道:“试试?” 范鉴听得毛骨悚然,脚底有点发软,突然意识到他跟着庄临走到这个地方太过于僻静,孤零零的路灯下,就连暖黄色的灯光都发散出惨惨淡淡的光芒。 范鉴小声地说:“……我只是开玩笑的。” 庄临笑意未减,“我也是开玩笑的啊。不过,你拿学长来跟我开玩笑,可不太礼貌啊。” “……” 诡异的气氛让范鉴无所适从。 这时,庄临的电话也拨通了。 范鉴眼睁睁地看着在他面前恐怖如斯的庄临,瞬间就变成人畜无害的模样,紧张地关心艾朗:“学长,你到公寓了吗?你没事吧……” · 艾朗接到庄临电话的时候,刚进了公寓的门,正盘着腿坐在地上削桃子皮。 “我没事儿呀。” “你没事就好……” 艾朗对庄临这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问得一脸懵逼,庄临也没解释就先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艾朗手里的桃子还吃剩最后一口,一打开公寓门就看见庄临一脸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公寓门口。 艾朗茫然地眨眨眼睛,啃着光秃秃的桃核上最后一口果肉,愣是没咬下来。 庄临看见他的瞬间才卸下心头的担心,喘着粗气,克制住想要紧紧地拥住艾朗的欲·望,退而求其次地握住艾朗的手腕…… 艾朗忍俊不禁,问道:“宝贝,你是跑来跟我抢桃子吃吗?” 艾朗的手腕被他攥得很紧。 庄临有些尴尬,这才松开艾朗的手,他满腹委屈地解释道:“学长,我刚和你分开没多久,就遇到傍晚去活动室跟你说谢谢的那个人。他跟我说,如果我不搭理他,他就会找学长你的麻烦。我不放心你,所以就赶了过来……” 庄临没有细说他遇到那个人的始末,只挑了这一句重点跟艾朗简略带过。 “……” 艾朗一听就火了,连带着把桃核扔进垃圾桶里都多用了几分力,气道:“操,这人可真特么恶心透顶了!” 比起范鉴扬言要找艾朗的麻烦,最让艾朗火大的是范鉴居然敢威胁庄临! 艾朗气得要爆炸,强行忍住了,转头安慰庄临道:“没事儿,别担心,那个神经病只是长了嘴爱骗人,生了个屁股给人插,他屁点其他本事都没有。没事的,没事的。” 艾朗拉着庄临在客厅坐下,庄临还握着他的手不松开,看着艾朗的眼神里也依然担心得不行。 庄临:“学长,我以后每天都接送你来回公寓。” 庄临说得很郑重,郑重得艾朗不忍心拒绝他的一片好意,却又忍不住笑。 “你要搬过来和我同居啊?” 艾朗脱口而出的话里,戏谑的意味多于字面意思的疑问。 “……” 庄临一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送你回到公寓之后,我再自己回学校,就当夜跑打卡了,我本来每天晚上也都会去跑校园……” 艾朗笑盈盈地看着庄临,有意无意地避开“同居”这个话题,说:“那个人名叫‘范鉴’,明鉴的鉴。如果他不惹我,爱怎么犯贱都行,但是惹到我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可比你想象的厉害多啦——特别是削水果皮。” 艾朗话题一转,起身去拿了个桃子,问:“吃桃子吗?我给你削皮~” 庄临点了点头。 庄临见艾朗拿了把削皮刀,直接坐在地面上削果皮,他走了过去,在艾朗旁边蹲下身,看着艾朗利落的动作,轻声问:“学长,我能帮什么忙吗……” 许是想起自己的右手拇指还贴着止血贴,庄临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低了,他还默默地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你呀?” 艾朗削果皮的刀锋一停,转过脸看庄临,没有打击乖宝宝的积极性,笑眯眯地把侧脸凑了过去,调戏道:“不想闲着是吧?那你亲亲我的脸,边亲边报数,亲到我削完皮为止,你就当是给我加油鼓劲了。”“……” 艾朗在这一阵意料之中的沉默中笑出声。 艾朗:“不逗你了,你在旁边坐着就行,啥也不用干。” 艾朗在很多时候提出的建议,都只能归类为调侃和调戏,没有指望庄临会做,也没有强迫庄临必须做。 但是,艾朗的每一句话,无论是戏谑的、调侃的,敷衍了事也好、无心之说也罢……庄临全都听得很认真。 艾朗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出声。 “1……” 艾朗还没反应过来,庄临就倾身向前,在艾朗的侧脸温柔地亲了一下。 庄临红着脸照做了。 ——薄唇微微撅起,贴着艾朗细嫩的脸颊,发出让人脸红的声音。 艾朗勾起唇角,削桃子皮的动作也直接切换倍速,明显是降为慢动作。 庄临像只大型犬一样蹲在艾朗的旁边,双手撑着地面,俊脸染着红晕,一下接着一下,亲在艾朗脸上。 “2……” “啵。” “3……” “啵。” …… 庄临刻意压轻的鼻息喷洒在艾朗的脸上,很温暖,又有点痒。亲吻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意外的很合衬。 庄临报数报到“37”的时候,惯性使然地想要去亲艾朗的脸颊,他刚凑过去,艾朗在这时转过脸来。嘴唇相贴,庄临眼里流露出刹那间的惊讶之后,就慢慢地闭上眼睛,自动处于被动一方,迎合艾朗的亲吻。 艾朗原本是打算压在庄临身上直接来一场热吻的。奈何他一手拿着削皮刀,一手还拿着一个削了皮的桃子,实在是有些大煞风景。 这场存在于颅内脑补的热辣亲吻,最终变成了唇碰唇的轻吻。却也没有让人失望,就像初恋时期青涩的吻,仅仅只是嘴唇相贴的亲密接触,无需多余的言语,无需较量接吻技巧,却是最让人心动不已的。 两人的嘴唇一分开,庄临有些难为情地睁开眼睛,直接对上艾朗笑意盈盈的双眼。艾朗便倾身向前,在庄临唇上嘬了一下,皱起鼻子抵着庄临英挺的鼻梁蹭了蹭,说:“爱你~” “……” 庄临抿着嘴唇,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忍着害羞看了艾朗一眼,红着脸,学着艾朗刚才的动作向前倾身——用鼻尖轻轻地蹭了一下艾朗的鼻梁,以此回应艾朗。 第24章 夜已渐深, 窗外一片漆黑。 室内只有空调运行的持续“嗡嗡”声,很是安静,静得连室内拖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艾朗热了两杯牛奶, 端进卧室, 他把一杯牛奶放在庄临的笔记本电脑旁边, 转身靠在庄临所坐的电脑桌旁。 艾朗曾不止一次对邢璐说过他最初的梦想, 不是挣大钱包养小鲜肉,而是攒钱在郊区购买一座姑婆屋, 让老无所依的姐妹们有个定所, 闲来就种花养狗打嘴炮, 年轻时征服过的小土包,也能被吹嘘成翻越直插云霄、连绵不绝的峰峦叠嶂。 艾朗眼含笑意地看着庄临,他越打量庄临, 就越是坚定日后吹嘘的念头。 素净的白瓷杯触及艾朗的薄唇, 他轻吹一口气, 将热牛奶表面升起的白烟吹散,轻轻地抿了一口牛奶。 纯白色的牛奶在嘴唇里侧留下一圈白,又被红色的舌尖舔了个干净, 嘴唇被濡湿后留下水润的光泽感…… 可惜艾朗刻意凹了这么久的造型, 却也没能得到庄临不经意的一瞥。 “……” 艾朗的臀部抵着桌沿, 居高临下地看着庄临,轻佻地伸出手勾起庄临的下巴, 说道:“亲爱的, 你戴着这副眼镜正面上我吧。” 庄临被挑着下巴, 被迫仰起脸,眼神却在躲避:“学长,别闹……” 艾朗对庄临这张英气逼人的俊脸百看不厌,此时他英挺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细边框眼镜,镜框随着屏幕光的变动而带动一线流光,眼镜后面的纯真眼神被镜片削弱不少,庄临整个人的气场也随之一变,立时就换上斯文败类的雅痞人设,勾得艾朗菊部地区蠢蠢欲动。 庄临从傍晚下了课就没回过宿舍—— 刚在食堂吃过晚饭就看到邢璐发给他的微信消息,得知艾朗心情不佳拒吃晚饭,就去打包汤饭给艾朗送到活动中心。之后陪艾朗在活动中心呆到晚上八点,一和艾朗分开就遇到范鉴那个神经病的“恐吓”,他又直接赶来艾朗的公寓。 前后加起来三个小时,他连回宿舍放个书包的空档都没有。 庄临的书包很重,装着一本厚厚的砖头专业书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庄临留在艾朗公寓的一晚上,坐在电脑前认真翻看专业书调试代码,晾着艾朗这个被戏称为“一炮八万”的圈内名媛独自在床上夹被子玩…… 而艾朗现在当面邀请他上他,庄临竟然还让他“别闹”。 艾朗恨铁不成钢,却又对庄临生不起气来,轻捏着庄临的薄唇,继续微笑道:“嫌我闹呀?那庄临哥哥给我买副手铐吧,把我铐在床上,要打要骂要操,都随你。” 艾朗假装随口一提——他刚刚才查过物流信息,给庄临寄的双十一大礼包已经在路上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暗示加明示庄临给他送手铐。 然而庄临摇了摇头,也没解释这摇头的意思是代表“你不闹”还是“不想铐”,他的右手握住艾朗作乱的手,没出声,左手则灵活地在键盘上敲代码。 艾朗笑意未减,低头看着庄临的右手,拇指指腹还贴着止血贴。 水果削皮刀是专门为右利手而设计的,右利手用右手拿刀,刀锋正好向外,反之,即是对左撇子不太友好。 庄临熟练地键入程序框架,忽然分了神,转头一看,就见艾朗俯下身在他的手背亲了一下。 艾朗抬起头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以后别碰水果刀了,我可舍不得你再伤着啊,以后我帮你削水果。” 庄临的手缩了一下。 可艾朗不知道的是,庄临傍晚“不小心”划伤自己的手,是因为他不乐意看到那个范鉴出现在艾朗面前,一时兴起就划了自己一刀。如他所料,这个举动轻易的吸引了艾朗的注意力。 庄临有时会故意伤害自己来引起他人主意,以前的对象是他的妈妈,现在又变成艾朗。他心里有一条小等式,把伤口大小跟他所受到的关心程度直接挂钩,但是,艾朗对他手指上这个不足挂齿的小伤口的临场反应和事后关心,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值。 早知道就把伤口再划深一点了…… 庄临不合时宜又贪婪的如是想。 庄临静静地看着艾朗,轻声问:“‘以后我帮你削水果’的‘以后’……时间限制有多长?” 艾朗端着牛奶杯抿了一口,舔舔嘴角的奶渍,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吊着听众的胃口,又蓦然一笑,说:“你希望有多长?听你的。” 艾朗没有得到庄临的回答,但能感觉得到他的手被握得更紧些。 …… 次日早上。 七点二十。 艾朗是第一次这么早出门,他一边在心里吐槽“早起毁一天”,六点四十几分被庄临叫醒的时候却难得没有发脾气,另一边还满面笑容地跟着庄临一起去吃早餐。 两人在公寓附近的早餐店落脚,刚进门就和推门而出的沈初馨遇个正着。 沈初馨先是看到艾朗,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艾朗后退了一步让她先过,却没料到这一后退却直接跌进身后那人怀里。 沈初馨刚想提醒艾朗一声“小心”,却见艾朗撞到人也不慌不忙,这才意外地发现,站在艾朗身后的人是庄临。 沈初馨眼神闪过诧异,但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间,仿佛是别人看花了眼,眨个眼,沈初馨又是那个冷冷淡淡、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的冰美人。 沈初馨和艾朗道了别,提着打包好的早餐先走了。 艾朗推着玻璃门,扭过头跟庄临说:“完了,她肯定认为咱们昨晚这样那样的一起过了夜。” 艾朗皱着鼻子,故作一脸为难,话里还透着遗憾:天知道庄临这个可口的天菜和他这个午夜凶零躺在一起,却只是盖棉被纯睡觉,这说出去谁信? 艾朗感慨万千,他上次和庄临上了床却没把人留下来过夜,昨晚留下庄临过夜却只是拉拉小手睡觉觉…… 艾朗越想越烦,扼腕叹息,遗憾昨晚错失良机,早知道就硬上了——至少也不能让人家沈初馨白白误会一场呀。 艾朗的表情千变万化,庄临只是笑笑,没有表态。 两人的早餐吃了牛腩面加煎蛋,打车一起回学校,在校内的三岔路口各分东西,庄临回了宿舍,而艾朗赶去上课。 原本以为早起会毁一天的艾朗,这一天的心情却非常愉快,上课时也几乎不打瞌睡,课后又拿出手机美滋滋地查询快递的最新物流信息—— 2018年11月x日上午07:38:27 【xx市】快件离开 【xx】发往 【c市】 艾朗放下手机,面前就出现邢璐的大脸吓他一跳。邢璐以一个非常妖娆的姿势倚在艾朗桌上,又把脸凑到艾朗面前,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艾朗觉得邢璐是属狐狸的,要不然就是狐狸座的。 艾朗瞎掰:“快递今天要到了。” 邢璐皱眉:“啥快递这么高兴?” 艾朗嘻嘻一笑:“你猜。” 邢璐翻个白眼,没有兴趣浪费自己的时间去瞎猜,她托着下巴,精心描了轮廓线的红唇被压得有点扁。 她和艾朗靠得很近,睫毛刷了睫毛膏,浓密纤长,琥珀色的美瞳里倒映出艾朗的脸。 邢璐看着艾朗,说:“跟你说个事儿,你可能就高兴不起来了。” 艾朗靠着椅背,不太在意地刷着手机:“嗯?” 邢璐:“部门里不知道是谁传的流言蜚语,说……庄临是通过黑幕加入咱们礼模部的。” 邢璐昨晚回到活动中心,无意中听到了几个新生议论纷纷。 其中一人把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四处谣传——据说庄临没有参加面试,直接就被录入通过的名额表。 对此,在场还有人附和作证:“难怪……我想起来了,我室友说她一个朋友原本收到礼模部的通过消息,但后来说是通知消息发错人了……” “……” 艾朗一听完就眉头紧皱。 邢璐托着下巴,也跟着皱眉:“庄临当初的确是被你塞进名单的,这怎么说?” 艾朗眉心打结,闻言就反驳:“你的脑子被粪球堵住了?这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庄临是被塞进初试名单,但他参加了复试现场考核啊,是面试现场包括你、我在内的五名面试官点头通过的。谣言模糊了重点,说庄临没有参加面试就直接进了礼模部的,而且还是顶替了某个新生原本的入选名额进来的……我操他妈的。” 初试的名额虽然有大致范围,但是没有准确的数字限制,原本确定了60人通过,艾朗额外增加庄临这一个名额,当时提交给上级的通过总人数也是61人,根本就不存在顶替某人的位置、霸占某人名额的说法。 邢璐挥了挥手,敛眉道:“注意语言,别爆粗口,宝贝。” 艾朗对庄临被败坏名声的事情不能忍。 邢璐又安慰他:“你想一想,这事造成的唯一小范围伤害,只是庄临在部门里受到部分人的冷落和中立派的不亲近,but who cares?让他们过过嘴瘾呗,反正也不痛不痒。”闻言,艾朗不假思索地应道:“我care啊。” 邢璐:“……” ?? 邢璐觉得很神奇,艾朗连自己被别人恶意谣传成“炮queen”也无动于衷,现在却介意庄临被人捏住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把柄。 艾朗话先出口,智商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上,他抿了抿唇,轻咳一声,解释道:“当初是我从演艺部把他挖过来的,现在害他被别人败坏名声,我不管是不作为,还是去劝他别往心里去,都太不是人了。” 邢璐拧着眉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么说也是,你的确太不是人了。” 艾朗:“……” 第25章 邢璐负责接洽的礼仪老师最终确定周五晚上的七点半到九点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 可以给新生们提供指导培训。 邢璐确认消息之后, 提前一天给新生们发去通知,毕竟是第一次正式培训课,新生们热情正旺,确定到场的人数也超过预期总数。 培训的场地定在礼模部的活动室。室内宽敞明亮, 又有镜子墙,礼仪老师对此很满意。曹槐德按照礼仪老师的要求去会议室借了几张椅子,凑齐三十来张折叠椅摆在活动室,供新生上课的时候可以用到。 庄临刚到, 他坐在角落里拿出手机,锁屏状态下提醒他有未读的群消息,点出来是室友在宿舍群里艾特他, 说要请他喝糖水,感谢他帮忙拿快递。 庄临回到:不用了,我今晚社团有事, 你们去吧, 不用等我了。 庄临刚回复了消息, 就感觉身旁有人走近, 接着是听到女生甜甜的嗓音—— “嗨~我能坐这儿吗?” 庄临抬起头来,只见方超恬正站在他面前, 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容。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蓄着两汪清澈眸光, 巴巴地看着你的时候, 让人不忍拒绝。 庄临顺手按下手机的电源键, 将手机息屏,目光落在方超恬的脸上,唇角带笑。正当方超恬潜意识里将他的微笑当作是默认,却听庄临说:“最好不要。” “……” 大概方超恬也没想到自己的客套话竟然会遭到反驳,脸上的表情当即懵了一下,笑容有点僵硬。 突如其来的尴尬也随着两人之间的沉默慢慢往下沉,压缩空间仿佛挤压掉空气,像是要把人闷死其中一般。 好在庄临及时开口,打破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庄临解释道:“这两天部门里有人对我有些非议,你最好不要和我走太近,我担心会殃及到你。” 庄临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嚼舌根,话音压得不轻也不重,像是说悄悄话,却很少有人会把悄悄话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甚至还有男的嘲讽。 “你们发现没有,他和部长走得很近。” “谁?” “咱们的艾朗部长啊~” “啧啧,那也不算亏。” “怎么感觉是赚了啊?” “哈哈。” …… 庄临低垂着眼,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指节。 方超恬听了庄临的解释,缓和神色,摇了摇头,说:“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但是,我觉得大家肯定也都能看出你的优势。我的意思是说……你的自身条件已经足够优秀了,本来面试的筛选机制就是优胜劣汰,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方超恬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点儿腼腆的感觉,她的目光时而躲闪,时而羞怯地对上庄临的眼睛。 庄临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方超恬这番不知算是鼓励还是明嘲暗讽的话,只觉得这女孩故意把这话说得直白又不够圆滑,倒是很符合她的人设。 当两人的目光再一次相遇时,方超恬没有着急回避,而是忍着害羞看着庄临,说:“你刚才说,你担心我和你走太近会连累到我吗?” 话音一顿。 方超恬径直在庄临旁边坐下,羞怯地鼓起勇气,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庄临不语。 方超恬眼里含笑,接着又问:“我猜对了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透出几分可爱的憨态。 庄临对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心说:不啊,你猜错了——不想和你走得太近,单纯只是因为不想让学长多心而已。 庄临起身,礼貌地对她说道:“我先出去一下。” 方超恬看着庄临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仿佛天真单纯得看不出庄临这举动是刻意回避她一样。 · 艾朗从公寓过来,到达活动室的时候已经七点多,好在现场有曹槐德维持秩序,邢璐则在楼下接老师。 艾朗走进活动室,新生们都安静地坐在各自座位,现场秩序良好,就等着一个领头人上台讲话。 正好礼仪老师还没有到场,艾朗一推门进去便顺势走到中间位置,趁着全员到齐,说道:“大家别干坐着玩手机呀,咱们来唠嗑唠嗑。” 在场新生一听艾朗这话就来劲,只当艾朗要跟他们吹水侃大山,却听艾朗接着说:“我昨天听说这么个事儿……说咱们部门有人在质疑某个同学没有参加面试,直接空降到礼模部,还顶替了她‘室友的朋友’的入选名额。是不是有这回事,嗯?你们听说过吗?” 艾朗不紧不慢地拉了张椅子坐在正中间,他的头顶上正对着顶灯,一时之间,室内的灯光似乎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笑意盈盈,语气平平,不恼不怒,在场笼罩在一片沉寂中,状况之外的人没有出声,心虚的人又不敢出声。 艾朗眯着眼睛笑了笑,又说:“大家别太拘束,我当面提出这个问题呢,只是想给那些质疑的同学一个提问的机会。还有那位被顶替了名额的‘某朋友的室友’呢?你现在提出来,说说你那位‘室友的朋友’是谁,如果真是收到通知短信又被告知发错消息的,我先去削邢璐一顿,再风风火火地把那位小同学迎进礼模部—— “反过来,你要是现在不站出来说,那位同学可能就真的、真的错过加入礼模部的机会了,再者,要是今儿这消息一传出去,你不是得接手一口‘不讲义气’的大黑锅了嘛。” 艾朗这话说得很诚恳,还顺带帮人家把个中的厉害关系分析得颇有道理。 然而,全场依然没人出声。 半晌。 教室里再次响起艾朗的声音:“对了,还有最莫名其妙的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当时带你们去参加素拓的大姐大,她也是我的顶头上司,你们去问问她,礼模部的入选人数有没有严格到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可以的程度。” 上级对入选的人数并没有精确到具体数值,顶替名额又从何说起? 艾朗把话说到这份上,在场更是安静如鸡,不清楚状况的人进而变成不敢胡说,而心虚的人则是装聋作哑。 直到最后,那位煞有介事地拉出“室友的朋友”这种模糊概念的当事人“亲属”也没有站出来为当事人争取权益,这个结果也在艾朗的意料之中。 艾朗站起身,目光落在一旁的庄临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庄临一如往常地对他微笑,眼神清澈,掺不得杂质。 邢璐正好这时陪着礼仪老师走进来,艾朗移开视线,转而就又眉眼带笑地跟老师打招呼,笑得格外阳光灿烂,完全不像刚才那样笑里藏刀。 提供培训的礼仪老师一到场,艾朗这个刚刚站在“聚光灯”下的主角也欣然让位。艾朗和曹槐德一起走出活动室,两人站在自动饮水机前,开水口正咕噜咕噜地往艾朗的杯子注水,他听到旁边的曹槐德出声道:“刚才那件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我提一下?我去说就好,你不用出面。” 艾朗抬起头,看了曹槐德一眼,见他皱着眉就轻轻笑道:“那可不成啊,哪能每一次都让你去唱白脸呀。” 艾朗眯眼笑,这话却真假参半。 艾朗从昨天得知这个事情开始,即便是在气头上也没有直接在社团的微信群里澄清真相,而是忍到今天全员到齐的现场再面对面开诚布公,为的是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而不是淹没在微信群里的一句艾特全员的新通知。 气头上是次要原因,艾朗既不想“坐视不理”,也不想劝慰庄临看开一点,他甚至都没在庄临面前提起过这个事情。 他思来又想去,憋着这糟心事儿挨到今晚,既帮庄临出头证了清白,又表明他对庄临的重视——这对他而言可是功劳啊,哪能让曹槐德代劳呢。 艾朗心里的小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然而,曹槐德却因为艾朗那句话抚平眉头,抿着唇,说:“我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喜欢或讨厌。 曹槐德天生一脸刻薄相,唇薄,加上鹰钩鼻,眼神凌厉,不苟言笑,让人感觉不易亲近,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漠阴郁。 曹槐德也理所当然地对外表现出严厉的样子——自从他担任了礼模部的副部长,他主动揽走认真说教和要求严格的部长角色,把平易近人和幽默风趣等等褒义词的标签留给艾朗和邢璐。 换句话说,站在管理层总有人负责唱红脸,也就得有人负责唱白脸。虽然红脸白脸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调动手下成员的积极性”这一个共同目的,但是红脸讨人喜欢,白脸却遭人厌。 “……” 艾朗关了蓝色出水口的开关,又接了半杯水温开水,直接转移话题,问:“对了,fdyg的车展是月中吧?现在的名额满了吗?” 曹槐德敛去眼底不合时宜的温情,不答反问:“你要几个名额?” 艾朗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试了试水温,说:“十个,男女对半,就当给那班孩子尝点甜头。” fdyg车展不是十八线外的野鸡展,逼格颇高,待遇挺好,宜当诱饵。而且他家喜好安排展模两两搭档,也可以让老前辈带一带新兵蛋子。 曹槐德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头:“那得先把新生的模卡做出来。” 邢璐拿着礼仪老师的保温杯出来接水,看到艾朗和曹槐德两人都在,随口问道:“你们在聊啥呢?” 艾朗不答反问:“服装设计专业的童靴们期中考核都搞定了吗?艺院还有没有人想找模特的,我想赚外快了。” 邢璐一脸嫌弃,道:“你这是要开始卖孩子了?” 艾朗冲她眯着眼笑:“这哪能啊。” 艾朗端着水杯走到活动室的门口,倚着门框,透过玻璃门看着礼仪老师在培训新生。第一课依然还是站姿,全体新生被要求贴着镜子墙站立十分钟,双脚打开,跨幅与肩同宽,同时肩膀、脚跟和臀部均要紧贴着墙壁,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艾朗望着受训的孩子们,视线始终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见他站姿笔挺,表情淡定,仿佛稀松平常。 曹槐德站在他身后,问道:“不进去?” 艾朗一脸拒绝,摇摇头道:“你去吧,礼仪老师见一个逮一个,保准让你去给学弟学妹们做示范。” 曹槐德:“……” 闻言,去年当新生被礼仪老师虐cry的悲惨回忆忽然就被唤醒了。曹槐德也在艾朗旁边站住脚步。 邢璐见艾朗二人杵在门口望而却步的背影,忍不住翻白眼,说:“让开让开——” 艾朗忙给邢璐推开玻璃门,对邢璐说:“辛苦你了。” 第26章 活动中心的第七层, 全层被几大校级社团瓜分了领地。艾朗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去隔壁的会议室占个位, 一听说马翩等人在摄影棚里拍片,就又跑去摄影棚看热闹。 摄影棚也在同一层,艾朗敲开门的时候,只见里面站了十几个人, 影视部的部长伙同马翩,打着部长的头衔在部门里招揽了几名精英,演员、摄影师和道具师都齐全了,一伙人正在拍摄一部准备报名参加省级大学生公益广告比赛的小短片。 摄影棚内挂着绿布, 旁边还有几个挂着各式服装的衣架,空间略显拥挤,室内没有空调, 在南方的夏末,就像走进蒸锅。艾朗和影视部部长在社交平台算是点赞之交,见面也就点头微笑, 打完招呼, 艾朗走到马翩旁边, 拿过他手里的剧本看了一眼, 说:“我记得这个比赛的奖金才一万块钱吧,你们居然这么上心。” 艾朗抬头瞥了一眼, 演员正站在绿布里, 对着面前两个冷冰冰的机位挤眼泪。 马翩拿走剧本, 说:“需要先剪个demo, 拿去交结课作业。” 马翩和影视部部长都是影视后期专业的, 两人是固定队友,在他们专业里是出了名的强强联手,绝佳搭档。 艾朗一听就笑,道:“报名参赛,顺便交个作业,我懂~” 马翩腼腆地笑了笑,嘴角下方的两个小梨涡兜着蜜糖。 艾朗托着下巴,看着这个简陋却又一应俱全的摄影棚,心头正琢磨着怎么占点便宜才能把人情债压到最低,转过头欲言又止,就见马翩眉头轻轻皱着。他循着马翩的目光看向站在绿幕里的男主演,那男生为了憋出眼泪,往眼睛里滴了好几次眼药水,可是拍出来的效果一直不太理想。 连艾朗都看得出来男生面对镜头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摄影部部长却一直拧紧眉头,不松口,两边互相消磨,很难会有结果。 艾朗跟着马翩一起凑过去看完镜头的回放,艾朗问道:“你们这短片过了几条了?” 马翩看着单反皱眉,应道:“就差这最后一个镜头了。” 主角除了在开头和结尾露了脸,其余镜头都没有出境,他们一天就拍完前面的镜头,只差最后这一幕至关重要的特写: 镜头缓慢地上摇,要求演员在镜头前做出麻木不仁的表情,再后知后觉地掉下眼泪。马翩找来的这个学弟,颜值不错,演技可以,但是这场哭戏怎么拍都显得很别扭——尤其是这最后一幕还是特写镜头,演员的缺点在单反镜头下被暴露无遗。 艾朗迟疑着说:“如果只是补拍两个镜头,工作量不太大的话……” 马翩抬头看他。 艾朗提议:“要不,让庄临过来试试?” 马翩眼睛一亮,连忙应道:“好。” 艾朗见马翩答应得这么干脆就知道谈价的筹码可以往上抬,他对马翩眨眨眼:“不过~有条件。” · 影视部最不缺的就是会玩单反的大佬,再加上马翩技能满点的后期修图,艾朗提前帮庄临预约了一队给力的约拍团队。作为交换条件,艾朗去活动室把庄临叫过来试镜。 艾朗回到活动室,隔着透明的推拉门,看到礼模老师在中间摆了几张椅子正在给女孩们示范坐姿,艾朗便放轻动作推门进去,他的出现引起别人频频侧目,庄临的注意力也随之被吸引过来。 四目相对,艾朗对庄临招招手,示意他先出来。 庄临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礼仪老师就先注意到艾朗这边的动静,问:“怎么了?” 当下,全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艾朗一人的身上。 艾朗对上礼仪老师的视线,立马眉开眼笑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那个,老师,我有事要带他出去一下。” 礼仪老师对艾朗摆摆手:“去吧去吧。” 艾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庄临带走,坐在现场的邢璐和曹槐德俱是面色有变,但是他们想法各异。 邢璐微微皱眉,怪她听觉太灵敏,果然又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 “啧,看,什么事都只带走他一人……” “怎么着,你还想n几个p呀?” “噗——” 邢璐回过头去,议论的人这才消停,个个做出岁月静好的白莲花模样。 …… 庄临被艾朗领着在各大社团的办公室门前经过,两人心照不宣,艾朗这两天没有在庄临面前提起过社团里的谣言,庄临刚才见过艾朗当着全部门的面维护他后,也没有刻意再提,彼此就当无事发生。 庄临疑惑的是,“学长,你要带我去哪里?” 艾朗回头应道:“马翩——就演艺部的部长,他想请你去帮他拍个小短片,我问过了,只有两个镜头,我带你过去问清楚具体情况,再由你自己决定帮不帮他。” 庄临点了点头。 艾朗带着庄临去到摄影棚,棚内本就闷热,再加上拍摄卡在最后一个镜头死活过不去,不管是摄影师还是男演员,每个人都觉得心气儿不顺畅,只有马翩依然面带微笑,一看到庄临还能和气地起身相迎。 马翩把剧本递给庄临,主角需要露脸的两个镜头在剧本里都有百来字的简短描写。 趁着庄临正认真地看着剧本的空档,马翩跟自己的搭档介绍庄临的来意,又温柔体贴地安抚了主演的小学弟。 影视部部长已经被刚才的拍摄磨得奄奄一息,内心焦躁,但是得忍着,不仅得忍住了,还得好声好气地跟演员进行友好的沟通——毕竟,学弟也是出于好意,才会过来帮他们拍摄作业,总没有对人家发脾气的理儿。 影视部部长烦躁地一手把自己沾汗的额发往头顶上撅,说:“让他直接来试最后一幕。” 毕竟最后一幕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最后一幕“咔”不过,开场镜头自然也就没有为他重拍的意义了。 庄临直接翻过中间三页剧本,看到最后一页被勾了个大红叉的两段描述。 艾朗凑过去看,小声地问庄临:“难吗?” 庄临轻轻摇头,用同样小声的音量回答艾朗,“还好”,再转过头去跟马翩和影视部部长沟通。 艾朗站在旁边听着无趣,随手在桌上的零食堆里拿了罐酸奶,把吸管削尖的一头扎进铝箔封口里,又拉了张椅子坐在后面,悠闲地看着其他人忙活。 庄临和马翩他们在对戏,原定的主演和配角则站在门口看着,主演手里拿着一把道具扇子猛扇风,虽然他们和艾朗离了有段距离,听不清谈话内容,但是艾朗也能想象得出,这人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如果庄临演得不好,他就又得硬着头皮上去对着镜头尬哭,光是想想就够压抑的了;可要是……庄临演得很好,他刚才尬演的几条录屏还在相机内存卡里占着内存呢,这下肯定特没面子。 艾朗嘬着吸管喝着酸奶,他抬起头,就看到庄临已经站在绿布前,影视部部长正在校对机位,准备开拍了。 庄临站在镜头前,闭着双眼深呼吸,酝酿情绪。 艾朗起身,跟着马翩站在镜头后面。 单反被固定在三脚架上,缓慢平稳地往上摇,随着镜头从庄临的腹部摇到他的脸上时,负责给庄临提醒的影视部部长已经把高高举起的手虚握成拳。 庄临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的眼睛平视镜头,表情有些木讷茫然,一秒,两秒,三秒,忽然——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呆滞,眼眶却掉下一滴眼泪来,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庄临动了,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沾上泪水,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目光垂落在地,茫然无措,紧接着又慌慌张张地抬眼看向镜头,也就在他再次面对镜头时,他的眼里泪如泉涌…… “啪!” 艾朗看得正着迷,就被影视部部长猛地一击掌,给“啪”回了神了。 “过!” 这一声压抑不住喜悦的喊声,瞬间冲散了摄影棚里积郁了大半个晚上的低气压,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笑意——且不论是否每个人都笑得真心实意,但起码证明了现场的气氛是需要笑容出席的。 负责后勤的小姐姐给庄临递纸巾擦泪,影视部部长一下子就提高了干劲儿,吆喝配角们就位,决定乘胜追击,赶紧配合庄临把第一幕也给拍了。 庄临拿纸巾轻轻压着眼眶,让眼睛尽快恢复自然状态,一边认真地看剧本,乖巧地侧着头听影视部部长这个现场总导演给他讲解剧情安排站位。 艾朗站在马翩身边,看着马翩调出刚才拍的视频,重新播放一遍庄临流眼泪的过程。 艾朗嘬着吸管,笑着说:“啧啧,这人长得可真好看,连哭都能哭得这么好看!嘿,骗骗,你回去之后把庄临拍的镜头全都给我打包发过来,等你们出片了通知我一声,我立马跑去你的宿舍看完整版。” 艾朗一想到庄临这么好看的镜头会传到网络上面,被一群坐在电脑后面不知真面目的人给看了去,甚至还可能被下载在他们的网盘或是图库里,他就觉得浑身一阵不得劲,连嘬吸管的动作都无意识地变成咬吸管了。 马翩应了一声“嗯”,默默地看着液晶屏,屏幕里的庄临也在看着他,接着便是掉眼泪的镜头。 马翩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外的庄临,那人认真听着影视部部长说话,态度谦逊,温和有礼貌,笑起来也很温暖。 马翩多看了庄临一眼,就被艾朗碰了下胳膊,问:“干嘛呢你,你可是有夫之夫,别轻易就见异思迁哈。” “……” 马翩转过头看向艾朗,对上艾朗明着“说劝”暗含“警告”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看视频重播,又说:“你也长点心吧,别和他走太近……” 艾朗咬着吸管,不解地问:“嗯?怎么了?” 艾朗一脸无辜,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告诉马翩,其实他们已经……是负距离了:d 马翩看着屏幕里庄临的脸,轻声说:“他太会演了……” 闻言,艾朗扑哧一声,点头附和道:“这个我赞同。” 艾朗的心里莫名有些得意——大概马翩也猜不到,庄临是轻易就脸红、睡觉要牵手的乖宝宝吧。 第27章 礼仪培训在九点整准时结束, 邢璐把培训老师送到楼下,重新回到活动室时, 就看到艾朗正一脸嬉皮笑脸的跟新生们打成一片。 新生并没有因为艾朗在礼仪培训之前的发威而对他有所顾忌,即便是有人心里不痛快, 也都装聋作哑,装傻充愣,一个个仍对艾朗笑脸相迎。 艾朗靠着身后的课桌,抻着两条大长腿, 手里拿着一张卷成筒状的新生名单, 手指夹着一支按压式的圆珠笔转得贼溜。 艾朗笑眯眯地发话道:“大家应该都不赶时间吧?如有要紧事, 需要马上离开的同学请put your hands up, 如果没有的话,我可能还要再多耽误你们几分钟哦。” 在场的学弟学妹们你看看我, 我瞅瞅你,没人想走。虽然艾朗在培训前立过一次威, 但是学弟学妹们并未被震慑住,也正是因为艾朗在培训前已经立过威了, 他们都猜测这下子要发糖。 打一巴掌, 再给一颗糖——这可是恒古不变的规律。 但是, 艾朗却没有让大家得偿所愿,他只是闲聊家常,谈不上巴掌或发糖, 问:“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二号了, 大家昨天有没有在朋友圈发过fg, 比如‘早睡早起,晨跑晚练,尽快脱单’这些狗屁不通的心愿?前两个fg要随缘,但是第三个fg……就算你们再怎么加快速度肯定也快不过下周的光棍节呀,对吧?” 底下的学弟学妹都在笑,有人贱兮兮地回答,“本人已脱单,无法回答部长的问题。” 艾朗拍手称好,点名道:“我先记下了啊。卢任义,已脱单。” 艾朗把手里的名单铺开,手指从最上方一路滑下来,找到“卢任义”的名字,在其后面的空格打了个叉。 卢任义后悔道:“部长,我只是开玩笑的!母胎solo至今,我还是闺中待嫁的小蓝孩。” 虽然还不清楚艾朗登记感情状态的意图,但卢任义生怕自己会错过一个亿。 艾朗微微一笑,转着笔,说道:“大家自觉上来登记自己的单身与否,你们可以选择悄悄跟我说,可以选择坦诚,当然也可以选择隐瞒,随你们高兴,你们说啥我就信啥。” …… 等到庄临帮马翩他们拍完小短片,回到活动室就看到社团成员们正挨个去跟艾朗汇报什么情况,登记完的人三两结伴,笑着离开。 庄临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看看艾朗,又看看旁人。可惜艾朗没有注意到他,好在邢璐走过来跟他解释道:“艾朗在登记大家的感情状态,单身或非单身。” 庄临疑惑地问:“登记这个做什么?” 邢璐:“为双十一的活动做准备吧。” 其实这种事情在微信群里艾特全员也能解决,但是,微信私聊更方便快捷的同时,也会少了一些人与人面对面交流分享的乐趣。比如说,在场的年轻帅哥美女在承认自己是否单身的时候,语气和表情也不同,有腼腆的,有甜蜜的,有冷淡的,也有敷衍了事的。性格各异,态度迥异。 登记完的新生们已先离去,活动室里只剩下艾朗和邢璐、庄临三人,艾朗把名单划到最后,刚把按压式圆珠笔的笔头收缩了回去,就见庄临走到他面前。 艾朗双手撑着背后的桌面,微微抬起笑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庄临。 庄临:“学长,要回去了吗?” 站在艾朗面前的他,脸上的表情是温顺无辜的,声音也很是温柔。艾朗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微笑,看着庄临的脸,忽然在某个瞬间,眼前这张熟悉的俊脸就和艾朗刚在镜头前看到的茫然落泪的表情重叠在一起。 镜头前的庄临,无论是眼神或是举动,总是给他一种别样陌生的感觉。 站在旁边的邢璐瞅准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出声提醒道:“嘿,艾朗,你可还没问过庄临是不是单身呢。” 庄临:“……” 艾朗勾着唇角,抵着桌面的重心移到脚上,双脚一着地,站直身子的同时也拉近他和庄临之间的距离。他抬起手搭在庄临肩膀上,靠近他轻声说道:“你还用问吗?” 庄临侧头看了艾朗一眼,耳根微红,应道:“不用……” 搭在庄临肩头的手在挪开时,修长的手指之间还有意无意地刮过庄临的耳垂。 艾朗笑眯着眼睛:“走吧。” 邢璐先跟上艾朗,和他挨着肩膀,小声问:“你这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骗小孩把戏都是从哪儿学的?” 艾朗:“当你一心想跟某个人上床的时候,你也会无师自通的。” 邢璐“嘁”了一声,说:“那估计从我受了内伤之后,这辈子都是任督二脉不通,十二经脉受阻了。” 艾朗瞟了邢璐一眼,想到邢璐的初恋夭折于她的蛀牙的经历,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邢璐的初恋发生在高中时期,也算是赶上早恋的末班车。她为了能以自己的最佳状态迎接早恋,在答应男生的追求前半个多月补了一颗蛀牙,第一次补牙和第一次恋爱都凑在一起了,这本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然!而! 就在那早恋开始的第十五天,补在蛀牙上面的复合树脂却被初恋男友给舔!出!来!了了了…… 那次接吻简直成了她的人生噩梦,每每在深夜里想起,就忍不住疯狂空踢。 邢璐掐了艾朗一把,瞪眼威胁道:“干嘛呢啊,不许笑。” 艾朗将薄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却仍然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他忙说:“走,去喝糖水吧。” 邢璐瞟他一眼:“你请客?” 艾朗郑重点头:“对,我请客。” 艾朗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庄临,微笑道:“你也一起来吧。” 庄临点头应好。 · 邢璐挽着艾朗的手,庄临紧跟在艾朗身旁,三人离开活动室之后,去了距离活动中心大楼不远处的商业街。 这会儿才九点多,正是甜品站等休闲水吧最热闹的时候,只不过今天是周五,部分学生离校归家或是趁着周末出门旅游,所以艾朗他们去得晚了也还能找得到座。 甜品站只有一间小门店,黑色的小圆桌椅在门店外面排成一长排。艾朗他们点了单,邢璐负责去占座位坐着等,艾朗和庄临则站在门店前面看店员忙活。 庄临:“学长,你也过去坐着吧,我在这等就行。” 艾朗:“比起和邢璐干坐着各自玩手机,我更想和你站在一起瞎聊聊。” 这种重色轻友的话张口就来,好在邢璐坐离这儿有点远,艾朗的屁股才没有挨掐。 艾朗接着问起庄临拍摄全程顺不顺利。 由于今晚的礼仪老师是邢璐以礼模部的名义请过来的,出于礼貌,艾朗赶在老师下课之前回了活动室,因而没有陪着庄临拍摄到最后。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庄临。” 艾朗和庄临一起回过头,只见三个男生站在他们的身后。 当中有两个男生的体型是一瘦一壮,艾朗觉得有点面熟,庄临应了一声,给艾朗介绍道:“学长,他们是我的室友。这是我部门的部长。” 艾朗这才想起是在季辽的水吧里见过这两个人,他微笑点头,和庄临的室友们打过招呼。 其中身材略显瘦小的男生忍不住多瞅艾朗一眼,另一个和艾朗第一次见面的精瘦男生问庄临:“沈绅归刚刚还跟我们感慨,说要请你喝糖水都没机会。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赶紧给他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别给他留下遗憾。” 被提起名字的瘦小男生回过神,转头看向他们二人,和精瘦男生理论起他刚才的原话和说话时的态度之恳切之真诚。 艾朗饶有兴趣地看庄临的室友们插科打诨,虽是互损互坑,但又默契十足,可以看出他们宿舍的感情十分要好,让旁人羡慕不已。 等室友们先行离开,艾朗就跟庄临开玩笑:“连你的室友都抢着请你喝糖水呢?大帅哥。” 庄临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应道:“是因为我下午帮他拿了个快递,他才说要请我喝糖水。” 艾朗一听到“快递”这个关键词,顿时就来了精神劲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你下午收到快递了?” 庄临觉得艾朗这话问的很奇怪,他面带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嗯,下午去拿快递,顺便帮室友拿的。” 第28章 艾朗他们点单的三份甜品都做好了, 艾朗付了钱, 和庄临一起端到邢璐所占的小圆桌。艾朗心里一直惦记着庄临收到快递, 迫切地想将话题牵引到快递上, 却又死活都找不到一个深入试探的切入口,只能作罢。 夜里有风, 伫立在艾朗他们桌边的路灯俯瞰着他们这桌,桌上的物品都被暧昧的昏黄色灯光拉出影子。 艾朗的椅子和庄临的椅子紧挨着边, 两人坐得近,艾朗在微信上接收马翩发来的照片, 也不忘逗庄临。 邢璐吐出的袅袅烟雾飘散在夜风里,她眯着眼睛, 唇角勾起, 看看庄临, 又看看艾朗,语出惊人:“现在就算你们公开你俩在拍拖,我也不会惊讶。” 邢璐上一秒还在哈哈笑, 下一秒就来了这么一句, 庄临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看向艾朗。 艾朗从手机里庄临的拍摄花絮照片抬起头来, 眼眸幽深地看了邢璐一眼,转眼就又眉眼弯弯,笑得天真烂漫道:“要是你这样都看不出来, 我会惊讶你是个傻子的。” 邢璐忽然被一口烟呛到。 “……” 邢璐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戏谑表情, 忽然被噎住, 她正等着看艾朗要怎么忽悠糊弄她,谁知艾朗却毫无遮掩的意思,竟然直接承认。 虽然她经常嘴贱地日常怂恿艾朗去找对象,如今听到艾朗承认脱单,她却有点发懵。 邢璐的目光从艾朗脸上又移到庄临的脸上,问道:“所以……你也是弯的?” 这一次她的语气带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惊讶。 庄临对她微微一笑,落在邢璐的眼里就是默认了。 邢璐:“……” 她忽然就想到自己当日和艾朗开过的玩笑——我是你的直男过滤器,你是我的gay达检测仪。只要咱俩走在一起,直男肯定先看到我,如果忽略了我这个大美女先看你的……十男九弯。 而现在,她瞎掰的这条定律也得到验证了,她的心情却也颇为复杂。 · 三人小聚在十点半散了,邢璐带走“艾良月已脱单”这个秘密,艾朗则和庄临一起悠悠地漫步在校道上。 庄临坚持要送艾朗回到公寓,艾朗欲迎还拒,笑眯眯地提出让庄临回宿舍拿上换洗衣服去他公寓夜宿作为交换条件。 要送可以,送到公寓就得陪我睡。 艾朗把陪睡当奖励,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成了“逼良为娼”的要挟。 路灯昏暗,光线不佳,艾朗没看清庄临是否又红着脸,他看着庄临的背影进了宿舍楼,他则站在庄临的宿舍楼下玩手机。 艾朗打开微信给邢璐发了条消息。 艾良月:不要把我和庄临的事告诉别人。 王足各:啊?? 艾良月:保密。 王足各:我刚没好意思当着庄临的面问,所以你这是……对他认真的吧? 手机屏幕泛出幽幽的荧光,在艾朗脸上罩上一层亮光,只见他薄唇微抿,指腹在输入键盘上犹豫了一下,回复道:“谁知道呢,不过我说想和他睡觉倒是认真的,服务满分,我超满意哒!” 聊天框另一边的邢璐一脸嫌弃,光是看文字就能想象出艾朗舔着唇角眯眼笑的表情。 然而,艾朗此时的表情可不见半分轻佻,他切换出扣扣,在马翩的聊天框里点出庄临的拍摄照片。 庄临的五官立体,他坦然地面对镜头,在单反镜头前也完全挑不出毛病。 艾朗内心很矛盾,他一贯主张金钱至上,同时也对爱情抱着玩世不恭的态度,两者是必然的关系。若依他早两年对感情的看法,他崇尚“玩世不恭”是觉得这样很酷,但是随着年龄增长,看多了身边的同类被情伤,为情苦,艾朗还未尝到情滋味就先怕了。 他每一次陪着失恋的小伙伴买醉,对方在嚎啕诉苦之后总爱说“我真羡慕你啊,艾朗,如果能像你这样只爱钱就好了”,这种话听多了,艾朗像是被洗脑一样,还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我绝对不能像他一样被男人甩了”的责任感。 而艾朗规避“被男人甩”的风险的方法,其实就是扼杀每一段处于萌芽状态的感情罢了。 庄临是一个例外。 艾朗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最终敲定庄临能成为例外的原因,既不是因为他优于常人的外貌,也不是艾朗挂在嘴上的床上合拍,仅仅只是因为庄临轻易害羞的性子让艾朗觉得他人畜无害,给人一种任意拿捏的感觉。这种把对方捏在手心里,占据主导地位的感觉补缺了艾朗的不安全感,也促使艾朗跨出自己内心的防线。 艾朗的胡思乱想忽被一声“学长”打断了,他抬起头,眼底漫上笑意,见庄临背着双肩包从宿舍楼的三阶阶梯上走向他。 艾朗今天没有打车,他发现有庄临陪着慢悠悠地走也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两人并肩同行,庄临默不出声地走在外面,将艾朗护在人行道里边。 路上悄静,前后隔着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才有一两个黑黢黢的人影。艾朗笑眯眯地问庄临道:“你坚持要送我是因为担心范鉴来招惹我吗?如果是,他已经消停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艾朗欲言又止,“如果是”后面其实还跟着一句“如果不是”,补充语句是“如果不是,你只是想留宿我公寓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呢,也不用太腼腆”。 艾朗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的调侃吞进肚子里去,逗庄临虽然好玩,但是庄临被调戏过后也会因羞赧而闭口不出声,艾朗再想和庄临好好说话也没机会了。 庄临点点头,随口问起:“学长,你为什么自己搬出去外面租房住呢?” 闻言,艾朗扯起嘴角笑,应道:“因为呢,我这人太事儿逼儿,别人跟我同居简直是受煎熬,我不忍心看我室友们太煎熬,正好又遇到低价出租的公寓,我就搬出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着舒坦点,想自己睡就自己睡,想两个人滚床单就能两个人一起睡。” 艾朗话锋一转,就又轻佻不着调,说得好像约炮对他而言也只是家常便饭的消遣活动。 庄临皱眉:“两个人?” 艾朗笑道:“对呀,我这不就正在征求那第二个人的意见嘛。” 艾朗眉眼带笑,眼含期待地等庄临回答,不着痕迹地抹去眼底的晦涩——艾朗搬出公寓并非是自愿的,而是被自己的室友们孤立了。 庄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开口拒绝,但艾朗滚床单的如意算盘还是没能如愿。 一回到公寓,艾朗的微信就响个不停,一边是马翩在微信跟艾朗确定庄临周末几时有空可以去外拍,另一边则是休闲餐吧的老板要跟他商讨“双十一”活动的相关。 庄临刚从浴室出来,正拿干毛巾擦着头发,就听艾朗问他:“下周想不想去兼职?” 庄临疑惑地抬起头,迟疑着点头:“想……” 艾朗笑道:“你犹豫是不太想去的意思吗?” 庄临摇头:“周末想花时间和学长在一起,但是也想多赚些零花钱,我想……寒假的时候带学长一起去旅行。”“……” 艾朗倒是没想到庄临会这么回答,等庄临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艾朗就把手机随手一丢,赤足踩着沙发跨到庄临所坐的单人沙发上,他大剌剌地跨坐在庄临的腿上,接过庄临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头发,说:“我是不是没告诉你,其实我很有钱哒。人生目标就是包养大帅哥,我看你就挺合适的,要不要来帮我实现梦想呀?” “……” 庄临不答,才刚被浴室的蒸汽蒸得皮肤发红,这会儿和艾朗面对面紧挨在一起,脸上的热度更是迟迟退不下去。 艾朗温柔地帮他擦干头发,歪着头问:“你想带我去哪里旅行?” 庄临面红耳赤,呼吸粗重,有些结巴:“……我……还没想好。” “哦~那你慢慢想……” 艾朗对庄临眨眨眼睛,毛巾托着庄临的后脑勺,轻轻一拉,俯下身去亲吻庄临的嘴唇。温热柔软的嘴唇相贴,鼻尖相抵,呼吸胡乱地交缠在一起。 艾朗跨坐在庄临腿上,挺直后背,双手原是搭着庄临肩头,随着热吻愈烈,攻势愈猛,他欺身压着庄临,逼得庄临背贴沙发,脑袋后仰,后脑勺垫着毛巾,枕在沙发靠背上。 软唇温舌,热烈交缠。 热吻过后,庄临双眸水亮又害羞地看着艾朗,原本无处安放的双手也搭在艾朗后腰上。艾朗轻笑着又低下头在庄临唇上嘬了好几下,亲完之后,他又轻轻地咬着庄临的下巴。 庄临想去兼职,就必须提前做好模卡,艾朗忍痛帮他和马翩确定了明日约拍。虽然荒淫无度的周末计划彻底泡汤了,但是庄临一句“寒假旅行”又给了艾朗一个盼头。 次日,艾朗和庄临一起吃了早饭就回学校,两人分头行动,艾朗去跟餐吧的老板详谈,庄临则跟着马翩去拍照,两人甚至连一起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下午四点多,庄临和马翩拍完外景准备找地方歇歇脚,刚好路过艾朗所在的餐厅,一行人进店休息。 不得不说马翩十分给力,艾朗随口一提的“拍几组不同风格的照片”被他过度解读,贯彻到底,这一趟随身带了一个摄影师,还有负责扛道具的同学。三脚架、单反镜头、反光板等器材也都一应俱全。 四人加上器材,占了一张六人座位的桌位。 马翩给艾朗看他们拍了大半天的成果,艾朗看得眉开眼笑,连连夸奖,一高兴就留马翩等人在餐厅里吃饭,他买单以表感谢。 马翩轻声说道:“我帮庄临拍照,你来请客感谢?” 马翩捧着杯子喝水,眉眼弯弯,唇角也露出甜甜的小梨涡,他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问的话却别有深意。 艾朗笑着装傻,转移话题跟马翩带来的另外两名帮手说道:“尽管点,可别跟我客气。” 艾朗难得慷慨,饭局正酣,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一震—— 艾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曹槐德在扣扣群里艾特了全员。 曹槐德在部门的扣扣群里发通知,宣布他会在部门里挑男女各五人去参加fdyc的车展展模活动,并上传文件罗列具体要求。 接着,他又动员全员去制做模卡,成员可以从以前拍过的照片里挑选几张合适的照片拼成模特卡,也可以趁着周末时间现拍。他想要征求的意见是大家想要自己做还是上交资料和照片,由部门统一帮他们做模卡。 艾朗没有多想,一看到消息就复制了曹槐德的消息又艾特一次全员。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消息一出,就有成员在群里匿名说刚刚在餐吧遇到艾朗带人给庄临拍照片,器材齐全,待遇极好,直指艾朗太偏心庄临了。 匿名马甲“市丸银”:“我只想问,是不是艾朗部长找人帮庄临拍照的?拍的照片是不是要准备去做模卡?如果是,这是不是区别对待?” 马翩这一行,人多,阵仗大,的确过于高调,在校内拍外景会被人撞见不算奇怪,坑爹的是——艾朗全程没有跟拍,只是这会儿一起在餐厅内吃个饭,就碰巧就被社团的人撞见了。 艾朗看着消息,紧皱着眉头,一下子就没了食欲。他压抑着怒气,在群里解释道:“我先申明,庄临帮演艺部部长拍了视频,演艺部部长帮庄临拍照,这只是他们之间礼尚往来罢了。” 艾朗拧着眉心,忽然就见手机上方弹出微信消息。 zlin:学长,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 艾朗一愣,转头见坐在他旁边的庄临也拿着手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艾朗,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责。 显然是庄临也看到了扣扣群的消息了。 因为扣扣群的匿名功能,匿名者有恃无恐,又接连冒出几个顶着匿名马甲的人搅混水。艾朗直接关闭匿名功能,群里义愤填膺地“讨伐”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艾朗在桌底下捉住庄临的手,无声地用口型对庄临说:“傻。” 不是庄临给艾朗添麻烦,而是自上次关于庄临空降礼模部的谣言四起之后,别人对庄临的怀疑和猜忌就没有停止过,艾朗和庄临这两个名字也捆绑在一起。而这其中,究竟是庄临给艾朗添了麻烦,还是庄临因为艾朗而招惹了麻烦,暂时还未可知。 庄临难得地反握住艾朗的手。 第29章 社团扣扣群的匿名马甲事件,虽然止于艾朗开启禁止匿名聊天。但是艾朗心里清楚, 社团新生对庄临的偏见就如同滚雪球一样, 即便表面上阳光普照,冰雪消融, 融化的雪水早已悄无声息地渗进地里,融为难以分割的一体了。 艾朗心中虽怒, 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潜意识里对庄临产生了“亏欠”的感情。毕竟前一桩“没有参加面试直接空降礼模部”的闹剧本就是艾朗招来的,后一桩“庄临帮马翩拍摄小短片, 换取马翩帮忙拍照的待遇”也是艾朗所安排的,庄临则是撞木桩的兔子,一而再地受牵连。 艾朗心里的怒火烧成一撮冷灰, 逆反心理也应激而起——外人越是排挤庄临, 越是带着偏见和恶意, 艾朗就越是竭尽全力地想对庄临更好一点。 周三。 邢璐和曹槐德整理好新生们的电子版模特卡,约上艾朗到活动室,一起商量着要怎么分配手上这男女各五个的fdzg车展名额。 艾朗心不在焉地翻着平板里的照片,半晌都没有给出曹槐德答复, 邢璐无声地白了艾朗一眼, 及时打破尴尬, 说:“直接把模卡发过去给那边挑呗, 咱们什么时候还有话语权了?” 曹槐德说:“一般流程的确是由对方来定人, 但是由于已经确认过一次名额, 这十个名额是后来增加的, 对方说由我来决定就好。” 曹槐德与合作方合作多次,这时候适当地放宽要求正好能够互相表示信任和真诚,对方也算是卖他个人情价,又买了个好印象。 曹槐德说:“留这十个名额,本来就是为了当作奖励用的,如果话语权仍是在甲方那边,也就谈不上奖励了。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来奖励给积极参与社团活动和培训的人,当然,外型条件也得符合合作方的要求。” 艾朗托着下巴,一抬起头就果断地说:“咱们三人瓜分推荐名额是吧?那我推荐庄临。” “咳咳……” 艾朗的回答显然是在邢璐的意料之中,她本想抢在艾朗之前开口点“庄临”的名字的,就为了让艾朗避避嫌,虽然她一跃成为艾朗承认脱单的首个对象,但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艾朗真的把她摆在闺蜜的第一位了。 有个成语叫做“首当其冲”,还有个名词叫做“挡箭牌”。 可刑璐光有这份心意却没有这个口速,谁知艾朗开口这么干脆,“庄临”二字最终卡在她的喉咙口,呛成咳嗽。 这时,坐于艾朗对面的曹槐德开口:“除了庄临。” 闻言,艾朗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曹槐德直视艾朗含着薄怒的目光,无动于衷地解释道:“推荐名额由我们三人来决定,但是,除了庄临。庄临不列入我准备推荐的名单之内。” 曹槐德语速平平,说得清楚,蓄在艾朗眼底的薄怒也紧随着他的话逐字升温沸腾,顷刻几欲要泛滥成灾。 曹槐德依然不动声色,板着一张冷漠刻薄的脸,对艾朗说:“庄临最近招惹的非议太多,你现在再点名选他,不就成了火上浇油引发众怒吗?而且——” 曹槐德看了一眼艾朗愠怒时却愈加明艳的脸色,继续说道:“而且我查过了,庄临没有参加招新初试的事,是事实。” 曹槐德目光一凛,直勾勾地盯着艾朗的双眸,眼看着那双薄唇抿成一道含怒的直线。 “……” 邢璐左看看曹槐德,右看看艾朗,接着又把脸转向左边,眯着眼笑得嘴角微抽:“曹槐德,其实我觉得吧……流言蜚语没有必要搭理,撇开其他乱七八糟的谣言不说,单单就今天这个名额的事,以庄临的外型条件,大家有目共睹,换位想想,如果现在直接把这二十几张模卡发给合作方,庄临必然会在入选的名单中。” 曹槐德面不改色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留这十个名额是当作奖励的,考虑的不单单是外型条件,如果单凭外型条件就把名额留给庄临,那对别人更不公平。” 曹槐德完全没有更改主意的意思,旁边的艾朗微微一笑:“庄临是我拉过来的,他的初试的名单也是我塞进来的,没有挤掉任何一个人,复试也是他自己通过的,这哪里不公平不公正,甚至还得接受惩罚?” 初试本来就是拿大畚箕筛掉大石子的粗选罢了,入选纯看脸,根本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曹槐德又把视线转向艾朗,沉声道:“庄临空降礼模部的谣言还没有平息,就又传出你帮庄临找了拍摄团队的消息,就连我也要怀疑你偏心庄临,你让别人怎么想?” 结果,曹槐德听到艾朗说:“对啊,我就是偏心他啊,你难道才看出来吗?” 曹槐德微一愣神,接着便抿紧薄唇盯着艾朗,不语。 他不是才看出来,而是企图在自欺欺人。艾朗当着部门新生的面振振有词地说庄临找到马翩帮忙拍摄是庄临自己的本事,但是,庄临帮马翩拍摄短片是艾朗搭的线,马翩帮庄临拍摄照片是艾朗提的要求…… 这些,曹槐德全部都知道。 活动室一时陷入一片沉寂,直至被椅脚摩擦地板的声音打破了。 “咿——” 划拉声响起,只见艾朗推开椅子,起身,一脸微笑地说道:“我推荐的人不给推,那还叫我过来干什么呢,配合你们喊666给你们鼓掌呢?你们决定就行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艾朗径直离开活动室。 …… 合作方是曹槐德联系上的,也是他全程负责交接工作,决定权握在他一人手里,即便是艾朗话里带刺,中途离场,也没能动摇他的决定。 庄临的名额最终也没能报上去。 邢璐找到艾朗的时候,他正在季辽的水吧里和调酒师调笑,搭讪的套路张口就来,虽然句句都是垃圾话,但是艾朗顶着一张自带美颜滤镜的脸,艳过花瓶里刚刚插好的月季花,让性向不直的调酒师心猿意马,连给艾朗调的那杯鸡尾酒都掺高了几度度数。 邢璐坐在艾朗旁边的椅子,动作自然地拿过艾朗的酒喝了一口。 邢璐:“借酒消气呢?” 艾朗瞥了刑璐一眼。 他刚才气势汹汹地赶来,“气”是生气的气,结果季辽却不在店里,不得已,毕竟对着外人又不能乱发脾气,艾朗这才压着火气调戏调酒师给自己找乐子。 邢璐晃着酒杯,店内装潢的紫色灯光暧昧地流泻而下,掉进她的杯子里,跟着酒水一起摇晃。 她托着侧脸,看着艾朗,幸灾乐祸地问:“感觉怎么样?曹槐德这恐怕是第一次没有对你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吧?” 艾朗敷衍地对她呵呵一笑,竖起食指晃了晃,眯着眼,笑:“no。” 邢璐面露疑惑:“嗯?” 艾朗笑容加深,中指也跟着食指一起竖起来:“这应该算第二次。” “嗯??” 邢璐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双眼锃亮,攀着艾朗的手臂追问:“我!靠!良月小天使,快跟我分享一下第一次是怎么回事呀~” 艾朗亲昵地捏着邢璐的鼻尖,笑眯眯地说:“想知道呀?” “想!” “但我不太想跟你说呀。” 邢璐太了解了艾朗,因而对这个答案也没有过分的气急败坏,只是拖着艾朗死缠烂打,誓不罢休。 半晌过后,邢璐对艾朗和曹槐德的“第一次”的好奇已经被自己磨掉了新鲜感,她趴在自己手臂上,绕是从斜下方这个诡异的角度打量艾朗也依然觉得这人赏心悦目。 邢璐好一番羡慕嫉妒之后,再一想到艾朗和庄临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和缠着庄临的流言蜚语,就暗叹老祖宗们肯定是舍身成仁挨个把真理检验了一边,才能给后人们留下一语成谶的名言警句。 这不,“红颜祸水”四个字就在她面前摆着呢。碰巧艾朗还真的对红色情有独钟,可见没有冤枉他。 邢璐心里犹豫不定,当日听到社团里传出庄临空降礼模部的谣言的消息时,她并没有对艾朗和盘托出。邢璐定定地看着他,说:“其实那天……” 邢璐无意中听到几个新生聚众diss庄临的那晚,当时在场的除了方超恬和另外两个女生外,还有曹槐德,只不过曹槐德是被拦下来的。 邢璐听到有个女生向曹槐德打听庄临的事情,问起初试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庄临。曹槐德点头应道“他没有来面试初试”,但是末了,曹槐德又补充一句:“也可能是我当时没注意到吧,不过,复试的时候我看到他来了。” 邢璐收起死不正经的态度,认真地对艾朗说:“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从曹槐德今天的反应来看他对庄临的确抱有很大的敌意,但是我觉得吧,至少庄临多次被传谣言也不关曹槐德的事。” 闻言,艾朗笑道:“我知道,虽然我对曹槐德没有意思,但是不可否认他人不错。” 邢璐唉声叹气道:“这好人卡发的,曹槐德也真是可怜……” 艾朗单手托着侧脸,手指敲着桌面,笑眯眯地说:“话说,你藏着掖着现在才把这事说出来,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对曹槐德有意思啊?” 邢璐瞬间一脸嫌弃:“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刑璐嫌弃得忘了刚刚前一秒还在可怜曹槐德。 艾朗摸着下巴胡诌:“很简单啊,由于你担心我知道曹槐德外冷内热,会对他产生好感,进而两情相悦,而你也就彻底没了机会——” 邢璐暴起捂住艾朗的嘴,嫌恶地说:“得了得了你快闭嘴,我光是听着都起鸡皮疙瘩,你也太能恶心人了!” 艾朗没心没肺地对她笑,垂下眼来,剥了颗泡泡糖丢进嘴里,轻而易举地吹起一个泡泡。 艾朗刚刚一想到大一时期的曹槐德,可还没来得及怀旧一下,脑子里就替换成庄临那张脸来——他现在一想到曹槐德就会联想到庄临被剔除在名额之外,取而代之的是庄临那晚跟他说要挣点零花钱,攒起来带他去旅游时又害羞又期待的脸,艾朗光是想到开口跟庄临说他去不了车展就觉得自己好残忍,连带着又咒骂了曹槐德几句。 然而,残忍归残忍,艾朗还得抢在曹槐德公布名单之前告诉庄临,免得庄临怀抱期待去查看名单却发现希望落了空,更怕庄临误会艾朗拿他取乐欺骗他。 碰巧庄临当天约了导师课后指导,连晚饭也是小组几人叫了外卖在教学楼吃的,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 艾朗跟庄临通话的时候正在回公寓的路上,他习惯性地坐在车后座,听庄临说:“学长回到公寓就给我发微信消息……要不,你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艾朗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说:“再聊下去我都要到公寓了。” 艾朗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庄临:“啊,那先这样……” 庄临等着艾朗挂断通话,就听艾朗迟疑道:“对了……” 庄临:“嗯?” 艾朗:“我上次跟你提起过的那个车展兼职,我今天才想起帮你报名的,结果名额已经满了,抱歉啊……” 艾朗咬着嘴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编了这么个谎话,反倒是庄临温柔地安慰他:“学长不用跟我道歉,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只是……学长到时应该得去车展现场吧,我能陪学长一起过去吗?” 艾朗连忙应道:“可以的!” 艾朗答应得很绝对,完了又坚定地保证道:“要是不可以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庄临嗓音带笑:“那就好。” 艾朗的耳朵自动把庄临这三个字补充完整,三个字瞬间就变成十二个字——只要能和学长在一起,那就好。 听着庄临磁性温柔的声音,艾朗握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为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的糟糕念头而忏悔——他忽然想到,庄临遭到社团里的新生们集体排挤倒也不算坏事,至少其他人都或主动或被动地远离庄临,也就没人知道庄临的好。 想把庄临藏起来——这个极端的念头不知何时起就在艾朗的心里扎了根。 艾朗回到公寓,既不想打扰到庄临,又不想只发一句干巴巴的微信,所以他最后没发微信消息也没打电话,而是给庄临发了一段小视频。 …… 入夜的教学楼笼罩在凉风和夜色里,庄临跟着导师带领的团队,正和几个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在讨论项目的分工合作。作为在场唯一的大一生,而且还是入校仅仅两个月的大一新生,庄临得到的关注也最大。 手机“噔”的一声响了,由于手机的消息提示音都是一样的,坐离庄临最近的学长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询问庄临的编程语言自学到了什么程度,又不时地提出一两个算法和专业的问题考考他。 庄临态度谦逊,不敢分心。过了大半个小时后,团队交流结束,庄临礼貌地和导师以及学长学姐道了别,婉拒了学姐让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学长搭他一程的邀请,独自走在校道上。 庄临背着双肩包,伫立在校道两旁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越发挺拔修长,他单手插着口袋,一离开教学楼就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查看艾朗发来的视频。 视频一打开,镜头对准的是艾朗的正脸,他眯着眼睛,皱着鼻子,嘟着嘴巴,对镜头这边的庄临扮了个一点儿都不可怕的鬼脸。 “我到家啦,亲爱的。” 庄临听到艾朗在视频里对他这么说,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吧唧亲吻声,艾朗的脸随着亲吻声越发贴近镜头,放大再放大,最后整个画面只剩下那双嘴唇撅起来mua了一下。 庄临勾起唇角,脸上带着笑意,却不见平日里的三分憨厚七分无辜,反倒有几分痞气。他把视频点击“收藏”保存在微信账号里,又保存了另一份到手机相册里。 · 双十一来临之际,网购狂欢成了多数人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往日挂在嘴边的“你吃了吗”四个字也应景地变成“你买了啥”。 艾朗在线上联合步大双、邱大头和任小龙几个搞搞网店活动,线下又奔走于休闲餐吧,筹备校内的光棍节活动,忙得晕头转向。 不知从何时起,双十一就被解读为单身狗们的可怜纪念日,人群之中一眼望去,除了人人人人人人还有一只狗。尽管现在提及双十一无外乎和天猫淘宝紧密挂钩在一起,甚至还淡化了光棍节的意义,但追溯初衷,网购盛宴原本也是商家打着关爱“单身狗”这一群体的噱头的促销把戏。 艾朗也借助同等套路筹划了一场单身男女的交谊舞联欢会,又名单身舞会。入会要求:1.单身,2.在校学生,3.有意脱离单身。 舞会相对正式,女生要穿高跟鞋和裙子入场,男生则需换上一身帅气西装。入场门票定了价格,女生半价,男生在入场时交齐单人价,若是舞会离场时没交到朋友,则需交上双倍价。 活动旨在鼓励男生主动,还带了一点刺激男性尊严的激将法,归根结底也就是变相的促销活动。 休闲餐吧的一楼被改造成了舞池,星空灯在天花板映出浪漫的星空,悠扬动听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年轻男女们面上带笑,觥筹交错。艾朗和邢璐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两人碰杯,连高脚玻璃杯里的酒水都喝出甜腻腻的味道。 邢璐倚着楼梯扶手,对艾朗挑眉:“作为一个gay,你举办舞会居然还限制男女配对。” 参加舞会的人数是有限制的,并且根据报名人数调配为男女比例1:1。 邢璐原本怀疑,艾朗当初在礼模部确认新生们的感情状态是否单身,主要是怕活动反响平平,报名的人数太少,因而做了二手准备,随时要把礼模部的门面们拉过来镇场子。谁知道,活动报名火热,甚至远超预计人数。 艾朗还托邢璐在舞蹈社里邀请了几人在现场教学交谊舞,艾朗俯瞰着被cue到舞池里随机配对跳舞的年轻男女,勾肩搭背,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踩着舞步。 邢璐见艾朗看得出神,打趣地问:“你会跳交谊舞吗?用不用我低价教学呀?” 艾朗托着腮轻声笑道:“这有啥啊,不就是我进你退,你进我退,别踩到脚就好了。” 邢璐嗤笑一声,说道:“哪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啊,我记得我的舞蹈老师当年还说过,交谊舞就像是在谈恋爱。你懂谈恋爱吗?” 邢璐转过头去看艾朗,扶手上托着的暖黄莲花灯的灯光正好打落在他的脸上,无可挑剔的脸庞镀上了暖光,异常好看。 这样美好的人,他的声音倒也好听,只可惜,这人一开口就是污言秽语:“谈恋爱很难吗?不就是四部曲嘛——张开嘴,叉开腿,动动手,扭扭腰?” 艾朗站在下一级阶梯上,微微仰起头,无辜地对邢璐眨眼睛。 邢璐:“……” 她不该将“美好”这个词安在艾朗身上受玷污的。 半晌。 邢璐忽然意识到重点,睨着艾朗又问:“所以……你和庄临,发展到哪一步了?” 艾朗舔舔嘴唇,认真地想了想,应道:“唔……该开的都开了,该动的也动了。” “…………” 邢璐嘴角微抽,已经连尬笑都懒得装下去了,艾朗这话直接让她脑补了一出披头散发、汗流浃背的一场大戏,以至于庄临到场之后和她打招呼时,邢璐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太自在。 邢璐转身上楼,庄临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艾朗,问:“学姐怎么了吗?” 艾朗耸了耸肩,眯着眼笑道:“她可能是把你的脸代入了小说男主角吧。” 庄临依旧茫然。 二楼有小包厢,聚集了礼模部应邀而来的单身男女,艾朗在群里吼了一声,不分男女,所有人都能享受部长买单的特殊待遇。最终到场人数十一人,这个数字倒是很应景。 庄临跟在艾朗后面,小声问:“光棍节派对……学长为什么还叫我过来?” 艾朗回过头对他眨眼睛一笑:“单纯只是想见你而已。” 艾朗想见庄临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想看看社团的其他人对庄临的态度。 庄临的出现让包厢内热烈的气氛倾时一静,但是尴尬并未持续,转瞬即逝,仿佛现场的气氛一直热烈。 艾朗发现,同部门的新生不会刻意对庄临表现出冷暴力的排挤,起码庄临入座后,两三个小女生还会对庄临抱以微笑,并且笑得真诚,只是,某些人和庄临说话时话里总是带着刺。 庄临从机房出来就直奔到这儿,还没吃饭,艾朗贴心地尽了恋人的职责,提前给他点了一份扒饭外卖。 庄临拿着外卖坐在角落里,在场的其他人则吃着瓜果零食,他们几乎都是第一次和庄临同桌吃饭,一看到庄临是左手执筷,其中一个女生就惊讶地问道:“庄临,你是左撇子呀?” 庄临闻言抬头,微笑着点点头。 这个话题顿时引来其他人附和。 “我听说左撇子的人都特别聪明!” “你写字也是用左手吗?” “你右手可以拿筷子吗?” “……” “我感觉左撇子很帅啊!” 庄临虽然因为流言蜚语的原因而多次成为社团里的焦点,但他性子使然,本身并不享受站在聚光灯下,有些尴尬地笑道:“我写字是用右手的,小时候左撇子没少挨打手背,家人都看不惯。” 闻言,坐于圆桌对面的男生就揪住庄临话里的点说起风凉话,他手里捏着打火机,轻轻扣着桌面,用开玩笑·真嘲讽的语气说:“左撇子就挨打啊?不至于吧,我也认识两、三个左撇子的同学,没见谁小时候会挨打啊,这是你家人矫情……还是你矫情啊?” 气氛微妙。 庄临看向对方,只是笑笑不搭话。 艾朗皱了皱眉。 庄临在社团里一直都是对人礼貌,凡事不好出头,说好听点是性格温软,待人温柔,没有半点锋芒和硌人的棱角,即便经历接二连三的流言蜚语、恶语中伤之后,庄临也是任黑任骂,不反击,不反驳,他温软的性格登时就变成“软弱”,说白了,就是好欺负。 邢璐循着艾朗的目光望去,暼了男生一眼,这个男生非单身,只不过异地恋,也就跟着大家一起来凑热闹。 邢璐对于庄临的印象几经波折,一变再变,从“大帅比”变成“乖孩子”,现今则又从“乖孩子”变成“傻孩子”。邢璐向来雷厉风行,泼辣刁蛮,是那种“看个废材流小说都要被前期的小白花主角气得蹬腿”的极端人士,不仅自身吃不得半点委屈,也见不得别人吃亏。 而庄临这种软绵绵的逆来顺受性格,让刑璐只想翻白眼…… 邢璐至今还未对庄临翻白眼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还想睁大眼睛看看,明明跟她是同一类人的艾朗究竟看上了庄临哪一点。 邢璐忽然笑着加入话题,问起那男生:“话说,你女朋友来m会不会痛经呀?” 男生被这问题问得一懵,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老实应道:“会。” 邢璐这话问得突然,莫名其妙且涉及隐私,但是社团之间平时聊天的话题尺度大,插科打诨,彼此调侃,倒也没人计较太多。 邢璐托着下巴,笑容满面地对他说道:“可是我不会耶!而且,我认识的好几个女性朋友当中,也没见谁来m会痛经的啊,你女朋友是不是小题大做,太矫情了吧?” 男生一愣:“不是……” 邢璐这话乍一听很刻薄,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是照搬那男生刚才内涵庄临的话原话奉还,摆明了就是在替庄临出头,在座的女生即便有会痛经的也保持沉默,避免跟着蹚浑水。 男生尴尬地笑了笑,就听邢璐笑眯眯地开玩笑道:“我忽然有点担心你明年会真的过上光棍节了。”男生反射弧再长也能听出副部长这是看不惯自己阴阳怪气地diss庄临了,他心里不舒服又不能当面表现出来,只能对邢璐挤出干巴巴的笑脸,应道:“别啊,学姐您可别开我玩笑哈,我这还绑定着亲密付呢。” 艾朗忽然插话:“你们不要被邢璐骗了,她明明就会痛经。” 邢璐就“哎哟”一声,捂脸羞道:“你干嘛拆穿人家啊,毕竟我不想被人说是矫情嘛!” “……” 那个男生觉得自己的膝盖又中了一枪。 邢璐嘻嘻哈哈地演完戏,又若无其事地夸那个男生:“既知道女朋友会痛经,又知道绑定亲密付的男朋友真的不多了!你一定是个好男友。” 男生尴尬地摆摆头,谦虚地说:“没有没有……” 他生怕话锋一转,又击中他的双膝。好在话题被其他人岔开,气氛回归正常。 · 舞会在十点整结束。 艾朗忙于指挥工作,庄临帮不上忙,就站在一旁等艾朗。 礼模部的几个新生结伴同行,他们经过庄临身边时,两个挽着手臂的女生笑盈盈地跟庄临挥手说再见。那个在包厢里diss过庄临却反被刑璐揪出来调侃的男生跟在最后面,他一见就庄临来气,没好气地哼了声,和庄临擦肩而过时还故意撞上了庄临的肩膀。 男生在庄临面前站定了,单手插裤兜,舌尖抵着后牙槽,另一只手搭在庄临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说:在“这等部长呢?你站在门外等会比较好吧,可别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净给别人添麻烦啊。” 庄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带疑惑地问:“你为什么对我的意见这么大啊?” 庄临一脸无辜,这话问得也古怪——他奇怪的不是男生对他有意见,单单是奇怪为什么男生对他的意见这么大。 但那男生只感觉到好笑,他一看前后无人,便坦然直言道:“你装傻呢?卖可怜等部长给你出头很有意思?” 男生这句话仅仅针对刚才在包厢里发生的事,他所说的“部长”指的是刑璐。 庄临听了,微有些惊讶,随即勾着唇角,微笑愈盛:“不啊,挺没意思的。” 庄临的表情依然温和带着笑,语调平缓,一如平常。 “……” 庄临的回答让男生心头一堵,瞪着眼睛,只觉庄临脸上的微笑让他浑身不得劲。 男生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涩发痒,为了避免当面咳嗽会削减掉他装出来的狠劲,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走出门外。 庄临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回答其实不是真心的——他卖可怜等艾朗给他出头还是挺有意思的,没意思的是小打小闹的口头争执听多了太烦,实在是让他提不起劲。 第30章 邢璐站在柜台旁边帮艾朗整理表单, 一抬头就能瞥见庄临站在门口,不由得嬉笑一笑, 扭过头对艾朗说:“你男朋友在等你呢。” 艾朗动作一顿,“你男朋友”这个身份不仅对于邢璐来说是新奇的, 对于艾朗而言也是一个微妙的称呼。 艾朗跟着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庄临, 庄临像是能够感知他的目光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庄临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对他微笑, 艾朗回以一笑, 微不可察地移开视线。 邢璐将两人的“甜蜜对视”看在眼里,抬起胳膊戳了戳艾朗的手臂,嘴角挂着一个戏谑的笑容,揶揄道:“宝贝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有个打赌来着?我当时可是赌你会栽在庄临身上啊, 如果你输了, 你就得把你的套圈圈水机送给我——套圈圈水机呢?” 邢璐伸出手去,在艾朗面前摊开手掌, 眼巴巴地看着艾朗。 艾朗眯眼一笑, 扬起手就在邢璐掌心里拍了一巴掌,应道:“我记得当时打赌的前提是说我身心都沦陷了吧?” 邢璐揉着自己的手掌心,皱着眉头问:“什么意思?” 就见艾朗对她抛来一个魅惑人心的媚眼,嗓音刻意压低道:“我只是, 喜欢和他上床……而已。” “……” 邢璐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艾朗笑得风轻云淡, 任她打量, 只是说完这句附和他一贯作风的话之后,却在邢璐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咬下自己的舌尖。 他抱着一夜情的目的接近庄临,继而沉沦于和庄临契合度十足的啪啪啪而舍不得终止两人的关系。他会在别人面前维护庄临,只是因为那针对庄临的恶意谣言都是因他而起,对庄临无辜躺枪有些愧疚之情…… 尽管他和庄临牵扯到现在,目的也已经偏离他的初衷很远,但是艾朗并不认为自己对庄临的感情有几分真心实意,若是理性地剥开来分析,无非就是“始于颜值,忠于床事”。 邢璐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赌约对她来说有多么不公平,“动没动心”这一指标,完全是由艾朗说了算,她根本没能证实。不管艾朗和庄临在一起多长时间,从初时到热恋,又从热恋到分手,都可以用一句“喜欢和他上床,但是现在厌烦他了”作高度概括。 艾朗对邢璐的不满一笑而过,他的目光滞停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脑子里却没有读进只字半句,轻声低喃着:还不至于…… · 等到艾朗忙完,离开休闲餐吧已经快十一点,他一手搂着自己的电脑包,一手拿着手机跟步大双语音,确保网店的双十一活动顺利进行。 “客服真不是人当的!我今天除了跑厕所和拿外卖,就没有离开过电脑桌前。” 步大双怨声连连。 艾朗:“辛苦你了,现在还很忙吗?我这边刚刚完事,正准备回公寓。” 艾朗一走到门口,庄临就连忙接过艾朗手上的电脑包,随后安静地跟在一旁,没有打扰艾朗的语音通话。 艾朗对庄临一笑,步大双的说话声很快又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刚给几个人修改了收货地址,有一个还是咱们学校的呢。下午的窗口一直响个不停,到了这个点才总算是消停一会……” 艾朗经步大双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先前寄给庄临的双十一快递已经签收了几天,他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还把这事给忘了。 艾朗对步大双说:“你差不多就可以下线了,等我回去再弄。” 他切断语音通话,收起手机,要接回庄临帮他提着的电脑包,但被庄临拒绝了。 庄临:“我帮学长拿着就好。学长回去还有事要忙吗?” 艾朗笑眯眯地收回手,应道:“我跟朋友在一家情趣网店兼职,这不光棍节嘛,活动力度大,销量也比平时翻几番。” 庄临被艾朗轻描淡写的“情趣网店”四个字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艾朗眼里却是很可疑。 艾朗忍俊不禁地问道:“今天是光棍节诶,你没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庄临的表情呆了一下,迎着艾朗的笑脸,他再次开口说话的语调都降了一个调,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学长……我没有准备礼物。” 艾朗还没开口,庄临就又匆忙问道:“学长……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明天再补送给你可以吗?” 庄临问得小心翼翼。 艾朗玩心一起,说:“现在才十一点,我忽然想到我们店里的双十一活动力度很大诶,活动入手最划算了!要不……你去挑些送给我?” 庄临迟疑地问:“你的……店里?” 艾朗笑着点头:“对呀,我刚不是跟你说我在一家专卖情趣用品的网店兼职嘛,每次看到热卖产品的评价,我都好想试试看,毕竟亲身体验过产品,才更有利于我给顾客推销呀。” “……” 庄临一时无话,眼神躲闪,似乎是被艾朗话里的“情趣用品”和“好想试试”几个关键词吓到了,尴尬地涨着大红脸。 艾朗还想再接再厉,誓要套出自己提前准备已久的礼物,然而,两人离开休闲餐吧刚一走进校道,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艾朗?”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艾朗回过头去,就见季辽朝他走来。 季辽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皮鞋锃亮,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走近时还带来一阵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儿。 他的眼睛很是明亮,隔着金边框眼镜的镜片,含着笑意,看着艾朗和庄临,道:“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学校,要回去了吗?” 艾朗背对着庄临,对假正经的季辽挑了挑眉。 季辽笑得更真挚。 艾朗应道:“有点事刚刚忙完,正要回公寓。” 季辽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便微笑道:“我正好也要打车回去,反正顺路,一起走吧。” 季辽也在外面租了套公寓,比艾朗更近市中心,自然就离学校更远了些,往返学校的途中会经过艾朗所在的公寓。 艾朗没有多想,点头应道:“行啊,一起走呗。” 季辽微笑着上前搭着艾朗的肩膀,艾朗习以为常地由着季辽勾肩搭背,转头看向庄临,说:“我和他一起打车回去,你明天还有课呢,回宿舍去吧,不用送我了。” 庄临背对着路灯,脸上晦暗不明,乍一看就像是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只是他开口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我有东西落在学长的公寓里了,方便现在去拿吗?” 艾朗“啊”了一声,想了想,庄临落在他公寓里的大概只有换洗衣物了,他点点头:“那一起走吧。” 季辽面带微笑道:“我叫了车到校门口了,咱们现在过去。” 学校有门禁,到了门禁时间,外来车辆一律不得进入校内。三人只得走到最近的校门,一辆黑色的豪华suv已经等在校门口。 季辽走过去打开后车座的门,笑意未减地对艾朗说:“我们坐后座吧。” 艾朗跟在他的身后,转身就听到庄临说:“我坐前面。” 艾朗转头看见庄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他站在车门外,微微俯身,对车内的季辽挑了挑眉,季辽回他一个标准的微笑。 艾朗一坐进车后座,季辽跟司机说先去xx公寓,然后就抬起手臂绕到艾朗身后,和艾朗拉近距离。 艾朗无动于衷道:“干嘛啊?” 季辽便勾起唇角,暧昧地凑近艾朗,以鼻尖蹭了蹭他的外耳廓,咬耳朵道:“帮你刺激一下你的小学弟。” 季辽把声音压得很轻,几乎像是混着气息吹进艾朗的耳朵里的,痒得不行。 艾朗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后视镜,庄临并未注意到后面,而是保持托着下巴望窗外的姿势,他反倒是对上车主不动声色地移开的视线。 艾朗这才注意到车主也是个体面人,面容刚毅英俊,西装革履,目光冷峻,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光棍节的夜里随便约得到的司机,更适合出现在五星酒店的房间里。 “……” 艾朗当即白了季辽一眼,原以为季辽举止诡异,是故意做样子试探他和庄临的关系,谁知道季辽只是利用他来刺激炮友。 季辽对外一直都是斯文败类的体面模样,但是这人更喜欢被炮友粗暴对待的强制爱。当然,这里的“爱”特指性爱,无关爱情。 艾朗拽着季辽的衬衫领,把他扯了过来,两人贴得极近,以如此暧昧的姿势,小声地对他说了句极度不合时宜的话:“吃屎吧你。” 季辽舔舔嘴唇,说:“不吃屎,只想吃皮尼斯。” 艾朗:“……” 公寓离学校很近,时间不早,路上清净,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就抵达目的地。 艾朗和庄临一起下车,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跟季辽说了再见,一转身就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往小区的大门走去。 艾朗和庄临进了小区,搭上公寓的电梯。 “学长……”艾朗摁了下楼层数,转过头看庄临,应:“嗯?” 庄临站在电梯间里,忽然又沉默了半晌。 片刻过后,他轻声问:“学长,我可以吃醋吗?” 艾朗被他这话问得一懵,“啊”了一声,应了声:“可以……” 他有些恍惚地想,哪家恋人想吃醋还得征求对方同意的?可看着庄临那认真提问的表情,又觉得庄临这股小心翼翼的对待他的认真劲,可爱得让他招架不住。 艾朗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又应了一句:“当然可以。” 叮咚—— 电梯门恰在这时打开了。 艾朗刚抬起右脚走出去,忽然又被一股蛮力往后拽了回去,艾朗的后背撞上电梯壁,他吃疼地皱了下眉,腰间一紧,他被庄临紧紧地圈进怀抱里。 艾朗听到庄临贴着他的耳朵,说:“学长,我不喜欢你和别人靠得那么近。” “……” 庄临指的是艾朗刚才和季辽在车上的举动。 艾朗的下巴搁在庄临的肩头,庄临的怀抱滚烫得像是火炉,烧得他浑身在发热,手臂紧搂着他的腰间,两人之间的没有一丝缝隙。 艾朗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庄临把他箍在怀里,背部和后腰被双臂勒紧的束缚感,反倒是让他心生欢喜,毕竟腰间紧勒的力度是庄临对他的占有欲的证明。 眼看着电梯门又关上了,艾朗呼出一口气,转头之间,下巴抵在庄临的肩头蹭了蹭,嘴唇蹭到庄临的耳垂,艾朗张开嘴,上下齿咬着庄临的耳廓,轻声说:“去我公寓吧,我想和你靠得再近一点……” 第31章 一个小时之后, 艾朗坐在马桶上发呆。 艾朗万万没有想到, 他在一个多小时前才实名嫌弃过季辽喜欢被粗暴对待的抖m癖好, 一个多小时后却切切实实地渴望能被庄临粗暴对待。 艾朗回味着刚才的场景—— 艾朗在亲吻的间隙,先是跟庄临解释了季辽在车上的所作所为,故意表现出和他很亲热的原因只是想刺激他的伴侣, 顺带就提到“故意让他的情人吃醋, 偶尔激烈一点才刺激嘛”。之后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仰视着庄临的俊脸,唇角带笑地口头调笑道:“庄临哥哥还生我的气吗?别气别气啦,我真的是乖孩子哦,除了你我没和任何人靠得那么近过……” 艾朗习惯了口头占上风, 即便是累得气喘吁吁也得胡言乱语几句才过瘾, 话里调戏的意味也不言自明。他抬起左腿,刚想踩上庄临的大腿, 忽然被庄临一掌拍在左臀上。庄临这一掌力度很轻,却把艾朗打懵圈了。 卧室里的气氛也因这一掌而变得有些微妙。 艾朗愣愣地看着跪坐在他面前的庄临,他习惯性地等庄临红着脸道歉说“刚刚是不小心的”,却听庄临说:“乖孩子就, 就自己把腿抬起来。” “…………” 尽管庄临这话念得底气不足,像是背台词一样生硬, 艾朗却还是当场震惊了! 可惜…… 艾朗还没来得及窃喜, 庄临就先自己红着脸败下阵来, 他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地说道:“学学长……你会喜欢我这样吗?” 艾朗吞了口口水, 说:“为什么这么问?” 庄临脸红红地解释道:“我觉得自己木讷又无趣……每次都搭不上学长的话, 就想,想让自己也能强硬一点……” 庄临的解释不明不白含含糊糊,但艾朗还是听懂了——多半是因为他那句“故意让他的情人吃醋,偶尔激烈一点才刺激嘛”的话造的孽,刺激到庄临这个小害羞的好胜心。 艾朗当时给庄临的回答是,“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这句答复的本意是在安慰庄临,即便他害羞,木讷,艾朗也不会嫌弃他。 但艾朗的心里却叹息连连,如果庄临真的能强硬起来把他摁在床上__,那他闭紧眼夹紧腿也压抑不住喜极而泣。 …… 艾朗遗憾地无声叹息了一整夜,直到次日凌晨一睁眼,看见庄临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近在眼前,天大的忧愁和遗憾也暂时忘却——毕竟美色当前,其他要求都可以适当地放宽再放宽。 艾朗是被尿憋醒的,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卫浴间,撒了泡尿清醒了不少,顺便就刷个牙洗把脸,就差往脖颈喷香水了,这才带着清新的口气和一脸的干净清爽,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他侧着身子抱住庄临装睡,把脸埋进庄临的脖颈间,餍足地蹭来蹭去。 艾朗对庄临“强势不起来”的遗憾只持续到次日中午,艾朗照常下了课就去礼模部的活动室值班,马翩也抱着笔记本电脑跟他作伴。 艾朗在外卖软件叫了两杯咖啡,下楼拿了外卖回来,一见马翩在他隔壁剪片子,艾朗就凑过去看热闹。 艾朗捧着咖啡,觉得剪辑软件预览框里的卡顿画面有些眼熟,便问道:“这个是庄临参与拍摄的短片吗?” 马翩点了点头,拉动进度条调到庄临出境的那几帧,播放庄临的镜头给艾朗看,开玩笑道:“庄临这么会演,玩角色扮演都可以玩个尽兴了。” 马翩这句话里其实含有几分反讽的意思,毕竟他一直觉得庄临这么会演就等于会玩。 但这话落进艾朗的耳朵里,却让他眼睛一亮。艾朗抿了一口热咖啡,又低下头重新看了一遍庄临在镜头前的演技,忽然觉得“角色扮演”这个建议,似乎是真的可行…… 艾朗一整个下午的心情都因马翩这句话而变得明朗,以至于一个多小时之后,曹槐德来活动室交接班的时候,艾朗也不吝于给他一个微笑。 艾朗暂时不再计较曹槐德拒绝留名额给庄临的事情,跟他打了招呼后,又问:“话说,fdyc车展的日程你都安排好了吧?” 曹槐德站住脚步,难得艾朗在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压抑着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惊喜,点了点头:“嗯。” 艾朗唇角上扬,直奔主题道:“你到时给我留两张工作人员的通行证呗。” 闻言,曹槐德的眉头直接一皱:“两张?一张要给庄临吗?” 艾朗坦然地应道:“对啊,你说因为不想让谣言继续发酵,所以没有给庄临参加车展的名额,好,行吧,那他现在只是跟着一起去当工作人员,这你总不能说不行了吧?” 艾朗的语气带着笑意,态度也很平和,带着跟曹槐德好好商量的诚意。 然而—— 曹槐德直截了当地说:“我只给你留了一张工作人员的通行证,多的没有。” “……” 艾朗一听,登时拧眉,曹槐德这句话的最后四个字当即让他膈应得慌。 艾朗本就不是好脾气,说:“既然没有多的,那我也不占用你宝贵的名额了。” 曹槐德回头看了艾朗一眼,眼神凌厉,薄唇紧抿。 “随便。” 丢下这两个字,曹槐德板着那张冷脸,转身就走。 坐在一旁的马翩默默地喝了一小口咖啡,维持着咖啡纸杯挡住大半张脸的姿势,小声地对艾朗说:“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我一个路人都看得出曹槐德对庄临的敌意很重啊……” 艾朗冷哼一声,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是飞沙走石,他拿起咖啡猛喝几口,强行压制住沸腾的怒气。 艾朗想到几天前庄临问他“学长到时应该得去车展现场吧,我能陪学长一起过去吗”,艾朗还坚定地对庄临保证道“要是不可以的话,那我也不去了”,没想到今天一语成谶。 艾朗憋住了一肚子的脏话,他原本想着刚忙完双十一的线上线下的活动策划,这一周要好好休息几天,现在被曹槐德这一刺激,他当即雷厉风行地四处联系近期的活动,花了两天的时间,欠人情也不惜通过礼模部前部长的牵线,联系上了一家婚纱摄影中心的当周拍摄。 艾朗和曹槐德的关系因为一场fdyc车展地彻底闹掰,在其他人甚至是社团的新生们看来,正、副两位部长也只是分工明确,只有邢璐看得目瞪口呆。 周六早上。 礼模部的部分成员在学生活动大楼的门口集合,人群分为两批,一批跟着曹槐德包车去车展拍摄,另一批跟着艾朗去秀场当婚纱模特。 邢璐原先答应了和曹槐德一起去车展现场,哪知道艾朗和曹槐德又搞了一出内部分裂。 邢璐不好毁约,艾朗便叫上沈初馨一起去婚纱拍摄中心帮个忙,他们这一行十二个人,除了艾朗和庄临外,剩下的十人都是女生。 沈初馨自己开了车过来,艾朗找了两个熟人开车载走七个人,剩下他、庄临、方超恬和另一个女生搭乘沈初馨的车。 庄临看了眼后车座,对沈初馨说:“学姐,我来开车吧?” 沈初馨犹豫了一下,联想到邢璐之前提起艾朗有坐车后座的习惯,如果由她来开车,要么是艾朗和两个女孩子挤在后车座,要么是留下一个女孩子跟两个男生挤在一起,都很尴尬。沈初馨知道艾朗是gay,加上他们相识已久也就少了几分男女有别的拘束感,但换做别人不一定会无所谓。 沈初馨想到这里,便把钥匙交给庄临,这时,旁边的女孩子甜甜地问道:“学长学姐,我能不能坐副驾驶座?” 方超恬已经站在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前。 沈初馨刚想点头,却听艾朗抢先应道:“我坐副驾驶座。不是学长要跟你抢哈,如果我不坐副驾驶座会晕车,你们三个女生坐在后面也刚刚好。” 沈初馨疑惑地看向艾朗,就见他一脸笑容地走到方超恬的身边去,还绅士地给那女生打开了车后座的车门。 艾朗风趣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方超恬也不好当场不给艾朗面子,只能面带笑容、心有不甘地坐到后面去。 另一个女生也跟着坐进车后座,沈初馨走到艾朗旁边,欲言又止,但一对上艾朗的笑脸就又选择保持沉默。 艾朗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搭在车顶上,一手搁在车门上面,笑眯眯地对站在车子另一边的庄临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还附赠一个勾人心魂的wink。 尽管庄临认真地想要辨认艾朗的唇语,但全程依旧一脸茫然。 艾朗眯着眼睛满含笑意,趴在车顶上,又给庄临重复了一遍唇语,这一次还体贴地打成文字给庄临发了微信消息。 “我说——”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庄临的手机“噔噔噔”地连响了好几声,艾朗发给他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连成一串,从下往上读是—— “我” “也” “会” “吃” “醋” 第32章 抵达婚纱摄影中心, 中心的负责人接待了艾朗一行人。负责人是比艾朗大了三、四届的学姐, 和前礼模部的部长关系甚好, 也是看在前礼模部大姐大的面子上对艾朗几人关照有加。负责人跟艾朗谈好拍摄流程, 就带着模特们让服装师和化妆师给她们搭配服饰。 艾朗和庄临是唯二没有跟着大部队转移到化妆间的人, 负责人看到二人的相貌极出众, 主动提出建议问道:“虽然原先只谈了要女模特,但是,其实我们也有拍男女婚纱合照的方案,感兴趣吗?” 艾朗提取出他话里的关键词:“男女?”他眯着眼睛带着笑,细细咀嚼着这普通平常的两个字, 拖长的尾音勾着人的好奇心,正当别人期待他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时, 他却只是笑道:“当然感兴趣啊。” 庄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好在艾朗还会征求庄临的意见,问:“ok吗?” 庄临轻轻摇了摇头,抱着歉意应道:“我一会还有事,拍不了,不好意思了啊。” 庄临委婉礼貌地跟艾朗表达了“我不想拍”的意愿, 艾朗微微挑了挑眉,只能再次对在场的负责人重复一遍歉意。 负责人遗憾地起身离开。 左右无人,艾朗坐在沙发上,忍不住仰起头笑着逗庄临:“为啥不拍?你不想挣钱带我去旅游啦?”庄临就站在沙发的扶手旁边, 艾朗将手肘支在扶手上面, 有意无意地勾着庄临垂在身侧的手。 挑逗的食指被庄临直接握住。 艾朗背靠着沙发, 抬起下巴, 后脑勺枕在沙发靠背。因着这个姿势,他的嘴唇微张,还露出赤裸白皙的脖颈,仰面朝上笑盈盈地看着庄临。 庄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力度,握着艾朗不安分地勾挠着他的掌心的手指,轻声道:“婚纱照不能随便拍。” 闻言,艾朗噗嗤一笑。 庄临郑重其事的回答被艾朗这一笑给打回原形,俊脸带着薄薄一层红晕,局促地松开艾朗的手指,尴尬不语。 艾朗环顾四周,饶有兴致地着纯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被装裱起来的精修照,照片上般配的青春男女成双成对,亲昵地依偎在一起,西装革履,白纱曳地,拍得如梦似幻,然而,再亲昵也只是出镜合作的男女模特罢了。 艾朗饶有趣味地看着庄临,然而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起身拉着庄临去找负责人。 · 一群女孩子由沈初馨领头,跟着摄影中心的工作人员在挨个挑选婚纱,满屋子的白婚纱映入眼帘,琳琅满目,款式各异,有优雅温婉的,有性感妩媚的,梦幻般的白婚纱轻易地俘获女孩子们的心。 工作人员挑了一件挂在最显眼位置的婚纱,对沈初馨说道:“你试穿这套。” 沈初馨微微抬头,目光停滞在正中间的那套白婚纱上,它凌驾于其他婚纱,高高在上,冰清玉洁。 沈初馨眼神复杂,还未开口,站在她旁边的方超恬就咬着下唇,小声地说:“啊……我也好喜欢这套婚纱。” 沈初馨回头一看,方超恬轻咬着嘴唇,两眼艳羡,眼含憧憬地望着那套白色婚纱。 沈初馨沉默片刻,对工作人员说:“她比我更适合这套婚纱。” 工作人员循着沈初馨的目光,看向一脸期待的方超恬,毋庸置疑,两个女孩子的长相都一样出众,但是沈初馨身上更多的是冷艳淡漠的魅力,而方超恬给人的感觉则是清纯甜美的类型,两人穿上这套白婚纱也是各有风情,只是,作为强势首推的精品,明显是沈初馨的形象更能驾驭得了它。 工作人员内心嘀咕着“哪有更适合”,表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地说:“一会儿试穿看看吧。” 方超恬感激地挽着沈初馨的手臂,一口一个“学姐”,腼腆地道着谢。 沈初馨回以轻描淡写的微笑,不露声色地抽出手,环顾整个试衣间,入眼尽是一片圣洁的纯白色,她走向工作人员,忍不住问:“今天有没有符合主题的黑色婚纱要拍照吗?” 工作人员诧异地回过头看她,说:“黑色的婚纱……有是有,只不过……” 工作人员打量着沈初馨,忽然道:“你跟我过来。” 那名工作人员带着沈初馨先走了,其他人呆在试衣间里等着,在场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推着衣架子,忙忙碌碌地穿行其间。 余下的女孩子都是大一新生,三五成群,表面和和睦睦,关系亲密,实际上勾心斗角,各有心机。 有个女孩看不得方超恬厚着脸皮抢先要了那套耀眼的白婚纱,她面带微笑,话里带刺,说道:“超甜,我还以为你会去fdyg车展呢。” 社团里的人都知道,曹槐德领队的fdyg车展是由副部长挑人参加的,方超恬没去成,显然就是没被选上,而这女生故意提起,无非就是专戳别人的痛处。 方超恬听了却没有如女生所愿气急败坏,她甜甜地笑道:“因为呀,我听学姐说车展的服装比较成熟暴露,学姐才说不适合我。” “……” 女生抱有恶意的“捧杀”被方超恬轻而易举地拨开了。 提及此事,另外几个女生的八卦也被勾了出来,纷纷加入聊天话题。 “话说,你们知道沈初馨为什么没去车展吗?” 女生故作神秘地卖弄关子。 另一个女生嗤了一声,说:“这事早不是秘密了,副部长特意申明的那些话可不就是指沈初馨嘛。” 邢璐曾以开玩笑的新生面前提起过规矩:不管任何场合,只要你们是以z大礼模部的身份走出去参加活动的,希望大家能自尊自爱。 邢璐这话说得很隐晦,但越是说得含糊不清,就越会被人过度解读。 一个女生说道:“我听说在大型展会遇到高富帅和富豪的几率可高了,不过最多的应该是暴发户……” “噗,你要这么想,暴发户里边也有高富帅啊。” 女生巧笑连连,有人当作玩笑话一笑而过,有人则嬉笑着心照不宣。 几人议论纷纷,讨论起对于“包养”这事怎么看。有人连连摇头,生怕犹豫一下就不能摆明正直的立场;有人则嬉笑着说如果对方是高富帅,也不算亏;还有人像方超恬一样,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善解人意地说:“接受包养的女孩子可能也有难处呢,只不过我虽然谅解她,但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方超恬表面上看似善良,内心却在想,沈初馨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至少沈初馨知道把这套婚纱让给她,也知道她自己不配穿白婚纱。 等到沈初馨和领头的工作人员一起回来时,那名工作人员却把受到众人虎视眈眈的那套白婚纱取下来。 方超恬满怀期待地站在旁边,等工作人员带她去换衣间试穿,然而——工作人员把婚纱抱走好一会儿却没再提消息。 方超恬挂着微笑忍不住问道:“请问……刚才不是说由我去试穿那套白婚纱吗?” 工作人员的脖子上挂着软尺,忙着量尺寸,闻言就头也不抬地说:“那套有人选了。” 方超恬:“……” 她下意识地瞥了沈初馨一眼,胸口涌出薄怒,嘴唇也轻抿着。 一行人在化妆间上妆,而此时,在摄影中心二楼的豪华试衣间里,庄临独自在试衣间的沙发上傻坐了大半天,他抬起右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旁边的杂志翻了翻,这时,沙发正对的帷幕朝向左右两边拉开,白茫茫的顶灯打落下来,如同耀眼的聚光灯将换衣间那一方小小天地照得锃亮。 庄临抬头望去的瞬间,目光随着呆了呆,但更多的是迷茫。 一袭白色的拖尾蕾丝披纱曳地,蓬松柔软的裙身遮住长腿,攀上腰肢,从腰窝处裂成拱托状的深v 。目光可及之处是白皙光滑的脊背,骨感性感的肩胛骨,弧线优美的颈部,在几近透明的纱网的“欲盖弥彰”的遮掩下,显得越发诱人。 从背影来看,这是一个挽着长发,清瘦高挑的大美人,立于左右两侧的两名工作人员托着曳地白纱,底部的圆形站台缓慢地旋转了半周,等到那人露出恬静的侧脸,庄临的呼吸猛地一窒。 这张无可挑剔的侧脸,分明是庄临日日相见的枕边人。 纯白色的婚纱裙穿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他身材修长,盘着长发,辫间别着嫩黄色的小花儿,五官精致,淡妆为他增添几分趋于女性的柔和。 庄临等在试衣间的时候,能猜到的也只是艾朗去换上西装,完全没有料到艾朗居然会穿着婚纱登场,眼前的这一幕对他造成的视觉冲击和心灵冲击等比攀升…… 庄临看到聚光灯下的艾朗正对他招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俊脸一红。 “……” 庄临像是受到迷惑一般,身体抢先大脑一步起身走去。 艾朗踩在十几厘米的圆形转台上,微微颔首,不顾旁边两个妹子诧异的目光,含笑自若地看着庄临问:“我好看吗?” “……” 庄临的薄唇动了下,却没有出声。 艾朗勾着唇角,捏着庄临的下巴微微抬起来,笑眯眯地问:“‘婚纱照不能随便拍’……这个说法有没有被我动摇呀?” 庄临没有开口,也没有点头,但是俊脸不由得又红了几分。 旁边的工作人员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假装镇定,拼命地压抑住疯狂想要上翘的唇角,以至于忍得脸部肌肉酸痛僵硬。 那套耀眼夺目的的婚纱最终穿在艾朗的身上,即便拍大合照的时候让一群震惊于艾朗的美貌和牺牲的女生们众星拱月也无人有异议。负责人对此也十分满意,男扮女装穿婚纱本身即是争议,也是噱头,艾朗一时兴起的自荐成为这次拍摄的点睛之笔。 结束拍摄工作,艾朗回到化妆间,工作人员帮他拆卸掉阻碍行动的蓬蓬裙,他笔直地站立在中间,牙齿咬着薄纱白手套,下巴由微微颔首的状态,划出一道弧度,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颈,柔软的薄丝手套被他衔在唇齿边。 “咔擦。” 艾朗懒洋洋地瞥了过去,就见负责人那位大姐姐托着相机又对他按下快门。负责人看着艾朗这副模样,脑袋里不免俗套地浮现出“人间尤物”这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词,她笑眯眯地说道:“就凭你刚刚这个眼神,这一期的宣传文案我瞬间想好了。” 艾朗笑笑,说:“那敢情好呀,合作愉快。” 负责人又问道:“对了,你的微博是哪个?咱们互关一下,到时出宣传片,我艾特你。” 艾朗摇了摇头。 庄临一进来正巧就听到艾朗对负责人说:“我不玩微博了。” 负责人很诧异,深感遗憾但也没有追问。负责人离开之后,艾朗坐在化妆台前卸妆,化妆师多说了句:“好可惜,我觉得如果你玩微博,绝对很容易就能成为网红的!我要成为你的第一个粉丝!” 小姐姐沉迷在艾朗的美色之中无法自拔,再加上艾朗和庄临在换装间那暧昧的互动,牢牢地俘获了她的少女心。 艾朗见这小姐姐可爱,笑眯眯地和她多聊了几句:“那你可能要失望啦,我以前的微博少说也有几十万粉丝,你现在也来不及当第一个了。” 小姐姐微微瞪大眼睛,说:“几十万粉丝……那很厉害了啊,为啥现在不用了?” 艾朗耸了耸肩膀,说:“我是特别暴躁的易怒体质,只要是出现在我评论区里的黑子,我见一个怼一个。可惜呀,双拳难敌四手,我也没那么多精力每天去搭理黑子,只能眼不见为净啦,否则,我迟早得被气出病来。” 艾朗在大一的时候也玩微博玩得风生水起,在学长学姐的工作室出镜拍写真,一有新图就迫不及待地po上微博等人夸。物极必反,等他慢慢地积攒人气,除了赞美之词,也给他带来一波以恶意谩骂他人为乐的键盘侠。 diss的内容基本上都是拿他是同性恋来做文章,评论区和私信箱一并沦陷了,神奇的是还有在评论区里骂他“死同性恋不要出来恶心人”,转头又在私信里说“看你这婊子样,一定特别能来事吧,床上有多骚?拍个照都能摆出那么骚的姿势,肯定是被摄影师干过了吧,你在网络上发这些照片不就是勾引人是想找人操你吗,死gay,爸爸要操死你个不要脸的死gay”的人。 艾朗都被气笑了,那批智障既摆出一副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宇超直的高姿态咄咄逼人,转头又口口声声说要干他,艾朗起初还战斗力爆表地怼回去,后来越发觉得看到这些糟心玩意儿纯粹是在作践自己的心情,性格使然,他也做不到平心静气地无视掉恶意中伤,再加上他后来接任了礼模部部长,工作重心从台前转幕后,因而从暑假开始就渐渐淡出微博不再登录了。 小姐姐一听艾朗提起微博杠精就深有同感,气愤地和艾朗同仇敌忾一番,抱怨自己喜欢的写手画手被道德标兵diss到退圈的事气得她心肝疼。冷静过后,她站在粉丝的立场,捧着一腔遗憾,对艾朗说:“你的粉丝们一定都很想你……” 艾朗笑道:“我猜大多数人早就忘了我了。” 小姐姐还想再说什么,但联想到她曾经每日关注的画手早已经不在她的经常访问主页列表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 庄临退出热热闹闹的化妆间,独自坐在外面等着,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机屏幕上的微博页面—— 微博名为良月小天使,最后一条原创微博的更博时间是七月初,距今将近四个月了。 第33章 结束一天的工作, 艾朗一行人离开摄影中心的时候, 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整座城市披上黑夜织就的黑纱衣,以万家灯火做装饰,以车水马龙飞舞的流光做飘带, 繁华城市变身成一位浓妆艳抹、珠裳披身的贵妇人,珠光宝气, 晔晔照人,踩着优雅的步子赶往上流的酒会。 艾朗把女生们送到各自宿舍楼下, 亲眼确认她们搀着手臂走进宿舍门口, 这才搭上沈初馨的顺风车准备启程回公寓。 今天来回摄影中心的路上都是由庄临开车,在几人下车送别的空档,沈初馨和庄临换回了驾驶座的座位。艾朗习以为常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正欲探身进去就看到驾驶座位坐着的人是沈初馨,艾朗当即犹豫了下,迈进车内的右脚自动退了出去,矮着身子, 笑嘻嘻地对沈初馨说:“我坐后面去。” 沈初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见惯不怪道:“随你。” 副驾驶车门叩的一声关上了,艾朗打开车后门, 弯身要钻进车后座, 车里的庄临伸长了手遮在他的头顶, 以防他不小心的磕磕碰碰。 艾朗乐呵呵地对庄临说:“我本来就矫情, 你还骄纵我的娇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借着前面的座椅靠背的遮挡,在底下暗戳戳地勾着庄临的小拇指。 庄临被撩拨得手心一痒,他瑟缩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甩开艾朗的手,而是轻轻发出一声猫儿似的鼻音:“嗯。” 车窗外路灯倒退,车内光线昏暗,正是调情的最佳时机。 庄临的手机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庄临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他接起电话,“喂”的一声落入艾朗耳中也很是动听,好在艾朗收敛了自己,没有打扰庄临接电话。 庄临三言两语简短地解决了那通电话,可惜从学校回到公寓的路途则更短。三人回到了公寓,庄临帮艾朗提着电脑包和一大袋沉甸甸的重物站在电梯门前,等着电梯下来的空隙,沈初馨接到刑璐的电话,说是明儿下午要到她这拿东西。沈初馨有点为难,“我明天要出门……” 她微微蹙着眉头,目光停在艾朗身上,她稍微拿开手机,问艾朗:“艾朗,你明天下午有事吗?刑璐想过来拿些东西,但我明早要出门。” 艾朗的原计划是周日一天要拖着庄临一起赖死在公寓里白日宣淫,醉生梦死,虽然不愿自己的计划被刑璐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但他还不至于重色轻友到这个地步,他兜揣着最后三分温热的友情,答道:“我明天应该在公寓吧,东西可以先放我这儿。” 沈初馨得到艾朗的答复,简单地跟刑璐交代了几句,挂断电话的同时,电梯刚好下来了,沈初馨先走进去,等艾朗和庄临都走进电梯,她按下楼层数,又对艾朗说:“艾朗你现在就跟我一起上去拿东西吧,我明天可能出门得比较早,怕打扰你睡觉。” 艾朗点头道:“行。” 庄临还提着重物,艾朗便让庄临先回公寓,他跟沈初馨搭电梯到楼上拿东西。 刑璐远在校内,麻烦事倒是不少,在电话那头远程指挥沈初馨给她收拾东西。沈初馨的手机搁在桌上打开通话外放,室内充斥着刑璐“叭叭”个不停的聒噪声。 艾朗坐在电脑桌前面,负责帮刑璐拷贝指定的文件,他的抱怨声也如同下载进度条的百分比一样持续增加,传了老半天才总算搞定。 刑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夹着信号干扰的杂音,说道:“辛苦你们了,我的friends!么么哒!” 艾朗对着空气翻白眼,懒得跟刑璐再废话,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拔下u盘,跟沈初馨挥手说再见。 沈初馨把艾朗送出门,没来由地问道:“庄临和你同居了?” 艾朗回头,摇了摇头,“没有啊。”他忍不住扬起嘴唇一笑,话题提及庄临的同时就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这几乎是无意识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挑挑眉,看到沈初馨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怎么了?你想问什么?” 沈初馨犹豫了下,小心地问道:“你是和他在交往吧?” 艾朗的目光略一飘忽,随后含糊其辞地说:“啊,算是暂时在一块儿了吧。” 沈初馨没有过多注意到艾朗连续用了三个不确定的词语,接着又问:“你们是在交友软件上面认识的吗?” 艾朗不由得多看了沈初馨一眼。 她站在门口,右肩贴着墙,左手手臂搭在腰腹前,无意识地扣着门框。她有点紧张,今天的话也比平时多得多。尽管她和艾朗的关系算是他们同届社团里算得上好的了,也只能算是不冷不淡罢了。 艾朗捉摸不透沈初馨这么关心他和庄临的关系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他也坦诚地应道:“不是。怎么说呢,像是第一眼就看中对方了,这也算缘分吧。” 沈初馨诧异道:“这样……”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久得艾朗觉得自己该回去了,沈初馨却突然小声道:“那你一开始是怎么确定对方不会拒绝你的?我的意思是指同性之间更深一步的发展……” 艾朗微微拧眉,试图理解沈初馨的问题是指哪方面。 “你是说上床?” “不是……就是,你是怎么确定他也能接受同性的?” 关于一对同性恋人的相知相遇,这个问题总是让人倍感好奇。 艾朗想了想,努力想给她一个参考答案,然而他回想他和庄临的相识的经历,无非就是他对庄临一见倾心之后,处心积虑的刻意靠近而已。而这一系列的事情是建立在艾朗知道庄临会逛同志情趣用品网店和同志交友软件的前提之下,等于艾朗在追求庄临的时候,就已经跨越了“追直男”的最大障碍了。 艾朗遗憾地耸肩:“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沈初馨似乎略有遗憾,但还是回以微笑,说:“有人等着你回去的感觉应该也不赖。” …… 艾朗离开沈初馨的公寓搭上电梯时,不由得猜测沈初馨今晚这番异常的对话,只是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于是干脆抛之脑后。被刑璐临时插脚折腾了这一趟,再加上沈初馨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启蒙咨询,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艾朗奔波一天本就疲惫不堪,奄奄一息地倚在电梯厢内,听到电梯门打开时,他懒洋洋地抬脚跨了出去,走了几步抵达,自己公寓前,困顿微眯的眼睛顿时睁大,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庄临独自站在公寓前,楼道悄静,光线也过于昏暗,重物就搁在庄临的脚边,罩下两坨黑黢黢的影子。电脑包被庄临抱在怀里,他微微低着头,他侧脸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出极为利落的线条,仿佛刀尖上锐利的锋芒。许是站着的姿势维持得太久了,庄临背靠着墙壁,降低重心并将重心压在腰背和墙壁紧贴的支点里,长腿呈放松状态和墙壁与地面组成一个三角形。 显然从刚才暂别之后,庄临就是这么等在公寓前的,直到艾朗此时出现,庄临才转过头看过来,漠然的眼神总算沾染上暖光和笑意,手臂垂在身侧,握在手里的手机刚刚结束通话。 艾朗刚才那话说得想当然,这会儿撞上庄临无辜又委屈的眼神,他才想起两人并不是同居的关系,庄临没有他公寓的钥匙——庄临要怎么进去? 艾朗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直接改口问道:“我刚忘记把钥匙给你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打个电话给我也好。” 庄临站直身子,干等了大半个小时也不见他恼怒,说话声也是一贯的温柔嗓音,“我以为学长就上去一会儿,所以就没打电话。” 艾朗打开大门,庄临提起搁在地上的东西不让他接手,走在他的前面进了公寓。艾朗看着庄临的背影,庄临将东西拿到客厅放好,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撞见艾朗的视线,英俊好看的脸上缓缓地浮现一个温柔的微笑,又折返走到门口,说:“学长,你今天也没有时间午睡,肯定累坏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啊,你不在这睡吗?” 艾朗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遗憾——周日赖在公寓腻歪的颓废计划也就此宣布泡汤了。 庄临看着艾朗的目光依旧温柔,他解释道:“我明天有个同学聚会,可能一天都在外面,今晚得提前把团队小作业提交上去,我的笔记本放在学校,得回去拿才行。” 艾朗眉头一皱,说:“这会都这么晚了,还得回去赶作业啊……早知道你今天就别跟我一起去了。” 庄临笑道:“跟学长约好陪你一起去的,不能毁约。原本我朋友让我今天去接他,我没去,所以明天不好再放鸽子了。” 艾朗联想到庄临今天婉拒摄影中心的拍摄邀请的时候,的确是说了今天有事,但是却没见庄临走开一步。艾朗有些懊恼,他贪得无厌地想,早知道就让庄临今天去接人了,也好把明天空出来陪他荒淫度“日”。 但艾朗又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计划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知当事人之一的庄临——实际上,并非来不及,而是他默认庄临的时间全部由他支配,以至于他渐渐地产生凡事都没有提前支会庄临的必要的错觉。 艾朗遗憾:“好吧……” 庄临说道:“我先走了,学长好好休息。” 艾朗看着庄临走向门口,蹲下身穿鞋。艾朗忽然就想起沈初馨刚才说的“有人等着你回去的感觉应该也不赖”,转身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又扭头看了看庄临的背影。 艾朗在庄临旁边蹲下身,乖巧地将双手叠放在双膝上,巴巴地看着庄临,问道:“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呀?” 庄临转过头看艾朗,看到艾朗这副乖巧的模样就忍俊不禁,说:“我现在也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我会早点回来的。” 艾朗点了点头。可不知怎的,他脑子里跳出刚才走出电梯间看到庄临倚在公寓门前的孤独的身影,或许是他真的累到身心俱疲才会不合时宜地心生愧疚,又或许是楼道里的感应灯的灯罩积灰蒙尘,使得光线过于昏暗而在他心上蒙上阴影,放大了内疚。 艾朗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在庄临面前提起“同居”之类的话题,起先是他对自己的私人领地划分得太过于明确,警惕性太强;后来是他自恃理性,嘲讽约炮约出感情的人都是傻逼。 艾朗并不是排斥庄临同居入住之后会占据他的私人空间,而是担心庄临总有一天会从这里搬出去。这间公寓足够大,大到不需要特意为庄临腾空间就能接纳他,可是空房子新居入住总是热热闹闹,搬家那天的兵荒马乱却会让人措手不及…… 艾朗一直都在担心受怕兵荒马乱那天的到来,而潜意识地抗拒时下的热闹温存。 艾朗忽然起身,伸长手在玄关的隔断屏上摸索了一会,又蹲下身盘腿坐在地上。 庄临眼里盛满的迷惑被笑意充盈,只见艾朗从钥匙圈上拆下来一枚崭新的钥匙,通体锃亮,没有丝毫磨损的痕迹。艾朗将钥匙拆下来之后握在手里,抬头直视庄临的双眼,没来由地有点紧张,他伸出手去,在庄临面前摊开手掌。 “怕你回来的时候我不在。给你。” 艾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笑脸更加灿烂。 第34章 庄临走后, 艾朗只身在客厅和卧室之间晃荡,柔软舒适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披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发没有吹干, 湿漉漉的挂着晶莹的水珠。艾朗走到客厅的大沙发旁边, 整个人便往后仰倒,他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睡袍凌乱,发丝黏在他的脸庞上。 搁在抱枕下面的手机“噔噔噔”地提示着各种消息,龟苓膏后援会的群里正在征求周末趴体的场地,艾朗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却又不想答应。 艾朗的公寓原先多次开趴体,可现在,他早已默认这屋子有两个主人,不能由他独自行使支配权。 另一个多次艾特他的群是礼模社的微信群,群内由今日出去参与车展和婚纱拍摄的两队人马各自分享了照片,尽管车展极为高端大气,但是艾朗的婚纱照显然才是惊艳全场的焦点。 不知是谁先起哄艾特了艾朗, 疯狂表白道:部长嫁给我吧!!!@礼模部部长-艾朗 接着, 这句表白成了今晚的最佳表白队形, 艾朗的微信一个劲儿地“噔噔噔”,炸个没完没了。 艾朗应付了事, 想起手机里还有他今天在摄影中心的自拍, 假发和白婚纱, 精致的妆发, 搭在艾朗身上不存在违和感。这是艾朗在结束拍摄之后抽空拉着庄临拍的,虽然连拍了十几张,但是总共就只有两个角度,而且,尽管自拍虽然能开美颜摄像头竭尽全力地把脸美化成天仙下凡,但缺点也很明显,不能将艾朗身着白色婚纱、惊艳四座的全貌容纳进镜头里边。 没和庄临拍全身合照,艾朗难免遗憾,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挑选自拍照po到朋友圈,他输入七个字——“今天我要嫁给你”,顺便又带了个比v手势的emoji表情。 文字下附带他和庄临的合照,还有一张被一群婚纱女生们簇拥在正中间的大合照。 艾朗的朋友圈被人疯狂点赞,对于照片的关注点也是各有所好——礼模部的小朋友们也将群里的告白队形原封不动地搬到朋友圈,gay圈的姐妹花则花式跪舔出镜的庄临,失联已久的姐妹也被炸出来,但最让艾朗在意的另一个当事人却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陈火火:你???脱单了?? 步大双:天啦噜!这个学弟看起来好可口! 邱大头:请艾良月记得当日的结拜姐妹的誓言——有福同享,有吊同吸[握手][握手] 任小龙:艾良月是肿么肥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借着社团招新在给自己抓壮丁厚! 很显然,任小龙所谓的抓“壮丁”,丁是叠词的那个丁。 艾朗的朋友圈评论区里可谓群魔乱舞,好在朋友圈是私密圈,只能看到共同好友的评论,否则更是要乱套了。 艾朗来回点出朋友圈里的小红点,却没有看到庄临出现,也不知道庄临是为了避嫌,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艾朗把手机丢在一边,睁着眼睛,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吊灯是暗着的,客厅里只开着四周墙壁上的暖黄夜灯。他翻个身,弓着身子,侧身而睡,两条雪白修长的长腿叠在一起,紧贴着的大腿内侧轻轻地磨蹭。艾朗虽然打定主意不想影响庄临学习,但他躺在沙发上磨来蹭去,还是遏制不住躁动的心,没事找事做,就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疯狂地摆拍了几十张让人血脉偾张的有色照片,精挑细选,修图调色,从中挑拣了最满意的七八张,一张张勾选,一张张弹进庄临的个人聊天框…… z大。 庄临的宿舍已经熄了灯,上床下桌的四个床位却仍然亮着三个。周末不断网,两个室友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庄临的屏幕画风确是与他们格格不入——运行的编程软件正在调试c 。 唯一熄灯爬床的是那身型瘦小的沈绅归,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机上的屏幕光没有调成夜间模式,森白的光打落在他的脸上,他翻着淘宝的待收货列表,抓着大腿上的蚊子包发牢骚,“双十一下单的快递到现在都还一动不动,真烦人!” 床下的三人各忙各的,无人搭理沈绅归。 庄临专心致志地敲着代码,搁在电脑桌旁充电的手机被静了音,但是只要屏幕骤然一亮,依然足够显眼。庄临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亮起的屏幕,但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而是双手不停地敲入一大段完整的代码,趁着调试的空档才分心拿起一旁的手机。 一看,手机屏幕上提醒的一长串未读消息是连贯的群聊,很显然是他被拉入某个小分群里。庄临粗略扫了两眼就把那个临时成立的小群屏蔽了,退出群聊,他这才瞥见艾朗发来的消息被压在群聊消息的下面,九个小红点让庄临诧异,他点出艾朗的聊天框——登时就连悬在屏幕之上的拇指也为之一颤。 入眼的是酒红色的睡袍,白花花的胸膛,修长雪白的双腿。 更绝的是,最底下一张照片像是第二视角拍摄的,高清镜头从上往下,抬高的右脚像是要将镜头挡住,白皙的脚踝占据照片的五分之二,余下的镜头里,像是背景虚化,隐约可见凌乱的宽大领子口大敞而开,高高抬起的右脚勾起睡袍下摆…… 庄临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目光灼灼。 坦白来说,庄临曾一度对于大胆热情的情人不冷不热,他喜欢热辣不扭捏的床伴,玩起各种普雷也立马上手,但是,既容易腻味,也更别提体验征服的快感。 热情和青涩是对立的,一如卖弄风骚和自立碑坊。庄临口味很挑,挑到几乎是到了自相矛盾的严苛地步——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不下贱图我情真,还图我眼波销魂。 将这两句歌词的“我”换做“他”,便算是庄临内心的真实写照。 庄临有一群竹马发小,称为狐朋狗友可能更合适,他们南征北战,中外交流,志在集齐十二星座和十二生肖,不同肤色不同国家,各式各样性格迥异的炮友。而庄临甚少参加他们那些所谓的盛宴,即便人在现场,也是冷眼旁观。庄临有洁癖,又有很强的占有欲,二者结合,洁癖更甚,占有欲也更为扭曲…… 只是凑巧,艾朗刚好符合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幻想。 庄临看着那些照片的低端,艾朗又发来文字消息:“睡不着,好想你。好想你,睡不着。睡不着,好想你。好想你,睡不着……” 两段式的六个字,前后颠来倒去,理不清前因后果究竟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想你”还是“因为想你所以睡不着”,艾朗复制黏贴了一大串,几乎占据聊天框的一大半。 而这段让人哭笑不得的文字下面,他说:“早点睡,么么哒,爱你哦,明天早点回来哦,我不打扰你学习了。” 庄临无奈地想,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没诚意的“不打扰”了。 庄临同样遗憾现在没能躺在艾朗身旁,为自己不能在那具白皙无暇的身体上“不小心”留下星星点点的虐痕而可惜。他给艾朗回复了文字消息,依然是谦和又羞赧温柔的语气。 “学长,快睡吧。” “晚安。”· 周日当天。 艾朗一觉睡到十一点才自然醒,独自一人呆在公寓,早午餐被一顿外卖给打发了,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客厅和卧室里忙忙碌碌,一边勤奋地打扰卫生,另一边又忙着护肤,互不耽误。 刑璐给艾朗打电话的时候,艾朗正跪坐在床上,进行第二次拿着床洁宝除螨吸尘。 “喂?” “嘿,宝贝儿,起床了没,穿衣服了没,屁股还好吗,我现在能过去拿东西了吗?” “起了。穿了。动若脱兔,紧如处子,水多、活好、耐操。你赶紧滚过来吧,顺便给我打包一份烧仙草带过来,要茉香味哒,不要加葡萄干和蜜枣么么哒。” “……” 刑璐还纳闷艾朗怎么就只点了一份,当她提着两杯烧仙草按响艾朗公寓的门铃时,这才发现只有艾朗一人在公寓。 刑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艾朗一圈,不无意外地问:“咋回事儿,大好周末在打扫卫生?休菊期?”除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可持续发展的理由之外,刑璐还真无法替这位饥渴了二十年、就差自己抠着菊花过日子的正主儿想出第二个理由了。 艾朗白了刑璐一眼,将床洁宝暂时搁在沙发上,拎走刑璐提过来的烧仙草,在矮桌旁边盘腿坐下,一边解开袋子,一边嫌弃道:“我现在是久旱逢甘霖,精贵,恨不得能射嘴,一滴不浪费,谁跟你休菊期呢。” 艾朗满口污言秽语,揭开烧仙草的透明盖,一勺子切了一大块冰冰凉凉的烧仙草塞进嘴里,一本满足,没有庄临陪伴的低气压周末这才得以稍稍回血。 刑璐对于艾朗的口无遮拦早已经见怪不怪,跟着盘腿坐在地毯上,感慨道:“你这才脱单多久啊,离了男人就不能自理了不成?” 艾朗义正严辞地反驳,“这个真没有,我觉得脱单后我的生活更加积极了呢。你看,我早上十一点起床,没有赖在床上追综艺,一下午扫地又拖地,床上和沙发都用床洁宝吸得干干净净,我现在每天还坚持做了三组提臀运动,一闲下来就又开始缩肛运动,自律性可强了……” 刑璐听得脑壳儿疼。 艾朗一向喜欢热闹,旁边一有刑璐陪他叨叨几句,他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记得我认识的那个主播朋友吧?他和他男朋友就住在上下楼,还整天逼逼着不能同居夜不能寐,觉不能睡,我以前还觉得吐槽他恨不得和他男朋友合体成双头怪,现在,哎呀,我恨不得每天都得咬着男朋友的那啥啥入睡,哦对了,最近觉得脱内裤都浪费时间,我得去买几条开裆裤,直进直出,方便快捷,同居必备单品,强推。” 艾朗雷厉风行,叼着小勺子就摸出手机登上淘宝。 刑璐脑子转不过来,她的额头突突直跳,只觉得艾朗今天的情绪格外高涨,问:“这都……什么跟什么?” 艾朗转过脸对她笑眯眯,满面春风地宣布道:“其实呢,我昨天决定和庄临同居了。” “哦……” 刑璐张了张嘴,对于这个“我以为你们早就同居了好吗”的话题不知该作何反应,讷讷地说道:“我觉得吧……如果步大双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说你背叛组织的。” 原本是约好了将来要一起去住姑婆屋的好姐妹,如今却说你每天不含洁宝就不能睡。姐妹心已碎,闻者皆落泪。 艾朗舀了一块芋圆塞进嘴里,说:“you can you 被操,no can no 捷豹。公平公正攻不应求,我也没办法啦。” 刑璐彻底放弃了和艾朗文明沟通的想法,急忙转移话题,“我的东西呢?” 艾朗舔着勺子,朝着刑璐后面的沙发旁边努了努嘴,道:“喏,还有你的u盘在我卧室的桌子上。” 刑璐起身走去艾朗的卧室拿u盘,艾朗今天的卫生做得很到位,室内干净整洁,还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儿。 她的目光在整洁的电脑桌上扫了一圈,拣起那个格外显眼的小黄人外壳的u盘,拴在吊圈的银链子往手指上一套,她正欲转身出门,刚好瞥见了桌子上的小木偶人两腿中间夹着的两根棒棒糖,随手就拔一颗下来,不想两根棒棒糖的纸棒上还拴着一根金色扎线,圈得很紧。 刑璐朝外喊道:“你这是把棒棒糖当成装饰品呢?”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意外的激起艾朗的高声嚷嚷—— “诶!你!不许吃我的棒棒糖啊!” 艾朗大声叫唤还不放心,平时那懒得像寄生虫的家伙,这会儿却为了保卫两根棒棒糖而风风火火地跑进卧室,从刑璐手里抢走棒棒糖,重新妥善地插回原位之后,说:“这是刚认识庄临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艾朗回想起当初在演艺部面试庄临的时候,庄临就拿了一根棒棒糖当道具,后来两人在走廊上交谈时,庄临又掏空自己的口袋,把剩余的两根棒棒糖都送给了他。说来这三根棒棒糖可算是定情信物,只是三根棒棒糖已经被他吃掉了一根。 艾朗陷入自我感动的回忆中,刑璐皱眉撇嘴,对艾朗一脸嫌弃。 刑璐从昨儿到早上都陪同曹淮德等人去车站,她刚刚才回学校,到宿舍卸下背包之后就直奔艾朗这儿来了,本以为艾朗和庄临呆在公寓里过着甜甜蜜蜜没羞没臊的二人世界,她打定主意拿了东西立马走人,因此没有带电脑过来制图填表,也就没有在艾朗的公寓逗留太久。 第35章 艾朗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整洁, 尤其是所有适合两人“就地解决”的场地, 他清洁起来更是尽心尽力。 艾朗今天的朋友圈也更新得格外勤快, 中午先是po了独自一人吃早午饭的照片,再在傍晚时晒出几张公寓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整组照片,到了晚饭时间, 他先是发朋友圈求推荐外卖,拿到外卖又得发图反馈…… 艾朗忙得不亦乐乎, 许是今天干活太累的缘故, 他的胃口很好, 手指在键盘上“哒哒哒”地敲下了七个字评价晚饭:“味好,量少, 吃不饱。” 发完外卖反馈, 他又习惯性地点进庄临的朋友圈看一眼。 对于自己狂发朋友圈的诡异举动,艾朗内心很清楚原因——起因是庄临从见到朋友开始就没能秒回他的消息, 通常都得隔好一会儿才回一句,艾朗等消息等得抓心挠肝, 索性就跟庄临说有事要忙, 先不聊了。 解决朝思暮想的最好方法就是断绝期待的来源, 艾朗处理起这类事情颇有经验,从来不拖泥带水。 但是艾朗一边不想频繁打扰庄临,另一边则恨不得把今天一天的鸡毛蒜皮的大小事都同步更新到朋友圈。 艾朗在闲暇时候刷拉朋友圈, 忽然就被刑璐的评论戳中内心——发生在春天里的故事:疯狂更新朋友圈, 只为能被某个人看到。 “发生在春天里的故事”等同于“发春”, 用以形容艾朗今天的反应倒是十分贴切。 艾朗的朋友圈里和刑璐是双向好友的人不在少数, 好在刑璐的评论是直接回复艾朗的,才没有瞬间在评论区炸成烟花,艾朗及时止损地把她的回复删掉,私戳刑璐让她安静如鸡别咕咕day。 窗外的路灯在七点准时亮起,艾朗又陷入新的焦虑中,比如说,他要以怎样的状态怎样的姿态去欢迎庄临“回家”,毕竟今天算是两人正式同居的第一天。 艾朗自言自语“要以平常心对待”,沐浴的时候却顺便灌了肠,而后在“要不要再顺便挤好润滑剂”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老半天,最后因为不确定庄临回来的时间才遗憾作罢。 持续亢奋的情绪随着困意袭来才趋于平静。 晚上十一点半。 搁在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在播放着节目,低沉性感的男声低低地唱着民谣,手机掉在地毯上面,亮起屏幕上,跳出微信消息却无人去查看。 客厅的暖色夜灯柔和地洒下光亮,空调的温度开得有点低,艾朗缩在矮桌旁边的沙发上,侧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艾朗在入睡前,脑子里幻想的画面是庄临在深夜归家,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诧异地看到艾朗躺在沙发上熟睡着。庄临无奈地笑笑,放轻脚步走到沙发面前,弯下身来,温柔地从他的额头亲吻到耳鬓间,薄唇蹭着他的耳廓,用深情款款的语调在他耳边说:“我回来了,学长……” 艾朗咂了咂嘴,梦里香甜,忽然就被一声门铃声给打断了。 艾朗枕在浅眠中轻易就被惊动,微微拧眉,门铃声再度响起来,提醒他并不是错觉。艾朗揉了揉眼睛,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左臂被枕得发麻,他的眉头拧得更紧,心情略差,踩着室内拖鞋走过去开门。 艾朗习惯性地挂上防盗链才打开门,就看见庄临背着书包站在他门前——明明是出现在艾朗梦里的英俊帅气的男主角,梦与现实却天差地别——艾朗在梦里是被吻醒的,现实却是被庄临吵醒的。 “学长……” 庄临握在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光,原是准备打电话,见艾朗开门才放下它。 艾朗将防盗链取下来,把房门敞开,打着呵欠揉着眼,倚着门让庄临进来。他的说话声微微有些干哑,佯装不满道:“你是忘了带钥匙了嘛,怎么还得把我叫起来给你开门啊。” 庄临“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解释:“现在有点晚了,我怕学长突然听到开门声会被吓到……” 艾朗哼哼:“我没被吓到,但是被惊跑了一个好梦,你赔我。” 艾朗态度很强硬,气势汹汹且又理直气壮。 庄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边疑惑学长什么时候有了起床气,另一边则讨好地提起手上的打包盒,试探性地问:“请你吃宵夜?” 庄临打包了两盒烧烤和一份两人份的虾粥回来,打包盒还透着丝丝热气,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份外卖而更有底气。 “……” 艾朗本想让庄临赔(陪)他把春梦做完,一看到庄临提在手上的外卖就嘴馋,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只得先对宵夜妥协。 艾朗和庄临回到客厅,两人坐在矮桌旁边,庄临体贴地把外卖盒都打开放在艾朗的面前,艾朗捞起掉在地毯上的手机翻看,屏幕提示有好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其中还有三条是庄临发的。 半小时前:“学长,我现在去找你。” 十分钟前:“学长,我快到了。” 三分钟前:“学长?” 艾朗盘腿坐在沙发上,揉着眼睛说:“我在客厅等你回来,开着电脑看视频打发时间,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说着,他顺手点进自己的朋友圈里,一点出消息列表,就看到庄临在一个小时前点赞了他那条反馈朋友推荐外卖的“味好,量少,吃不饱”的朋友圈。 难怪还买了宵夜回来…… 艾朗这么想着,心情瞬间变得很好,盘在沙发上的两条白腿还轻快地晃了晃,他拣起袋子里的订单小票,看了一眼,疑惑道:“中心广场门店?这么远。” 庄临:“我和朋友的聚会地点在那附近,刚直接在那里叫了外卖带回来的。这是我朋友推荐的店,听说还挺好吃的。” 艾朗“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你的朋友是本地人呀?我还以为是外地过来玩的呢。” 但是艾朗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对庄临的朋友的兴趣也没比桌上的烧烤大,他拿起一串烤蘑菇吃得津津有味,接着说:“我记得你是a市人吧,离c市挺近的。” 庄临将压在底部的烤蘑菇串挑上来,微笑着点头道:“嗯,想去玩吗?” 艾朗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将烤串递到庄临嘴边,让他咬了一口,说:“别了吧,你连一次兼职都还没有找到呀。要不这么着,你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负责养家,怎么样?” 艾朗对庄临抛了一个媚眼,唇边噙笑,笑得轻佻,将电视剧里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精髓学得活灵活现。 庄临有些无奈地笑笑,忽然想到什么,从书包的小格子里摸出钥匙,将它放在艾朗的手机旁边。 艾朗一看到他这举动,笑容顿时就僵在了嘴边,问:“你这什么意思?” 艾朗刚说完“我来负责养家”,庄临就把钥匙还给他,怎么看都是当面拒绝的意思。 庄临也没想到艾朗转眼就皱起眉头,无辜地眨着眼,茫然地说:“学长昨天把钥匙给我,不是担心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你不在吗?我现在已经来了,就把钥匙还给你了……我,怎么了吗?” 最后的问句问得小心翼翼。 “……” 艾朗昨天把钥匙给庄临的时候的确没有说清楚,自以为浪漫无需多言,不清不楚、界限模糊地说了一句“怕你回来的时候我不在,给你”,除此再无其他明示…… 艾朗后知后觉,确认庄临并不是当面拒绝,只是不明就里,表情稍缓,他拾起钥匙塞回庄临手里,这次直白地说:“这是备份钥匙,我已经给你了,现在它就是你的所有物,不用还我的那种。而且你随时可以在这间公寓里出入,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听懂了吗?” 庄临愣愣地看着艾朗,像是听懂了,却又像没听懂。 艾朗扬起下巴,问道:“不想要?” 闻言,庄临握掌成拳,五指将钥匙拢在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坚定地应道:“要……” 艾朗对庄临挑了挑眉,心情大好,碍于手里拿着串烤串的竹签,他就用手背托起庄临的下巴,啧啧两声,死不正经地说道:“诶,你怎么能长得这么俊呐,我包养你吧,好不好?” 庄临意料之中的红着脸,轻声应道:“那学长亏定了……” 第36章 像艾朗这种有颜还有钱的饲主可是圈内凤毛麟角的稀有品种, 在大学城偌大一个圈子里也是闻所未闻。不夸张的说,只要艾朗躺在床上招招手, 不费吹灰之力, 爬床的人绝对蜂拥而至,即便坐地起价,仍有人慕名而来。现如今艾朗花钱求操,着实是便宜了庄临。 艾朗一门心思只想让庄临再喜欢他一点, 更更更喜欢他一些, 最好能像嗑药一样产生难以戒除的依赖性。 深夜。 庄临躺在床上, 单手枕在脑后,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翻看消息。挂在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像个害羞的小女孩, 缩在一角偷偷窥探庄临,暖黄色的灯光只覆及半张脸。庄临躺姿随意, 枕着一只手臂, 曲起一条大长腿,目光漫不经心地在群聊消息里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两眼。 满屏的聊天消息随着他的手指拨动而下滑。 “你这么急着回去干嘛啊, 我明天就回a市了!你都不多陪陪我@庄临” “wuli临临, 有个小模特听说你在z大读书, 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怎么办” “啧啧啧,上赶着给阿临暖床” “立马把这事安排上!我在e国也能放心了” …… 微信群里群魔乱舞, 嘻嘻哈哈,群名被临时更改为“热烈欢迎赵帅回国省亲”。群内有十三个人, 但今天参加聚会的包括庄临在内, 到场也只有七个人, 七人相聚已是不易,除了庄临,其他几人均是逃了课从全国各地赶来赴约的,剩下的人远在国外,平时早晚颠倒的时差党,也都趁此机会聚在同一个群里刷得飞起。 庄临单手输入文字: 别瞎操心。 庄临刚按下句号并把消息发送出去,就听到浴室的门打开了,他将手机息了屏,平放在胸口上,目光一错,艾朗已经走到床边,只感觉到床铺微微塌陷,艾朗单膝压在床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庄临在艾朗俯身之前把手机放到了床头,艾朗下一秒就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埋头在他肩窝磨蹭,嘟嘟囔囔,没话找话。 “你洗澡是用我的沐浴露吗?” 庄临犹豫着要不要抱住艾朗的腰身,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就听艾朗嗔道:“怎么用在你身上就这么好闻啊,本来想换掉它的,现在又舍不得了。” 庄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艾朗最近有些黏着他,平时倒还看不出来,但是每当两人做完之后,艾朗就总喜欢紧挨在他怀里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说话的语调轻轻柔柔的,像是在说睡前故事,直到说困了,就索性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一般来说,即便庄临没能回答上话,也不妨碍艾朗继续聊下去。比方说现在,艾朗自顾自地转移新的话题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的,能问问吗?” 庄临不解:“嗯?问什么?” 耳边静了一会,庄临才听到艾朗继续说:“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庄临不假思索:“没有。” “诶?那我是你的初恋?没骗我吧。” 虽然庄临看不到艾朗的脸,艾朗轻扬的语调还带着疑问语气,但是他能从艾朗轻快的语调里听出艾朗对这个回答也满怀欢喜。只是,不等庄临回答,艾朗就又说道:“那你之前有没有想过如果谈恋爱了,最想和恋人一起做什么事?” 庄临当然没有想过这种少女心爆棚的问题,于他而言,“恋爱”一词甚至还从未在他的脑海里形成过一个独立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婚姻”和“性爱”二词。 各取利益的婚姻,和各取欢愉的性爱。 庄临不答反问:“学长呢?你想要做什么?” 庄临的嗓音低而温柔,体贴地询问他。这也正中艾朗的心意,他不安分地挪了挪身子,彼此的体温触手可及,语气中隐约透露些许期待,一一细数道:“首先同居才有实感,每天睡醒都能看到他的脸,摸摸他下巴微扎的小胡渣,周末还能抱着他继续睡个回笼觉…… 两人同校最好不过了,下课早的时候,回公寓之前还能一起去逛周边的小超市,买了菜和肉回去做饭…… 如果他没课独自留在公寓,我会假装忘带钥匙,等他帮我打开门,就站在屋里无奈地看着我,说,这个月第几次忘带钥匙了,下次要罚我站在门口多等上几秒…… 哦对了,还有,游乐园每年的周年庆都有学生票半价的活动,我今年都大二了,三年内不想再错过半价票。” “……” 庄临听了艾朗列数的清单,除了诧异艾朗是事先打好腹稿的,还是随口这么一说的,他的重点大部分倾向于艾朗话里的代称。 艾朗没有看到庄临眼睛一眯,只听到他说:“他?” 闻言,艾朗靠在庄临肩头低低地笑出声来,他的心情似乎很愉快,搂着庄临的脖颈,声音含着笑意说:“你!所有‘他’都是‘你’。” 艾朗说得可爱。 庄临没有出声,而是单手搂着艾朗的腰部,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艾朗的后脑勺。 两人互相拥抱,在片刻的宁静过后,艾朗忽然惊呼一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艾朗就被庄临反压在床的另一侧,艾朗没来得及看清庄临的表情,温热的嘴唇已经搅乱他的呼吸,虚虚挂在庄临后颈的双手一收紧,他热烈地回应着庄临的吻。 …… 迷糊入睡之前,艾朗忽然又轻声问了一句:“你最喜欢的是不是我的脸?” 庄临睡意昏沉,反应迟钝,哼出鼻音应道:“嗯?” 这一声落进艾朗的耳朵里,却成了“嗯……” 艾朗嘟囔一声:“那就好……” 艾朗全身上下最自信的只有他的脸。 而他起码有信心能继续好看好几年。 · 次日。 艾朗一到课室,刚把书搁在桌子上,就听旁边的刑璐托着侧脸叹息道:“我亲爱的盆友,你这好不容易才刚刚脱单呢,骗骗昨儿晚上就又分手了。” 艾朗坐了下来,只是微微有点诧异:“‘又’分手了?” “又”还被咬了重音。 马翩分手失恋已成恶性循环的常态,艾朗想装出惊讶的样子都装不出来——更诡异的是,即便艾朗装出来也没人会信。 刑璐显然和艾朗一样见怪不怪,昨晚在马翩面前甚至都丧失了安慰人的动力。 在刑璐看来,作为她交情最深的gay蜜,马翩和艾朗两人却一直都是两个极端。艾朗的外貌漂亮得堪称为嚣张,他对待感情这个好坏由命的漩涡却是谨慎小心得有些畏畏缩缩;马翩相貌软萌可欺,却执着于追爱之旅。刑璐认识这两人的一年多以来,她见惯了艾朗独善其身,也同样见惯了马翩从一段虐缘葬身于另一段新虐缘。于是艾朗隔绝免疫,马翩却是千锤百炼,炼就成他现在依然执着于寻找真爱却始终被抛弃的结局。若是换个说法,则是艾朗怕爱怕受伤害,而马翩被情这个字割得遍体鳞伤,却依然对它怀有最美好的幻想。 马翩的经历,可以说是励志得催人泪下。 阶梯教室里陆续来人,前三排的空位很多,后几排几乎满座。 艾朗嚼着泡泡糖,一边忙于安抚被他逮去照顾网店好几天的步大双的情绪,一边又心不在焉地问了刑璐一句,“这次又是因为劈腿分手的?” 像马翩这样的软萌小可爱,总能吸引一群暂时吃腻了妖艳贱货而亟需换换清新口味的渣男,渣的本质千篇一律,渣的程度却各有不同。其中他的某一任男友还在一次聚会上对艾朗表现得过分殷勤,以至于艾朗在此之后本能地拒绝和马翩的各任男友同框出现。 马翩经历的每一段感情里,唯一不算太亏的也只剩下对方通常都是高富帅这一个可取之处。 艾朗一直觉得马翩最可爱之处就在于他的天真烂漫——天真和傻子在本质上应该有所区别,若是安在马翩身上,艾朗只能解释为,天真是傻得可爱,而傻子之所以被称为傻子,也只是长得还不够可爱。 毕竟只有马翩那个傻逼小可爱,会寄希望于一个对感情没有忠诚概念的渣男竟然会甘于平淡,渴望安定。 刑璐晃了晃脑袋,嘟着嘴哼唧:“八成是了吧,他男朋友——哦不对,应该改口说‘他前男友’了,不就是信息学院那个林羽吗?他在信院可是很出名的呀,高帅富,嘴巴又甜,追起人来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就算分了手,也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当他的红颜蓝颜,以备这位大帅比随时还能吃口回头草。” “……” 艾朗抬起头,目光总算正视刑璐一眼,目光里带着七分质疑,心口不一地夸了一句,“这是真牛逼。” 刑璐耸了耸肩膀,客观点评道:“可能好吃的不是那一口回头草,他只是热衷于证明自己有魅力,每个前任都对他念念不忘。” 艾朗对刑璐的猜测表示赞同。 刑璐不无担心道:“骗骗唯一的优点就是他每次都能和前任断得一干二净,希望他这次别栽在这人身上。” 马翩一条筋往渣男堆里冲到底,刑璐他们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双手合十对天祈祷。 艾朗吹起一个泡泡,对此没有表态。 上课铃打响,艾朗才把泡泡糖吐出来用纸包好,教授也已经走进教室里了,正在讲台打开投影仪,刑璐翻着桌肚里的书包,又小声地多说了一句,“我有时候觉得你家庄临跟骗骗是同一类人,但是有时候又老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劲。” 艾朗对此可不敢苟同,哧道:“我家庄临只是乖一点而已,乖可不代表傻。” 刑璐闻言就撞了下艾朗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调侃道:“我那是故意挖苦呢,你还真变成‘你家’的了。” 艾朗厚着脸皮应了一声“他就是我家的了”,忽然想到之前和刑璐打过的赌——如果艾朗真的对庄临动了感情,就算他输了,当时定下的赌注是艾朗的套圈圈水机。艾朗有段时间没再捣鼓那个小玩意儿了,也不知道丢在哪里,心想回头要去把它翻出来转交给刑璐。 等到上课的时候,教授的声音从话筒里被放大数倍,盖过讲台底下的窃窃私语。 艾朗一脸懵逼地和黑板上的板书相顾无言,不过是稍微走了下神,他的脑子里就剩一片浆糊,搅得黑天暗地,脑壳疼痛。 坐在隔壁的刑璐老早就缴械投降,趴在桌子上胡乱画着纸片人儿,她瞥了一眼终于跟着趴下来的艾朗,凑过去小声说:“对了,曹淮德好像这周末又接了一个展模活动,这次准备多带新生去开开眼界。” 艾朗哼了一声,下巴抵在手背上,形状性感的嘴唇都被压得变形,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他的不满。 “‘多带新生’?那庄临不算新生啊?” 刑璐耸了耸肩,跟艾朗交头接耳,“我觉得他这次肯定也不乐意带庄临一起去。” 虽然艾朗没把一次两次的兼职当回事,但是曹淮德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庄临排除在外的行为还是让他恼火不已,生气道:“上次是刚好撞上社团里有人说庄临闲话,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刑璐白了艾朗一眼,艾朗这个当事人总是缺少自知之明。她说:“因为上周六,曹淮德故意不带庄临去车展,你故意接了一个婚纱拍摄,还反串穿婚纱跟庄临秀了波恩爱。曹淮德是什么人?暗恋了你整整一年的痴情种啊,他有多爱你,现在肯定有多痛恨庄临。” 艾朗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她:“行了行了,别再爱不爱的了,我听了浑身都难受。” 刑璐说得正起劲,被艾朗制止就撇了撇嘴。 第37章 课间, 同学院几个班级一起上课的大课室格外热闹,教室里人声鼎沸,吹水侃大山混杂一片, 嬉笑声吵闹沸腾, 刑璐枕着手臂趴在桌上, 视线落在艾朗手里的手机外壳。 黑色的手机壳带着强烈的机械风格, 看似金属质地,刑璐伸出手指蹭了蹭壳子背部,亲自确认过只是塑料材质。 艾朗移开目光瞥了一眼刑璐的指尖, 问道:“干嘛?” 刑璐缩回手, 顺手拨开一咎垂落在脸上的头发,说:“这手机壳还真是不适合你啊, 还是鲜艳的姨妈红适合你。” 艾朗最喜欢的颜色便是大红色,这个“最喜欢”也无数次拯救了他的选择强迫症。 艾朗把手机翻过来, 唇角微扬,眼底带笑,左右端详那手机壳,不以为意地说:“会吗?我觉得挺好的嘛, 而且现在越看越喜欢。” 刑璐白了艾朗一眼。 艾朗的手机壳是从庄临那手机上扒下来的, 俗话说爱屋及乌, 搁在艾朗身上则是爱庄及手机壳。 艾朗无视刑璐这个单身人士的白眼,回到微信上和马翩聊天。马翩主动来找艾朗的时候, 还让他讶异了一会, 艾朗心里没底地发了个简短的“在”字回复马翩say hi的表情包, 本以为马翩破天荒地跟他哭诉失恋,却见马翩秒回消息,道,“你中午过去学生活动中心吗?上次庄临帮我拍的公益短片已经成片了,最近有点忙,拖到现在才想起你说你要看。” 艾朗见此,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回复道:“去!我下课后就过去。” 旁边的刑璐注意到了艾朗瞬间雀跃的眼神,理所当然地默认艾朗在跟庄临聊天,当即翻眼撇嘴,默默地嫌弃了艾朗一番。刑璐伸长手在课桌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就看到沈初馨三分钟前给她发来消息—— “在d教学楼上课吗?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刑璐侧趴在桌子上,嘴巴都被挤得变形了,看起来像是不太乐意地撇着嘴,她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好一会儿,挪开手机,露出被挡在后面的艾朗的脸来,问道:“嘿,中午跟你家那谁一起吃饭吗?还是跟我一起吃啊?” 艾朗平日和她出入成双,如今脱了单,她个人先经历了一场以友达为名的“失恋”,具体表现形式则是固定饭友常常抛下她,只要是双人出场的活动,她现在总落单。 艾朗头也不抬地应,“庄临中午不跟我一起去吃饭,你准备要去吃啥?”刑璐内心斤斤计较艾朗无意识说出口的话连主语都产生变化,若是以前,艾朗开口闭口肯定都是“我中午不跟某某一起去吃饭”,可现在,他却下意识地改口成了“庄临中午不跟我一起去吃饭”。 刑璐烦躁地抓抓头,后知后觉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敏感,她用小拇指挠了挠脸上,说:“那就一起去食堂吃饭吧,初馨说要跟咱们一起。” 艾朗:“行。” 刑璐重新拿起反盖在桌面上的手机,回复沈初馨道,“嗯,那下课后在d大楼的c出口等。” 刑璐把消息发送出去之前还重读了一遍,最后在“嗯”后加了个“呢”。“嗯呢”这个语气词显然让这句文字的语气柔软了许多。 艾朗稀里糊涂地又混过去了两节课,上课全程懵逼,只有下课前的那几分钟听得最认真——装模作样地听从老师的布置,翻书划了十几道作为课后作业的练习题。 刑璐伸长手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揉了揉垂泪的眼角,将桌上的课本和文具一股脑扫进书包里。 艾朗和刑璐紧跟着大部队,挨挨挤挤地从课室挤到一楼,远远地就看到沈初馨高挑的身影立在出口的角落里。现在已经踏入十一月的尾巴,天气慢慢转凉,沈初馨穿着薄款长外套,白皙修长的大长腿露在外套下格外惹眼,流往同一个出口方向的路人都有意无意地对她频频侧目。 “嗨,初馨,走了。” 艾朗看到沈初馨的时候,她也在搜寻埋在人群中的他们,四目相对,艾朗招手打招呼,沈初馨只是微微点头。 礼模部被称为社团中心的门面,社团成员大都没有让人失望,沈初馨外貌美艳又清冷,刑璐美中之余带着甜,两个大美女跟在艾朗左右一起走,只可惜,艾朗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对美女的审美很有局限。 三人同行,几乎是肩并肩,比起欣赏她们二人的美貌,艾朗更烦恼于她们的身高——艾朗的烦恼只局限于吐槽女孩子家家一个个一米七几往一米八看齐是闹哪样,若是路人离得远几步,可能还会吐槽“中间那个男的太矮了”。 毕竟,高矮胖瘦很多时候都是对比出来的。 艾朗本身对自己一米七八的裸身高很满意,腿长,不胖,屁股有肉,身形比例特别好,无论是被庄临按在墙上床上沙发上浴缸里,都能配合地摆出最默契的姿势,方便庄临前顶后入侧插………… 艾朗渐飘渐远的思绪被刑璐追问的“去吃什么”拉回现实,艾朗问:“食堂有什么推荐的吗?” 刑璐挽着艾朗的手,发愁地说:“我也好久没去食堂吃过饭了,最近吃外卖吃的比较多,要给你推荐外卖吗?” 艾朗:“外卖也行,咱们叫他送到活动室。” 刑璐低头打开外卖软件,说道:“学校新开的一家黄焖鸡米饭挺好吃的,他家的鳗鱼饭也还不错。” 艾朗转头问沈初馨:“点了外卖一起去活动室吃怎么样?” 沈初馨一向话最少,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艾朗又打了个电话,问马翩吃过饭了没有,最后由刑璐负责下了单,点了三份黄焖鸡米饭和一份鳗鱼饭,外加四份茶树菇龙骨汤。 艾朗和马翩通话时一得知马翩人已在活动中心,心情雀跃地催着刑璐和沈初馨去抢坐电瓶车,争分夺秒地赶回活动室。这会是饭点时间,各值班室轮班的一年级学生结伴出去打饭,七楼一整层楼都比平时安静了不少。 艾朗刚到活动中心的大楼下就给马翩发了消息,催他“我回来了你快过来”,等他们等到电梯上去时,马翩已经抱着笔记本在礼模部的活动室门口等着他了。 艾朗心花怒放地把马翩迎进去,殷勤地给马翩腾桌子,拉椅子,刑璐啧啧称奇,和沈初馨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热闹。 马翩他们拍摄的公益广告片主题围绕网络杠精和暴力展开,采用借代的表现手法来拍摄,“抹黑”就是真·抹黑(拿黑炭往主角身上涂抹),“泼脏水”就是真·泼脏水,两分半钟的小短片镜头紧凑,一口气看完让人酣畅淋漓却又心头积郁。剧情线起承转合,画面简约又大气,主题寓意也很深刻,但艾朗眼里只看得见庄临那张帅气逼人的脸。 马翩那台15寸笔记本的屏幕限制了庄临的帅气,艾朗一边捧着少女心哇哇乱叫,另一边一想到这个小短片会在成百上千破万人的面前播放就心塞,他在两极分化的极端中纠结出新境界,最后认命,用选择性忽略来回避现实。 艾朗让马翩把那个短片又重播一次,嗷嗷叫道:“我要截图当桌面壁纸!!” 作为刚刚失恋的当事人,马翩既没有一脸苦大仇深,也没有愁眉苦脸悲痛欲绝,白皙干净的小脸上依旧带着暖融融的微笑,面对艾朗的花痴相也很贴心地建议道:“你喜欢哪个画面?我调出源文件单独给你渲染出壁纸吧。” 艾朗喜出望外,在庄临出镜的十秒镜头里硬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地挑出四五张。 马翩直接在这里渲图片,四人围坐一桌,刑璐坐在马翩隔壁,托着下巴探头看着马翩的笔记本,客观地评价:“这么一看,庄临可真上镜啊,如果我之前没有接触过庄临,单看这小短片绝对会被这位大帅比迷得晕头转向。” 庄临短片里的脸部特写,表情从冷漠到木然,从木然到迷茫,最后在后知后觉的状态下茫然地泪流满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让人心里一揪,每一个眼神都让人着迷,冷漠的庄临让人隐隐觉得带劲,麻木的庄临让人替他心急,茫然落泪却后知后觉的庄临又让人心疼不已。 艾朗初听还以为刑璐是在夸庄临,越咀嚼却觉得话里带着刺,不乐意地护犊道:“干嘛啊,接触过庄临就不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艾朗恨不得以亲身证明——他对庄临越是深入接触越是着迷,18厘米的距离和负18厘米的距离是两种不同程度的神魂颠倒。 刑璐似笑非笑地对着艾朗挑眉道:“难道你会希望我也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啊?” 刑璐明显话里有话,在座的其他两个人各自心知肚明,却又都各自装傻充愣。 艾朗哼哼一声作罢。 但是刑璐那句话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庄临的脸足够帅,说是今年礼模部招新的第一门面也不为过,但是庄临的性子可能让她颇感失望——她不知道别人作何感想,或许有一大批人像艾朗一样爱吃乖宝宝的人设,但对她而言就是总感觉庄临还差了那么一点feel,至于是什么feel又说不准确,只剩说不出的别扭。 马翩的笔记本传来“叮”的一声响,提醒图片已经渲染完成了。 刑璐扭头又瞥了一样马翩放大的图片,看着高清图再次感慨:“唉,不得不再次强调,庄临长得是真帅。” 马翩附和地点点头。 他们夸奖庄临的话比艾朗自己被夸还动听,艾朗一边忙着拿出自己的电脑连上wifi接收马翩发在他扣扣上的高清壁纸,另一边晃着腿愉快道:“你们都觉得庄临长得帅也是正常的事,谁让咱们这一桌四个人都是取向男呢。” 一桌四人,两男两女,共同取向都是男人。 闻言,沈初馨下意识地看了刑璐一眼,只听刑璐噗嗤一声,随即笑嘻嘻地连声道:“是是是。” 第38章 四人愉快交谈的场面因邢璐的手机响起而暂时停止话题。 “外卖到了!” 邢璐先是作出猜测, 之后才接起电话, 跟着起身往外走。沉默寡言的沈初馨抬头望了一眼邢璐的背影, 放下手机站起身道:“我去帮她拿外卖……” 艾朗忙着和马翩交流庄临的高清壁纸要如何如何改色调,两人说得起劲, 都没有注意听沈初馨说的话。 虽然活动中心电梯直达楼层, 方便又快捷,但是校内的外卖不知何时都达成不成文的规定,一律不给送上楼,杜绝了隐患。邢璐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刚刚挂了外卖小哥的电话, 就听到身侧有人走近。 邢璐没有转头, 等那脚步声贴近, 电梯间侧面的镜面墙壁映出一张美艳动人的脸, 那张脸上常时冷漠, 像是拒人千里之外——邢璐之所以会用上“像是”这个表不确定语气的词, 是因为邢璐觉得,沈初馨在她面前虽不热情,倒也还算好脾气, 至少和冷冰冰之类的形容词搭不上边。 邢璐朋友众多, 只要合眼缘就能处得下来, 她以前对沈初馨印象还行,属于那种“长得顺眼, 看着养眼, 能聊一聊约顿饭”的交情, 但邢璐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和社团的新生玩游戏,她特意改了游戏规则:赢的人可以问隔壁座位的人一个秘密,被提问的人得以悄悄话的方式如实回答提问者。 那晚,邢璐坐着的座位光线不足,她隐约看清沈初馨的面部轮廓,问:你是不是……被包养了? 沈初馨当时浑身一僵,咬着嘴唇,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件事就让邢璐对沈初馨的印象一落千丈。 邢璐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墙面上的沈初馨,眼里流露的复杂情愫在四目相对时便化为盈盈笑意,她转过头去,不吝笑容地对沈初馨露出往日的热情微笑,问:“要和我一起去拿外卖吗?” 沈初馨有些招架不住邢璐的无敌笑容,点点头,目光则垂落一旁。 在去年的礼模部里,其他人只知道沈初馨跟艾朗和邢璐关系要好,但事实上,沈初馨和艾朗关系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只是因为艾朗和邢璐走得近。沈初馨性子冰冷,或者说是待人处事习惯了保持距离,当初为了能够多接兼职加入礼模部,也没想过结交朋友,可是邢璐“擅作主张”地闯入她的世界里。 在沈初馨的印象里,邢璐就像一个会发光发热的小太阳,浑身发散出温暖和热度,对于躲在消极阴暗的角落里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沈初馨就是蜷缩在晦暗角落的阴暗体,她的心理阴暗源于家庭原因,家里负债,爸妈好吃懒做,一边借钱供她上学,另一边却动不动就在她面前各种明示暗示,一有分歧和争执就指着她的鼻子说到“倾家荡产供你上大学,养出你这么个玩意还不如养条狗”,一问及男性朋友就会追问“家里有没有钱的?咱们家欠这么多钱,你要能嫁个有钱人那是你自己轻松”…… 从小在这种观念灌输下的沈初馨,身心绝对谈不上健康发展,她不愿一辈子被困死在老家那个破败不堪的小地方,她心有不甘,却又自甘堕落地投向援交的自我毁灭之道。沈初馨的内心被扭曲被重塑被践踏被缝合,她自卑她无奈她愤恨她痛苦,她站在一身圣洁无暇的白婚纱面前,恍惚片刻,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嘲讽冷笑:你不配穿上白婚纱。 沈初馨时常在失眠的夜里一遍遍地问自己,人间值不值,但是所有安眠药和心理老师的催眠暗示,都比不上第二天在社团里遇到邢璐时,看到那张灿烂笑脸更有疗效。 邢璐是那种无时无刻都对生活充满阳光和热情的人,站在邢璐的身边就能让沈初馨汲取到一点点暖意。沈初馨曾跟心理老师提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没有提及姓名,没有提及性别,心理老师当时鼓励她可以试着谈一场恋爱…… 沈初馨一时愣住。 面对每天都乐观开朗的邢璐,沈初馨既自卑,却又眷恋不已,那天却恍然间意识到邢璐对她的吸引力,恐怕已经扭曲成了另外一种形态的感情…… 沈初馨没有谈过恋爱,感情一直空缺,身体被破了处,每个月准时到账的三万块钱,是她履行义务的动力。沈初馨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冷冷的,无论是床上床下,某一晚,她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时,神情恍惚地想,如果是女生和女生的话,这种事要怎么做…… 如果是和邢璐的话…… 沈初馨自从对邢璐产生那个尚未成形的模糊念头后,每一次再见到邢璐时,都不敢再正视她的脸,却又忍不住接近邢璐——主动询问社团有没有模展是为了她,借口在同一座教学楼上课并约课后一起吃饭也是为了她。 沈初馨本不该对邢璐抱有幻想,但是邢璐对于女性朋友的亲昵动作,至今单身,且她在艾朗等gay蜜的潜移默化对同性恋的包容性很大,大到沈初馨觉得希望在微弱地发光闪烁…… 沈初馨前天忍不住多问了艾朗几句有关他和庄临的事情,当时听到艾朗和庄临是见过面互相有好感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的,格外羡慕两人的缘分。 能在茫茫人群中一见钟情,于异性恋而言都能算得上是命运眷顾的奇迹了,于同性恋而言,更是天降大运。若非这是艾朗亲口盖章的亲身经历,沈初馨一定会质疑怎么可能。 第39章 当天晚上, 远离生活区之外的教学楼铃声准时响彻教学楼的楼道,校道安静, 路灯间隔矗立, 偶有结伴同行的情侣甜蜜地相拥而过, 或是三三两两的女生刚从不远处的快递中心拿了快递离开, 也有一、两个身穿运动装的学生,塞着耳机出来夜跑。 艾朗站在男生宿舍楼下, 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 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路人和宿舍的出口之间轮流飘荡。 庄临接着电话走出宿舍, 宿舍楼前只有寥寥几个人影站在路灯下,一个邋里邋遢地趿拉着拖鞋的男生左右张望, 一对男女在甜言蜜语, 还有, 艾朗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等在一旁。 庄临加快脚步走到艾朗面前时,艾朗正踩着脚底一颗小石子, 无聊地踮起脚。 “学长。” 艾朗循声回头,唇角随之牵动起一个微笑,在预期之中看到庄临的脸。 等人的那段时间里永远是最耐得住挥霍的,即便过程很苦闷,但当等待的那个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满足感会在顷刻之间充盈整个人的内心。 艾朗喜欢等着庄临。 庄临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微微皱着眉走到艾朗的身后道:“我正准备去活动中心找学长呢, 学长怎么来了?” 庄临傍晚在机房多呆了一会, 回宿舍的路上跟艾朗发了微信说要回宿舍拿点东西再过去找艾朗, 艾朗只回了个ok的手势,庄临也没料到会看到艾朗在宿舍楼下等他。 艾朗的目光在庄临身上浏览一圈,左耳塞着耳机,左手握着刚结束了通话的手机,右手空空,身后只背着一个双肩包。艾朗有些遗憾庄临没有拉着一个行李箱出来,睫毛一垂,眼睛一转,打量一眼庄临身上的穿扮,问:“你要去跑步吗?” 庄临一身混搭,篮球裤配上运动风衣,手上戴着护腕,穿了双黑红相间的运动鞋。 庄临将挂在左耳的耳机摘了下来,说:“嗯,不过学长想现在回公寓也可以回去。” 艾朗想到庄临以前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每天坚持跑步锻炼,自从艾朗掺和进庄临的生活后,庄临被艾朗带成晚睡晚起,晨跑夜跑也断了打卡的人,庄临一直在无条件地迁就他,可以说是随叫随到。 艾朗问道:“去操场跑步吗?” “嗯?” “我陪你去,我坐在操场边给你看着书包。” 艾朗一时兴起地提议道,庄临眨了眨眼,点头应好。实际上,操场人多吵闹,晚上是各大社团的活动训练场地之一,庄临更喜欢绕着校园夜跑。 庄临和艾朗去到操场的时候,果然热闹非凡,街舞队在看台下的巨大灯光区踩着影子和节拍舞动,舞狮团鼓声震天,400米跑道上的男男女女步伐不一,但一律绕着逆时针方向奔跑。 操场里光线不均,亮得曝光,暗得五指摸黑,因而过路人没有注意艾朗和庄临这两张堪称招摇的俊脸。庄临跟着艾朗走到操场正中心,那里或三三两两或一群人围坐一圈地坐着闲聊,艾朗殷勤地帮庄临拿下书包,在一处空地随地而坐,仰着脸对庄临说:“你去跑步吧。” 艾朗坐的位置距离灯光不远,仰起的脸覆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坐在三四米开外的女生当即注意到艾朗。 庄临站在原地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艾朗,他背光而站,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眉心似乎皱了一下。他抬起头往远处看了看,随后在艾朗面前蹲下身来,微笑着问:“学长,要不……你去那边等我吧?” “嗯?” 艾朗不解地望着他。 庄临指的是操场的边缘地带,解释道:“那里距离侧门近一点,一会我跑完步就可以直接从那儿离开。”“好。” 艾朗抱着书包,笑眯眯地伸手去抓住庄临的手,借力站起身来。艾朗拍了拍裤子,跟着庄临走到了那如昼灯光照耀不及的一角。虽说是要离门近点,但庄临却又带着艾朗往偏离门的方向的位置移了移,这里光暗,人少,安静,也没有盯着艾朗的脸打量的目光。 艾朗靠着操场边缘的防护网席地而坐,庄临的书包搁在他的双腿上,他抱着书包,下巴抵在书包上面,抬起头望着庄临的方向,问:“你要跑几圈?” 庄临应道:“学长帮我数吧。” 艾朗笑了一声,有点敷衍了事地应道:“好。”虽然他答应下来了,但是跑道上跑步的人那么多,距离不算太远,但是光线不足,艾朗还真没信心能一圈不落地帮庄临数下来。 庄临简单拉了下筋,转身跑进跑道里。 艾朗拿出手机,邢璐给他发来了几条微信消息,第一条在半小时前,问艾朗还回不回活动中心,求打包烧仙草;最后一条在两分钟前,吐槽艾朗忙得没空回消息,烧仙草托别人带好了。 艾朗的下巴蹭着庄临的书包,敲了消息回复道:“陪我男朋友来操场跑步~” 王足各:“[白眼.jpg]” 王足各:“[打你.jpg]” 艾朗拿出耳机连手机听音乐,轻声跟着哼了哼,偶尔低头看下歌词。 手机静了一会儿,“噔”的一声跳出提示消息声。 王足各:“你就算跟着去操场也是占位没事干” 艾朗刚想回复她,忽然,前方有个人影靠近他,艾朗茫然地抬起头,目光随着那人蹲下移动,警惕心在闻到熟悉的沐浴露气息而卸下力,耳廓被指间蹭了两下,一边的耳机便被摘下来。 “诶?” 艾朗想问庄临怎么这么快就跑完了吗,就听到庄临贴在他一边耳旁,轻声说:“我来打卡,学长…… “一。” 另一边的耳朵里还在哼唱着性感撩人的英文歌,愣是被庄临的嗓音压成背景音乐。 艾朗转过脸去,想看庄临的脸部表情,却因为昏暗的光线而看不清,只隐约感觉到对方丝丝缕缕的呼吸仿佛具现化,飘到他脸上和脖颈,蹭得很痒。 这时,对方动了下,艾朗眨了眨眼睛,当意识到嘴唇被快速地轻轻碰了一下,艾朗瞬间脑子一热,在他懵住的时候,庄临已经重新跑进跑道了。 “……” 艾朗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抿了抿嘴,心情愉快地晃着两条腿,回复邢璐到,“我负责帮他计圈数,知道怎么计吗?” 艾朗迫切地等着邢璐回复,半首歌的时间过去了,才跳出消息—— 王足各:“计圈数还讲究多种记法吗??” 艾良月:“他刚跑完一圈就跑过来亲了我一下~” 王足各:“……” 王足各:“[打你.jpg]” 这时,庄临又跑完了一圈,这次他跑过来时,艾朗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加粗。 “二。” 庄临刚报完数,艾朗主动在他嘴上“吧唧”一下。 光线偏暗,庄临的脸在艾朗的想象中已经红到耳根。 庄临走后,艾朗又给邢璐实时播报道。 艾良月:“二~” 王足各:“……” 王足各:“[gavin职业假笑.gif]” 第40章 “五。” “六。” …… 呆在活动室的邢璐把手机静音丢在一旁, 采取冷处理的措施。她特别后悔自己一小时前为什么要给艾朗发微信消息,导致自己被摁着脑袋塞了满满一嘴狗粮。 庄临每跑完一圈就跑到艾朗道面前打卡亲亲,艾朗坐着坐着就站起身, 庄临的呼吸越发粗重,脸上和脖颈冒出薄汗,连呼出的气也是热乎乎的。 艾朗几乎忘记原先自己对情人的要求和标准, 除了看脸第一,诸如酷帅痞等等明确要求,其中还包括了不能太邋遢,不要带着一身汗臭味靠近他,可他现在, 觉得庄临身上淡淡的汗味儿也全是荷尔蒙的味道。 虽然两人站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 但是操场上人流密集人声嘈杂,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已经带着类似于野战的紧张和刺激的感觉。庄临跑步之后,肺部缺氧的呼吸也会夹带一种令人煎熬的窒息感, 艾朗正担心接吻会害得本就呼吸不稳的庄临更难受,然而,一吻过后,庄临大口喘息, 双眼晶亮, 他意犹未尽地舔着薄唇,可惜艾朗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不清楚。 紧迫的窒息感无限放大亲吻的热辣感觉, 庄临很享受这种令人浑身亢奋的感觉。 等庄临平复了呼吸, 艾朗才和庄临慢悠悠地散着步走回公寓, 夜晚的风很清凉,轻轻地拂过脸颊。两人并肩同行,交流不多,但即便是彼此无话的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夜里的习习凉风刚刚好,路上的三两行人刚刚好,走在他身边的庄临也刚刚好。明明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甚至连勾手指的肢体接触都没有,只是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已,艾朗一侧过头就能借着路灯的光看到庄临的脸,心里也充盈着快乐。 那是一个在电视上网络上出现频率不低,却又很少会浮现在艾朗脑海里的词语,三个字:幸福感。 两人途径一个超市,艾朗拉着庄临进去买点水果。超市虽小,五脏俱全,艾朗挑了梨子和冬枣,拿去旁边称重和封袋,回头就看到庄临提着购物篮站在后面。 艾朗将水果放进购物篮,轻轻地推着庄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含笑说道:“过去那边买块砧板吧。” 艾朗自己住的时候几乎没有在公寓里做过饭,但是现在有了庄临,同时有了做饭的动力。 艾朗不会挑砧板,只能是比对价格,看到哪块顺眼拿着顺手就买了哪块。他转头看到庄临站在旁边的刀具架子旁边,庄临手里拿着一支削皮用的水果刀看了看,他注意到艾朗的视线,跟艾朗说:“学长,你看,是左利手专用的削皮刀。” 外包装的纸壳上,印着明晃晃的五个字:“左利手专用”。 这种服务于极少数群体的商品注定销路不好,包装的纸壳上蒙了一层灰。 庄临无意中翻到这把水果刀,有些惊喜,还有一点期待。 但是,艾朗接过手看了一眼,便又放回货架上去,他说:“我好像说过会一直帮你削水果皮的吧?” 庄临对上艾朗含着笑的目光,眨眨眼睛,目光低垂在地,摸着眉尾说道:“如果这刀我用得顺手,我就可以也帮学长……” “不需要。” 庄临的话被打断,艾朗又说:“我喜欢给你削水果,喜欢等你,喜欢给你做饭。仗着我喜欢你,你也不能剥夺我的乐趣呀。” 庄临被艾朗这句玩笑话的逻辑噎了回去。 难道不应该是——理所当然地享受艾朗对他的好,没有付出也不提感恩,这才是仗着喜欢就放肆的行为吧?庄临不太懂艾朗的逻辑,但至少他看得出艾朗应该是真的挺喜欢他的。 回到公寓。 艾朗先洗完澡,坐在电脑桌前打理网店,一摞专业书整整齐齐地从高到低立成一整排,称职地充当摆设的作用。庄临洗好澡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走到艾朗桌边,看到他的手机盖在桌上。机械风的黑色手机壳放在电脑旁边,大红色的笔记本保护壳,暗红色的机械键盘,深红色的鼠标垫……这一切都让人直觉该换个红色手机壳才算配套。 庄临移开目光,在艾朗那一排专业书里打量两眼,一眼看出夹在崭新专业书中间的毛概课本是最破旧的,他顺手抽出毛概翻了两页,看到书页里签着娟丽秀气的字迹,是个女生名字。像思修毛概这类全校必修的课程,全校所用书籍一致,低年级的都向高年级借书或者低价收购旧书,显然这本“翻页率最高”的课本是前辈流传下来的。 艾朗不爱学习——这是庄临敲定的结论。 “干嘛?” 艾朗看到庄临翻他的书,随口问了一句。 “没……” 庄临把书本放回去,目光瞥见桌上的木偶人摆设上,留意到一直被木偶人夹在腿上的两根棒棒糖,便说:“学长,棒棒糖不好吃吗?” “嗯?”艾朗疑惑地抬起头,循着庄临的目光注意到桌上的棒棒糖,伸手拨了一下,说:“这是咱们的定情信物有没有,我舍不得吃。” 庄临轻声说道:“吃吧,等吃完了我再给学长买一模一样的牌子。” 艾朗抬头看他,“那可不行,在我吃完之前你就得买回来替换上。”说着,艾朗把棒棒糖拔了出来,握在手里,翘起小拇指意有所指地摩挲着木偶人的两腿中间,笑盈盈地仰着脸来,一脸纯情地对庄临撒娇道:“不然的话,它会好寂寞……” “…………” 庄临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地把目光移开。 静默半晌,艾朗拿出一根棒棒糖,轻轻地戳着庄临的腰腹,等庄临低头,他说道:“帮我剥棒棒糖。” 庄临没有理由拒绝,将毛巾挂在脖子上,接过艾朗手里的棒棒糖撕开外面的糖衣,递到艾朗嘴边。艾朗面对笔记本屏幕,双手敲着键盘,眼角余光瞥见庄临拿来的棒棒糖,自然而然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口棒棒糖,濡湿的舌尖在棒棒糖上留下一块湿漉漉的痕迹。 庄临无声地叹口气,艾朗显然没有咬走棒棒糖的意思,明摆着要考验他。 · 次日。 艾朗和邢璐去活动室值班,一推门就看到曹淮德坐在里面。邢璐咳了声,先跟曹淮德打了个招呼,曹淮德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便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邢璐跟艾朗提过曹淮德周末又接了活动,若是以前,曹淮德接了活动都会主动去跟艾朗知会一声,但是曹淮德明显这次没想艾朗汇报,艾朗也懒得主动去问。三人分坐两桌,各忙各的活儿,彼此没有交流。 邢璐坐在艾朗对面,恨不得低着头埋进电脑屏幕里,邢璐搓了搓手臂,怀疑是室内的空调开低了,冻出她一身鸡皮疙瘩。 下午一点多,曹淮德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起身离开,邢璐望着开了又阂上的玻璃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儿,挺直腰杆坐直了,看着对面的艾朗,说道:“喂喂,你跟曹淮德这是直接闹掰了?” 艾朗耸耸肩,目光甚至都没有挪开笔记本屏幕一寸。 邢璐把头缩回笔记本屏幕挡住的范围内,挠着下巴,说道:“话说……曹淮德上次接的车展活动,是以你的名义接的。他在动员新生的时候也把功劳推给你,新生们都以为是你给他们争取的机会。” “……” 艾朗敲键盘的指尖一顿,抬头看了邢璐一眼,继续沉默着。艾朗表面上做得滴水不漏,但内心并非是真的毫无波动,曹淮德总是默默地对他好,可他真的不需要。曹淮德一厢情愿的付出只是造成艾朗的负担,艾朗宁可曹淮德自私点,坏心眼儿一点,朝三暮四一点,早日移情别恋,别在他身上吊死。 艾朗遇见的追求者众多,其中他最怕两类人,一类是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另一类是闷声不响地在背后为你付出的。 前者让他想打人,后者让他想被打一拳,打完好让那大兄弟该干嘛干嘛去。 实际上,艾朗是有资格装聋作哑置之不理的,毕竟曹淮德没有当着他的面向他表白过。可是当一个人真的喜欢你的时候,即便他从来没有说出口,你也一定会听到、看到、感受得到。只是,可能连曹淮德本人都忘了他这么用力地喜欢一个人是为了什么原因。 周六。 曹淮德带着礼模部的二十个新生去展区现场,这事艾朗还是从邢璐的口中听到的,邢璐有事要忙,因此没有跟着一起去。 下午两点,庄临在卧室里的电脑桌上敲代码,艾朗懒洋洋地赖在床上,刚打开外卖软件想点下午茶,就看到一个来自a市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喂?” 艾朗接通电话。 “艾朗?” 是一个好听的男声,嗓音低沉,字间停顿,略带疑问的语气。 “你是?”对方忽然嗤笑一声。 “好久不见,说实话,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我刚到c市,今晚也有空。” 艾朗微微皱起眉头,就听到对方说:“反正没事,玩玩呗,希望你真的值八万块一晚。” “……” 第41章 床头柜上的时钟只有两条指针, 每隔60秒, 分针才慢吞吞地挪动一小格,若非刻意去注意,钟表就如同完全静止一般。 就和愣在原地的艾朗一样。 他倚坐在床头, 手里握着手机, 通话已经结束,手机屏幕停留在外卖软件的页面,艾朗的脑子里却全是那个人的声音—— “啊, 听说你并没有在现场呀, 我现在刚要过去, 希望你能在我之前到场, 毕竟我没什么耐性去等人。还有,要是你不来,你的模特儿估计也走不了了。” 艾朗脑子发懵,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脸, 五官早已混乱,嘴角边痞里痞气的笑容却分外清晰。 暑假的那一幕,艾朗一直记得, 心怀侥幸的同时也一直心有余悸。 那天,男孩的双手环抱在胸前, 一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问艾朗, “八千太少了吗?那就八万一晚吧。” 艾朗当时又气又急, 也不能直接跟他撕破脸皮, 只得好脾气地说:“不好意思呀,我得考虑考虑。”顿了一下,艾朗临走前还回眸一笑,“等我哪天要是想不开了再回来接你们家的单子,你要提前把八万块钱准备好哦。” 语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骚浪贱,笑容依然是三分挑衅三分勾引,还隐含几分轻蔑和从容淡定。 当时就连邢璐也觉得艾朗心理素质过硬,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跟古代和恶霸嫖客周旋的老鸨一样,不惧不退,轻松应对。 然而,邢璐不知道的是,艾朗那天平安无事地回校之后,却长时间都在心惊胆战之中过日子。 他怕被那群二世祖报复,暑假也没有回家,就呆在公寓里数着日子,一天两天三天,风平浪静,一周两周三周,天下太平,艾朗这才彻底安心。 谁知道…… “学长?” 艾朗被这声称呼打断了思绪,转过头看去,只见庄临坐在电脑桌前,他已经摘下左耳的耳塞,正转过身一脸担忧地看着艾朗。 庄临:“学长,怎么了?” 艾朗:“啊?我没事呀。” 艾朗含糊应付,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才凭借指尖触摸到眉心皱起的褶皱——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眉头已经皱成死结。 艾朗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有些心虚地起身下床,表面上装出风轻云淡的表情,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伸着懒腰,走到门口,攥在手里的手机刚好就响了起来。 艾朗敏感的神经因突如其来的响铃而抽动了下,对来电感到生理性厌恶,碍于庄临还在看他,艾朗低头看了手机一眼,好在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他心里好受些。 艾朗扶着门框,回头对庄临笑了下,没有隐瞒,“是邢璐的电话。” 庄临点了下头。 艾朗正愁没人能吐苦水,接到邢璐的电话反倒慰藉,离开卧室就趿拉着拖鞋出了门。他一边关门一边接通电话,楼梯间倒是阴凉,而且这个时间点无人过往,最重要的是能避开庄临和邢璐说悄悄话。 “干嘛?” “艾朗,你现在在公寓吧?” “嗯在,要干嘛?” 艾朗心头起疑,紧接着就听到邢璐说:“那你现在帮忙跑一趟车展吧,曹槐德今天不是带新生出去嘛,他刚给我打电话说他现在有急事去处理,让我过去接班,我自己都还忙得晕头转向呢,我叫他给你打电话,他说你俩关系紧张就托我来传话了。” “……” 邢璐还在说着,“就这样啊,在aw展馆,过去了联系新生吧,现在就剩那一群新生单独在那儿了。” 说完,邢璐没等到艾朗吭声,疑惑道:“喂?艾朗?” 通话时长持续计数,但是手机里安静了好一会,邢璐苦恼着难道是信号问题,正准备挂断电话再重新拨通,就听到艾朗的声音传过来。 艾朗忽然问道:“你跟我说过,曹槐德经常以我的名义去接活动,你是不是觉得他这是在给我挣面子?” 邢璐一头雾水,“啊?呃……这个,难道不是吗?” 邢璐说完,就听到艾朗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那他图啥?” 曹槐德外联能力过硬,凭自己的本事接下的活动却时常用艾朗的名字去登记,在新生面前给艾朗挣了好名声,他无非就是在给艾朗示好。邢璐不能理解艾朗的回答,直到她听艾朗说道:“曹槐德把我卖了。” 艾朗当日为争一口气,甩下的那句“等我哪天要是想不开了再回来接你们家的单子,你要提前把八万块钱准备好哦”常被邢璐拿来口头调侃,曹槐德是知道这事的,当面安慰以后和他们划清界限,转头就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出去。 而更好笑的是,艾朗在得知被曹槐德卖了的上一秒,提起曹槐德这个人却还始终心怀感激和愧疚。 邢璐一听艾朗说到曹槐德今日接下的车展活动是当日的主办方,登时就炸了,急哄哄地骂道:“我靠,曹槐德也太贱了吧!他图啥啊!” “……” 邢璐心直口快,话刚出口,她自己心里就自动蹦出个答案—— 虽然曹槐德从头到尾都是单恋,但是区别在于,以前的艾朗是单身的,现在的艾朗却有庄临。 花还是那朵花,以前是高岭之花,即便艾朗对曹槐德再冷淡他也心甘情愿,可现在名花有主,曹槐德知道抢不过争不赢,便要碾碎它。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不断增加,却是过了好长一阵沉默,邢璐才说:“幸好咱们提前知道了曹槐德的居心叵测,没有被他骗过去。让新生们活动结束直接回来,只要你别去就没事了。” 艾朗倚靠在通道的墙壁上,墙壁上贴了瓷砖,在阴凉底下透出一股凉意。 刑璐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艾朗问她:“你信不信。” 刑璐:“信什么?” 艾朗:“你信不信,如果我不过去,那群新生就会传出各种意外来,比如说意外剐花豪车,偷藏品牌赞助的珠宝,被拘在那里要求赔偿。” “……” 那人的话在艾朗耳畔回响: 他不去,新生们就回不来。 邢璐小声道:“曹槐德签订的活动协议是今、明两天,就算你现在去了,新生们依旧会被挑错……除非你去了,还……” “还要‘兑现承诺’是吧。” 邢璐难以说出口的话,艾朗替她说了。 曹槐德以艾朗的名字签订了协议,让主办方误以为艾朗自投罗网,中途又抽身离开,想必离开之前给邢璐打的那通电话是当着新生的面的,给新生们喂了定心丸——邢璐应承了曹槐德的事,艾朗很快会到场。 现在,新生们盼着艾朗,主办方等着艾朗,曹槐德却把全责撇得一干二净。 艾朗在脑子里把这事儿捋顺一遍,没忍住爆粗:“我真是日了狗了……” 艾朗在“去”和“不去”,“去了怎么办”这两个问题之间愁死脑细胞,偏偏这时邢璐还点醒道:“你等等,曹槐德这么干的起因是嫉妒庄临和你在一起,那他既然挖了个坑等着你跳,肯定还会借机利用,想以此破坏你和庄临之间的感情吧。” 邢璐欲言又止,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曹槐德。 艾朗脑壳突跳。 曹槐德的意图不难猜测,在这件事上,艾朗无非就是“去”或“不去”的选择,他和庄临之间的冲突只是“瞒着”和“不瞒着”。如果不是起先那通电话先来耀武扬威,艾朗可能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庄临一起到场,庄临可能还被他连累…… “学长?” 温柔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咔哒”声响起来,却又把艾朗吓得如同惊弓之鸟。 “啊!啊?” 艾朗原是贴着墙壁站着,一听就弹起身来,站得笔直,笑得可亲。 庄临站在门口,疑惑地看了艾朗一眼,目光停落在艾朗手上的手机滞留两秒,继而说起正事,“学长,刚社团的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和学长在一起,让我陪你一起去aw展馆,说是……现场出了意外。” 新生把承办方提供展示的价值不菲的项链摔碎了,哭得梨花带雨,又不敢自己来跟艾朗上报,这才借庄临的口转述。 “……” 电话另一边的邢璐听得不太真切,对着话筒喂了老半天,艾朗却挂断了电话。 邢璐抓心挠肺,等来艾朗的微信消息—— 艾良月:我先过去那边看看。 王足各:…… · aw展馆地处偏远,从公寓打车过去,还得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这漫长的车程于艾朗而言却显得很短暂,他心烦意乱地组织语言,在抵达目的地的十几分钟前才跟庄临解释清楚去展馆的隐患。 艾朗心里苦,若是在观影时看到这样的剧情,他一定会吐槽主角明知是屎还要吃,明知有坑还要跳,可他现在只能抱着“法治社会,晾他也不敢为所欲为”的想法去赴约。 庄临滑着艾朗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页面,垂眸盯着那个被艾朗形容为“不要脸的二世祖”的手机号码,微微挑眉,抬起头又一脸真诚安慰道:“学长,我陪着你,别担心。” 艾朗接过手机,抵着自己的下巴犯愁,“现场出了意外肯定也是被恶意陷害的。” 庄临继续安慰,“我相信主办方不会不讲道理的。” “……” 主办方“会”讲道理,可问题是他们不想讲道理呀。 艾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庄临一眼,奇怪的是,尽管目的地就在前方,而他也还没想出确切的解决办法来,可是庄临气定神闲的样子,比起邢璐跟着他一起一惊一乍地考虑最坏的结果,庄临的反应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aw展馆。 艾朗抵达时已是三点多接近四点,展馆门口豪车如云,入口有专人检查入场票,迎宾礼仪分站入口的左右两边。 庄临联系上一个姓陆的新生,他匆匆拿着工作人员证件前来带领艾朗庄临入场,陆姓新生把曹槐德交代给他的名单表格等一律交给艾朗,新生分成展模和礼仪两大类,具体又再细分到各个区域,听从各领队的指挥安排。内外厅展的豪车有价格高低,负责不同区域的展模也有优劣之分,摔碎昂贵珠宝的那名新生负责的是vip展厅的位置,奢侈品的陪衬原是发图晒票圈的惊喜,她现在却因惊恐于高价的赔偿而吓得花容失色。 “部长……” 女生呆在化妆间,哭得肩头耸动,妆容尽毁,一见艾朗进门,登时哭得更凶更猛,咽呜的哭声一抽一抽,眼妆花了,眼尾沾着黑晕,压扁的嘴巴随着抽动一张一合,口红涂的不均,整个人哭得形象全无。 和女生一同呆在化妆间里的,还有一名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 “部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艾朗有些头疼,他上前安慰女生,就听旁边的工作人员问道:“你就是他们的负责人,艾朗先生?”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表单核对名字。 艾朗:“嗯,我是。” 工作人员闻言作势邀请艾朗出门,“关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我的上级希望能跟你详谈,已经等了你多时了,请跟我这边走。”艾朗一动,庄临和陆姓的新生也跟了上去,却被那名工作人员制止了,“艾朗先生一人到场即可。” “……” 艾朗一听,双腿如同灌铅,瞬间不想再走,一步也走不动了。 第42章 工作人员伸出手臂拦在庄临和陆姓新生面前, 语气坚决,没有退让余地。艾朗一时心慌意乱, 僵在原地,好在转身和庄临对视一眼, 庄临面带微笑的从容淡定才堪堪压下他心中的焦躁。 艾朗抿了抿薄唇,平心静气地问那工作人员,“你好, 既然是详谈处理后续,我想, 当事人在场应该更能了解具体情况吧?” 闻言, 工作人员转身面对艾朗,背对庄临等人而立,一板一眼地交代道:“所以, 还请当事人留在这里, 以便交涉过程中需要更进一步的了解。” 去不了,也走不开。这就是变相的要挟了吧。 “……” 工作人员满口瞎话, 艾朗无计可施。工作人员再次做出手势,“先生, 请吧。” 艾朗不应, 抬头又看向庄临, 他再一次从那人涤荡着温柔的目光中汲取能量,暗自深呼吸一口气, 这才转身走出门外去。 “啪嗒”一声, 化妆间阖上的房间彻底将艾朗和庄临分隔两边, 艾朗跟着工作人员,每往前踏出一步,就离化妆间内的庄临更远,也离心底里惊恐的深渊更近。一步两步,艾朗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胸膛。工作人员引路,从化妆间出来后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深处,出门左拐。展馆后面筑有高墙,围建成一个小型的赛车场,三处阶梯大门封锁了两道,只留一门,两名黑衣保安守在门口。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也压制不住本能的恐惧。艾朗满脑子是临阵脱逃的念头,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随着走路移动的步伐而彰显存在感,求救的信号越强,意味着内心深处的恐惧越烈…… 艾朗还是不够杀伐果断,脑海里演练了无数个反抗的镜头,却还是行至门口,当那两名人高马大的保安给他打开大门时,门后泼洒而下的万丈光亮却让他万念俱灰。 身后的大门再次关上了,艾朗被留在入口处,另有一名体格强壮的工作人员领他走去一间观景房。房间里空无一人,一张茶几,两把椅子,一面明亮的落地窗,正好能看到架在左侧半空的巨大屏幕,也能清楚地看到窗下赛道。 艾朗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他瞥了一眼距离他几米远的工作人员,故作镇定地拿出手机,却在摁亮屏幕的瞬间就心态崩坏——这间房间屏蔽了手机信号。 握着手机的手指顿时收紧,手背上筋络凸起,手机不住地打颤…… 艾朗咬紧牙关,竭力装出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他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看见赛道一侧建了一排车库,有几人抬着箱子忙进忙出。其中有一个人,悠闲自在地站在旁边。艾朗看得不太清楚,也听不见声音,只隐约觉得那人身形挺拔。 · 搬运货物的工作人员卖力地将十几个箱子抬进车库里,赵家的太子爷亲自来验货,谁也不敢偷懒耍滑。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库走出来。 “小老板。” 赵白磊回过头,英俊帅气的脸上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微微扬着脸,轻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那人带来了。” 赵白磊闻言抬头望了一眼观景房的方向,恰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意外地勾起唇,接听电话。 “怎么,想我了?” 赵白磊言语暧昧,跟他汇报情况的西装男人识趣儿地想要退下,然而他刚退两步,就听到赵白磊先是“啧”了一声,接着喊住他。 男人迟疑地转过身来,就见赵白磊朝他走来,单手搭着他肩头,说:“这样,你去把人带过来车库参观参观,等我回来再试驾。” “好的。” ·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艾朗浑身绷得僵硬。 明为“招待”实则“看守”艾朗的工作人员打开房门,门外没有人走进来,来人也只是一个负责传消息的人员。他们谈话没有刻意避开艾朗,艾朗坐在原位竖起耳朵,听到那人说要带他去车库参观。 “参观”这个词,字面意思太过客气,客气得让艾朗心头难安。果不其然,他的手机被要求留在观景房,理由是“车库的货物处于保密阶段,以防偷拍”。 艾朗曾听圈里人说,有些玩得“开”的二世祖堪称混世孽障,他们整日浸淫在酒池肉林,连奢靡享乐的花招都追求要比寻常人更极致。 要么欲仙欲死,要么生不如死。 虽然艾朗好奇心旺盛,但他从来没有产生亲眼目睹的想法。 当艾朗被带到车库时,他被迫印证了那群混世魔王简直丧心病狂的想法。车库里停的自然是“车”,只不过不同于墙外的展馆里所展示的超级豪车,艾朗站在观景房看到的工作人员运送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一辆辆崭新的“玩具车”。 第一批“玩具车”,状似板车,大小与碰碰车相差无几,四轮驱动,启动以匀慢速行驶,手动方向盘控制方向,而让艾朗得出“丧心病狂”的结论的原因是,板车上安装了罗马大帝这一公开处刑配置。开车的人或以m开腿,或以后入式,或以坐莲式被拴住手脚,任凭电动罗马大帝征伐…… 第二批“玩具车”,与自行车无异,座椅处被装置了电动罗马大帝。 显而易见,玩具车不是用来自己玩的,而是供人赏乐,用来看·别·人玩的。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本正经地给艾朗讲解使用方法,把艾朗恶心得多次打断他,连番强调,“违约金我赔,摔碎的珠宝首饰我赔,我要马上停止合作。” 男人一顿,看也没看艾朗一眼,好在没有彻底无视艾朗的话,说,“你赔不起的”,接着便又尽心尽职地给艾朗念着操作说明,“每台车配有一对一的蓝牙连接遥控器,遥控器不能控制车辆行进速度,但可控制座椅的抽送频率,注水,旋转模式等特殊功能……” 艾朗听得头皮发麻,僵硬着脖子,回头望了一眼高高垒起的围墙,两名高大魁梧的工作人员负手而立,挡住艾朗的目光。 一墙之隔,就让人感觉到彻骨寒冷的绝望。 归根究底,是四个多月前轻易被放过,让他产生一种“对方不过是个熊孩子”的安逸感。 艾朗怕了,人到绝路,他的心底甚至涌出各种恶毒的想法——早知道……他管那些新生去死,也绝对不会踏入这里一步。 · 赵白磊从赛车场回到展馆,经过vip内馆,他彬彬有礼地和合作企业的高层打招呼,也不忘谦逊亲和地体恤员工,直到他回到vip休息室。他一打开房门卸下翩翩绅士的虚伪面具,嫌恶地扯了扯衣领。 这是他一人专用的休息室,进门却看到三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随手翻着本最新的时尚月刊。 赵白磊看到那人时,脸上写着应付交际的不耐烦总算一扫而光,他走进去,在冰柜里拿了灌冰啤,“咔哒”一声拉开易拉环,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面,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没想到在群里吼了一句,第一个过来的人居然是你。” 赵白磊仰头灌了一口冰啤,就听到对方慢条斯理地应道:“跟艾朗一起过来的。” 赵白磊差点被啤酒给呛到,倒进嘴里的啤酒,一半吐回易拉罐里,一半勉强咽下,他咳嗽了两声,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庄临。 赵白磊:“哈??” 喷在易拉罐口的啤酒沿着瓶壁流了下来,弄湿他的手背,颇为狼狈。对这种“盛宴”一向兴致不高的庄临今日第一个到场,本就让赵白磊很惊讶,谁知他又语出惊人。 庄临合上杂志,抚平封面的折角,“94期”的字样被折出一道纹路。他将杂志平放在桌子上,后仰着身子靠在沙发垫上,神情散漫,微微笑道:“别动他。” 赵白磊:“他??” 赵白磊思维敏捷,迅速联想到艾朗和庄临的交集——同样来自z大。 赵白磊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随即眯着眼嗤笑道:“操,还是你厉害啊,我就想知道,他值不值得一晚上八万?” 庄临轻轻哼笑出了一声鼻音,唇角微扬,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我还挺喜欢他的,不过……” “不过?” 赵白磊被庄临吊着这一句话,维持着冰啤抵在唇边的姿势,舍不得错过庄临的一字一句甚至是一个表情。 “啊,”庄临双手枕在后脑勺,懒洋洋地看着赵白磊,说道:“我是免费睡到的。” 言外之意,没花过一分钱不明白赵白磊的衡量标准。 赵白磊:“……” -- [暑假期间] 艾朗放完狠话,拉着邢璐跑出去之后—— 因为艾朗那一通话,惹得在场这群捅破天都不怕的混世孽障一个个胡乱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一方是起哄赵白磊被人当众甩脸,另一方则是煽风点火,教唆赵白磊把人逮回来干到跪地哭饶。 今儿是赵白磊做东,高考结束后把狐朋狗友们邀请到自家场子玩乐,展会上有很多美女大学生做模特兼职,本是以猎艳为主要目的,恰好有个朋友认出艾朗是性取向公开的网络红人,众人一时觉得新鲜便找上艾朗麻烦。 习惯了横行霸道的二世祖们,也不乏对一夜情人温柔体贴的耐心,但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权威不允挑衅,赵白磊被左右两边阵营煽动得脸色难看。 “磊哥,你这都能忍?!” “现在立马去找人把他绑到地下室去。” “带劲!我把他刚才说的话录下来了!好想再录一个他哭着求饶的样子!” …… 在场好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抢着发言,赵白磊被怂恿得心烦气躁,正想把躁气全撒在艾朗的身上,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道: “算了吧。” 说话的声音距离赵白磊最近,那人躺在沙发上,仰头搁在扶手上,他的脸上盖着一本时尚月刊,显眼的红标题标注着第88期。 有人笑道:“你们把庄临吵醒了。” 庄临和在场的主心骨同是从小认识到大的竹马,尽管庄临从初中就转去外地,高三回到a市又和他们几个不同校,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几个的感情,也因为阔别重逢的缘故,其他几人格外听从庄临的话。 庄临揭下盖在脸上的杂志,坐起身,见旁边有人拿着手机在播放刚才拍下的一幕,便好奇地借来手机,看了一眼,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艾朗,随口问了句:“他是gay?” 好友嬉皮笑脸,“对。” 庄临微微挑了下眉,看着视频里艾朗对赵白磊放话,嗤笑一声道:“八万一晚都不想和你睡,你先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吧。” 其他人都跟着庄临一起笑话赵白磊,直把人笑得脸色乌黑。 庄临漫不经心地把视频又重播一遍,对艾朗不怒反笑的反应颇觉有趣,尤其是最后沉不住气说的那句气话。 那两句话不像是撂狠话,反倒像是对人招手挑衅说:来啊,有本事来干我啊。 赵白磊不是“没本事”的人,如果不是庄临开口拦着,艾朗那天的下场,大概是晕厥在地下停车场。 也是这个原因,庄临在z大第一次遇见艾朗的时候就格外好奇——八万一晚都不愿意屈尊的艾朗,为什么第一次遇见他就频频对他示好呢? 庄临也曾当面问过,艾朗当时给出的回答是“当时在快递中心第一次遇到你,我就在想啊——你的嘴唇肯定很适合接吻,亲起来一定很甜~” 庄临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可以糊弄人的好皮囊,但要说艾朗对他的长相一见钟情,总归还是太牵强。 庄临至今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 vip休息室。 赵白磊把喝剩半罐的冰啤丢进垃圾桶,撑了个懒腰,边掏出手机边对庄临说:“既然你都开口了,我现在就赶紧把人给放了,够意思了吧?” 原是示好,谁知庄临却说:“先别放。” 赵白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庄临对他微笑:“找人去通知其他人,就说不追究责任,其他随便糊弄过去。艾朗,还是先留下来吧。” 赵白磊皱下眉,拳头锤了下庄临肩膀,挤眉弄眼地挑起嘴角痞笑道:“果然是对我发在群里的好东西感兴趣了吧?让你的人一起玩呗,包爽!”庄临微微挑眉,拿起手机翻了下赵白磊发在“欢迎赵帅回国省亲”微信群的消息,dick bicycle的实物图引发哄笑。 第43章 艾朗结束了车库内的“参观”, 心情却又从恶心反胃坠入忐忑不安。他被带回了观景房,在茶几前故作镇定地坐得笔直, 每一秒的等待都在撕扯他的神经,以至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敏感而脆弱。艾朗整个人就像一张绷紧的弯弓, 但是弦上并没有箭,他绷得太紧, 却又无处可发泄。 一道紧闭的门, 两堵无窗的墙,一扇封闭的落地窗,艾朗被囿于囹圄, 面前只有一部没有信号的手机。 修长葱白的手指按亮手机屏幕。 16:15 他已经和庄临分开了半个小时。 艾朗攥紧手机, 受制于人的压迫感令他连提出合理诉求都不由得紧张,他绷着脸,克制住本能的恐惧,问屋内的工作人员:“还要等多久?” 恪尽职守的工作人员从进屋起,就负起手站于一侧, 神情泰然,气质上的威压与魁梧的体型相称。可惜是助纣为虐的爪牙。他对艾朗没有言语羞辱,没有嗤之以鼻,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对艾朗问的话置若罔闻。尽管他的态度没有加剧艾朗受辱的阴影,却也让艾朗憋着气。 十分钟后。 房门第一次被打开, 然而进屋的依然不是正主, 而是进来一名接待员, 他穿着与vip展馆统一款式的工服,托着一个盘子,盘上端着茶点和一副雅致的茶具。 镀着花边的茶杯被放在艾朗的桌前,接待员端起瓷白茶壶,给杯里倒上八分满的红茶,说道:“不好意思,烦请先生再多等一会,我们组长马上就过来。” 接待员态度极好,说话客气,脸上还带着职业微笑,让艾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即便如此,艾朗也没心大到毫无顾忌地喝茶吃点心。对方先拘留,后客气,更加引起艾朗的警惕,保不准这杯茶喝下去了,明儿一觉醒来已经被蹂躏成破布娃娃…… 当然,即便不喝茶,他的处境依然堪忧。 半小时后。 房门第二次被打开,守在屋内的工作人员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暼了一眼,当即识趣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门,改为守在门外。 艾朗登时全身紧张,然而进来的人,却是半个多小时前,在车库里负责给艾朗介绍“玩具车”的具体操作方法的西装男人。 男人文质彬彬,整洁熨帖的白西装给人一种主观上的庄重感。 “你好,我是jy公司公关部的接待组组长。” 男人照本宣科地自我介绍完毕,拉开艾朗对面的椅子,端端正正地落座,他的一举一动都正经得仿佛两人是第一次碰面商讨合作的正常相见,仿佛男人先前在车库里给艾朗念读玩具车操作事项的场景是艾朗臆想出来的幻觉。 艾朗心中疑惑,但是男人再次开口,就直切正题: “那么,现在正式来谈一谈‘酬金八万的交易’吧。” “……” · 晚上九点。 此次前来担任模特和礼仪的新生多是女生,曹槐德临时离场,接着vip展区的女生意外摔碎品牌珠宝,让没有主心骨的新生们惶惶不安。好在艾部长及时到场,和相关负责人约谈的结果是主办方不追究责任,次日活动照常。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新生们相互确认人数,搭上接送的大巴准备回学校。 今日闯祸的女生双手攥着帆布包,在大巴前踱步,直到看见庄临才急忙问道:“庄临,艾朗部长呢?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艾朗替她解决了大麻烦,她一心想着得当面致谢。下午得到“免责”待遇之后,女生便战战兢兢地回到展区工作,可惜一直没再遇到艾朗。 庄临性格极好,虽然社团里时常有关于他的负面传闻,但是他对待社团的同伴自始至终都和颜悦色的。女生很佩服庄临,面对无止境的恶意,却始终宽容他人,庄临大抵是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吧。 庄临微笑着说:“你们先回学校吧,我一会跟学长一起回去。” 女生犹豫着说:“嗯,那……我们先走了……” 这时,女生身后走上来一个男生,打断他们的对话道:“庄临,部长真的没事吗?”男生姓陆,下午也是亲眼看见艾朗被工作人员单独带走的目击者之一,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之后格外留意,却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再见到艾朗的人。 庄临笑意未减,安慰道:“我下午有接到学长的电话,说他没事,让我们不用担心。” 庄临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的确接到艾朗的电话,艾朗的原话是,“庄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只不过,电话只此一句。 陆姓男生欲言又止,庄临越过他去,走上大巴站在新生们的面前,磁性的嗓音,温柔的语调,加上英俊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莫名让人安心。他说:“今天辛苦你们了,早点回去休息。” 送走新生,庄临独自一人回到展馆,展区开始准备闭馆了,他便坐在馆外公共区域的双人座椅上。他今天下午的手机格外热闹,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百分之九十九的消息都是邢璐发来确认艾朗安全的。 庄临下午如实给邢璐传达艾朗的原话,报了平安,还建议邢璐,如果想要等曹槐德自露马脚,就假装给艾朗传话之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要找上门去跟曹槐德对质。 邢璐无法,不能找曹槐德对质,又联系不上艾朗本人,便只能一个劲儿骚扰庄临这一位在现场的知情人士。 庄临烦不胜烦,但只能不厌其烦地给邢璐回消息。从微信聊天界面切换通讯录,庄临在最近通话的列表里拨通了电话,简短地说:“外头蚊子太多了,放人吧。” 手机听筒里传来赵白磊遗憾的叹息声。 赵白磊下午跟庄临提议道“果然是对我发在群里的好东西感兴趣了吧?带你的人一起玩呗,包爽”,庄临疑惑地点出微信群里的未读消息,看了实物图片后,抬起头对赵白磊说,“滚。” 庄临心里没来由地腾起一股恼火。赵白磊反倒是不意外,毕竟庄临从来不参与,也看不上他们的趴体。 · 展馆已经开始闭馆,白天见到的热闹景象趋于冷清,艾朗走出赛车场时,内心还没有实感,直到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孤零零地坐在路灯下的椅子上。 明明看不清脸,艾朗却一眼就认出他。 “庄临!” 艾朗喊了一声,声音带着颤音,只见远处的人影动了一下,那人转过头看过来,当即起身匆匆跑向他。 艾朗站在台阶上看着庄临跑到他面前,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在庄临跑近时直接揽住他的腰部圈得死紧的一瞬间,终于松懈下来了。 艾朗碍于给他领路的工作人员还跟在身后,没敢对庄临表现出太亲热的回应,他扭过头对工作人员伸出手,没好气地说道:“我的手机!”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展馆一侧的角落,工作人员把艾朗的手机交还给他就转身离开,一时僻静无人,艾朗这才没有顾忌地回抱住庄临。 艾朗站在高处,庄临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他双手攀上庄临的脖颈。 搂了一会,艾朗提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他揉了揉庄临的后脑勺,稍稍推开庄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低下头,在庄临的额头响亮地“啵”了好几下。 庄临仰着脸看着他,轻声问道:“他们为难你了吗?” 艾朗闻言就皱了下鼻子,哼道:“有,太为难我了!” 庄临紧皱眉头。 艾朗捧着庄临脸颊的双手改为揉捏他的耳廓,嫌弃地说:“我怀疑他们有毛病。” 庄临:“嗯?” 艾朗:“你知道我这四个小时是怎么过的吗?”他加大夸张的语气,“我被关在小黑屋,从头到尾都没见到那个富二代,就被迫搁那儿负责给他练游戏小号!!说是刷完体力,他们就直接给我转账八万。” “…………” 艾朗:“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庄临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拖长音“呃”了一声,问道:“他们真的付给你八万吗?” 艾朗摇头,“他们要我赔偿展会上摔碎的珠宝开价也是八万,正好相抵。” 下午。西装男子提出要和艾朗正式谈一谈“酬金八万的交易”,艾朗先是惴惴不安,而后又大跌眼镜——代练游戏小号,被监督着一刻不停地刷完体力值,这事就此揭过。 庄临关心地说:“不管怎样,只要学长没受到伤害就好,我们先回去吧?” 艾朗:“嗯。” 庄临和艾朗打车回公寓,两人坐在车后座,一路上双手相牵,十指紧扣。艾朗倚着车座靠垫,脑子里全是浆糊。 途中,邢璐给庄临打来电话,艾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但邢璐总归能确认艾朗平安无事,悬了半天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艾朗挂了电话就望着车窗外发呆,他不可避免地回想今天的事情。 艾朗完全捉摸不透那个没有露面的富二代是蠢还是坏,原本满心猜忌,笃定那人让他打游戏只是要他放松警惕的阴谋,谁知那人真的轻易就放他离开——说是轻易却也不容易,他刷了一下午不断重复简单操作的游戏日常,刷得头昏脑涨。 撇开对方虚张声势施给艾朗的心理压力不说,那人自导自演的这出戏充其量只能算是恶作剧,捉弄是真,不计较展会折损的珠宝损失也是真。 艾朗都犯糊涂了。 回到公寓。 自家小窝的安逸氛围唤醒艾朗一身的疲劳,他耍赖地提出要庄临陪他一起洗澡,许是今儿下午的分别对两人都煎熬,庄临不像往日那样害羞地推脱,而是点头答应了。 有庄临伺候艾朗洗澡,艾朗这个澡洗得格外舒坦,遗憾的是他的浴室没有浴缸,两人站着亲热总归不太方便,坐着又嫌大长腿无处安放。 艾朗背对庄临,小臂平放撑在浴室墙上,眯着眼哼哼唧唧地享受庄临给他搓背的服务。 艾朗:“我总觉得……那人不像是好人。” 庄临:“嗯?” 艾朗低头喃喃:“下午……他们还带我去参观了他们的车库。那些东西,简直跟古代骑木驴的宫刑有的一拼。” 庄临不由得动作一顿。 “那些东西真的只是用来吓人的吗?” “不是的,绝对不是。” 艾朗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温水冲洗着他的后背,随即又有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贴着他给他传递温暖。 “学长……” 艾朗靠进庄临怀里,侧仰起脸对庄临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说:“我没事了,我只是想说那个人不是好人。要不……你检查一下?” 艾朗试图带动旖旎的气氛转移话题,却被庄临加紧手臂力度,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 “学长,当时很害怕吗?” 庄临的嗓音被压得很轻,带着温柔沉稳的力量,轻易地勾起潜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 艾朗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沉默片刻。 艾朗背对着庄临,应道:“嗯……” 艾朗低着头,声音很轻。他还能回想起当时站在车库里遥望身后那堵高墙的时候,那种求助无望的无助和绝望。 庄临蹭了蹭艾朗的后颈,贴在他耳边轻声哄道:“我跟学长保证过,学长去了也一定不会有事的,不用害怕的……” 艾朗只当庄临在安慰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笑道:“可是,当时害怕是真的,现在想要你给我做深入检查也是真的啊。” 庄临抓住艾朗不安分的手,却又对上他笑盈盈的眼睛。庄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对美色妥协。第44章 艾朗失联了大半天, 邢璐心急如焚, 只能依靠庄临一人了解情况,又得装聋作哑地假装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至今还没有发现艾朗去展会是曹槐德设下的圈套。 持续到晚上十点多。 结束了一天活动的新生们安全返校,在社团微信群里冒泡报平安。身为今天的负责人却半途离开, 和艾朗一样消失了老半天的曹槐德也终于在群里现身,体贴的对新生们说今天辛苦了,“回去用热水泡个脚, 早点休息,明天准时集合”。 之后, 他以全然不知情的姿态在群里@了艾朗, 问:“新生的名单你带回去了吗?” 曹槐德这句消息自然没能得到正主的回复, 而是一个新生冒头道:“我下午见过部长一面就再没见到他了,名册和工作证都在我这儿, 我现在给学长送过去?” 曹槐德回,“你明早记得带过来就行了, 艾朗也没和你们同车回来吗?” 其他新生跟着冒泡: “部长今天也去了吗?我都不知道哇。” “部长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我们先走的,庄临留下来等部长了。” …… 刷到这里,群里的消息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了。 邢璐暗戳戳地窥屏,下一秒就见左上角的微信未读消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25跳增到28。 曹槐德:“你现在能联系得上艾朗吗?” 曹槐德:“我拨打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不知道他回到公寓没有。” 曹槐德:“我现在才想起来, 今天展馆的主办方好像和他有过过节, 我有点担心他。” 如果邢璐不是早知道曹槐德故弄玄虚, 并且已经和艾朗通上电话了, 此时骤然看到曹槐德这几句消息肯定得吓一跳。 虽然邢璐恨不得直接喷死惺惺作态的曹槐德,但是为了把戏演下去,回复消息全程都是靠演技。 邢璐:“什么意思???” 隔个10秒。 邢璐:“我也打不通他的手机!!” 隔个30秒。 邢璐:“我靠,call他微信视频也没反应!” 邢璐狂戳问号,刷了满满一屏幕,借此宣泄自己不安的心情。 曹槐德回复道:“你还记不记得暑假那次,你和艾朗去见主办方却被一群富二代为难?” “……” 尽管邢璐和庄临说好要装聋作哑,但是真到了当面对峙,邢璐还是忍不住质问他:“所以,你明知艾朗和那家有过节,你还故意接了他们的单子,下午又借口有事,让我把艾朗骗过去?” 曹槐德回复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忘记是这家主办方啊。” 邢璐当面质问,是对曹槐德还心存一丝误会和侥幸,想要听听他本人的解释,可是曹槐德这句解释就跟放屁一样扯淡。 邢璐是真没想到曹槐德能够用“我只是忘记了”来搪塞接单的理由,他的语气愧疚,理由却很坦荡——因为“忘记了艾朗和他们家有过节”,对方开出的报酬又非常优厚,他只当这是份肥差,站在他当时的立场,根本就想不出拒绝合作的理由。 邢璐内心想笑,曹槐德虽然平时不显不露,对艾朗也没有过分献殷勤,但要说谁能对艾朗的相关消息倒背如流,一定是非曹槐德莫属。大到爱憎分明的取决,小到吃穿住行的喜好,可说是巨细无遗。艾朗暑假遭遇为难的那次,曹槐德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二话不说就带着艾朗和邢璐打车离开展馆,曹槐德一路上阴沉着脸,比平时冷漠寡言的样子还要再冷上几分。邢璐当时甚至还担心过曹槐德会意气用事回去找那群人硬碰硬,结果曹槐德现在却轻描淡写地说他已经“忘记了”。 今天之前,曹槐德在邢璐眼里一直是一个痴情又可怜的角色,谁知道,曹槐德的出现只是为了给邢璐应证“咬人的狗不叫”这句“俗话说”的存在罢了。 邢璐对曹槐德倍感厌恶,聊天框里又跳出曹槐德的消息回复,“最担心艾朗的人是我,如果他出事我一定会发疯的。你知道我的。” 这两句话带着几分悲情色彩,邢璐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艾朗的手机从下午就一直关着机,回程路上疲惫不堪,抵达公寓又和庄临在浴室里亲热一番,直到庄临收拾着乱丢一地的脏衣物要送进洗衣机机洗,掏出艾朗塞在裤袋里的手机和钱包放在床头柜上,艾朗这才摸到手机。 手机一开机,一通网,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就轰炸式蹦了出来。 庄临刚从阳台进来,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吹风筒,走到床边,手指捋起艾朗湿漉漉的头发,绕了一圈。他依仗居高临下的站姿,低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艾朗的手机界面,艾朗的输入框还在“哒哒哒”键入,聊天框则飞速地向上弹出消息。 庄临不大在意地别开视线,打开吹风筒,温柔地帮艾朗吹干头发,逗猫儿似的轻挠他的头皮,把人伺候得特舒坦。 艾朗侧身倚着庄临,低头看手机,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都被吹风筒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不成语句。 庄临把吹风筒关掉,问道:“什么?” 艾朗就仰起头跟庄临吐槽,“我在群里解释说我一下午都去代练游戏小号了,可这话说出来,连邢璐都觉得我在扯谎。” “……”庄临垂着眼眸,说:“确实……听起来很不靠谱。” 艾朗皱了皱鼻子,抱怨道:“谁知道那人有什么毛病!” 庄临无言,他当时对赵白磊说“随便找点事给他打发时间”,也没想到赵白磊会这么“随便”。 庄临吹干自己的头发,把吹风筒收好,刚走到床边就猝不及防地被艾朗扯着领子猛地往下拉,踉跄着往艾朗身上压去,勉强才能稳住身体。 艾朗抬高双腿夹住庄临的腰部,不耐烦地抱怨道:“他们爱信不信吧。还有邢璐截图给我看了她和曹槐德的聊天记录,曹槐德说是‘忘了’主办方和我有过矛盾,这个贱婢!不要脸!他明明就巴不得我遭殃!” 曹槐德和邢璐的聊天记录里,言语之间,情真意切,对艾朗关心备至!鬼话连篇!艾朗则看得脏话连连。 艾朗丢了手机,双手攀上庄临的后颈,说:“算了不管了,我要睡觉!” 庄临眼眸半阖,声音很轻,“就这么算了?” 艾朗正闹腾着,没有听清庄临说的话。 艾朗实在是太累了,精神上的疲劳让他下意识地抗拒额外思绪塞进他的脑子里。艾朗这一觉睡得安稳,次日赖在公寓里看庄临敲代码也能看得美滋滋。 小日子过得太舒坦,艾朗却不知道关于“周六展馆一事”最终版谣言已经被敲定,不知由谁发起,又是由谁完善的流言蜚语在一天之内就传得沸沸扬扬——听说艾朗接到待遇优厚的活动时,原先被夸业务能力过人,现在却阴阳怪气地内涵“业务能力”所指范围;新生意外地摔碎活动赞助商的品牌珠宝,艾朗一出场就轻易摆平也招人非议,从艾朗口中所说的“代练游戏小号”被概括为“陪玩游戏抵债”,接着又被意淫成“py交易”。 艾朗的本事都是靠屁股睡出来的——这一论调被广为流传,普通人内心总是存在心理落差,见不得别人长得好看又有实力。 流言像是长了一双飞毛腿,溜得飞快,等艾朗这个当事人通过邢璐口中知道的时候,谣言已经像漫天飞舞的雪花,铺天盖地。 第45章 谣言如瘟疫般肆虐, 甚嚣尘上, 艾朗消失的那个下午本该是无人知晓,现在却被脑补出一条完整的时间链。说的好听点是补漏订讹,究其本质就是添油加醋,要么就被提炼成噱头十足的标题党,诸如“艾朗的人脉宽窄和他的屁股松紧划等号”之类的大标题简单明了又刺激, 正好满足人们的八卦欲。 谣言是饭后闲聊的谈资,也是拉帮结派的暗号:你要是和我一起吐槽他就是三观正确,反之就是你和我有嫌隙。若你为他辩解, 那你一定是三观不正、支持上位py交易的人。 末了,或许还有几个搅屎棍故作世故地感慨着“现在不都是这样的吗?算正常现象吧”, 他们恨不得有道具组能给他们披件风衣递根烟, 再把看透人间至味的沧桑感吹成一口呛死人的二手烟。 刑璐气得发抖, 忿忿不平的和艾朗骂骂咧咧了半天。虽然没有人敢当面胡说八道,但刑璐还是拉着艾朗不让他去社团的活动室,说是见了那群白眼狼就生理性反胃。 十二月的天气凉爽适宜,刑璐却是大动肝火,攥在手里的叉子无论怎么扎盘子里的猪扒都嫌不够解气。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艾朗来安慰她, “连你都不相信我是被留在小黑屋里刷了四个小时游戏,更别说其他人了, 肯定人人觉得我在瞎扯淡。再气有什么用?我最担心庄临听信谣言, 但我可以脱了裤子让他检查, 却拿不出证据堵住其他人的嘴。更正, 我也不care其他人瞎逼逼。” 刑璐:“还有那个在展会出幺蛾子的新生, 不说对你感恩戴德,被谣言一带风向,她就忘爹忘妈,忘了是谁替她解决麻烦了吗?” 艾朗:“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 他舀了一勺沙拉酱拌饭,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又挖了两大勺沙拉酱搁在饭里,说道:“现在什么事都是非黑即白,别说替我站队了,只要有人提一句异议,就得被道德标兵扣上屎盆子。说不定沈初馨现在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要是这会和我一起出现,肯定会被说成我俩臭味相投。” “……” 刑璐觉得艾朗的猜测很有可能成真,噎了一下,说:“你这么淡定,是认定庄临不受流言影响吧?可你也知道人言可畏啊,现在一和你走近就会被扣屎盆子,你真相信庄临能够扛住压力和你在一起?” 之前社团里就一直有艾朗和庄临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传闻,现在站离艾朗这重灾区最近的,第一个就是庄临。 艾朗的勺子舀着一大勺饭停在半空,浇淋在米饭上面的沙拉酱以蜗牛爬速一点一点缓慢地向饭粒的间隙塌下去。他迟疑道,“只是谣言而已,只要庄临本身对我没有怀疑就没问题。” 刑璐托着下巴,歪着头,目光投向窗外,叹了口气。 吸管搅着奶茶里的冰块,冰块摩擦着玻璃杯壁咔咔作响。冷静下来反向想一想,她就纳闷了,好歹那个富二代长得也挺帅的,不老不残不算亏,怎么所有人一听“艾朗和主办方的高富帅公子哥关系不一般”的第一反应就是py交易呢?不说虐恋情深的豪门霸总大戏,怎么着也得算狗血偶像剧啊!但是转念一想又没错,本来就是被人刻意带了舆论导向,当然是怎么不利于艾朗就怎么传了…… 艾朗下午有课,心不在焉地听了两节课,抱着书和邢璐一起顺着人流从阶梯教室里挤出前门,就看到庄临站在他们的教室门口。 “庄临……” 艾朗的脑子还停留在专业课的云里雾里,拐个弯就看见庄临,不由得有点儿懵,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卡在嗓子眼里,细如蚊蚋。 庄临本就生得温善,不笑不语时唇角依然微微勾起,隐隐带着笑意。一见到艾朗,唇边的笑意像水纹荡开,眼里流泻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许,招惹得路过的学姐频频回头。 庄临走近艾朗,说:“我来接学长。” “诶?” 艾朗有些意外。 庄临他们学院上课的固定教学楼距离这里得有十分钟的路程,平时都是下课后在礼模社的活动室等的。 庄临特意过来接他不算稀奇,可偏偏在这个敏感时期,艾朗忍不住多想,满脑子全都是庄临知不知道关于他的传闻,庄临又是怎么想的,以至于他走路都出神,一不小心就踩空了一级台阶,趔趄了一下。 庄临及时扶住艾朗,关心道:“学长,你没事儿吧?” 艾朗摇摇头,应道:“没事……” 刑璐挽紧艾朗的手臂,她微微前倾身子,隔着艾朗对庄临说:“有事!他怎么可能会没事!你不知道别人都把艾朗诋毁成什么样子了!” 艾朗失联的那个下午,刑璐是通过庄临获知艾朗的情况的,和庄临之间倒也熟络不少。 庄临闻言,看向艾朗,轻声道:“我知道,听社团里的人说了。” “……” 刑璐拧起眉头,怒问:“哪个长舌妇说的!明显是想要破坏你和艾朗之间的关系!” 庄临没有回答,一脸关心地问艾朗:“学长,你是因为这事在生气吗?”连走路都心不在焉的,才会绊了一脚。 庄临平时和社团里的成员并不亲近,报名参选活动的消息每每堵塞,可一遇到艾朗“水性杨花”的不检点新闻,却总有人变着法儿地透露给他听。可惜庄临辜负了“好心人”的好意,他听到传闻的第一反应,不是疏远和怀疑,而是担心和靠近。 艾朗从庄临的眼中看到了关心和担忧,他一扫心头烦闷,笑着说:“我又不是一次两次听到这种谣言了,完全不care的。而且,听说我都跟过好几个sugardaddy了,可事实上呢,我只有一个庄爸爸。” 庄临:“……” 刑璐:“……” 庄临尴尬羞赧,刑璐无力吐槽。 刑璐的情绪被艾朗的玩笑话稍稍安抚了一会,缓和片刻就再拧着眉愤愤不平,“我最讨厌造谣和传谣的人了!好想一个个揪出来,捆起来暴打一顿!”刑璐左右挥掌,演示了扇耳光的动作。可是,谁都知道传谣是最难受到惩治的事情,他们也拿不出不容置疑的铁证来证明艾朗的清白。 艾朗对此见惯不怪,也懂得开导自己,现在还顺带开导刑璐,说:“谣言伤身,自证清白的声明得对外表态,但表态归表态,表完态也就别去管他们了,除非你挨个把他们的脑颅打开,按头强硬抽掉这条记忆,否则哪能轻易扭转他们的想法啊,他们可还指望靠着我这点小八卦打发茶余饭后的时间呢。” 艾朗这段话说下来,刑璐更加气愤不已,话里也夹带着脏话:“阿西吧,我还是好特么生气!” 艾朗说:“只要你们不受影响……这事对我也就没有任何影响了。”主语虽然是“你们”,但艾朗显然更在意庄临的态度,他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庄临,好在心头的忐忑在庄临的温柔目光中烟消云散。 庄临无比坚定地说:“我无条件相信学长。” 这就是艾朗想要的答案。 邢璐欲言又止,咬着下唇看向庄临。虽然庄临表现出一副对艾朗倍加关心的样子,但是他不怒不作为,对上视线就是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邢璐对此甚是不满。 · 传说谣言具有七天的保质期,就像金鱼的七秒记忆,七天后,闹得再凶再热闹的谣言,也会淡出视线。可是艾朗等不到“七天后”,就又有新鲜话题。 艾朗没有想到,他随口提起沈初馨竟然会变成毒奶,从周一爆出谣言到今天周三,社团里传得最沸腾的谣言也从内涵艾朗和主办方有不可描述关系,扩展成艾朗不仅自己下海,还借着模展活动与主办方沆瀣一气,参与了拉皮条的交易。 起因是有人曝出一张车展主办方的庆祝宴会的照片,照片打了码,隐约能辨认出上面的女孩子的衣着是展模当日的服装,正好是礼模部负责的展区,可惜的是看不清女孩子的长相。 照片内容涉嫌不雅,围观群众纷纷猜测趴体上的女孩子是谁,在这个档口,搅混水的借此拉出沈初馨对号入座,进而牵扯到艾朗身上——尽管人人知道沈初馨当日没有出现在活动现场,但是有她这个人尽皆知的“被包养”先例,正好迎合八卦群众的心理。 邢璐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和艾朗在水吧里喝下午茶,一看就气得拍桌,说:“你看看你,你现在就是一个垃圾桶,别人捡到什么垃圾都能往你头上倒!” 艾朗不跟别人计较,别人却当他软弱可欺。邢璐看着都替艾朗觉得很憋屈。 邢璐把手机搁在艾朗面前,碰巧艾朗的手机“噔”的一声响了起来。艾朗没顾上邢璐,视线移向自己的手机,散漫随意的表情在看清屏幕的一瞬间就紧紧地拧起眉心。 邢璐惊讶是什么消息能让上一秒还对自己被恶意中伤拉皮条的谣言置若罔闻的艾朗这么紧张,她伸长脖子,疑惑地看着艾朗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那一条消息—— 任小龙:@艾良月@步大双@邱大头我靠!!盆友们!!那个不撸帝男神被人肉出来了!!! 邢璐没看明白,艾朗却只是反应了一瞬,立马猜出任小龙所说的“不撸帝男神”就是不撸帝上从不露面的“e”。 也就是庄临。 第46章 邢璐愤怒于艾朗成为恶意造谣的靶心, 见艾朗对她手机里的照片无动于衷,转而却拿起自己的手机翻看的举动感到有些不满, 正当她准备数落艾朗两句,气势汹汹的目光一移到艾朗脸上,就见艾朗表情复杂, 眉心也皱得死紧。 邢璐只当艾朗因恶意造谣的事情心烦, 又有些于心不忍,正想安慰他, 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嗓音温柔, 一声“学长”打乱邢璐脑子里组织的话。 与此同时, 邢璐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 似乎看到艾朗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颤。 邢璐回过头去,目光相遇时,已走至他们身后的庄临对她微微一笑, 率先打了声招呼:“学姐。” 庄临一如既往的礼貌,还有礼貌掩饰下的淡淡疏离。 邢璐点了下头,庄临已经在对面坐下。她瞥了旁边的艾朗一眼, 就见他双目定定地看着庄临, 有点儿着急地去抓庄临的手腕, 抿着嘴唇说:“你来了就好……” 艾朗反常的举动让邢璐欲言又止。 “嗯?” 庄临面带困惑, 艾朗随即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庄临微微歪了下头, 表情迷惑地看向艾朗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微信群的界面, 底部还有新的消息跳出来。 步大双:我靠!!居然被人肉出来了,丧心病狂啊怎么可以人肉呢人干事啊球球男神e的照片!! 步大双已然激动得人格分裂成善恶两边。 庄临看得云里雾里,眼睛的焦点从手机屏幕挪向艾朗的脸,问:“学长,这是怎么了?” 艾朗内心的焦急忐忑在见到庄临的这一刻全都搅拌在一起,五味陈杂。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但是字字清晰。 “不撸帝,e。” “……” 像是代号一样的两个词,又让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邢璐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却没想出来头,她很想问一问“然后呢”,但是艾朗一脸严肃的表情让她不敢随便开口,好在庄临出声替她问出了疑惑。 庄临:“嗯……?” 庄临脸上疑惑的表情让艾朗皱了皱眉。 后援会的微信群里依旧在嗷嗷叫,事情的起因是“男神e”的手机没有息屏落在课室里,被别人捡到时,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不撸帝的界面,所以被一眼认出。 捡到手机的男生是整个宿舍一起来上课的,其中一个室友正好是gay,一看到不撸帝界面他已经心花怒放,正感慨淋神在上天赐良缘呢,接着他认出id名称和头像是校内大名鼎鼎的“男神e”时,这个小gay gay就差原地土拨鼠尖叫了。 他二话不说抢过手机,努力装出正义凛然的模样,扛下寻找手机失主的重任。期间他悄咪咪的翻看手机里的相册企图搜到几个天菜男神的全裸照,虽然结果一无所获,却也没让他大失所望。紧接着他拨打失主通讯录里的前几个,却发现都是外卖电话,一个“蹲宿舍里三餐吃外卖的肥宅”形象隐隐冒头却被他不死心的掐死腹中,好不容易拨通了失主同学的号码联系到失主,这个心花怒放的小gay gay迫不及待地想要千里送机,地点是教学楼,时间是right now。 也就是现在,虽然人还没见到,但是这个激动于“天赐良基”的小gay gay已经火急火燎地在自己的姐妹群里直播等人。 …… 听了艾朗的解释,庄临多多少少猜出艾朗的意思了,迟疑地说:“所以……” “所以我去认领手机。” 艾朗说得坚决,又道:“你的手机里多多少少存有我的照片吧?只要我认定手机是我的就行。” 这也是艾朗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所能想到的最佳解决方案。 艾朗始终抓着庄临的手腕,这会却见庄临轻轻地拍了拍艾朗的手背,淡然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艾朗当即皱紧眉头,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手机里一张我的照片都没有?” “不是的……” 庄临也不着急解释,而是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手机放在艾朗的面前,说:“学长不用担心我,我并没有丢手机。” “……” 庄临的回答完全出乎艾朗的意料之外,紧绷的神经在这时崩断,艾朗的目光落在庄临的手机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接着挪到庄临的脸上,左思右想,不确定地问道:“那,不撸帝……” 只听庄临奇怪地问:“那是什么?我没用过这个软件啊。” 艾朗一愣,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你没有用过不撸帝……不撸帝上的e不是你……” 庄临不解:“学长认错了人吗?” “……” 庄临这个问题,艾朗无言以对。 艾朗想起,最初就是因为认定庄临是不撸帝上的e才毫无顾忌地对庄临频频示好,结果现在,庄临连不撸帝是什么都不知道,还问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现场一片死寂。 庄临不明所以,邢璐不知所谓,却都溺在这片煎熬的沉默之中,两人也不敢胡乱开腔,直到艾朗再度出声才打破沉寂。 他问庄临:“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的?” 庄临懵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艾朗的脸,艾朗的眼睛精致且明亮,眼里像是荡着柔软的碎光,亮晶晶,却又像是不安地颤巍着,艾朗还有一双性感的唇,轮廓分明,此刻却抿着嘴压平了轮廓线。 庄临不知道艾朗问这话的初衷,但是他知道这种问题的最佳答案。他回答道:“认识你之前,我没有考虑过喜欢同性。” 庄临确定这是标准的万能答案,更何况他还难得说了一句不掺半句假的真话。若非艾朗主动来招惹他,他也不会和gay扯上关系。然而,听了他说的话,艾朗的脸色却绝对谈不上好看。 庄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问:“学长?”艾朗的反应告诉庄临,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听的话。 艾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话说,我现在更好奇手机的失主是谁了……” 这个话题转得恰到好处,就在这时,庄临的手机响了起来。庄临接起电话,艾朗也自动闭上嘴巴,他摆弄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屏上漫无目的来回滑动,带动光标在屏幕里左右上下浮动着。 邢璐小口抿着吸管,眼珠子滴溜溜的在艾朗和庄临之间打着转,视线忽然定在庄临的脸上,刚觉察庄临的表情有异,接着就见庄临放下手机,轻声说:“我室友……” 邢璐不由自主地哼出声:“嗯?” 她只当庄临是在向艾朗汇报来电的对象。 庄临接着却说:“他的手机丢了。” “……” 艾朗和邢璐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庄临。 庄临面对着两人的目光审视,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他试图用开玩笑的语气缓和这种奇怪的气氛,说:“我室友挺倒霉的,刚开学的时候就丢了一个手机,好在这一次只是落在课室里……” 刚给庄临打电话的室友说是回到宿舍却忘了带钥匙,就打电话过来问问庄临什么时候要回来,还提及一个室友落了手机被课室的人捡到了,另外一个室友陪他一起回去取了,本该是值得同情的倒霉事情,偏偏庄临在前几分钟得知了“丢手机”的另一个版本,当下只剩心情复杂。 庄临说:“可能只是凑巧吧……” 艾朗却打断他:“不管是不是巧合,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你现在打电话给你的室友,问问他实情,如果他不想‘被出柜’的话。” 庄临抿了抿唇,神色微妙地拨通手机。 艾朗是见过庄临的三个室友的,但是印象不深,可他至少知道庄临的室友中没有哪一个是能和不撸帝上的天菜“e”挂得上钩的,虽然天菜“e”被众人意淫出来的男神形象可能具有偶然性,而非本人特意为之,但是庄临的室友明知这个代号被赋予了天菜的神级光环的前提之下,却还顶着这个账号上线接受众人跪舔,就要做好承受谎言被戳穿时舆论反噬的准备。 尽管事态发展急转直下,但是当前可预见的结果只有一个——如果庄临的室友现在贸然跑去领手机,被认出来之后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落下手机的那个室友叫沈申归,庄临拨通陪同沈申归一同前去的室友的电话,让沈申归接听。庄临试探性地问:“不撸帝,e。捡到你手机的人是gay,你确定你现在要过去拿手机?” 单是听到开头的两个词,对方便已惊愕。 …… 确定庄临的室友就是手机失主,自然不能再让他出面去领手机。好在沈申归人如其名,深柜且极机警,手机相册里全是风景照,通讯软件全是乱码名,聊天记录有即读即删的习惯,存在通讯录里的本校同学也只有室友的号码,只要统一一下室友的口供就能消除隐患,即便是被陌生人翻遍手机也难找到蛛丝马迹…… 听到这里,艾朗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感慨沈申归是机警还是有社交恐惧症,亦或是被害妄想症了。 更为幸运的是,庄临从另一个室友的口中确认了他接到电话通知时,只提到了手机失主是“我同学”,并没有提及“我室友”的相关信息。 有艾朗提的醒,庄临的室友要如何去应对就不是他需要再操心的分外事了。但这起乌龙事件并未落幕,事发突然,混沌空白的大脑到现在才稍微缓了下来,艾朗这才有余力去梳理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摆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已经休了眠,艾朗重新验证指纹开了机。 庄临坐在艾朗对面,翻看菜单点了杯冰咖啡,他这两天都会陪艾朗在这消磨时间,艾朗现在不爱去社团的活动室了,留在学校时多半就是在季辽的水吧里点上一杯饮品,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由于艾朗和季辽有交情,店员也就不再多话。 服务员记了点单后走开。 庄临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他坐直身子,有些不太自在地问:“学长……你是之前就知道我室友是gay吗?只是误以为我是我室友了?” 听到庄临的话,艾朗手上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稀松平常,滴水不漏。 他说:“算是吧。” 邢璐笑嘻嘻地插嘴道:“你们宿舍是传说中的湾仔码头吧,一出出了俩。话说你俩都不知道对方也是gay吗?每天·朝夕相对都没有过gay达反应?”被邢璐打了岔,艾朗垂下眸,假意看着笔记本屏幕,心说:哪有什么凑巧……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艾朗滑动电脑光标,在电脑屏幕的界面进入“死鬼base”的tb卖家后台,他查询订单,目光钉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账号上——那个他曾经一度坚信是庄临的同校买家的id号,他还曾为了自己的发现而洋洋得意。 订单记录显示,在艾朗将tb店交给步大双管理的期间,该id号在店内下过一次订单并购买了臀膜。虽然收获地址不变,但是收货人已由“庄”改为“深几许”,手机号也换了…… 坐于艾朗对面的庄临正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准备敲代码,就听到对面传来声音,轻声问:“你那个室友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艾朗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表情也没有异样,再加上今儿沈申归的事情也是从艾朗这里透露的风声,庄临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艾朗又得知了什么情况,毫不犹豫地如实说:“等我找一下……137******97。” 艾朗面上滴水不漏,唯有垂着的双眸颤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串号码,与庄临口中念出的完全一致。 他抿着唇,却感觉脊背发颤。 如果抹杀巧合,便只剩一个解释:一开始就是他捕风捉影误以为庄临是gay,此后便心安理得地接近庄临,招惹庄临,而庄临很可能是个直男…… 如庄临所说的,“认识你之前,我没有考虑过喜欢同性”。这本该是甜言蜜语,落在艾朗耳朵里却只感到罪孽深重。 艾朗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和立过的fg,他说“死也不会去招惹直男”。这话对冷暴力逼他搬出宿舍的直男室友说过,对跪舔渣男的范鉴说过,对网络上大放厥词的恐同群体说过。 他说得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主张,“死也不去招惹直男”成了他生而为同的最后尊严,因为恪守这一点,他才能在受到他人恶意排挤时,问心无愧地反驳“就算我爱被捅屁股也没有占用你们直男直女的半根公共资源,我是gay关你屁事,我的‘屁事’也不关你们的事”。 艾朗的坚持一直幼稚得可笑。 可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当他自以为坦荡荡地说着这话时,自己却正欲求不满地意淫庄临,千方百计地接近庄临。 艾朗正发着呆,坐在他旁边的邢璐凑过来瞥了一眼,顺嘴一问:“这啥?嗷,原来你还在搞这家情趣用品店呢?” 对面的庄临抬起头,艾朗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挪动光标关闭后台界面。 邢璐托着下巴,曲着手指头敲了敲桌面,清了清嗓子,说:“那咱们也来说说正事吧。” 艾朗对邢璐所谓的“正事”兴致缺缺,庄临则十分捧场地看向她。邢璐说:“庄临,就周末车展那一次,你知不知道又有人变着法儿地黑艾朗?” 庄临闻言蹙眉,邢璐接着道:“车展结束后有个不大正经的酒会,前天酒会上的私照泄露了出来,有人怀疑咱们社团的展模去三陪。发生这种事的正常流程不都是大家嚷嚷着要揪出正主吗?结果出现的风声都是暗指艾朗和车展勾结干着拉皮条的买卖,真特么操蛋啊。” 庄临看了一眼无所谓的艾朗,再看向气愤填膺的邢璐,试探性地问:“有可能是曹槐德引导的风向吗?” 邢璐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甭管这是不是他引导的,他都是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曹槐德故意引艾朗过去,也不会生出后面这么多幺蛾子啊。 · 当晚。 庄临有晚课,艾朗和邢璐则到校内的美食街赴任小龙和步大双的约。 今天下午的“男神揭秘”大事件让任小龙等人白高兴了一场,据说手机最后被上缴到教学楼的失物招领处,捡到手机的小gay gay蹲了整个下午,最后谁也没见到传说中的男神出面来认领手机。 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却也成为圈内茶余饭后的谈资。 任小龙说得滔滔不绝,步大双磕着瓜子乐呵呵地应道,“没看到男神也好,还能给咱们留点儿神秘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罗马大帝,有人喜欢螺旋纹,有人喜欢顶珠,不露面还能留点念想。” 步大双一本正经地开黄腔,却没能像预料中煽动气氛,他疑惑地问:“话说艾朗今晚怎么都不吱声呀?” 艾朗一来就支着手机支架在看剧,话也懒得多说一句。 邢璐原本叼着烟屁股在擦打火机,闻言就小声地对步大双嘘了一声,压低声道:“他这几天可烦着呢!” 步大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和旁边的任小龙对视一眼,后者接收到他的信号,当即笑嘻嘻地接过了话题的接力棒,主动承担起转移话题的重担道:“对了,艾朗,你听说了吗?范鉴那个小贱人现在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据说有人撞见他大晚上的在宿舍顶楼的楼梯间帮直男口嗷,还对外宣称想尝鲜的直男都可以去找他!” 步大双听了就瞪大眼睛,不是他捧场,而是他对于这个消息也很震惊,说:“我靠,公然卖口,嫑脸出新境界!” 任小龙:“而且专挑直男下口,简直了。” “……” 步大双:“总有一些贱人搞臭整个圈子的名声!!亏得艾朗之前还以为他是受害者,谁都知道艾朗最不待见圈里人招惹直男了,他倒好。” 任小龙:“要不是他现在和艾朗没啥交集了,我还以为他是故意作践给艾朗看的呢!” 步大双和任小龙两人像唱双簧一样,义愤填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炒热话题,但是艾朗始终沉默不语,邢璐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任小龙对艾朗的近况不了解,这会儿也不好问邢璐怎么了,他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想转移话题,一抬头正好瞧见迟到的邱大头的身影,连忙挥手示意,“这边!头儿!” 邱大头是他们班里的班干部,刚刚自己一人跑去学生中心领了十来本补发的新课本,顺路先到美食街赴个约。他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双臂抱着那一摞书本被压得提不起来,一走近任小龙这一桌就赶紧把书本卸到桌面上。 “呀,当心!”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声,成摞的书本压在桌上,重重地将桌面的物件拍在最底下,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邢璐:“压到艾朗的手机了。” “咦!” 邱大头一惊,坐离他最近的艾朗所对的桌面一角正好在他的盲区,搁下书本的时候也没注意看,他闻言连忙挪开书本,任小龙也帮忙从书堆里掘出手机。任小龙对着光滑如初的手机屏幕吹了一口仙气,嬉笑道:“还好还好,完好无损,咱们良月可少了一个换max的借口了。” 艾朗懵了下,目光焦点却不在任小龙手里的手机,他伸出手,在书本的夹缝里捡起一块漆黑的铁质圆环。 那是手机壳的支架环,却被压断了。 邱大头瞥了一眼,说:“好在只是手机壳被压坏了而已!虽然新手机换不了,但是新的手机壳可以马上换了!” 艾朗没吭声。 他从任小龙手里接过手机,迟疑地将被压断的圆环支架重新扣回到手机壳的背后,可是翻手之间,圆环支架就又掉在桌面上了,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邱大头等人都觉得艾朗的这一举动莫名其妙,只有邢璐知道,这个黑漆漆的手机壳……是艾朗和庄临互换得来的。 第47章 艾朗今日本就反常, 手机壳被压碎之后变得更沉默的异样举动也没引起邱大头这个“罪魁祸首”的重视,毕竟一个手机壳能有啥大不了的呢?同伴们不以为然的态度已经给出答案。 以至艾朗也在自问:就算换了这个手机壳,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艾朗将被压碎后“自成一体”的支架铁环握在手里,热传递性能良好的铁质材质轻易就从掌心汲取了余温。 邢璐将艾朗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用胳膊肘撞了艾朗一下, 见他回神, 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嘿,没事吧你?” 艾朗摇了摇头, 稍顿了下, 他转头看向邢璐, 又点了下头。艾朗在邢璐紧张地开口关切之前, 说道:“今晚陪陪我吧。” “……哈?” 邢璐一脸懵逼。 · 尽管邢璐无法理解艾朗放着和庄临的爱の小屋不回, 跑到市区酒店开房过夜的举动,但是艾朗现在在她的脑补里就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想来艾朗这段时间遭遇的倒霉事足以逼他致郁, 任何无法理解的行为安放在这个大背景之下都成了迎刃而解的事情。 邢璐站在阳台,点着香烟,为艾朗的遭遇嘘声叹气。身后传来趿拉拖鞋的声音, 接着是阳台的推拉门被推开的声响, 邢璐扭头瞥了一眼, 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倒有几分流里流气。 艾朗裹着浴袍, 唇红齿白, 身材颀长均称, 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珠,连眼睛也好像氤氲着水汽。 出浴的艾朗“让人感到很有食欲”,起码邢璐觉得这个形容极为贴切,然而异性相斥,着实可惜。 在艾朗推门走近的这几步距离,邢璐感慨万千,末了,回归正题道:“你不回去真的没关系?你家乖宝宝不得着急了?” 艾朗擦着头发,闻言敷衍地对邢璐笑了笑。 邢璐跟艾朗说话时习惯了用“你家的”这一前缀定语来形容庄临,艾朗初听时美滋滋,现在却是心情复杂。他将毛巾挂在脖颈上,上前靠在阳台的栏杆旁,目光落在邢璐的指尖逡巡两圈,伸手捻起夹在邢璐指间的薄荷烟,放在唇间吸了一口,悠悠然地吐出一口白雾。 邢璐托着下巴,趴在栏杆上道:“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艾朗是个什么都爱尝鲜的性子,大一刚入学也学着邢璐抽了几口烟,但是没能咂摸出瘾来,也就没兴趣再碰了。 艾朗望着高楼下碎钻般的夜景,眼睛明亮,荡着清冷的眸光。 艾朗不出声,邢璐也不再开口,安静地看着他。 艾朗的手指白皙修长,夹烟的动作不娴熟却很好看,轮廓线条精致的薄唇间吐出一团烟雾,他抽了一口接一口,卷着烟草的纸卷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猩红的微光,蚕食着烟卷。 艾朗突然问:“沈初馨知道社团又传她那点破事吗?” 安逸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邢璐趴在栏杆,下巴搁着手臂,扁着嘴应,“这我不知道,她压根不关心社团的事,应该也没有哪个大嘴巴子特意凑她面前说吧?” 邢璐转头看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艾朗:“沈初馨当初传出被包养的消息时,就是暑假那次吧?” 艾朗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的传言闹得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盖过了艾朗被一群高中生二世祖骚扰的倒霉事。 邢璐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记忆库里搜索相关信息,可惜搜索无果,她问:“然后呢?” 艾朗:“如果沈初馨还和那边的人有联系,我想知道泄露出来的那张不雅照上面的正主是谁。” 邢璐恍然大悟,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说:“我给初馨打个电话。” 七月至今,恍然之间已经过了五个月。 邢璐拨通沈初馨的电话,刚开了免提,沈初馨清冷的嗓音通过转化成电信号传来时,和本人的声音略有变化。 沈初馨:“邢璐?” 邢璐:“嗯嗯,是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艾朗在我旁边,他有事找你。” 沈初馨:“嗯,我在自己公寓里,怎么了?” 闻言,邢璐把开了外放的手机往艾朗那边推了推。 艾朗斟酌用句,“初馨,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上学期暑假期间在aw展馆举办的那个大型车展,你和主办方的人熟吗?我们社团上周接了他家的活动,事后有新生被传出打码的不雅照片,你有办法帮我打听一下是谁吗?” 邢璐跟着附和,“艾朗完全不知情,还被人污蔑和主办方勾结,专门给主办方拉皮条,简直气死人了……” “……” 艾朗瞪了邢璐一眼,邢璐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沈初馨沉默了片刻,轻声应道:“好,我会帮你去打听打听的。” 艾朗:“谢谢,我让邢璐把那张照片发给你。” “嗯。” 挂了电话,邢璐还茫然地问道:“你刚瞪我干嘛?” 艾朗把烟屁股插在邢璐嘴巴上,堵住她的嘴,翻白眼道:“我拐弯抹角不去揭沈初馨的事了,你那两句话倒像是变着法儿的刺激她。” 原本在社团里,艾朗、邢璐和沈初馨走得近,两人又是十成九的正副部长候选人,沈初馨出丑闻时,也有人把节奏往艾朗身上带,尤其是艾朗每次例行强调出活动时除了注意安全还要自尊自爱的时候,难免有异声。 邢璐刚说的那两句话,站在她的立场上指责沈初馨也毫无违和感。邢璐:“好吧好吧,我说话太难听,我错了。” 艾朗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往室内走去,说:“别忘了把照片带给沈初馨啊。” 邢璐:“行啦。” 邢璐切出社交软件,选了照片转发给沈初馨,指尖按着照片,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没说错。” 邢璐将烟蒂摁在阳台上的垃圾桶里,转身进房里,一边翻着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一边唠叨:“你说说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当这个部长?好处没捞着,这都招了些啥倒霉事,我真是想不通。” 艾朗趴在里侧的床上看手机,轻哼鼻音笑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为了赚外快,为了睡帅哥啊。” 礼模部历来盛产帅哥和美女,今年也没让人失望。 邢璐嗤道,“那成吧,归根结底算是你活该了?庄临不谈别的,那张脸还是公认的新生中最帅的,请问您还睡得开心吗?” 艾朗只是笑,“睡得很开心啊”的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可这回答太不要脸了,他没有说出口,可见他还是要脸的。 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庄临的微信聊天界面,庄临这会儿还没下晚课,他发了句“我今晚不回公寓,你不用等我了”之后,庄临连问三句—— “学长是有什么急事吗?” “学长现在还在学校吗?” “学长能不能等我一会,我现在马上从h教学楼赶过去。” 艾朗盯着手机屏幕,迟迟不回消息,期间庄临打了个电话过来被他手抖拒接了,他这才不得不回复消息。 一打开对话框,他的脑子里就涌出无数谎话,他回:“不用担心我,我和几个朋友出来聚聚而已,母零的聚会我才不带你过来玩呢。” 庄临信了这个借口,毕竟艾朗平常和步大双等人聚会也不会带他一起。 zlin:我晚点去接学长好吗? 艾朗:不用了,我今晚要在外面过夜,别担心我啦。 zlin:那我明早再过去接你,可以吗? zlin:学长能不能先把地址发给我呢? 艾朗盯着庄临发的消息发呆,“好吗”、“可以吗”、“能不能”,他看着文字都能想象得出庄临问这话时小心翼翼的表情和软乎乎的语气,庄临肯定是既担心他的安全,又担心过度追问会招他厌烦。 艾朗违心地回复了一句,“我们还没预订睡的地方,等明天再跟你说,先这样啦”就把手机息屏后塞进被子里,自欺欺人地单方面拒收了庄临小可怜的消息。 艾朗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接着毫无预兆地疯狂踢起腿来。 隔壁床的刑璐吓了一跳,喊道:“干嘛啊你?” 艾朗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说:“想要男人。” 刑璐:“??” 这人有事吗?把她拐出来开房,又对着她发骚,根本就是无唧之谈啊。 邢璐拿了洗浴用品,进了浴室。艾朗躺在床上,抬起胳膊挡在脸上,遮住室内顶灯的光亮,他脑子里只剩一片浆糊,搅来搅去,越搅越黏糊。掰弯直男在圈内绝对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艾朗以往的主张和声明让他把自己的脸啪啪打得发肿。理性让他自造负罪感,可感性却依旧渴望庄临。 他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和庄临分开,今天逃避庄临也只不过是做出一个自我反省的姿态罢了,毕竟他在假装忏悔和自责之外,满脑子都在为自己辩白——掰弯人家就要负责到底,这样才对。 …… 艾朗胡思乱想想得脑壳发疼,索性不想,倒头就睡,半夜醒来撒尿,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想看眼时间,却看到庄临一点多还给他发消息。 zlin:学长,到地方睡觉了跟我说一声好吗? 艾朗一看现在半夜两点,他苦着脸,愣是从庄临的字里行间看到一个弃家浪荡的渣受形象,连忙回复了一句:“我和邢璐开的双床房,门窗都锁得死死的,特安全,你快点睡觉!” 消息刚一发出去,庄临秒回。 zlin:好,夜里气温低,学长要盖好被子。 刚从被窝里下床的艾朗正被室内的冷空气钻进睡袍,他忙不迭地攥紧领子就看到庄临发的消息,顿时莫名其妙地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微微冰凉的手指在手机上迟疑了好一会打出四个字,他停顿了一下,指尖又飞快地动了起来。 艾朗今天一直谨记着不能有故意撩拨直男之嫌,每和庄临的对话都违心的不冷不热。 消息发送出去,顿时霸占了整个聊天界面—— 首尾夹击的满屏“啊啊啊啊啊啊”让人视觉疲劳,稍不留心就会忽略了被顶上去的四个字: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好喜欢你。 艾朗换了这种掩耳盗铃的表达方式,只是,夹在一大片工整的“啊啊啊啊啊啊”里面的四个字在视觉上却更加醒目。艾朗原本分不清自己有多喜欢庄临,如果不是今天极力压抑,他也不知道爱有多热烈。 第48章 艾朗经过一整夜的纠结, 底线一低再低,下定决心要没脸没皮地回去找庄临之前, 梦里比现实的手脚更麻利,已经在睡梦中奔赴庄临的怀抱这样又那样,关键时刻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早晨八点钟的阳光, 被阻挡在窗帘外面, 室内光线昏暗,艾朗怀里抱着枕头, 大腿间夹着被子, 嘟嘟囔囔抱怨着, 勉强睁开眼睛扫了对面床一眼, 在胶着的眯眼缝里辨别出邢璐接听了电话。 “喂……” 邢璐也刚被吵醒, 嗓音干涩,呵欠连天,接连“嗯, 嗯,嗯”地应了几声,接着停顿了一会, 室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艾朗连蹭被子假喘息的小动作也不了了之, 只窸窸窣窣地拉高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艾朗枕着这片诡异的沉寂再度昏昏欲睡, 只听对床的邢璐一骨碌爬起身, 随即跨着大长腿从对面床直接跳到艾朗床上, 艾朗皱着眉嘟囔了声“干嘛啊”, 邢璐已经跨坐在艾朗的身上,拉扯着他的被子催道:“起来起来快起来!初馨有正事要跟你说。” 蒙脸的被子被拽下来时,艾朗皱巴着脸,稀里糊涂地问:“谁?” 邢璐骑在艾朗身上,把手机里的语音通话开了免提,说:“初馨你说吧,艾朗在听。” 沈初馨的声音传来,“现在可以确认的是,社团当日出场车展活动的模特里的确有人自愿参加展会的晚宴,但是我没能问到名字,你们把当日出场的照片发给我,或许可以认得出来。” 沈初馨的话让艾朗清醒几分,在宴会上企图上位的大有人在,他们拼尽全力,绝大多数人却连一个名字都难以让嫖客记住…… 邢璐应道:“成,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你。” 沈初馨说:“你在今晚之前发给我就可以,这事不急,但是艾朗……” 对话里突然出现“但是”这一类生硬的转折词时,总会让人体分泌肾上腺素而感到紧张这种情绪。 邢璐低头看向艾朗,只见艾朗也微微蹙着眉头,“是有什么隐情吗?” 沈初馨的语气一向冷淡,毫无波澜起伏,现在却略带些犹豫。她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第一次见到……”她略一停顿,才说,“见到庄临的时候,我跟你说觉得他有些眼熟吗?” “庄临”这个名字一出来,艾朗心里咯噔一下,就连邢璐也表情微变。这个时候,沈初馨欲言又止又吞吞吐吐的语气对他们而言都是折磨,给人预留心理准备时间的设问也都变得如同蚂蚁噬肉般折磨人。 艾朗的脑子里在这秒钟涌出千百种转折结果,他一刻也忍受不了自我怀疑自我猜忌的煎熬,不自主地带上急切的语气,着急催道:“然后呢?” “然后……” 沈初馨下意识地放轻声音,似乎这样就能将话语所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认识的人是那场主办方的经理,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那家太子爷的朋友圈,在一张合照上面看到……庄临……” “……” 艾朗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沈初馨这句标准普通话愣是没能被他的脑区翻译出个所以然来。 邢璐拧紧眉头看了看艾朗,问沈初馨,“你等等,这话有点歧义,你的意思是说,你看到庄临和那家主办方的二世祖的合照?这意思是庄临和那群傻逼二世祖是旧识,还是说庄临就是自愿参加聚会的社团成员?” 沈初馨说:“他们应该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我把那条朋友圈拍下来了,现在发给你。” “……” 邢璐把正在通话中的语音界面缩放在边角上,正看见沈初馨已经给她发来一张照片,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艾朗一眼,把图片点开。 许是邢璐目标明确,点开照片就看到了庄临——照片上有六、七个大男孩,个个扮相帅气有型,邢璐一眼就认出了最靠近镜头的庄临和当初大放厥言的二世祖。 照片里,庄临慵懒随性地靠在沙发上看手机,旁边的人搭着他的肩膀,庄临这才微微侧过脸来看向镜头,他微歪着头,挑起唇角,眼睛轻轻眯起,他的眼神轻慢敷衍,透着一丝坏气,却又帅得一塌糊涂。 明明就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又判若两人。邢璐以前总说庄临白长了一张对她胃口的脸,可惜是个乖宝宝的好脾性,又酷又坏才更带劲,可当她看到照片上的庄临却更心悸,若说照片上的庄临帅得让人欲罢不能,那回想起平日装乖的他只觉得瘆人。 邢璐滑过一页,看到了这张合照的配图文字:空降c市[闪电] 邢璐低头看向艾朗,艾朗正对她伸手要手机,邢璐干咳一声,把手机递给他。艾朗依然躺在床上没起身,他沉默着接过手机,沉默着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邢璐试图从艾朗的眼神和表情变化看出端倪,艾朗现在砸枕头、蹬被子、啊啊怪叫才正常,艾朗始终平静的模样更让邢璐心发慌。 邢璐盘着腿规规矩矩地坐在艾朗旁边,斟酌再三,摸着鼻子说:“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这样,虽然庄临和那群二世祖是朋友,但是他并不知道你和那群人有过节,直到上周你被曹槐德阴去车展才知道这事,之后还保你安然无恙脱了险。而他之所以没有跟你坦白认识那群人,是不想你胡思乱想……” 邢璐编得很投入,艾朗突然举起手机挡在她的面前,问道:“帅吗?” 邢璐被问得猝不及防,呆头愣脑地说:“啊,啊?” 艾朗哼出鼻音,笑了一下。 艾朗记得他们接拍婚纱摄影的那个周末,庄临跟他提起过有个朋友要来c市,这个记忆节点也正好和照片上的时间吻合。 虽然艾朗笑得很好看,轻轻的鼻音也很好听,但是邢璐觉得艾朗这反应简直让她胆战心惊。 艾朗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把沈初馨发在邢璐微信里的这张照片转发给自己,然后掀开被子,裹好松散的睡袍,若无其事地起身穿着拖鞋走进卫浴间。 卫浴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将邢璐担心又无措的视线挡在门外,艾朗走到洗手台前面,将手机搁在一边,双手撑在台沿,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望。 眉眼精致,薄唇勾人,镜子里的人影不笑也不动。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压在嘴角的下方往上提拉,推一下,笑一下,笑得好假。 听到沈初馨说庄临可能和那群人早就认识的时候,在艾朗脑子里游荡的记忆碎片就已自动拼凑出一个故事—— 庄临不仅是直男,也是车展那一群富二代的朋友,两人初见时,庄临就已经知晓艾朗和那群人的过节。 所以故事的开端,不是镜子里面的这个人多有魅力多能撩,而是庄临诧异这个脊梁骨挺得笔直地拒绝了他朋友的gay,为什么又明里暗里地撩拨他。或许当艾朗在窃喜庄临被他带上床的时候,庄临则把他的窃喜和主动当作事后笑料分享给他的朋友,又或者当作炫耀…… 艾朗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庄临的聊天框,他很想直接去找庄临对质,但真当要在输入框里打字的时候,他又盯着蓝色闪动的光标发呆。 若是换做他以前,他一定二话不说找到庄临摊牌,用大吵大闹来给自己壮声势,干脆利落地结束这段关系,死也不愿示弱更不愿承认他输给了他的虚情假意。可是现在,他对着庄临的聊天框却骂不出来。他抿着唇,翻着昨晚和庄临的聊天记录,字里行间的疏远已经很明显,可是刻意的疏远和回避之后,聊天记录底部的满屏“啊啊啊啊啊”和“我好想你”,轻易就能唤醒艾朗昨晚发这句消息的心情的回忆。 艾朗打开水龙头,鞠起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 不管他在庄临眼里是不是一直都像是个笑话,比起像个悍妇一样把双方闹得很难看,他更想以心平气和的方式和庄临说拜拜。 毕竟,那是他昨日还想要拥抱接吻的恋人啊。 · 艾朗在邢璐的注目礼中,从卫浴间走回卧室,一边收拾自己的衣物,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起邢璐:“下周二是圣诞节吧,咱们部门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下啊?” 邢璐眨巴着眼睛,应道:“按照往年的惯例就是平安夜给新生们送苹果呗。” 艾朗回过头笑道:“可惜平安夜是周一,要不咱集体逃课出去玩玩?” 邢璐瞪大眼睛道:“不是……宝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操心这些闲事呢?你家庄临呢?被造谣拉皮条呢?别提什么集体游玩了,我就连给那群小白眼狼送苹果都不乐意呢,你忘了他们是怎么跟风起哄造谣你的了?我看送继皇后的毒苹果还差不多,就这群糟心玩意还要留着一起过圣诞节呢?” 艾朗低头。天气冷了,留着最后一起过个圣诞节吧。 艾朗转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哄着邢璐:“对了,你就当不知道庄临的事吧,也帮我去跟沈初馨说一声。” “不是……” 邢璐欲言又止,她想问为什么啊,艾朗是有什么计划还是想要装傻充愣继续和庄临在一起。 邢璐关系最好的钙蜜只有艾朗和马翩,前者看似浪荡潇洒,后者单纯柔弱,可真要是遇上渣男,比起自愈能力超强的马翩,邢璐更担心艾朗分分钟就钻牛角尖。 邢璐沉默片刻,抿了抿嘴唇,只是无奈地说:“行吧。” 第49章 艾朗和邢璐慢悠悠地收拾妥当, 十点多才离开酒店,找了家茶餐厅吃了一个说是早餐又太晚, 午餐却太早的饭。 饭席间,庄临发来消息询问艾朗回学校了吗,艾朗瞥了一眼, 却没有回复他。 邢璐眼尖地瞅见艾朗的小动作, 心头八卦钻心挠肺,却又不能问, 只能转移话题, 没话找话, “今天周五了哇。” 艾朗提起小茶壶给两人的茶杯添茶水, 浅褐色的茶水上冒出淡淡白烟。他说:“嗯, 所以周末两天应该都会很忙。” 邢璐抬起头满脸不解,问:“你忙啥?” 艾朗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嗯, 准备平安夜的惊喜?” 邢璐:“……” 且不说距离平安夜还有三天半的时间,虽然艾朗他们现在和曹槐德撕破脸皮,少了一个劳动力, 但是准备一箱苹果和礼品盒能费多大劲? 更何况这一届新生的个别存在也磨光了他们的热情, 艾朗吃饱了撑的才给这么一群人准备惊喜。 · 十一点多。 艾朗送邢璐回了学校, 自己回到公寓, 他懒得脱鞋, 灰白色的马丁皮靴踩在干净的地板上, 他的步伐很慢, 像是漫无目的地在公寓里转了一大圈,从门口到客厅,再到卧室和阳台。 他把卧室里的衣柜门全都打开,手指搭在衣架上,像弹奏钢琴一样拨开衣服,被他挑出来的衣服都扔在床上,不多,只有三件,一件轻薄的外套,一件运动套装,尺码比艾朗大了一个码。 这不是他的东西。 艾朗翻完衣柜又去翻其他地方,再次回到卧室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书桌上,他了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嘣”了一下桌子上那只木偶人的小脑袋,把夹在它腿间的棒棒糖拿了下来。 艾朗捻着纸棒旋来转去,在脑子里冒出“扔掉”这个指令之前,将糖衣和糖剥离开来,糖衣被执行了“扔掉”的指令,那颗圆滚滚的棒棒糖则被塞进他的嘴巴里。 艾朗坐在床尾,双手撑在背后,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一景一物,嘴里叼着棒棒糖,舌头在嘴巴里搅动着那根棒棒糖,清甜的糖味儿在嘴里扩散开来,从舌尖甜到心里…… 直到,“咔擦”一声,棒棒糖被咬碎了。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庄临。艾朗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 “学长?” “嗯~” 艾朗语调上扬,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刚下课,你回校了吗?一起去吃饭吧?” “我十一点才吃了早餐的,现在还撑着呢。” 对方沉默了下。 艾朗主动问道:“我刚回公寓换衣服,一点多要出去谈赞助,虽然有点急,要不我现在先赶回学校陪你吃饭吧?” 艾朗说得情真意切,起身站在衣柜前拨弄衣服制造噪音,装得像是为了见庄临一面而竭力争分夺秒。 庄临:“不用了,学长,你多休息一会儿。” 庄临的回答在艾朗的意料之中,毕竟庄临在他面前扮演的是乖宝宝人设,那必须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怎么能让他在百忙之中赶回学校陪吃饭呢,那是崩人设。 艾朗倚在衣柜门前,继续编着故事道:“但是……我今晚也有饭局,又没法陪你一起吃饭诶,周末还要和邢璐去b市。” 庄临明显顿了一下,问道:“学长怎么突然这么忙了呢?” 艾朗叹了口气,说:“不是突然,现在什么破事都得我自己跑一趟,因为曹槐德靠不住了嘛,我现在只能靠自己。” 艾朗放轻声音,又带着自嘲的语气,“我现在只能靠自己”八个字虽说的是曹槐德,也是说给庄临听。 庄临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没有起疑,而是问道:“……那我能帮到你什么吗?学长。” 艾朗想了想,认真地问:“分开后,你会不会想我?我是说咱们要分开两三天了。” 这是送分题,庄临毫不犹豫地应道:“会。” 艾朗轻轻的笑了笑,说:“你不要骗我哦。” · 艾朗下午有四节课,他和邢璐跑去混了个点名便偷偷溜走了。每逢周五,校门口的公车站总是格外热闹,在高校间被广泛推广的高校巴士来来往往了好几辆,乘客几乎都是在校的学生,目的地是临近的几个城市。 艾朗推着小行李箱,和邢璐站在公车站等着车。邢璐一身朋克黑,衬得大红唇格外的鲜艳,艾朗一身休闲混搭装,两个人凑在一块就是帅哥靓女的亮眼配对,勾得候车的其他人忍不住多瞅两眼。 “车牌#cxxxxx,开往e市的,抓紧时间在这边上车。” 邢璐和艾朗找到车,上车找了两空位坐下,邢璐在包包里摸着耳机准备听歌睡一会,忽见艾朗递给她一个熟悉的东西。 邢璐:“啊?” 艾朗:“中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翻到的,你之前不是想要吗?送你了。” “……” 邢璐接过去,拿在手里晃了一下,漂浮在套圈圈水机里的彩色圈圈追随着水流滑动。邢璐转头去看了艾朗一眼,只见他无聊得刷起朋友圈。 邢璐低着头,按了一下水机两侧的按钮,沉底的彩色圈圈被喷出的水汽吹得四处窜。邢璐记得很清楚,她当时跟艾朗打了赌,赌约的奖品就是这个套圈圈水机,赌约的内容却是“艾朗是否动了真感情”。 而邢璐赌了“是”。 这趟巴士开往的终点是e市,艾朗早上吃着饭的时候突发奇想,约了邢璐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温泉旅行。 艾朗嘴上说的是“放松心情”,但邢璐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这是“治疗情伤”、“逃避现实”之旅,否则陪他来泡温泉放松心情的第一人选不会是她。 抵达温泉酒店之后,邢璐见到艾朗吃好喝好睡好这才放下心来,但她不知道的是,每晚早早躺下的艾朗,却都失眠到凌晨才睡下。 在深夜失眠的时候,艾朗突然想到小时候奶奶哄他睡觉时说过,“很想很想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在梦里相见,快点睡觉,看看今天有没有人在梦里等你”,因为这个故事,他每次入睡都特别期待,稍大以后,他就知道这是奶奶骗他的。 可现在,他又信了。 因为没有人在梦里等他,没有人在想他。 周六晚。 邢璐和艾朗坐在休闲区打发时间,邢璐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忙正事,她支着额头,心累地翻了翻日程记录表。曹槐德现在靠不住,艾朗又整天恹恹的提不起劲,早就指望不上了。她打开通讯录拨通了马翩的电话,问马翩关于社团平安夜有什么安排,顺带帮忙订一箱苹果,马翩应好,邢璐和他说了几句闲话,正想挂断电话,对面的艾朗却对她伸长手,说:“是骗骗吗?我要跟他说两句。” 艾朗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得让邢璐起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哆嗦,狐疑地把手机递给他。 艾朗:“喂,我是艾朗。” 马翩:“嗯呢,怎么了?” 通话安静了一会。 艾朗:“我想问问……你失恋的时候都是怎么挨过去的?” 马翩:“……” 邢璐也愣了一下,抬头去看艾朗,艾朗的表情却依然平静。 马翩:“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呀……” 手机另一端的马翩也被艾朗突然问住了,他独自一人呆在宿舍,手机的屏幕光照着他那张最擅长扮单纯无辜的脸。 他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每一次失恋都能自我恢复对吧?可是我觉得我的办法应该不适合其他人哦。” 艾朗皱皱眉,问:“为什么?” 马翩想了想,对手机轻轻地“嘘”了一声,说道:“因为啊……”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我从来都没把任何一段感情当回事啊。” 人人都说他交往过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是渣男,人人都可怜他同情他心疼他,可他就是沉迷于陪渣男一起演场互飚演技的虚情假意的感情大戏,这比加入演艺部更刺激,毕竟舞台下和镜头前人人知道你是在演戏,演出大反转的功劳也会被编剧分去大半,而在现实中演戏却能让人大跌眼镜。 艾朗刚被这个和意料中的答案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回答震住,又听马翩无奈地说:“我其实一直担心你的感情观太脆弱,你还没看清庄临吗?” 马翩曾经不止一次提醒过艾朗,庄临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纯白无害,不要和庄临走得太近,因为他隐约觉得,庄临和他是同一类人。马翩也单纯地认为,艾朗会说出“失恋”这种词眼儿,是因为艾朗还没看清庄临的真面目,没有考虑过艾朗知道庄临的本性却还喜欢对方的可能性。 坐在对面的邢璐没听到马翩和艾朗说了什么,担心着急却无计可施。 马翩的声音依旧软萌,还给艾朗加油打气道:“你要振作一点哦。” 艾朗:“……” 原本只是无处发泄,想找马翩这个过来人一起抱团取暖的艾朗又遭受了暴击,他的脑子里只剩一片狼藉,缕不出一条头绪。 艾朗挂了电话,幽幽叹了口气。 第50章 艾朗他们预约的是两天两夜的温泉酒店, 周日中午十二点退了房,在餐厅吃个午饭, 搭校园巴士抵达学校的公车站是傍晚六点多。 巴士一路开来,分拨下站,一同下车的还有十来个人, 过道拥挤, 邢璐提着包包挪着寸步走在前头,艾朗推着小行李箱跟在后边。 艾朗下了车就朝着邢璐的方向走去, 正看见邢璐把架在鼻梁上的网红眼镜扒拉下来, 眼里的诧异很快被盈盈笑意盖过去, 她笑道:“庄临, 你怎么在这里?” “……” 艾朗一转头就撞见庄临的眼睛, 邢璐见到庄临是惊讶,他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惊喜”。 庄临朝他俩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艾朗的小行李箱。 上一次见到庄临还是在沈初馨发来的照片里, 他斜挑着唇角,眼神里轻佻散漫又痞气十足,镜像复制一样的脸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却又挂着温柔体贴的笑容, 右脸上独一无二的小梨涡依然乖巧。 挽手路过的女孩子也毫不避嫌地打量着庄临, 庄临身上干净又温和的气息轻易让人丧失抵抗力, 还给人一种错觉, 没来由地相信即便现在上前跟他搭讪也不会遭到拒绝。 庄临一直注意着艾朗的表情变化, 直到他看见艾朗往旁边挪了两步, 这个小动作恰好把那两个女孩子的视线和庄临格挡开,庄临的目光温柔了几分,说:“我下午在活动室见到演艺部的部长,他跟我说学长和学姐差不多在这个点回来,我就过来接你们了。”邢璐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哈哈……辛苦你啦。” 邢璐看了艾朗一眼,在心里掐了马翩一顿又无声叹气。实际上,马翩自作主张地告诉了庄临“不太确切”的时间之后,也提前知会过艾朗。 三人行,邢璐走在前面,气势汹汹地在手机上质问马翩卖队友,艾朗和庄临则并肩走在后面。两个人的步调并不一致,许是和庄临是左撇子有关系,庄临迈出左脚时,艾朗已经抬起右脚往前又迈出一步,始终有着一步之距。 也因为这一步之距,庄临用眼角余光就能扫到艾朗的侧脸。 艾朗“忙”的这几天,跟庄临的联系少之又少,五通电话接了两,隔大半个小时才回复一句微信消息。 庄临隐约能感觉到艾朗的敷衍和疏离,之所以不敢确认,是因为艾朗在冷落之余又会说一两句“我真的好想你啊”之类的话,带着委屈巴巴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假话。 庄临试探性地开口:“学长……” 同行的艾朗正好在这时被校门口的路人甲塞了一张传单,上面是主题游乐场圣诞周活动的宣传广告。 艾朗眼前一亮,转过头对庄临说:“明天逃课吧!陪我去游乐场过平安夜好不好?” “……” 庄临把卡在喉咙口的“学长是不是在躲着我”的话吞进肚子里,看着一脸期待的艾朗,不自觉地带上宠溺的语气,应道:“好。” 艾朗和庄临有说有笑,一切如常,庄临甚至开始相信艾朗是真的忙,又或者是车展发生的事情让他受打击。 三人一起去吃了晚饭,艾朗和邢璐去学生中心找马翩谈正事,谈完正事又扯闲事,一坐就坐到十点多。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艾朗以“累死了”为由早早爬上床睡觉,他不想表现得太冷淡,打着呵欠,揉着眼睛,主动找话:“话说你那丢了手机的室友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庄临拿了换洗衣物正准备进浴室,回头应道:“他被这事吓得不轻,我答应帮他保密,另外两个室友目前还不知道实情。” 艾朗呵欠连天,声音都抵挡不住浓重的困意,迷迷糊糊地说:“嗯呢,那就好,出柜挺不容易的……” 艾朗的声音越来越轻,困得睁不开眼睛。 庄临帮艾朗开了盏小夜灯,低头看着艾朗的睡颜,回想到当时的情形——沈申归避开另外两个室友找到他,因为惊慌失措而口不择言,一开口就半带着威胁的意味,说:“你也是同吧,还和那个艾朗同居了对吧?只要你答应帮我保密,你平时出去过夜我也会帮你打掩护……不然,我也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 庄临当时正在思考邢璐告诉他艾朗被污蔑拉皮条的事情,闻言,不怒反笑,问:“你们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好了吗?” 沈申归本就心虚,一时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庄临说的“你们”指的是谁。 但那时候,庄临是第一次考虑到“如果他和艾朗现阶段的关系被公开”这一假设,他会怎么处理,是否认,然后和艾朗划清界限吗?毕竟他一开始就抱着“陪艾朗玩玩”的心态开始的,这是一桩零投资、高回报的买卖,如果损害到自身利益,最佳解决方案当然是当断则断。 · 次日。 艾朗和庄临八点多才出门,他站在公寓楼下吸溜一口凉嗖嗖的空气,庄临顺手把他的衣领拉高了些,微笑着问:“学长很开心吗?” 艾朗握着衣领口的拉链头,上面似乎带有点点庄临的手指余温,他眯起月牙眼,笑着对庄临说:“我说过呀,毕业之前一定要和男朋友去一次游乐场!” 庄临说道:“下学期再去一次。” 艾朗抬头:“嗯?” 庄临被艾朗的情绪感染了笑意,转过头看着艾朗,弯着唇角说:“我记得学长是说毕业之前要用学生证半票去一次吧?半价的周年庆得在下学期才有。” “……” 艾朗轻笑出声,呵出雾气,说:“你的记性真好。” 庄临回以微笑。两人站在小区大门口,正对着一条清静的大马路,偶有一两个晨跑路过的退休大爷,连来往的车辆都很少。庄临低着头看网约车软件上的距离提示,艾朗绕到他身后搂住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抓住搭在他小腹上的双手。 “学长?” 艾朗赖在庄临身后不松手,额头挨着他的后背蹭了蹭,他嗅着庄临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双臂搂得更紧,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伸手就能抱到你的距离,我还是好想你啊。” 庄临忍俊不禁,觉得艾朗就连发牢骚说的话都能这么可爱。 庄临伸手揉了揉肩头的脑袋瓜,说道:“我还背着书包,在后面抱起来不舒服。” 艾朗摸了摸隔在两人中间书包,笑了一下,松开庄临。 打车一个多小时才抵达游乐场,但是丝毫不影响艾朗高涨的情绪。今天周一,游乐场没有人潮拥挤,艾朗用两人的学生证买票,检票处的工作人员翻看两人的学生证看得比别人都仔细,艾朗笑眯眯道:“是不是觉得我长得特帅?” 检票的年轻小姐姐被艾朗的挑眉坏笑给逗笑了,脸红红地给他俩放行。 来到入口,放眼望去就是一群穿着清一色蓝白色校服的小学生在集队,再有就是年轻的小两口带着小孩,和一家三代带着小祖宗的。 艾朗瞧见一个小女孩迈着趔趔趄趄的小碎步左摇右摆的,她的妈妈则站在原地和另一个年轻妈妈聊得欢。 艾朗回头去拉庄临的手,羡慕地说:“我也想要戴那个!” 庄临:“……” 眼前吸引人注意的除了小女孩呆萌的小鸭子步,还有小女孩和她妈妈手腕上串着的防丢绳,是荧光绿的颜色,既显眼又好看。 显然艾朗说得是防丢绳。 庄临第一反应是嫌丢人,他左右看了看,虽然看到路过的好几个家长都用防丢绳带着孩子,但是并没有看到售卖点。 庄临心里有数,哄着艾朗,说:“那我们去找找看哪里有卖?” 艾朗看着认真建议的庄临,扑哧一声笑道:“算了,这么大人,如果真丢了,估计也是自己不想回来了。” 庄临面露疑惑,艾朗却撒开他的手,跑去找游园地图了。 庄临跟了过去,艾朗站在原地摊开地图,兴致勃勃地说:“我们现在要去——这里!” 艾朗的手指戳着彩绘地图上面的过山车,语调一直上扬。 庄临没有异议,跟在艾朗这个兴奋的大龄巨婴身后,一路对照地图找到过山车的排队入口。 过山车是每一个游乐场的火爆项目,因而入口处的通道格外悠长,堪称九曲十八弯,以备人满为患的节假日能维持排队秩序。但是,艾朗这会儿拉着庄临赶到时,像贪吃蛇一样弯弯曲曲的排队通道空无一人,艾朗直走拐弯直走拐弯绕了一大圈,脚下的步伐自觉提速,嘴上却又紧张兮兮地念叨:“啊啊啊为什么前面都没有人啊,马上就要到了啊啊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啊啊。” 艾朗紧张得在原地蹦跳两下。 庄临跟在后面又无奈又好笑。 走过曲折又空荡的排队通道,在他们前面抵达的只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情侣和一个只身一人坐在车头的女豪杰,空位还剩大把。 庄临把书包放在柜子里,和艾朗坐在中间的位置。 艾朗一坐上去就紧张得手脚都无处安放,工作人员过来三两下给他扣好安全带,艾朗不小心自己碰了下扣环就又紧张兮兮地呼叫工作人员再次确认好他的安全措施。 过山车开始开动的时候,庄临转头看了艾朗一眼,这会儿还没离开站台开始爬坡,艾朗已经把眼睛闭得死紧。 过山车“咔哒咔哒”地爬上高坡,过程意外的漫长,庄临享受着逐渐升高的视野,伴随着最后一声“咔哒”声响,过山车停住了,心脏在这瞬间被揪紧,紧接着下一秒,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还有旁边的炸裂尖叫声一并在庄临的脑子里炸响。 在过山车上高速飞驰时,脑子里会在瞬间涌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庄临突然想到,没能看到艾朗此时的表情,真的好可惜。 …… 过山车到站。 工作人员站在旁边说道:“请拿好自己的寄存物品,从右边通道有序离开。” 等候乘车的队伍前正站着七八个年轻男女,一个个兴奋又紧张地看着进站的这一车,艾朗扒拉着自己那一头被狂风吹乱的头发,淡定地说:“一眨眼就结束了。” 庄临背上自己的书包,没有拆穿,忍俊不禁地帮艾朗捋顺头发,小动作招惹得排队进站的小姐姐两眼发光。 负责指挥的工作人员站在艾朗的旁边,闻言搭上话道:“这一车人还没满,可以再坐一次哦。” 艾朗回过头确定工作人员是对他说的,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哈哈,太冷了,吹得我脸疼!” 艾朗拉着庄临快速从右边的出口楼梯离开,离开的通道却依然漫长,只是艾朗的步子也明显比进站时慢了许多。 临近出口处还有个小商店,显示屏上可以找到自己在过山车被摄像头拍下来的照片简直是比比谁的表情更狰狞的颜艺比拼。另一对男女情侣的女方拉着男朋友就走,坚决不让男朋友看到她的表情,艾朗则心态极好地围观自己的照片,哈哈哈地笑道:“我的妈呀,你也太淡定了,话说我这是高潮脸吗?是吗是吗?你最有发言权啦。” 艾朗笑着冲庄临挑了挑眉。 摄像头抓拍出来的照片上,庄临冷静地独自英俊,艾朗则侧缩着脸,双眼紧闭,超高颜值在极度惊恐下也别有一番“风味”。 对此,庄临难为情但又无比果断地把艾朗的抓拍照全都买下来。 走出过山车的景区时,艾朗听到身后的尖叫声,他回头望着盘旋在半空的车轨和其间飞驰的过山车,心里正要感慨,冰凉的脸颊上忽然就贴上了实实在在的温热的触感。 艾朗收回目光,只见庄临双手捧着他的脸,两人的眼睛一对上,庄临就有些难为情地别开视线。 艾朗弯着眼睛笑起来,脸颊贴着庄临温热的掌心蹭了蹭,说道:“我第一次坐过山车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我坐在上面一直在祈祷自己不要被甩出去摔成肉泥,并许愿下去以后要好好活着。到后来,每当我心情特别糟糕的时候就会来坐过山车,它告诉我,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没有什么坎儿是跨不过去的。” 庄临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着艾朗光滑的脸颊,轻声问:“学长现在也心情不好吗?” 艾朗看着庄临的眼睛,笑意加深,笑眯眯地说:“是呀,我现在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第51章 庄临微微皱着眉头, 看向艾朗的目光也越发温柔,还夹杂着几分真假难辨的心疼。他沉默不语地摩挲着艾朗的脸, 指腹间的触感柔软嫩滑,冰凉的肌肤逐渐被他捂热。 庄临想当然地把艾朗心情不好的原因归结在曹槐德的身上。 他说:“学长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坐过山车, 你还有我啊……” 艾朗直直地望进庄临的眼睛里, 眨了眨眼,他的眼睛蒙上雾气。他感慨, 庄临不仅长了一张能轻易迷惑人的脸, 还有一副天生能哄人开心的好嗓音, 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变得很动听。 艾朗微不可察地抹去眼里的自嘲, 眨着亮晶晶的双眼, 笑嘻嘻地问:“这是性暗示吧,坐过山车,和……坐你?” “……” 汉字博大精深, 一个精炼的“坐”字就把体位安排的得明明白白。 庄临习惯了艾朗的口无遮拦,也适时地换上尴尬的小正经模样。 艾朗没等庄临继续害羞,兴致高昂地拉着他奔往下一个游玩的项目。艾朗对照着地图奔来跑去, 庄临原以为艾朗专挑刺激的游玩项目, 诸如超级激流和极速云霄, 但是一转头他又在转盘水枪大战里“欺负”小学生玩得超开心。 艾朗跑了一个上午, 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消停了会。他坐在休息区, 细嚼慢咽地咬着烤鸡翅, 睁着水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游客。 虽然今天的游客量比起节假日和优惠期少了大半, 但是休息区的座椅依然座无虚席,一张桌子围着的四条长椅都是两三拨人挤在一起。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驱散了凉飕飕的凉意,带来慵懒的困意,周围的说话声融为一片,庄临坐在艾朗旁边,转过头,只见艾朗正笑眯眯地逗着旁边坐在手推车里的小豆丁,他戴着小朋友的小恶魔发箍,扮鬼脸逗得小孩子咯咯直笑。艾朗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白皙的脸颊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浅粉色。 午后的阳光太美好,他眼中的艾朗也是。 庄临发了会呆,直到艾朗啃完鸡翅跟他要纸巾才回过神来。庄临今天任劳任怨,陪艾朗跑遍了园区,庄临确信自己的体力比艾朗更好,今天却也不得不佩服艾朗旺盛的精力和热情。 艾朗今天异常兴奋,像是体内燃烧着一团火,庄临则盼着那团火尽快烧成灰烬。 艾朗吃饱喝足,又拉着庄临四处瞎转。途中,艾朗去了趟厕所,冷水拍在脸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又重新撑起笑容,但他出来后却没在原地找到庄临。 艾朗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手机,想到他的手机扔在庄临的书包里,联系不上庄临,艾朗却不慌也不忙,他抬起头看到正架在半空中 360翻转的过山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即朝着过山车的方向走去。 艾朗选在一处可以望见过山车的椅子上坐着,半空中传来的尖叫声大同小异,乘客却换了两拨。 当艾朗看到庄临朝他跑来时,艾朗有些惊喜,弯着唇角笑着等庄临跑近,说:“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庄临紧皱着眉头,他不过是走开几步去买了东西,找不到艾朗又打不了手机,急得都要抓狂了。结果,他心急火燎地跑到艾朗的面前,艾朗却莫名其妙地说:“我觉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找不到你,但是过山车一直都在这里,什么时候都找得到……” 庄临:“……” 艾朗仰着头看着庄临,他依然是笑着的,他说话的语气不带怨气也不带怒意,像是在询问庄临“今晚吃什么”这种无关紧要的日常话题。 庄临强压着内心沸腾的火气,他在艾朗旁边坐下。 两人都在沉默,清凉的风迎面吹过来,不远处的过山车又夹带阵阵尖叫声呼啸而过。 艾朗抬头望去,视线却被庄临伸来的手臂挡住了,他面露疑惑,接着感觉到头上被套上一个轻巧的小东西。 艾朗笑道:“什么东西?” 他伸手摸了摸,在头顶上摸到两个小恶魔的犄角。 庄临说:“你戴着好看。” 所以他看到圣诞老人装扮的工作人员在卖这玩意就临时走开去买了一个,回来之后却发现和艾朗走散了。 “……” 艾朗轻轻地抿了抿薄唇,想嘻嘻哈哈地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却始终沉默。 庄临回头看着艾朗,到底还是压制住自己心里暴起的情绪,他叹了口气,说:“学长,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很糟,但是别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过山车的确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但它不会主动来找你,但是我会。不管你心情好坏,你乖乖呆在原地,我会来找你,也会找到你。” “……” 庄临没听到艾朗的回答,放轻声音,温柔地问他:“知道了吗?” 艾朗心中苦涩,突然又想哭又想笑,他使劲地眨眨眼,说:“什么啊,如果心情不好的话过山车就主动来找我,那也太可怕了吧!” 艾朗被自己抓的重点逗笑了。 “走吧!我是找不到你才会坐在这伤感的,还有很多地方要你陪我一起去玩!” 艾朗因为庄临那番话而重新“振作”起来,在大腿上铺开地图,又兴冲冲地拉着庄临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庄临不想扫了他的兴致,陪着艾朗这个亢奋过头的巨婴挤在小学生的队伍。 庄临昨天毫不犹豫地答应艾朗一起来游乐场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是一项全天候的体力活,艾朗从早上九点多玩到傍晚六点多,这才彻底消停,买了份快餐坐在空旷的湖边吃了起来。 天黑以后会有烟火晚会,艾朗提前在这个最佳观赏位置占位。 被艾朗“折腾”了一正天的庄临,这会看着这样文文静静坐在落日余晖里的艾朗简直是享受。 庄临坐在他的旁边,看到艾朗嘴角边沾着碎屑,伸出手轻轻地帮他刮蹭掉。 艾朗转过头对他笑了下,咬了一口紫薯派,正前方的湖面荡漾着金色麟波,有几个扛着三脚架和挡光板的人员在那给模特拍照,艾朗舔舔唇角,忽然说:“我以前也拍过画报。” 庄临转过头看向他:“嗯?” 艾朗目视前方,说:“为了让照片拍得更有意境,就有两个工作人员站在梯架上,冲着下面的我浇水,然后其中有个工作人员恐同,拍摄时故意失手把水桶砸到我的脑袋上。” “……” 庄临紧紧地皱着眉。 艾朗又说:“有一次我和我朋友参加一个网综拍摄真人秀,那时候也是真傻,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别高调地说我们是同性恋。节目的活动是背着节目组准备的负重包,然后穿越障碍区,有人在我和我朋友背包里装石头,我俩跑完全程快虚脱了,连其他组的女孩子都比不过,主持人就拿我们的性向开一些恶劣的玩笑。” 艾朗望着远方,沉默了一会儿,回头对庄临笑了笑,问:“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事是我们咎由自取吗?如果不是我们高调地表明性向,就不会受到区别对待,如果回到当天录制,主持人问我是不是单身,要不要借着镜头找女友的时候,我该不该表明自己的性向。” “……” 艾朗微笑着说:“我为什么突然跟你说这些呢。” 他望向西沉的落日。 为什么呢?大概是想卖惨博庄临的同情吧。 生而为同,他光是应付来自这个世界四面八方的恶意就已经慌张忙乱、措手不及了,痛苦和委屈可以写个千百万字的自传小说。 所以,庄临啊,放过他吧…… “……” 庄临安静地听着,心里却闷得难受。他想到艾朗在社团里被针对,被造谣,在车展上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会被赵白磊捉弄和威胁,而这一切都是他轻易能阻止和避免的,然而他却没有…… 对于艾朗的疑问,不管是轻巧地鼓励要艾朗坚持自我,还是劝慰艾朗要对这个还不够宽容的世界妥协,都不是这个问题的最佳回答。 两人坐着的这片空地上,前面是姐弟三人带着自己的父母,几米开外则分别坐着两对年轻的情侣,后面还有几对年轻夫妇带着小孩往这边过来,庄临再三权衡利弊,最后却还是选择抱住了艾朗。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坐等烟花盛宴,路人投来的目光或诧异或古怪,庄临却没有松开艾朗。 直到艾朗主动挣开他的怀抱,皱着鼻子笑道:“抱着就看不到烟花了啊。” 游乐场的谢幕烟花很美,配合灯光特效,又喷泉又喷火,还有水上飞人和特技摩托车各种表演,艾朗全程却都心不在焉。 当晚,庄临和艾朗累了一天,回到公寓就洗洗爬床睡了。次日早上,庄临出门的时候艾朗还在睡觉,庄临起得早,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才刚刚爬起床。 庄临和室友们打过招呼,意外地在自己的桌上看到五个盒子,其中四个是同一款式的方形礼品纸盒,余下那一个长条形的礼盒混在其中格外显眼。 庄临:“这是什么?” 拿着洗漱用具经过的室友打了个呵欠,应道:“昨儿晚上你的社团发的苹果。” 另一个室友还躺在床上挣扎,闻言就从蚊帐里钻出个头,说:“不止啊,还附赠了一把削皮刀呢,你们这社团也太人性化了吧!” “……” 庄临拆开那个长条形的礼盒,果然看到一把崭新的削皮刀躺在盒子里,细看之下,这把削皮刀的刀锋是朝向左边的。 庄临想到他曾和艾朗在超市里看到这种左撇子专用的水果刀,他当时想买却被艾朗阻止了,艾朗说,他乐意帮庄临削一辈子的水果,买了也是浪费。 …… 再看到这把躺在盒子里的削皮刀,庄临紧皱着眉头。 第52章 和苹果配赠的左撇子专用水果削皮刀虽然让庄临心生古怪, 但他又想到艾朗半个多小时前还躺在他身边,睡颜乖巧, 也就稍稍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觉。 室友喊他:“嘿,庄临,你要过去课室了吗?帮我们占个座呗。” 庄临放下礼盒, 回过头微笑道:“好。” 庄临今天满课, 上午在机房上了四节专业课,下午还有四节全学院统一的必修课等着他们。 午休时间, 庄临被带领他做项目的专业课老师留下来调试程序, 他给艾朗发了条微信消息报备, 只顾着听教授给他分析最优方案, 也没有时间多想。同在一个项目小组里的大三师兄师姐一得空过来机房用电脑, 几人在一起交流学习,解决了问题,教授带他们去教学楼对面的教职餐厅吃了午饭。 庄临点了份蒸笼饭, 档口的阿姨还给他发了一个圆滚滚的苹果,他端着餐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转过身, 目光在人声嘈杂的用餐区寻找座位时, 同行的师姐正好也打好饭, 对他说:“那儿, 你师兄占好座位了。” 庄临点了下头, 侧身让师姐先行, 应道:“好。” 师姐对自己这个同师门的小师弟真是越看越喜欢,不只是人长得帅,性格好,而且特礼貌,入学前就自学了编程基础,专业水平甚至比他们还要高,可见他的目标明确,对自己的未来也规划得清清楚楚。 忽略“家庭条件”等要素的前提下,如果说,长得帅是吸引一部分女孩子的重要因素,那上进心则是打动另一部分女孩子的决定性因素。 而庄临则超额达到了这两个条件。 她回头跟庄临搭话,笑着试探道:“对了,今天是圣诞节呀,你不用去陪女朋友吗?” 庄临回以微笑,说:“今晚再陪他一起过。”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师姐乐意听的,她又问:“是本校的吗?” 庄临压着不耐烦,应道:“嗯。” “哎呀,那怎么从来没见过她来机房找你。”师姐敷衍地说着客套话,含蓄又心机地示好道:“有个像你这么帅的男朋友,你女朋友一定很有危机感,会不会整天黏着你不放或者随时查岗呀?” 庄临微微一顿,想到艾朗最近几天对他不闻不问,实在谈不上“黏”这个动词。庄临应付了师姐两句,找到座位刚坐下,就掏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他放学后给艾朗发去消息说“要留下来和教授讨论项目进度”,消息发送时间是11:34,而艾朗等到12:07才回复他,消息内容也只有一个字——好。 简短得很敷衍。 庄临微不可察地皱着眉,但很快又抚平了。他收起手机,又将注意力集中正在说话的教授身上。 庄临作出的反应是他内心权衡出来的结果——就在刚才因为看到艾朗的消息回复过于简短而心生烦闷的瞬间,他忽然才意识到,他这几天将太多精力都放在艾朗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艾朗找他的频率,甚至于开始注意艾朗回复他消息的速度快慢,字数多少,语气助词和符号等等。 ——他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小事上呢? 庄临锁着眉头认真反思,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只能归结为自己魔怔了,以及及时止损,重新再把重心转移到正轨上。 吃完午饭,教授和几个得意门生侃侃而谈,庄临回到宿舍已经一点多,室友们午睡了一觉,刚准备起床上课。 沈申归现在见了庄临都是下意识回避视线,庄临也没搭理他。手机在这时“噔”的一声响起提示音,庄临没有立刻查看消息,而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把书包里的专业书换成下午上课用的课本,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按了下电源键,在锁屏状态下看到消息。 是短信。 【礼模部】各位礼模部的小朋友们~先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哟,今晚咱们部长在校内17栋楼下的ll清吧包场,从18:00到23:00,欢迎各位过来boom sha ka ka,自己一人or携伴到场都ok!能确认到场请回复[行],遗憾缺席的请回复[不行],让我来看一看咱们这群有多少个说自己“不行”的男人|?u?) 【礼模部-邢璐】 庄临扫完短信,注意力全在“部长”这个词眼上面,心里又没来由地涌出暴躁的情绪。他打开微信群,随意地扫了一眼滑动的群聊消息。群里一派和气,嘻嘻哈哈地揪着邢璐那一句“说自己不行的男人”说笑。 庄临没有在群里看到艾朗冒泡说话,切换出短信界面回复了一句“行”,便关了手机。 · 庄临下午五点半才下课,手机里面未读的微信消息累积了好几句,有置顶群的消息,也有高中或大学同学发来的“圣诞快乐”的祝福语,但偏偏就是没有他想要看的消息。 庄临垂着眼眸,掩去眼底的戾气,他收拾着书包,刚想起身,就见两个女生走过来。 长卷发的女生说道:“庄临,咱们班今晚要一起出去聚餐哦,班长难得组织一次,你也一起来吧?” 所谓难得组织一次,其实就是女班长在女生群里征求意见,确定有过半数的女生同意出行,事后再来拉男生。 庄临是她们邀请的首个重要目标。 庄临还没表态,室友凑过来抢答:“我们庄临肯定没空的啦!今天可是圣诞节诶,庄临可是我们宿舍的热销爆款诶,哪能那么容易约的!” 女生咬着嘴唇,遗憾地问道:“啊……你有约了吗?” 女生之间早有听说庄临不是单身,但是谁也没人见过庄临的女朋友,便又有传言说庄临和他女朋友是异校恋,而异地恋的潜台词也就等于“单身倒计时”,分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庄临微微一笑,说:“嗯,不好意思,我有约了。” 庄临背起书包,在两个女生的遗憾目光中先行离开。约不上庄临对于两个女生而言是意料之中,庄临早已有约也不算太意外。 庄临离开教室,他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又低头瞥了一眼手表,现在是17:46,而艾朗至今依旧没有联系过他。 庄临嗤了一声,他哪是室友所说的“热线爆款,一约难求”,只不过是群发邀请消息的对象之一。晚上八点。 路灯点亮悠长悠长的校道,路旁的绿植被绿化灯映得苍翠欲滴,靠近北区足球场的娱乐区一片喧闹,ll清吧所在的生活区也比平时热闹。 庄临一推开ll清吧的推拉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他记得这家店的店主和艾朗是旧相识。他迟到了两个小时,店内人来人往拥挤吵闹,除了礼模部的成员,还有好些个陌生面孔。店里请了驻唱歌手,沙哑的嗓音混合着躁动的音乐,像是要掀开屋顶一样嘶吼炸裂,有人甚至借以开起赌局——猜猜今晚会不会被投诉。 庄临在人群里搜索艾朗的身影,突地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庄临转过去,邢璐一身朋克风,招摇的大红唇和硕大的圆耳环在灯光下摇晃。 “跟我来!” 店里噪音太大,邢璐直接拉着庄临的胳膊把他带到角落的一桌。那一桌是八人位的大长桌,此时挤了十几个人,人声嘈杂,烟雾缭绕,桌子上散乱地丢着一堆纸牌,啤酒瓶,打火机,烟灰缸,揉扁的烟盒,还有几包拆封的香烟。 艾朗坐在中间,他的面前丢着几块口香糖,而他正和坐在旁边的西装男人抢一个茶褐色的酒瓶,其他人则闹哄哄地起哄。 庄临认得这人就是这家清吧的老板,也是gay,只不过艾朗说他和他同性相斥,也就是酒后乱性也会为了争“谁在下面”而争个披头散发的关系——即便如此,当看到艾朗和那个人毫不避嫌地紧挨在一起,庄临还是觉得特别碍眼。 “学长。” 庄临站在艾朗身后,借拍他肩膀为由,不动声色地“掰开”他和季辽之间紧挨得密不透风的距离。 艾朗回过头看到他,随即眯着眼笑道:“你来啦!” 庄临点头,他注意到艾朗白皙无暇的脸上隐约露出微醺的醉态。 和艾朗同桌的男男女女都跟着望过来,有个男的对庄临伸手喊到,“我可以!!”旁边的同伴把他的尔康手拽了回来,摆着正经脸道:“天还没亮,请这位解解不要鸡鸣。” 被庄临一打岔,酒瓶被季辽抢到手了,他依旧西装笔挺,把酒瓶在桌子上用力一旋,在一片起哄声中,大大方方地和一个瓶嘴直指的女生当众kiss。 庄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玩的是转酒瓶接吻的游戏,而就在刚才,艾朗还和季辽争抢那个酒瓶。 “……” 酒瓶落入那个和季辽打啵的女生手里,艾朗笑眯眯地朝对方的人伸手要啤酒,手臂却突然被一股蛮力抓住,疼得他拧起眉,回过头,一眼就撞进庄临漆黑幽深的眼瞳里。 艾朗没见过这样的庄临,但手腕承受的握力疼得他无暇顾及其他,他挣扎道:“疼!” 他对庄临说话的语气依然会习惯性地带上撒娇的小奶音,被淹没在嘈杂的吵闹声里,庄临把他拉起来,艾朗也配合地起身,庄临拽着艾朗走到清净一点的角落里,手下泄力,他一松手,艾朗的手腕上赫然印着一个通红的抓痕。 白皙的肌肤和赤红的痕迹,在灯光的映照下,对比度也更加鲜明。 艾朗揉着自己的手,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庄临,眼睛一眯弯成好看的月牙状,扑哧笑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庄临盯着艾朗,心头焦躁,脑子里混乱得连言语也组织不好。 这个角落有酒柜做隔断,庄临把艾朗拦在角落里,外面的人只看得到庄临的后背,艾朗背抵着墙,仰起脸来,他和庄临之间只不过半臂之距,近得他呼出的淡淡酒气让庄临的眉头皱得更紧。 艾朗轻轻勾起唇角,把手贴在庄临结实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修长的手指勾着拉链往下一滑,钻进贴身的衣领里。 他的手腕再一次被庄临抓住,只不过这一次的力度很轻。 艾朗由着他抓着手,望着他漆黑的眼睛,笑着问:“是因为看到我和他们在玩那个游戏吗?好啦,我一次都没转过酒瓶,也没中过奖哦,今天是我包场喊他们过来玩的,总不能第一个败兴嘛。” 听了艾朗的解释,庄临脸色稍霁,艾朗轻轻挣开手,软声道:“我们一起过去吧,我朋友刚才可能被你吓到了,明明你的脾气超好超乖的!我不想他们对你的第一印象被误导了。” “……” 艾朗话里的“乖”字勉强让庄临找回了理智,他默默地深呼吸,抿了抿嘴唇。 艾朗笑眯眯地伸出手,摸了摸庄临的头顶,哄道:“不要生气啦,我还是最喜欢你乖乖的样子了。” 庄临冷静下来,和艾朗一起回到人群那边,原本闹得欢腾的一桌人都看向他俩,艾朗推开邢璐,引起邢璐的大声尖叫,邢璐一扭头就逮住庄临可怜兮兮地控诉艾朗的专制霸道,庄临无辜又尴尬地笑了笑,小模样让在场其他人把他刚才强行拉走艾朗的样子抛到九霄之外。 恰好这时,服务员推着香槟车出场的环节,也让转酒瓶的游戏暂告一段落,艾朗笑容满面地站在灯光聚焦的中心,在全场热烈的欢呼声中打开香槟,激情四射的电吉他背景音乐却突然切换成圣诞歌,截然不同的音乐类型也让原地摇头蹦迪的人直接萎掉。 所有人大喊大叫,大哭大笑,聚众狂欢到忘乎所以,外面气温偏低,清吧内的气氛却热火朝天。 十点多。 艾朗出去接了个电话,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夹着夜风,钻进人的衣领里,冷不丁地冻得人一哆嗦。 艾朗蹲坐在门店的遮阳板下,抱着双膝,嘴里嚼着泡泡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话。他望着悄无人声的小道,热闹无比的欢乐场不过是一门之隔,可能是对比太过强烈,外头的寂静没来由的让他感觉到凄凉。 结束通话之后,艾朗两眼放空地盯着路灯下依稀可见的牛毛细雨发起呆来,泡泡糖在嘴里嚼啊嚼的声音轻微作响。 直到停在他旁边的身影在他的身前投下一片虚影,艾朗抬起头,庄临在他旁边坐下。 艾朗朝着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唇角微翘,薄唇光滑水润,没有一丝唇纹。 庄临垂着眼眸,目光凝聚在艾朗的嘴唇上,他轻声说:“圣诞节快乐,学长。” 这里远离人群喧嚣,两人并排坐着,肩膀轻轻地挨着,虽然有点冷,但是气氛正好。 庄临单身撑在身侧,倾身朝艾朗靠了过去…… 嘴唇就在咫尺之间,可突然一个鼓起的泡泡挡在两人中间,庄临温柔的亲吻轻轻地印在鼓胀的泡泡上面。 “……” 庄临抬起眼皮,这是他见过艾朗吹泡泡糖吹得最成功的一次,随着泡泡“啪”的一声破掉,一层黏糊糊的泡泡糖膜正好黏在艾朗的嘴上,封住他的嘴唇,也将他的吻拒之门外。 情况虽然意外,但也不算尴尬。 庄临静静地看着艾朗,轻声道:“我突然后悔教会你吹泡泡糖了。” 艾朗舔着唇角的泡泡,笑着说:“我也后悔让你教我吹泡泡糖了。” 当初死皮赖脸地接近庄临,用尽手段撩他撩上瘾,艾朗现在一回想起来,只想给两个多月前的自己一巴掌。 我就不应该去招惹你。 艾朗靠着冰冷的墙壁,嘴里嚼着泡泡糖,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突然对庄临说道:“其实,我刚刚骗了你。” 庄临面露疑惑,“嗯?” 艾朗依然笑着,说道:“我刚才和别人亲过嘴。” 庄临表情一僵。 艾朗愉快地弯着唇角,接着说:“还有呀,我觉得……你还是坏一点,看起来更帅。” 庄临一愣。 艾朗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把那张存在心标相册里的照片翻出来拿给庄临看。照片的像素很好,庄临和赵白磊同框出现,从两人的举止动作也能看得出两人的交情很好。 艾朗看着庄临愣怔的表情,弯着唇角笑了笑,他对庄临的回答没了兴趣,收起手机,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庄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花钱开这场party?” 庄临抬头看他,就见艾朗歪着头对他笑,说:“进去看看呗!” 艾朗径自往前走了,走到清吧门口,又停下来等庄临。 庄临拧着眉心,一向善于做主张的理智陡然下线,乖巧听话和暴戾专横的两张面孔在互相争执,脑子里的思绪交织在一起,他急躁地想要找到最优方案,这就好比要在一堆乱糟糟的线团里找到那根线头并重新团成一个毛线球。 他站起身,故作冷静地跟着艾朗走进清吧,看着艾朗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走到驻唱歌手所在的唱台上面。 灯光聚焦在艾朗的身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艾朗拉着一根绳子猛地往下一拽,随着伪装成天花板的幕布被揭下,霎时间,纯白色的仿真玫瑰花瓣和粉红色的气球纷纷扬扬地落下,在漫天飞舞的纯白色花瓣里,与之一同出现的是悬挂在半空中的派对主题—— “圣诞快乐,单身万岁。” 第53章 轻飘飘的仿真花瓣和气球在清吧里漫天飘荡, 如梦似幻,艾朗特意准备的这个小惊喜轻易地煽动气氛, 将全场的情绪推向小高潮,很多人都手舞足蹈,雀跃欢呼道:“圣诞快乐。” 庄临站在门口, 视线越过前面拥挤的人潮, 远远地看着站在灯光聚焦下的艾朗。 艾朗一直在笑,眉眼弯弯, 笑意泛滥。 十一点, 碍于宿舍门禁和营业时间的限制, 派对已到了尾声。其他人陆续散场, 艾朗送别了所有人, 庄临却还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他。 艾朗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外,外面的小雨还没停,绝大多数人都没带伞, 小跑着消失在夜色里。 人群已经走远,店内外也空荡荡,庄临见他出来, 脸上露出慌张和淡淡的悲伤, 有些无所适从地道:“学长……” 放软妥协的可怜腔调一如既往。 艾朗噗嗤一笑, 呵出的冷气凝成一团白雾, 外面的雨还没停, 沥沥淅淅, 他拉长衣袖把手指裹起来, 对庄临说:“你还没走呀,我记得宿舍门禁是十一点半……吧?” 艾朗歪了下头,不太确定地说。 庄临抿着嘴唇,语气无助地解释道:“学长,我不明白……只是因为那一张照片,你就要和我分手吗?我后来也听说了赵白磊骚扰过你的事情,我和他也的确是朋友,可我不是他啊。” 丝线一般的夜雨逐渐密集,从落地无声变成“嘀嗒”作响。 艾朗靠着店内透出来的微弱光线,盯着地面上的溅起的一簇簇小水花,沉默了片刻,他说:“我就问你两个问题。” 他抬起头看向庄临,问道:“你是不是gay?你是‘哪天’知道你那个朋友骚扰过我的?” 庄临斟酌说辞,正欲开口,艾朗却笑着提醒道:“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哦,所以不用想得太费劲。” “……” 庄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学长……” 艾朗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凉嗖嗖的夜风直往领口钻,艾朗拉高衣领,吸了吸鼻子,转身推开清吧的推拉门,朝屋里喊道:“季辽,你好了没啊,我还等着蹭你的车呢。” “学长……” 庄临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他的嗓音被悲伤的情绪拖着,很沉。 艾朗跺了跺脚,面朝店内,又催了一声:“季!辽!” 艾朗没有听到季辽回应他,倒是身后又传来庄临低哑的说话声。 “学长……” “我一直都乖乖听你的话,可是,我今天做不到……” “其他事情我都会听你的,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艾朗听着这两句似曾相识的话,心生异样,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回过头看见庄临无措地立在他的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庄临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艾朗,迟疑着想要去牵艾朗的手,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却只敢勾住他的小拇指。 庄临轻声哄道:“学长,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公寓……” 艾朗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紧蹙着眉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却反被庄临紧紧地攥住手腕,如同铁钳一般,攥得艾朗手腕生疼。 艾朗抬头再去看庄临的时候,发现上一秒还局促不安、可怜巴巴的庄临,下一秒已经嘴角上扬,浅浅的梨涡挂在他的右唇角。 艾朗愣住,庄临还好心地提醒他,“学长不记得了吗?我刚才说那几句话,是当初我在演艺部面试时和你对戏的台词啊。” 骤然看到庄临变了脸,艾朗不免心生紧张,紧紧地盯着他。庄临没理会他的警惕,自顾自地感慨道:“当时你给我抽的题目是雨夜和离别,和现在的场景还真是特别像。不过,我记得学长当时也说了,设定的剧情里,虽然你和我提出了分手,但你依然喜欢我。”那时候,庄临对艾朗给出的剧情设定提出疑问:“学长虽然和我提出分手了,但你依然爱着我,对吗?” 艾朗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 艾朗不想再和庄临纠缠,他费劲地想要挣开手,却怎么也没能甩开庄临的钳制,拧着眉道:“放开我,我的手好疼啊……” 庄临眼底笑意渐浓,却没有松手,而是拉起艾朗的手,低下头,伸出舌尖在艾朗的手腕上舔了舔,权当补偿。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好像还少说了一句台词,学长记得吗?” 艾朗想说“我忘光了”,下一秒就被他猛地一推,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庄临手劲极大,单手抓着艾朗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捏着艾朗的下巴轻轻一抬。 庄临眼神温柔,举止却很是粗鲁,他压着低沉磁性的嗓音,问:“学长讨厌被强迫吗?” 这句也是当时面试的台词。 两人贴得很近,艾朗几乎是被禁锢在墙壁和庄临之间,庄临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轻轻柔柔地撒在艾朗的脸上。 艾朗毫不犹豫地回答:“讨厌!” 他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看到庄临斜挑起唇角,一扫往日温良和善的模样,痞气十足地说道:“既然学长讨厌的话……” 艾朗原以为还有转折的余地,结果就听到庄临用哄人的温柔语气对他说:“那就早点习惯吧。” 艾朗:“……” 庄临说完,掐着艾朗的两颊强迫他张开嘴,直接咬住他的嘴唇,舌头长驱直入,舔着他的唇齿,抵着他的上颚,咬着他的舌尖,这个吻凶狠且霸道,直把艾朗吻得咽呜出声。 第54章 季辽慢腾腾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咔哒”一声关掉店内的电闸,清吧里的灯光骤暗, 四周清净,外面的雨点落得很急。 季辽走出店外,慢条斯理地锁门, 随着门上落锁, 他这才想起什么,茫然环顾四周, 望着空无一人的悠长街道, 咦了一声, 有些纳闷:艾朗哪去了? · 艾朗被庄临强行带回公寓, 而他没有过多反抗的原因也很简单:其一, 他挣不脱庄临的蛮力,也不想大喊大叫的闹得太难看;其二,他被庄临那一通既可说是毫无章法, 又可称为技巧高超的火辣热吻给亲硬了…… 而后一个理由也是产生前一个原因的重要因素。 艾朗一进公寓就被庄临按倒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他抬起手臂挡住天花板的顶灯打下来的刺眼的光线。 即便是落在这种被动的境地,他依然不慌不忙, 眼睛微微眯着, 上扬的嘴角也挂着一个轻松的微笑, 他轻轻哼着鼻音, 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呀?你私闯民宅, 还想强上我吗?” 庄临注意到艾朗的挡眼睛的动作, 顺手将天花板的顶灯关了, 只留下夜灯。随后,他把钥匙和两人的手机随意往茶几上一丢,单膝压在沙发边缘,虚压着艾朗跨坐在他的身上,他拉起艾朗的手臂,温柔地应道:“钥匙是你给我的,学长。” 他随意进出公寓也是艾朗准许的。 两人虽是打车回来的,但是从清吧走到校门口也淋了雨,衣物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艾朗忍着不自在,避免在庄临面前做出诸如“拨开衣领”之类的诱导性动作,他冷静地看着庄临,问他:“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庄临轻嗤了一声,在艾朗的目光中缓慢地压下上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艾朗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清晰地感觉到庄临柔软的嘴唇正蹭着他的脖颈,倒算不上亲吻,只是薄唇轻轻地贴着他的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一下,痒得他忍不住缩起肩膀。 很显然,庄临用行动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提出的“好聚好散”的提议。 艾朗偏过脸,说:“好吧,要做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颈部的痒痒骤然停了下来。 庄临直起身,眼睛里带了些诧异,箍住艾朗手腕的劲道也卸了几分。 艾朗总算能挣开手腕,他转过脸看向茶几,伸长手刚够到茶几上的手机,却又被庄临夺走了。 艾朗好笑地看向庄临,说:“干嘛,以为我要打求救电话吗?我只是要定个闹钟。” 庄临面露疑惑,艾朗笑眯眯地说:“按小时计费,我这可是天价钟点房,你想好了再‘进来’哦。” “……” 庄临表情一僵,动了动薄唇,问:“八万一晚?” 艾朗眨了眨招人喜欢的笑眼,说:“八万一次。” 庄临对这个价格合不合理没有明确表态,而是微微眯起眼睛,问道:“……谁都可以?” 他的说话声略有停顿,漆黑深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紧盯着艾朗的表情,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着威胁的语气,周身笼罩着压迫感。 艾朗弯着唇角,吸了下鼻子,作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回答道:“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丑的不行,活不好的不行,不干净的不行……嗯,暂时就想到这么多要求。” 换句话说,帅的,活儿好的,身子没病,干干净净的就可以。 艾朗看着庄临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依然笑眯着眼睛嘻嘻笑道:“我间接地夸了你啊,开心吗?” 庄临怒极反笑,俯下身,手臂撑在艾朗的脸颊两侧。两人之间只剩一臂距离,四目相对时,庄临牵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嚣张邪气的笑容,说:“学长,你真的不够了解我,明着挑衅我还不如装得乖巧一些。” 闻言,艾朗收敛了笑脸,双眼定定地盯着庄临,反问道:“你有给过机会让我去了解你吗?” 庄临打从一开始就是挂着那张单纯无辜的笑脸,从“初见”到成为他的“初恋”,他像个傻子一样被骗得团团转,庄临却自始至终都是披着一个马甲来回应他的真心相待。 庄临无辜地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认同了艾朗说的话。他微微笑着,说道:“因为我想在学长面前维持一个好孩子的形象,所以才会瞒着你,不过,既然现在装乖也行不通了,那让学长更多的了解一下我也是应该的。” 庄临停顿了一会儿,为难道:“这要从哪里说起呢……要不说说我都做过什么事情吧。” 艾朗没有回答,目光亦始终不退不让地盯着他。 庄临微微一笑,接着说:“学长还记不记得,我刚加入礼模部不久,突然就爆出了我是潜规则加入部门的消息?” 艾朗皱眉,就听庄临说:“那消息其实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 庄临单手支着上身,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艾朗的脸颊轮廓线,艾朗抿着的唇线绷得很紧,他说道:“学长,并不是所有直男都像嘴巴上说的那样嫉同如仇,你不知道直男也会在私底下意淫你吧?‘要是部长帮你口交你们能不能硬起来’,‘再不行就让他穿女装啊,我打赌他扮女装肯定特别骚’之类的话,可你在他们面前却毫无戒心。” 庄临低下头在艾朗嘴唇咬了一下,放软了声音,道:“当然了,我放出消息引发他们的造谣,除了想要你厌恶他们之外,还能让你对我产生愧疚感,毕竟我破格进入复试是你的主意,我全程都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庄临眼含笑意,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啊,对了,说起社团里对你有想法的人,还有曹槐德啊。” 一提起这个人,庄临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轻蔑,说道:“他也是真的能忍,呆在你身边一整年都能沉得住气,虽然他谈不上是我的情敌,但我觉得他很碍眼,所以,我偶尔会在他的面前故意炫耀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情,没想到他这么禁不起逗,本以为他会来针对我,这样我又能赢得你对我的亏欠,没想到他的恶意却转向了你,接了赵家的展模活动。” “……” 庄临说完,捏着艾朗的下巴,轻声问:“学长觉得,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两人四目相望,庄临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艾朗心乱如麻,而且心有余悸。 艾朗想到当初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愤怒的起因又的确都是源自牵扯到庄临而感到无比愧疚,所以他努力地对庄临更好,甚至当庄临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的时候,他就差当场“呜呜”感慨庄临真是个小天使。 一时间得知这些真相,艾朗思绪混乱,心绪沸腾,唯一能确定的是,庄临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是闲空时可以逗弄的乐子。 庄临见艾朗没有回答,掐着他下巴的手微微使劲,引起艾朗的注意,执着地想要一个回答,“嗯?” 可艾朗没有给出答案,而是说:“我也很想知道。” 庄临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即说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句里不仅带上了“可能”这个表示不确定的推测的副词,末尾还带上了疑问的语气。 艾朗听完就扑哧一声笑了,轻柔的鼻息尽数都喷洒在庄临的手背上。 庄临低头看着艾朗的笑脸,就见艾朗勾起水润的嘴唇,冲他挑了挑眉,反问:“你喜欢我哪里?喜欢和我上床吗?” 庄临也跟着扬起嘴角笑了,仿佛这是个多余的疑问句。他直起身,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习惯使然地先解下可能会刮伤艾朗的手表,随手抛在地上。 庄临俯身压下去的时候,却又被艾朗抬起手臂挡住了,他握着艾朗的手腕,艾朗躺在他身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先买单,后上床。” “……” 庄临微不可察地皱下眉,抓着艾朗的手腕压在头顶上,直接吻了下去。 · 半个多小时后。 庄临该做的都做了,该发泄的也都发泄了,但他的眉心却纠结地拧了起来。两人从客厅转战到浴室,浴室里腾升而起的热气蒸得玻璃房和镜子都附着一层雾气,艾朗擦干净身子,裹着加绒加厚版的睡袍,回头看到庄临的表情便打趣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想吃干抹净不给钱吧?” 庄临看了艾朗一眼,捡起地上用过的避孕套和包装膜,扔进垃圾桶里,迎着艾朗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你平时没这么安静。” 就在刚才,艾朗任亲任抱,然而被亲的时候不回应,被抱的过程也不吭声,无论他吻得多热烈,抱得又多激烈。庄临纯发泄了一次,就已经兴致缺缺。 艾朗扑哧笑了出来,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系着衣带,语气轻快地说:“八万块钱就只有这服务啦,是不提供一级甲等普通话的叫床声哦,想听的话需要额外再加价的。” 艾朗垂着眼眸,掩去眼底里的嘲讽,他系好衣带,眼角余光瞥见庄临走了过来,随即就被掰着肩膀,转过身去。 庄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说道:“亲我一下,学长。” 艾朗笑眼一眯,道:“可以呀!” 接着,他在庄临期待的目光中,热情地报价道:“轻吻一次一万,舌吻三万,这是时价,按我的心情来定价的,想要哪个?” 庄临的眉头皱起来,抿着嘴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压抑住内心暴躁的情绪,别扭地回答道: “三万。” 第55章 从浴室出来以后, 艾朗坐在床尾玩手机,庄临走过来时, 丢了张银行卡掉在艾朗的大腿上。 “……” 艾朗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一僵,伸出手捡起那张银行卡,故作诧异地“咦”了一声, 随即抬起头, 笑眯眯地对庄临说:“密码呢?” 庄临默默地对视着艾朗的眼睛,面无波澜地报了六位数, 他走到艾朗的旁边坐下, 伸出手臂圈着艾朗, 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艾朗的肩膀上蹭了蹭。 艾朗的头发有点偏长, 但是很柔软, 蹭到脸颊的时候痒痒的。 艾朗没有搭理他,打开手机里对应的银行app,正忙着怎么登录那张银行卡。 庄临圈紧了手臂, 仰起头凑到艾朗的跟前索吻,结果,嘴唇蹭到的是扁平僵硬的触感——艾朗用银行卡挡住他的嘴。 艾朗转过头对上他不满的目光, 眼含笑意, 道:“先生, 请先让我确认一下劳动得到相应的报酬, 十一万块钱, 一分钱都不能少。” 艾朗说话的声音轻而舒缓, 明明是让人听起来很舒服的语调, 话里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刺,庄临刚想要腻歪的心情也被搅和了,他不耐烦地说道:“卡里还剩下九十多万,可以全部转到你的账户上。” 说罢,他不再等艾朗回答,直接就把人按倒在床上,艾朗洗完澡习惯了只穿着睡袍,脱起来很是方便,腰带一扯就能剥个精光。 艾朗任由庄临摆布,银行卡在刚才脱了手,但手机还握在他手上,他顺便打开过气已久的旅行青蛙app,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还不忘给蛙儿子收割三叶草,喂喂小蜜蜂。游戏自带的背影音乐响了起来,收割三叶草的拔草特效声“噗噗噗”接连响起,吵得庄临一把抢过艾朗的手机,关了静音就丢在床下。 艾朗躺在庄临身下,不大高兴地说道:“你干什么呀。” 他对上庄临怒气暗涌的双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猜测道:“啊,你是嫌我玩游戏太吵了吗?好吧,那我安静呆着。” “……” 庄临沉着脸,几乎让人以为他要大发脾气的时候,他却又沉住气,动作温柔地抬起艾朗的下巴,俯下身亲了亲艾朗的嘴唇,微微笑道:“我想起学长明天还有课,还是早点睡吧。” 闻言,艾朗嘴上不乐意地哼哼着“不做就别脱我衣服嘛”,心里却在冷嘲热讽:庄临大概是被他气软了,再不冷静冷静都得被他气疯了。 艾朗不等庄临变卦,裹好睡袍,倒头就睡。 庄临坐到了床侧的书桌旁,开着笔记本对着显示屏发呆。他支着侧脸,左手搭在触屏板上漫无目的地挪动光标。 艾朗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故意想激怒他,他也几度濒临爆发,但好在情绪彻底失控的前一秒,他都重新找回了理智——而他现在赖以镇定的唯一理智,是因为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艾朗离开。 庄临回过头去,看着艾朗背对他侧睡的身影,目光重新转回书桌上时,不经意地落在了艾朗的笔记本电脑上。 既然艾朗不乐意“出声”,那就让他不得不“出声”吧。 庄临迟疑了一下,翻开艾朗的笔记本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开了机。 他打开浏览器,光标目标明确地点出收藏夹里面最显眼的网店链接。进度条在一瞬间便链接成功,庄临搭在触控面板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的管理店铺名,若有所思。 · 次日。 艾朗准时准点地去上课,邢璐一见他走进教室就扒着他的手臂往教室门口的方向张望,好奇道:“你自己来的啊?昨晚后来咋样了?” 邢璐是艾朗这段恋情的见证者,见证了开始,也见证了它的结束,感慨颇多,比如“看!我早跟你说过你和他不合适吧”这种马后炮,对自己曾经撺掇艾朗脱单的行为则选择性失忆。 艾朗拉开椅子坐下,表情轻松,心情也还算愉快。 邢璐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强行扒下艾朗的耳机,追问:“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啊!” 邢璐边说着边把耳机拉到耳边,纳闷地一皱眉,又问:“怎么没有声音?” 艾朗把耳机从她手里拿回来,收好塞进书包里,应道:“啊,搭沈初馨的顺风车来的,昨晚也挺好的,明年的生活费已经有着落了。” 邢璐:“哈??” 艾朗耸了耸肩,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今儿一早,他就又借口和庄临闹别扭——起因是庄临打车想带他回学校,碰巧就碰到沈初馨。艾朗看到沈初馨开着一辆“来路不太明”但大家又“心知肚明”的私家车从停车场里出来,登时就有理由嫌弃庄临了。 艾朗看着沈初馨驶来的车子,嘴角挂上一个轻飘飘的假笑,自言自语自怨自艾:“白被睡这么久,连辆车子都捞不到。” 庄临转头看去,正好他叫的车也到了,车主闪着车灯停靠过来。 庄临打开车门,就见艾朗对他撇撇嘴,对这辆十来万的网约车不屑一顾,在庄临还未作出反应之前就拦下他已提前打过招呼的沈初馨的车子,坐进去。 庄临拉车门时,沈初馨却已经落了锁。 艾朗按下车窗,对脸色不太好看的庄临巧笑道:“以后要想约我,没有百万豪车接送我可不干了,我这屁股,特娇气。” “……” 说罢,坐着沈初馨二十几万的车子,扬尘而去。 庄临没有吃到尾气,但还是当场黑了脸,靠边停车的车主从后视镜里瞅了眼这叫车的小伙子,这一眼,愣是把到嘴边的不耐烦的催促换成客客气气的语气,问道:“靓仔,还走不走啊?” 庄临面无表情地往回走两步,打开车门坐进去。 …… 邢璐还想追问艾朗的小八卦,眼角余光瞥见教室门口的方向,表情微变,捅着艾朗的胳膊提醒道:“喂喂……” 艾朗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转头一看,就见庄临身高腿长闪亮登场地站在门口,庄临这时也锁定了他的位置。 庄临在班上女生或惊喜或惊艳的目光中朝艾朗走来,本该是自带粉红色樱花瓣背景的恋爱剧场景,但主角却不为所动。 艾朗对庄临还有所防备,毕竟他刚刚才给了庄临难堪——或许也说不上难堪,但是摆在明面上的嫌弃和挑衅却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艾朗看着庄临走近。 教室里的课桌是八个座位连在一起的,和艾朗同排的座位外面坐了两个女生,庄临只得从后一排课桌绕到艾朗身后。 艾朗一时没猜出庄临的来意,客观上来说,今天天气不错,靠窗的位置光线也充足,不可否认庄临依旧是帅得闪闪发光的,表情也(暂时)是温柔的。 见过庄临秒变脸的艾朗,不得不严谨地加了一个括号说明。 庄临低头看着艾朗,目光和窗外的晨光一样柔柔的,纯良无害,轻声说:“学长要记得吃早餐哦。” 他的嗓音低而磁性,加上主人说话温柔的语气,直击在座除了艾朗和邢璐以外的hp值。 接着,庄临就把拎在手上的打包盒和一杯豆浆放在艾朗桌上。 目睹这场景的女同志(除了邢璐)都被戳到小心脏的柔软地,是身为女子最后的矜持阻止了她们当场哇哇叫。 庄临不是第一次到艾朗上课的教室来找他,但却是第一次这么高调这么毫不避嫌地当着围观群众的八卦魂噼啪燃烧之时出现在艾朗的面前。一时之间,同班的不同班的,直到艾朗性向的和不知道艾朗性向的,都真情实感地羡慕嫉妒起艾朗和这个帅学弟的绝美爱情。 在场不认识艾朗的只能临时总结出“帅气温油小奶狗攻”的属性,认识艾朗的已经自动配对上“美貌诱惑小浪蹄受”的属性。 然!而! 就在下一秒,艾朗就轻哼一声,随手一挥就把桌上的打包盒和豆浆推开了——豆浆还被掀倒在桌上,豆浆从封口盖上的“十”字开口漏了出来。 艾朗直接道:“我不吃路边摊好吧。” “…………………………………” 这句话一出,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化作飞镖,把艾朗当靶,biu biu biu地给他打上渣受本渣的标签。 就连邢璐都被整懵了。 庄临傻愣愣地眨着眼,一时难堪又委屈得紧。 邢璐尴尬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连忙出来打圆场。她伸长手把豆浆扶稳放好,扯了两张纸巾擦桌子,又挤着笑容对庄临说:“你先回去上课吧,别多想了快回去上课。” 庄临抿了抿嘴唇,强忍着委屈和难堪地点了点头,走之前还可怜巴巴地又看了艾朗一眼—— 围观群众的心都碎了。 庄临走后,邢璐扯了扯艾朗的袖子,把打包盒和豆浆推到他面前,偷偷瞪了他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宝宝,当众给庄临难堪可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下下策啊!没看见周围人看你的眼睛都不对劲呢!就差直接给你挂个“拜金主义艾良月,爱慕虚荣爱干爹”的对联,再往你脑门上怼个“渣受本渣”的横批了。 被贴了一身渣受标签的艾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打包盒,摸了摸肚子,他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愧疚感,但肚子里也没有储粮,而且背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友善目光的确压力山大。 他轻轻地动了动薄唇,碰到打包袋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袋子的边缘,下唇往上一撅,登时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两眼失神地咬着豆浆的吸管,再小口小口地啃着庄临给他打包送来的小笼包。 果腹的满足感不可以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艾朗把整盒小笼包一个不剩地吃完,刚好管饱,围观群众也重新解读故事曲折的新进展——你看,嘴上嫌弃小学弟的路边摊,却在学弟走后一口一口吃光了学弟买的路边摊小笼包,一个都不舍得扔掉呢——肯定是她们错怪了艾朗,这可真是爱情又酸涩又美好的绝美模样。 艾朗则在想:就陪庄临演完这场戏。 第56章 上完早上四节课后, 邢璐陪艾朗去了趟atm。 刑璐憋了一个上午,早就想跟艾朗聊聊八卦, 碍于教室里面人多嘴杂不好开口,才一拖再拖拖拖拖到了现在。 刑璐:“你和庄临现在到底是啥情况啊?” 艾朗站在atm机前,插卡, 输入密码, 摁下余额查询的选项,当无波无澜的眼神落在六位数余款, 这才亮起一瞬光。 97万。 看到这串数字的时候, 艾朗膨胀得连五位数后面的数字都直接当成零头忽略不计了。 刑璐倚在隔板的旁边, 不经意地瞅过来一眼, 登时连她都觉得捕风捉影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了。 “难道你真找了个干爹?!” 否则存款还能一夜之间自动往后挪了一个小数点? 刑璐惊讶地调侃道。 艾朗闲闲地白了她一眼。 刑璐是个聪明人, 艾朗只这一眼基本就让她确定这个干爹姓“庄”。虽然庄临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看不出贫富水平,但既然他和车展主办方的公子哥是旧相识,家庭背景肯定也是旗鼓相当。 刑璐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别到耳后,她想捋清艾朗和庄临之间的纠葛,却越发觉得迎风凌乱。 两人走出atm往最近的饭堂走去, 艾朗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来电显示是庄临。 刑璐本以为艾朗不会接电话, 然而艾朗手指一划就接通了, 脸上没有笑容, 声音却一如既往的甜。 两三句对话说下来, 语气也由热情转冷漠——就跟老鸨迎客一个理, 一进门就笑脸相迎,一锭换一腚,一听见兜里没锭,ok fine,小二送客。 刑璐根据情景对话连蒙带猜,大概猜出了对话内容。 庄临:“学长你在哪儿?” 艾朗:“正要去吃饭呀。” 庄临:“我过去找你。” 艾朗:“要约我一起吃饭呀?” 庄临:“嗯。” 艾朗:“预约哪了呀?总不能带我去吃大排档吧?还是说,你刚刚想跟我说去饭堂吃饭?” 庄临:“……” 艾朗:“不能够吧?” 艾朗一边用反问的语气表达百般嫌弃,另一边则脚一抬,走进他口中含蓄表明“寒酸”的饭堂。 刑璐跟上艾朗,两人目标明确步伐一致地走到麻辣香锅档口前面,拿着菜篮子自己去冰柜里挑选食材。 刑璐斟酌说辞,八卦道:“老实说,我有点看不明白你俩现在的剧情发展啊,难道庄临不是代表车展那班富二代来给你难堪的吗?” 艾朗觉得刑璐这话说得古怪,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她,“你这疑问语句通顺吗?” 刑璐一口答应“通顺啊”,她不放过艾朗脸上的一丝细微表情,问:“所以,你那天在车展……到底经历了啥?” 刑璐一直对于艾朗当初提供的“帮富二代打了一下午游戏”这一段迷幻说辞耿耿于怀,以前提起都是斜乜着眼睛,用“are you kidding me”的目光审视艾朗,现在觉得这段隐藏剧情更是扑朔迷离。刑璐看着艾朗的目光从疑惑渐渐变成心酸,她在艾朗开口之前已经脑补了一出虐恋大戏——艾朗当天被带进小黑屋侵犯,重见天日的时候,在门口瘫软在庄临的怀里大哭“我好脏”,那晚下的雨比娴妃黑化的雨还要大,庄临紧紧地抱着他安慰他,像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同一句:我不在乎。 可!是! 艾朗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那晚在小黑屋里侵犯了他的人,就是庄临啊! 。 脑补到这里,刑璐完全能理解艾朗选在圣诞节高调地开分手趴体的心情了。 “……” 艾朗没有读心术,自然看不出刑璐脑子里都塞了啥,但至少他从刑璐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同情二字。 艾朗推开冰柜的柜门,玻璃柜门照出艾朗翻白眼的镜像,道:“是不是得拿到我当天下午玩的游戏机再检验出上面有我的指纹你才信?” 刑璐嘴上说着“我当然信你啦”,眼睛却是躲闪不及,她又说:“我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庄临如果是想玩弄你的感情,借机羞辱你,为什么他现在反过来缠着你不放,而且……你现在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给他难堪了吧?” 刑璐虽然不清楚艾朗这拿的是什么作天作地的人设剧本,但也知道艾朗的目的是想要逼庄临知难而退。 艾朗推拉柜门的手一顿。 他一直刻意忽略掉这个微小的可能性:庄临只是想跟他玩玩而已,事到如今为什么却不直接抽身离去,还要忍着他的挑衅和羞辱?庄临要他“早点习惯吧”,所指的“习惯”又是什么? 刑璐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他心里激起一层涟漪——但这褶皱还不及他眉心的纹路深。 艾朗故作轻巧地关上柜门,说:“他是直男,懂吗?” 刑璐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说:“不懂。直男会喜欢跟gay上床?” 艾朗转身,伸出手摸摸刑璐的脑门,面带慈爱的微笑道:“有没有听说过直男还会互口,口完找不到纸巾嫌麻烦,直接舔一舔吞下去?” 刑璐嘶了一声,嫌弃地挤着眉眼说:“这是直男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艾朗一笑而过。 艾朗拿着篮子走到另一边去,刑璐看着他的背影,给他盖了一个章——“知男而退”的人应该是艾朗。“男”是直男的男。 · 刑璐的疑问八卦无果,与庄临相关的话题在邱大头和任小龙两人出现的时候中止了,四人同桌吃饭,邱大头一落座就翻书包,边翻边说:“我刚刚正好拿了快递,喏!艾良月,给你的。” 艾朗疑惑地接过快递盒。 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盒子,大小目测比a5的本子小了一点点。 刑璐凑过来问:“你买了啥东西给他?” 邱大头说:“前两天不是弄坏了艾朗的手机壳了嘛,我就买了一个。” 艾朗拆开盒子,拿起尺寸合适的手机壳,明艳艳的大红色衬得他的手指根根如玉般白皙无暇。 邱大头问:“你最喜欢的大红色,还能简单粗暴地招桃花。” 艾朗回答:“还行……” “单身求带走”五个字在手机壳背面闪得发烫。 任小龙见艾朗把手机壳往盒子里塞,插嘴道:“直接换上了呗,这个坏了的你还舍不得扔啊?” 任小龙说者无意,有的人听者有心。 刑璐眨巴着眼睛,及时地插话转移话题,道:“对了对了,下周二就元旦了,在座都是单身狗,跨年继续约一波?” 任小龙的注意力果然被刑璐吸引了过去,他痛心疾首,“去年跨年就是和邱大头他们一起过的,这一年光给顾客推荐拦精灵了,明明自己只有指套用的上,好心酸啊。” 艾朗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壳,接过话题,诧异道:“啊,你平时用罗马大帝都不戴套的吗?这个不推荐直接接触的诶,店里有那个三件套,自用他用性价比很高,店长强推,有备无患。” 任小龙幽怨地剜了艾朗一眼,用眼神无声地鄙视艾朗的职业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情趣网店的客服一样。 邱大头安慰他,“看开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留着何用。” 任小龙幽幽地转过头来看向他,说:“那如果是像猪蹄子一样大的男人呢?” 邱大头反应极快,美滋滋道:“我最爱吃猪蹄子了!” 艾朗接话:“所以‘可食用’这个词应该是拆开来用的,可以吃,又可以用。是这意思,没错吧?” 任小龙连声道:“dei dei dei!” 刑璐:“……” 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尽管饭堂里闹闹哄哄的,她也担心被隔壁桌听了这污言秽语去,恨不得练出千手观音来捂住这三个小姐妹的嘴。 · 吃过午饭,艾朗和刑璐回到大学生活动中心大楼的活动室,曹槐德破罐子破摔和艾朗“决裂”之后,就不再出现在活动室里,艾朗正好眼不见为净,刑璐也不用在曹槐德面前表演见面就滴眼药水的戏码。 活动室里很是清静,可惜现在天气冷了,躺在逍遥椅上睡觉的想法也泡汤了。 艾朗趴在桌上,邱大头买的手机壳就搁在桌子的一角,他盯着包装盒发了会呆,在刑璐开口前,抢先道:“我先眯一会儿,如果等会庄临来了,你给我打掩护记得要酷一点。” 刑璐茫然不解:“哈?” 艾朗拿了件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就直接趴下去睡觉了,留下刑璐一人对着“给别人打掩护时怎么样的行为才算酷”的论文题目茫然无助。 艾朗趴着自己的胳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活动室的门窗都关着,仅留细小的窗缝了透气,室内还算温暖。 都说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但在南方天气,春天有湿黏黏的空气,夏有火辣辣的骄阳,相对来说,秋天和冬天最好睡觉。 艾朗原本是想放空大脑,避免刑璐八卦,顺便想想再见庄临要怎么为难他,结果没想到趴在桌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 半个多小时后,艾朗揉着被自己枕得发麻的手臂,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见刑璐维持不变的姿势坐在他面前对着笔记本电脑。 艾朗茫然过后,按亮手机屏幕发现没有未接来电,不由得奇怪地问刑璐:“庄临没有来?” 刑璐写着公众号的推文,闻言耸肩反问:“你这是希望他来呢,还是不希望他来啊?” 艾朗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坚定道:“他不来烦我最好了。” 刑璐一边排版图文,一边回答:“除了骗骗刚过来跟我借u盘,就没别人来过这了。” 第57章 艾朗睡醒懵了好一会儿, 脑子才从超长待机状态缓过来。首先,他给自己明确定位——他现在在庄临面前的人设是作天作地的拜金婊;其次, 他是一个佛系的拜金主义者,庄临不理他,他乐得自在, 庄临纠缠他, 他明码标价外加浮动时价,收钱收得很愉快, 是庄临单方面在纠缠他;最后, 庄临不来或来, 则决定了他的人设倒或不倒。 艾朗捋清自己的定位和任务, 重新拾回淡定从容。 艾朗反思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从庄临打来那一通电话到现在, 不过过了一个多小时,庄临可能是被气到了,需要时间平息一下怒气进度条, 这是他的首胜,他应该欢呼才对,着什么急? 艾朗说服了自己。 一个多小时过去, 艾朗不急。 一天跟着过去了, 艾朗不急。 艾朗甚至做好了庄临夜袭他的公寓的准备, 锁了门之后, 还在门后堆了绊脚的杂物。然而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堆积在门后的杂物最后还是得由他这个戏太多的导演来搬。 庄临从攻势凶猛到鸣金收兵不过一通电话, 他撤军撤得太突然, 艾朗茫然了一阵便收拾好心情,一边搬着杂物,另一边借着数落庄临来自我肯定——你看,这就是和gay走肾不走心的直男,幸好我还招架得住他的威逼利诱,幸好我没上当。 今儿周四,他早上没有早课,一早起来做了护肤,吃了早餐才出门。 南方的冷是湿冷湿冷的,冷空气直往衣领贴着脖颈的缝儿和袖口钻,走在校道前方的一对男女情侣在打情骂俏,女生踮着脚尖把手伸进男生的后衣领,冰冷的指尖如同触电般冻得男生直缩脖子想要摆脱她,女生则是笑得很开心,两人打闹嬉戏,男生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将女生圈在怀里,用冰凉的手掌贴她的脸颊和脖颈之前不忘先呵一口热气。 冬天大概是四季之中最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春天太潮,不适合拥抱;夏天太热,不适合牵手;秋天太干,不适合接吻;冬天则太冷,最适合拥抱接吻滚床单。 而他则赶在入冬之际分了手,优秀。 艾朗冷眼看着这一幕,眼神比冷风还刻薄:呵,男人。 艾朗自我肯定:不成熟的人沉迷恋爱游戏,成熟的人一心只想暴富。思及此,艾朗想到庄临还剩下86万的余额在他这里,若是将爱情明码标价化,则等于他还欠庄临几个小套餐,其中包括6次附带一个轻吻的上床,还有4次没有亲吻、纯挨炮的上床。 艾朗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庄临打个电话提醒一下他卡上还有余额,但是转念一想,他办了充值会员卡的超市和面包店从来不会为了他卡上还剩余额就打电话提醒他的呀。 艾朗的算数和记性都一般般,但在计算超市充值的200元会员卡余额时却绝不含糊。 许是确信庄临还会回头消费,当刑璐问起艾朗“庄临昨晚有去找你吗?居然没有?你这是成功把他气跑了?”的时候,艾朗摇摇头说:“他这才消停了一天而已,咱们先别高兴得太早啊。” 这就跟艾朗吃腻了某间面包店里的面包却还会为了刷爆会员卡而单纯去消费是一个道理,就算庄临和他睡腻味了,也舍不得让86万白白打水漂吧?换个角度想想,就算庄临真的和他睡腻味了,那就更舍不得把这86万白白便宜他了啊。 刑璐举起手虚心请教:“我老实提问哈,庄临消停不消停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高兴啊?我是能沾光还是账户也能跟着多一位数怎么滴?” 艾朗把她高举的手压了下去。 但!是!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转折。 就在第四节 课下课铃响之后,艾朗慢吞吞地抱着两本专业书,刚拉开椅子站起身来,就深刻地体会到“芒刺在背”这个四字成语诚不欺我也。 他谨慎地转过头看向后门口,人潮挤挤的大课室成了背景板,一眼望去就看到庄临站在门口的身影,像是漫画里加粗了轮廓线的主角一样——庄临相貌本就出众,身高本就高挑,让艾朗隐约觉得他不同往日的是他的气质——这大概是艾朗第一次见到庄临的时候,庄临没有对他笑,温柔的,邪气的,甚至是不怒反笑的,通通都没有。 艾朗不确定这是不是庄临的真实模样,但可以确定的是,庄临不用温柔体贴,不用微笑迎人,也不用温声低语,他就搁那儿一站,女生们频频侧目偷看他。 艾朗故作镇定地走到后门口,他站在庄临面前,只听庄临简洁地说出两个字:“走吧。” ——就像是事先约好的一样。 艾朗面带疑惑。 若说庄临出现是在艾朗意料之中,那当艾朗跟着庄临走出教学楼,看到庄临走向一辆车标长了小翅膀的豪车时,他只能借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目瞪口呆。 艾朗刚才的满头疑惑也在庄临打开车门的时候,全都迎刃而解了。很显然,在艾朗的语言攻击之下,庄临已经决定走包养的路线陪他玩到底了。 刑璐跟在艾朗的身旁,小声说道:“恭喜你,你的嘲讽反向生效,大概以后上下课都有豪车接送了。还有对不起,我刚才课后的话说得太早了,我觉得跟着你应该是能沾上光的。” 艾朗目光向前,一伸手把他旁边的刑璐推开了,随即他脸上挂上营业ing的标准不露齿微笑,走近豪车旁,抬手搭着打开的车门,他隐喻意味十足地摸着车门冲庄临笑道:“这是你的车呀?” 他的笑很迷人,他的语气很谄媚,他浑身上下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拜金婊该有的“见钱腿开”的自觉性。 庄临眸色微沉,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来,只说了句“上车”就走到驾驶座那一边去。 艾朗笑脸迎人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也没有尴尬,淡定自若且游刃有余地保持着微笑,在路人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中坐进副驾驶座。 艾朗系好安全带,看着庄临点火启动车子缓慢地滑进拥挤的校道。 车子的行驶速度很慢。车窗外是拥挤吵杂的人群,车窗内则是安静如鸡的沉默。艾朗托着下巴,大大方方地转头看庄临的侧脸。面部轮廓线一如既往的英俊,双手也是一如既往的修长干净,但艾朗刻意将目光重点停在豪车的方向盘上,口不对心地夸:“真好看。” 庄临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艾朗托着下巴的手微不可察地提拉着嘴角,手动撑住脸上的微笑不垮掉,他用愉快的语气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庄临的薄唇一动,说:“zyx。” 这是远近有名的酒家,要提前一周预订,一位难求——虽然和“没有米其林三星起码也得五星酒店”略有偏差,但是这家店的名气绝对比得过市中心位列榜首的五星级酒店。 艾朗虚情假意地“啊”了一声,表示惊叹,又带着撒娇的语气埋怨道:“白跟你认识这么久了,现在才知道你是开豪车免预约就能吃上zyx的高富帅,你以前就是这么亏待我的?” 艾朗说得情真意切,真假难辨。 庄临稳稳当当地开着车,冷淡地应道:“你会在乎这些?” 艾朗眯着眼睛,加深眼里的笑意,道:“以前可能不太在意……”话锋一转,带着狡黠的笑意,“要是放在咱们交往前,我当然得骗你说不在乎啦,现在说实话也不用担心会伤感情——虽然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啦。这么来说吧,你要是开不起豪车吃不起高级餐饮,我干嘛要委屈自己跟你睡?” “……” 艾朗继续说着,“男朋友是高富帅可能是好事,但金主是高富帅就绝对是好事呀——这不稳赚不赔的买卖嘛?帅的睡了不亏,睡完还有生活费。” 庄临没有心情听艾朗当面给他分析睡他的好处一二三,艾朗无非就是变着法儿换着词儿来嘲讽他。 庄临带着艾朗去提前预约好的酒家,烦躁地吃完一顿晚餐,转头就带艾朗进了隔壁的五星级酒店开房。 艾朗走在庄临后面进了房间,刚插上房卡通了电,艾朗还没打量一眼这一夜不菲的五星级大酒店的大套间,就被庄临压在门后。 艾朗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说:“虽然说我对你的吸引力太大是你对我的魅力和业务能力的肯定,但是,诶,你也不用这么急吧?” 艾朗说话时带着喘气声和笑。 艾朗口头上对庄临直奔主题的急色模样加以调侃,假装不知道庄临急的可能不是色,而是想堵住他这张喋喋不休没句好话的嘴。 艾朗:“这才刚吃完饭呀,饭后剧烈运动不利于健康的。” 艾朗的下巴被掐住抬起。 艾朗:“你现在都不叫我学长了诶,那我要怎么称呼你?sweet daddy?庄爸爸?” 艾朗被蛮力强摁在墙上。 艾朗:“为了避免中途打扰了你的兴致,影响体验,我先问问你哈,余额还有86万,依旧是八万一炮,亲吻时价一万一次,叫床服务超值优惠搭配前面的套餐低至两万一次体验价,请问你要使用什么服务……” 艾朗以嘶气声结束报价,嘴巴在被堵住之前还被重重地咬了一下。 艾朗嘴上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地说着“避免中途打扰了你的兴致,影响体验”,但任谁在兴头上,却听到运营商的智能客服说着“业务查询请按1,手机充值请按2,业务办理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0……”迷之一致的开场白,兴致早就已经被败坏了大半了。 第58章 庄临是真的被艾朗激到了——最直观的反馈就是艾朗在床上被他折腾了一夜, 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艾朗感受到身旁的床垫受到重力下塌,他的眼睛动了一下, 一转过视线看到庄临俯身靠近的脸。 庄临半个小时前还冷着脸很沉默,现在的表情总算柔和了许多,他轻轻地抚摸着艾朗的脸, 指腹在脸颊上来回摩挲。 艾朗仰躺在床上, 直视着庄临的眼睛。 老实说,艾朗也猜不透庄临在想什么, 庄临就像一个纠结的矛盾体, 对他忽冷忽热, 时好时坏, 在床上绝对压制却又在事后倾尽温柔——他也不知道庄临究竟在想什么。 庄临低下头, 在艾朗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个吻又从额头迁移到眉心,再到鼻尖, 一路往下,最后贴在他的嘴唇上。 得不到回应的亲吻得不到任何满足感,尤其是亲吻的对象还眨着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你, 像一个智能的投币机, 投币才(就)能亲吻, 但是这明码标价的亲吻同样不带感情。 庄临抿了抿嘴唇, 抬起手遮住艾朗的眼睛。 一个吻开价一万, 明明是价格不菲的体验, 庄临仍觉得廉价到不行。为什么?因为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换了谁都可以。他可以把钱花在别人身上买个温顺乖巧的床伴,同理,艾朗也可以换个挥金如土幽默风趣的金主,各取所需,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 是的,庄临觉得这是折磨。 庄临理智上算得明白,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昨天回去找a市找朋友拿车的时候,朋友从赵白磊那听了闲话,开玩笑说:“呀呀听说你找了个床伴,我们正准备跨年开个趴体,到时可以带来一起玩呀。” 朋友说的是字面意思,“带来一起玩”也就是他们所谓的“交换游戏”。 庄临当时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以往也不参与他们的游戏,现在拒绝的第一反应则是担心艾朗会在趴体上接触到这群“乐意花钱买乐子”的所谓金主。 但事后冷静下来一想,庄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的朋友虽然玩得很疯,但也不至于真疯了在一个玩伴身上一夜十几万地砸。 他也是疯了才会花个几十万要艾朗陪他上床,更疯狂的是他算不清这笔糊涂账究竟是亏在几十万还是亏在艾朗居然会接受。 庄临把脸埋在艾朗的肩颈,压低声音说道:“不这样不行吗?” 艾朗总算听到庄临开口了,不解地反问道:“嗯?哪样?” 沉默持续了片刻。 庄临闷闷地出声:“花多少钱能让你像之前那样喜欢我?” 庄临的声音压得很轻,显然是他自己很清楚这个问题幼稚得可笑,可他偏偏还是不甘心地问出了口。 庄临难为情的心里话,得到耳边一声哼出鼻音的轻软笑声。 艾朗动了一下,不在收费的营业状态绝不和庄临有半点主动接触的他,这会儿主动抬起了手,搭在庄临的后脑勺轻轻地摸了摸。 艾朗:“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记得你的年纪比我小了一岁多,多么天真无邪的话呀。” 庄临捉住艾朗摸他脑袋的手,不悦地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他。 艾朗满不在乎地眯着眼睛笑,他轻松自在地躺在床上,长长了一些的柔软头发凌乱散开,指尖勾着缕头发丝绕了绕,难得不再一出口就是冷嘲热讽的语气。 他说:“我这么跟你说吧。” “我可以陪我男朋友每日三餐都吃两肉一素的食堂饭,男朋友给我打包十几块钱一份的烧鸭饭我也能吃的很开心,陪你就只吃五星级大餐。 “我可以去操场等我男朋友跑完步,再一起步行回公寓,和你就只能百万豪车接送。 “我可以自己掏钱去租公寓,也乐意让我男朋友白吃白住,甚至是要我养他我也ok,但要想我和你在一起,你至少得给我买车送房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艾朗的眼睛亮晶晶的,如琉璃般的瞳孔里倒映出庄临逐渐绷紧的表情,他加深笑意,问:“听懂了吗?我乐意为我的男朋友免费哪怕是付费付出,你还指望花钱让我干这些事啊,这不是本末倒置,互相矛盾了吗?” 艾朗说完,看着庄临。 沉默。 艾朗抒情的长篇大论换来一片沉默。 艾朗在寂静无言的沉默中和庄临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艾朗就明白了庄临并没有听懂,否则他接下来也不会问出“那以前你花钱付出的事情现在都由我来做了,我们这样不是也好好的吗”这种问题来。 艾朗抿紧嘴唇,直接质问:“你又想说什么?说你还挺喜欢我的?说和我上床的感觉还不赖?” 艾朗原以为庄临一点就通,谁知道庄临的逻辑思维已经被他自己打了中国结,再解释下去也是绕晕自己。 艾朗也不知道庄临为什么要纠结于“我觉得我对你很好,我也喜欢你”的幻觉。 艾朗的情绪没来由地变得烦躁,他推开庄临,从床上坐起身,伸长手够到撇到床尾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艾朗的举动也再次刺激到庄临,庄临不等艾朗把裤子穿好,就又把人摁倒在床上了,他拧着眉头,沉着脸道:“你要去哪?” 艾朗被压倒在床上,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开庄临使用蛮力的束缚,因为力量差距而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憋屈,他放弃挣扎,对庄临说道:“ok,要我留下来也行,但是ball ball you,想上我就直接来,你给了钱就是上帝,my body is your party,你爱加冰块加温水加跳跳糖都热烈欢迎,我的双腿今夜为你通宵开张,约个炮就别鬼扯那么多废话了行不行。” 攥着艾朗手腕的力度略有松动,庄临皱着眉。 艾朗当场把话都撂在这儿,硬气得很,但也是被恼得不行。没想到的是,庄临还冷冷淡淡地应了他一声:“成。” · 庄临这一声“成”,嗓音低沉又磁性,换成“i do”估计得迷死人,却让艾朗的心咯噔了下。 周五晚上,庄临就拿着一个快递盒出现在艾朗的公寓。 艾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不可察地皱下眉头,转过头询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庄临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拿到旁边,拆开快递。 艾朗强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磨人的好奇心却一直密切关注着庄临的一举一动,直到—— 庄临拿了几件东西走过来,直接丢在他的身上。 “换上。” 艾朗只听到这不带感情的二字命令,眼前忽闪而过,只捕捉到粉红的大色块,他条件反射地凭空一抓,定睛一看,fine,这似曾相识的情趣套装——毛茸茸的兔子耳朵,毛茸茸的兔尾巴肛塞,还有羞耻度max的情趣内衣。 艾朗:“……” 艾朗拿着这迟来了一个多月的道具,思绪百转千回,内心活动复杂。 庄临走到他的面前,把盒子里的其他配套用品一股脑放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庄临坐在沙发扶手,说道:“如果不是在你的电脑上看到你经手的网店名,我大概都想不通你主动招惹我的理由。” 艾朗还在神游天外,庄临点下下巴,“你之前一直在暗示我送你情趣用品,却没想到你自己挑的东子根本没寄到我手里吧。” 艾朗茫然地抬头问:“什么意思?” 庄临淡淡地看着他,说:“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刚开学的时候,是在快递中心见到的,我当时收到一个空盒的恶搞快递。我回到宿舍提起这事,我的室友说是因为他给店家打了差评,让我不用理会。那个店主也就是你吧?所以你当时在快递中心见到我拿快递,就误以为我是我的室友了?” 庄临的室友就是沈申归,开学初在公车上丢了手机,不管是包藏私心还是单纯碰巧,他临时改填了庄临的手机号,而庄临那两天也有几个自己的快递,便顺带帮沈申归拿快递,结果就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乌龙事件。 艾朗因缘巧合就认定了“买家”是gay,这是真的,艾朗无凭无据就认定了不撸帝上面的男神“e”是这个淘宝“买家”,也是真的,总的来说,艾朗胡乱猜测胡乱连线的都是真的,只是艾朗一开始亲眼所见的却不是真的——庄临拿了快递,快递上的收件人姓氏和手机也是庄临的,可偏偏庄临却不是这个淘宝“买家”。 庄临说道:“你从那天下午知道我室友才是那个‘e’之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但你果断和我划清界限是从看到赵白磊的照片开始的,作为当事人,我也有知情权吧,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刻意接近你的吗?” 艾朗拿着兔子耳朵的手一紧,表面镇定得滴水不漏,不讲理地回呛道:“我当时眼瞎了,你应该是刻意等我去接近你的。” 艾朗现在在庄临面前,一开口要么是嘲讽,要么是气话,庄临习惯了,他不怒反笑,道:“按你这个说法也没错。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艾朗拎起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虽然衣服上也带了一圈毛茸茸的绒毛,但是既不蔽体也不御寒,这套衣服更适合秋天的着装,也更适合当时单方面以为的你侬我侬的热恋关系,但于现在而言,这衣服既不适合冬季,他买这套衣服的本意也不是给包养调情助力的。 他不确定地问道:“这么冷的天穿这玩意?” ——虽然他卧室里的空调可以冷热两用。 第59章 在这冷风钻被窝的初冬, 穿上粉嫩嫩毛茸茸的兔子装,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这份情趣仅限于从别人身上获得。 艾朗身心如一地对它表示出抗拒。 庄临说道:“我室友把当时的客服聊天发给我了, 你以活动礼包为由发给我室友的时候,好像还说过如有不懂,你很乐意提供上门服务, 帮忙示范正确的使用方法吧?”艾朗辩解:“对啊, 你让你室友过来,我可以示范给你的室友看啊, 而且当时发货还是17、8度的秋天, 现在入冬了ok?” 庄临无视了前面一句话, 近乎冷漠地应道:“如果是男朋友, 想不想穿或者想什么时候穿都可以由他, 情侣才会为对方着想,但我花钱图的是买个痛快,还有必要考虑你的感受吗?” 艾朗:“……” 庄临套用他的“男朋友和金主”的言论句式, 把这话回敬给他。 ojbk。 艾朗豁出去了,拎着大件小件起身往卫浴间走去,脚步一顿, 转身道:“你的账户还剩60万, 情趣装算是特殊服务项目了, 只许看不给摸, 按时计费, 一小时收你两万吧, 算是回馈老顾客的倾情价了。” 庄临眉头一皱, 略有不满:“只许看?” 艾朗不容置喙地应道:“对。” 庄临没有反对,艾朗只当他默认了。 艾朗转身走进卫浴间,平时为了方便洗澡的时候顺势来一发,浴室里的必备品一应俱全,绝对足以应付不时之需。 艾朗看着被他捧在怀里的这件情趣睡衣,当时把这套衣服加入发货清单的他有多么雀跃,现在就有懊丧。 衣服是合身的,布料是柔软舒适的,上衣是粉嫩的娇羞款的,只有下装羞耻得不忍直视。 还有一颗圆滚滚的雪白色兔子尾巴,本体是可振动(划掉)可遥控(划掉)的肛塞(划掉)。 艾朗以手掩面。 · 庄临身姿笔挺地坐在书桌前,艾朗出来之前,他面带不悦地看着手机,手机里的小视频是群里的狐朋狗友发的——把床伴当玩物,是会把艳照视频发出来共享的关系。 庄临打开手机是因为群里有人艾特全员大赏,群里还不时会有“越把她当回事她就越作”,“不听话?那都是被你惯出来的,驯服懂不懂啦”之类的令人感到反感的言论,庄临觉得观感不适的同时,隐约感觉艾朗之于他,他与艾朗的相处定位,和他人明确包养的床伴不一样。 庄临觉得自己很混乱。 要求只上床不谈情不说爱的人是艾朗,而他花钱却“不舍得”把艾朗和床伴混为一谈。 他图什么? 庄临也想知道答案。 …… 等艾朗换好衣服走出卫浴间,感觉到卧室里的空调已经开了制热功能,他还微有些诧异。 庄临的注意力在卫浴门“咔擦”一声打开时,就转头黏在艾朗身上。 艾朗穿着不得体的特殊套装,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大得劲,只是庄临正当前,艾朗不许自己摆出扭捏的姿态。艾朗在庄临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地走到床尾,尴尬的是,碍着那颗兔子尾巴,他坐不得,站又别扭。他也考虑到仅剩“躺着”这一选项,心里正纠结,就听到摄像头“咔擦”一声响。 艾朗转过头去,只见庄临手机拿着手机正对着他的方向,接着又是接连“咔擦”两声响。 艾朗心中一凛,全身自动摆出抵御状态,防备地问:“你干什么?” 庄临站起身来,随手把手机丢在床头柜,没有开口,径直朝艾朗走了过去。艾朗拧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在庄临面前大概是恃宠而骄习惯了,从来没有意识到庄临会是危险的存在。 手腕被他一把抓住,任艾朗怎么挣也挣不开。 艾朗挣着手腕,道:“你干什么啊,放开我。” 庄临用蛮力捞着艾朗的腰直接往床上带,他压在艾朗的身上,说:“干什么由我说了算,学长只要早点学会‘习惯’就行了。” “……” 那一夜,艾朗被迫试验了解锁新姿势新体验新功能的全新体验,其激烈程度不可描述,艾朗看到庄临霸道的掌控欲,也明白了庄临所谓的“你习惯就好”的具体含义。他试着反抗,但是反抗无果,在经历高潮不受控制的时候,还被庄临录了小视频。 艾朗愣了下,这几天接连不断的开张让身体吃不消,却也没有庄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受的伤害高。 庄临模拟着别人“包养床伴”的日常小情趣。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面不断自动重播的视频,屏幕上给出三个选项,从左到右是“取消键”,“编辑键”,还有“确认发送键”——他刚才顺手打开狐朋狗友的微信群录视频。 镜头里,艾朗闭着眼睛,手指揪紧了枕头,难耐地弓起胸膛,抿紧嘴巴却也掩饰不住鼻间哼出的呻吟。戴在他头顶上的兔耳朵歪了,雪白色的兔尾巴被丢在床侧,不掺杂质的白色绒毛被可疑的液体沾湿成一缕一缕的。 庄临对着手机屏幕失神,屏幕上的三个按键都不是他想要的,脑子里隐约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答案,不太真切,就在这时,手机猝不及防地被躺在他身下的艾朗抢了去,手机脱手的那一刻,庄临仓惶之间大拇指误点了视频右下角的绿色钩钩——那是确认发送按钮。 ! 庄临如同站在迷雾森林里茫然若失的心情,突然就像是被拽下水中的溺水之人一样不安地揪紧了心脏。 “你疯了吗!!?” 时隐时现的答案在这时几乎是蹦跳着跃出水面——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艾朗上床的样子,不只是态度委婉的“舍不得”,而是立场更强硬、更坚决的“不可以”,“不能够”,“不允许”,“绝不能”。 庄临几乎是吼出声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猛地抢回自己的手机,几乎是提着心脏颤着手指按住那个视频,将视频撤回。 ——从发送到撤回,中间间隔不过一两秒。 艾朗被突然大发雷霆的庄临吓懵了一会儿,懵逼过后,他又奋力抢夺手机,挣不过庄临的蛮力,就挣扎着仰起头,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住庄临的手腕。 庄临来不及跟艾朗解释,一边镇压住艾朗,一边则提心吊胆地盯着群里的动静。聊天框显示着“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静待了片刻后,群里才陆续有人冒泡问“庄临发了什么”。确定没人看到视频,没人保存视频,庄临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与此同时,这才感觉到被艾朗咬住的手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庄临吃疼地皱眉,反应迟钝地甩开艾朗,手机也在这时被艾朗抢过去。 庄临忽然注意到艾朗的眼圈发红了,他愣了下,意识到艾朗十有八九是误会他录了艳照门的视频发给别人了。 庄临顾不上手腕上深陷的一圈牙印,俯下身摸摸艾朗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卧蚕下面,连忙解释道:“我没想把视频发给任何人,刚才是因为你抢手机误点了发送键,我撤回了,谁也没看到。” 艾朗根本听不进去庄临的话,他百般确认视频已经撤回,群聊消息里也没有任何人提及庄临发的视频内容。 艾朗别开脸避开庄临摸着他的脸颊的手,翻着手机擅自点开相册,把自动缓存的视频和三张他穿了情趣装的照片删掉,又将照片和视频从“最近删除”的集合回收站里彻底删除。 删完这些,艾朗把手机往床下一丢,手机磕碰到坚硬的地板发出闷响。 艾朗推开庄临,轻飘飘地说出分量并不轻的两个字:“滚吧。” 第60章 这不是艾朗第一次萌生和庄临“从此不再相见”的念头, 但却是他第一次开口让庄临“滚”。 若说前者还带有“欲迎还拒”的回旋的余地,后者则是彻底下定决心。 庄临百般解释, 听起来却像是万般找借口。 “我没想把视频发给任何人”对应“所以你拍那种视频的动机是什么”,“刚手误发出去是你抢手机才按到的”对应“是因为我抢手机你才做样子删掉吧”,“我如果想这么做的话, 我还有必要做样子给你看吗”对应“因为你觉得耍我很好玩吧”。 一个解释不清, 一个解释不听,闹到最后, 庄临也跟着艾朗沉默了。卧室里的空调开着制暖功能, 气温不低, 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冷到直逼冰点。 两个人的冷战, 换来一室沉默。 艾朗抿着薄唇, 抬手摸到脑袋上的兔耳朵,摘下来丢到地上,赤足着地, 起身走向浴室,说:“我洗完澡出来不想再看到你。” 庄临抬头看去,艾朗身材瘦高, 臀部倒是有肉, 腰窝的阴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深了些, 再往上些, 腰部的肩胛骨位置也零星散落着深色的斑斑点点, 那些则是他刚留下的吻痕。 庄临面无表情, 内心却烦躁到不行, 一等浴室门关上,他便低下头,单手捂着额头,拧着眉头闭着眼,连哼出的鼻息都变得更粗重。 他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看见被艾朗丢下床的手机就躺在他的脚边,“噔噔噔”的提示音在悄无人声的房间里愈加响亮,手机的屏幕上亮起屏幕光,跳出微信新消息的提醒。 庄临捡起手机,心头正乱,一进微信群看到狐朋狗友们都艾特他好奇他撤回了什么,因为有人说进群还能看到庄临发的小视频,视频的封面图片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个人裸露的肩膀,但是一点视频却发现被撤回了——这惊鸿一瞥跟猫爪子挠似的折磨人,那人变着法儿地磨着庄临问他要视频。 庄临看到这话心里更烦躁,怒火混合着妒火中烧,噼里啪啦烧成三昧真火,整个人跟吃了炸药一样一点就炸。 庄临一直都被人夸脾气好,所谓的“脾气好”,说白了比寻常人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周围的人事物对于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干扰他的情绪,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动怒。 然而,群里那个跟庄临要视频的哥们得到庄临的回应却是一句两秒的语音:前一秒的沉默和后一秒的一个短促却蓄满怒气的“滚”字。 要视频的哥们懵逼之外还略感荣幸——居然能听到庄临动怒的声音,可惜没能看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群里围观的其他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有起哄撵着要视频的那哥们跟庄临道歉的,也有更加好奇庄临动怒的原因和那个显示“已撤回”的视频的。 庄临没有多余的闲情去搭理群里其他人,正点下退出群聊界面的返回键,看到群聊消息被赵白磊发来的消息压下一格—— 「你咋回事,撤回的该不会是那个艾朗的艳照视频吧?」 乍看到艾朗两个字,庄临没来由的怒气冲天,第一个反应是赵白磊看到视频,第二个反应是想胖揍他一顿。 但赵白磊着实无辜,他只是后来进群翻聊天记录看热闹的酱油人士罢了,看到群里人对视频封面令人浮想联翩的描述,再一联想到庄临提及他和艾朗是床伴的关系便直接对号入座了。 赵白磊对艾朗在床上的表现固然感兴趣,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庄临这个隐忍不发的人为什么发脾气。 赵白磊没有意识到他及时表态“没有看到视频,我是猜的”救了自己一命,奇怪地问:「谁惹你了?」 庄临稍稍冷静下来,脑子依然搅作一团,回了句语音,几乎是自暴自弃地问赵白磊:“你哄过人吗?” 赵白磊:「啊,哄谁?」 庄临迟疑:“哄床伴?” 赵白磊:「……」 赵白磊:「你是指怎么哄上床?」 庄临:“是上过床要和你分手。” 赵白磊:「……」 赵白磊觉得庄临的说法有点矛盾,反问:「床伴还需要哄?上过床都完事啦,提上裤子就可以走了,女朋友倒是哄过,再说了,床伴有‘分手’一说吗,不都是有需求再联系,彼此心知肚明,又不谈感情。当然也有从床伴关系睡成女朋友的情况。」 庄临沉默了一会儿。 赵白磊八卦地追问:「所以你这到底是‘床伴’的问题还是‘女朋友’的问题?」 庄临看着赵白磊的问题,迟疑了一下,敲下三个字:“都不是。” 不是床伴,也不是“女”朋友。 · 艾朗在卫浴间的玻璃房里垫了两条毛巾,坐在地上,任由花洒的喷头喷洒出来的温水自上而下淋在他身上。 他呆坐了一会儿,大脑放空,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等他扶着墙壁起身去关花洒的开关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的指腹已经发皱了。 艾朗慢吞吞地擦干身子,穿好睡衣,站在浴室门后,盯着门把看了一眼,这才下定决心打开门。 他走出浴室,看了眼空荡荡的卧室,又扫了眼地上,庄临的手机已经不见了,只剩那个兔子耳朵的发箍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艾朗踩着室内拖鞋走出客厅,外面依然没有看见庄临的身影,他走到玄关处,看到庄临的鞋也不见了,这才确定,庄临真的走了。 艾朗木讷地转过身走进卧室,换了衣服,出门下楼。 夜里的气温比白天更低,冷嗖嗖的冷风直往脖子里乱钻,艾朗拉高衣领遮住暴露在冷风中的脖颈,拉长袖子藏住手指,遗憾的是他光着脚撂上拖鞋就出了门,双脚被冻得发紫。他在楼下的小超市里逛了逛,在不熟悉的区域里乱转,总算找到想买的东西。 他走过去,店里冷清,坐在收银台里的大妈在追剧,带支架的手机壳倚在柜台上,听到“结账”她才抬起头来。只见收银台上放着一个打火机,还有两包香烟。 第61章 晚上十点整。 刑璐和沈初馨按响艾朗公寓的门铃, 艾朗给她俩开了门,刑璐边脱鞋边说道:“嗨呀, 你居然自己一个人在公寓。” 她熟门熟路地在鞋架上找到专属于自己的粉红色室内拖,笑嘻嘻地往屋里走,鼻子先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接着被从客厅大敞而开的窗户内吹来的一阵冷风刮得一哆嗦, 她正想要抱怨,就看到艾朗走到窗边, 从玻璃烟灰缸上拿起抽剩一截的香烟, 递到自己嘴边。 “……” 刑璐和沈初馨对视一眼, 从沈初馨茫然的眼神里就可得知沈初馨比她还懵逼。 刑璐转头看向艾朗, 装傻充愣地打哈哈, 问道:“啥情况啊,你怎么也开始抽烟了?” 刑璐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这铁定和庄临有关系。 艾朗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过身倚着窗台, 反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吗?怎么了?” 艾朗避而不答的反应,更让刑璐笃定这事和庄临脱不了干系,但是艾朗不提, 她也不好再追问, 说回正事, “咱上次不是让初馨去打听私自参加aw车展趴体的都有谁嘛, 我一得知有消息就给你打了电话, 结果你没有接, 这不就直接来公寓找你了, 原本还在担心你现在不太方便呢。” 艾朗也是刚刚接了刑璐电话之后才看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刑璐在一个多小时前打给他的,而他当时要么在浴室里,要么就是去楼下小超市了。 刑璐依旧是嘻嘻哈哈的语气,也一如往常地调侃一句。 她注意到艾朗脸上静如止水的表情,虽然艾朗接着问“是谁”,但很明显他对此事不大关心,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因为委托去打探消息的对象是沈初馨,所以艾朗下意识地看向沈初馨,却是倚在他旁边的刑璐拿出手机递给艾朗看。 艾朗微微诧异,但诧异之后更是讶异——照片是标准的酒店开房床照,白床单和赤裸的肩头,恬静的睡容和纵欲之后的淫糜之气一应俱全。 女孩子被拍照却全然无知,整张脸高清五码大剌剌地摆在照片里——最让艾朗惊讶的是,这是那天“意外”摔碎车展的赞助珠宝的女孩。 艾朗只扫了照片一眼,转头看沈初馨,问:“这照片是哪来的?” 沈初馨却是摇了摇头。 艾朗的注意力又被刑璐晃动的手机吸引了回来,他听刑璐说:“是社团里和这个女生关系要好的新生把这照片发给我的,她说是私下偷偷发给我,也希望我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 艾朗以为是自己产生了误听,确认道:“你说谁?和她关系要好的女生?” 艾朗努力回想,只想到这个女生平时都跟方超恬几个纯情挂的女孩子走得近,特别乖巧听话。 刑璐点头,托着下巴分析道:“因为社团里谣传的谣言太猛烈,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嘛,当事人躲在人群中看着你被泼黑水,我前两天就放话说如果让我揪出是谁自愿参加趴体,我一定当众公开,接着就有了这一出了。” 刑璐提到这里,暗戳戳地偷看眼沈初馨的脸色,起码沈初馨在这一点就光明磊落得多了,敢作就应该敢当,做了就承担后果。 艾朗皱眉,“你找她了解过了?” 刑璐点头又摇了摇头,应道:“这不收到照片后,对方声泪俱下让我不要追究这事,说当事人是一时失足,本来已经后悔了,当众公开会毁了她的名声逼她钻牛角尖想不开而已。” 刑璐哼了一声,从窗台上拿起烟盒倾斜抖了两下,熟练地将冒头的香烟夹在手指间,说:“你也知道,我这人也没多少人情味,错了就是错了,哦,难不成就因为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差我就不该跟你计较吗?我原本想打电话跟你商量一下的,但你没接,我就直接找上门跟她对质去了。” 但这事还没完。 刑璐原本只是要女生一句话证明艾朗的清白,结果她找上当事人之后,当事人明明又慌又怕,还死咬“这张照片不能说明什么,不是车展当天的照片”不放,刑璐这暴脾气哪忍得住,气得想甩她一巴掌,好在被沈初馨拦了下来。 实话实说,这张照片也根本当不成什么证据,但是女生嘴硬又慌张的模样却恰恰证明了这事的真实性。 “……” 艾朗皱着眉头,依稀还能想起当时在车展上看到女生因为摔坏了报价好几万的珠宝后急哭的模样,他实在无法带入刑璐所形容的情境中去。 艾朗:“但是……我都帮她解决了赔偿问题了,她这么做又图什么啊?” 刑璐“咔擦”一声打着打火机,点燃烟头,回答道:“真想要走歪路,理由可多了去了,哦不对,那个叫借口。说不好就是因为看到你跟主办方负责人走一趟就能赚个好几万,她这才眼红心动的,这可难说。” “……” 艾朗觉得刑璐说的都对,但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当着沈初馨的面说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 沈初馨站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即便是被夸“敢作敢当”也高兴不起来啊——艾朗设身处地一想,只想立刻、马上离开此地。 艾朗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沈初馨站在旁边没开口,却跟着他俩被窗户外的冷风吹得把手缩进衣袖,他只觉得脑壳疼,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制止住邢璐,“别再提这事了,宿舍门禁快到了,你不着急吗?” 刑璐眯眼一笑,道:“不急!大不了在你们这蹭一宿。” 刑璐有段时间没来艾朗的公寓了,若是需要具体到“哪一段”时间的话,大概就是从“庄临出现以后”开始算起吧。 她打量艾朗的客厅的布景,又径自拐进艾朗的卧室参观。 艾朗将客厅的窗户关剩一条缝儿,问沈初馨:“喝杯热牛奶吗?” 沈初馨摇摇头,说:“aw车展开的那次趴体是私人聚会,面向的对象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很难问到什么消息,涉及很多问题,想要找到证据是不可能的。” 沈初馨说到这里便顿了下,欲言又止,这时响起另一个声音接过她的话,“我觉得,庄临可能会有办法。” 刑璐若无其事地走到电视柜旁边,摆弄着上面的小玩意,状似不经意地提及。 闻言,艾朗表情微变,故作一脸无所谓的冷漠模样,说:“我都已经让庄临滚了,以后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 刑璐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地瞥了眼艾朗卧室的方向,心里猜测艾朗说“已经让庄临滚了”的完成时语态指的是什么时候,以及预估艾朗“让庄临滚了”之后的情绪状态…… 再一想到艾朗反常地抽起烟来,这显然只有一个解释——别人恋爱了接吻戒烟,他是失恋了抽烟戒吻。 刑璐干咳两声,建议道:“好久没在你这儿开周末趴体了,要不我现在联系任小龙他们过来?” 刑璐担心的是,艾朗自己一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不开——说是让人滚了,然而那个断了支架环的黑色手机壳却还留在他的电脑桌上,这哪像是已经干脆地和对方断绝关系的样子啊。 艾朗却说:“不了,我想补觉。” 艾朗的回答准确击中了刑璐的知识盲区,身为好闺蜜,她可以陪聊陪酒,但是总不能说“我陪你睡觉”吧? 刑璐语塞,说:“那……好吧。” 第62章 刑璐担心艾朗胡思乱想的忧虑显然是多余的, 艾朗赖在宿舍两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连“想”这个基本动作都难独立完成,更妄谈胡思乱想了。 周一。 是日历上的12月31日,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早起毁一天, 艾朗本就情绪低落, 整个人提不起劲来,恹恹欲睡, 要不是临近期末, 考勤严格, 临时找不到代课, 艾朗还真想逃课。 艾朗抱着专业课上课的书, 塞着耳机出了门。 艾朗用手机软件提前叫了车才下楼,电梯间空荡荡的,只他一人。 小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在跳动, 猩红的数字一跳再跳,艾朗倚在电梯里,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分不清是自己起早了还是睡多了, 而电梯里微弱的失重感则放大了他的感受。 耳机里温柔的女声在低吟浅唱, 歌词中却字字扎心。 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所以送我心碎的方式 是让我笑到最后一秒为止 才发现自己胸口插了一把刀子 ……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 歌声戛然而止, 或许是曲终的几秒空白, 又或是按歌单顺序播放的下一首歌的空白前奏太长, 耳边一静,艾朗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与之同时,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挺拔的身姿和宽阔的肩膀,漆黑而明亮的眼睛,线条好看的唇线不带弧度,唇边浅浅的小梨涡踪影全无。 艾朗只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只一眼,便垂下眼睛,他想要绕过庄临,庄临跨一步就又挡在他面前。 艾朗抬头看他,一言不发,眼神漠然得像是山窟窿灌出来的冷风。 庄临神情淡然,若无其事地说:“我开车过来了,送你去学校。” 他不像往常一样挂着糊弄人的微笑,也没有刻意说哄人的话,说话的句式是陈述句,陈述语气不给人拒绝的权利,也不是冷冰冰的命令式语气,更像是说着再日常不过的事,是两人早有的约定又或是两人共有的默契。 庄临又像上周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又闷声不响地出现,艾朗现在却连皱眉的功夫都省了,应道“不用麻烦你了”,就越过庄临走出去。 艾朗出门前还在感慨小区大早上的安静如鸡,走出公寓,才看到小区花园被跳广场舞的老阿姨们占领。 许是一早在小区楼下放广播遭大爷偷偷举报,老阿姨们自己喊口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各带地方方言的口音喊得那叫一个参差不齐,但是语调活泼,尾音上扬,现下虽是冬季,但她们的声音和笑脸洋溢着春的幸福喜悦。 ——和艾朗面对庄临的脸色成对比。 艾朗以前对广场舞的拉杆音响深恶痛绝,这会儿却巴不得老阿姨们专注自己喊口号,不要中途停下来听热闹。 庄临再次把艾朗拦下来,艾朗原本就打定主意要对庄临视若无睹,把他当作透明人,他说任他说,他笑任他笑,他挡路任他挡,而艾朗只需做到“不悲不喜无动于衷”八个字就好。 庄临不退不让,说:“我只是想送学长去上课。” 艾朗完全不想理他,眼看着一辆白色suv停在小区的门口,艾朗的手机也在这时有陌生号码打入,显然是网约车到了。艾朗接听电话,无视庄临要绕过他走向那辆车,却被庄临一拽胳膊,强行拖向另一辆离得不远的豪车里。 艾朗不吭一声地看着庄临。 庄临的手劲松了些,他打开副驾驶车门,对艾朗说:“学长,再拖下去可能会迟到。” 他温柔地说着,还轻轻地帮艾朗揉手腕。 艾朗不动声色地挣脱手腕,薄唇抿成线,坐进副驾驶座里。 庄临弯下身想帮艾朗系安全带,但被艾朗自己抢先系好了。庄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关上车门,朝停在前面白色车辆走去。 艾朗在坐进庄临的车里前,一时间想了很多,但是一坐进副驾驶座,却像是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庄临跟网约车司机交代完毕后,回到车里刚一坐下,就听到艾朗说:“你周末两天平复了心情,又要回来继续耍我玩?” 艾朗说话的语气异常平和,一如往常,甚至比往常平和得不太正常。 庄临也不急着开车,还没系上安全带,自然而然地把艾朗刚被他拽得发红的手腕拉过来,泛红的皮肤已经褪去红印,庄临仍用指腹轻轻打圈揉揉,说:“学长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打算放弃学长哦,周末没去见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更需要时间平复一下心情。” 艾朗嗤了一声,问:“我需要平复什么心情?” 庄临微笑着说:“我之前就跟学长说过,如果你不喜欢被强迫,那也只能早点习惯就好。” 艾朗嘲弄地说:“习惯什么,习惯被你拍照片录视频,等着下海c位出道?”“……” 说话声戛然而止,揉捏手腕的力度跟着消失。 庄临一顿,轻声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拍了。” 艾朗对庄临的口头保证嗤之以鼻,漠然置之。这时,他感觉到手腕连着掌心的位置一痒——庄临握着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挠了下。 艾朗猛地缩回手,庄临轻轻一笑,问:“学长还记得吗?在社团迎新活动玩盲人与哑巴的游戏时,你跟我说,只要拉你的手的时候挠一下你的手掌心,你就会跟我走,这个是我们的暗号。” 那时候的艾朗对他交付全部信任。 当时是为了防止艾朗戴着眼罩稀里糊涂的就被牵走,本来防的是像曹槐德一类的狼,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说曹槐德是狼都抬举他,庄临才是受之无愧。 艾朗没有说话,庄临拉住他的手,又在手腕和手掌的交界处轻轻挠了挠,在艾朗抽手前握住,说:“我回来只是想证明,学长,你对我的喜欢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多,我对你的喜欢也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少。” 艾朗已经见识过庄临说谎信手拈来不打草稿的本事,但是听到庄临把这种瞎编的胡说说得比情话还动听,不屑之余,还是动怒了,猛地甩开庄临的手,就差直接怼一句“我听你放屁”。 庄临微微一笑,说:“学长是不赞同我说的哪一句?” 不赞同“你对我的喜欢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多”,则代表艾朗很喜欢他,先不论过去现在。 不赞同“我对你的喜欢也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少”,又说明艾朗相信庄临喜欢(过)他,同样暂且先不论过去现在。 如果艾朗相信庄临喜欢(过)他,那轻易就提分手则证明了艾朗不够喜欢他。 完全就是诡辩。 艾朗没有被他绕进去,冷冷地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庄临显然很乐意跟艾朗探讨这个话题,问:“学长觉得呢?” 艾朗:“我不谈为对方做过什么,喜欢起码会为对方着想。”艾朗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你没有,你也不会。” 如果庄临真的喜欢他,起码会担心他知道赵白磊和庄临是发小而提前找机会跟艾朗坦白,起码会在艾朗被曹槐德骗去车展的时候直接出面不让赵白磊的人带走他,不让他担惊受怕,起码会在艾朗纠结闹分手的时候服软安慰他,而不是强迫他发生关系,还拍照录视频…… 艾朗回想起庄临当日的反应,其实他相信庄临录视频不是为了发给别人看,但他不相信庄临没有动过“用视频威胁他听话”的念头。 “……” 庄临抿着薄唇,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我有的。” 庄临说话的声音太轻,艾朗只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薄唇轻轻张合,艾朗没有听清楚,但也懒得多问一句。艾朗把脸转向车窗那边,说:“我要迟到了。” 第63章 庄临并没有直接把艾朗送到教学楼门口, 而是把车开到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 艾朗淡淡的暼了他一眼,不想多问, 打开车门下了车,庄临停好车果然跟在他身后。 艾朗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庄临心中了然, 解释道:“我今早的课调换时间了, 我陪你去上课。” 艾朗想要拒绝,但也知道庄临不会轻易听话, 干脆不搭理他, 直接走向教学楼d找课室。 · 刑璐经过周五晚的所见所闻, 已经默认艾朗和庄临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乍一看到庄临跟着艾朗走进教室, 她是又懵逼又好奇。 早上是线代课,这是必修课,学院三个班级一起上课, 虽然班上有2/3是不同班的陌生脸孔,但是,在同一间教室里的“擦肩而过”和将近一学期的点名下来的“一面之缘”, 大多数对班上的帅哥美女已经眼熟了。艾朗和刑璐同进同出, 本靠他们出色的外貌本已是人群焦点, 再加上围绕艾朗的各种边缘话题, 但凡有男生和艾朗走得近都免不了被围观的女群众yy一番。 现在, 艾朗身后就跟着一个面容英俊身材高大的男生。 所以, 当艾朗故意坐在八连座位靠近中间过道的座位, 摆明不让庄临坐在他旁边时,庄临一句轻飘飘的“不好意思”就让坐在艾朗后面的女生腾的一下主动起身让座了。 铃声打响,讲师走进课室里。 刑璐抱着书挪到外面挨着艾朗的座位,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回头瞄了庄临一眼,庄临对她回以一个标准微笑。 刑璐摸着鼻子,知道现在不是八卦的好时机,也觉得不方便告诉艾朗车展女生涉嫌自愿“被包养”的糟心事,但是事关重大,她还是提起话茬:“上个周五晚我跟你说的车展艳照那事……” 艾朗却打断她,“别再提这事了,先上课吧。” 刑璐知道艾朗现在肯定心烦意乱,只得换个话题问艾朗:“今晚出去跨年还记得吧?” 艾朗点了下头,眼睛看着讲台上,说:“嗯。听课。” 刑璐:“……” 刑璐心中感慨,失恋使人学会抽烟,又教人好好学习。 坐在后一排的庄临转着笔,一直留心听着前面的对话,虽然话没听全,但是“车展”二字引起他的注意。 刑璐凑过去扒着艾朗的书本看页数,翻到对应的书页,未看书已先困,她坐直起身,捏了捏自己的后脖子,就感到后背被人轻轻地戳了一下。 她回过头,目光和庄临相碰,就见庄临修长好看的手指正压着桌角一张对折的白纸往她这边推来,轻声说:“学姐,给你的。” “……” 刑璐奇怪得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缩回去偷偷打量了艾朗一眼,动作幅度很小地从庄临手中接过纸,打开—— “……” 那张纸条在刑璐和庄临之间传来传去,传了不下四五趟,艾朗对他俩的小动作了然于心,纸条传的越频繁,艾朗的好奇心被吊得更高,尤其是“直觉明知纸条讨论的内容和他有关系,但他又拉不下脸去一探究竟”的这种境况最折磨好奇心。 庄临跟着艾朗一起来上课,虽然两人全程没有交集,但是前后左右的女生们自给自足地脑补了一出大戏。好不容易撑到第四节 课放学,艾朗被庄临“强行”礼貌地请到停车场,刑璐也一起出来了。 艾朗看了刑璐一眼,刑璐摸着鼻尖说:“庄临叫我一起去吃饭。” 庄临改变战略,与其尴尬地强行押着艾朗一起吃饭,还不如拉上刑璐一起吃顿气氛稍微愉快一点的午饭——当然前提是刑璐配合。 一走到停车场,刑璐自觉地拉开后两个座位的车门,艾朗想要跟着坐进去,却被庄临拉住了。 “你坐前面,学长。” 庄临面带微笑,却又强硬地给他打开副驾驶座车门。 艾朗暼他一眼:“你有意思吗?” 庄临依然微笑:“你说过坐我的车才会坐副驾驶座。” 庄临执着于坚持艾朗曾对他的一切区别对待的习惯。 艾朗隐忍不发,只当庄临是见不惯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态度,便一言不发地坐进副驾驶座。 刑璐低头玩着手机,假装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相处模式。 庄临开车载他们去校外的茶餐厅,已经提前预约好了vip座位,费钱但是省时省力。 庄临在泊车时,艾朗还是忍不住问刑璐:“上课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艾朗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闲来无事随口一问,借以打发时间。 刑璐心里叹气,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理诚不我欺,应道:“我周五和你说过,社团里那个私下自愿参加车展那个不正经的宴会的女生的照片被泄露出去了,那个女生和她朋友的意思是我泄露出去的。啊哈,服气。” 艾朗皱住眉头。 这种贼喊捉贼的套路虽然好猜,但是让人费解。 刑璐接着说道:“那张照片你也看过了,本来单凭照片根本当不了女生是在车展会场上拍的证据,结果那女生现在反咬一口,不仅承认就是在车展当天被偷拍的,还说她是被下了药强行被留下的,并非自愿。而她为什么吃了亏却不敢说呢?因为据她所说啊,事后有人告诉她欠债还钱,没钱便以这种方式来私下了结。” 刑璐这话当即就让艾朗的疑惑迎刃而解,他问:“所以现在的矛头不在于她有没有进行财色交易,而是在暗示我下药拉皮条?” 艾朗原是不想计较,才由着流言蜚语自生自灭,结果现在愈演愈烈,主角都敢站出来喊麦带节奏。 艾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刑璐:“就在昨晚,但我看你这不躲在公寓里在疗情伤嘛,手机也一直关机,我是又想通知你又不敢通知你……” 这种负能量究极导弹对于已经负能量爆棚的艾朗来说负担也太重了。 艾朗刚一听完的确气血上涌,但很快冷静下来问:“你上课和庄临传纸条也是因为这事?” 刑璐点头,道:“庄临让我不用担心,要我用社团的名义去申请一间多媒体小教室,还让我在社团群里帮他发公告,公告内容就说,aw车展谣言的真相是什么,今晚会让我们都知道。” 艾朗:“……” 刑璐:“要不是他这么说了,不然你以为我还有心情跟你们一起来吃饭呢。” 刑璐见艾朗的反应这么惊讶,不由得多说了一句:“你知道庄临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你,还要在课上和我传纸条这么费事儿吗?” 艾朗眉头一皱,看着刑璐等她的下一句话。 刑璐叹了一声:“你们不是在冷战吗?他故意跟我传纸条吊着你的好奇心,想等你开口问吧。” 刑璐想说幼稚。 艾朗依旧拧着眉道:“他有说具体计划吗?” 刑璐摇了摇头,说:“都说了他想告诉的人不是我,是想等你去问,肯定是不会告诉我全套了,他打了包票让我放心,他是主办方那小祖宗的朋友,他出马我当然放心了。” 刑璐眨巴着眼睛道:“要不……你一会问问庄临?” 刑璐只知道艾朗和庄临在闹分手,但她只知结果并不知道详细的小细节,所以尽管她觉得阴差阳错白捡了庄临这么个高富帅也没有非得往外推的道理,但这是艾朗自己的事情,不管劝分劝和她都不好多插嘴。 艾朗没有回答,但是庄临停了车赶过来时,刑璐看到艾朗刻意无视庄临的目光也重新落回庄临身上了。 刑璐心中感慨,谈恋爱谈成庄临这样也挺累的,要对方主动开口说话还得这么百般设计才行。 第64章 虽然茶餐厅提前预约了座位, 但是上菜速度依然令人窒息。 尤其是艾朗还别扭着怎么跟庄临开口,窒息的程度也跟着up了两个度数。刑璐用服务员给的热水烫过餐具, 眼睛在艾朗和庄临之间打转,连刑璐都能看出艾朗的内心是经过怎样的挣扎。 连日来的矛盾叠加和冷战让艾朗的别扭无限升级,但事关自己, 他还是在上前菜时, 开口问庄临:“你让刑璐去借多媒体教室准备做什么?” 艾朗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庄临,尽管话里不带主语, 也不妨碍他对号入座。 刑璐终于等到艾朗提出话题, 眼睛也“噌”的一亮, 好奇地追问:“对呀对呀, 你打算怎么做?我快好奇死了。” 庄临和艾朗对视, 迟疑了下,在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艾朗。 艾朗接过u盘。 庄临说:“里面是监控视频。” 刑璐一听,又惊又喜地说:“我靠, 什么监控视频?有谁带笔电了吗?快给我看看!”庄临应道:“车里有笔记本,但不太适合在这里看。” 庄临含蓄的一句话就让刑璐明白视频内容的限量级,刑璐又问:“那艾朗呢?” 庄临点了下头, 意思明了, 刑璐高兴道“那太好了”, 她转头去看艾朗, 却见艾朗捏紧了u盘, 他的神情举止都看不出高兴的意思。 显然艾朗的关注点和刑璐不同, 艾朗握紧u盘, 平静如水地看着庄临,问:“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去拿这u盘的?” 艾朗的问题直接到又让庄临迟疑了一下,他没有沉默太久,毕竟他决定把u盘拿出来的时候就考虑过这突发状况,继续撒谎还是说实话,两者对比的利弊风险他也都已经自我分析得一清二楚。 庄临扯起嘴角,他苦笑道:“学长,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艾朗面无表情:“然后呢?” 庄临看向艾朗,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说:“我知道学长你怪我车展当天没有阻止赵白磊把你带走,我那天……的确是故意让你被带走的。” 庄临的话刚刚落地,艾朗的神情瞬间结成冰。 刑璐缩在桌子一角,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反应也在庄临的预料之中,庄临解释道:“曹槐德不管你的下场会如何,他都可以造谣生事,所以我由着赵白磊的人把你带走,把你留在那打了一下午游戏,只是想要留着这份证据。” 艾朗平静地回答道:“你完全可以提前跟我说。” 庄临放低声音,说:“我当时想暂时压几天,等曹槐德把谣言炒到不可收拾,我再把视频放出来,但是中间出了很多意外,社团有人私下交易是第一个意外,你一直都误把我当作是我室友是第二个意外,提前被你发现了我和赵白磊认识是第三个意外。” 庄临之所以没有提前跟艾朗说,是因为他“个人”觉得艾朗只是走这一趟,有他放话,赵白磊也绝对不敢动他,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才是第一个意外。 而最大的意外,其实是庄临没想到艾朗从赛车场时出来会那么害怕,这也是他当时决定把这事压下来的主要原因。 庄临一开始甚至都不觉得这些意外算是意外,直到最近才产生后悔。 如果哪天没有自以为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瞒着艾朗,他们现在会怎样?然而庄临得出的结论,却是——如果没有这些如果,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对艾朗的占有欲不仅仅只是占有欲这么简单,而他没有意识到,自然也就不会产生所谓的后悔了。 这竟是一个矛盾的死局。 “……” 三人之间陷入沉默。 刑璐听得一脸懵逼。 正好服务员托着托盘来上了两道菜,缓解了刑璐个人的尴尬,同时也延长了另外两人的尴尬。 服务员识趣地麻溜儿上完菜,他一离开,艾朗反而风轻云淡地抬起筷子,若无其事地说道:“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句话说得很对。不管怎样,结论是没有你的话,我当时会被怎样都不知道,曹槐德传的谣言怕是会成真,说到底是我该谢你。” “……” 事态突然朝着庄临的意料之外发展,艾朗不恼不怒的反应显然比当场发脾气还要更严重。 艾朗把u盘递还给庄临,问:“那个女生的照片被泄露,这事是你干的吗?” 庄临没有接过u盘,点头说:“我得知社团有人在那次车展私下进行交易后,就打算继续压着你的监控视频,我只是想先把她们的事情推上浪尖,给她们教训也让其他人知道惹你的下场。” 如果庄临一开始就放出艾朗的视频,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两个女生肯定是声泪俱下地哭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哪会像现在这样死命作——庄临故意泄露几张当不了证据的照片给其中一人,本只是打草惊蛇,他给她们留了两条路可以选,如果她们当时承认错误,庄临也会替她们保密。结果,拿到照片的女生删掉了自己的照片,只把同伴的照片发给刑璐,刑璐风风火火地去找人当面对质后,另一个女生又仗着照片不足为据而自导自演一出“被下了药身不由己”的戏码。 庄临也能理解她们的心理,她们是仗着派对上有高层人物出场,又知道所有人在入场时都会被没收手机,禁止携带一些可摄影的电子产品进场,所以盲目相信自己胡说八道也没人能拿出证据来。 艾朗听完,扯动唇角微微一笑,道:“惹到我不可怕,可怕的是惹到你。” 又或者庄临只是觉得这玩弄人心的过程很有趣。 庄临一直都在注意艾朗的反应,闻言轻声哄道:“惹到你就是惹到我,你现在也是我的底线之一。” 庄临从头到尾都只是依照本能行事,但是越到后面,堆压在艾朗的监控视频上面的“意外事件”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不想让艾朗知道,他一直想当然地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起先是觉得无需在艾朗的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后来不知何时,已由“无需暴露”变质成“不敢暴露”。 艾朗动了动唇角,却连一个敷衍的微笑都省了。 刑璐听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口水,既觉得她们的下场纯属活该,又对艾朗的话表示认同,小声插话道:“听起来这晚会还挺较真的啊,这都涉及高层人士了……那你还能拿到视频?” 庄临应道:“我朋友在某些方面的确很混蛋,讲义气算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晚会的形式既较真又稀奇,这在年轻女孩眼里是一份报酬极高,隐私又具有高度保障的好工作,甚至让她们有种步入名流的错觉,而行业大佬也在场就是她们的速效保安丸。殊不知,这种晚会本来就是某些人的鸿门宴,所有人入场前被没收一切可摄影的电子设备,隐藏在赛车场里的微型摄像头却遍布每一个角落。这既是欢乐园,也是乱葬岗。 当然,庄临拿到的监控视频是对特定人士打码处理过的。 · 一顿饭吃下来,艾朗没有胃口,庄临心事重重,只有刑璐心里解气,吃嘛嘛香。 刑璐行动力强,效率也高,她雷厉风行地跟社团的上级汇报申请多媒体教室的事情,等批示的同时也已经把社团通知的内容编辑好了,只等通知下来确认教室就可以发送。 艾朗看了庄临的u盘里的内容,几次欲言又止,庄临都看在眼里,但艾朗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此时,刑璐的通知也已经发了出去—— 「礼模部的小盆友们,今天是12年31日,今晚八点整,定于m教学楼h栋208召开今年的最后一次部门聚会,既然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聚会的内容当然不是一起跨年啦!主题是谈谈近日内部谣传有关部长的谣言,包括部长疑似被包养、拉皮条等猛料!还有含冤受辱、啼哭度日的受害者的最新进展有何反转,更多精彩内容,敬请期待。本条消息无需回复——礼模部。」 第65章 通知短信是群发的, 艾朗和庄临也在收信人的列表里。艾朗点开信息看着那条通知,又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里的视频文件, 不经意地皱了下眉。 刑璐发完短信,说:“大功告成,下课后顺便去学院的教学楼办公室找助理拿钥匙就可以了。” 她的心情大好, 笑嘻嘻地问:“你们要喝热咖啡或者是奶茶吗?我下楼到对面去买。” 艾朗摇头说“不用”, 庄临也跟着摇头婉拒说谢谢。 刑璐撇撇嘴,哼哼两声, 觉得这两人可真是扫兴, 便拿着手机走了。 刑璐一走, 庄临就转过头问艾朗:“学长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三人吃过午饭回到久违的活动室, 刑璐看到视频就“幸灾乐祸”地直呼“哇这碧池真不要脸”, 但艾朗看了视频却一言不发不加任何评价。 艾朗的反应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不屑于评价,一种是想评价但欲言又止。庄临猜他更倾向于后者。 视频是拉着播放的, 画面里一有其他无关人士出现便对其全程厚码,而作为今日主角的另两名女生则高清无码地出现在镜头里。 视频的观感是最直接的,从视频中可以看出两个女生是自愿参加宴会的, 也可以看出这个视频一播出, 这两个女生便彻底毁了。 艾朗沉吟片刻, 开口说:“今晚如果在课室里播放这种视频, 可能不太合适。” 艾朗这句话是撇除同情心提出的, 视频里有些镜头的尺度之大已是涉嫌公开播放yellow字母片的程度。 再者, 如果目的只是想要用这片子来证明财色交易与艾朗无关的话, 完全可以只将女生私下与主办方的人会面的片段放出就好。 艾朗自认自己没有庄临这么硬气,这不是圣母或圣父的问题,而是他不如庄临有底气,凡事得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处事之道。 庄临听了艾朗说的话,轻轻地点了下头,温柔地笑道:“如果学长觉得没有必要做得这么‘过’的话,那我就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吧。” 艾朗对庄临脸上挂着温柔无辜的假面已经有了后遗症,再搭配庄临这句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决定宽宏大量“留一线”的兆头。 艾朗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庄临眨眼:“学长先答应我,从今天开始算起,每天都要让我接送你上下学。” “?” 艾朗现在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和庄临对话,单纯只是因为这事关他被人恶意践踏的名声,不愿提及他和庄临的感情纠葛。 庄临忙说:“就一个月,30天。我只负责接送你上下学,一起吃饭,其他的不会勉强你。毕竟我也没法一直逃课跟着你……” 艾朗没有回答。 但下午上课他也是坐庄临的车去教学楼的,放学后和刑璐去拿了课室的钥匙,晚饭也是和庄临一起吃的,毕竟u盘还在庄临身上。 · 晚上20:00整。 今晚和已逝的无数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台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数字所代表的12月31日,却给这“跨年夜”赋予了隆重的仪式感。 这是属于情侣的二人之夜,也是属于宿舍或班聚的狂欢之夜。当然也有不少社团部门都发出部门聚会共度跨年夜的通知,但是要像礼模部一样几乎全部门到齐却也是史无前例的情况。 可见刑璐那条通知发得有水准,既抓住群里爱传谣爱看八卦的群众心理,又让涉事人员担心之余不得不出现——尤其是已经承认“被下了药所以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女生,坚信宴会进场检查严格是她咬紧牙关死不承认的心理依托,纵然刑璐和艾朗能找到证据也都只是边角料,无法给她判刑。 h208。 小班级课室分散坐了二十多人,拉帮结派谈不上,但是亲疏远近的关系倒是分得很清楚,哪几个关系更亲近,哪几个关系疏远,一眼明了。 涉事的女生是自己过来的,平时和她走得近的几个人,早就提前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教室里的座位分布是左右各有六张单人桌拼桌,即是左右各有六个位,而涉事女生平时走得近的三个人,此时已和另外三人拼成一桌。 涉事女生站在班级后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好姐妹,三人之一的方超恬抿着嘴唇,不忍心地细声说道:“要不我们去前面坐吧……” 另外两个女生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作,对站在她们身后的涉事女生的目光也避之不及。 女生在后门口站了一会儿,班上其他人也窸窸窣窣小声议论着,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倒不一,有看热闹的,有戏谑的,也有同情她的——毕竟她现在对外的说辞是“被下了药”。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她回过头,只见艾朗站在面前,对她微笑:“我们出去谈一谈吧。” “……” 艾朗把女生带走了,而刑璐则走上讲台。 刑璐笑眯眯地扫视了教室一圈,瞥了一眼坐在底下的庄临,笑意更浓,她的双手扶着讲台的左右两角,问道:“废话不多说,咱们直接进入主题吧。aw车展当天,我们的艾朗部长是下午三点多才赶到现场的,当时有谁看到他了,举个手我看看。” 刑璐这个开场白虽然有些古怪,但当天看到艾朗中途到场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包括庄临,其他人犹豫着举不举手的时候,庄临已经举起手道:“我当天是和部长一起过去的,还可以提供网约车记录。” 说着,庄临把事先截好的图发在微信群,包括了来回两趟网约车的记录——去程的起步时间是14:47,回程时间则是同日的21:07,两趟车的出发地和目的地相反。 刑璐:“好,那么,当天看到部长和庄临一起出现在展馆的举个手。” 一个男生迟疑着举起手,接着陆续有人也跟着举手。 艾朗和庄临当日一到展馆就直奔出事的休息室走去,第一个跟他俩接应的,就是这个得到曹槐德指示去接艾朗的男生。 男生如实说道:“当天出了意外,曹槐德副部长因急事已经不在展馆了,他让我找艾朗部长,说是找到艾朗部长,就能轻易摆平。” 这句“轻易摆平”直到事后曝出艾朗种种谣言的时候,听起来就又是另有一番深意了。 男生正在说着,教室后门开合发出的声响引得后排几人好奇地回头张望,站在讲台上的刑璐看着曹槐德开门进来,正好男生说完,刑璐便微笑着问道:“曹槐德副部长当时确实有说过这话吗?” 众人循着刑璐的目光“刷刷”回头去,就见曹槐德重新关上教室门,就近在后排的空座坐下来,一贯冷淡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淡漠地说:“我相信艾朗的业务能力。” 所以他说了那句话。 字面意思并不矛盾,但偏叫人自发自觉的浮想联翩。 刑璐几日不见曹槐德,忍着跳下讲台爆锤曹槐德的冲动,微笑着又说:“根据庄临发的网约车起步时间推测,抵达展馆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大概四点多了,预计艾朗独自一人跟着主办方的负责人离开休息室绝对超过四点半,大家对我的计算能力没异议吧?” 底下的人都摸不清楚刑璐绕弯问这话的目的,大多选择沉默,也有人则以沉默表示默认。 刑璐双手一合掌,说:“ok,那就先来解答第一个问题——部长被负责人带走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到底在做什么。”讲台上的多媒体一直开着,刑璐晃动鼠标,在座的人这才注意到干净的桌面上有两个视频文件。 刑璐点击第一个,将视频拉到最大。 前面的电灯管被关了,屏幕的显示度更好。视频的角度是定点俯拍,从视角来看显然是走廊上的摄像头拍的,从正脸可以辨认出是艾朗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展馆负责人。 在座的其他人看到视频后反应各异,有迅速猜想视频来历的,有一脸茫然地看着视频等待刑璐划重点的,也有关注点奇特,惊讶于视频的进度条长达数个小时的。 视频上显示艾朗走过走廊,紧接着镜头一切,另一段监控视频接上,同样是艾朗和那个陌生男人在走廊上走着的视频,第二段视频播完,刑璐便点了暂停,画面停在艾朗他们渐渐走离摄像头监控区的背影。 刑璐将进度条的光标前移,晃动鼠标,在视频底部挪动着,说道:“看到底部时间了吗?第一段监控视频的时间是201x年12月1x日16:54:36,第二段视频的时间是17:02:49,和刚才推测部长独自一人被带走的时间相近。” 没有人会记得确切的时间,按照推测,这个时间点的确算是符合。 刑璐见状,点开视频又迅速暂停画面,只见视频上剪入了社团群的聊天记录,图上的匿名发言无一不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艾朗被带走之后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 刑璐说道:“大家对这些图不陌生吧?这都是我从咱们群里截下来的,虽然是匿名发言,但是就算一人分饰多角,按这么多个id乱入,少则四五人,多则十几人吧?” 无人应声,刑璐微笑着说:“那就一起来看看,部长接下来到底在做什么吧。” 视频继续播放,一开始画面的播放速度是正常速度,只见艾朗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下来,一张小圆桌,一扇窗,房内两个人——艾朗坐在桌子旁,给他带路的负责人负手站在一旁。 突兀地出现在艾朗的手里的,是一台红蓝手柄的游戏机。 视频从一倍速度跳到两倍速,从单个监控镜头拉到两个镜头同框,与前台车展的摄像镜头并列播放增加可信度,底下加速跳动的实时时间也和艾朗当日离开的时间相符合。 尽管艾朗后来对外声称“打了四个多小时游戏,眼睛都快瞎了”的说辞让大多数人认定是鬼扯,现在却不得不信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游戏代打业务真是当代的致富之路啊! · 与此同时,f栋和h栋相连的三楼天桥上,艾朗和那个女生站在那儿,女生心情万分复杂,垂在身侧的手指拧着自己的衣角,表面上则是强装镇定。 夜幕黑秃秃的,无繁星也无皓月,远远望去,只有一两颗落单的星子散发着微弱的萤火之光。 夜风倒是挺冷。 艾朗轻声咳嗽,站在他旁边的女生犹豫着是否该开口假意关心一下,就听艾朗出声问她:“冷不冷?” “……” 女生摇头,说:“我还好……” 艾朗接着应道:“我挺冷的。” 女生心里从刚才和艾朗单独出来就不得安宁,闻言就道:“要不我们先回去?” 艾朗微微一笑,侧过身来,眉目温柔地问她:“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女生目光一缩,嘴巴却抿得很紧。 艾朗的声音莫名带着缱绻的温柔,温声哄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你不觉得你还欠着我一句道歉吗?” 女生咬着嘴唇,内心纠结,却仍警惕着艾朗是否带了随身录音器,想要骗取她当面供认。 女生垂着眼眸,沉默半晌,再出声时便带着哭腔,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天桥上的风大,艾朗觉得有些冷了,把手插进右边口袋,轻声问:“为什么对不起?” 艾朗的语气并不严厉,女生却泣不成声,什么话都说不了,只会这一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艾朗看着她抽泣得打颤的单薄肩膀,说:“我理解你,你是因为那天摔碎了主办方的珠宝一时想不开才会走歪路的吧?别哭了,只要你一会回到教室跟其他人解释不关我的事,我就原谅你,好吗?” 女生的肩膀随着抽泣而轻微耸动着,像是点了头。 …… h208。 视频里的艾朗之郁闷之烦躁之崩溃,被关在小黑屋里刷了几个小时金币的噩梦以二倍速呈现在监控视频里和诸君共享。 对着大同小异没有任何变化全是尿点的视频,观众观感疲劳,观影之烦躁在刑璐的鼠标一晃而过之后不经意露出的犹如boss的10000lp以秒记掉0.1的进度条之后,迅速化为崩溃。 本该是浪漫愉快的跨年夜,傻坐在教室里打哈欠看监控视频,图啥? 有人压着不耐烦,卖乖道:“副部,我一直都相信部长是打了一下午游戏的,只有不相信的人才会想再继续看下去吧。” 刑璐微微笑着,低头看看时间,这才过去了37分钟,监控视频的进度条也还剩下很长的时长。 她笑着回答道:“怎么了?每次群里匿名出现这个话题,我看你们加入话题的兴致都很高呀,几分钟没打开群聊消息就能刷个几千条,也没人站出来打断聊天消息或是表明相信部长的决心呀。” 那人吃瘪,尴尬地沉默了。 刑璐挪动鼠标,把全屏播放的视频缩小化,搁在屏幕的右下角让其继续播放,抬起头接着说:“关于最近闹得最凶的第二个谣言,大家都知道吧——据说社团里有人和车展私下交易,专门选对参加车展的女生下药,逼,良,为,娼的事。这事是出自某女主角声泪俱下的控诉,至于这个某人,女主角没有明说,但是咱社团里的正义之士都认定是部长吧?” 刑璐设问却又不等回答,她在屏幕上点出第二个视频,这个视频的进度条却是相对可怜了,全长只有4分钟。 视频的开头,同样是先贴出群聊天记录选取的截屏图。 视频一打开,搭配封面图的聊天截图,再加上刑璐话里的引导,这短短的4分钟视频却是让在座的人莫名紧张起来,其中,有人是因为太期待,有人却是真紧张。 刑璐说:“播放视频之前,我先解释一下,当晚的庆祝派对是私人派对,不对外开放。有人好奇我为什么能拿到这些视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通过当日负责和咱们社团签订了展会合同的负责人拿到视频的,是他帮忙调查出咱们社团私下参加交易的学生并给我调出视频,由于隐私问题,视频只能对当事人打码,但负责人可以为我作证。” 闻言,坐在角落里的曹槐德嗤之以鼻道:“怎么作证?” 刑璐那话本就听来颇有古怪,底下的人各有想法,刑璐无视曹槐德的提问而直接点开视频也让人心生猜疑。 果然,视频一播放就证实了有些人心里的“果然”—— 所谓的“打码”,几乎是厚码,厚到只剩一坨爹妈都认不出来的色块。视频中是两个穿着车展当天的旗袍的女生在一个西装男的带领下走进房间里,底部大红色的监控时间显示的是201x年12月1x日18:35:06,三人坐在桌旁“似乎”达成协议,男方继而拿出手机“疑似”给两个女生扫码付了款。 以上出现的“似乎”和“疑似”等不确定的词眼也是不得已,毕竟监控视频的清晰度很有限。 车展按主题划分区域,礼模部负责的展区集中在两个小区域,旗袍正是她们当天负责的主题。 底下有人惊讶:“怎么是两个人?” 虽然车展当天一人要换几套服装,同展区的服装也各不相同,但傍晚六点多换上的那一套正好是最后一套服装,也是全区统一的唯一一套服装。刑璐拿出的视频足以证明视频中的两个女孩是礼模部的成员,但是无法证明视频中便是商谈交易的现场,女孩脸上比地厚的马赛克也根本无法辨认出是谁。 4分钟的视频播放了1分半钟被暂停播放。 这就跟k房里自己点唱的歌刚播放两句就被切歌,又跟一周一集的连载动漫看到激动处响起片尾曲是同个道理。 坐在底下的人都被吊得心痒难耐。 刑璐抬起握着鼠标的手,抬头道:“除了被曝出不雅照的主角外,视频中和主角一起的另外一个女生是谁,只要现在给我发句微信承认是你,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她的眼睛扫视底下一圈,男生们好奇地四处张望,女生们则谁也不敢动手机,生怕被误会了。 刑璐开口说道:“不要看来看去,全都抬起头看我。” 刑璐这么一说,张望的人也收敛了些,但是刑璐静静地等了三分钟,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刑璐低下头说:“好,那我们继续看视频。” 鼠标一动,暂停的画面也再次动了起来。 视频画面一变,原是定点俯视的监控视角忽然变成平视正前方且近距离拍摄的镜头——跟照镜子一样。 不少女生看到这个镜头都心里一惊,想到她们在车展化妆间里正对的镜子背后隐藏了一个摄像头,她们全都手脚发凉。 镜头里的女生凑近“摄像头”前补妆,脸部五官的厚码依然模糊但隐约能分辨出眼鼻口耳,不至于爹娘不认。女生穿着大剌剌露肩露胸脯的情趣装,低胸装下,胸部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清晰可见。 女生补了口红,转身跟后面的女生说话,另一个女生的脸同样被打了厚码,但她的一静一动都显得比较拘束。 视频显示的实时时间是22:56:32。 刑璐再次暂停视频播放,已播时长累计3:47 / 4:02,剩下最后的15秒。 刑璐又说:“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站起来在所有人的面前道歉,视频就到此为止。” “……” 除了和艾朗离开的女生,社团里的女生全都在教室,刑璐的语气变得很冷漠,全班静默,就跟小学时老师说要提问回答的课堂一样静到落针可闻。 没有人站起来,也没有人出声。 刑璐在赌,赌对方会主动认错;对方也在赌,赌刑璐只是虚张声势。 沉默了三分钟。 刑璐没有说话,直接点开视频。 底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群众,都对剩下的15秒视频满怀期待,全场大概也只有一人是揪着心脏忐忑不安的。 视频继续播放,出乎意料的是——屏幕一黑,剩下的15秒竟然是全程黑屏的!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恍惚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刑璐一开始就说这是私人派对,没有对外开放,所以她也没拿到有力的证据,今天装腔作势也只是打心理战引诱当事人自乱阵脚。 就在这时,悄静无声的教室响起开门声,“咔擦”一声,金属开合摩擦发出的声音吸引教室里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转过头去,只见艾朗带着那名自称“被下药”的涉事女生一起进来了,女生从后门进来后,目光扫过自己的小姐妹。 艾朗带着女生走到讲台,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已经播完的4分钟视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女生红着眼眶,低着头跟在艾朗身后走到讲台上,艾朗站在刑璐旁边,轻声对那女生说:“你有话要当着大家的面对我说,对吗?” 女生微微抬起脸来,嘴唇被咬得发白,她啜泣着,小声喃喃了一句,但她的声音太小了,站在她旁边的艾朗和刑璐都听不清楚,更别提其他人了。 艾朗哄道:“听不清,你能稍微大声一点吗?” 女生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艾朗问道:“对不起的原因呢?” 整个社团的人都在下面坐着,听着,等着。 女生哭着出声:“对不起……因为……因为我摔坏了好几万的珠宝首饰,如果我不听你的话,就要自己赔偿损失费……” “……” 艾朗安静地看着那女生,听了女生的当面指控,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惺惺作态,只是轻声打断那女生,说道:“你先下去吧,有谁带了纸巾在身上吗?帮她擦眼泪吧。” 在这种情况下,底下的女生都热心地拿出纸巾,女生被另外两个女生拉到她们身边坐着拍着后背安慰。 刑璐看了艾朗一眼,见艾朗迟迟没有动作,她转过头看向讲台下面,薄唇扯起一个恶狠狠的冷笑,她看着被其他女生护在中间抹眼泪的涉事女生,刻薄地嘲讽道:“多给她两张纸巾,还有的她哭的。” 说罢,直接凑过去握住鼠标,点出文件夹,光标移动到第三个视频的图标上。 刑璐不再多说废话,直接打开那个时长长达半小时的视频,视频一打开,画面便和第二个视频的中间部分重叠——不同的是,这个视频的画面没有被打码。 底下在座的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屏幕上的女生自动凑近镜头前,清丽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眉眼带笑,细致地对着摄像头补上口红。 与此同时,坐在教室最后排的方超恬脸色惨白,与屏幕里那个化着粉嫩的桃花妆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方超恬”补完口红,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涉事女生一笑,用她那一贯甜美动听的嗓音说:“你别太紧张嘛,我看了都跟着变紧张了,想想账户上的数目,再不行的话,party上也不全是肥头大耳啤酒肚的老男人啊,我今天碰见过主办方的小老板哦,人家可是高富帅……” 涉事女生闻言问道:“听说就是他和艾朗有私情?好几万的名牌珠宝,把人带过去半天,说几万全免就真免了。”镜头一切,画面隐晦地局部打码——女生打码的不再是脸部,而是赤裸胴体的局部三点,而入镜的男性则是全身被厚码覆盖。 这段视频是无声的,其他人盯着画面看得目瞪口呆,一声惨厉的哭喊声尖锐地刺破教室里难以言明的沉寂,方超恬向来甜美的柔声细语也变得无比尖锐,她尖叫着喊:“别播了!不要播了!” 坐在前排的另一名涉事女主角已经顾不上擦眼泪了,她煞白着脸,不顾形象地要从原本护着她的两名女生中间跑上讲台关掉视频。 艾朗刚一皱眉,还没伸出手,就被旁边的刑璐抓住手腕。刑璐比艾朗狠心,她只知道她今晚已经给过她们太多次机会了,而有的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投影仪屏幕上,两个女生的视频霸占了屏幕的三分之二,而艾朗为了涉事女生而妥协被留在小黑屋里打了四个多小时游戏的视频被搁在右下角,监控视频里的“艾朗”维持着相同的坐姿,低着头,打着无限重复操作的游戏。 前者的场面淫乱不堪,而后者的画面单调无聊,一动一静,对比强烈。 第66章 坐在前排的涉事女生被左右的女生绊住, 反倒是方超恬从教室后排冲上讲台,她不顾形象地厉声尖叫, 生来清纯俏丽的脸也活生生扭曲成丑恶的嘴脸,她扑上去想要抢走鼠标关闭视频,刑璐上前一步, 左手一攥住方超恬的手腕, 右手就往方超恬的脸上招呼。 “啪”的一声响,掌掴的声音甚至盖过凄叫声。 掌下生风, 方超恬被这一巴掌抡得猝不及防, 脸上的五指红印立竿见影。 刑璐的手劲比这些娇柔软弱的女孩子大得多, 她拧着方超恬的手腕, 眼神尽是轻蔑不屑, 说:“凭什么不要播?刚让你微信私聊我承认错误你怎么不说‘不要播’?让你站起来当面道歉你怎么不说‘不要播’?看到视频的最后15秒是黑屏,你还在心里庆幸自己赌赢了呢吧?” 方超恬被刑璐一连四反问堵得毫无招架之力,只会哭着说“不要播”。 另一个涉事女生正要跑上来, 刑璐扭头呵斥:“给我按住她!” 她这厉声一喝,前排新生都懵了,刚负责递纸巾安慰的两个女生一反应过来就硬着头皮按住涉事女生。 社团里的新生素来知道刑璐性子刁蛮, 今天算是当面见识到刑璐比泼妇还“泼”比心狠手辣还“辣”的泼辣性子了。古人云, “百闻不如一见”, 在座各位却是觉得“百闻不如不见”。 这场双方互博的闹剧到此也算告一段落, 以方超恬一方的惨败收场。真相是大白了, 惩罚也足以让当事人悔不当初了, 艾朗关掉大屏幕上的视频, 底下无人提前退场,整间教室却静得只剩方超恬和另一个女生的抽泣声。 因此,当坐在后排的曹槐德开口提问时,全班都听得一清二楚。 曹槐德说:“前两个问题都解决了,但是还有第三个问题吧?” 闻言,艾朗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向后排,他说:“你说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曹槐德说:“从监控视频来看,你被主办方带走之后的确是在一个房间里打了几个小时游戏,但新生摔碎的珠宝也的的确确是因此免责,这不正是说明你和主办方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吗?或许‘不可告人’这个词使用不当,但至少你们之间确实还有隐情吧。” 末了,曹槐德又道:“不是我刻意找茬,我只是说出其他人心里觉得奇怪却又不敢提的问题而已。” 刑璐毫不犹豫地反驳他:“我已经说过了,监控视频是当日和我们社团签合同的负责人给的,他可以作证。” 经过方超恬被名副其实地双重“打脸”之后,原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墙头草也都选择或真心或违心或无心地站一下艾朗,曹槐德问出的问题的确是很多人心里的疑惑,他们表面还是装作质疑曹槐德:“对,刚才刑璐副部长说过了。” 曹槐德轻轻的呵了一声,刑璐若是不强调“当日签合同的负责人”,他可能还不会去质疑。这一笔生意是曹槐德接下来的,也只有他知道,当日负责签合同的负责人是一个部门主管,也就是沈初馨勾搭上的金主,但接待他当面商讨项目的却是活动的总负责人。 曹槐德料定艾朗他们背后是沈初馨帮的忙,毕竟他很清楚主办方高层对艾朗的态度,若不是下属提醒他艾朗和小老板的纠葛,那位高层连“艾朗”是谁都不知道呢。 曹槐德低头拿出手机翻了翻,打开通讯录,对艾朗说:“我这还存着活动负责人的电话号码,要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 艾朗薄唇一抿,借着低头点着视频打掩护,微不可察地和刑璐交换一个眼神。 这个小动作当然没能够逃过曹槐德的眼睛。 刑璐会意后,“色厉内荏”地回答曹槐德道:“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去求证,只不过在公事之外打扰那位人物,他不一定会接你电话吧?” 曹槐德反道:“只要他接通我的电话,再由你们跟他交谈让他替你们作证,不是刚刚好吗?” 刑璐抿着唇,已是进退维谷,她企图反驳:“但是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随便找个电话号码来糊弄其他人啊?” 刑璐这话已是自相矛盾,如果艾朗真是得到负责人的支持和帮助,他又怎么会认不出人呢? 曹槐德懒得回答刑璐的问题,直接按下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 在座的其他人不敢多话,只觉得又有好戏上场,曹槐德在不经意间已经把话题带向另一个风向—— 如果这位高管接通电话,替艾朗和刑璐作证了,那不正表明了艾朗和主办方高层有建交? 若是这位高管挂了电话,和艾朗划清界限不管他的死活,那刑璐口口声声说是负责人可以为他们作证的开场白已经自相矛盾。 当下对艾朗他们最有利的情况,只能是祈祷对方没有接电话了吧。 但是天不遂人愿,电话还是拨通了,曹槐德打开扬声器,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中音响起:“喂?” 曹槐德瞥了艾朗一眼道:“你好,邵经理,我是上周跟您签下aw展模合同的z大学生,我们社团的部长艾朗说认识你,想找你说个事。” 曹槐德说完,抬起头示意艾朗过来。 然而—— 邵经理却说:“z大我知道,艾朗又是谁?” “……” 此话一出,全场悄静。 刑璐着急地看向艾朗,曹槐德微不可察地露出微笑,说:“我们部长现在就在这里,我把手机给他让他跟您说吧。” 对方语气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嗯。” 这通电话现在变成烫手芋头,对方没有当场挂电话已是难得。今晚的反转剧让在座的大多数人等着看好戏。 就在这时,椅子腿在地面拖着摩擦的动静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只见庄临站起来,他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后排曹槐德的位置上。 庄临站在曹槐德面前,倚着曹槐德前面的空桌子,微微一笑,在曹槐德诧异和疑惑的目光接过手机。 庄临:“喂。” 经理:“嗯。” 庄临:“邵经理是吧,你说你只认得z大,看来是不认得我了。” 庄临平心静气,语气自然,但是话里的口气之大让在座的其他人惊讶,也让对方更加慎重些。 经理:“你是?” 庄临:“庄临。” “……” 若要说这位邵经理今晚为何公事之余还有闲情雅致接一个学生的电话,那无非就是上头给了待命的指示。 庄临,wxsd品牌跨国企业的公子哥,bxx公司的接班人。名字是小老板提前打过招呼的,来历是邵经理自己私底下偷偷做了功课的。 邵经理庆幸自己刚才摆起架子挂电话,说话的语气都跟着客气了许多,“是庄临啊,白磊来c市的几天我常听他提起你,在c市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一声。” 庄临来c市也将近一学期,再不习惯也得习惯了——客套话人人都觉得尴尬,但又不得不说。 庄临扬起唇角,目光落在他正前方的曹槐德身上,微笑道:“c市挺好的,赵白磊可帮了我太多忙了,我有需要一定跟你说。” 经理忙道:“好好好。” 挂断电话,庄临把手机往曹槐德桌上一搁,问道:“视频是怎么来的,部长为什么能受到特殊待遇,都听清楚了吗?” “……” 曹槐德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无话可说。 庄临是aw车展太子爷的旧相识,是活动总负责人低声下气嘘寒问暖的对象,又有人私下讨论“来的时候看到庄临开着好几百万的车送部长和刑璐副部长”,艾朗能得到aw车展主办方照顾,又能拿到这铁证如山的监控视频也就不算意外了。 令人费解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既然艾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监控视频当作证据,为什么还放任方超恬等人屡屡造谣,结合今日的所见所闻,他们归结为艾朗一直无视谣言除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外,合着也是他底气十足,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总结就是一句话,让你猖,任你狂,最后把你打成丧家之犬,再让你知道为什么“猖狂”二字都是狂犬旁。 这场闹剧终于能画上句号。 刑璐申请的多媒体教室的使用时限是八点整到九点半一个半小时,部门今年的最后一次聚会在五分钟前结束,艾朗和刑璐还在教室,庄临先出来等他们。 这一层楼的教室几乎都黑灯瞎火的,只有走廊灯亮着,白色灯泡的灯光撒在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倒是有点瘆人。 庄临刚走出去,就看到曹槐德正站在走廊边上等着他。 庄临挑起嘴角,朝曹槐德走了过去。 曹槐德也跟着冷冷地扯起唇角,说:“听说你和艾朗已经分手了?” 庄临笑意未减,“分了也能复合。” 曹槐德讽刺道:“你和主办方那个富二代是朋友,艾朗看到你肯定觉得膈应,别以为你出面帮他摆平了流言蜚语就能搞定他。” 庄临不恼不怒,虚心请教:“那请问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搞定他呢?” 庄临突然请教,反倒让曹槐德一噎。 但不等曹槐德开口,庄临就嗤笑一声道:“算了,问你又有什么用?你从来没得到过学长的青睐。” 庄临的后背靠在走廊围墙上,懒洋洋地对曹槐德笑着,说:“如果你没有蠢到求而不得就去算计学长,你现在还有资本跟我谈趁虚而入,但就你现在……” 庄临轻蔑地笑了下,目光敷衍地扫了曹槐德一眼,微笑道:“学长见了就膈应的人,其实是你吧。” 曹槐德被气得不轻,偏又无可反驳。 第67章 庄临在曹槐德面前嘚瑟一番, 刚把曹槐德气走,他一回头, 就看到艾朗走到他身后。 庄临见艾朗看他的眼神冷淡,一时茫然,就听艾朗突然道:“都很膈应。” “……” 幸好没让曹槐德听到这句话。 庄临摸了摸鼻尖, 这时候也没必要争一个正名, 服着软道:“那总还是他更让人膈应吧。” 两两相比,总有高低。 艾朗瞥了他一眼, 没有反驳。 刑璐跟在后面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 走上前问艾朗:“任小龙问咱们还去不去跨年, 你怎么说?” 他们原本就是和任小龙约了一起去电音趴跨年, 现在时间是九点半,打车赶去现场还能来得及。 跨年夜跨的是仪式感,地点和现场气氛最重要, 发到朋友圈的照片也一定要高大上。人心可以是孤独寂寞,但晒的图一定要热闹,才显得更应景。 艾朗忌讳着庄临就站在旁边, 他不想表现出任何与低落挂钩的情绪, 装出兴致颇高的样子, 说:“当然要去。” 刑璐嘻嘻一笑道, 说“好嘞”, 在电话里回答对方道:“我和艾朗现在就过去。”刑璐挂断通话, 庄临主动道:“学长, 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过去吧。” 若是以前,艾朗会隔绝庄临出现在他那一群饥渴难耐的钙蜜面前的任何机会。 艾朗转身就走,头也不回道:“走吧。” 刑璐看了庄临一眼,在庄临肩头捶了一下,嬉笑道:“那就麻烦你啦!走吧。” 刑璐下手力度不重,和刚才扇方超恬的气势如虹不能比,庄临揉了下肩膀,跟在两人身后走去停车场。 电音趴在海边的沙滩上举行,从学校出发要开一小时的车程,好在一路开来还不算拥堵,他们赶在十一点前抵达目的地。 通过沙滩的验票区,艾朗成功地和出来等他们的任小龙汇合,任小龙嬉皮笑脸地连连回头对庄临搔首弄姿,艾朗全当没看到。 艾朗他们走在前头,庄临和刑璐跟在后面,临时搭建在沙滩上的舞台别有一番看头,灯光闪烁中,刚猛劲爆的躁动电音点燃全场人的情绪,在城市中各自压抑的众人都得以在这里尽情释放自己。 刑璐放慢步调,庄临往前走了两步就注意到刑璐落在他后面,他疑惑地回头看刑璐。 刑璐对他微微一笑,庄临往回走了一步,站在刑璐身边。 电音的舞台与他们相隔人山人海,而他们与人山人海又隔着一片少有人走动的空地。 刑璐开口对庄临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和艾朗现在是什么情况啦,但发展成刷卡上床的关系就太不应该了吧?” 庄临低头看她。 夜里风凉,海边无遮无挡,风更大,也更冰凉。刑璐吸了吸鼻子,手指指节搓了搓鼻翼,抬起头问庄临:“你应该不是只想玩弄艾朗的渣男吧?” 庄临皱眉,认真地摇摇头。 刑璐噗嗤一笑,说:“我这问的不是废话嘛,渣男也不会当面承认呀。不过——” 刑璐收起不太正经的笑脸,说:“我还是挺想相信你的。咱们说正事,你觉得艾朗为什么会想要和你分手呀?” 庄临迟疑地想了想,试探性道:“因为我瞒着他太多事?” 刑璐笑眯眯地又接着问道:“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事?” 庄临沉默了一会儿,又猜测道:“是因为赵白磊的缘故?” 刑璐摇了摇头,直接下定论道:“因为艾朗在你身上看不到安全感——原本是性格乖巧家境一般的学弟,你说要加入礼模部赚点零花钱,艾朗还常常把‘包养你’这种话挂在嘴上。一夜之间,你的‘性子乖巧’成了乖戾,‘家境一般’变成矿主家的公子哥,又是一个被他错认的直男,他还能在你身上看到安全感吗?” 庄临虚心听取刑璐的分析,刑璐拍拍他的肩膀,说:“总结就一句话,艾朗觉得你不可能会真心喜欢他,他故意激你要钱要豪车接送不吃路边摊,你还真就照做了啊?你傻不傻。” 刑璐说完,看了庄临一眼,便朝艾朗的方向走去了。 庄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而另一边,艾朗表面上虽然对庄临依旧冷淡,但是他一直留意刑璐和庄临还没有跟上来。 等刑璐挤到他的身边,他转头瞥了刑璐一眼,刑璐则对他咧嘴一笑,掏出手机要跟艾朗合照。 舞台的灯光踩着鼓点变幻莫测,dj的电音跟着燥动的灯光震天喧嚣,热闹持续到最后一分钟的三十秒倒计时,达到全场互动高潮。 令人亢奋的电音骤停,dj在台上带节奏引导台下的情绪,全场喊倒计时的声音振聋发聩。 最后十秒。 摇晃变幻的光束聚于舞台中心。 倒计时到最后五秒,现场所有灯光骤暗。 五, 四, 三, 二, 一。 酷炫的灯光,炸裂的电音,绚丽的烟花同时炸响点亮新一年的夜空,全场倒数变成全场欢呼。 艾朗微仰起头,有些失神地望着在夜空中炸开的绚烂烟花,不由得恍惚一下,视线缓缓下垂,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光亮,他回过头,借助烟花炸开的瞬间炽热光芒,看到庄临轮廓分明的侧脸。 · 电音趴结束后,庄临开车送艾朗和刑璐回去。现在已经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刑璐坐在后车座玩手机,进入跨年夜最具有仪式感的一个环节——发朋友圈,她边p照片边对艾朗说:“艾朗,我去你那儿蹭睡一宿啊~” 艾朗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淡淡地应了声:“嗯。” 然后,车内的对话暂停了,直到刑璐磨磨蹭蹭地p完照片,强迫症地拼出六宫格的照片,这才编辑文字发了出去,她说:“快给我点赞!” 艾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子里想的都是另外一个问题。 回程的距离似乎更短了些,庄临把车开到艾朗公寓小区的临时停车位上,他陪艾朗和刑璐一起乘坐电梯。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多,公寓很安静,只有电梯间的楼层跳动时发出的轻微提示声响,艾朗没有说话,庄临也没有开口。 电梯抵达艾朗居住的楼层,三人一起出去。 宿舍已经过了门禁是已知的第一个条件,在已知的第一个条件下,可得出刑璐请求留宿的解,但是庄临一路没有提起过这个问题,艾朗早已做好准备的拒绝说辞憋了一路,苦于没有用武之地。 直到三人站在艾朗的公寓门前,艾朗打开门,刑璐就窜进玄关,踢掉靴子往屋里走。 艾朗原是准备拦下庄临的,结果人站在门口不动,顶着一张“欺人太甚”的笑脸,“欺”字则是“欺骗”的“欺”。 他温柔又体贴地说:“学长,你们早点休息。” “?” 庄临主动退避让艾朗措手不及,艾朗表面上维持不动声色,他眼看着庄临转身要走,却又站住脚步,回过头。 庄临:“对了。” 艾朗:“嗯?” 就见庄临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他在艾朗面前伸出手摊开手掌,说:“这是你给我的钥匙。我说过,这个月我负责接送你上下学,你陪着我吃饭,其他的都不会强迫你。钥匙先还给你吧。” “……” 艾朗看了庄临一眼,没有说话,低头从他手里拿过钥匙。 艾朗捻起钥匙的指尖在庄临手心里似有若无地挠了一下,庄临缩回手,垂在身侧虚握成拳头。 庄临抬起头对艾朗一笑,说道:“今天过去了,还剩下29天。学长晚安,早点休息。” 第68章 邢璐一进屋就自己去艾朗的衣柜里翻出睡衣, 进了卫浴间沐浴,完全不跟艾朗客气。 等她洗好澡出来找吹风筒, 只见到艾朗独自一人坐在电脑桌前,她探头望了望客厅,回过头问艾朗:“庄临回去了呀?这么晚了, 他睡哪儿啊。” 艾朗原是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发呆, 一听到邢璐出来就装模作样地在键盘敲得欢腾,边敲边删, 删完再敲。闻言,他摁着删除键的力度都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说:“谁管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邢璐正拿着吹风机“嗡嗡”响地吹头发,没有听清艾朗的话, 关了吹风机又问:“啊?” 艾朗:“没有。” 邢璐:“啊哦。” 邢璐继续吹头发,卧室里只有吹风筒吹呼着头发的嗡嗡声。艾朗总算有了静不下心来写文案的借口,起身拿了衣服去卫浴间洗澡。 艾朗洗完澡,已是凌晨两点多。邢璐自发自觉地占了一半床位,她用被子盖着大腿,靠在床头玩儿手机, 见艾朗出来, 便说:“我刚跟庄临聊了两句微信以表关心。” 艾朗擦头发的动作轻了些,耳边刮擦的声响也降低了不少, 但是他并没有主动开口发问的打算。 邢璐偷偷瞄了一眼艾朗的侧脸, 这下子倒是干脆道:“他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住下了, 说今晚出去开房的人还挺多的。” 毕竟是在跨年夜,这种自带仪式感的节日总能带动学校周边的租房产业的经济发展。 艾朗吹干头发,抱了另一床被子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他侧身背对着邢璐,说:“赶紧关灯睡觉。” 邢璐哼哼了两声,翻个身,趴在床边伸长了手要去关灯,她忽然又问道:“诶,宝宝,在我没跟你睡觉的某段时间里,你别是养成迷迷糊糊睡着时会对枕边人发骚发浪的习惯吧?有没有?为了我的清白我可得事先确认一下。” 艾朗不耐烦地应了句:“闭嘴吧你。” 邢璐对答如流,甜甜地应道:“诶!” “……” 艾朗闭着的眼睛蓦地又睁开,他盯着床对面的墙壁,认真反思邢璐的话,他想了想,想了又想,眼睛一闭,不甘心地掀开被子坐起身,下床趿拉着室内拖。 邢璐在他背后问:“哎呀,你干嘛去?” 艾朗不想回答她。 他和庄临同居的某段时间里,把腿盘在庄临身上磨蹭是日常,睡着了扒着对方的肩膀啃是日常,晨起骑在对方身上是日常…… 而他和庄临分开的短短两天里,双腿夹着抱枕睡觉也是日常…… …… 等到艾朗再次回来时,邢璐目瞪口呆地看着艾朗把沙发抱枕,备用的双人枕,厚大衣等物件堆在床中间的一条线,划清楚河汉界的三八线。 · 次日清早。 艾朗和邢璐一觉睡到七点五十几分,“迟到是必然事件”的事实摆在两人面前,面对仅剩的七八分钟,两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大眼瞪大眼,一致通过逃课的决定。 邢璐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重新钻进被窝里,嘟嘟囔囔地说:“赶紧先找人帮我们答到,期末点名太疯狂了。” 艾朗晨起的嗓音有点低哑,弯腰趴在被子上,闷声道:“帮我一起点了……” 卧室内静默了一会,艾朗忽然坐直起身,他起身下床,走出客厅,拉开客厅的窗帘,看到正对着小区大门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挺拔人影站在一辆眼熟的车子旁。 艾朗一从开着暖气的卧室走到客厅就感受到气温骤降,可见室外温度有多低。他望了一眼,就一手撒开窗帘,转身回卧室对邢璐说:“你跟庄临说我们要逃课,别在楼下等了。” 邢璐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眨巴眼,问:“你怎么不跟他说呀。” 艾朗反问 :“我找他说这个合适吗!” 艾朗用的是感叹语气词的语境,用感叹号强烈表示语境中的“不合适”,“吗”也不是表示疑问语气,然而邢璐朝他眨了眨眼睛,应道:“合适啊。” “……” 艾朗和邢璐互瞪眼,是艾朗先挪开视线,他说:“那就算了,还是让他继续等着吧。” 邢璐“嘁”了一声,低头给庄临播了电话,还开了手机免提。 庄临:“学姐?” 邢璐:“诶,我和艾朗今天要逃课,你该不会在等我们吧?”庄临:“……” 邢璐:“你赶紧先走吧,你现在回去都迟到了。” 庄临:“好的。” 邢璐挂上电话,看着艾朗重新躺回床上,两人各自躺在被窝里玩手机,搁在大床中间的分界线还维持昨夜的原样。 各自静好地呆了一会儿,邢璐突然把手机往盖在她胸口的被子一反盖,“啧”了一声,说:“艾朗,咱们来探讨一下你的问题。” 艾朗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着邢璐,问:“啊?” 邢璐正欲开口,却被不识趣儿的门铃声打断了,她把话噎了回去,从被窝里伸出脚,跨过三八线踹了一下艾朗的被堆,说道:“你家门铃响了。” 艾朗裹着厚被子,邢璐这一脚不痛不痒,他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庄临啊,但他没有说出口,起身,裹好睡袍,脸上隐约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门一打开,艾朗靠在门边看着站在面前的庄临,对方身上还是穿着昨天那一套衣服,俊脸被冻得有点发红,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一袋装了两碗一次性保温碗装的汤水,一袋装了一个打包盒。 艾朗只瞥了一眼,问道:“这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谈不上态度差,但是对比他之前热情似火三句话夹杂一辆隐形车的说话风格,疏远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 庄临一开口便呼出一团淡淡的雾气,说:“两碗汤云吞和一份灌汤包。” 艾朗的视线从庄临脸上重新落到袋子上,庄临对他伸出手,袋子跟着移到艾朗跟前。艾朗扯了扯一边嘴角,目光跟着嘴角扯动的方向偏,像潜意识地做了个嫌弃的微表情。他接过袋子,正想下逐客令,庄临便先问:“学长下午会去上课吗?” 其实庄临不刻意笑着的时候,天生一张好脸依然自带了令人不设防备的光环,而且看着更纯粹更不设心防。 艾朗抬头看他,退后一步关上公寓门,在大门与门框的缝隙仅剩一掌之距时,艾朗言简意赅:“去。” 庄临示好的意思太过明显了。而且自从周五晚因为录床照视频发生争执后,庄临周末消失了两天,再回来,便摒弃强硬的威逼利诱,开始打起温情牌了。 但退一步来说,庄临打温情牌也等于主动后退一步,不再对他步步紧逼了,艾朗也有了喘息和冷静的余地。 这样也好。 邢璐漱了口,坐到餐桌旁边。她侧倾着脖子,手上套着七龙珠按摩滚轮在肩颈处滚了又滚,看着自己面前那份净云吞,说:“诶,这汤云吞是你喜欢吃的,我喜欢的是拌云吞。” 邢璐撩开了保温碗里的袋子,矫情地“噫”了一声。 艾朗懒得搭腔,邢璐自顾自地自我开导:“哎,罢了罢了,而我又有什么挑三拣四的权利呢?若不是沾了你的光,我还得在这大冬天的早晨,自己冒着凛寒跑出去买早餐,唉。” 艾朗冷静地打断了邢璐的自我高潮,问:“所以你为什么不点外卖?” “……” 邢璐语塞,在艾朗低下头吃云吞时龇牙咧嘴扮尽鄙视鬼脸,又在艾朗抬起头时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说道:“i ta da ki ma su!” 第69章 艾朗和邢璐吃完庄临送来的早餐, 困意已过。新年新气象,一个忙着与代课答到的抢手们保持联络, 知道担心旷课点名了;另一个则搬着小凳子,抱着专业书跑到阳台上晒太阳,知道忧心期末考试了。 十一点。 艾朗把专业课本丢在一旁, 走到床边, 身子一栽,大剌剌地趴在被子上, 专业课本还没翻过目录页,他的脑容量已经哔叭哔叭地发出内存不足的警告。 据说脑力劳动消耗的能量不比体力劳动者少, 艾朗用了一个上午, 就得出这个结论。他翻了个身,对邢璐说:“出去吃饭吧。” 邢璐坐在电脑桌前, 摆着镜子,用艾朗的化妆品简单打底,应道:“等会吧,这才几点呀,别人还没下课呢。” 邢璐这话也没有明指别人是谁,但是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艾朗琢磨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起身道:“你最近帮庄临说好话的意图可是越来越明显了, 你这是收了他什么好处了?” 艾朗走到电脑桌旁, 反身靠着桌沿, 双目定定的和邢璐当面对质。 邢璐的眉毛被粉底液覆盖成浅灰色,看起来略滑稽,她抬起头和艾朗对视,茫然不解道:“我刚刚说啥了我?哦,我说了‘别人’。怎么着,在你的字典里,没有别人就只有庄临?” “……” 艾朗被呛,邢璐则淡定地对镜勾眉,几笔到位,她用指腹轻轻扫了扫眉头,起身把艾朗按在椅子上坐下,她翘起兰花指拿梳子,对艾朗说“不用紧张”,活像爱拉人做头发的娴妃娘娘。 两人磨蹭到十一点半出门,打车坐了十分钟的路程去吃麻辣香锅,刚一抵达店门口,艾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庄临。 艾朗拒接电话,却又换成邢璐的手机响了起来,艾朗不接电话,也不让邢璐接电话,直到两人吃完香锅,已是一个小时之后,他这才扬起下巴准邢璐给庄临回话。 邢璐:“……” 邢璐觉得艾朗这做法可太不道德了,不准庄临过来一起吃饭,却要庄临开车来接他们回去,活脱脱的剥削劳动力。 但邢璐一通电话发给庄临,对方却松了一口气,语气温和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邢璐挂了免提,对艾朗说:“听听,多么卑微多么容易满足一个小伙子,被冷落了不泄气,被使唤了不生气,被……” 艾朗冷不丁地举起手,说:“服务员,她买单。” 邢璐:“……” 温和有礼的男性服务员随即过来对邢璐说:“美女,买单请到这边。”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指着两个用餐区过道延伸的交界处的方向。 邢璐扯起嘴角对服务员笑了笑,涂了的高贵冷艳的姨妈红的嘴唇咧了咧,因吃麻辣香锅吃掉了嘴唇内一圈红,她这一笑在傻直男看来就像咧开血盆大口要吃小孩,男性服务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走在前面带路的步伐则变得飞快。 邢璐拿上手机和一小包面巾纸,对艾朗说:“我顺便去上个卫生间。” 艾朗对她挥了挥手,结果邢璐这一去就是十几分钟不归,艾朗闲得蛋疼地用筷子把香锅里的花椒粒粒挑出来,挑了小吧,他眼角瞥见对面有人坐下来,一抬头,不见邢璐,倒是庄临来了。 艾朗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眸自顾自地继续捡花椒大业。 庄临坐在艾朗对面,安静地看着艾朗低垂的眉眼,看似乖顺又温柔,庄临微微压弯唇角,搭话道:“学长,需要帮忙吗?” “……” 艾朗懒得搭理庄临,庄临就自己拿起一旁的筷子,跟着艾朗在香锅里拣花椒,拣出一颗,伸长手夹进艾朗的盘子里,再拣一颗,再夹进艾朗的盘子里。在两人不吭一声的沉默之中,艾朗的盘子堆起小山丘般的花椒。 “……” 庄临低着嗓音,像是不经意的轻声说:“我中午自己在饭堂吃的午饭,学长。” 艾朗无动于衷。 庄临又说:“碰到实验室的两个师姐,她们要跟我一起吃饭,我拒绝她们了。” 艾朗没有理他。 庄临又道:“学长答应要陪我一起吃饭的,今天才第二天……” 艾朗“pia”的一声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庄临夹起花椒的筷子头一劈叉,花椒从筷子尖溜走,重新滚进香锅里。 艾朗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含着吸管,庄临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艾朗微微撅着的嘴唇上,抿了下薄唇,改口道:“其实学长一天能陪我吃一顿饭就够了……” 艾朗托着侧脸,撇向别处,嗤道:“装可怜给谁看啊。” 庄临真诚地回答道:“我装可怜也只给学长一人看的。”除了艾朗以外,他无需在其他人面前示弱,也不屑于示弱。 “……” 邢璐一回来,笑眯眯地和庄临打了个招呼之后,正好就见庄临夹了颗花椒放进艾朗盘子里,她的目光就不可避免地落在艾朗面前的那一盘花椒上,不解地一扯嘴角,问:“你这讨好方式可真新奇,这是……人比花娇(椒)的意思?” 邢璐的语气带着很明显的不确定。 艾朗:“……” 庄临扑哧一笑,哼出轻微的鼻音也意外的好听。 · 下午。 艾朗和邢璐上完四节课,下课铃打响,邢璐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抱起课本站在艾朗的旁边跳脚催促道:“快点快点,还得出去抢坐电瓶车啊!” 邢璐选择性失忆,忘了还有庄临几百万的座驾。她这人最爱装模作样地开别人玩笑,艾朗白了她一眼,也没有明说,但是依然不紧不慢地将黑板上一道解题套用的关键公式抄下来。 邢璐也难得认真听了一节课,毫不留情地指出:“抄什么抄,你往后翻一页,这道题附带了答案的呀。” 艾朗强行辩解,道:“翻页太麻烦了,我要把关键公式抄在题目旁边,这才能加深印象。” 艾朗右手虚握成拳,拿着笔压在课本的右下角,邢璐愣是捏着那页书的右上角要往后翻。 艾朗忍着化身容嬷嬷笔扎邢璐的冲动,双手齐下压住课本,这才能顺利的将那道公式抄完整。 邢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踮起脚尖,屁股稍稍压着桌沿,她望了一眼教室里人去楼空的教室,低头看着艾朗,问:“你和庄临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艾朗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挑明了说道:“没情况,他说只要我让他接送上下学一个月,陪他吃饭,其他的不会再勉强我。今天是第29天。” 邢璐一听就听出端倪,挑了下眉,道:“嗷……那还行啊,无偿捡了个司机。” 邢璐挠着自己的下巴,猜测着艾朗是真傻还是装傻,她试探性地问,“对了,考完期末考,你要跟我和骗骗一起去购物旅行吗?主购物,顺带旅个游。骗骗说他们19号就考完了,我觉着我们应该也差不多。” 艾朗头也不抬地问道:“去几天?” 邢璐歪着头,含糊道:“一个星期吧?反正放假旅行是走定了的,但是具体的还没定下来,等考完试再说吧,我可不想要一放假就回家里蹲。” 艾朗笔尖一顿,听到回家二字,便道:“到时再看吧,你们记得通知我。” 邢璐:“好嘞!” 艾朗抄完老长老长的一道公式,蓝色的圆珠笔字迹霸占了题目右侧的空白区,他写字的笔迹不轻不重,许是课本的纸张质量一般般,捻着书页,指腹贴着书页的背部可以明显感觉到压痕,尤其是最后几个字,笔力几欲穿透纸张。 第70章 艾朗和庄临的教学楼距离并不远, 如果大路通畅,也就五六分钟的车程, 但是正逢下课高峰期,庄临在两座教学楼汇聚的交叉路口堵了好一会儿才到。 庄临接到艾朗和邢璐,邢璐趴在车窗玻璃上, 和车窗外咫尺之距的路人近距离对看。 车子被拥挤的人潮包裹在正中间, 前后左右, 除了天上地下,受到两面八方的夹击。 邢璐转过头,看了看前面沉默不语的两个人, 她身为局外人自然看得最清楚,虽然庄临打着小算盘与艾朗保持紧密的联系,两人天天见面,天天一起吃饭,可就算他让艾朗放松了警惕,终究还是缺一个让艾朗自愿点头的锲机。 三人去饭堂吃了晚饭,庄临先送邢璐回宿舍, 车内便只剩庄临和艾朗。自从在教室里公开播放监控视频后,艾朗每次和庄临见面都有邢璐寸步不离,这会儿独自和庄临呆在一起, 他或多或少有些别扭。 车子内车窗紧闭, 艾朗没来由的觉得憋得慌, 按下车窗按钮, 将他那侧的车窗玻璃降下一道两指宽的缝隙。 车窗外的冷风裹着冷空气, 猝然扑在他脸上,一瞬间的激灵将他心头的憋气劲呼散开去,也让他更清醒。 “学长不冷吗?” 庄临问道。 艾朗扭头望着车窗外,敷衍地应了一声“嗯”。庄临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有点难为情地轻声道:“我有点冷。” “……” 说罢,他还握拳抵唇,压低声音低低咳嗽了两声。 艾朗沉默,静坐须臾,按下车窗按钮,但是窗玻璃不升反降,足足降下了大半车窗玻璃,窗外的冷风像守候多时一样鱼贯而入,大有助艾朗宣泄“我冷不死你”的恶意。 庄临又吸了一下鼻子,鼻音也加重了,“学长,别玩了……” 艾朗应道:“通风透气。” 他再次按下车窗按钮,将玻璃升上一指宽的间距,手指一停,犹豫了片刻,又往下按了下,将仅剩的一指宽的缝隙缩至一条细小的窗缝儿。 车内气温回暖,庄临大概是舒坦了些,趁着因车窗开开合合而有所缓和的气氛跟艾朗搭话道:“学长,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考试?” 艾朗:“不知道。” 庄临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结课呢?” 艾朗:“不知道。” 艾朗的冷淡丝毫没能影响庄临搭话的热情,他接着说:“我下周三就全部结课了,从14号考到18号,你们应该比我们大一的要早吧。” 艾朗总算结束了自动回复模式,应道:“可能吧。” 车子抵达公寓,艾朗解开了安全带,下车,甩门,将庄临一声鼻音加重,嗓音低沉的“晚安”关在车子内。 接下来的几天,进入期末复习阶段,专业课陆续结课,艾朗在面对庄临时的淡定和从容,在面对成摞的往年期末考卷时都不复存在。像艾朗和邢璐这种平日笑嘻嘻期末苦哈哈的学渣,结课后跑自习室反倒是跑得更频繁。针对他们这个学渣群体,校内还衍生出了部分头脑灵活的学霸有偿补课划重点的业务,这类学霸通常专攻几门相通的科目,备注“补课”加上他们的微信,他们一通过就会给你发来各大主打科目任君选,而他们的营业口碑则是靠去年临时抱佛脚低空飞过及格线的学渣们感激涕零的强烈推荐积累起来的。 而给艾朗和邢璐介绍这一门路的就是上一任的礼模部部长,也算部门的精神传承到位了。 给艾朗和邢璐补习的是一个大四学长,原本是一对一辅导,但艾朗和邢璐辅导的是同门功课,两人又是熟识,就当买二减三百,一人省个150。 艾朗临时抱佛脚抱得诚心诚意,期间,庄临送吃送喝,来回接送,到了自习室又自觉呆在角落里复习自己的专业课,可谓是随叫随到又不黏人。 帮忙补习的大四学长还趁着邢璐去卫生间,小声地跟艾朗八卦道:“你们那个学弟在追你朋友吧?” 艾朗:“我朋友?” 学长:“邢璐啊!” “……” 艾朗一口否认:“没有,这不可能的事。” 大四学长不信,“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啊?你看他每天都开车送你们过来,就连你提的破要求,只要让你朋友跟他开口,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的!” 艾朗和庄临的关系一直都处于微妙的单方面半冷战状态,单方面指的当然是艾朗这一方,半冷战状态则是指艾朗对庄临爱答不理又不完全爱答不理的,十分矛盾别扭。 所以,邢璐就成了艾朗向庄临下达指示的首席传话专家。 大四学长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撅着嘴,说:“我觉得,你朋友跟他,能成。” 艾朗忍住白眼,问:“你又从哪看出来的?” 大四学长笃定地说:“不主动靠近他,又不拒绝他的靠近,这不就是女人欲擒故纵的戏码嘛!” 滚。 艾朗不想再听他瞎忽悠,双手撑着额头,看下一道押题。 前礼模部部长的推荐着实良心,这位大四学长除了爱八卦外,讲题能力值得肯定,他摊开几张卷子画了几圈,打包票给你保证老师今年出卷的题型有哪些,再划掉短时间内拿分不易的题,专攻送分题——虽然他说的送分题都能激活艾朗的被动送分技能。 艾朗被计算题难倒,拿笔戳着自己的脸,旁边的大四学长也暗暗戳了戳他的手肘。 艾朗抬起头:“?” 学长:“你那个学弟被人搭讪了。” 艾朗:“……” 学长:“那个女生长得蛮好看的!” 艾朗:“……” 学长:“天,你不去阻止一下吗?” 艾朗:“……” 艾朗是没想到这学长生得浓眉大眼一派正经,竟是一个嘚吧嘚的小八卦。艾朗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使命,觉得庄临和邢璐能“成”,于是衍生出艾朗身为邢璐的朋友要在邢璐不在场的时候帮邢璐看住她未来的男人。 经大四学长的一再提醒,艾朗不注意到庄临那边也难——也可以说,这个学长变相地给艾朗找了借口去关注庄临。他刚一抬头,只见坐在庄临前面的女生转过身,笑盈盈地跟庄临说了句什么,接着庄临拿起一支笔想要递给她,正巧这时候,庄临的目光不经意地和艾朗对接,他刚准备向女生递出去的手一顿,又一缩,重新把笔放在桌上。 看到这幕,艾朗自以为的无动于衷其实也有情绪波动。没人会不喜欢一个言听计从的大帅哥,只是在别人陶醉其中的时候,艾朗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这人能够假装对他言听计从多久。 大四学长凑到艾朗旁边感慨:“你看吧!那个学弟果然跟你朋友有问题!你瞅一眼他就心虚。” 艾朗:“……” 艾朗被这学长烦不胜烦,忍住想要揪起他的领子反驳“他追的人是我,他跟我才有问题”的冲动,好在邢璐回到座位坐下,学长这才消停下来,拿起卷子正经道:“那我们接着讲下一题。” 艾朗点头应好,却潜意识地又往庄临那边望了一眼,女生借笔无果,却还在跟庄临搭话。他别开目光,看向大四学长写题的笔尖,再抬头望去时,庄临低着头在写题,女生眼底尽是绵绵情意的看着庄临低头写字。 …… 当天晚上,庄临开车送艾朗回公寓,这一天来回的这二十几分钟,是庄临得以和艾朗独处的唯一时光。 今天是1月12号,也是艾朗和庄临口头约定的第13天。回程路上,依然是庄临在找话题,他主动提及下午女生的搭讪,老实交代道:“那个女生看到我左手拿笔,就问我是不是左撇子,还说想看我用左手写字……” 艾朗望向窗外,不出声。 这会儿大概夜间八点多,车子行驶的道路宽敞而安静,艾朗一如往常没有搭理庄临,行车路上安静得可怕。直到抵达公寓小区门口,艾朗刚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忽被庄临拉住了。 “学长,你等一下……” 艾朗微微皱眉,转过头,就见庄临伸长手从车后座拿了张对半折叠的纸给他。 艾朗没有接下,庄临说:“我现在也不太会用左手写字了,这是我下午练的。” 艾朗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皮,不太耐烦地从庄临手中抽走那张纸,挣开他的手下了车。 艾朗在庄临面前很硬气,但是一走进电梯间就打开那张a5纸,“朗”字满满当当地占据了纸张的空白区。 艾朗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提醒他已抵达他居住的楼层。 艾朗随手一握,把手里的a5抓皱了。 用这种哄骗小女生的小把戏来哄他,他怎么可能会动容呢。 艾朗开门进了公寓,把纸往沙发上随手一丢,进了卫浴间沐浴。 等他洗了个澡,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重新又回到客厅时,他又捡起那张纸,捻着纸张的页脚。 指腹压着纸角,搓了搓,将发皱的页脚抚平。 第71章 14号是周一, 也是期末考试周拉开帷幕的第一天,一直持续到20号。 艾朗最后一天的考试在19号, 是下午场。一阵闭眼瞎蒙的兵荒马乱过后,结束考试前可提前半个小时交卷,天才型学霸交得最快, 无可救药型学渣也不甘落后, 艾朗是属于还有一线生机的自救型学渣, 即便该答得题全都答完了,他也要坐在教室里和不会答的题干瞪眼。 艾朗他们考试的课室是大课室,全班的同学齐聚在这, 提前交卷的同学逗留在走廊外等着同伴,这是最后一科了,伴随而来的通常会有宿舍聚餐,同学聚会之类的庆祝仪式。 艾朗在桌底下抻长腿,单手支着下巴,一抬起头就被讲台上的老师投来的犀利眼神对上。 虽然艾朗没有作弊的心思,但被老师这么一盯, 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他索性就盖上笔帽,试卷也盖在草稿纸的下面, 接着便坦荡荡地撑着侧脸看走廊外面。 他这一望, 正好看见庄临站在教室前门和他对准的方向。艾朗记得庄临说, 他昨天就考完试了。 不知道庄临在那站了多久, 艾朗望过去的时候, 庄临侧身靠在走廊围墙旁,耳朵里塞着耳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艾朗想到第一次在快递中心看到庄临,庄临站在斜前方,不经意间可以看见他回过头的侧脸,五官俊郎,轮廓分明,耳廓微微有点红。 庄临的耳廓现在也微微有点泛红,应该是被北风给冻的。 下课铃打响了。 艾朗回过神来,听讲台上的老师吩咐两句,便收起东西,拿着试卷和草稿纸拿到讲台上上交。 考试结束,艾朗并没有振臂欢呼的兴奋劲,他走出教室,庄临便摘下耳机,微微笑着向他走过来。 庄临问:“考完试了,学长想和学姐一起去庆祝一下吗?” 邢璐提早交了卷子,跟班上的女生站在楼梯口八卦一番,这会儿已经蹦到艾朗的身后。 邢璐问:“好啊去哪?” 艾朗道:“不了,我现在只想吃个饭回去补觉。” 连日来的高强度学习已经把他身体的精神力全部抽干,他现在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经受不住外界的任何干扰。 邢璐对艾朗嘘了一声,挥手道:“没劲,那我不跟你们一起去吃饭了,我跟我室友出去唱k!” 艾朗对邢璐的离队不强求不挽留,等邢璐一走,艾朗对庄临说:“直接送我回公寓,我睡一觉再起来点个外卖。” 庄临关心道:“真的很累吗?学长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晚点给你买了送过去。” 艾朗摇摇头:“没有。” 庄临见艾朗打着呵欠,不再多问,开车送艾朗回公寓。 路上,前方有大型车辆同行,庄临停在一旁,手握着方向盘,斜上方的后视镜照出他微皱着的眉头,他的目光落在搁在前面的u盘。 庄临故作镇定地伸手去拿u盘,问道:“对了,学长,那个u盘,你需要留着备份吗?” 他手里拿起的银色u盘,这是那天在多媒体教室里使用的那个。艾朗懒洋洋地转过头来,一想到u盘的内容,脑子里就自动冒出女生凄厉的哭喊声,他摇了摇头,说:“删了吧。” 庄临转头看了艾朗一眼,迟疑着说道:“里面还有一段,是昨天播的视频里没有的片段。” 闻言,艾朗面带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庄临面带歉意地说:“赵白磊叫人把你带去赛车场,我事先并不知道……那段视频我是最近才拿到的。因为考试在即,怕影响到你,所以我没有拿出来。” “……” 艾朗本就困得大脑运转不过来,听了庄临的话也没能做出什么反应,他接过庄临手里的u盘,就听庄临又道:“学长……我能跟你一起去公寓看这段视频吗?我当时还有些混蛋,不想你再生我的气了。” 艾朗捏着手里的u盘,也许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沉默,庄临则当他默许了。 十五分钟后。 两人回到艾朗的公寓,庄临在客厅里正襟危坐,看着艾朗从卧室里抱着笔记本出来。艾朗在沙发盘腿坐下,打开u盘,在庄临的指导下点出新的两个监控视频。一个是艾朗被带到赛车场的小屋子,“参观”那些丧心病狂的器材的监控录屏,另一个视频的录屏时间和前一个相对应,是庄临在vip休息室给赵白磊打了电话并等到赵白磊出场的视频。 视频是近距离拍摄的,除了影像清晰,声音也能听得很清楚——赵白磊打开冰柜拿罐冰啤,庄临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最新的时尚月刊。 赵白磊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没想到在群里吼了一句,第一个过来的人居然是你。” 庄临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回答道:“跟艾朗一起过来的。” 赵白磊闻言被啤酒呛了下,一脸懵逼地看着庄临:“哈??” 庄临合上杂志,微微笑道:“别动他。” 赵白磊:“他??” …… 视频看到这里,艾朗表情略古怪地看了庄临一眼。他刚听了庄临的提前预警,对于庄临会有多“混蛋”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这一看倒觉得庄临怕是刻意压低他的观感,借此来提高他的期待值。 但庄临的表现依旧紧绷,艾朗狐疑地接着往下看——赵白磊问道:“操,还是你厉害啊,我就想知道,他值不值得一晚上八万?” 庄临笑了一下,说:“我还挺喜欢他的,不过……” 赵白磊:“不过?” 庄临:“啊……” 镜头里的庄临将双手枕在脑勺后,懒洋洋地回答道:“我是免费睡到的。” · “……” 艾朗扭过头问罪魁祸首:“有点混蛋?” 庄临尴尬地看着暂停在画面中的自己,试图卖乖道:“是非常,不是有点,我那时候真的特混蛋。学长,继续往下看吧……” 艾朗冷着脸,重新点开视频—— 「赵白磊」把冰啤丢进垃圾桶里,边掏手机边对「庄临」说:“既然你都开口了,我现在就赶紧把人给放了,够意思了吧?” 「庄临」却说:“先别放。” 「赵白磊」不明所以,「庄临」道:“找人去通知其他人,就说不追究责任,其他随便糊弄过去。艾朗,还是先留下来吧。” 坐在艾朗旁边的庄临则连忙解释道:“这是因为要留证据。” 「赵白磊」挤眉弄眼地对他痞笑道:“果然是对我发在群里的好东西感兴趣了吧?让你的人一起玩呗,包爽!” 「庄临」挑下眉,拿起手机翻了翻。 陪艾朗一起看视频的庄临强行注解:“我当时并不知道赵白磊在群里发了什么东西,翻手机是因为在找聊天记录。” 艾朗没有搭理庄临的话,他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虚握成拳,拇指捏着自己的下嘴唇。 只见视频中的另一个「庄临」看了一会儿手机,抬起头,对赵白磊说:“不感兴趣,滚。” 也许就是庄临当时的反应比较敏感,赵白磊让人调出监控视频的时候,才刻意漏了这段。 视频中的庄临的确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混蛋样,但是庄临这些天花心思讨好艾朗的表现也不是没有一丁点收效。 ——听到庄临最后这句回答,艾朗心里绷紧的那一根弦,松动了。 · 庄临现在有点忐忑,在艾朗看完视频的几秒后,他被扫地出门了。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既然决定把视频拿给艾朗看,必定是百分之八、九十确定这视频有助于他,而非自掘坟墓他才敢拿出手的。 庄临没有提前把视频拿给艾朗看的原因有三,一是庄临不想艾朗在一时间接受了大爆炸的消息后仓促做出决定;二是庄临是想借和艾朗口头约定的30天来刷高自己仅剩无几的印象分,而不是一开始就甩出视频再空口无凭地做出保证;三是期末考试临近,庄临的确不想艾朗分心。 艾朗需要时间冷静,庄临也得再为自己争取,争取推最后一把力。 第72章 把庄临赶走之后, 艾朗把自己锁在公寓里,他抱着笔记本电脑,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今天之前,艾朗面对庄临想的都是“有什么理由能原谅他”,现在却是满脑子“有什么理由不能原谅他”。 两者指向的结果天差地别, 过程却是一样让艾朗烦得自揪头发。 艾朗原本介怀的原因是庄临从未为他着想, 但庄临已经告诉他,庄临当天没有阻止带走他是为了留证据, 赵白磊叫人带他去“参观”那堆丧心病狂的游戏道具时庄临并不知情。 庄临下意识地替他着想了——在第一时间撞见曹槐德的陷害后, 他瞒着艾朗但保艾朗安全,他留下证据帮艾朗当众澄清真相。 庄临的确已经替他着想了——可是庄临算计到曹槐德留的后手,笃定地向他保证不会出事, 却自始至终没有顾及艾朗的感受。 理智上来说, 庄临当时如果直接跟艾朗承认赵白磊是他的朋友, 艾朗肯定会一时难以接受, 当场质疑庄临接近他的目的,从事态发展上来看,其结果未必会比现在更好,这也证明庄临的决定是最有效的方案。 但是,谈恋爱讲究的不就是爱对方爱到死去活来吗?一旦涉及对方的事情就会丧失理智和底线, 一切都要以他为中心。 因此有了那首歌, 为何不浪漫亦是罪名, 为何不轰烈是件坏事情…… 不对, 不浪漫只是对应平淡, 而庄临是理智得不像有感情,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艾朗倒在沙发上,两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一夜辗转难眠也做不出任何决定,只能选择暂时逃避。从最后一门考试的考场走出来的时候,寒假便已开始了,次日,邢璐和马翩在三人群里大聊假期旅行的准备,艾朗关闭了微信群消息,全程只冒了一次泡,说:“等你们决定好了就@我。” 他的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也静了音,他不出门,也不点外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害怕接到庄临的来电。 邢璐和马翩最后决定出国游,但是决定得匆忙,签证来不及办理,就只能去选择免签或落地签的周边小国避避寒,在免税店和港澳地区囤囤货。 艾朗对他们的计划毫无异议,言听计从地催促何时出发,邢璐想要预留一天时间跟室友开趴,还要预留一天时间打包行李寄回家,定下23号先启程去a市。 在这两天,庄临期间也有给艾朗发过微信消息,他若无其事地在聊天框里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比如,“学长几号要离开学校”,“我听邢璐学姐说你们要一起去旅游”。 艾朗最怕庄临问“学长是不是在躲着我”,所幸庄临只字未提。 23号。 艾朗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拉着行李箱,打车到校门口集合。但他刚一下车就想重新钻进车里打道回府——他蹲了两天的人,就那么英俊挺拔的站在邢璐的身后……帮她拉行李。 艾朗没来得及跑路就看见邢璐大老远冲他挥手,艾朗拉着行李箱走过去,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扯低了些。 这一刻他在想:早知道就穿搭得更讲究一点了。 “学长。” 庄临对他微笑。 艾朗的围巾挡住了嘴唇和下巴,露出一双精致的眼睛,瞳色略浅,在温软的冬日暖阳下,微泛着通透的粼光。 他没出声,只淡淡地看了庄临一眼,点了下头。 邢璐挽着马翩的手,笑着对艾朗说:“庄临要送咱们去高铁站。” “……” 艾朗转个身,背对着庄临,恶狠狠地对邢璐翻了个白眼。 邢璐笑嘻嘻地伸出手在半空中一抓,接收了艾朗的白眼揉进胸口,撅起嘴反甩了一个飞吻回应。 艾朗对邢璐这个叛徒没辙,正想拉着行李箱跟上邢璐和马翩他们,突然才发现行李箱被庄临拉住了。 他一回过头,就见庄临靠近他身后,对他说道:“学长,我帮你拿行李箱。” 艾朗一近距离地接近庄临,呼吸系统就自动在空气中搜索庄临的气息,他猛地松开了手,退后一步,说:“嗯。” 他把行李箱丢给庄临,跟在邢璐后面走向车旁。艾朗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邢璐和马翩走在前,两人坐进车后座,艾朗不得已的主动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从学校出发,抵达高铁站要半小时。 路上。 邢璐讨论着旅行也不忘发展副业,网红拍照直播少不了,还催促着要艾朗和马翩都去经营自己长草的微博账号。 邢璐感慨着旅行路上要吃苦耐劳,血拼和囤货必不可少,还各种明示暗示地哭诉着“就是此行少了一个能帮忙提袋的帅哥呀”。 闻言,这一路都懒得搭腔的艾朗打断她:“不缺,不少。你自己就手能提肩能扛的,别瞎抱怨了。” 艾朗回过头的时候还偷偷瞄了一眼庄临,只见庄临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聊天,听到他说的话时,庄临的唇角明显还带上笑意,却也没有接邢璐话的意思。 抵达高铁站。 庄临拿着他们三人的身份证去排队取票,艾朗和邢璐、马翩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歇着。 艾朗狐疑地问邢璐:“庄临该不会也买了票一起去吧?” 艾朗拧着眉,语气严肃,大有邢璐如果真的私自和庄临达成同行的协议,他立马就拖着行李箱走人的意思。 艾朗此行旅游就是为了散心,不想一个劲钻进一个名为庄临的牛角尖里,如果庄临真的跟着他们一同出游,那他绝对立马闪人。 邢璐叫苦道:“哪能啊!庄临也没带行李啊。你看,他刚急着去排队,手机和钱包都还留在我这,要翻翻看他的身份证在不在吗?” 邢璐受不得被钙蜜冤枉的委屈,一股脑把庄临的钱包和手机塞进艾朗的手里。 马翩也帮邢璐作证。 艾朗拿着庄临的手机和钱包这两个烫手山芋,盯着钱包看了一会,还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开包检查,以防万一。 但是他冷静下一想,又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艾朗迟疑不定之际,坐在他旁边的邢璐摇了下他的手肘,说道:“快快快,登录你的微博,跟我和骗骗一样发一条微博。” 艾朗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过去,他转过头去,就见邢璐和马翩都朝他亮出手机屏幕,他们都发了一模一样的微博内容:[嘘][嘘][嘘] 艾朗皱下眉嫌弃道:“我都好几百年不用微博了。” 邢璐不依不饶:“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合群啊,当初不就是被键盘侠气得弃号了嘛,咱不能这样,你以前可还安慰过别人不能被喷子得逞呢!别低头,皇冠会掉!不能哭,坏人会笑!加油!” 艾朗被邢璐磨得没辙了,无比嫌弃地甩开邢璐的手答应道:“行行行。” 虽然艾朗已经半年没登录微博了,但是找回密码也不过是等一条短信通知,就几秒钟的事情。 艾朗不愿让邢璐借题发挥,用“不就是输入手机号码找回密码吗”这句话来质疑他们的塑料姐妹情,他宁愿花这几秒钟换得一个清净。 艾朗低头打开手机屏幕,却没有看见邢璐一副“任务完成”的得意的笑,和马翩被邢璐捂住了嘴巴,眼里投来的对艾朗同情又无奈的目光。 艾朗通过手机短信找回微博密码,重新登录上久违的账号。账号上的未读消息有成千上万条,艾朗一时也没空去一一翻看,他直接点出界面正中间的橙色加号的按钮,选择文字,在微博自带表情包里找到[嘘]这个表情,和邢璐和马翩保持一致,一连点了三个,发送。 接着听到“噔”的一声。 艾朗诧异地低头查看,发出声音的并不是他的手机,而是另一部搁在他大腿上的手机发出来的。 只见庄临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一句即时提示—— 微博[现在]特别关注 a艾良月 [嘘][嘘][嘘] “……” 艾朗乍看提示消息还有点懵逼,但是冷静下来想想也不稀奇,他的微博颜粉也有几十万,且不提活粉僵尸粉,庄临哪个午后闲得发慌打开微博一搜索,想找到他的账号并不难。 艾朗犹豫了一下,正打算擅自把庄临手机里的提示消息删掉,他的拿起手机按下屏幕下面的按键,本想按亮屏幕,谁知,手机却自动解锁屏幕,跳出app的界面。 “……” 艾朗没有过多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提示消息的横幅里点了进去,直接在庄临的账号跳转进他自己的微博。 艾朗滑了一下屏幕,界面底部有三个选项——特别关注,聊天,他的热门。 艾朗在按下中间的“聊天”选项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可当聊天界面瞬间跳转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则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倏然加速。 聊天框里只寥寥躺着两条消息,都是庄临发的。 第一条,发送时间是201x-7-16,“不再上线了吗?” 第二条,发送时间是201x-11-24,“还有人在等你上线。” 邢璐凑过来瞅了眼,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艾朗条件反射地遮遮掩掩,避开邢璐的探究性目光,偷偷的再次打开庄临的手机记下他的账号id。 现在是寒假高峰期,高铁站爆满,等到庄临排队取好票回来,距离艾朗他们那班车的进站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 庄临把票给了他们,邢璐推着行李箱催促其他两人:“快走快走。庄临~下学期再见呀!” 艾朗把庄临的钱包和手机还给他,庄临接过手机的时候,手指直接勾住艾朗托着手机背面的手指。艾朗像触电般要缩回手,庄临温柔地低声说:“学长,有空的话能想想我吗?” 艾朗把手抽走,转身才走了两步,却又再次回过头。他盯着庄临,被骗得多也产生免疫力了。 他问:“你故意的?” 庄临没有买票与他们同行,邢璐一时兴起催促他发微博,庄临的手机没设锁屏密码,一连串的“不可思议”,显然不只是碰巧而已。 庄临站在安检线外,问道:“学长指的是什么事呢?” “……” 虽然艾朗现在很想冲过去揪着庄临的衣领问个清楚,但是邢璐和马翩已经过了安检,两人在里面催促艾朗。艾朗没辙,瞪了庄临一眼,转身走进安检门。 第73章 艾朗:你故意的? 庄临:学长指的是什么事呢? 庄临最后还在装傻。 还能是指什么事呢? 庄临铁定是收买了邢璐让她帮忙诱导艾朗发微博, 又在进站前让艾朗看到庄临的特别关注,高铁上信号极差, 艾朗苦于一个多小时没网,搜不出庄临的微博小号,又发不出任何消息——庄临故意在分开前抛了块鱼饵给艾朗, 勾得他好奇心活蹦乱跳, 钻心挠肺的痒。原本出游的目的是为了暂时搁下庄临,结果他在旅行途中却时刻惦记着庄临。 庄临的微博id是zlnggggg, 艾朗一个不漏地把五个g打齐了, 在搜索出来的用户列表里翻了一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找到庄临,这加剧了艾朗的烦躁, 却也催生出了更强烈的好奇心。 艾朗像是赌气一样不直接去问庄临, 直到旅游的第三天, 艾朗像是完成解密任务一样猜出了庄临的id名——zinggggg的名字被别人占用, 但艾朗确信自己当天没有记错名字。 他尝试着把大写的i换成l的小写体,重新搜索,果然就找到庄临的账号。 这个毫无意义的曲折过程还让艾朗生出满足感。 艾朗点进庄临的微博,微博里很空,四五年内发了七八条微博, 其中还包括两条一年前会员升级自动通知的微博。 也正因为他的微博里空空如也, 所以艾朗一眼就在他的主页里看到他半年前点赞的消息——他7-11赞过的微博(10) 庄临点赞的那条微博就是艾朗发的, 并且一打开他赞过的微博, 显示他在7-11之前赞过的微博清一色全都是艾朗。 其中包括艾朗删剩为数不多的自拍, 包括艾朗对直男仇gay群体的回击,包括艾朗强调要和直男划清楚河汉界的宣言,也包括艾朗曾经宣之于口的感情宣言—— 比如,粉丝问及艾朗仍单身的原因,他是这么回答的:“我不享受恋爱,我更享受追求别人并把人追到手的过程。如果对方从不拒绝到主动亲近我,那我就会抽身离开了,因为已经没意思了。” 艾朗对外经营的一直都是浪荡不羁,花心随性,约炮行程排到明年年底的高玩形象,有这种单身宣言也不足为奇。 但是…… 艾朗半夜三更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尴尬地蜷缩成一团。 这是狗屁中二宣言!! 他当初退博的时候为什么不清空微博再走!! 艾朗的崩溃持续到凌晨。 隔壁床的马翩睡得很香。 结合庄临把艾朗微博里的各种发言,全都扫过一遍的前提,艾朗重新正视庄临给他发的私信内容。 201x-7-16,庄临问他:“不再上线了吗?”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在结束暑假车展之后。 201x-11-24,庄临说:“还有人在等你上线。” 当天是摄影中心的婚纱照拍摄,艾朗还记得当天负责他的妆发的化妆师小姐姐跟他聊起过类似的话题,小姐姐得知艾朗也曾因键盘侠而退博求清净之后,心疼地对他说:“你的粉丝们一定都很想你……” 所以,庄临认识他之前,已经通过社交媒体了解到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所以,庄临认识他之后,都是怎么看待他的?是觉得他打着立牌坊的旗号当婊子?还是觉得他崩人设? 艾朗脑壳很疼。 这趟散心之旅,也越散越忧心。 31号,艾朗三人回到国在酒店落脚,次日就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当晚三人聚在邢璐房间里,分完旅行的战利品,三人临别前还开了个面膜趴,在邢璐房里躺得横七竖八。 邢璐划拉手机,因敷着面膜,说话的口型幅度受限,她小口型说话的声音都矫情了不少,说:“艾朗呀,你的人是躺在我床上了,但你这魂儿都没带上飞机呢吧,全程玩得心不在焉的。” 夜色渐浓,房间里点着香薰,气氛正好,邢璐的情感课堂不会迟到。 艾朗哼唧了一声,打卡活着。 马翩小声插了一句话,说道:“出发那天,庄临托邢璐帮忙,劝你发条微博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因为我和邢璐考虑到他的请求应该不会损害到你的丝毫利益,所以我也没说……” 邢璐伸出手压着唇角的面膜,掩住内心的尴尬道:“咳,你偶尔也相信一下庄临吧,就当小赌一把,大不了赚到个失恋喝酒的理由。你拒绝了所有能够受到伤害的可能,却也将被爱的机会挡在门外。感情本就是缘分加感性的混合体,太理性的人,可是与浪漫和感动无缘的哦。” 邢璐开起情感课堂来,就跟微博上的情感博主一个样,特指那一类全是假粉的垃圾营销号。 邢璐感慨道:“你和骗骗,你们两个的性子如果能中和一点就好了。唉,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像骗骗一样盲目相信渣男——当然我没有诅咒你跟他一样成为渣男收割机。只是有时候不要太注重结果反而会有意外收获,未来还没来,开心一天就赚一天。” 艾朗:“??” 像马翩一样?把渣男圈当成狩猎场?当一个收渣男人头跟割草一样轻而易举的高级玩家吗? 艾朗明白了,邢璐至今还被马翩蒙在鼓里。她这两个gay蜜也的确不省心,他是看起来像王者的青铜,马翩是看起来像青铜的王者。 被邢璐点名的马翩轻咳一声,声音软绵绵地接过话道:“我也觉得庄临对你很上心,如果你还喜欢他,可以尝试相信他。放开一点,相信他不代表把自己赔进去。” 马翩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隐晦,按照艾朗对马翩一丁点了解,后面大概还有诸如睚眦必报千百倍偿还的话吧。 次日。 艾朗飞机落地,又打车坐了一个多两个小时才回到家。他的家在一个小镇上,住的是三层楼的自建房,行李箱的小轮子在水泥地拖得嘎吱嘎吱响,他半张脸裹在围脖里,站在自家门口,迟疑了一下,收敛起眼底的不知所措和小慌张,撑起笑容来,这才上前一步,朱红色的大门关得严实,艾朗推着门,没推动,他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也没有人应。 艾朗以前跟家人关系好,但是自从他在高考毕业之后跟家里出了柜,与爸妈的关系就越发紧张,大学在外地,平时家里没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他打电话回家也没能聊上几句。 艾朗的大学上了一年半,跟家里的电话少了,节假日也没回家,只在寒假回家过年住上几天,但只那几天,却也受尽冷落。上一个暑假他留在c市兼职赚生活费,家里也没有打过电话去关心他的情况。 艾朗之所以不打电话就直接回来,是因为艾妈妈全职在家,他也没多想就直接拉着行李箱回来了,没想扑了空。艾朗给他妈妈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听,他犹豫着输入爸爸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拨出去。 艾朗在家门口的门槛上坐下,屁股隔着裤子,还是被冷冰冰的大理石门槛冻了一下。他打开wifi设置,却发现太久没回来,连家里的wifi自动连接也都连不上了。 小镇刚下过雨,街道上的水泥地上偶有一滩积水,车轱辘轧过去,水珠子被车轮子带动惯性向后飞溅起来。 艾朗听到车铃叮铃铃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同住一条街上的大爷骑着自行车载着孙儿刚回来,大爷听到艾朗的问好,一瞅见他,乐呵呵地问道:“诶——艾朗啊,放假回家啦?我刚遇见你妈在街口买菜呢。” 艾朗应了声诶,大爷叮铃铃地打着车铃逗自己的孙儿,车子骑远,车铃叮铃还遥遥传了过来。 艾朗再多坐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小电动停在他面前。 艾朗抬起头,和那妇女惊讶的目光撞个正着。只见她用黑色的橡皮圈松松散散地系着头发,头发浓密乌黑,疏于保养的容貌已半老,却依稀可见她年轻时清丽的俏模样,和面前的艾朗也有六七分相像。 “妈。” 艾朗这一声称呼才把女人的魂儿从惊讶中招回神,她看着将近一年不见的儿子,儿子大冬天坐在砌着大理石的门槛上,抬起头对她说:“我好冷啊。” 他笑着,嗓音带着淡淡的撒娇。 女人一下子就湿了眼眶,她别过脸去,把小电动停好,默默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门。 艾朗坐在大门的门槛上,仰着脸儿,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又喊了一声:“妈。” 女人将钥匙插进门眼儿的手抖了下,她没有低头,也没有答应,但是垂在身侧的手一碰到艾朗冻得冰冷的手,就下意识的,握紧了。 第74章 当天晚上。 艾朗帮艾妈妈收拾好餐桌, 摆好碗筷,一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就回头去看, 他心里一揪紧,站在餐桌旁边,对进屋的瘦高男人喊了一声:“爸。” 男人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冷峻脸, 瘦削的脸庞看起来有点凶。大概是艾妈妈提前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艾朗回来了,他这会儿见到艾朗半点都不惊讶,视若无睹地走进厨房洗手。 一家三口围坐一桌,这顿饭却吃得极为安静,还很压抑。这就是艾朗出柜后受到的待遇,只要他回家,家里依旧给你床睡, 给你饭吃, 但除此之外就当你不存在。 好在,艾朗无声无息匆匆回到家,他的房间却整洁干净,被子也有阳光暴晒过后的味道——可见, 爸妈虽然对他不闻不问, 心里还是盼着他能回家过年的。 艾朗爸妈睡在二楼,艾朗独自睡在三楼, 每天除了午餐和晚餐时间无可避免要同桌吃饭,其余时间倒是完全可以避开。住在同一个家, 交集却不多。 三天之后, 便是除夕夜。 小镇很小, 三姑六婆四叔八伯全住镇上,走亲访友串串门是过年日常。窗外噼里啪啦响着炮仗声,还有照亮大半个夜空的绚烂的烟花。 但是这些热闹都与艾朗无关。 艾朗家的年夜饭是叔伯两家人聚在艾朗家吃的,叔婶并不知道艾朗的性向,但是小孩子跑去艾朗房间乱翻乱掀,碰倒了乳液,折断了眉笔,刮蹭了口红,孩子爹妈反倒问艾朗:“艾朗啊,你一大男人怎么也有这些东西?”他们满脸的古怪和嫌弃。 艾朗的爸爸最听不得这种话,生怕被别人推断出艾朗哪里不正常似的。尽管在他眼里艾朗就是哪里不正常。 一顿吵闹而压抑的年夜饭后,艾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去管熊孩子们在外头打闹。他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翻了翻手机,看着回家过年的同学们在朋友圈晒年夜饭,晒家族大合照,他一一点了个赞。 大概是看到他在朋友圈里冒头了,邢璐在三人群里艾特了艾朗和马翩,还发来一个共享实时位置,说是好姐妹就算分隔三地也要一起过年。 艾朗也信了她的邪,截了一张标注三人分隔三地的截图。艾朗是个极其感性又特别害怕寂寞的人,他特别想找人聊聊天,可是除夕夜人人都跟家里相伴,谁又能闲得顾得上他。 除夕夜,他也只能靠一张位置共享的图汲取一点点慰藉。 艾朗下意识地点出庄临的聊天框,庄临倒是没少给他发消息,至少每天一句,隔天发消息都算得上是稀奇,最新消息也只在半个多小时前——庄临不能免俗地给他发了一句“除夕快乐”。 艾朗看着庄临的头像都觉得心里发紧,他真的太寂寞了,寂寞到他可以将过去一笔勾销,只想找个人和他拥抱接吻。庄临是第一人选,毕竟艾朗的性经验都只与庄临有关,一闭眼就是庄临的脸。 艾朗当天收到的除夕祝福有很多,他也挑着回复了几句,其他人都是例行复制黏贴“除夕快乐”四个字,只有回复庄临的是—— “我不快乐。” 庄临不是为了要得到他的原谅费力讨好他吗?邢璐不是说他要尝试相信别人,不要总是把自己封锁起来还把爱拒之门外吗? 他把自己的心脏撕开一道口子了,庄临快来哄哄他呀,真话假话都无所谓了,只要能跟他说说情话哄哄他就好。 …… 冬天是一个多情甚至滥情的季节,人人渴望温暖,有人渴望拥抱。艾朗汹涌而出的崩溃情绪在两秒内得以自愈,他冷静过来,又把屏幕里的“我不快乐”四个字撤回,机械地复制粘贴另一句:“除夕快乐。” · 艾朗回家已经快一星期,这才过门赴了几个高中老同学的约。艾朗本是没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回家的事,但是邻里统共就那么多张面孔,同学间的父母辈也都认识,传来传去,也就有高中的老同学约上他。 大年初二晚。 唱k撸串喝酒三管齐下,有个男同学喝高了,原本正拿着话筒唱歌唱着男儿当自强,一回头,就把话筒怼到艾朗脸上,说:“你真的喜欢男人啊?对男人硬得起来吗?怎么可能硬得起来啊?你是不是构造跟我们不一样啊?” 其他人见状,忙把那发酒疯的同学拦了下来,可他被别人拉开了,还拿着话筒嚷嚷:“在学校我妈每次打电话就都跟我唠叨,说学学人家艾朗,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来的,今天一听我要出来见你又唠个没完没了,还叫我跟你取经。哈,我就好奇一个事,你的钱是不是都是找男人赚来的?这个我还真学不来。” 这同学是包厢里几人中高考考得最好的一个,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上了拔尖的顶级学府,学业压力巨大,还被家里人念叨:“怎么连个奖学金都拿不到,你看看艾朗,他从来不跟家里拿一分钱生活费!” 酒精将压抑在人心底里的阴暗情绪释放出来,恶意也被肆意放大。 艾朗看着那个老同学,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无奈地笑笑,起身推开k房的房门先走了。 小镇上过年的气氛比大城市浓烈,具体体现在从早到晚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和满大街的大红色鞭炮纸屑。 艾朗独自在街道上走着,脚下踩着红艳艳的鞭炮纸,小地方上有个说法,鞭炮纸要留到第二天再清扫,否则留不住福气。今天又下了雨,红纸碎屑紧紧的粘在地上,红纸浸水易烂,一脚踩上去,印出一个鞋印。 艾朗今晚出门赴约就是想逃离家里坐满客人的场面,不想这么早就回来。他还不想回家,附近又无处可去,索性去小时候常去的小卖部买了几盒五毛钱一盒的小摔炮,外加二十支捆成一把的烟花棒,自己一个人坐在家附近一个荷花塘的空地上,捏着摔炮的蝌蚪尾巴摔在地上,稍显空旷的空地时不时传出声响。 这个位置有点僻静,偶尔有一两辆车开过,也偶有三、两行人路过,艾朗独自一人坐在荷花池的矮石围上,轻轻哼着歌。 若不是艾朗穿着打扮很干净,长得又好看,怕是会被司机当成傻子。但即便艾朗看起来并不疯癫,大冷的天自己坐在这里玩摔炮的人也不大正常,过路的行人还没看清艾朗的长相就都匆匆走了过去。 所以,当一个挺拔的身影走到艾朗面前时,艾朗刚侧过身拆了另一盒小摔炮,也没能提前预料到,失手将手里的小摔炮摔到那人脚边,“噼啪”两下落地响干脆又利落,他刚抬起头想说“不好意思啊”,恍然间才意识到庄临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在他开口之前先说道:“学长,我能和你一起玩吗?” 艾朗愣在原地,愣得发直的目光紧紧盯着庄临的脸,看了好几眼才确认这是货真价实的庄临。 艾朗当下甚至都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有点甜,也有点发涩。 艾朗回过神来,又从上到下扫了庄临全身,他的衣着依旧干净清爽,一只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地图。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艾朗等到二次回神才记得问出口的话,震惊之余,语气都忘了带上冷战间期的冷淡漠然,声音也软了。 庄临把行李箱立在一旁,走到艾朗的旁边,不用踮脚就轻松坐到石围上。他和艾朗靠得很近,大概留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身子一动就能轻轻蹭到肩膀。 他转过脸,眼神温柔的不像话地看着艾朗,说:“因为学长说不开心了,所以我来找你。” 艾朗后来撤回的那句话,庄临还是看到了。 艾朗和他对视,也没觉得两人的距离太近。艾朗对于庄临的突然出现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半晌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庄临直接跟艾朗坦白道:“我问学姐要了你的地址,在这附近转了几圈,没想到真的遇见你。” 艾朗一听就明白了,邢璐除夕夜所谓的姐妹情深要共享位置一起过年,根本就是帮庄临打探情报。 庄临从艾朗手心里拿起一颗小摔炮,摔在地上,摔出“噼啪”一声脆响,他低头看着小摔炮砸在地面爆破时一闪而逝的小火花,说:“我希望是因为我运气好才能碰见学长,而不是学长这几天经常自己来这里。” 庄临的说话声很轻,他刚才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艾朗,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石围栏上面,背后的荷花池全是枯枝败叶。 他在那一刻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他这一趟来得很值,第二个想法是他来晚了。 前一个想法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讨好艾朗的大好时机,后一个想法是因为他想到艾朗是不是不止一次独自坐在这里,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催生出一种自我谴责的情绪——他在心疼艾朗,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出现。 艾朗听了,轻轻扯动唇角一笑,笑得风轻云淡,说:“我是坐在这里等人的。” 庄临问道:“等谁?” 艾朗捏起一颗小摔炮砸到地上,说:“谁来都好。” 是k房的朋友追过来道歉也好,是父母无意间看见他也行,只要有人出现在他面前,有人能找到他就足够了。 庄临一时摸不清艾朗这话是什么意思,试探性地问:“那……学长是等到我来了吗?” 艾朗眼睛微微一眯,打量起庄临来,他盯得庄临心里没底,眯着的眼睛忽然就弯成两弯月牙。他若无其事地扔出手里的最后一颗小摔炮,低头拍掉手心里的碎木屑,应道:“你来也行吧。” 第75章 庄临微微张着薄唇, 茫然不解地眨着眼睛,就见艾朗朝他皱着鼻头笑了一下, 笑得他心里头一痒,艾朗却往他的手里塞了两支烟花棒。 艾朗拿起小卖部店主赠送的一小包火柴棍,拿出一根火柴在盒子侧面的涂层划了一下,红色的火柴头滋啦一声燃起火光。艾朗不再避讳与庄临肢体接触, 他抬起庄临拿着烟花棒的右手,点燃烟花棒,灿金色的烟花从烟花棒的顶部喷射而出, 明艳的火光照亮了艾朗和庄临的脸。 艾朗拿着另外一支烟花棒去续燃, 他的双脚稳稳踩在矮石围的镂空雕花上, 心情愉快地轻轻晃着,手里发光发亮的烟花棒在半空乱甩。 庄临侧过脸看艾朗,绚丽明亮的烟花不及艾朗唇边的笑, 艾朗也好久没有在他面前这么随心随性。 庄临问道:“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学长。” 艾朗转过头看向他,没回答, 但是直接就歪着脑袋摆出最上镜的角度,他见庄临没有动, 还催道:“拍呀!” 庄临没想到艾朗会这么干脆,有些手忙脚乱地打开相机。手机自带的后置摄像头堪比照妖镜,庄临给艾朗拍了几张, 无修图也无滤镜, 艾朗的眉毛甚至都被烟花棒发出的强光给曝掉了。 艾朗翻了个白眼就抢过手机删光照片。 夜里的风冷嗖嗖的, 尤其是雨后更冷, 今天一直是阴雨天气,惹人厌烦,但艾朗却觉得雨后的空气更清新。 二十支烟花棒,在接连不断的续燃中烧得很快,艾朗手里拿着最后一根刚点燃的烟花棒,他心不在焉地在空中画圈,抬起脚横过去搭在庄临的小腿上,鞋尖点了一下搁在庄临旁边的行李箱,问:“你准备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住下呀?” 庄临扶了一下行李箱,微微笑着应道:“学长还记得我们约定的30天吗?还剩下9天哦。” 艾朗微微睁大眼睛,左腿还搭在庄临的小腿上,闻言又踢了下庄临的行李箱,惊讶地问:“你还要住9天啊?” 庄临应道:“我跟父母关系不好,在家过年也不开心,留在这里陪学长更好。” 艾朗淡淡一笑,问:“有多不好,还能比出柜更差吗?” 庄临一听,联想到同居的时候在公寓也从来没见过艾朗跟家里通电话,当下就懂了,想了想,说:“再多一个出柜大概也没差多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庄临家的这本更像是互相衡量商业价值的财经。他父母也没对他尽过什么责任,在他还小的时候,庄父因为生意场上不顺心,回到家看到庄临在院子里用左手写字就迁怒于他,平白无故撕了他的作业本,还在拉扯间无意中推庄临一把,害得庄临的脸上磕了个小口子,留下的疤也变成了他之后装乖卖傻的小梨涡。 艾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住哪儿?” 庄临来得匆忙,并没有提前订酒店。 而在艾朗这个小破地方,方圆百里就只有一家勉强看得上眼的三四星酒店,过年订房都是翻倍的价格,常常爆满。 果不其然,酒店的客房已经全满了。 没有酒店,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旅馆,艾朗拿过庄临的手机搜索附近的小旅馆,一颗豆大的水珠就砸在手机屏幕上,接着,雨点便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艾朗他们所在的荷花池无遮也无挡,这场雨来得又大又急,直接把路人淋成落汤鸡。艾朗拉着庄临跑回自己家时,两人被淋得狼狈不堪。 这个是庄临始料未及的情况,他没有料到全镇只有一家有规模的酒店,没有料到客房爆满,也没有料到骤然下雨,更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艾朗的父母。 庄临:“……” 他们跑到家就碰巧遇到艾朗爸妈送客人下楼,许是刚好被这一场雨拦了下来,一群人站在那里闲聊。 人多,话也杂,艾朗匆匆介绍庄临:“这是我大学里的学弟,过来r市玩,太晚订不到酒店了,今晚暂时在我们家里过一夜。” 艾朗爸妈还没发话,一个富态的胖阿姨就说:“看看这两孩子浑身都淋湿了,快去洗个热水澡,可别感冒了。” 庄临不好意思地对艾朗父母说:“叔叔阿姨打扰了。” 艾朗妈妈有些不在状态地点头,她跟艾朗爸爸这位主心骨相视一眼,艾朗爸爸也没有多说什么。 艾朗带着庄临到三楼,艾朗也不客气,给庄临丢了条毛巾,自己就先进卫浴间冲了个热水澡,匆匆洗完,这才催庄临去洗。 庄临洗完了澡,回到房间,就看到艾朗正站在窗前看烟花。庄临走过去,站在艾朗身后。 庄临今天下了飞机,辗转了两趟车才到这里,他的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原因不是舟车劳顿,而是因为艾朗对待他的态度——最近一次艾朗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是艾朗跟他把接吻上床都明码标价化。 艾朗看着烟花,庄临看着艾朗看烟花的背影,谁也没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艾朗说道:“有点冷。” 庄临嗯了一声,但这声“嗯”的尾音轻微上扬,带着疑问语气,表明他的反应还慢了一拍。庄临回过神来,伸手将半敞的窗户关得缝都不剩。 谁知道艾朗不满地回头道:“你就不会抱抱我吗?” 看似不满,但艾朗的语气更多的是撒娇嗔怪。 艾朗的反应让庄临更懵了,他反应迟钝,动作有些僵硬地走上前,环住艾朗,让他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艾朗轻轻挣一下,抬起头,水亮亮的眼睛含笑看着庄临,问道:“想接吻吗?” 庄临眨巴着眼睛,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眼里都是惊讶和困惑,他轻而又轻,慎而又慎地点头,低声道:“想。” 庄临低垂着目光,一见艾朗浅粉色的薄唇微微张开,他就“识趣”地主动问道:“亲一下……要多少钱呢?” 庄临已经受够了气氛正好,正准备亲下去却被艾朗的报价打断的糟心体验了。 “……” 艾朗扑哧一下笑出声,笑得靠在庄临的肩颈处,眼含戏谑地说:“我现在的心情挺好的,今天的第一次都免费送你了要不要?” 庄临当然要。 艾朗侧过身,抬起手臂挂在庄临后颈上,指间摸着庄临的短发,记不得是谁先主动的,反正两人都挺主动也都很享受。 庄临唯一记得的是,他们亲了不止一次。薄唇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缠绵深吻后,喘息的空档就蹭蹭对方的脸颊耳朵,粗重的呼吸尤为性感撩人。等透够了气,两人就又亲到一起了,反反又复复,直到窗外雨势加剧,泼洒而下的雨点蛮横地敲打撞击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强烈抗议和谴责。 漫天的烟花也被倾盆大雨浇灭了,大雨持续下了好一会,艾朗和庄临躺在床上听着雨声。 床头柜上点着一盏触控的蘑菇灯,艾朗睡在大床的里侧,庄临转头看到艾朗侧身躺着也在看着他,便问:“要睡觉了吗?我把灯关了?” 艾朗的眼睛被暖黄色的夜灯染上暖光,定定地看着庄临,看了有一会儿,才出声问:“你刚才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吗?” 庄临:“?” 庄临今晚的脑子连续死机,茫然地问:“学长刚才说了什么……” 两人同盖一床被子,艾朗直接把腿盘到庄临身上蹭了蹭,暗示明显,说:“今天第一次都免费哦。” “……” 庄临半天没有动作。 艾朗干脆侧撑起身,双腿跨在庄临的两边,他跨坐在庄临身上,双手撑在庄临的枕头边。 他压下身,两人的距离被拉到最近,近到一呼一吸都升温加热。艾朗笑盈盈地看着庄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撩着他的脸颊,艾朗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能让人欲罢不能。 “做不做?” 艾朗微微撑起上身,他后背的被子因这动作而滑落。 艾朗看到庄临抬起手来,庄临被他撩到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艾朗很满意——然而,庄临伸出手之后,却是将艾朗身后的被子拉高了一点,并借着拉被子将艾朗揽进他的怀里,他让艾朗趴在他的胸膛上,把被子裹好,只在艾朗耳边轻声说:“会感冒的,学长。” “……” 庄临的反应让艾朗措手不及,他的脸贴在庄临的颈边强调道:“你现在不做,以后就别想做了!” 艾朗的威胁换来庄临的沉默,他不死心地挣了一下,消停了一会,不动了。 正当庄临以为艾朗停止折腾,就听到艾朗贴着他的耳边轻轻地呻吟了起来。 “……” 艾朗的叫床声向来一绝,以假乱真,两人就这么纯洁地躺着,他也能叫出真情实感的现场版。 庄临无法理解艾朗的举动——即便父母睡在二楼,隔音再好,外面的雨声也很嘈杂,可就算天时和地利,庄临却还是很介怀。原因无它,就算放纵这一次被艾朗父母发现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吧,他也不想冒这个险啊。 所以,艾朗自嗨叫得正欢,就被庄临往他大腿侧拍了一掌——这一巴掌隔着厚被子,根本就不痛也不痒,艾朗却整个身子弹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打我的屁股?” 庄临见他反应这么大,关心道:“打疼了吗?” 艾朗把庄临搁在被子外面的左手拉进被子里,拉着他的手就往下带,说:“一点都不疼!你别隔着被子打呀,再打我一下。” 艾朗兴奋地舔着唇角。 庄临躺在艾朗的身下,和他对视,无奈地说道:“别闹了,学长。” 两人相望,艾朗的眼睛被床头柜上小夜灯的暖光衬得发亮,庄临被挡着光,漆黑的眼睛里装满无奈。 艾朗终于忍不住笑场,俯下身,趴在庄临的身上,把脸埋在庄临的肩窝里,笑声渐低了,低得像是啜泣声。 过了一会,庄临听到艾朗轻声说:“我也想跟家里要生活费呀……” 庄临疑惑:“嗯?” 艾朗又说:“我也想听父母唠叨,就算全都是数落我不好的话……” 庄临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便帮艾朗拉好被子,安静地搂着他的后背,静静地听他说这些条理不清的话。 倾盆大雨依然敲着窗,噼里啪啦,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音律,只有杂乱无章的嘈杂。 艾朗抱着庄临乱说了一通,庄临听得似懂非懂,直到艾朗说道:“就算现在,我也不相信你会喜欢我呀。” 庄临皱眉,但不急于解释,而是轻声问道:“为什么?” 艾朗笑着,小声回答:“我除了在床上会来点事之外,也没其他值得被喜欢的优点了啊。” 庄临沉默了一会,说:“学长,不要这么看轻自己……” 艾朗依旧在笑,笑声带着鼻音,软软的。他说:“自信的人应该都是被别人宠出来的吧?可凭我的一己之力,我觉得,我能做到不那么自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呀。” 艾朗语调温柔,嗓音含着笑意。可他越是温柔,越是平心静气,这三两句话听起来就越残忍。 庄临没有出声,圈在艾朗腰部的手臂越发用力。 艾朗仍维持着趴在庄临身上的姿势,被他这么一抱紧并不舒服,但艾朗没有抗拒庄临的拥抱,又问:“你不说‘以后会宠我’之类的话哄哄我吗?” 艾朗半开玩笑的问句之后,却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回答了他。 艾朗眨眨眼睛,耳边的沉默让他不敢去看庄临的表情,庄临说过不会再对他说谎话,就连带着哄人的话也不说了。 艾朗歪着头听着窗外的雨声,窗帘没有拉好,外面的路灯透过帘缝儿投进来,他的额头刚好能蹭到庄临的下巴,静了半晌,他妥协道:“不想说就算了,你也不用太宠我,就是……你也别对我太坏呀。” 艾朗刚刚说完这句话,因为趴着而撅起的屁股就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没有隔着棉被,实打实的“pia”出一声脆响。 艾朗被庄临打得一懵,身体就被庄临掀倒在一旁,庄临反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掐着他的下巴道:“不许再说这种话。” 艾朗呆呆地眨着眼睛,“哪种话?” 庄临又掐了下他的脸,沉着声道:“也不许再看轻自己了。” “哦……”艾朗微微张着嘴,看着气场突然变得霸道强势的庄临,配合地做出娇羞状,抬起手轻轻抓着他的衣领,掐着嗓子说:“要对人家好一点嘛,亲爱哒。” 庄临绷着的俊脸一秒破功,右侧的脸对着床头的灯光,唇角的小梨涡被加深了阴影,他捏着艾朗脸颊的手也变成轻轻摩挲,庄临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艾朗的嘴唇,嘴唇轻轻触碰的柔软触感更让人迷恋。 第76章 次日。 庄临一早就跟艾朗出去外面找旅馆。小旅馆的卫生条件倒也不差, 就是装修简陋了一些,所处的位置吵杂了一点。 庄临不怎么挑, 能住就行,主要是要赶紧从艾朗家搬出来。毕竟过年过节的亲戚走动也频繁,他住在艾朗家里总归是碍手碍脚的不太好。 庄临入住的小旅馆离艾朗家有点远,走路半个小时, 开小电动也得突突个十几分钟。 艾朗每天早上都起个大早,开着时速20的小电动慢吞吞的突突突到庄临住的小旅馆找他。 自从庄临在小镇上住下后,艾朗每一天都有了盼头, 会陪他去小吃街的路边摊撸串的人有了, 能陪他去 k房唱歌的人有了, 愿意陪他在大冷的人天坐在空地上玩摔炮的人也有了。 艾朗每日跑出门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有时是为了一顿早饭, 有时只是为了一个拥抱。 虽然艾朗父母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 但是艾朗知道, 自从他跟父母出柜之后, 父母对某些事情就变得异常的敏感,只要艾朗和哪个男性同学走得近,他们就会起疑心。 所以艾朗也不敢不加节制的往庄临那跑,午饭和晚餐都会回到家里吃, 晚上十点之前就一定会回家。 即便如此,艾朗在庄临出现前后的情绪变化那么明显, 在父母面前再刻意收敛也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正月初七, 又是一夜。 艾朗的父母在二楼看电视, 今晚难得没有客人来做客,倒也落个清净。艾朗洗完澡就又悄声下楼跑出门,艾朗妈妈手里翻着日历,瞥了一眼楼梯口,又回头看看艾朗爸爸。 艾朗爸爸拿着遥控器换台,冷着脸说道:“不要管他。” 艾朗妈妈抿了抿唇,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撕下一页日历,艾朗爸爸连换了好几个台,过年期间的电视台节目都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喜庆大团圆,连广告都是阖家团圆,他越看心越烦,索性就关了电视。他从桌上摸了一包香烟,递到嘴边衔一根,咔擦咔擦打了好几下打火机都没打出火来,艾朗妈妈闻声抬起头看过来,说:“是没油了吧?” 艾朗爸爸拧着眉头,眉心皱出两三道深浅不一的沟壑。他把香烟往耳后一塞,起身,披了件大衣,出门。 艾朗妈妈头也不抬地说道:“你顺便再买袋冰糖回来。” 艾朗爸爸没有应她。 这两天总是风夹雨,气温下降了好几度。艾朗爸爸双手插在大衣衣兜里,路边昏暗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影子横到路中间,一辆小轿车轧了过去,影子也虚闪了一下,待到车子开过去了,长长的孤独的影子便又横在路中间。 艾朗爸爸走到离家不远处的小卖部,在柜台拿了个打火机,喊了声:“大爷,店里要被搬光了。” 这家小卖部的店主,是一对老夫妻。闻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个小火炉,乐呵呵地说道:“这不老艾嘛,你儿子刚走一步,你就过来了。我屋里温着酒,进来喝一杯?” 艾朗爸爸付了两个打火机的钱,也婉拒了大爷的邀请,等大爷慢吞吞的在找着零钱的空档,他犹豫再三,问:“艾朗刚来过?” 大爷戴着副老花镜,仔仔细细地数着零钱,数完把钱交给他,才道:“来过,来过,和一个面生的小伙子来买了些小玩意。” 大爷指了指藏在架子下面的烟花棒。 · 艾朗上次嫌庄临拍的照片难看,全给删了,又耿耿于怀没拍成照片,就拉着庄临又买了一堆花炮,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荷花池的空地上依旧悄静无人,艾朗买了几盒火树银花,形状像小火山一样的火树银花摆了一地,庄临连续点燃了几个,整齐摆成一排的坐地式烟花高低不一地喷出灿烂火花,像灿金色又像银辉色,名副其实的“火树银花”。 艾朗拿了支满天星,伸长了手,要凑到火树银花下点燃。庄临回头一看就把艾朗拉起来,拿走艾朗的满天星。风有点大,庄临蹲下身用打火机帮艾朗点燃满天星,艾朗不急着接过满天星,而是亲昵地趴在庄临的后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接过满天星。 艾朗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被庄临扛了起来,他只觉得身子一颠簸,就被庄临稳稳当当地背在后背。 艾朗把满天星拿远一点,生怕溅出来的小火星触碰到庄临的脸颊,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庄临的肩膀,说:“早知道就答应邢璐过来找我玩了!没人帮我把这一幕拍下来好可惜啊!” 庄临背着艾朗,说:“不可惜,下次有人帮忙拍照的时候我再背你。” 艾朗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看着他说话时呵出的白烟,看着他被冻红的耳朵,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好,接着就一口咬住了庄临被冷空气唆得又冰又红的耳朵,薄唇含着它,温热的舌尖细细地舔着耳廓帮他暖耳朵。 庄临被舔得有点痒,歪了歪头:“别闹。” 摆在地上的火树银花都燃尽了,艾朗的满天星也被随手丢在地上,这里的路灯本就昏暗,他们为了放烟花特意挑了个更漆黑的角落。艾朗衔着庄临的耳垂轻轻地拉扯,口齿不清地含糊道:“我想跟你做都想疯了!每天睡醒睡衣都自动脱的一干二净,真不敢想象我睡着之后都对自己干了什么。” 庄临闷笑出声,托着艾朗的手在他大腿根轻掐了一下,又失笑道:“忍一忍。” 艾朗和庄临把买来的烟花都燃完了,艾朗却只顾着缠着庄临腻歪,结果又忘了拍照。 一眨眼就九点,艾朗临别前捧着庄临的脸颊狠狠地嘬了一口,嘬出生离死别的狠劲。 庄临擦着被艾朗亲得火辣辣的嘴唇,站在原地目送艾朗一步三回头还对他狂抛飞吻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离开。 两人在空地上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所以没有觉得冷,刚一和艾朗分开,庄临就觉得冷风嗖嗖的钻进他的衣领里,不由得拉高了毛衣领子。走了几步,庄临脚步一顿,他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街口,抽着烟。 庄临懵了一下,连忙将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抽出来,他轻轻咳了一声,态度恭敬地走过去打招呼道:“叔叔好,我是和艾朗学长同校的庄临。” 这个表情冷硬的男人正是艾朗爸爸。 虽然庄临和艾朗爸爸匆匆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初二晚,庄临淋了雨狼狈地贸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次是次日的早上,庄临要搬去旅馆。但是庄临知道艾朗爸爸这两次都没拿正眼看他,所以一见面就主动自我介绍。 艾朗爸爸瞥了庄临一眼,应了一声:“嗯。” 接着,艾朗爸爸把攥在手里的烟盒递到庄临面前,问:“会抽吗?” 庄临老实应道:“不会。” 艾朗爸爸收回烟盒,街口有一条长石柱贴着墙角搁着,附近的老人夏天夜里会坐在这里乘凉,冬日上午又会坐在这里晒晒太阳。而现在是冬天的夜里,自然没人在这逗留。艾朗爸爸靠着墙坐下,庄临迟疑了一瞬,也跟着坐下来。 刚和艾朗亲亲热热,一转头就跟着艾朗亲爸坐在街口吹冷风,庄临被冻得又清醒又忐忑。气氛尤为诡异。 艾朗爸爸叼在唇边的烟袅袅升起白烟,谁也没开口说话,隔了一会儿就听到艾朗爸爸磨着新买的打火机咔擦咔擦响,便又点上一根烟。 庄临便细心留意着,每每见艾朗爸爸把烟屁股丢在地上,重新叼起一根烟,他就赶紧掏出刚为了点烟花而买的打火机给艾朗爸爸续火。 艾朗爸爸全程板着冷脸,香烟抽了一根接一根,他吐出烟雾的时候像极了一声叹息,大半包香烟在两人的沉默中渐渐燃尽了,脚边也多了一地的烟屁股。他抬起脚,一脚踩住未熄灭的烟头,鞋底碾了碾。 空了的烟盒被艾朗爸爸粗砺的掌心握成废纸团,他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往回走去。 光线微弱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长长的,孤独的影子,横在路中间。 庄临坐在冰冷的石柱上,望着艾朗爸爸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在刚刚过去的将近一个小时的压抑沉默里,庄临知道艾爸爸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或许是厉声指责和破口大骂,又或者是蛮不讲理地要求庄临远离艾朗。但是,直到最后,艾朗爸爸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第77章 艾朗原先还不明白庄临为什么一入住旅馆连租了九天八夜, 直到他注意到朋友圈的微商开始带节日节奏,才反应过来,哦,庄临留在小镇上的最后一天是情人节。 二月十四,也是正月初十。 今天是正月初九,镇上的年轻人已经上班了, 回老家过年的人也都重返城市。艾朗去年在大年初七就回c市了,今年是因为庄临才留到现在。 艾朗坐在庄临房间的床上,看庄临贤惠地将送洗回来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他伸手拉住庄临, 身子往后一倒,两条腿就顺势张成了大咧着嘴的“v”字型。庄临趔趄了一下,双手撑在两边稳住身体, 险些砸在艾朗身上。 “学长。” 庄临无奈地叫他。 艾朗冲他眯眼笑,勾住庄临的后颈往下压,完成日常骚扰1/1,又翻了身主动跨坐在庄临身上, 预先搓热的小手肆无忌惮地从庄临的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 艾朗一边耍流氓,一边正儿八经地商量道:“我们明天回c市吧!” 庄临扶着他的腰, 疑惑道:“嗯?” 艾朗撇着嘴诉苦:“你巴巴的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和我一起过情人节吗?可是没有啪啪啪的情人节本身是不完整的,如果我们明天留在这里, 我仍然是那个一到晚上九点整就得跑回家的灰姑娘, 我们就只能再续网恋情。我不喜欢文爱, 也不喜欢视频飞机。” 庄临被艾朗的每日必提的饥渴发言逗笑了, 他忍俊不禁道:“可是我大老远的跑过来真的就只是想和你过个情人节而已,不是为了睡你。” 艾朗瞪大眼睛道:“你怎么回事?爱我请爱得身心如一好吗?” 庄临在艾朗屁股上掐了一下,好奇地问道:“我很好奇,学长和我闹分手的那几天里是怎么解决这个瘾的?” 艾朗抻了下腰,所谓零牙俐齿,张口就来:“你去看看我公寓里的罗马大帝,真的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想你的夜,我一嗯嗯嗯嗯铁杵就被磨成针。” 艾朗连说带唱,真假掺半,还言行一致的把手伸进庄临的毛衣里,趁机摸了个过瘾。 其实庄临大年初二坐飞机飞到艾朗身边时,本是做好要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为了这天,他忽悠艾朗约定好的三十天也分配得异常明确,前二十天在期末前刷足好感;中间艾朗去旅游和他分别时插入微博的小插曲,只为了要艾朗对他念念不忘;最后又串通邢璐打探到艾朗的住址,准备用约定剩下的九天死皮赖脸的留在艾朗身边。结果,艾朗说:“我在等一个人,谁来都好,你来也行。” 不需要任何缜密的算计和设计,只需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陪在他身边,艾朗就满足了。 庄临对于这句“你来也行吧”本该是耿耿于怀的,但是他对艾朗的心疼在情感上压过理智。 而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第二个人趁虚而入,逻辑自洽,他也无需再介怀。 艾朗趴在庄临身上,庄临搂着他的腰,胡渣微微冒头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脖子,蹭得他痒痒的缩了一下。 庄临说道:“那就走吧。学长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寒假要和你一起去旅行?” 艾朗笑道:“但是你一整个学期一分钱都没赚到啊。” 庄临的原话是兼职赚了钱要攒起来带艾朗去旅行。 艾朗说完,松开搂着庄临的手,在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眼熟的银行卡来。他把银行卡平平整整地放在庄临的额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庄临的脸,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道:“我被你翻来覆去的折腾呢,你卡里的钱我却一分没动。带我去旅行几天吧,就当补个慰问年终奖,不过分吧?” 庄临偏了下头,把额头上的银行卡甩掉了,说道:“学长要这么跟我做交易,会吃亏的。” 艾朗笑嘻嘻道:“你多给我补一补不就行了嘛。” 他的暗示越发猖狂,还伸手在庄临下面拍了拍。 艾朗和庄临又闹了一会,艾朗摸到庄临的手机,一翻身就仰躺在床的另一侧,直接查起回c市的机票。 临市的机场次日下午有一班飞机还有票,时间较晚,辗转回到c市已是入夜。 订好机票,艾朗把手机还给庄临之前说:“你的手机怎么还不设置开机密码?上次是故意要给我看微博,这次是要给我看什么啊?” 庄临笑着接过手机,应道:“从上次关了密码之后就忘了这事了。” 庄临和艾朗并躺在一起,打开手机设置,当着艾朗的面设置了六位数的密码。而后,他侧过脸看艾朗,在艾朗的疑惑目光中握住艾朗的右手,并拉着艾朗的右手拇指,按在主屏幕按钮上采集指纹信息。 艾朗眯着眼睛笑笑,勾了勾庄临的下巴,说:“越来越上道了嘛。” 庄临抬起下巴,主动在艾朗的手背蹭了一下。 次日。 艾朗收拾好行李箱,吃过午饭就匆匆要走了。他昨晚回家就跟爸妈提起过明天要回学校,艾妈妈停下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艾朗爸爸则无动于衷地扒着饭。 艾朗自己提着行李箱从三楼扛到楼下,艾朗妈妈刚收拾好饭桌正在厨房洗碗,闻声还是放下手边的碗盘,跟了出来。 艾朗对她说道:“我走了,妈。” 艾朗妈妈点了点头,她见艾朗又往屋里张望,总归是于心不忍,说:“你爸出去了……” 艾朗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一眨眼就又笑道:“那我先走了,爸回来了你再跟他说一声。” 艾朗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行李箱底部的轮子在崎岖不平的粗糙泥路上摩擦出很大的声响,单调且刺耳的摩擦声从街头传到巷尾。 艾朗爸爸站在一家小杂货店面前,手上的烟盒是刚刚才拆封的。杂货店老板拿着鸡毛掸,目光被轱辘声吸引了过去,他眯着眼睛望着街口的背影,奇怪道:“那不是你儿子吗?这就又要开学啦。” 艾朗爸爸只点了一下头,给杂货店老板递了根烟。杂货店老板乐呵呵地接过,又跟艾朗爸爸借了个火,吐着雾,笑眯眯道:“你家儿子长得真俊呐,不像咱这土洼村的孩子,倒像是城市娃。” 艾朗爸爸抽了一口香烟,云缭雾绕里已经看不清艾朗的背影了,他沉默半晌,杂货店老板都拿着鸡毛掸回店里去忙活去了,他才低声开了口,虽说是回答,但更像自言自语。他说:是啊,好在艾朗长得像他妈,不像他。 一声叹息化作一团白烟。 艾朗独自拉着行李箱一走出街口,磕磕碰碰拖拖拉拉的摩擦声在顷刻间都变得欢快许多—— 庄临就站在街头等着他。 艾朗离家的心里阴霾也一扫而光,他加快脚步奔向庄临的方向。庄临被艾朗扑了个满怀,自动接过他的行李箱,抬起手揉了揉艾朗的后脑勺,说:“走吧。” 两人搭乘出租车赶往临市的机场,所幸一路上没有遇到堵塞车现象,他们提前了两个多小时抵达机场。 庄临去排队办理登机手续和托运行李,艾朗跟在他后面玩手机,坐着两人的行李箱,队伍动一下,他就跟着挪一下。 庄临回头看了一眼,便从队伍前面换到艾朗后面,挡着行李箱,谨防两个行李箱滑开艾朗会摔倒。 艾朗转过头对庄临甜甜一笑,没理会旁边的几个妹子两眼放光地紧盯着他们,又低头看手机。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朋友圈里一片风平浪静,还没到情侣秀恩爱的黄金时间,反倒是几条单身狗借此机会,明示单身要对自己好一点,暗示康忙北鼻老娘单着你们还在等什么。 艾朗关了朋友圈又打开微博,节日气氛明显要更浓烈些。音乐博主在推情人节歌单,劝分博主在细数往年绿帽,影视博主在推送中日韩恋爱剧的虐狗片段大合集,明星们忙着接代言推广告…… 艾朗又回头看了看庄临,庄临手里拿着手机和两人证件,原本放空大脑看着队伍前面的柜台,像是感应到艾朗的视线,他低下头,和艾朗四目相望,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艾朗又对他笑了笑,没说话,再次转过头翻着手机。 庄临不明所以,只当艾朗是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他还在不在。在这时,他听到手机“噔”的一声响。 庄临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只见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接二连三地“噔噔噔”了好几声。 庄临拿起手机一看,屏幕跳出一串微博特别关注的提醒,从上往下是—— 微博 [现在] 特别关注 a艾良月 我 微博 [现在] 特别关注 a艾良月 习 微博 [现在] 特别关注 a艾良月 惯 微博 [现在] 特别关注 a艾良月 了 我习惯了。 “?” 庄临茫然不解地看着艾朗回过头的笑眼,艾朗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撑在大腿中间压着行李箱边缘,轻轻晃着两条长腿,歪着头对庄临笑道:“干嘛呀,你这人这么健忘的吗?这是我给你的回答啊!” 艾朗跟庄临说分手的那一天,是圣诞节,两人站在季辽的店门外,天很冷,还下着小雨。 庄临当时单手禁锢他的双手手腕,粗鲁地把他压在冰冷的墙壁上,磕得他后背生疼。庄临掐着他的下巴轻轻一抬,问:“学长讨厌被强迫吗?” 艾朗当时的回答是讨厌。 庄临便用哄人的语气说:“既然学长讨厌的话……那就早点习惯吧。” 而艾朗现在给庄临的回答是:我习惯了。 无论庄临是单纯乖巧的,还是满腹心计,性情乖戾的,艾朗都一样喜欢他。 庄临似懂非懂,打开微博给艾朗点了赞。 艾朗起身站到庄临旁边,笑嘻嘻地问道:“我还是有点好奇,你从暑假就悄悄关注我的微博是从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吗?” 庄临转头看着艾朗,艾朗强调的“有点好奇”都已经快两眼放光了,他忍俊不禁的在艾朗巴巴的期盼目光中回答:“我那时候只是对学长有些好奇吧,看你拒绝赵白磊的时候明明很硬气,你的微博画风却又一直在标榜只要是帅的,有钱的,一律来者不拒。” 庄临玩味地说:“赵白磊长得人模狗样的,还凑合吧,家里比我有钱。” 艾朗中二时期苦心经营的渣男人设被庄临一秒戳破,脸上无光,心头窘迫,嘴硬地回道:“我那时是因为……因为当时人太多了!我的人设虽然浪但也还没做好被群x的准备啊。” 庄临思索一下,说:“群p的话……我当时也在现场。” 艾朗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我怎么没见过你?”庄临回答“我当时坐在里面”,他回想到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低下头掐了一把艾朗的脸,说:“你当赵白磊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轻易放你走啊,是因为我拦住了他的。” 庄临也被气笑,按说别的网红私下约归约,卖归卖,对外人设都是冰清玉洁,到了艾朗身上却是反着过来的。 艾朗拍开庄临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理直气壮道:“你护着我是应该的啊。” 庄临忍俊不禁,意外的发现他很喜欢艾朗依赖他,就像艾朗说这句话一样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队伍断断续续前进,等到庄临托运好行李,艾朗拿着两人的登机牌拼在一起拍了个照片,笑着说:“你看我们俩的姓名,我的姓氏拼音首字母是a,你的拼音首字母却是z,刚好是26个字母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是最远的字母距离啊。” 庄临看见艾朗低着头拍照片都不看路,这里人来人往,他直接拉住艾朗的手,不大在意地回答道:“最远也没关系,我不是找到你了吗。” 艾朗听了庄临这话,心里微甜,他轻轻挣开被庄临拉着的手腕,庄临疑惑地回过头,就见艾朗伸手和他相牵。 两个男孩子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牵手,容易招人侧目,艾朗内心本还忐忑着,担心庄临会甩开手,但庄临却是满不在乎地握得更紧,拉着他,说道:“别走丢了。” 艾朗笑眯眯地应道:“我在这机场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 庄临笑了一下,配合地奉承道:“学长真棒。” 艾朗垂着目光,放轻声音,说:“今天是第一次有人陪我来这里坐飞机。” 庄临没有听清,回过头询问道:“什么?” 艾朗摇了摇头,紧紧牵着庄临的手,他不看路,只看着庄临的背影,任由庄临拉着他往前走。 庄临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巧,而艾朗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坚强。 那天晚上。 艾朗坐在荷花池的矮石围上对庄临说:“你来也行吧。” 其实他想说的是—— 你能来真的太好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