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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两个月前，他在公司加班而男友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等他到大半夜的时候。 　　也许是三周前，男友突发肠胃炎而他在外地出差没及时赶回去的时候。 　　也许就是今天早上，男友踮起脚尖为他打领带的时候。 　　周霁有些恍惚了。 　　他的耳边甚至莫名其妙地响起了他和男友都喜欢的、或者说曾经一起喜欢过的那首叫做第三人称的歌。 　　/对于第三人称的角度而言，也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有缺陷。/ 　　他点了点头，阻止了男友嘴里接下来可能的长篇大论，温和地说：“好，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男友样子有些意外，很快扯了下嘴角：“我已经打包好行李了，今天就能搬出去。” 　　周霁回答：“没必要那么急，你可以再住一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 　　“我已经找到了。”男友打断了他，平静地补充，“在一周之前。” 　　从咖啡馆出来，周霁没有驾驶，独步走回了公司。一路上身体感官完全失灵，听不见也看不见，幸好公司也不太远，很快就走到了。 　　只是刚走到公司楼下，周霁便听见助理的惊呼：“老大！”同时伸手指向了他。 　　周霁心想，他怎么敢用手指我。 　　下一秒，一个黑影降落，笔直地砸到了周霁的脑袋上。 　　热的汤汁。 　　软软的黄色面条。 　　以及泛着酸味的酸菜。 　　周霁跟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浑身挂满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还没能够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状况，或者说没能够完全接受。 　　助理哆嗦着嘴唇朝他靠近，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你......” 　　“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周霁总算清醒了点，冷冷开口。 　　助理立马闭上了嘴。 　　02 　　赵冬天现在很后悔。 　　一个小时前的午休，他不应该去便利店的。 　　去了便利店，也不该选那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当午饭的。 　　选了老坛酸菜牛肉面，也不该去二楼露台吃的。 　　去了二楼露台吃面，也不该和同事聊的忘乎所以手舞足蹈的。 　　...... 　　反正就是后悔，后悔极了。 　　他坐在工位上，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路过的同事见了，关切地问：“冬天，你不舒服吗？” 　　赵冬天勉强笑了笑，告诉她没事。 　　但其实他想说的是，我快死了。 　　周霁去了自己的专属盥洗室，用了三遍沐浴露才把身上的那股泡面酸菜味儿洗掉，换了身衣服出来，助理很遗憾地告诉他，“罪魁祸首”还没抓到。 　　周霁其实并不太关心什么罪魁祸首，他现在人乱得很，还没从上午的那场单方面被分手里清醒过来，没有剩余的心思去在意这个。 　　他挥了挥手，让助理离开了办公室。 　　-你还好吗？ 　　张烁的头像在电脑屏幕右下方闪动着。 　　赵冬天点开，有气无力地敲着键盘：我感觉不太好。 　　张烁：那个，中午的事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赵冬天：...... 　　张烁就是中午和他一块儿在露台吃午餐的同事，老实巴交性格善良真能处的同事。 　　当时情况太突然，以至于那碗面掉下去砸到周霁的时候，张烁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拉着赵冬天跑，两个人像是被追杀一般跌跌撞撞从楼梯间狂跑下来，躲到楼梯底下面对面喘着粗气。 　　“我会死吗？”赵冬天声音颤抖着问他。 　　张烁吞了口口水，回答他：“更严重的情况是，我会跟你一起死。” 　　赵冬天坐立不安了一下午，直到六点零一分的下班闹铃响起来，也没人来找他问话。 　　他有点迟疑地给张烁发消息：好像，没人知道的样子。 　　张烁回了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包。 　　于是赵冬天又重新快乐了起来，和平时一样利索地关掉电脑，背上自己的饺子包，去楼下便利店吃晚饭。 　　03 　　赵冬天今年大四，刚来这公司实习不到一个星期，面试时应聘的是文案，但其实来了才知道什么都得干，拿报纸寄信收快递，简而言之就是打杂。 　　不过他也不在乎，来实习本来也就是赚点生活费攒些经验的，况且这家公司很符合他想象中的完美工作的要求。 　　环境优美，附近交通便利，办公工具齐全先进，同事温暖友好，老板年轻帅气。最重要的是，楼下那家便利店，卖的东西都很好吃。 　　“你刚来，当然觉得什么都新鲜都好吃，时间久了你就厌倦了。”张烁如是说。 　　赵冬天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穷大学生，每天下班后吃上一碗八块钱的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再回宿舍，对于他来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赵冬天站在货架前，咬着手指头对着那一排紫色的泡面桶走了神。 　　中午那个令人终生难忘的瞬间始终无法从他脑袋里完全消失，赵冬天想了想，暗自发了毒誓：至此，再也不碰老坛酸菜牛肉面。永远。 　　阿门。 　　他伸手，拿了包彩虹糖，走到收银台和买的关东煮一块儿结了账，然后捧着关东煮走到餐饮区坐下来一边玩手机一边吃。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个人。 　　赵冬天看着手机，顺便往嘴里塞了个鱼丸，然后不经意地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愣住了，鱼丸从嘴里滚了出来。 　　04 　　“你认识我？”周霁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呆滞又长得有点可爱的小男生，扬了扬眉。 　　赵冬天眨眨眼，磕磕巴巴地：“老，老大好。” 　　“你是我们公司的？”周霁问，顺便拔下了面前插在泡面盖子上的塑料叉子。 　　“嗯......新来的，实习生。”赵冬天说。 　　周霁点点头，动作优雅地用叉子搅动着碗里的泡面，笑容温和地扭头问：“觉得公司怎么样，还习惯吗？” 　　赵冬天僵硬地挤出个笑脸：“公司挺好的，我也挺好的。”就是目前有点想钻地洞而已。 　　“叫什么？”周霁又问。 　　赵冬天报了自己的名字，周霁念叨了会儿，了然地哦了一声：“小蔡跟我说过，这星期来了个实习生，就是你是吧。” 　　“是我。”赵冬天说，盯着周霁那张好看的脸，头皮发麻地想，今天中午用泡面扣你头的也是我。 　　周霁吃泡面的时候很安静，没有再和赵冬天说过话。而赵冬天却如坐针毡，什么也吃不下。 　　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刷刷刷地掠过。 　　为什么一个老板也要来便利店吃饭啊。 　　很奇怪啊是不是。 　　难道说周霁已经知道中午的事是他干的了？！ 　　那么现在他现在就是来抓自己的了？！ 　　赵冬天瞳孔剧烈地震了一会儿，偷偷掀起眼皮看了看周霁，对方神色平静，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他默默松了口气，打算开口告辞，周霁却突然喊住了他：“赵冬天。” 　　完了。赵冬天想，缓慢地扭过头，甚至能听见自己脖颈咔吧咔吧的转动声。 　　周霁微笑着，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彩虹糖：“这个在哪里买的？” 第2章 05-08 　　05 　　在赵冬天浅薄而短暂的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还没从来没有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愧疚过。 　　虽然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是他的老板，但严格来说，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怎么接触过，所以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赵冬天看着周霁温和善良的脸，吸了吸鼻子，将彩虹糖双手奉上。 　　“嗯？”周霁愣了愣。 　　“送给你。”赵冬天有些哽咽地说。 　　周霁不知所措地盯着他手里的彩虹糖，表情迷茫和不解，不明白这个年轻的实习生为什么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是，”周霁有些想笑，“我不是想吃你的糖，我只是问问。” 　　赵冬天摇摇头，坚决地把彩虹糖塞进他手里。 　　“这是给你的，老大。” 　　周霁眨了眨眼，收下了糖，试探着道：“那么，谢谢？” 　　他的表情过于真诚和温和，一瞬间击溃了赵冬天的心理防线。 　　赵冬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愧疚和不安淹没了。 　　他终于忍不住，眼眶里滚出了一大颗的眼泪。 　　06 　　周霁承认，他被眼前哭得说不出话的小男生吓到了。 　　赵冬天的哭泣引来旁人好奇的目光，连便利店的收银员也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周霁手里还拿着刚才赵冬天塞给他的彩虹糖，这架势让周霁觉得自己好像是因为抢了赵冬天的糖他才哭的一样。 　　他心里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打开赵冬天格子衬衣上的口袋，把那包彩虹糖放了进去，又友好地在他的口袋上拍了拍。 　　“好了。”周霁轻声说，“我真没想抢你的糖，别哭了你。” 　　赵冬天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块儿，表情愣愣地看着他。 　　周霁笑了一下，绕开他从便利店的侧门走出去了。 　　虽然赵冬天哭得很伤心，除了被老板的温柔笑脸唤醒的良知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之外，他的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如果把“其实今天中午就是我用泡面扣了您的脑袋”这一句话说出来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所以全程他只是哭，都没有开口，生怕一张嘴就葬送了自己的实习机会。 　　周霁离开后不久，赵冬天也走了。 　　走到外面，风有点冷，吹干了赵冬天脸上残留的泪痕，他揉了揉眼睛，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去往地铁站的路上，每次都会经过一个小小的宠物店，赵冬天总要花五分钟的时间停驻，看宠物店暖黄色的橱窗里展示的那些可爱幼猫。 　　他伸出手指轻轻扣了下玻璃，里面的小猫就好奇地朝他看过来，然后喵喵地叫，露出没长全的尖尖的牙齿。 　　其中有一只最不爱理人，石化一样地蹲在角落，比别的小猫都不活泼。任凭其他小猫在它身上跳来跳去，它始终一动不动。 　　赵冬天很喜欢，甚至擅自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晚安。 　　07 　　周霁回到住处，毫不意外地发现男友的东西都不见了。 　　男友是一个做事利落高效且非常有条理的人，在搬家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样。 　　日常习惯翻阅的书，浴室里随手用的指甲刀，阳台那棵他一直在养的盆栽。 　　一切沾有男友气息的、和他有关的东西。 　　都消失不见了。 　　周霁想，以爱情的角度来说，他算得上是狠心绝情，但以朋友的立场而言，他的种种行为又确实是在善意地帮助他快速走出来。 　　他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疲惫地走进卧室。 　　床头柜上放着一对白色海豚。 　　周霁抬眼，盯着它们。那是这个家里男友唯一没有带走的属于他的东西。 　　周霁记得这是那年他们去上海旅行，在海洋馆的纪念品店里买的。男友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它们，惊喜地叫着“它们好可爱周霁你必须买给我”，周霁乐呵呵地点头，他们还明目张胆地在货架前接了一个甜蜜的吻。 　　而现在，它们安静地躺在周霁的床头柜上，男友轻而易举地把它们遗弃了。 　　周霁走过去，把它们拿起来，抱在了怀里，然后整个人陷进了床里。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有些矫情，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紧接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流出来，滑进了耳朵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周霁翻了个身，没什么力气，或者说懒得去管。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08 　　是周盏兰的信息。 　　-你可以来接我吗，还有子安 　　-你可以来接我们吗 　　周霁盯着手机屏幕，眉头逐渐拧起来。 　　他找到周盏兰的号码拨了过去，对面很快接通，声音沙哑：“周霁。” 　　“姐，你在哪里？”周霁问。 　　“我在家里，”周盏兰说，呼吸急促了些，“来接我可以吗，拜托你。” 　　“我马上过来，你等我。”周霁回答她。 第3章 09-12 　　09 　　给周霁开门的，是周盏兰六岁的小儿子子安。 　　子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表情懵懂天真，看着他慢吞吞地喊了一句：“舅舅。” 　　周霁伸手把他抱起来，走进客厅，周盏兰抱着双腿缩在沙发上，双眼通红，看起来像是刚哭完。 　　“他人呢？”周霁环视一圈，问周盏兰。 　　周盏兰垂下眼，平静地回答道：“出去了，走很久了。” 　　周霁把子安放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去抱抱妈妈。” 　　子安听话地点点头，爬上沙发，靠在了周盏兰的身边。 　　周霁走进厨房，没洗的脏碗脏碟堆积在池子里，吃剩的冷菜剩饭随便地放在灶台上。 　　他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收拾完走出厨房，周盏兰依旧是原本的姿势缩在沙发上，只是子安已经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周霁抽了张纸巾，缓慢地擦着手。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他抬头看着周盏兰，“大人不要当着小朋友的面吵架，会给他造成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周盏兰看了他一眼，神情里略浮现些愧疚，而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我不是想要吵的，”她疲惫地解释，“今天他出差回来，这本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我还亲自下了厨。” 　　周霁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安静地听着。 　　“可是因为一些小的事情，就，”周盏兰很无奈地挑了下眉，“吵起来了啊。” 　　她笑了笑，又问：“周霁，难道一个妻子就不可以问她丈夫关于他手机里的陌生暧昧短信的事情吗？是吗？” 　　周霁没有说话，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她看起来心力交瘁，穿着洗皱掉色的家居服，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 　　而他想起他们都还小的时候，那时候人人都夸他姐姐长得美，仿佛天上来的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周盏兰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喃喃着，“明明一开始，我们也是大家都羡慕的一对啊。” 　　周霁想，那只是一开始。 　　就像是他和前任，心动到难以克制的开始。 　　以及，潦草简单的结束。 　　“其实很多东西都早就变了。”周霁说，“而你也一直都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 　　周盏兰看向他，眼神里藏着些抗拒。 　　10 　　“要我带你们走吗？”周霁问她。 　　周盏兰面露倦色，摇了摇头，说你男朋友在家，不方便的。 　　周霁很快打断她，并将已分手的事情告诉了她。 　　周盏兰神情诧异，皱着眉坐起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晚，周盏兰没跟着周霁离开，周霁得到姐姐的一句“我会认真考虑和你姐夫的关系”就被打发走了。 　　他开车行驶在深夜安静平缓的公路上，忍不住伸手打开了音乐。 　　CD是上次前任坐他车时新换上去的。 　　周霁不免又要想起那时候的他。前任每次坐自己的车，都习惯性地要开音乐，放自己喜欢的歌给周霁听，像小朋友期待表扬一样的，眼睛亮亮地看周霁，得到他的一句“这歌很好听”才会满足。 　　周霁有些内疚。 　　其实他驾驶时注意力比较集中，也不会去管放了什么歌，前任希望他认真听的那些歌，他都没有认真听，嘴里说出来的好听，也大多都是敷衍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把车停到路边，按下车窗透气，车子里刚开始放魏如萱的窃笑。 　　/不是我 却比我 拥有我/ 　　周霁听着，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 　　11 　　周末一眨眼就过去，周一早上，赵冬天叼着开封菜的早餐油条在公司门口的刷脸机上打卡，刚准备进去，手臂猝不及防被人拉住。 　　他扭头，撞入视线的是一张慈眉善目的女人的脸。 　　“阿，阿姨你有什么事吗？”赵冬天问。 　　女人笑的很开心，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凑近了道：“哎我问你，我听说你们老板失恋了，是不是？” 　　赵冬天瞪大了眼，晨困在缓慢燃起的八卦之心里消失。 　　女人不等他回答，又笑吟吟道：“阿姨问你，你们老板最近看起来心情怎么样？和平时有没有什么区别？” 　　赵冬天想了想，认真回答：“好像没有。” 　　女人的表情有些失望，不过她想了想，笃定地对赵冬天道：“那他一定是装的，周霁这小子我还不清楚，最会装了。” 　　赵冬天眨了眨眼，觉得一大早就站门口和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上司装不装这事儿好像有一点不太道德。 　　他刚打算婉言告别，身后有人说：“妈。” 　　“你怎么来了？” 　　赵冬天回头，看到一身灰蓝西装的周霁，不太愉快地微皱着眉看着他妈。 　　周霁身材很好，每次穿衣服都像是杂志里的高级模特，但赵冬天一看到周霁的西装，就会想到上周被他用五块钱泡面毁掉的那套。 　　于是赵冬天的悔恨之心又开始上下窜动，看见周霁那张善良温和的脸就想一头给他磕下去。 　　12 　　母亲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进了办公室就往沙发上一坐，话也不说，笑眯眯看着自己，周霁被看的发毛，有点受不了地问：“你看我干嘛？” 　　“听说你分手了？”母亲说。 　　周霁闭了闭眼：“周盏兰告诉你的吧。” 　　“是呀，”母亲愉快地笑起来，“今天早上我们通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的。” 　　周霁知道，母亲一直就不怎么满意他的感情生活。前几年跟家里出柜的时候，全家被他闹的天翻地覆，父母大有要把他赶出家门的架势，只是毕竟亲生，总归舍不得，吵着闹着也就接受了。 　　但母亲始终不喜欢他的对象，说他长得太过小家子气，性格看起来也不好相处，总而言之，就是一无是处。 　　其实周霁很想告诉母亲，你儿子跟人家比起来，缺点更多。 　　和前任在一起的这些年，周霁忙于工作，也很少在缓和他们的关系这事上做出过什么努力。 　　每逢过年过节，周霁和前任依旧按照各回各家的惯例执行。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永远的恋人关系，但也永远无法更深入前进一步。 　　“我呢，也是支持你再找的，”母亲说，“只是别再找那样的了，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够爱你。” 　　周霁低头翻看文件，没做声。 　　“不过，”母亲又说，“我觉得刚才那个小男生就不错呀周霁，很可爱，笑起来很温暖，妈妈喜欢。” 　　周霁皱了皱眉，抬眼看她：“谁啊？” 　　“就刚门口我身边那个，有礼貌，长得也漂亮，就跟小猫似的，真的很可爱呢。” 　　周霁回想了一下，随后脑子里就浮现起昨天在便利店，赵冬天无厘头大哭的样子。 　　还真像小猫。 　　他嗤了声，回答母亲：“你说什么呢。” 第4章 13-16 　　13 　　临近正午，周霁以临时饭局为由，拒绝了母亲一起共进午餐的提议。 　　母亲为此感到非常不愉快，同样拒绝了他提出的驱车送自己回家的建议。周霁目送着母亲大人打车离开，折返回地下车库取车去往饭局。 　　在路上，他接到周盏兰的电话。 　　“帮我照顾一下子安，我正在送他来你公司的路上，下午我有一点事情。”她直截了当。 　　周霁道：“我出去了，下午也不在公司。” 　　周盏兰哦了一声：“那蔡助理总在吧？让他照看一下好了。” 　　周霁皱了皱眉：“你下午有什么事？” 　　那边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周盏兰才声音低了一些地回答：“我约了他好好谈谈。” 　　“周霁，你别急着劝我。”她又说，“我只是想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没别的什么。” 　　周霁说：“哦。” 　　周盏兰说着“那就这样我挂了”，突然又有些不安地补充：“周霁，今天上午妈来找你，你没有跟她说什么吧？” 　　“你以为我是你，随便什么都说。”周霁平静地回答她。 　　“......”周盏兰顿了顿，声音听起来挺心虚，“我那是，不小心说漏嘴。” 　　14 　　六岁的施子安小朋友，乖乖拉着来接他的蔡助理的手，走进了公司大门，引起了一阵骚动。 　　施子安越过那些或好奇或怜爱地注视着他的人们，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了什么，然后他挣开蔡助理的手，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彼时赵冬天还在想这周的公众号选题，一低头却看到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趴在他的桌边，安静地看着他。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漂亮的小男孩儿。 　　“......你好？”赵冬天笑着碰了碰他的手背。 　　“你叫什么？”施子安一字一句地发问。 　　“赵冬天，你呢？” 　　“是因为你妈妈喜欢冬天吗？”施子安越过他的问题，又非常认真地问他。 　　赵冬天笑了笑，温和道：“大概是的吧。” 　　施子安才记起来要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很郑重地介绍自己：“我叫子安。”又犹豫地伸出手，指了指赵冬天的桌子。 　　赵冬天把桌角趴着的那只绿色猴子拿起来：“你是想要这个吗？” 　　施子安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那送给你吧。”他说，把猴子递给了施子安。 　　蔡助理走了过来，摸了摸施子安的脑袋：“子安，回房间玩，好不好？” 　　原来是蔡老师的儿子，赵冬天想。 　　“不要！”施子安扭开小脸，盯着赵冬天，“我要坐在这里。” 　　“那就让他坐在这里吧蔡老师，他挺乖的，我会照看好他。”赵冬天说。 　　15 　　一般来说。 　　赵冬天偷看了眼坐在他身边正举起绿猴子细细端详的子安。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应该很爱乱动乱跑才对，子安却不一样，在这儿陪他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乖乖的，也不吵。 　　应该是被父母教的很好。赵冬天想着，手肘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笑着抬眼：“嗯？” 　　“我有点饿了。”子安捂着嘴靠近他，小声说，“可以带我去楼下吗？” 　　“当然。”赵冬天回答他。 　　赵冬天拉着子安的手，带他去了楼下便利店。 　　子安告诉赵冬天想买什么尽管买，他请客。 　　赵冬天被他一副老成的样子逗笑，到结账时，子安看着他拿出手机扫码，有点着急了，伸出自己的手表：“赵冬天，我说过我请你的呀。” 　　“那这样好了，”赵冬天蹲下来，跟他说，“这次我请，下次轮到你来。” 　　子安被他说服，两个人抱着一堆零食出了便利店，慢悠悠地往公司走。 　　身后突然有人喊道：“施子安！” 　　子安转过身，眉眼一下子弯弯，拍拍赵冬天的手臂，跟他说：“我舅舅来了！” 　　16 　　舅，舅？ 　　赵冬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周霁走上前来。 　　他还以为子安是蔡老师的小孩儿，没想到是周霁家的...... 　　周霁看了看他俩手里的零食，轻皱起眉，数落道：“不是让你在我办公室待着吗，又吃零食？” 　　明明是在训自家外甥，但赵冬天总有一种自己也被训了的错觉。他乖乖垂眼，喊了一声“老大好”。 　　“是不是让哥哥付的钱，施子安？”周霁伸手捏了一下子安的脸。 　　子安点点头，周霁又抬眼看赵冬天：“多少钱？我转你。” 　　“啊不用不用。”赵冬天赶紧摆手。 　　比起他用泡面毁掉的西装，这点零食算什么啊。 　　“那舅舅你请赵冬天吃饭好啦。”子安嚼着棒棒糖插嘴道。 　　赵冬天感觉自己有点石化。 　　“有道理。”周霁点头，看着他，“晚上有空吗？正好也要带他去吃饭。” 　　赵冬天盯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缓慢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可能......” 　　“赵冬天，你就陪我去吧，赵冬天。”子安晃着他的胳膊打断他。 　　“......” 　　周霁笑了一下，对赵冬天说：“你就去吧。” 第5章 17-20 　　17 　　吃饭的地方在一个面积不大的古典老式中餐厅，看施子安来了就自顾自跑去包厢的样子，应该是经常来吃。 　　赵冬天跟在周霁身后探头探脑，心情莫名不错——因为老板请吃饭的原因，他比平时早下班了半小时。 　　点菜的时候，施子安无聊地趴在桌上问周霁：“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我今天是不是要住在你家了？” 　　周霁看他一眼：“小孩子管这么多。” 　　“可是我想和妈妈睡啊。”施子安很难过地叹了口气，小脸耷拉下来。 　　“等会儿吃完就送你回家。”周霁说，又转头看赵冬天，“想吃什么？这里的蒜蓉虾做的不错，柠檬鲈鱼味道也很好。” 　　赵冬天本来想说随便的，但又怕说随便让周霁觉得自己也是个随便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点了两个爱吃的菜。 　　一顿饭吃的平常又随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拘谨。 　　饭毕，施子安闹着要去附近的商场玩，赵冬天本想趁机开溜，却被施子安拽住了衣服。 　　施子安睁着一双大眼睛，仰着脸看他：“哥哥，可以陪我去玩吗？” 　　他的眼神纯粹柔软，带着百分百的信任看向赵冬天。 　　赵冬天想要开溜的措辞一下子就吞回了肚子。 　　这么可爱。 　　谁能拒绝。 　　赵冬天想，点头答应了，余光里看周霁似乎笑了一下。 　　逛商场的时候赵冬天一直都在被施子安拉着走，一会儿跑到玩具商店里，一会儿去游乐场，周霁全程跟在他们身后，只在结账的时候才被施子安想起。 　　施子安看上了一块迪士尼的玩具表，周霁付钱的时候，随口问赵冬天：“你没有想买的吗？” 　　赵冬天愣了愣，本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周霁的神情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他脸微红，慢吞吞地说：“老大，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周霁微笑着，“你哭的时候，还挺像小孩子的。” 　　“......”赵冬天一瞬间就由他的话联想到了那天在便利店的事情。 　　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我，我那是......”那是羞愧好吗。 　　“好啦，开玩笑的。”周霁说，又对施子安说，“玩够了吗，可以回家了吧？” 　　18 　　施子安坐在后排的儿童安全椅上，满意地摆弄着周霁给他买的手表，时不时还要给赵冬天炫耀一下。 　　周霁在前面开车，一边道：“施子安，我们先送哥哥回家，好不好？” 　　施子安当然说好，赵冬天连忙拒绝：“不用的老大，你随便找个路边放我下去，我坐地铁就行了。” 　　“顺手的事。”周霁说，伸手开了导航，“你住哪里？” 　　赵冬天只好报了自己的大学。 　　途中周霁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赵冬天隐隐约约听到那边有一点吵闹的声音，然后看见周霁迅速沉了脸。 　　周霁挂了电话，继续开车。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施子安，今天住我家，可以吗？” 　　原本还在玩手表的施子安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有些着急起来：“我不要！” 　　周霁皱了皱眉：“你听话。” 　　“我要妈妈！舅舅你说话怎么不算话！”施子安喊着，眼泪立马就滚下来。 　　赵冬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掏纸巾给他擦脸。周霁叹了口气，耐下性子哄道：“就住一晚，明天起床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施子安大声说，顿了顿，又问他，“是不是爸爸打妈妈了？” 　　周霁和赵冬天皆是一愣。 　　周霁把车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施子安：“你说什么？” 　　施子安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断断续续地回答他：“是不是......爸爸又打妈妈了......你才不让我回......回家？” 　　周霁也顾不得有外人在了，沉着脸道：“你说清楚点，你是说你爸打过妈妈是吗？” 　　施子安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然后点了点头。 　　周霁没说话，突然一脚踩上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19 　　车子飞快地在公路上奔驰着，车里的气氛闷的吓人。赵冬天低声哄着已经哭得只剩一抽一抽的施子安，又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看一眼在开车的周霁，心想他大概是已经忘记车里还有他这号人了。 　　事实证明周霁确实忘记了。 　　车子拐进一个高级小区，停在了一栋楼下，周霁话也没说，下了车就摔门而去。 　　施子安靠在椅子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哑着声音对他说：“赵冬天，这里是我家。” 　　赵冬天心里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20 　　果然，赵冬天急急忙忙跑上楼来的时候，就看见周霁把一个男人压在地上打，旁边的女人尖叫着想要拉开他，看样子大概就是施子安的妈妈，周霁的姐姐。 　　赵冬天赶紧上前来帮忙，想要把周霁拉开，情急之中还直呼了周霁的大名，但周霁好像听不见一样，疯了似的往男人的脸上砸着拳头，男人被打得鼻子出了血，脸上衣服上全是，看起来很是吓人。 　　最后还是周霁姐姐尖叫着喊周霁的名字才让他停了下来。 　　周霁从男人身上下来，面色冷的像冰。他低头，看着地上被他打得快晕死过去的男人。 　　“你还记得你们结婚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吧？”他说。 　　男人缓慢地在地上挣扎呻吟着，没有理他。 　　“看来你忘了，”周霁笑了一下，“我说过，你伤害周盏兰，我就会杀了你。” 　　赵冬天靠在墙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 　　他印象里的周霁，绅士、有礼貌，从来都很温和，但眼前的周霁...... 　　这让他非常割裂。 　　他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去跟周霁说话。 　　“医药费我会让人打给你，”周霁看着男人说道，“还有，这是我姐的房子，你已经没有住在这里的资格了，带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第6章 21-24 　　21 　　周霁从周盏兰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有些疲惫地按了下车钥匙，车灯亮了两下，有个人影在黑暗里站起来，小声喊了他：“周霁。” 　　周霁愣了愣，走近才发现是赵冬天。 　　刚才混乱中好像赵冬天还跑上楼来了，光顾着周盏兰和施子安，周霁已经完全把他给忘了。 　　他看着赵冬天，心里升起一丝愧疚：“对不起啊，那个，我......” 　　赵冬天打断他：“你姐姐和子安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周霁说。 　　赵冬天放心了些，点点头：“那就好。”又看了看他，试探性地开口：“老大......你还好吗？” 　　“我送你回家吧。”周霁没回答他，“都怪我，说好送你回去的，刚才一下子全给忘了，直接就开到这儿来了。” 　　“没事的，”赵冬天赶紧说，“家人的事最大嘛，我能理解的，而且我在这儿等你也是担心他们，我没关系的。” 　　赵冬天声音温温软软的，让周霁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意外地有些放松下来。 　　他看着眼前跟猫一样的男孩子，突然产生了一些想要伸手拥抱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22 　　送赵冬天回学校的路上，周霁不经意瞟了眼时间，想到什么：“你们学校有门禁吧？还回得去吗？” 　　一下子就把正暗自盘算要不要找个学校附近的旅店随便住一晚的赵冬天给戳破了。 　　赵冬天下意识就想说没关系，反正今天已经说了很多很多的没关系，也不差这一次了。而且相比起来，周霁才是那个更倒霉的人。 　　他没忘记，早上的时候在门口遇到周霁的妈妈，她说的周霁最近失恋的事情。 　　于是赵冬天心里隐约泛起了一些些同情周霁的情绪。 　　被同情的周霁本人丝毫不知情，还在为自己耽误赵冬天回校而愧疚。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赵冬天说：“这样，你去我家住一晚吧，或者给你订个房间？对了你带身份证了吗？” 　　赵冬天扭头，恍惚之中听见自己的脖子僵硬地咔了一下，他有些绝望地摇了摇头。 　　“那就去我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儿在外边不安全。”周霁说，“正好明天送你回公司，怎么样？” 　　23 　　赵冬天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点说不明白的奇妙。 　　先是亲眼目睹了领导家的丑事，然后又因为没身份证不能去住旅店而被领导带回了家。 　　要不是掐自己还能感觉到疼，赵冬天都以为在做梦。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周霁。 　　两个人站在上升的电梯里，都没讲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古怪的尴尬。赵冬天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幸好电梯很快到了，周霁按了指纹锁，邀请赵冬天进门。 　　哇。 　　哦。 　　赵冬天站在门边想，这就是有钱人住的房子吗。 　　他想起电视上和小说里的那些“霸道总裁的家”，好像都是这样，家里出现一点除了“黑、灰、白”以外的颜色都是对“霸道总裁”这四个字极大的不尊重。 　　周霁的家就是这样，干净利落，简洁明了。 　　没一点人味。赵冬天总结。 　　周霁为赵冬天准备了睡衣，客房，以及告诉了他浴室的位置，便请他自便，没再管他。 　　赵冬天想，周霁确实是一个挺好相处和聪明的人，知道怎么做能够让人变得轻松和没有拘束感。 　　赵冬天洗过澡后，擦着头发进了房间。 　　不得不说，周霁家的一个客房都比他大学宿舍大。他坐到床边，给手机充上电，一不小心却把床头柜上的花瓶打翻了，水沿着抽屉缝流了进去。赵冬天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打开抽屉擦水，边擦边骂自己，总有一种”重蹈覆辙”的负罪感。 　　还好花瓶里水不多，抽屉里也就一本相册，赵冬天清理完了之后又把相册规规矩矩地放回去，只是途中有张照片从他手里的相册里掉出来。 　　赵冬天拾起，看到上面的人，愣了愣。 　　是周霁和一个男人的合影，两个男人合影是不奇怪的，但两个男人嘴对嘴亲吻......好像......有点儿...... 　　赵冬天想，原来周霁喜欢男人啊。 　　他知道偷窥别人隐私非常不道德，于是飞快地把照片塞回了相册里，关上抽屉，装作无事发生。 　　24 　　半夜的时候，赵冬天渴醒了。 　　周霁家的床非常柔软舒适，但他却老睡不安稳，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醒来喉咙干的难受。赵冬天不得不睡眼惺忪地下床，想要出门找点水喝。 　　但是周霁家实在太大了，摸黑根本找不到厨房，赵冬天像只无头苍蝇转了一圈，寻到前方有些许光亮，他有点近视，眯着眼睛就走了过去。 　　结果是阳台。 　　赵冬天叹口气，转身想走，黑暗里突然有人喊他：“赵冬天？还没睡？” 　　赵冬天吓得差点儿一屁股摔在地板上，他瞪大眼，才发现阳台上坐了个人，是周霁。 　　“老老老老......老大？” 　　周霁坐在摇椅里，旁边的小茶几上放了几瓶啤酒，他抬眼看着赵冬天，后者一副魂被吓飞的样子。 　　“你还好吗？”周霁问他。 　　赵冬天惊恐万分地点了下头。 　　“你也睡不着啊？”周霁又问。 　　赵冬天摇摇头：“不是，我渴了......” 　　赵冬天坐在阳台的另一把摇椅里，拘谨地蜷缩着。周霁家的阳台视野开阔，风景不错，抬头就能看见漂亮的星空。 　　赵冬天想，他何德何能，居然让他的领导亲自为他去烧开水。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早知道就忍着了，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现在好了，还要麻烦周霁给他烧水倒水。真的，很尴尬。 　　过了一会儿，周霁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壶和杯子出来了。 　　“水有点儿烫，”他对赵冬天说，“不好意思，我平时没有烧水的习惯，冰箱里的饮用水上周喝完了，还没去买。” 　　“要不你先喝这个？”周霁把一瓶酒递给他，“度数不高，不过你会喝酒吗？” 　　赵冬天咽了口口水，虽然他没喝过酒，但他是真的渴了，而且不就是啤酒吗，喝了能怎么样呢。 　　于是他接过了周霁的酒，仰头灌了一口。 　　清甜冰凉的液体，意外的好喝。赵冬天没按耐住本性，一口气全喝了。 　　周霁躺在摇椅上，侧头看着他，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一下。 　　赵冬天抹抹嘴巴，有些欲言又止。 　　周霁挑眉：“嗯？” 　　“那个，”赵冬天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我可以再喝一瓶吗？” 　　-------------------- 　　白天在打工，一般更新时间都是晚上，一般都是日更，谢谢大家看文嘿嘿。 第7章 25-28 　　25 　　周霁盯着小脸已经开始泛红、眼神逐渐迷离的赵冬天，叹了口气，并且认识到一个事实：这小孩儿是真没喝过酒。 　　两瓶而已，赵冬天已经晕头晕脑了。 　　周霁伸手推推他肩膀：“喂，你还好吗？” 　　没回答。 　　赵冬天垂着脑袋趴在茶几上，看不清脸。 　　周霁起身，打算扶他进屋，手绕过赵冬天的肩膀时，有些许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手心里。 　　什么情况？ 　　哭了？ 　　又哭了？ 　　周霁大脑当机了几秒钟，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赵冬天的脸。 　　眼睛和脸是一样红的，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还真的是哭了。 　　他用有点无奈的口气询问：“你又哭什么？” 　　赵冬天很艰难地睁大眼睛，眉头皱的紧紧的，挣开他，从摇椅上起来。 　　周霁说：“赵冬天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间。” 　　赵冬天没说话，突然弯腰，对着他的方向鞠了一躬。 　　周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 　　“对不起，周霁。”赵冬天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周霁完全在状况外，皱了皱眉，“你认错人了吧？” 　　可是他分明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周霁靠近了些，伸手戳了戳赵冬天的肩膀：“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对不起，周霁，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赵冬天有点难受地揉了揉眼睛，“对不起......” 　　“......” 　　周霁莫名觉得喝醉了的一直在道歉的赵冬天看起来有点好笑，于是就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只是下一秒，赵冬天说：“对不起周霁，那天是我把泡面倒到你的头上的，对不起。” 　　周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26 　　赵冬天还在断断续续地道歉：“真的很抱歉......周霁......我想承认错误的......可是我又怕说了你就会把我给开了......我这几天一直特别难受......看见你就很抱歉......” 　　他虚弱无力地倒在摇椅上，由于醉意而无法完全睁开眼睛，但还在哭，眼泪掉的很多，脸上一片酡红，鼻子翘翘的，嘴唇红的像个女孩子，嘴里还在喃喃着道歉。 　　周霁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醉鬼，伸手替他擦了一下快掉到下巴上的眼泪，然后有些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眼。 　　虽然很意外，但实话来说，他早就对那件事不生气了，甚至都快忘了，没想到赵冬天一直还记着，怪不得那天会哭，而且看自己的眼神老躲躲闪闪的。 　　周霁想着，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觉得这小孩儿还怪好笑的。 　　27 　　赵冬天是被透进窗帘的阳光刺醒的。 　　他睁开眼，感觉头有点儿晕，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天花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愣了得有十几秒，赵冬天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完了！ 　　这是在周霁家！ 　　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今天还要上班！ 　　完了完了完了！ 　　他下意识抓起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赵冬天眼一黑，感觉天要塌了。 　　他冲出房间，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茶几上放了张白字条儿，赵冬天拿起来，漂亮飘逸的字体，是周霁写的。 　　【你昨天喝多了，看你睡得沉没叫你，就当放你一天假。】 　　赵冬天拿着字条，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昨晚喝醉前以及喝醉时的那些零碎片段突然复活过来，开始攻击他的大脑。 　　“对不起周霁！” 　　“那天是我把泡面倒到你的头上。” 　　“真的很抱歉！” 　　......？ 　　这是他说的？ 　　这是他说的？！ 　　天啊。 　　天啊！！！！！！！！ 　　杀了我吧！！！！！！！ 　　赵冬天感觉自己好像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他裂了。 　　28 　　从周霁家出来，赵冬天又迷路了，绕了好一圈才摸索着走了出去——还是在门口保安怀疑的眼神下。 　　赵冬天站在路边，拿着手机，呆呆地看着屏幕，这地方连个公交地铁站都没有，也对，住这儿的都是有钱人大老板，谁会坐公交地铁呢。 　　于是他准备打车，可又在输入目的地时犹豫了。 　　按理说，他应该去公司的。 　　可是昨天那么一出，现在应该只能提交辞职信了吧？ 　　赵冬天无精打采地垂下脑袋，颓废了几秒钟，决定回学校，先把辞职信给写了。 　　他重新点亮屏幕，刚想打车，却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喂？”赵冬天接起。 　　那头的人笑了下：“醒了？” 　　“！！！！！！”赵冬天瞪大眼，是周霁。 　　“额，我，那个，我......”赵冬天感觉自己舌头打结，失去说话的能力。 　　周霁说：“我没你的联系方式，找小蔡要的，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了，昨天你喝多了。” 　　“我......挺好的。”赵冬天有点哽咽。 　　“你不会又在哭吧？”周霁问。 　　赵冬天吸了吸鼻子，否认道：“没有。”又鼓起勇气：“老大，辞职信我明天给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交接工作，不给公司添麻烦的。” 　　那边一阵沉默，赵冬天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出来，就听到那边说：“赵冬天，谁允许你辞职了？” 　　“啊？”他愣了愣，“可是我......” 　　“明天不来公司，算你旷工，扣双倍工资。”周霁说。 　　赵冬天声音有些颤抖：“老大，你原谅我了？” 　　那边叹了口气：“我都忘了，你非得提醒我让我又重新想起来是吧？” 　　“啊不不不不，不是。”赵冬天赶紧说，“我错了，老大。” 　　“嗯，明天记得来上班。”周霁说完就挂了。 　　赵冬天抓着手机，还没从刚才的对话里走出来，心情却已经开始翻天覆地。 　　周霁不怪他了！ 　　周霁原谅他了！ 　　他不用辞职了！ 　　赵冬天揉了揉眼睛，傻乎乎地乐起来。 第8章 29-32 　　29 　　这周五不用上班，但也不放假，因为公司组织了团建，就在市郊的一座山上。 　　周霁包了专门从市区去市郊的大巴，大巴上还有卡拉OK，一路上都有人在K歌。 　　赵冬天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看张烁和一个叫哦哦的女同事打牌。 　　哦哦说：“冬天你也来玩呀。” 　　赵冬天摇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我只会玩小猫钓鱼。” 　　他有些无聊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抱臂小憩的周霁身上。周霁今天穿的很年轻，怎么说呢，周霁本来年纪就不是很大，只是平时总是正装，看着过于正经，今天只穿了简单的卫衣和运动裤，一下子显小好多。 　　...... 　　赵冬天默默地扭开了脸。 　　那件事以后，一切恢复正常，周霁还是上司，他还是个小实习生，什么都没改变。 　　而周霁再和他碰面交谈时也依旧绅士且客气。 　　明明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但赵冬天却偶尔也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大巴车在一处靠湖的站子边停下来，大家纷纷下车，拿烧烤架拿棚布，场面热闹其乐融融，周霁等到车上人差不多走了才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角落里的赵冬天，穿了件白色的薄毛衣，背一个双肩包，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站在那里乖乖的很安静，一直想要帮别人搭把手，却又犹犹豫豫不敢出手。 　　他笑了下，拦住旁边一个拿餐布和马扎的男孩子，指了指赵冬天：“餐布容易弄脏，给赵冬天拿好了，他手上没什么东西。” 　　男孩子连忙应着，朝赵冬天走了过去。 　　看到赵冬天一脸惊喜地接过餐布并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之后，周霁才走开。 　　团建要爬的山不高，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山顶，开始忙活起来，搭棚子的搭棚子，支烧烤架的支烧烤架。 　　有人招呼道：“餐布呢？餐布在哪儿？我要把吃的拿出来了。” 　　赵冬天就跟军训被点名似的，连忙抱着餐布举手：“这里！”然后又赶紧跑过去送餐布，结果一抬眼发现周霁就站在边上。 　　他老老实实垂头，喊：“老大。” 　　“嗯。”周霁看了看他，“爬山累吗？” 　　赵冬天摇了两下头。 　　“身体素质不错啊。”周霁说。 　　赵冬天眨眨眼，心想，真是没话找话，这山又不高，大家爬的都不是很吃力。但没话找话的是他老板，他只能挤出一个假笑，客套地说：“是啊。” 　　30 　　山上除了他们公司一伙人之外，还有另一组人也在那儿团建，穿着统一的衣服，一直被一个穿教练衫的教官命令着在互相配合做什么培养团体默契的游戏。 　　大家席地而坐聊天儿的时候，他们在做游戏，大家吃烧烤的时候，他们也在做游戏。 　　同样是团建，两边气氛截然不同。 　　张烁咬着一串烤肠，碰碰赵冬天的肩膀，幸灾乐祸地小声说：“跟我们比，人家就跟来军训似的。” 　　赵冬天赞同地点头，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那边的人朝这边投来羡慕且妒忌甚至是仇恨的目光了。 　　他有些庆幸地转过脸，看到周霁被一群同事围着，坐在那里聊天，笑得很开心很没架子的样子。 　　其实周霁平时看起来也不怎么有架子，温和宽容，彬彬有礼，对每个人都很尊重，一点都不像老板。 　　长得也不像。 　　倒是很符合那种在大街上不经意看一眼就会觉得有赚到的帅哥长相。 　　赵冬天傻呵呵地笑起来，觉得做文案小半个月来，自己的文字水平真的有进步。 　　不过身边张烁突然拍了拍他，问道：“赵冬天，你干嘛对着老大傻笑啊？” 　　赵冬天立马闭上了咧开的嘴巴。 　　31 　　烧烤吃的差不多后，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和大冒险。大家不约而同地把八卦兮兮的目光投向了周霁，谁都想在这种时候整一下自己老板。 　　但周霁显然聪明，不会给别人任何捉弄自己的机会，轻飘飘丢下一句“我有工作电话要接”就走了。 　　大家看着周霁离去的傲娇背影都有些失望，蔡助理一副看透了的样子笑道：“人家可是老狐狸，怎么可能陪你们玩儿这种。” 　　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有人捡了个空啤酒瓶当箭头转，第一轮转到的是张烁，张烁选真心话，被对面丢过来的犀利问题闹了个大红脸，赵冬天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现在的人居然问的问题都这么没节操。 　　他心想要是自己被转到，一定选大冒险，结果第二轮，啤酒瓶的尖头就转到了他。 　　赵冬天：“......” 　　对面的哦哦嘲笑了他一通，指着他道：“冬天，你选一个吧，真心话？大冒险？” 　　赵冬天说：“大冒险吧。” 　　众人一通起哄，赵冬天有些无措地看着哦哦他们眉飞色舞地交头接耳讨论着，过了一会儿，哦哦清了清嗓子，对他说：“这样吧，我拼夕夕给你发个链接，你去找老大，让他给你砍一刀。” 　　大家都笑起来，张烁有些同情地看着赵冬天：“说真的，你比我还惨。” 　　32 　　愿赌服输。 　　赵冬天抓着手机从地上站起来，往周霁那边走过去。 　　周霁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低着头在看手机。赵冬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这边，好奇而八卦地张望。 　　他深吸口气，伸手碰了一下周霁的后背。 　　周霁转过头，看到赵冬天因为窘迫和紧张而有些泛红的脸。 　　“怎么了？”他关切开口。 　　赵冬天咽了咽口水，朝他伸出手，手上拿着一只手机。 　　“可，可以帮我砍一刀吗？” 　　“......” 　　周霁微蹙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可我没有这个软件。” 　　他的语气自然随意，带点疏离的拒绝意味。 　　赵冬天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窖，他赶紧点头，企图用慌乱的点头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失落和难过。 　　“哦，哦哦，没事的，没关系。”他说。 　　囧死了。 　　他想马上转身去，可是一想到转过身去还要面对那么多双眼睛，赵冬天一时又有些喘不上气来。 　　拜托了，老天爷。 　　让地上长条缝出来吧。 　　我想钻。 　　赵冬天诚恳地在心里祈祷着。 　　转身的一瞬间，他被人叫住：“赵冬天。” 　　赵冬天愣了愣，重新转回去。 　　周霁把手机递给他：“是这个吗？” 　　屏幕上是拼夕夕安装成功的页面。 　　“还用我帮你砍吗？”周霁看着他。 　　赵冬天慢慢眨了一下逐渐发热起来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9章 33-36 　　33 　　“可是我没有你微信。”周霁说，抬头看着他。 　　于是赵冬天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翻出来给周霁扫，两个人加上好友，周霁帮赵冬天砍了一刀。 　　“这样就可以了？”周霁问。 　　赵冬天点头，迅速道谢，周霁笑了一下，越过他望向他身后那群人：“是大冒险输了吧？” 　　“嘿嘿......是啊。”赵冬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周霁收回视线，看向他：“不然你也不敢来，是吧？” 　　赵冬天愣了愣，又听周霁说：“赵冬天，你很怕我吗？” 　　“啊？” 　　“我看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周霁勾着嘴角，轻声说。 　　在赵冬天眼里，此刻周霁的笑不算真诚，反倒带了点儿捉弄性质。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正确，沉默两秒，扭头就跑。 　　周霁看着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赵冬天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要回市区的时候，下起了雨。 　　大家这一天都玩的挺累，上了车倒头就睡，车厢里少见的没人说话，一片安静。 　　赵冬天打开手机，翻看微信，手指划到今天新添加的“Z”时停住了，头像是简单的黑色图片，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一眼，周霁这回没坐后面，坐前面去了，没看着。 　　于是赵冬天点开了周霁的头像。 　　朋友圈数寥寥，内容也都看不太懂，大概这就是老板吧。 　　赵冬天叹了口气，关掉手机，脑子里莫名跳出今天周霁笑着问他“你很怕我”的画面。 　　以及自己答不上来只能逃跑的狼狈样子。 　　赵冬天闭了闭眼，又被自己尴尬到了。 　　34 　　进入五月初，天气愈发炎热，赵冬天在导师的帮助下正式提交了毕设，查重率很低，也意味着他离顺利毕业更近了一步。 　　而他在公司的实习期也快满一个月，再有一个月，没什么意外的话就能转正。 　　赵冬天挺高兴的，虽然说他还不知道毕业以后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起码工作有了稳定的着落，不用再跟着应届毕业生大队伍一起写简历、找工作和面试。 　　而且重点是，他很乐意去做现在的工作，做的也很开心。 　　最近周霁去外地出差，一直没来公司。 　　偶尔，赵冬天忙着忙着就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对面那间灰色的高级办公室，时间久了，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他居然有点想念周霁。 　　虽然赵冬天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危险，可是...... 　　“赵冬天！”有人喊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看见背着小书包的施子安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赵冬天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忘记我啦？”施子安皱起眉头，歪头看他。 　　“当然没有。”赵冬天笑起来，“你怎么会来？” 　　“我想你了，就来找你玩。”施子安抓住他的手，“我妈妈送我来的，我跟她保证过，会乖乖在舅舅办公室等他回来，不乱跑。” 　　周霁今天回来？赵冬天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抬起眼看施子安：“是吗？”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施子安认真地盯着他的脸，过了几秒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我妈妈在和爸爸办离婚。” 　　赵冬天愣了愣，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妈妈告诉你的？” 　　“妈妈说，不可以告诉外婆外公，爷爷奶奶，”施子安掰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但是可以告诉舅舅，因为舅舅嘴巴很严。” 　　赵冬天看着他小大人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35 　　很快到午休，施子安被蔡助理带去吃午餐，吃完又迫不及待来找赵冬天。 　　赵冬天也刚解决完一桶泡面，闲闲无事，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还早得很，外面天气也好，他问施子安：“想不想出去走走？” 　　施子安连忙点头，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跑。 　　走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时，施子安停住脚步，指了指便利店，对赵冬天道：“上次说要请你的。” 　　赵冬天说：“那你请我吃糖好了。” 　　于是两人一人叼着一根棒棒糖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 　　“赵冬天，”施子安突然问，“你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赵冬天回答他。 　　“那你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施子安仰着头，非常想要知道答案的样子。 　　赵冬天想了想，想到每天下班回家路过的宠物店橱窗里的那些小猫。 　　“看猫。”他说，又问身边的小朋友，“你喜欢猫吗？” 　　36 　　宠物店离公司不太远，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施子安远远看见橱窗里的猫猫就激动起来，挣开赵冬天的手跑过去，趴在橱窗上往里看。 　　“我要让舅舅给我买一只！”他扭头对赵冬天说。 　　赵冬天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那只叫晚安的猫趴在角落，眼睛眯着，正在睡午觉，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赵冬天忍不住伸手，隔着玻璃碰了它一下。 　　“你想要进去看吗，子安？”他提醒道。 　　“不用啦，”施子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猫猫，小声说，“会把它们吵醒的，还是在外面看看就好了。” 　　赵冬天也就没坚持，陪着他站在橱窗前。 　　不得不说，小动物所能带来的让人快乐的能力是无穷的，它们毛茸茸的身体，圆溜溜的眼睛，以及身上那一种难以名状的，鲜活的，称作生命力的东西，简直是治愈心情的最好良药。 　　施子安这一会儿明显比上午开心了许多，眼睛也亮亮的。 　　这时身后有个男人喊了一声：“子安！” 　　赵冬天和施子安同时扭过头，看到身后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男人说。 　　施子安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往赵冬天身后躲了躲。 　　“是我爸爸。”他小声地告诉赵冬天。 　　赵冬天有些戒备地看着男人，虽然那天他被周霁按在地上暴揍的时候见过，但都被打得满脸是血了，根本看不清长相，所以刚刚他也根本没认出来。 　　“你谁啊？”男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冲他身后的施子安不耐烦地招了下手，“过来。” 　　“不要。”施子安抓着赵冬天的衣服喊了一声。 　　“翅膀硬了是吧？”男人说着就要上前来，被赵冬天拦住。 　　“你冷静一点，他不愿意跟你走。”他努力镇定，看着眼前面相就不太好惹的男人，“你作为家长，不应该强迫小朋友做不喜欢的事情。” 　　“你谁啊？”男人伸手，猛地往赵冬天肩膀上一推，“我还没说你拐我家小孩你倒教育起我来了？施子安你也是，现在都敢跟陌生人出去玩儿了是吧？你过来看我不揍死你！” 　　他声音大，引来不少路人侧目注视。 　　赵冬天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社恐尴尬了，抓起施子安的手就想绕开他走，但无奈男人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两人被生生拦在了宠物店门口。 　　“你欺负我和我朋友，我让舅舅找警察抓你！”施子安哭起来，冲着男人手臂上就是一口。 　　男人骂了句脏话，手立马要扬起来。 　　赵冬天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胳膊：“先生，我真的要报警了。”却被男人狠狠甩开。 　　“你报，报啊！”男人冷笑道，“看警察来了是抓我这个亲爹还是你这个人贩子！” 　　围观的人变得多起来，赵冬天第一次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他试图辩解，还把自己的工牌拿起来给男人看：“我不是人贩子，我是周霁公司的员工。” 　　没想到男人看了后嗤笑了一声，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周霁员工是吧，我知道，周霁包养的小白脸嘛。” 　　“你胡说什么！”赵冬天脸涨得通红，看到周围的人的目光逐渐变得异样起来，他的心脏狂跳，几乎快要蹦出胸口，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了。 　　“周霁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啊，”男人贱兮兮地笑着，“被老板包了怎么还穿的这么寒酸，他看上你什么啊？你还替他看小孩儿当保姆？” 第10章 37-40 　　37 　　终极社恐患者赵冬天，人生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如果换作平时，他可能早受不了跑了。 　　但是现在，他浑身颤抖的厉害，人却格外冷静清醒。 　　男人的话就跟一柄柄锋利的刀似的，连带着围观群众的眼神，直往他身上戳，他全当没听见没看见，只记得要紧紧抓住身边施子安的手，不让男人把他抢过去。 　　男人羞辱了赵冬天一会儿，因为围观群众太多而不想惹上麻烦，又因为施子安始终不肯跟他走，于是丢了几句狠话就先行离开了，围观的人没热闹可看，也逐渐散去。 　　赵冬天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蹲下来仔细察看施子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施子安用力摇头，伸手帮他擦掉眼角的一点眼泪，瓮声瓮气地说：“赵冬天，你比我还会哭。” 　　赵冬天想，他又没哭，只是手碰到脸上发现湿湿的，才知道是哭了，吓哭的，吓得连哭了都不知道。 　　“我们回去吧。”他叹口气，站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赵冬天掏出手机，屏幕上闪动着“周霁”二字，他不自觉抖了一下，慢吞吞地接通：“喂。” 　　那边周霁的声音很温和，清晰而有力地传到他的耳朵里：“赵冬天，你在哪儿？” 　　赵冬天突然喉咙一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38 　　赵冬天和施子安坐在宠物店门前的长椅上，等着周霁过来。 　　刚才周霁打来电话，告知赵冬天自己已经回到公司，但没有找到施子安，也没找到他，只好给他打电话。 　　施子安听见了电话里周霁的声音，立马抢过电话，哇哇大哭起来：“舅舅！舅舅！爸爸欺负我们！你快叫警察抓他！” 　　周霁耐着性子，让他把手机还给赵冬天，然后严肃地询问了赵冬天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赵冬天略过施子安爸爸侮辱他的话，完整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霁听完，很快说：“我过来找你们，在原地等我。” 　　赵冬天低头盯着自己的鞋，有些出神。午后的风裹挟着热气，吹开他额前的头发，却意外的舒服，刚才情绪激烈出了一脑门的汗，现在才稍微能够缓过来点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走过来，赵冬天有些迟钝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是周霁。 　　好久不见的周霁。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句。 　　周霁看着他，脸上表情有点着急，嘴巴一张一合，但赵冬天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没有听到。 　　耳鸣过后，他听见周霁说：“赵冬天，你没事吗？” 　　赵冬天看着周霁的脸，愣愣地点头。 　　施子安先他一步，抱着周霁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舅舅......” 　　“好了，”周霁拍拍施子安的脑袋，示意他松开，又上前去看赵冬天，“他没对你动手吧，赵冬天？” 　　赵冬天又摇头。 　　周霁松了一口气，施子安却喊起来：“爸爸他骂赵冬天，骂了好多好多句，赵冬天都哭了！” 　　“.......”赵冬天觉得有点丢人，想要捂住施子安的嘴巴。 　　“他骂你什么了？”周霁拧起眉。 　　赵冬天赶紧否认：“没有，没.......” 　　周霁看着赵冬天，照他对施子安生父人品的了解，加上赵冬天此刻的反应，大概能猜到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周霁脸色有些微沉下来。 　　39 　　周霁给周盏兰打了电话，告诉了她中午发生的事情，周盏兰很快驱车过来，把施子安接走了。 　　赵冬天坐在周霁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被周霁叫来的，但周霁一句话也没说，都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说话。赵冬天都有点儿慌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午休早结束了，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得干活了。 　　周霁背对着他，半蹲在小冰箱前，很认真地在挑选里面的东西，突然隔着冰箱门探出头看赵冬天：“你喜欢吃什么？” 　　“什么？”赵冬天眨眨眼。 　　“来挑。”周霁冲他招招手。 　　赵冬天只好走了过去。周霁小冰箱里的东西可真不少，什么饮料都有，还有雪糕冰激凌，牌子很贵，平时在商店里赵冬天看到会直接略过的那种。 　　周霁笑道：“都小蔡买的，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吃什么。” 　　赵冬天默默咽了一口口水，伸手选了一只奶糕。 　　“吃吧。”周霁看着他说。 　　赵冬天习惯性地想要听周霁的话，只是包装纸扯到一半，他停下来，有点无奈地看着周霁：“老大，你叫我进来就让我吃雪糕啊？” 　　周霁盯着赵冬天的脸，嗯了一声。 　　赵冬天继续无奈地扯包装纸，然后很小心地张口，咬了一口奶糕的边边，看起来还是很低落的样子。 　　“好吃吗？”周霁问。 　　赵冬天点点头，又咬了一口。 　　“你......还好吗？”周霁看着他问。 　　赵冬天继续点头，但回避了他的目光。 　　“不要有心理压力，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周霁说，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冬天嘴里还含着雪糕，就那么呆呆地愣住了。 　　周霁的表情真挚而诚恳，目光温和友善，只看一眼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鼻酸，方才被迫压制住的那些负面情绪瞬间反涌。 　　赵冬天皱了皱眉，没忍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一声哽咽。 　　天啊。 　　他绝望地想，自己为什么看到周霁就会哭，是泪失禁了吗，而且只对周霁管用的那种？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准备伸手把快掉下来的眼泪擦掉，却突然被人揽进了怀里。 　　赵冬天举着还没来得及吃第三口的奶糕，眼泪怔怔地往下掉，落到周霁的肩膀上。 　　40 　　周霁办公室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导致赵冬天浑身汗毛竖起，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但其实赵冬天一点儿也不冷。 　　周霁的拥抱温暖坚实，身上的味道好闻且让人舒适。赵冬天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他新奇而小心翼翼地感受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惊动什么似的。 　　周霁像哄小孩儿一样，伸手在他后背上来回搓着，但手法好像不太熟练有些生疏，做的很笨拙。 　　周霁说：“你想哭就哭好了。”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在赵冬天的耳边环绕。 　　赵冬天突然一点都不想哭了，甚至还有一点......嘴角上扬的冲动。 　　最后还是快要融化的奶糕分开了他们——赵冬天看到即将流到手背上的牛奶，小声说：“老大，我的奶糕快化掉了。” 　　周霁勾了勾嘴角，松开他，看着他刚哭完还微红着的眼睛，很快又不笑了。 　　“那个人说的......”他顿了顿，开口道，“我替他跟你道歉，你需要任何方式的赔偿，我都可以提供。” 　　赵冬天举着奶糕，有些微愣住：“什么？” 　　“赔偿你。”周霁说。 　　“我不用赔偿的。”赵冬天小声说，有些不开心地垂下头，继续吃他的奶糕。 　　周霁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老大，”赵冬天突然望向他，神情挺严肃的，“子安跟我说，你们在和他爸爸打官司，你们会赢吗？” 　　周霁回答他：“还不确定，但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赵冬天说哦，又认真地盯着他：“要赢哦，子安那么小，肯定是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比较合适。” 　　周霁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像是答应了他一样。 　　“而且我觉得，”赵冬天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子安他爸爸看起来不像是很有责任感的人，他对子安不温柔也没有耐心，完全不像是做好要养小孩准备的爸爸。如果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抚养孩子的决心，就不要急着去成为父母的角色，这对小孩，对家庭来说都很不负责。” 　　“很自私。”他看着周霁，终于一吐为快。 　　周霁有些意外，眼前的小男生居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幼稚小孩，却比某些上年纪的大人理智成熟多了。 　　他点头，告诉他：“我记住了，谢谢你。” 　　赵冬天嗯了一声，手里的奶糕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吃完了，他咬着剩下的木棍子，舔了舔嘴唇，有些回味无穷，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往旁边的冰箱里凑，很快又转回来，一本正经地仿佛没偷看过。 　　周霁全看在眼里，心领神会，又拿了两支奶糕递给他。 　　“啊，不用了吧老大，我吃够了。”赵冬天马上说。 　　“吃吧，”周霁笑着看他，“吃完了再出去。” 第11章 41-44 　　41 　　五月下旬，赵冬天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准备他的毕业答辩。答辩的那天天气不好，但赵冬天心情很好——因为在去的路上收到了周霁的微信。 　　【答辩加油。】 　　很短的四个字，但足以让赵冬天完全雀跃。 　　当然，他发挥的也很好，答辩意料之中地顺利通过，还得到了导师的赞赏。 　　结束后赵冬天收拾好东西出了教学楼，看外面在下雨，于是翻书包找雨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霁的来电。 　　赵冬天欣然接通：“喂老大？” 　　“结束了？”周霁语气轻快。 　　“是的，”赵冬天也轻快回答，末了顿了顿，有意无意地补充，“是高分通过哦。” 　　就听那边周霁在笑：“这么厉害。” 　　赵冬天抓着手机也懒得拿伞了，直接把外套帽子往脑袋上一罩，冒着雨往宿舍楼走。 　　在路上，他听到周霁说：“晚上有空吗？” 　　赵冬天心跳莫名停滞一拍，但很快周霁又道：“我姐，离婚手续快办好了，想庆祝庆祝，顺便，感谢你那天保护了子安，没让他被他爸抢走。” 　　周霁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正直，赵冬天皱了皱眉，轻轻拍了下脑门，对自己在他说话停顿间多生出的那一点心思而感到羞愧。 　　“赵冬天？”周霁见他迟迟不说话，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 　　赵冬天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哦，当然，我会去的。” 　　“那晚上我来接你。”周霁说。 　　42 　　晚上六点整，周霁的车出现在校门口，赵冬天跑过去打开车门，后座上的施子安冲他快乐地晃手：“嗨，赵冬天！” 　　“子安！”赵冬天笑了，“你也在。” 　　“没大没小。”旁边开车的周霁插嘴道，“子安你要喊哥哥。” 　　“我不喜欢喊哥哥，”施子安撅着嘴看着赵冬天，“赵冬天他是我的好朋友。” 　　吃饭的地方是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家中餐厅，他们到的时候周霁姐姐已经在里面了，贴心地点好了菜，热情招呼赵冬天入座。 　　周霁的姐姐比上次看起来要光鲜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细看其实她和周霁长得挺像的，只是她五官柔和，周霁的比较锋利，更难以接近一点。 　　但周霁的个性和教养又很好地修饰了他，让他看起来并不生人勿近，相反很好相处。 　　“跟周霁一样，叫我姐就好了。”周盏兰笑着对赵冬天说。 　　赵冬天点头，回以笑容，很乖地叫了一声姐姐。 　　“哎，上次老妈跟我说，在公司看到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周盏兰看向周霁，“是不是就是冬天啊？” 　　赵冬天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周霁拿起筷子给他夹菜，顺便回答周盏兰：“你们真的很烦。” 　　周盏兰笑起来，指着周霁道：“夸的又不是你，你不好意思什么啊。”又冲赵冬天挑了挑眉：“小朋友，谈恋爱了吗？有没有女朋友？” 　　赵冬天啊了一声，摇摇头。 　　“那男朋友呢？”周盏兰好奇地看着他。 　　赵冬天正往自己嘴里送菜，闻言尴尬地停住了手。 　　周霁皱起眉：“姐。” 　　“OKOK，”周盏兰点头，摆出投降姿势，“我开玩笑的嘛，你这么认真干嘛？” 　　“别开小孩儿玩笑。”周霁数落她。 　　一旁正啃鸡腿的施子安慢悠悠地附和道：“就是，妈妈不要开赵冬天的玩笑，他还是小孩子。” 　　周霁和周盏兰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饭桌上的氛围融洽温馨，吃的差不多时周盏兰喊了赵冬天，一脸认真地向他道谢。 　　“真的很感谢你，”周盏兰说，“谢谢你保护子安，你也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珍贵的了，那天要是他爸把子安带走的话，估计......以后我也很难再见到他了。” 　　赵冬天笑了笑，看着吃成小花脸的子安，对周盏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对子安来说，您也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妈妈。” 　　43 　　从中餐厅出来，周盏兰带着子安和他们告别，子安临走前依依不舍地拉着赵冬天的手，仰着小脸看他：“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当然，”赵冬天蹲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子安说：“我来舅舅公司找你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赵冬天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那我也可以来找你。” 　　“这可是你说的！”子安笑起来，伸出手，“拉钩。” 　　周盏兰他们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周霁和赵冬天。 　　两个人站在马路边，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安静。 　　非常安静。 　　赵冬天忍不住悄悄斜了眼睛，偷看一眼周霁，没想到周霁也在看他，他立马像是被抓包似的心虚扭开头。 　　算起来，和周霁也有一个星期多没见了，刚才又一直有别人在场，不说话也不会冷场。 　　但现在别人都走了，不说话就......挺冷的。 　　赵冬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那个，”周霁看着他，终于说话了，“你明天，不请假了？” 　　赵冬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赶紧点头：“嗯，我明天会来上班。” 　　周霁也点头：“哦，好。”又说：“你写的公众号很好，有很多人看。” 　　“是吗？”赵冬天笑起来，笑里带点被肯定后的小得意。 　　其实从小到大他就很喜欢写东西，当初公司把公众号交给他的时候，赵冬天还有些怕经营不起来，事实证明，他还是不错的。 　　“嗯，是的。”周霁说，又提议，“送你回去吧，有点晚了。” 　　赵冬天想说“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不料脑子一抽嘴上却说：“再走一段吧。”直接的让周霁都愣了一下。 　　赵冬天有些痛苦地皱了下眉，后悔于自己的口快，伸手拍了拍肚子，补救道：“我的意思是，吃的有点饱，想再走走，消消食。” 　　44 　　五月末的夜晚，褪去了白日里的浮躁，风里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吹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周霁走在赵冬天身边，跟着他一块儿在街头散步。 　　华灯初上，路上车流不多，偶尔有几声鸣笛，很快就安静下来。 　　周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冬天的走路速度，发现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悄悄偷看自己的步伐，如果没有跟上来就放慢，如果跟上来了就加快。 　　很有意思。 　　他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跟上去，绕过赵冬天，把他推到路的内侧去。 　　赵冬天走在周霁的右边，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低下眼睛偷偷地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笑。 　　看到周霁，就会笑。 　　奇怪而自然。 　　当然，他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眼睛的弧度，也被观察他的周霁一览无余。 　　周霁也笑了，刚想说点什么，抬起眼却正好和迎面走来的人目光交汇。 　　他愣了愣，看着那个男人，以及男人身边伸手挽着他胳膊的漂亮同伴。 　　男人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正常。 　　什么都不知道的赵冬天，突然听见身边的人低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应答，手却已经被人拉了起来。 　　周霁修长笔直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间，和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瞬间，温度潮湿而暧昧。 　　赵冬天呆呆地，抬起眼去看周霁。 第12章 45-48 　　45 　　周霁的手。 　　明明很瘦，手心却又很软。 　　赵冬天在震耳欲聋的心跳里，不由自主地把视线从两人相握住的手，逐渐移到身边的人身上。 　　周霁，真的，很高。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虽然上次在办公室拥抱的时候赵冬天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下，一抬头才能看见周霁那张好看的脸，感受就更深刻了。 　　...... 　　所以，周霁为什么要拉他的手？ 　　赵冬天逐渐清醒，找回理智的时候，周霁已经拉着他走到停车场了，然后才松开他的手。 　　赵冬天的手心出了好多汗，很湿，他忍不住蜷曲手指，攥了攥手心。 　　周霁站在他面前，突然开口：“对不起。” 　　赵冬天愣了愣，指尖有些用力地戳进掌心里。 　　他听到周霁说：“对不起，赵冬天，刚刚没经过你允许牵你的手，是因为迎面走来的是我前任。” 　　原来是这样。 　　赵冬天恍然了，小声地发出了然的感叹。 　　可是，周霁为什么要道歉呢？ 　　为什么要向他一个毫不起眼的下属道歉呢？ 　　要知道在职场里，即便是上司做错了事，道歉的也往往都不会是他。 　　他动作有些缓慢地把手放回了衣服口袋里，然后抬头，对他微笑起来：“你不用道歉的，老大。” 　　“你没有生气吗？”周霁看着他。 　　“当然没有。”赵冬天扯了扯嘴角，温和地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呀。” 　　“那就好。”周霁点点头，“真的很失礼，实在抱歉。” 　　周霁驱车，送他回学校，一路两人都没说话，车里不放音乐，更加安静死寂。搁往常的赵冬天，要是在上司面前冷场，一定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要想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僵硬。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累极了，一点都不想开口。 　　一点都不想，和周霁说话。 　　车子停在校门口，赵冬天解开安全带，背好包，完成一系列动作以后，他扭头转向周霁，周霁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交，周霁笑了笑，笑的温柔好看。 　　赵冬天条件反射地也想回他一个笑容，无奈嘴角沉得很，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笑起来。 　　他礼貌地对周霁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46 　　答辩结束，也就意味着要毕业，要搬出宿舍。 　　赵冬天浏览学校附近电线杆子上贴着的租房启事的次数变的频繁起来，至于为什么租学校附近的房子，一来是便宜，二来......还是便宜。 　　正常人谁愿意天天挤地铁通勤半小时地去上班，但无奈公司在市中心，周边的房子，赵冬天有心想住也没得住，他那点儿微薄工资，要是租了公司附近的房子，每个月剩下的钱也就够吃几顿泡面了。 　　虽然说学校附近都是老旧小区，但经过赵冬天一个多星期的不懈奔走寻找，他终于以每月九百块的价格，如愿以偿地租到了一个带独卫带阳台的一室小屋。 　　屋子挺旧的，好在上一个租户人品好，也很爱惜，所以总体来说屋子里干净整洁，住人还是很合适的。 　　在炎炎夏日正式降临之前，赵冬天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了这个小到一转身就能撞到腰的屋子里。 　　躺在那张老旧的木床上，赵冬天抬头看着泛黄掉皮的天花板，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定。 　　这是他的家。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他想，他的第一个家。 　　47 　　“端午节需要采购礼品的员工及其家属名单都在这里了。”蔡助理把册子递给他。 　　周霁接过，扫了一眼，落到最后一行的“赵冬天”三字上，孤零零单独一排，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呢？”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赵冬天的名字。 　　“哦，”蔡助理很无奈的样子，“赵冬天他没有家属，他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 　　周霁微怔，用求证的眼神抬眼看着他。 　　蔡助理用力点头：“真的，我没骗你，他来面试的时候填面试单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填的也是他自己。” 　　“我知道了。”周霁叹口气，“你出去吧。” 　　端午节要放假，但前一天又刚好赶上周末，按规定要调休，公司还是正常上班，快下班时蔡助理按照周霁的要求，挨个给员工送了连带家属那份儿的礼品。 　　“老板真贴心，”哦哦双手合十，“老板世界第一帅气！” 　　张烁哧了声，嘲她：“我看你就是馋老大身子。” 　　正巧周霁出办公室，没听得他们在笑谈什么，却一眼望见赵冬天空荡荡的工位，送给他的、属于他的那份礼品被放在桌上。 　　周霁招来蔡助理，询问他：“赵冬天今天没来上班？” 　　蔡助理笑道：“他请假了，说是今天拍毕业照，还要吃散伙饭。” 　　周霁点点头，想了几秒突然道：“我正好要去他学校那边办点事，你把礼品给我，我带给他吧。” 　　48 　　赵冬天接电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含糊，听起来像是没睡醒，连“喂你哪位”也说的口气软软，周霁一听就知道，他喝多了。 　　上次在家，赵冬天就是这样说话的。 　　“我周霁。”他说。 　　那边停顿两秒，呼吸声平静：“哦。” 　　“哦”又是什么意思？周霁皱了皱眉，觉得再这么对话下去这礼品也送不成了，于是说：“把手机给你身边的人，让他接一下。” 　　赵冬天困顿地眨眨眼，把手机从耳边拿起来，直直地递给旁边正在和别人喝酒的舍友。 　　“干嘛啊？”舍友看着他。 　　“他让你接电话。”赵冬天说。 　　舍友笑起来：“赵冬天你可真行，喝的都快睁不开眼了。” 　　“我没喝醉。” 　　“你还没喝醉，哎你们看看他这副傻样！” 　　一阵嬉笑声从听筒里传到周霁的耳朵里，他有些嫌吵地拿开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打断：“赵冬天。” 　　“嗯？谁啊？”舍友好奇地探头过来，看赵冬天的手机。 　　“你好。”周霁说。 　　舍友接过手机：“你是？” 　　“我是赵冬天朋友，请问他是喝多了吗？” 　　“啊是的是的，哎呀这个傻子，这不散伙了么，就喝了点儿，谁知道他不能喝酒啊，只被灌了两三瓶而已，就这样了。”舍友笑着说。 　　“请问你们在哪里？”周霁顿了顿，“我现在过来接他。” 第13章 49-52 　　49 　　周霁找到电话里的男生给的饭馆地址时，赵冬天刚好被人掺着从饭馆门里走出来。他上前，对赵冬天身边的人打招呼：“你好。” 　　“哦，”舍友眯了眯眼，凑近看他，“你就是刚电话里那位是吧。” 　　“是的。”周霁礼貌地笑了一下。 　　舍友推了推赖在他身上像块牛皮糖一样的赵冬天：“哎哎，你朋友来接你来了，快醒醒。” 　　赵冬天努力睁开眼睛，结果没睁动，微皱了下鼻子，绽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倒是看着比平时要更活泼些。 　　周霁安静抬眼看着，扯了扯嘴角。 　　舍友叹口气，拍拍周霁的肩膀：“那就交给你啦哥。” 　　“哦，对了，还有他的包。” 　　周霁接过包，又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然后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前去找自己的车。 　　“喂，赵冬天。”周霁喊他，“能听到吗？” 　　赵冬天闷哼两声，算是回应。 　　以前没觉得，周霁想，今天发现赵冬天格外小，又瘦又小，像只皱巴巴的营养不良的小猫，浑身没肉只有骨头，硌的他肩膀疼。 　　正想着，赵冬天突然挣开他，周霁以为他要跑，结果他只是安静地站好了而已。 　　“喂喂，”周霁觉得有点好笑，伸手碰了一下赵冬天的额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赵冬天？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赵冬天抬起眼，努力睁大，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还记得我是谁吗？”周霁问他。 　　赵冬天看了他一会儿，乖乖回答：“周霁。” 　　“嗯，”周霁点点头，“还算清醒，不错。” 　　50 　　但接下来，稍微有点清醒的赵冬天就不肯再让周霁架着他走了，非要一个人走在前面，时而走时而跑，醉的都快走不成直线了，还要固执地每一步都踏进地板砖里不踩线。 　　周霁拎着赵冬天的饺子包，默默跟在他身后，真的很想拿手机记录下这一切，然后等第二天赵冬天酒醒后放给他看。 　　那时赵冬天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他好笑地想着，产生一点只有少年时才会有的幼稚恶劣。 　　不远处的赵冬天却停下来了，转过身，歪着脑袋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 　　周霁无奈地朝他走过去：“又怎么了？” 　　赵冬天不说话，抬手揉了揉眼皮，喝过酒以后的脸是粉扑扑的，眼睛是亮亮的，毫无保留地盯着周霁的脸，表情单纯又好骗。 　　周霁没忍住，伸手在他眼皮上盖了一下。 　　“干嘛......这么看我。” 　　他收回手，看到赵冬天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朝他醉醺醺地笑起来。 　　“你送我，回家，好吗？”他一字一句地说。 　　“刚听你舍友说，你不住学校了，那你住哪？”周霁看着他。 　　赵冬天没说话，伸出手。 　　周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要他的包，于是把包递给他。 　　赵冬天低头，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随后翻出一个串着带猫猫头吊坠的钥匙，递给他。 　　“这什么？”周霁问他。 　　“我家，钥匙。”赵冬天说。 　　51 　　周霁开着车，在窄巷子里拐来拐去，感觉随时都有撞车的危险，副驾那一位倒是比他淡定，也可能是喝多了的缘故，连坐相都比平时随便许多，抬起手在空气里画圈儿，给周霁指路：“现在要往左拐。” 　　周霁就听他的往左拐。 　　过了一会儿，赵冬天突然惊起，冲周霁喊：“不对不对，应该是往右。” 　　“......”周霁觉得自己大晚上莫名其妙想要来给赵冬天送端午礼物真是没事找事。 　　总之是一通胡拐之后，周霁总算是把车开到了赵冬天说的那个“有两个石狮子其中有一个石狮子的蛋碎掉了一个”的小区门口。 　　他下车，轻车熟路地拿上赵冬天的包，然后把依旧醉的不清的赵冬天从车里拉出来，经过小区门口的石狮子，周霁没忍住确认了一下，左边那只确实蛋碎掉了，还剩半个暴露在空气里。 　　这是个挺旧的小区，地形简单，而赵冬天就住靠近大门的那栋，很快就找到了。没有电梯，赵冬天说住五楼，周霁又只好拉着他往楼上爬。 　　楼道里的环境比周霁想象的要恶劣，堆满垃圾，水泥地斑驳不堪，异味也很重，有两层的感应灯还是坏的。 　　“你就住这儿啊。”他忍不住对赵冬天说。 　　赵冬天正在很认真地数台阶，没听见他说话。 　　52 　　周霁把人送到家门口，拿出赵冬天给他的钥匙开了门，又把饺子包往赵冬天脖子上一挂。 　　“行了，我走了。”他对赵冬天说，“你好好休息。” 　　赵冬天站在门槛上，晃的像根稻草。 　　他睁着眼睛注视着周霁，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周霁也不急着离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醉鬼，突然笑起来。 　　他在笑赵冬天，也在笑自己——都快忘了原本来找赵冬天是干什么的了。 　　说实话，虽然每次喝醉的赵冬天都有些神经质和莫名其妙，但还挺有意思的，比没喝醉的时候有意思。 　　赵冬天清醒的时候一直有点怯怯的、乖乖的，虽然也很可爱，但周霁总觉得他把自己包在一个透明的壳儿里，谁也不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起白天时小蔡告诉他赵冬天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事情，突然有些明白那天在办公室里他为什么能说出那些话了。 　　周霁莫名心头一软，他伸手，在赵冬天的脑袋上摸了摸。 　　“周霁。”赵冬天突然喊他。 　　“嗯？”周霁收回手，看着他的脸。 　　赵冬天咧开嘴巴，笑了一下，又喊他：“周霁。” 　　声音软软的，很难让人不回应。 　　于是周霁又嗯了一声。 　　“你真好看。”赵冬天盯着他，表情极其真诚，强调一样地重重咬字，“真的，你真好看，周霁。” 　　“知道了。”周霁回答他，又补充，“就算你夸我也不能弥补你今晚对我的折磨。” 　　“哦。”赵冬天听懂似的点点头。 　　“没了？”周霁挑眉。 　　“还有，还有。”赵冬天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周霁笑起来：“什么还有？” 　　“还有一件事。”赵冬天很用力地咽了口口水，瞪大眼睛看着他，很着急的样子，“我还有一件事情。” 　　“你说。” 　　“就是......”赵冬天停顿了一会儿，呆呆地说，“其实我在生气，周霁。” 第14章 53-56 　　53 　　赵冬天说完，揪着周霁的手从他的衣服上慢慢滑下来，垂在了身侧。 　　他低着头，周霁看不到他的神色。 　　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他就没有声音了。周霁想，应该是哭了，因为他真的很爱哭。 　　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赵冬天的脸，果然指尖摸到一点温热的液体。 　　周霁叹了口气，他去口袋里找纸巾，然后抬起赵冬天的脑袋，认真地给他擦脸。 　　楼道的灯昏黄暗淡，照的赵冬天一张泪眼汪汪的小脸看起来脏兮兮的，周霁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掐了一把。 　　他说他在生气。 　　可是那天问他，他笑得那么真诚，说自己“当然没有生气”。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周霁盯着眼前的男孩子，他乖乖睁着眼，一动不动地仰着脸，任凭他用纸巾给他擦着。周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都不了解赵冬天。 　　54 　　安顿好赵冬天，周霁慢慢穿过夜色回到车上，他没急着开车，坐了一会儿，有些出神地看着赵冬天住的小区。 　　在周霁的自我认知里，他是个完全理性主义者，从不会把多余的感情或者心思用到不感兴趣的人身上。即便是亲人、爱人，对周霁而言他能够付出的情感精力也完全有限。 　　就像是前任。 　　周霁承认爱他，也想和他有未来。可是当他提出要分开的那一刻起，周霁的爱意就已经在逐步流失，他不喜欢挽留，也不愿意因为自己对于感情的片面执拗而阻碍了对方想要结束的自由意愿。 　　于周霁，那根本没意义。 　　挽留来的感情就像是超市里快过期打七折售卖的水果蔬菜，不新鲜且廉价，已经没有可供参考的营养价值。 　　所以周霁唯一为这段感情所做的，也只是那一晚流了几滴眼泪而已，本来可以流更多，可惜被周盏兰打断了。 　　从那以后，前任以及他的痕迹就开始在周霁的心里逐渐消失，直到不见。 　　周霁恢复正常的速度是惊人的，他用日常工作压住情绪，然后开始强迫自己习惯化，久之，就真的习惯了。 　　和前任分开的这一个多月，周霁没有想过他。 　　那天偶遇，除了意外，再无别的情绪，只是人性多有不甘，即便淡薄如他周霁，在见到他身边的新人时也会忿忿不平。 　　可惜周霁忽略了，单一的日常工作并不能够完全帮助他走出来。 　　能够弥补一段亲密关系的遗憾的，往往是另一段亲密关系的重建。 　　55 　　赵冬天酒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他刚睁眼，就被头疼袭击，强撑着坐起来，枕头边的手机未读消息十来条。 　　赵冬天揉揉眼，翻了个身，解锁手机。 　　有舍友发来的，也有张烁发来的，还有......周霁？ 　　赵冬天忽略上面的，选择性点开了周霁的绿色长条框框。 　　只有两条，发送时间是凌晨3:24。 　　-醒了记得喝水。 　　-晚安。 　　“？”赵冬天连头疼都顾不上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周霁为什么说这种话？ 　　什么意思啊？ 　　他持续当机，过了能有十几秒，也没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记忆完全停留在散伙饭喝完那两大瓶啤酒之前。 　　断片儿了。 　　赵冬天哆嗦了一下，点开舍友的消息。 　　-哎你好点儿没有啊？昨天那个来接你的帅哥是你哥哥吗，我怎么没见过啊？我靠他看起来好有钱的样子，你知道他那个外套是什么牌子吗？巨贵你知道吗...... 　　赵冬天没再看下去，心砰砰的跳，又点开张烁的消息。 　　-老大来给你送粽子来了，高兴不？哎我说你福气是真好啊，老大居然亲自来给你送，羡慕死了...... 　　啪地一声，赵冬天的手机砸在了床板上。 　　56 　　一整个端午节假期，赵冬天都躲在屋子里对自己进行潜意识催眠，试图回想起那天晚上喝醉之后和周霁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无奈酒的威力过于强大，他愣是没想起来。 　　但依照上回能想起来的醉酒记忆，这次的肯定也不是好事儿。 　　赵冬天揪着自己的头发，发誓再不碰酒。 　　次日，他忧心忡忡地回公司上班。幸好周霁今天没在，赵冬天松了口气，打算一下班就跑，只要不让他撞见周霁，什么都好说。 　　结果快下班时，周霁居然来了公司，进门时他朝赵冬天这边看了一眼，赵冬天立马视线收回盯电脑，装出一副没看他的样子。 　　周霁笑了一下，转身回了办公室。 　　六点整，赵冬天没像平时一样等一分钟有人起身离开了才走，直接拿起包就冲出了公司大门直奔公交站台。 　　最近他发现，住的地方到公司刚好有直达公车，坐地铁更方便，于是果断弃铁投车。 　　今天这一班人有点多，互相挤着挨着，赵冬天被迫对着把手栏杆面壁，有点儿喘不上气。还在有人不断地上车，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车门，下一秒，赵冬天更喘不上气了。 　　周霁拿手机刷了码，走到他身边站好，完全没顾赵冬天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心情很好地对他微笑。 　　“晚上好啊。” 　　“......” 第15章 57-60 　　57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公车上慢速地前进在晚高峰的车流里，人只增不减，一站更比一站挤。 　　即便是开了冷气，车子里也依旧燥热的不行。 　　不经意间车子一个刹车，身后大叔的胳膊肘子给了赵冬天后背重重两下，差点儿没让他把午饭吐出来。 　　大叔连忙道歉：“小弟弟对不起啊。” 　　“没......事。”赵冬天艰难地回应道，说完，发现余光里的周霁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背后。 　　赵冬天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车窗里倒映的两人有些重叠起来的影子。 　　周霁今天穿了件白色短袖，简单而清爽，身上的好闻味道很快飘到了赵冬天的鼻子里，把车厢里那些杂乱混合的汗臭异味都隔绝开去。 　　他屏住呼吸，耳朵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随后听见头顶传来周霁的一声轻笑。 　　......笑什么笑。 　　“真不理我了？”周霁突然说。 　　赵冬天眼皮抖了一下，没出声，固执地沉默着。他以为像周霁这样高情商的人，一定不会再跟他搭话了，结果周霁伸手，在他肩膀上戳了戳：“喂。” 　　“......”赵冬天只好装作无事发生，挤出假笑，扭头道，“啊，老大，我刚才以为你和空气说话呢，呵呵。” 　　“在跟你说话。”周霁挺认真地看着他。 　　赵冬天无话可说，又把脸转了回去。 　　车上还是很挤，但因为有周霁在他身后挡着，赵冬天被保护得很好，没人挤他也没人推他，就是周霁贴他背贴的有点紧，赵冬天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谁知道身后的人跟没察觉似的又贴了上来。 　　58 　　又过了几站，乘客大批下去，车厢里突然变空了。 　　赵冬天硬着头皮从周霁的臂弯里钻了出去，往后排的座位上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下一秒，周霁也跟了过来，还坐到了他身边。 　　“......” 　　赵冬天扭头，强迫自己看着窗外。 　　他听到周霁说：“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话了是吗，赵冬天？” 　　赵冬天不语，抓着包带子的手指却悄悄用力起来。 　　“五万。”周霁突然说。 　　沉默了一会儿，赵冬天没忍住看他：“什么啊？” 　　“你那天用泡面毁掉的我的西装价格。”周霁一脸平静地回答。 　　咔嚓。 　　赵冬天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周霁注视着赵冬天脸上的精彩变化，由呆愣转为惊恐再转为像是快要被枪决的犯人的那种表情。 　　周霁心里产生一点小小的得意，并继续告诉他：“如果你愿意好好说话，就可以不用赔偿。” 　　59 　　“......说什么。”赵冬天抬起眼看他。 　　周霁道：“你喝醉那天，我去找过你。” 　　“我知道。”赵冬天说，“是你送我回家的。” 　　“你记起来了？”周霁看着他。 　　赵冬天摇头：“我大学舍友告诉我的，我没记得，那天醉有点儿厉害，如果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你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敢想起来？”周霁单刀直入。 　　赵冬天皱了皱眉，有些虚张声势地提高声音：“我有什么不敢想起来的，我是真的没想起来！” 　　周霁被他的样子逗笑，又告诉他：“你那天说，你对我生气了，赵冬天。” 　　赵冬天不解：“什么生气？” 　　“你亲口对我说的，你说你很生气，你吃我醋了。”周霁索性胡说，产生一点捉弄人的坏心思，边观察着眼前人的反应。 　　没想到赵冬天眼神慌乱，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动作有些不耐烦地拉开了窗。 　　晚风吹进来，让他得以稍微喘气。 　　“才，才没有。”他用后脑勺回答周霁。 　　60 　　“赵冬天。”周霁喊他。 　　没应。 　　周霁想了想，又开口：“我扣你钱了啊。” 　　“......” 　　果然见效，赵冬天不情不愿地转了回来，皱着眉看他，慢吞吞道：“你这是违反劳动法。” 　　“哦，”周霁心情挺好地挑着眉，“我不这么说你能和我说话吗？” 　　“那你要我说什么啊。”赵冬天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嘟囔，“明明都已经这么丢脸了。” 　　额头却被温热的手心捂住，轻轻抬起来。 　　赵冬天被迫和周霁对视，周霁收了笑容，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可以和我试试吗？”他说。 　　赵冬天愣住。 　　心跳声由远及近，到最后几乎淹没听觉。 　　“你说......什么？”他晕晕乎乎，有些不确定地，试探性开口。 　　周霁更靠近些，伸手捂住他的脸。 　　“我说，”他眉间舒展开，目光柔和了一些，“我喜欢你。” 第16章 61-64 　　61 　　公交站台对面就是小区，赵冬天和周霁一前一后地下了车，横穿过窄窄的旧马路，走到小区门口。 　　“我到家了。”赵冬天有些生硬地开口。 　　周霁没回答他，抬手指了下那边被高大的梧桐树遮住的一栋旧单元楼：“那里才是。” 　　赵冬天就哦一声，默默转身往前走。 　　周霁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笑了笑，赵冬天走得很快，背影看起来慌张又忙乱，好像身后跟的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劫匪一样。 　　进了楼，赵冬天不说，周霁就跟着他上楼，其间赵冬天还被昏暗楼道里的杂物绊到，周霁眼疾手快扶住他肩膀，才没让他摔倒。 　　“谢谢。”赵冬天不利索地说。 　　上楼的过程比在坐公交车还漫长。 　　终于到家门口，赵冬天从包里掏钥匙，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看周霁，他站在矮他一级的楼梯上，双手插兜，很悠闲的样子。 　　赵冬天纠结再三，最后开口：“你要进来坐吗......” 　　其实他家里房间小的只能放一把椅子，赵冬天开口的瞬间想，那也没事，自己可以坐床上。 　　然而周霁说：“不用了。” 　　62 　　“哦。”赵冬天小声回应，把手里的钥匙又悄悄塞回包里。 　　他深吸口气，慢慢走到周霁面前。 　　由于台阶的高度差，两个人看起来差不多可以平视。 　　赵冬天第一次鼓起勇气，认真地抬起头看周霁的眼睛，大着胆子用目光描摹周霁的脸。 　　周霁的眼睛生的不大，眼皮却很深，目光犀利又深邃，看人的时候没有笑意就会显得有点凶，可是笑起来又很温和。 　　赵冬天想，他还是喜欢看周霁笑，不论是捉弄的，善意的，还是疏离的。 　　每一次，都让他无法克制地剧烈心动。 　　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不是吗。 　　他出神地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指，笨拙地去碰周霁的眼睛。 　　周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他触碰。 　　赵冬天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这一天都是，从下班上公交车开始，周霁上来的那一刻起，周霁的动作，周霁的眼神，还有周霁对他说的那一句“我喜欢你”。 　　周霁怎么会喜欢他。 　　一个普通的，笨拙的，毫不起眼的他。 　　可是指尖传来的属于周霁的温度，又实实在在地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赵冬天收回手指，偷偷捏紧手心，再次鼓起勇气对上周霁的眼睛。 　　“确认够了？”周霁先开口。 　　赵冬天的眼神有些闪烁：“确认什么？” 　　“我的‘我喜欢你’。”周霁说。 　　“这个，”赵冬天想了想，结结巴巴地，“靠，靠眼睛看怎么能够......确认。” 　　63 　　周霁眼神逐渐有些玩味，语气却还是温和绅士的：“你想怎么确认？” 　　赵冬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慢慢靠近，在他的唇边碰了一下。 　　他心如擂鼓，感官几乎失灵，被自己的举动震惊到的同时整个人已经头昏脑胀，觉得自己真是不要命了。刚想撤离，后脑勺却被人按住，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周霁低下头来，吻住了他。 　　软的，热的。 　　赵冬天的大脑空白，只剩下这么几个单调无聊的形容词。 　　他慢慢闭上眼，伸出手搭上周霁的后背。 　　周霁的短袖单薄，体温滚烫，心跳强烈有力，无一不在影响着赵冬天，于是自然而然的，赵冬天的身体也变得滚烫和柔软，心跳跳的比周霁还要飞快。 　　64 　　赵冬天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有和人接过吻。 　　在这个炎热昏暗的破旧楼道里，他第一次知道和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周霁亲他也咬他，舌尖很快撬开他的嘴唇，缓缓舔弄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处，赵冬天伸手紧紧抓着周霁的肩，被刺激的浑身敏感，腰也酸软。 　　过了一会儿，周霁略松开他，抓起他已经被汗浸湿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 　　“疼，换个地方抓。”他低声说。 　　赵冬天才意识到由于紧张力气过度了，连忙道歉，却看着周霁轻笑起来，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再一次的吻落下来，小心地落在他的额头，眉间，眼睛，鼻尖。 　　最后周霁含住了他的嘴唇。 　　赵冬天受宠若惊，温顺地承受着周霁的吻，却开始分神。 　　从来没有人这样亲过他的脸。 　　小时候在孤儿院，表现好的小朋友偶尔也会被阿姨奖励亲亲脸，但赵冬天一次都没有轮到过。 　　他缩了缩脖子，心里产生一种被深深珍爱的感觉。 　　周霁第二次的吻依旧很轻很浅，确认赵冬天没有不适或者抗拒后，才慢慢开始更深入地探索，他伸手，从赵冬天的衣服下摆里探进去，摸他腰侧的软肉，又沿着腰线去摸赵冬天有些单薄的后背肌肤。 　　赵冬天身体微弱地颤抖起来，小声叫了一声：“周霁。” 　　“太瘦了。”周霁吻着他，像给猫顺毛一样地摸着他，又含糊不清地叫他名字，“赵冬天。” 　　赵冬天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周霁：“什么？”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什么啊。”他装傻。 　　周霁心知肚明，惩罚似的在他舌尖上咬了一下。 　　赵冬天有些吃痛地皱眉，表情很委屈。 　　周霁看着他：“说话。” 　　“可是，”赵冬天顿了顿，轻声说，“我没有经验，很笨，很一般，很......” 　　“很可爱，很特别，很聪明，很好。”周霁接过他的话。 　　赵冬天抬起眼，神色意外。 　　他哪里有周霁说的这么好。 　　但周霁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对他说：“你就是很好。” 　　赵冬天很慢地眨了眨眼，心脏上好像长出了很多很多的小花，柔软而缓慢地绽开着，疼痛与欣喜并存。 　　“那我，我要先跟你说明，”赵冬天恢复些许理智，伸手推开他一些，“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和，和你像正常情侣那样相处，你......不要生气。” 　　周霁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可能，可能......” 　　完了，赵冬天想，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到底想说什么，脑子又乱掉了。 　　“我不需要完美爱人。”周霁打断他，“我只需要真实的你。” 第17章 请假条 　　请假一天也可能两天 被老板骂了 没心情写 看到老板就烦 更别提写跟老板谈恋爱 老板都去死 第18章 65-68 　　65 　　眨眼间，酷暑也过了大半，赵冬天顺利转正，正式接手了公司的文案一职，每天除了要管公众号还要赶各种执行策划，别处要用文案的工作也得找他。赵冬天发现转正之后比实习时忙多了，不过好在他效率高，下班之前总能完成。 　　而且，某人在等他下班，赵冬天也不好意思磨蹭太久。 　　关于和自己的上司谈恋爱这件事，赵冬天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保密，就连和他玩的好的张烁哦哦也没告诉，周霁尊重他的任何决定，也就默认了不公开。 　　只不过再保密，热恋期也很难做到若无其事，赵冬天就连去茶水间接个水的功夫也会被周霁偷偷拉进小隔间里腻一会儿。 　　爱人摸着他的脑袋，把他按在怀里。赵冬天闻着周霁身上的好闻香味，忍不住要泛起嘴角：“周霁，你干什么啊？” 　　周霁说：“充电。”又低头亲下来。 　　66 　　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瞒着全公司的人谈了一个夏天的恋爱，到酷热逐渐褪去，有了些秋季的凉意时，周霁向赵冬天提出了同居。 　　“你是想要，我搬到你家去吗？”下班后两人一起散步时赵冬天问周霁。 　　周霁看他一眼，耸肩：“我只是提议。” 　　赵冬天想了想，有点犹豫：“可是我的房租签了一年的......” 　　周霁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我可以替你支付违约金”咽回了嘴里。他决定还是尊重赵冬天的意愿，如果恋爱完全由一方主导掌控，性质就有些变味了。 　　所以他只是温和地拉起了赵冬天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然后告诉他：“没关系，那就算了。” 　　赵冬天的表情有一些不安，看到周霁笑起来，才放心了些，又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宠物店，兴奋地拉周霁去看。 　　好久没来了，现在不坐地铁就不走这边的路了。赵冬天趴在橱窗上往里看，看到那只被他叫做晚安的猫好像长大了很多，还是懒洋洋很安静的样子，趴在那里睡觉。 　　“你知道吗周霁，上次子安说，想让你买一只送给他。”赵冬天扭头看着他。 　　周霁心不在焉地看着猫，随口道：“要不要给你买一只？” 　　赵冬天愣了愣，摇头。 　　“为什么？”周霁明显感觉到小男朋友的情绪低落下来，他伸手，在赵冬天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我不养小动物的。”赵冬天勉强笑了笑，“算了。” 　　67 　　周霁提议要送赵冬天回家，可是在路口等红灯准备拐弯时，他又忍不住扭头，询问副驾的赵冬天：“今晚可以去我家吗？” 　　赵冬天抓着安全带，抬头去看他男朋友。 　　周霁的眼神温柔耐心，带了一点邀请的意味，是成年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赵冬天深吸口气，点了头。 　　周霁用左手驾驶，抽出右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第二次来周霁的家，身份不同，心态也很不一样。 　　周霁替赵冬天脱了外套，给他拿舒适的毛拖鞋。 　　“我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他问赵冬天。 　　“别点外卖了，”赵冬天皱了皱鼻子，撒娇似的晃着周霁的手，“我给你下厨，好不好？” 　　周霁家的冰箱是双开门的，可能是上一次周盏兰刚来探视过，里面塞得满满的什么也不缺。赵冬天随手拿了三颗鸡蛋和一袋米。 　　等米蒸熟还要一段时间，周霁在旁边好奇观望：“所以你要做什么给我吃？” 　　“蛋炒饭。”赵冬天说。 　　“蛋炒饭？”周霁挑了下眉，“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什么都不会做。” 　　“我会的可多了。”赵冬天不服气，“以前我都是自己做饭的！” 　　“嗯，真厉害，”周霁安抚性地按住了小男朋友的肩膀，“比我是强一些，我什么都不会。” 　　周霁看着就是那种有钱人家长大的少爷，什么都不会也不意外了。赵冬天想，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 　　68 　　饭毕，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周霁卧室。 　　赵冬天好奇地打量着，忍不住要想起上次，就算借一百个胆子给上次的他，他也不敢跑周霁卧室里来。 　　赵冬天想着，笑了起来，一扭头看到周霁好笑地盯着他，目光有些逃避。 　　“笑什么？”周霁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 　　“就，想起上次了。”赵冬天小声说。 　　周霁想了想，埋在他肩膀里也笑起来，低声道：“你知道吗，你喝醉的时候特别可爱，但是你每次喝醉都会哭。” 　　周霁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弄的他耳朵痒，赵冬天挣扎了一下，小小反驳：“才没有。” 　　他转过身来，被圈进周霁怀里。 　　“会害怕吗？”周霁轻轻吻着他的鼻尖，问他。 　　赵冬天眨了下眼，眼睫毛都在颤抖，却还要很硬气地回答“不害怕”。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失去了控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跌进了满是周霁香味的床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剥去了外衣。 　　周霁的吻比平时要强烈凶狠，动作也是，赵冬天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张脆弱的A4纸，被人乱揉乱折，展开，又乱揉乱折。 　　他仿佛置身于摇摇欲坠即将坠沉的孤舟上，只有紧紧搂着周霁的脖子，才不会掉下去。 　　疼，热，痒，大脑空白。 　　很久之后。 　　周霁伸手，把被子拉过来，盖到赵冬天裸露雪白的后背上。他低下头，在赵冬天的后脖颈上吻了吻。 　　赵冬天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些轻微的声音，像是小猫被摸舒服了一样。 　　“我以为你睡着了。”周霁靠过去，小声说。 　　赵冬天趴着，困倦地转过脑袋，眯起眼睛看他，样子很乖，让周霁忍不住要和他接吻。两人唇舌纠缠，过了一会儿，赵冬天有些不满周霁的用力，皱着眉没什么力气地推开了他，哑着声音抱怨道：“坏人。” 　　周霁笑了，又喊他：“赵冬天？” 　　“干什么？”赵冬天拖长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买小猫？”周霁问他。 第19章 69-72 　　69 　　赵冬天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往周霁身边靠过去，和他贴在一块儿。 　　“其实我小时候养过小狗的，小土狗，黄黄的一只，特别可爱，他叫晚安。”他小声对周霁说。 　　周霁揽过他赤裸的肩膀，让他能够靠在自己怀里，又问他然后呢。 　　赵冬天说：“但是被院长丢掉了。” 　　“他说，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狗。” 　　周霁一愣，心脏泛酸，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柔软发顶。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赵冬天抬起眼看他，“我就是因为别人养不活才被丢掉的，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明明没有那个能力还执意愚蠢地坚持，到最后因为能力有限不得不放弃。所以我偷偷把晚安捡回来，送给街上一户好人家了。”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想过养任何动物了。”赵冬天眼眶泛红，像小孩子一样稚气地扬着嘴角，“周霁，我是不是做的很对？” 　　周霁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共情能力很差，从小生活在和赵冬天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尝过人生疾苦，也不懂得被抛弃和无力供养自己心爱之物的切身之痛。 　　但此时此刻，因为对方是赵冬天，周霁开始逐渐产生一些感同身受。 　　赵冬天最初吸引到他的，除了好看的脸蛋乖顺的性格，还有身上那一点几乎很少人能够发现的，孤独感。 　　他总是独来独往的。 　　在公司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和同事们玩的好，但下班从来不会主动聚会，上次他散伙饭去接他，周霁觉得他和那些舍友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很交心的朋友。 　　周霁甚至有些好笑地认为，全世界的人类里，可能只有子安会被赵冬天当作是知心朋友。 　　70 　　明明他生活的周围那么热闹，而赵冬天却给人一种永远也无法真正融入的感觉。他身上的防备过于厚重，导致他失去了近距离亲近世界的机会和权利。而周霁误打误撞闯入他的世界，才发现其实赵冬天单纯的有些好骗，防备心是那么容易能够开解。 　　他太乖了，有时候会让周霁忍不住想要把他当小朋友养，从每一方面，都给他最好的，弥补他从小到大的遗憾。 　　“可是现在你有能力了。”周霁像哄孩子一样抚摸他的后背，告诉他，“你不用害怕了。” 　　“不要。”赵冬天用力摇头，“我说过不会养小动物，就真的不会再养了。” 　　周霁轻笑：“你是在害怕要负担责任吗？我可以帮你养的。” 　　“不是的。”赵冬天钻进他怀里，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抱怨，“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好不好啊周霁。” 　　71 　　周霁想要替赵冬天养小动物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不知不觉天气逐渐转凉，秋季也快进入尾声。某天下班，周霁带赵冬天回了家。不是他家，而是父母家。 　　母亲早催过很多次，要他把人带回家来吃饭，周盏兰离婚后带着儿子在家里长住，每日和母亲添油加醋夸赞周霁的新男朋友有多么多么好，搞得周父耳濡目染，也开始逐渐动摇，最终周家上下目标达成一致，对周霁提出了回家吃饭的邀请。 　　一路上赵冬天都很紧张，坐立不安有些心浮气躁。 　　车子快达到目的地时他忍不住扭头对周霁道：“要不今天还是算了，下次吧周霁？好不好啊？” 　　周霁安抚性地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别紧张，就吃个饭。” 　　“我没有准备好......”赵冬天小声说，又皱起眉强调，“我真的没准备好。” 　　周霁笑而不语，看着小男朋友一路抓耳挠腮如坐针毡，终于驶入父母家公寓楼下的地下车库，倒车，停车，再扭头看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想着逃跑，一副视死如归的可爱样子，让他情不自禁伸手搂住赵冬天的后脖颈和他接了个吻。 　　亲吻算是安抚，有些缓解了赵冬天的焦躁情绪。周霁用指腹抹去他嘴唇上的水渍，轻声哄道：“我在呢，你怕什么？” 　　“他们可能会不喜欢我。”赵冬天垂下眼睛。 　　“他们每个人都会很喜欢你。”周霁说。 　　72 　　赵冬天随周霁上楼，电梯门口，一家人早早迎在门外，周父和蔼可亲，周母和周盏兰热情无比，最热情的是子安，一头扎进赵冬天怀里，嚷嚷着“我好想你”。 　　赵冬天所构想的那些可怕画面都没有出现，他回头看看周霁，他正温柔地看着他微笑。赵冬天心口泛起些因为过于幸福而产生的酸胀感，觉得能够遇到周霁，真是像做梦一样。 　　很多人都说，拥有一个好的伴侣很重要。赵冬天无法更赞同。 　　在和周霁相处的每分每秒里，他都能感觉到周霁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你很好，很优秀，我喜欢你，当然，还有很多人也喜欢你。 　　周霁耐心、温柔，给他炽热真诚的爱。 　　表扬他，尊重他，从不否定他。 　　在这个盛行批评、嘲讽和埋怨的世界里，周霁就像是一堵围墙，替他把不好听的声音都牢牢挡住，固执又坚持地想让他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赵冬天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也不值得被爱，但现在，周霁亲手推翻了这个错误命题。 第20章 73-76 　　73 　　公司最近和外地一家艺术馆合作要办展，周霁每天都忙得很，吃饭的时间也在开会，好不容易下班有时间和赵冬天在一起，说的也是下周要去外地出差的事情。 　　“那你多久回来啊？”赵冬天有点小郁闷，轻轻勾着周霁的手指。 　　周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也相处了好几个月了，这样撒娇的动作赵冬天还是第一次做，可见是确实有点儿舍不得他出去。 　　周霁说：“你陪我去出差，怎么样？” 　　赵冬天眼里出现一瞬间的期待，但很快又摇头：“不要。” 　　“为什么？” 　　“你这是以权谋私。”赵冬天一脸严肃地说。 　　周霁不禁挑眉：“那又怎么样，谁老板谁说了算。” 　　赵冬天说不过他，转过身假装赌气，过了三秒钟又突然转过来，一把抱住了周霁，小声道：“早点回来，老板大人。” 　　实在是不想出差。 　　站在安检口和小男朋友道别的周霁看着眼前人一脸郁闷的小表情，默默地想着。 　　“等我回来，”周霁开口，“应该就下雪了吧？” 　　“这里很少下雪的。”赵冬天反驳。 　　“是吗？”周霁点点头，“下不下雪我不知道，反正降温是一定的，你给我多穿点儿。” 　　赵冬天傻笑起来，被周霁拥入怀里。 　　74 　　飞机落地已是午后，周霁一行人出机场后有艺术馆的人来接应，领头的那个男人看到周霁微愣了一下，大方上前伸出手：“你好，周先生。” 　　居然是前任。 　　周霁扫他一眼，没有伸手，只点了头。 　　男人释然一笑，邀请他们上车。一路上，周霁都保持沉默，全由身边的蔡助理跟艺术馆的人交流。 　　到了艺术馆，诸多事宜要商议，周霁也就把男人抛在了脑后。只是午饭时，男人主动坐到了他身边。 　　“好久不见。”他说。 　　周霁没搭话，安静地进食。 　　男人叹口气，笑道：“周霁，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周霁看向他，“陈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那为什么不肯跟我说话？避嫌吗？”陈牧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是，可以吗？”周霁说。 　　陈牧笑了下，起身走开了。 　　75 　　夜幕降临时，艺术馆的负责人本着尽地主之谊的目的邀请周霁共进晚餐。这种场合难免要被劝酒，周霁不好推辞，连带着蔡助理一行人也不得不喝。 　　到最后除了周霁，其他人都有些喝多了，在场的也就陈牧还算清醒。 　　订的酒店就在吃饭地方的附近，陈牧喊来车，帮周霁把喝醉了的下属们都送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来。 　　周霁看了他一眼，冷漠回绝：“陈先生今天辛苦了，可以回去了。” 　　陈牧只笑：“你能一个人把这么多人扛到房间里？” 　　于是周霁不再言语。 　　到了酒店，挨个把人送回房间后，陈牧喊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周霁。 　　他慢慢朝周霁走过来，看着他：“你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现在这个对我不重要了。”周霁回答他。 　　陈牧笑了笑，略过他的无效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 　　周霁没什么表情地抬起眼，皱了皱眉。 　　“因为你从来都不爱我。”陈牧说，“我说的对吗？” 　　76 　　“其实呢，我已经放下了。放下很久了。”陈牧耸耸肩，有些疲惫似的顺势靠在了墙上，“但是说真的，周霁，看到你，我还是觉得很讨厌，很烦，很恨，我很多次都想要痛痛快快地说明我的心里话，可是看到你的时候总是说不出来，因为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认真听的。” 　　他看着眼前站在半阴影里的男人，他的脸也半明半暗。 　　周霁神色漠然冷淡，只回答他：“你喝多了。” 　　陈牧自嘲似的笑起来，摇摇头：“上次在街上遇到你，你牵着那个男孩子的手，你真的喜欢他吗？” 　　“还是只是觉得他就像当年遇到的我一样，可怜又弱小，所以你想要做神，怜悯他，给他施舍一点你那高贵的爱？” 　　周霁打断他：“别臆想了，可以吗？” 　　“你急什么？被我说中了？”陈牧眼睛逐渐泛红，一把抓住他的手，“周霁，你总是这样，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只是享受施舍别人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已，我也是，他也是，你从来就不会爱人！” 　　周霁挣开他，陈牧的身体慢慢沿着墙壁往下滑，他有些无措地靠墙蹲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你从来不会认真听我讲话，对我所有向你分享的东西都敷衍了事，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你真的喜欢过我吗？我跟你提分手，你一句都不过问就点头同意，当时我强撑着难过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爱的只有自己，你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陈牧盯着他，冷声道。 　　陈牧看起来没有喝多，很清醒的样子，但实际上周霁知道，他应该醉得不轻。 　　在以前，陈牧也从来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他们相处的时候，沟通也不太多，一方面是周霁忙，一方面是周霁懒。 　　他总以为，忙完就有时间的，却不知道时间会把相处方式变成习惯。 　　周霁心里有一些愧疚，想要道歉。 　　他俯下身，看着陈牧的脸，疏离克制地开口：“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 　　话音落地，他不知道的是，两三米开外的走廊拐角，是满怀欣喜前来找他、准备要给他个惊喜的赵冬天。 　　他正惊慌失措地转身离开。 第21章 77-80 　　77 　　赵冬天坐在机场大厅里，手脚冰凉，失神地盯着地面。 　　时间太晚，最早回航时间是次日六点多的。他订好票，没有去住酒店，准备直接在机场等到六点。 　　其间还收到周霁发来的晚安短信，口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贴心。 　　-晚安，想你。 　　-我很快回来。 　　赵冬天盯着屏幕上的字，一时半会有些理解困难，无法从中获取到和平时一样的温度和爱意。 　　他不禁想起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 　　所以，周霁对自己也是一样吗？ 　　也是，同情、怜悯，和施舍？ 　　赵冬天闭了闭眼，感觉喉咙干涩，拧开刚买的矿泉水，当作救命水一般地一股脑全倒进嘴里才得以缓解。 　　冰冷的液体灌过喉咙，让他清醒许多。 　　为什么不是呢？他反问自己。 　　周霁给予他的肯定过多，让他有些逐渐看不清自己了，抛开周霁，其实他本身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不优秀不够聪明，性格又闷，就连长相也还不如他那个前男友的一半好看。 　　这样的自己，周霁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赵冬天皱起眉，脑子昏昏涨涨，心却很清醒了。 　　他抬起手，偷偷擦掉了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78 　　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赵冬天还有些恍惚的感觉，一夜没睡，虽说在飞机上补过觉，但脚步还是轻飘飘的，像踩在棉絮上一样。 　　手机开机，赵冬天看到上面来自周霁的几条信息和一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早晨七点和一小时前。 　　他忽略了那条来电，点开信息。 　　-怎么了？ 　　-不舒服吗？ 　　赵冬天揉了一下被冷空气冻的通红的鼻子，慢吞吞地打字。 　　-有点感冒，昨晚很早睡了，睡到现在。 　　他回完消息，把手机藏进兜里，背着包慢慢走出了机场。 　　已经入冬了，这座城市的冬季一向冷到让人抗拒出门，却很少下雪，很没意思。 　　赵冬天在这里长大，待了二十几年，几乎没见过几场雪。 　　冬天里如果能够落一次漂亮的雪，就会让人忘掉寒冷，只记得美好。 　　对于赵冬天来说，他的人生就像是一个漫长无聊的冬季，枯燥无味，辛苦而疲惫。 　　而周霁就是一场漂亮的雪，突如其来，让他不知所措的同时也幸福万分。 　　但他也开始清楚地知道了，周霁能够喜欢上他的可能性，就像是这座城市的降雪概率，很低，几乎不可能。 　　79 　　周霁出差归来，却没在工位上看到想见的人，问过人事才知道，这两天赵冬天请了病假，都没有来上班。 　　感冒这么严重？ 　　周霁想着，有些担心，直接驱车去了赵冬天的小区。 　　他轻车熟路上楼，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说：“谁啊？”声音沙哑虚弱。 　　周霁皱了皱眉：“我。” 　　门很快打开，赵冬天一身睡衣，脸色苍白地站在他眼前，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周霁伸出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还好，不烫。 　　“感冒还没好吗？”他问。 　　赵冬天目光有些躲闪，摇了摇头：“快好了。” 　　他侧身，让周霁进了房间。 　　赵冬天的房子小的可怜，家具陈旧，但打扫的干净整洁，地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把椅子拖过来，放到周霁腿边：“就只有这个可以坐......” 　　周霁看着他，没说话，坐了下来。 　　赵冬天想要转身去给他烧点开水，没想到周霁一把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周霁。”赵冬天皱着眉，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别离我这么近，会传染......” 　　还没说完，周霁就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亲完很挑衅地看着他。 　　赵冬天叹了口气：“你放开我。” 　　可惜周霁不会听，手扣着他的腰，赵冬天又没他力气大，根本起不来。 　　“感觉这几天你对我都很冷淡。”周霁说。 　　“哪有。”赵冬天别扭地扭开脸。 　　“你这几天都不怎么回我消息，刚才给我开门看见我也不笑，好像我回来你根本就不高兴。”周霁认真地逐条陈述，表情严肃，赵冬天觉得他有点像幼稚小学生。 　　80 　　“你说完了？”赵冬天问他。 　　周霁点点头。 　　“那我可以说话了？”赵冬天又说。 　　周霁继续点头：“你说。” 　　赵冬天想了一会儿，抬起眼看着周霁，平静地对他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周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盯着他，眉心逐渐拧起来。 　　赵冬天从他怀里挣出来，坐到床边，和他面对面。 　　他心里其实有些惊讶和意外，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这么平静正常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大概是这几天的时间里，他的忐忑不安和难过失落都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于是现在就显得格外冷静清醒。 　　赵冬天想，其实要提分开是多么轻松简单的一件事情，他也能做到的。却又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指甲戳的手心生疼。 　　“有理由吗？”周霁先打破沉默。 　　赵冬天愣了一下，他以为周霁会直接点头同意的，就像是当初和他前任分手时那样。 　　“我，我觉得，”赵冬天结结巴巴，努力措辞，“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周霁看着他又问。 　　不合适的地方太多，赵冬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直接反问：“周霁你觉得我们哪里合适？” 　　周霁不说话了。赵冬天感觉心脏冷极，成块成块地结起了冰。 　　看吧，他对自己说，周霁在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他们本就不是很合适。 　　周霁坐了片刻，起身要走，走之前也没有对赵冬天的“分开一段时间”给出明确的答复，只丢下一句“记得吃药”。 　　搞得赵冬天有些迷糊。 　　他倚在门口，看着周霁安静下楼的背影，突然觉得周霁看起来很孤独和脆弱。 　　赵冬天心里产生一些负罪感，却又要对自己催眠，告诉自己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 　　哎呀就是小情侣闹别扭嘛 周霁哄一下就好啦 第22章 81-84 　　81 　　说来也奇怪，往常不下雪的城市，今年却突然连降了几场大雪，之后天气转晴，又过一周多，开始连绵不断的小雪。 　　导致办公室这群没怎么见过雪的人，对于落地窗外的飘雪景象，从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围观张望都变成了后来的熟视无睹。 　　赵冬天把纸巾沿着边缘撕成一条，卷成小团塞进鼻孔里，然后顺手打开了桌上的加湿器。 　　“你怎么啦？”张烁凑过来，“怎么还流鼻血了？” 　　“太干了。”赵冬天瓮声瓮气回答他。 　　最近的天气又冷又干燥，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似的，赵冬天每日出门前都要在脸上狠涂两层大宝，一边涂一边顺便把冬季列入了自己最为讨厌的季节之一。 　　要他说，他还是最喜欢夏天。 　　虽然夏季炎热，但起码每天起床并不痛苦，出门也不用做什么心理准备。 　　而且，他和周霁是夏天的时候在一起的。 　　想到周霁，赵冬天有些落寞了，失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毫无意识地在脸上又多涂了一遍大宝。 　　张烁道：“也是，不过光开加湿器有什么用啊，你得多喝水啊，我看你今天都没喝水，我帮你去接啊。”说完他拍拍赵冬天的肩膀，拿起他的水杯，晃悠着走了。 　　赵冬天笑笑，转过头准备继续搬砖，蔡助理却抱着一堆文件朝他走了过来：“赵冬天。” 　　他连忙站起：“啊？” 　　“冬天啊，”蔡助理笑眯眯地看着他，“帮我个忙好不好？” 　　82 　　早知道就不答应蔡助理了，赵冬天抱着文件，有些郁闷地靠在车窗上往外看灰蒙蒙的天色。 　　蔡助理让他把文件给周霁送过去，说是急签，等着用的，让他打车报销就行。赵冬天从出租车上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往周霁家的高级楼盘走去。 　　门口保安拦住赵冬天，直至赵冬天出示了公司工牌并表明来意，保安才放他进去。 　　赵冬天叹了口气，走到周霁家楼下的草坪边，拿出手机准备给周霁打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数字号码，有点犹豫不决。 　　那天他提出分开之后，周霁就没有再找过他，两人除了工作再无交流，在公司遇到也不讲话，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几周。 　　赵冬天咬咬牙，拨了过去，等待接通的过程中急忙构思措辞，可没想到周霁没接。 　　他有些意外地抓着手机，心想周霁不会这么小心眼吧，就因为分手所以再也不要接他的电话了？ 　　赵冬天难过了一会儿，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周霁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怎么可以把周霁想的这么坏。 　　周霁看到他的未接一定会打回来的。 　　他决定等一会儿周霁。 　　反正等也是等，无聊的很，赵冬天看着满地的积雪，索性把书包往旁边一丢，想要堆个雪人。 　　83 　　周霁午觉睡醒，口渴的厉害，给自己倒了杯水，其间走到阳台，看到外面还在下雪，多站了会儿。 　　他端着杯子往下看，看到草丛堆里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在堆雪人，雪人的身体已经堆了一半。 　　周霁愣了愣，抓着栏杆，想要看得更清楚。 　　真的是赵冬天。 　　他想，原来没看错。 　　赵冬天没注意到自己正被人观望，还在那儿蹲着，厚厚的蓝灰色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手却裸露着，被雪冻得通红，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漆黑的发顶。 　　他看起来投入而专心。 　　周霁看着他穿着羽绒服的圆滚滚的背影，突然很想要从背后紧紧地拥抱住他。 　　他几乎是立刻放下水杯，连拖鞋也来不及换就要开门出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起来。 　　是蔡助理。 　　蔡助理告诉他，有一些急需签字的文件，已经叫赵冬天给他送过来了。 　　周霁说好，挂掉电话的时候心情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来赵冬天不是来找他的。 　　他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看到来自赵冬天的未接来电，点开拨了过去。 　　赵冬天拍了拍手上的雪，把树杈插进雪人的身体里，满意地起身，兜里的手机正好响了。 　　应该是周霁，他想，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周霁。 　　就说吧，周霁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赵冬天笑了一下，接起来：“喂，周......”习惯性要叫周霁，又很快老老实实改正：“老大。” 　　“上来吧。”那边的人说。 　　赵冬天微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看到你了。”周霁说。 　　84 　　赵冬天背起包，走进电梯。 　　刚才堆雪人的时候不觉得冷，现在却冷极了，他忍不住搓了搓手。 　　叮地一声，到了周霁家门口，赵冬天放下手，又开始重新紧张起来，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准备去按门铃。 　　只是刚抬起手，门就开了，周霁面色冷淡，低头看着他。 　　赵冬天规规矩矩地喊：“老大，我来给你送文件的。” 　　周霁嗯了一声，说进来吧。 　　赵冬天把文件从包里拿出来，顺便递给他笔，周霁埋头签字的期间，赵冬天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看他。 　　周霁好像有些瘦了，穿着黑色的家居服，整个人愈发显得白皙纤瘦，比以前看起来更好看了。 　　他盘坐在地毯上，写字时后背很直，一看就是那种从小时候家教就很好、很听妈妈的话不会驼背的乖小孩。 　　赵冬天盯着周霁的脸，有些想要伸手拥抱他的冲动，但很快忍住了，只是心里却开始逐渐难过。 　　他真的好想拥抱周霁，莫名的。 　　周霁签完字，把笔还给他。 　　赵冬天伸手去拿，周霁却没松手，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赵冬天。”周霁先开的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那天说的事情，我今天可以答复你了。” 　　赵冬天认命似的低下头，不太想要在周霁宣布结束的时候和他对视。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周霁说：“我不同意。” 第23章 85-88 　　85 　　“什么？”赵冬天猛抬起头。 　　“我说我不同意。”周霁依旧面色冷漠，但却起身，慢慢朝赵冬天这边靠了过来，“凭什么你说分开就要分开，感情是双方的，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赵冬天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被周霁掰着肩膀拽了回来。 　　“可是，”赵冬天呼吸有些混乱，慌忙地盯着周霁，“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吗？也许你，你自己都没搞清楚，周霁......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为什么会总这样想？”周霁不解。 　　赵冬天皱了皱眉，鼓起勇气：“我那天，去找你了，我听到你和你前男友说的话了！” 　　周霁愣住，很快反应过来：“你来找我？” 　　“是啊，我来找你。”赵冬天点头，“我很想你，那天就跑来找你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想给你惊喜。”赵冬天眼眶微红，“要是我那天没有来就好了。” 　　周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都听到什么了？” 　　“所有都听见了。”赵冬天轻声说，“那个人说的对，其实我都知道的，我不怪你的周霁，我只是......” 　　“听着赵冬天，”周霁打断他，在他面前蹲下来，“陈牧他说的不对，我并不是因为同情可怜他才跟他在一起的，仅仅因为一个人看起来可怜就要以身相许，这样的事听起来未免太过荒唐了，你觉得呢？” 　　86 　　赵冬天眨了眨眼，听着周霁又继续道：“没有人可以在最开始就把一件事情做的很好，感情经营也是一样，我承认在和陈牧的感情里，我做的不够好，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但我已经在努力改正了，我想要做得更好，想要对感情负责，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好像没有办法描述，但我怎么会错认自己的心意？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有确切的理由吗？如果真的要理由，那就是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特别到一个眼神，一个瞬间，都足以让我心动了。就像是今年这场无休止的大雪，再也没办法停下来一样。 　　周霁想，觉得有点肉麻，没有说出口。 　　他安静地注视着赵冬天：“我这样的回答，你可以接受吗？” 　　赵冬天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慢慢去触碰周霁的眼皮。 　　“周霁，”他的声音小而颤抖，“对不起。” 　　“跟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周霁看着他。 　　“可是我好像真的有点蠢。”赵冬天小声说，钻进周霁向他敞开的怀里。他的鼻子被周霁的肩膀轻轻压着，微微泛着酸。 　　“是啊，怎么办啊蠢蛋。”周霁叹口气，略偏头，啄吻着赵冬天毛衣下光洁的后脖颈。 　　赵冬天有些受不了痒地躲了一下，傻笑起来。 　　87 　　毛衣和裤子被扔在沙发边，赵冬天赤裸着身体，被周霁裹在柔软而温暖的毛毯里。 　　周霁深深进入他，动作有些激烈地顶撞着，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他钉死在沙发里。 　　赵冬天忍不住求饶，却被周霁笑着扣住手腕，说这是惩罚。 　　他略微皱眉，喊他：“周霁......”本来是很生气的语气，却随着周霁的动作变了调，愈发暧昧起来，同时也感觉到周霁的那个.......更胀了。 　　周霁低头，堵着他的嘴唇，和他不断纠缠着。 　　赵冬天浑身潮热，浮起一层浅浅的汗，他朝周霁伸手，周霁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把他从毛毯里抱起来，一边顶撞一边往房间里走。 　　“嗯.......”赵冬天紧紧咬住周霁的肩膀，难以忍受地闷哼出声，听到耳边来自男人的没什么好意的笑声。 　　“咬的太紧了。”周霁轻声对他说。 　　赵冬天于是略微松开牙齿，周霁却说：“我不是说这个。” 　　“.......”赵冬天才恍然大悟，又急又气地在他后背上挠了一下。 　　88 　　这场性事持续了很久，直到窗外天色渐暗，两个人都有些累了才结束。 　　赵冬天耷拉着眼皮，埋在周霁的怀里，在即将睡过去的前一秒，嘴里喊他的名字。 　　周霁低头，耳朵靠近他的嘴唇。 　　赵冬天笑了起来，他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喊周霁，周霁就会凑过来的。他动了动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什么？”周霁轻声问。 　　赵冬天不满，闭着眼道：“你听见了。” 　　“你再说一遍。”周霁的手指抚上他赤裸的蝴蝶骨。 　　赵冬天像是被摸舒服了的猫一样，乖乖往周霁怀里靠了靠：“周霁，我爱你。” 　　“就像是永远喜欢下雪一样，永远永远地喜欢你。” 　　周霁直起身，借着床头暗黄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地看着身边年轻的小爱人。 　　他的目光澄澈天真，毫无保留，注视着他，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也开始下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把整颗心脏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再也无法放任其他东西跑进来。 　　而周霁也知道，从此以后，这场雪的结束将会遥遥无期了。 　　-------------------- 　　结束啦，写的挺开心的。 　　也希望大家都能找到一个对自己来说特别的人！ 　　来找我玩@我真的不开车 第24章 一个番外 　　是夜，赵冬天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盖上笔记本，从工位上站起来。他往对面那间办公室探头探脑看了一眼，灯还亮着，看样子里面那位还在认真工作。 　　也是好笑，明明是一周年的纪念日，两个人却因为工作双双留在公司加班。 　　现下公司里也就剩他们两个，赵冬天胆子有些大起来，蹑手蹑脚地去开周霁办公室的门。 　　“嗯，咳。”他倚在门口，故意咳了一声。 　　周霁盯着电脑屏幕不看他，嘴边却有笑意：“工作做完了？” 　　“是啊。”赵冬天挪到他身边，跟小孩儿似的蹲下来扒拉他的桌子，“员工这么辛苦加班，老板有没有什么奖励？” 　　“带你吃火锅去？”周霁看了他一眼。 　　“好啊好啊。”赵冬天笑起来。 　　周霁处理完最后一点公务，带着赵冬天去吃了顿火锅。 　　入夏后天气炎热，赵冬天偏还点的是辣锅，吃的他浑身冒汗，扭头看周霁，他忍不住笑了。 　　周霁本就白，一热脸就变红，皮肤粉粉的，还怪好看的。赵冬天色心大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胆儿肥了你。”周霁正低头给他剥解辣的酸梅糖，瞪他一眼，把糖往赵冬天嘴里塞。 　　赵冬天撑着下巴，看着自家赏心悦目的男朋友，痴痴地笑，像个傻子。 　　快吃完时，有人给周霁打电话，周霁说：“嗯，走进来就能看到了，58桌。” 　　赵冬天咬着筷子看他：“什么啊？” 　　周霁挂掉电话，对他挑了下眉：“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赵冬天说着，不经意扭头，看到一个人抱着只毛茸茸的猫走了过来。 　　“给我吧。”周霁起身接过猫。 　　那人说着“周总您的猫请签收”就走了，只剩赵冬天一个人愣在那儿，跟周霁和猫两两对望。 　　“你......”赵冬天指着猫，又看周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送你的。”周霁把猫放到他怀里。 　　赵冬天小心翼翼地接过，低下头去看猫，愣了愣：“这不是，晚安吗？” 　　“嗯，那家宠物店买的。”周霁说，“上次看你一直盯着他，就知道你很喜欢他。” 　　赵冬天刚想说话，周霁又指着他：“不许哭啊。” 　　“我才不哭呢。”赵冬天傻笑起来，吸了吸鼻子，“周霁你真好。” 　　“我知道你不敢养小动物，怕辜负他们，”周霁声音柔和下来，握住他的手，“但现在我们住一块儿了，我陪着你，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养不好了我帮你养。” 　　怀里的晚安像是听懂了似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赵冬天的手心。 　　赵冬天很难准确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又惊喜又感动，明明说过不哭的，可还是很想哭，很想扑进周霁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其实我不是怕养不好，比起养不好，”赵冬天顿了顿，“我更怕的是被期待，就像小时候的那只小狗晚安，他那么喜欢我，结果还是被我丢掉了......” 　　“赵冬天。”周霁喊他。 　　“嗯？” 　　周霁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 　　赵冬天愣了几秒，很用力地点头。 　　“被期待不是什么需要害怕的事情，”周霁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脑门，“这是好事，就像我，也很期待你能有点长进，比如在床上之类的。” 　　“嗯......”赵冬天点头到一半，瞪大眼，“嗯？” 　　“嗯，”周霁神色自若，“看来你听进去了，今晚实践一下。” 　　“什，什么啊？”赵冬天皱着眉打他，“我们不是在说猫吗，怎么又扯到那些事情上了？” 　　周霁笑而不语，美滋滋地看着小男朋友被气的脸又红又白。 　　可爱死了。 　　“走吧。”他起身，向抱着猫的赵冬天伸出手，“回家了。” 　　赵冬天拉住他的手，笑得十足傻气。 　　“好啊好啊，回家。”他说。 　　-------------------- 　　恭喜赵总喜提新猫！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