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薄情哑序 作者:镜汣   文案   病弱轮椅攻 x 浪荡不羁总裁受   贺行舟恨岑越辞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不告而别,执着于知道一个原因,纸醉金迷的过了5年。   再见面,对方摇身一变成为合作公司副总,拄着拐杖朝他伸出手,公式化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眼,却最终敌不过内心隐秘的渴望想要靠近对方。   岑越辞在手术前的半年里,平静地安排好了所有事,但还有一个遗憾。   他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去完成,于是他踏上回国的飞机,同时也订好了自己的墓地……   “当我对所有事情都感到厌倦、想要彻底闭上眼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便能忍受一切。”   食用指南:   1.攻受之间有误会,受布局,攻将计就计,和商业有关内容全属瞎编,勿考据;   2.主攻;   3.两人都不完美,工作上会互相下黑手,想看火葬场的这里没有哦~本质上都有各自的立场和征服欲;   强强、破镜重圆、剧情、病弱攻、轮椅攻、狭路相逢智者胜 第1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进病房里,让空旷寂静的病房里有了些温暖。   一缕阳光正好洒在病床上,岑越辞正靠着床头看一份文件,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秋季的阳光十分温暖,让他有些犯困。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柜子边造型可爱的闹钟,正好是下午2点,平常这个时间几乎没人会来打扰他,除了例行检查的护士。   “进来。”他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冷漠。   站在门外的助理谭书跟着护士一起走进了病房,即使已经来了许多次这间堪比总统套房的豪华病房,还是忍不住感叹着有钱人的奢侈作风。不过她深知病床上那位做事风格,踩着高跟鞋走到岑越辞面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一起来的护士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岑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护士记录完数据后动作娴熟地打开血压器。   岑越辞翻开文件,头都没抬,不带任何感情地回了一句:“一切都很好。”   护士对于岑越辞住院时的冷漠已经习以为常,“我帮您量一下血压,您需要多休息,工作上的事情等身体好点在看也不迟。”知道男人的固执护士还是忍不住劝道。   岑越辞只是配合地伸手让护士量血压,对此类话一概当作耳旁风,如果不是在医院里他可能还会回个谢谢,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太好。   护士一边量血压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面前这张俊美的脸,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看到血压值正好踩在范围值内,护士明显松了口气:“岑先生,您的血压比前两天正常多了,关医生那边也能松口气了。”   岑越辞抬了下眼皮,“嗯。”   护士见他情绪不太高,很快就记录完情况出去了。   谭书这才得了空,开始汇报自己的来意:“岑总,达尔夫集团最近出了点事,需要您去榕城协助处理,时间由您决定。”她瞥了一眼岑越辞苍白的脸色,在心里揣测出发的时间,好安排自己的工作计划。   岑越辞快速浏览文件上信息,问道:“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谭书弯腰从柜子里翻出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的液晶电视,调到国际财经频道。   电视里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主持人正好播到相关的新闻:“今日,关于达尔夫集团前任总裁蒋一鸣被曝出曾作为总经理时期主导的融汇项目涉嫌参与陪标、世贸项目涉嫌暗中陪标证据确凿,相关人员正在进一步调查中。达尔夫集团的股票受此影响非常大,甚至因达尔夫集团的招标丑闻影响到了母公司FG的股票涨跌,众所周知达尔夫是FG旗下最赚钱的板块之一,如今名誉受损,对……”主持人的话还为讲完,谭书就将电视关了。   岑越辞对她的自作主张没说什么,思考了一会才点头:“买明天下午的机票,你将手里的工作交接给封安然后在过来,关于达尔夫榕城公司的所有人事资料在明天中午前发送到我的邮箱里。”   “好的,岑总。”谭书职业化的点头,见岑越辞精神不是很好,收起带来的资料,又将窗帘拉上,转过来时脸上有着担忧的神色:“岑总,您的身体去榕城……”剩下的话谭书咽了回去,她跟在岑越辞身边多年,知道岑越辞看似温和实则固执,对于决定了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注意。   她也并不是要劝说岑越辞,只是想到岑越辞经常住院的身体情况,担忧他的身体。   “关涵会和我一起回去,榕城也是国际大都市,医疗水平没问题。”   谭书又能说什么?只能将灯关了,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门。   只是——谭书合上门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岑越辞古井无波眼神里满是嘲意。   他在嘲讽什么?   榕城机场   “尊敬的旅客,欢迎您抵达榕城。榕城今天晴转多云,室外温度23摄氏度……祝您旅途愉快。”   岑越辞下飞机的时候就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不过也没太在意,毕竟都快把医院当家了,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他心里早已有数。   等坐在车上的时候他清楚感觉到右腿有些抽痛,还伴随着抽筋,他摸了摸额头,应该是有些低烧。   他不想小题大做,靠在椅背上想硬抗过熟悉的疼痛。   来接他的是提前联系的护工兼司机小王,年纪不大却很沉稳,见岑越辞脸色苍白关心问道:“岑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岑越辞摇摇头,才离开医院他不想在进去。   小王见他满脸疲惫,也没有再说什么,车子驶入一个熟悉的方向。   岑越辞对榕城的记忆很深刻,他离开的那年也是一个秋天,当时榕城正处在高速发展的时段,城市改建,道路拓宽,周边到处是施工场所,就连市中心的空气里都混杂着难闻的水泥味。现在街道上一排排的榕树郁郁葱葱,蔚然成林;从机场到市中心,熟悉的建筑物焕然一新,显示出这座城市蓬勃的生机。   路过正在装修的餐厅时,岑越辞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对方要说什么已经耳熟能详,放任手机孤零零响了几分钟,最后忍受不了噪音关机了。   如果不是公司事务,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踏上榕城的土地。   岑越辞慢慢合上眼,脑子里不受控制想起某些他以为已经遗忘了的人和事。   岑越辞自出生以来养尊处优,顶尖的成长环境带给了他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自身的优秀也让他有更多的选择。   他摸上抽痛的腿,脸上满是嘲讽,再多的选择如今也只能靠着拐杖或者轮椅代步。那段记忆太过惨痛,岑越辞下意识选择遗忘,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噩梦又回来了。   入秋以来,他的精神就不太好,到住的地方还有些昏昏沉沉,小王既是他这段时间的司机,也是他的生活助理,对这位气势卓然的雇主身体状况做了充分了解,从车后座推出轮椅到岑越辞脚边。   岑越辞不习惯陌生人触碰,拒绝了小王的搀扶,艰难地将自己移到了轮椅上,低烧让他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叫小王推他上电梯。   因他的身体状况,总部特意让他先回来适应榕城的环境以及多休息几天,所以不必一来就应付繁忙工作。   接到这份新工作的时候他才在医院输完液,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好。   小王将行李安置好后有些拘束地站在一边打量着这位新老板,岑越辞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领口雪白整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优雅矜贵,眉眼间的倦色再浓,端坐在轮椅里的脊背依然挺拔,朦胧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小王觉得这位岑先生多了些神秘。   小王照顾过许多家世优渥的大人物,还从未照顾过这样有气质且带点神秘感的男人。   岑越辞冰凉的目光环顾了一圈周围熟悉的摆设,嘴角漾出一点笑意,柔和了他身上的疏离感。   “岑先生,您先休息,晚饭您有什么想吃的,我待会出去买,王阿姨明天会到,负责您的饮食,您的医药箱在左手边柜子里,药品我给您放在柜子里了。”   “他们是怎么给你介绍这份工作的,你需要跟谁汇报我的情况?”岑越辞目光轻轻一转,直直地望向小王,他是很俊美的长相,五官的侵略性十足,盯着人看时压迫感很强,小王的视线在他苍白的脸色上转了一圈,才收回目光盯着地面上的瓷砖。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温度升起来了,小王感觉衣服快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有几分难受,他和岑越辞眼神有几秒的对视,然后避开了对方的眼睛,对方冷淡的表情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岑越辞不太喜欢有人管束着自己,也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决定,既然他要在榕城待一段时间,那么一个贴心的生活助理就十分有必要了,换一个生活助理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只是不太喜欢麻烦。   小王思索两秒如实说道:“他们也是担心您一个人住,没人照顾,在上周就通过南华医院联系了我,将您的身体状况告诉了我。您的身体有任何问题我都需要向关医生汇报。”   岑越辞深知关涵把他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的脾性,肯定对小王有诸多交代,但见小王还有些拘谨,便换了个话题,多说了两句:“我一般喜欢安静,三餐你随便安排我没什么挑的。关于身体状况这一块,你也不用跟关涵汇报什么,过段时间他会过来照顾我。”   小王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又败退在岑越辞面无表情之下。   “你先出去吧,我想要休息。”   小王将窗帘拉上,卧室里顿时一片漆黑,他出门后下意识关灯,被岑越辞阻止了。   也许是飞机坐久了,右腿传来钻心的痛,车上酝酿的睡意也没了,他推着轮椅走到卧室的书桌旁,打开电脑,开始熟悉达尔夫公司事务。   他手头上的工作还有许多未处理完,等忙完后才想起手机还关机的时已经是深夜。   刚开机就看到叶成瑜发来最新的消息——“和达尔夫合作的贺氏是姓贺的王八蛋,还说什么已经断绝关系,我就说是骗你的吧!你等我回来,我喊人去揍他一顿。”   叶成瑜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当年前后脚跟着他一起跑到榕城,两人在榕城过了一段放纵不羁的日子,因此对他现在这幅样子一直耿耿于怀。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这时候叶成瑜已经睡下,将手机放下,脑海里一会闪过青年神采飞扬的脸说着两人要在一起一辈子,一会浮现青年与旁人言笑晏晏姿态暧昧的场景,整个晚上都没睡安稳。   起床的时候,岑越辞感觉头更加重了,胃也不太舒服。   他果然和这座城市犯冲。   岑越辞看着桌上的药片,一股脑全送进了嘴里,又喝了口水才咽下去。   小王张了张嘴,见岑越辞面无表情,又选择了闭嘴。   等岑越辞吃完,小王拿着一小盒药丸踌躇不前,他看出岑越辞刚才吞了一大把药品心情不是很好,拿着药片想递给他又怕被拒绝。   倒是岑越辞见到药丸皱了皱眉,最后眼神示意小王将药品放进抽屉里,并说道:“关涵问起你知道怎么回答吧。”   他说话语速放得很慢,声音也很低沉,微微含着一点沙哑,说话的神态带点漫不经心的散漫。与昨天无形的压力相比,显然今天休息够了的岑越辞要随意许多。   尽管小王昨天已经知道面前这位病人可能不会遵医嘱,也没想到对方直接拒绝吃药还不让他跟雇主说,难道真的是讳疾忌医?   岑越辞难得脱离关涵的管束和唠叨,有几分随着性子来的想法。更何况,他抚上断断续续传来抽痛的右腿,自嘲一笑,那些昂贵的药只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   “岑总,这……”小王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岑越辞撇了他一眼,冷淡的目光带着几分严肃,“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你明白吗?另外,我才是付你工资的人该听谁的你心里应该明白。”他说完后,也不管小王,转动轮椅去了书房。   在知晓他要回来的时候,物业公司已经派人来打扫了房子,书房里也添置了一些绿植,但因为主人常年不在,书架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空着的相框什么也没有。   当年他买下这套临江别墅本意是给家人偶尔回国时居住的,旁边还有一套是给他和……没想到兜兜转转却是他孤单影只先住进来。   他走到窗子边拉开窗帘,楼下小园子里树叶枯黄,落在蜿蜒盘旋的小径上,层层叠叠一片,远处是潺潺流水声,环境清幽。   现在这一片的房子有价无市,当年虽不至于这么难买,他还是被迫答应了朋友的不平等条约才买到,也是其中一条不平等条约,让他和对方有了误会,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争吵,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晓两人之间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和了解,说起来也有他的错,当年两人在一起时他就有所隐瞒。   当年两人之间的问题,换成现在岑越辞来看,实在很不必要,却无法避免——他们的性格都太过相似,从小被赞美和恭维包围着导致两人性格都太过强势骄傲,谁都不愿意低下头后退一步。年轻气盛又顺风顺水,自以为能抵抗住所有的压力,结果还是权衡利弊后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岑越辞将空着的相框放进抽屉里,当时他是怎么想的?等家人一起见面之后,拍一张全家福放在家里,他虽从小在国外长大,在许多事情上还是受了外婆所在国家文化的影响。   然而现在这个相框再也无法等到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了。   岑越辞本以为这些记忆已经随风远去,未曾想到这些记忆还如此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看了一眼时间,岑越辞收敛起心神准备处理正事,邮箱里已经收到总部发过来的达尔夫集团目前的情况,其中有几个是急需要推动的重点合作项目。   他先回来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几年虽从未管理过达尔夫集团的事务,对这些项目完全陌生,好在达尔夫的流程和其他子公司高度一致,掌握起来也不算麻烦。   他打开了助理发来的邮件,开始记录着重要的信息。 第2章   飞机上,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头等舱正靠着椅背睡觉,神色却很不安稳,死死皱着眉头,冷汗涔涔。   梦里的场景如此熟悉,从开始的痛苦愤怒到后来的麻木,他经历过无数次这个梦境。   那天天气很好,副驾上还放着一束花,他一时没忍住说出要和控制欲极强的父亲断绝关系,打算一无所有去投靠男朋友,想到对方说的回去见他的家人,梦里的他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车辆驶过转角,他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身影,视线往下清晰看到两人拉着手仓惶焦急上车的情形,车子带着几分急促拐进了另一条小道消失不见。   梦里的场景一下变得灰白,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他喘着粗气从梦中醒来,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双眼无神地靠着椅背,缓缓深呼吸,目光也从愤怒惊惧重新恢复平静。   这个梦缠着他好几年,也是他一直无法释怀的地方,可对方从此人间蒸发,他再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插着手刚下飞机就看到助理何晏站在车旁等他,开口问道:“达尔夫那边派谁过来接手?”   贺氏与达尔夫的合作大方向上已经敲定,除了一些小细节两方还在协商。安原先的进度,两方早该签订合作协议了,谁知中途却爆出总裁蒋一鸣在还是总经理期间招标的几个项目存在暗中陪标和定标的问题,蒋一鸣作为达尔夫在国内最重要的实际负责人,这件事爆出来后当天达尔夫的股价大幅下跌,引起的舆论也不小。   出了这样的风波,达尔夫所有招标项目都受到了审查,也耽误了两家的合作进度。   短短半个月里,财经媒体包括榕城官方媒体都在报道达尔夫集团的相关事件,也在等达尔夫集团后续处理。事发之后,总裁蒋一鸣已经因为证据确凿被有关部门带走,而接替蒋一鸣的人据说从达尔夫集团总部派来,只是具体的人事调动至今都没公布。   何晏将收到的最终方案递给贺行舟,同时说道:“据说新任执行官明早将会达到,达尔夫集团是FG旗下最赚钱的板块,这次的事件影响这么深,也有传言FG那边打算撤一批人,更多侧重在他们内部的自查,对我们的影响应该不大。”   FG全称弗尔斯·盖曼集团,其创始人早年发家是靠着在房产、金融等领域积累资本,后期涉足医疗、奢侈品、能源等多个领域,在国际享有盛誉。   而达尔夫地产集团则是FG成立最早也是最核心的集团子公司,随着榕城这几年的发展,达尔夫总部也在5年前从江城搬到了新国际金融中心榕城来。   此次与贺氏合作开发的宏博商贸项目由榕城政府发起招标,贺氏与达尔夫最终合作开发,榕城希望借助达尔夫的招牌扩大知名度,同时带动招商。   而贺氏集团目的则要简单许多,商贸项目选址在望江区,一旦建成周边的衍生产业将会带来巨大的收益,贺氏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做好布局,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同达尔夫达成长期合作,开拓新的领域。   这个共赢的局面因为招标丑闻一度要被终止,后面详细查证以及达尔夫方面的斡旋,最终结果是涉事人员受到相应处罚,达尔夫未来一年里不能参与任何在国内的招标项目,已招标项目将会受到更严格的检查,同时达尔夫内部也需自查等。   “和达尔夫的会议定在几点?”贺行舟在车上打开文件,随意翻了几页扔给何晏,他的脸色不太好,因为飞机上的梦境。   “暂定下周二下午两点。”何晏无奈将文件收起来,观察一会贺行舟的脸色才踌躇说道:“贺总,齐先生打了好几个电话,”   贺行舟出神地望着窗外,一看就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面。   何晏对此十分了解,他做贺行舟的助理也有几年时间,亲眼看着贺行舟从商场新人到如今的运筹帷幄,贺行舟一旦摆出没听到的样子就是拒绝的意思,因此也没再说什么。   车里静悄悄地,车辆驶入熟悉的拐角,梦里的场景变成现实,贺行舟闭上眼,心里总有一口气憋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暴躁。   “转道,去一趟思南公寓。”   贺行舟翻开手机的通讯页面,输入一串熟悉的号码,跳出来的是最近一次的联系时间还——5年前,他一直没删掉这些记录,也不知道心里在期待着什么。   司机对此已经习惯,车身跟随着车流驶入另一个方向。   贺行舟每次经过这里,十次有八次都会转道去思南公寓,据说是贺总之前创业时候的公寓,也有说法是贺总学生时代曾有位背叛了他的恋人所住的公寓,何晏对那位恋人知道的不多,只是从贺总身边朋友偶尔的谈论中得知一二。   那位恋人在贺总心里地位绝对不一般,可惜最后背叛了贺总,何晏倒是有几分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背叛贺总,但出于对上司隐私的尊重,从未表露一丝好奇心。   贺行舟在公寓里待了许久,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也不想回冷冰冰的家,约了朋友去常聚的酒吧。   到了酒吧贺行舟也不说话,盯着酒瓶就开始跑神,吓得和他一起出来喝酒的徐立立刻在群里发问是谁最近不长眼惹到了贺总,群里立刻活跃起来,表示没人敢不长眼惹到贺总,另一半人猜测多半又是睹物思人,下面一群人跟着下注猜测并要求徐立去打听原因。   徐立放下手机,见贺行舟动作还是没变化,无奈叹气跟着一起发呆。   发了一会呆联想到贺行舟今天才回来,又是做的飞机,肯定是又路过了那家餐厅,心里吐槽道该死的餐厅为什么还没倒闭!   吐槽归吐槽,嘴上还是要劝:“都好几年了,真忘不掉?我说虽然是初恋也不至于吧。”徐立表示难以置信,他就不懂身边这些人没事非要追求什么真爱,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婚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你懂个屁!”贺行舟接过一杯酒,猛的灌了一口,才低声骂了一句。   好了,确认贺总心情不好是睹物思人了。徐立立马识趣闭嘴,根据这几年的经验,凡是贺行舟提到那位神秘失踪的初恋他们几个就只有背景板的作用,更不能应和他说任何对方不好的话,不然贺总手里的那杯酒下一秒就会在说话人的脸上。   就这还说已经放下了?谁信啊。徐立内心腹诽道。   信奉你情我愿原则的徐立不是很懂,但他很会认怂。   “是,是,是,我不懂。”   贺行舟睨了他一眼,懒得说什么,自顾自的喝酒。   “别看我啊,我真搞不懂你,你要是放不下就去找人家,别说什么找不到,是真的找不到还是你没有这个勇气!”徐立忍无可忍,他这几年当情感树洞已经麻木了。   “找?”贺行舟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找过,但凡有一丝他的线索,我都去找过。你说的对,也许是我渐渐失去了得到真相的勇气。”   徐立有些不是滋味,他和贺行舟从小一起长大,贺行舟这样骄傲强势的人能对那个人至今念念不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对方,他和几个朋友私底下也帮忙打探过消息,一样什么都查不到,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对方的痕迹。   “行舟,这都几年过去了,你身边那么多人爱着你,齐彦追着你跑了好几年了,你也回头看看他呢。”   “他们是爱我贺行舟还是爱贺总这个身份,徐立,是兄弟就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不是放不下,我只是讨厌被人欺骗,我们在一起五年,他前脚才说要一起去见家人,后脚就跟着叶成瑜走了,杳无音讯,我咽不下这口气。”说完,又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徐立翻了个白眼,这番话他耳朵都要听出茧,昧着良心安慰口是心非的男人,“贺氏现在蒸蒸日上,等完成了这个项目有的是时间,后天的宴会邀请函我让人直接给何晏,这次是和齐彦一起还是……”   徐立眉毛轻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要他说,齐彦和他们从下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对贺行舟更是一片痴心,俩人在一起还是很合适的,偏偏他这个发小宁愿情人无数,也不愿意接受齐彦。   “我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贺行舟半眯着眼睛,一口酒一口酒往嘴里送。   想要转移话题的徐立“……”   “不谈不谈,喝酒。”徐立和贺行舟碰了杯子,除了喝酒,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3章   榕城的秋天阴雨绵绵是常态,夜晚的雷声和风声吵得岑越辞几乎没怎么睡着过,加上天气原因腿上的毛病又犯了,疼痛难忍压根睡不着,只能躺在床上看资料。   直到天快亮,岑越辞才靠在床边睡了两小时,睡得也不深,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他失魂落魄走在路上,疾驰的车辆溅起地面雨水浇在了他的外套上。耳边是货车负重超载的轰鸣声,秋天的雨夜温度十分低,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意,只剩个空壳子在路上走着,不知归途。   下一秒,前方一道刺目的亮光让他下意识闭上眼,耳边是车辆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在倾盆大雨中,整个人都被这股撞击力带着滚到道路斜坡下方,他能清晰感觉到脸颊被草木划破的疼痛和周围奔向他的人影,他强撑着意识想要挪动着去够摔在树丛中的手机,却始终够不着,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一抹浓腥的血红……   他仿佛漂浮在空茫的水雾里,踩不着底触不到顶,耳边还有乱糟糟的杂音,细听又什么都听不清楚。   “岑总,您没事吧,需要我联系关医生吗?”小王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岑越辞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暖黄的灯光争先恐后闯入视野,他看向满脸焦急的小王,摇摇头:“不…用去……”   小王极为不赞同,但他也说服不了岑越辞,只能将屋内的窗帘拉开给屋内通通风。   外面的雨虽然停了,依然灰蒙蒙的,似乎还有一场大雨在云层中酝酿着。   岑越辞借着小王的力坐起来靠在床头,梦里的痛楚过于清晰,导致右腿的疼痛都强烈了许多。   他咬着牙承受着熟悉的感觉,苍白的脸上很快浮起一片汗水,略长的头发紧贴着脸颊,看起来十分狼狈。   小王见他如此难受跑到外面去打了个电话,关涵昨晚上已经带着医疗团队到了榕城,既是回来参加医学上的交流会也是方便过来照顾岑越辞。   岑越辞端起柜子边的温水喝了一口,等着疼痛过去。   小王进来的时候见他状态好了几分后还是如实说道:“岑总,关医生已经到了医院,随时可以过去复查。”   “等我忙完在说吧。”态度有几分随意。   小王叹息一声,上前去扶着岑越辞起床洗漱。   这次除了他先回来,还有另外一位负责人江勉今天到达榕城,昨天已经商量好今天要去达尔夫开会。   岑越辞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为了避免堵车需要早一点赶过去。   收拾完之后,岑越辞拄着拐杖步履缓慢地走向电梯,小王在旁边紧张得不行,生怕岑越辞出现什么闪失,比岑越辞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我没事,别听关涵添油加醋,只是不能剧烈运动,站起来走两步没问题。”   他的腿出过车祸,又错过最佳治疗时间,虽然没到要截肢的地步,却也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在家里可以借助拐杖缓慢行走,长时间外出就需要借助轮椅代步。   岑越辞刚开始不太能接受坐轮椅,也不能接受以后都无法打球、滑雪等一系列刺激运动,对爱好冒险的他来说无异于断了他的所有爱好,这个噩耗让他消化了许久才走出来。   最开始他总想尝试不靠器具行走,走一步摔一步让身边的人总是小心翼翼又不敢去劝他,很是鸡飞狗跳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意识到逞强没用,加上那段时间其他烦心事非常多,不想再让身边的人担心,本性骄傲的他才学会了妥协。   小王背着背包,里面是他常用的药品和急救包,见岑越辞走的费劲建议道:“关医生说您的腿受不得累,今天的会议时间比较长,坐轮椅会舒适一些。”   “公司已经安排轮椅放在办公室里,这两步不碍事。”   岑越辞虽然看起来温和有礼,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更改,小王已经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也没在劝,心吊在嗓子眼跟在后面。   “对了,早上江总打电话来说了什么。”江勉便是那位跟他一起回来处理达尔夫事务的同事,在总部将工作交接完工作才回来,飞机到的时候他还在休息,是小王接听的电话。   小王眼神躲闪,岑越辞走在前面注意不到他的表情。   “江总担心您身体,所以多问了两句。”   岑越辞没有怀疑,江勉是在达特利的总部任职,偶尔两人也会遇到,对他的身体情况也知道一些。   岑越辞一上车就止不住咳嗽,小王只能尽量把车开的平稳些,早上测血氧的时候岑越辞的血氧就有些偏低。   当初那场车祸太过惨烈,造成非常严重的肺部感染,现在他的肺部和心脏还时不时闹点小毛病。   岑越辞靠着后座闭着眼休息,车到了公司停车场他才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除了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他拄着拐杖走到了专用的电梯口,江勉正在旁边等着他。   一见到他,江勉讪笑着道歉,“岑总,有件事我跟你说明一下,我完全不知情。”   岑越辞皱着眉头打量着他,“什么事情?”。   江勉等着小王一起进了电梯才按下按钮,避开了岑越辞打量的视线。   他可不敢和这位传闻中手段强硬的岑总对视。   “是今晚的宴会,总部那边替你拒绝了所有的宴会邀请,我也只能听令行事。”   “总部还管不到我。”   岑越辞拄着拐杖,依旧站的笔挺,闻言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没什么人能阻止他,更何况是远在达特利的人。   江勉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他和岑越辞没有直接共事过,岑越辞在集团内十分低调,做事却雷厉风行,在业内留下不少传说,只可惜他的身体不好,对外也极少露面。   “岑总,您就别为难我了。关医生那边我也不好交代。”江勉露出为难的表情,临出发前,岑越辞的医生还特意给他说明了岑越辞的身体情况,他可不敢开玩笑。   “重要的商业晚宴我肯定是要出席的,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身体开玩笑。”听这话摆明了是不配合,江勉无奈地笑了笑。   电梯很快就到顶楼,尽头便是总裁办公室,岑越辞刚要出电梯的脚步停了下来,“江总,达尔夫内部的事务你比较熟悉,他们对上你会轻松些。”   江勉有些不明白,岑越辞退后一步:“你在榕城待过几年,这次的调令对外公布的也只有你,他们也不会太提防你,还缺个助理吗。”   以他的身份来主持公司事务,榕城方面摸不清楚他的底细,做事会更加小心谨慎,滴水不漏,那样不利于他的工作开展。   而江勉在调任总部时曾经担任过达尔夫分公司投资部总监,这些人对江勉做事风格有一定了解,让江勉在明面上处理事务,他也好考察一番目前的高层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江勉明白他的意思,要是知道岑越辞的身份,恐怕大家都会夹着尾巴做人,做事束手束脚影响后面几个项目。   “行,但是做我助理这不妥当,岑总你看……”有关重大决策事项,助理这个身份在会议上并不方便发言。   岑越辞摆摆手,“我不会过多参与决策,安排个副总的身份先看看内部的情况。”   江勉点点头,看了眼时间还早,让小王扶着岑越辞进办公室休息,他下楼去跟带回来的团队说一下这件事,免得漏了陷。   扶着岑越辞做到沙发上,小王将背包放进休息室里,拿出温度计再次测试了温度,“岑总,烧再不退,晚上可能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岑越辞将拐杖放到一边,按了按眉心才睁开眼,“再说吧,眼镜放在哪里,递给我一下。”   小王将眼镜递给他,见他额头上汗涔涔的,又递给他一张湿巾。   “谢谢。”   岑越辞一边接过一边道谢,金丝边的眼镜将遮住了凌厉的眼神,柔和了脸部的线条,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杀伐果决的总裁,更像是气质温和的大学教师。   “您先休息下。”小王出门的时候将门带上。   达尔夫公司一大早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怕无名之火烧到自己身上,早早地到了公司准备迎接总部派来的首席执行官。   岑越辞坐在沙发上都能听到楼下会议室传出的声音,他听了一会才呼叫特助谭书。   “岑总,您要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特助谭书踩着高跟鞋推开门走了进来,“下面的人开玩笑要见见岑副总,都被江总给拦了下来。”谭书带着笑意将资料递给岑越辞。   “嗯,近期对外的事务都交给江勉负责。”   谭书心里有些诧异,嘴上丝毫不受影响说着另一件事:“晚宴邀请函已经送了过来。”   “知道了,跟江总说一声,晚宴我和他一起出席。”   晚宴是徐家组织的半私人性质的慈善晚宴,这类的晚宴一年仅有几次,发起人背后都有榕城起家较早的企业的影子,榕城商界人士均会参加,一是为了企业形象,二则是不少人交换信息积累人脉的最佳场合。   岑越辞之所以想要参加,主要是想快速了解榕城各方对达尔夫集团的态度以及分清楚敌友,他希望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远离这座带给他许多不太美好记忆的城市。   另一边,达尔夫集团新任负责人上任的消息也很快在圈子里传了个遍,有的人作壁上观,有的人按耐不住加入了这摊浑水。   达尔夫集团新任CEO将出席慈善晚宴的消息很快被媒体知晓,这也是达尔夫前任执行官蒋一鸣被调查后,新任CEO的首次公开露面,各大媒体早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抢到第一手消息,而其他企业则打算提前去露个面结个缘。 第4章   傍晚,才放晴没多久的天又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乌云盘旋在这座城市上空,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岑越辞打开车窗,热气扑面而来,他侧头,看着市中心LED大屏上的动态视频。   江勉坐在副驾驶上观察着他,见岑越辞看着外面灯火阑珊的夜景出神,光线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映出立体的俊美轮廓,心里又开始回忆起总部关于这位低调的岑总的传言,传说他力挽狂澜了许多项目,传说他身体十分不好,一个月里半个月住院治疗,那么,总部为什么会派岑越辞来协助他的工作呢?   是担心他和达尔夫的人同流合污还是另有打算?   江勉混到现在的位置,也不是个傻子,很快调整好了态度。   岑越辞并不知道这位同僚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车里有些闷热,他将腿上搭着的毛毯掀开,继续撑着手面无表情看着外面的风景。   晚宴的举行地点在罗塔湾,客人们大部分也已到场,在宽敞的大厅内互相寒暄问候,谈论着热门的财经话题,端着美酒的英俊侍者们像蝴蝶一样穿梭在不同的小圈子里。   贺行舟的到来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贺氏在他手中的这几年稳健发展,听说贺荣盛都有了退意,要将贺氏完全交给贺行舟。   不管贺行舟是否接手贺氏,在榕城上流圈子里都是名媛淑女们趋之若鹜的对象,长相英俊,对情人大方,不少人愿意与他春风一度,当然能拿到伴侣的头衔自然更好。   自从律法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后,大家在选择伴侣上面又多了些选择,相应的对手也多了起来。   贺行舟唇边挂着懒散的笑意,穿着一身蓝色正装,贴身的剪裁,将他宽肩窄腰勾勒得一览无遗。   徐立在人群中远远地挥手,贺行舟嗤笑一声,迈开长腿往人群中走去,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你没和齐彦一起!!我又输了。”   苦着脸的徐立将酒递给贺行舟还不死心,伸出脑袋瞟向门口,期待齐彦的身影出现。   贺行舟无语,“早说了我和他没可能,你们拿我赌了几年了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和齐彦的哥哥是合作关系,对齐彦却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绑定在一起,外界对两人的关系一直有误会。   徐立撇撇嘴,他们能不知道嘛,见齐彦坚持了这么多年,加上又是一个圈子,多多少少有些想将两人凑在一起。   不过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没人敢真的去强扭贺行舟,权当是个朋友间的玩笑。   “那边是谁啊?”徐立突然指着门口的一群人问道,手肘捅了捅贺行舟。   “要么是圈子里那几个人,要么是达尔夫的人,你猜一个。”贺行舟头都没抬,语气十分敷衍,前者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后者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迟早要见面,自然没什么兴趣。   徐立也不是真的好奇,见贺行舟兴致缺缺也提不起劲,正要喝酒,余光就看到熟悉的人:“嘿,我就说齐彦怎么可能不来?”   他挤眉弄眼地示意贺行舟,脸上的笑容十分狗腿,“贺总,让我赢一回吧。求你了。”   贺行舟一把推开他,嘴里十分嫌弃:“离我远点。”   “行舟哥,你怎么不等等我,”齐彦穿着贴身的白西装走到贺行舟面前,他长相清秀,气质却很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齐彦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乖巧的模样。   看见徐立一脸吃瓜的表情,收起脸上的笑打了声招呼:“徐总,好久不见。”   “都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他就是行舟哥,我就是徐总。”徐立指着贺行舟,对齐彦区别对待的态度十分不满。   齐彦欲要解释时,门口处的动静更大了些。   人群中簇拥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看闪光灯的架势以及其他人的态度,不难猜出是首次露面的达尔夫CEO江勉。   贺行舟松了一口气,拨开齐彦的手,端着酒朝着人群走去,于情于理他也应该去与新合作者打声招呼,顺便远离齐彦炽热的视线。   徐立和齐彦也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见是贺行舟识趣地让了位置出来。   “江总,初次见面,我是贺行舟。”   江勉端起酒杯与这位贺总碰了一下,此次是晚宴,大多数人都保持着不谈公事的良好习惯。   “久仰,贺总。”   贺行舟挂着微笑喝完酒打算离开,见江勉频频望向门口,打趣道:“江总是携伴参加?”晚宴不少人都会携带伴侣,看见江勉的动作不免有此猜想。   江勉刚要开口,看到门口的人影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来不及回答贺行舟的问题,向他点头致意便快步走到岑越辞的面前:“岑总,出了什么事吗。”   他看出岑越辞的脸色不是太好,刚才下车的时候岑越辞似乎接了个电话?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的十分缓慢:“一点私事。”   江勉保持着微笑对周围人介绍岑越辞,着重强调了两人的身份,岑越辞只是挑挑眉,并未说什么。   众人望着这位陌生的面孔,面面相觑,没听说还有个岑副总啊?是达尔夫故布疑阵派两个人来负责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有心人开始揣测这位看起来身体就不太好的副总,脑子里快速转动着其他的想法。   除了贺行舟。   贺行舟惊愕无比,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人也不由自主上前了一步,恰好堵住了岑越辞前方的路。   岑越辞!   怎么会是岑越辞!   贺行舟的视线实在太有侵略性,岑越辞想忽略都难,他捏紧了拐杖的手柄,目光直直看向贺行舟。   他下车前接到的电话便是告诉他贺行舟也会出席会议,对方建议他不应该和贺行舟见面。   岑越辞明白对方一直看不惯贺行舟,来到榕城他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贺行舟比5年前更加成熟,穿着手工定制的蓝色西装,身形高挑,较之以前的青涩,如今的他更有攻击性,也更加英俊。   此刻正皱着眉头,眼里带着怒火盯着岑越辞,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周围人下意识远离了两人,给他们留出了位置。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江勉顺势介绍道:“岑总,这位是贺总,贺总,这位是岑越辞岑副总,今后我们的合作也会由岑总来负责。”   其他人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位气质卓然的副总,能和贺行舟站在一起气势还不落下风的人,至少在榕城是非常少见的。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微妙,江勉的介绍也没有让两人开口。   贺行舟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男人,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气质成熟而内敛,脸上是未曾见到过的冷淡疏离,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威严凌厉,像一泓冬日冰封下的寒泉,气质凛冽,似乎不会为任何事动摇心绪。   即使拄着拐杖也难掩身居高位的气度,哪怕所有人都在打量着他,他也依旧平淡无波,薄唇轻抿。   两人之间陷入安静,贺行舟的视线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转了一圈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岑越辞岑副总,好久不见。”贺行舟拖长了声音,有些玩味地说道,他怎么也没想到杳无音讯的男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视线扫过岑越辞手里的拐杖,他能看出岑越辞右腿姿势的不自然。   这些年岑越辞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需要用到拐杖?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   岑越辞保持一贯的疏离,不咸不淡地说道:“还没来得及恭喜贺总和齐先生。”   齐彦和徐立直接傻站在原地,尤其是齐彦,他眼里的惊慌还来不及褪下,被岑越辞看着不想失了气势镇定地回望着他,心里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江勉察觉到氛围不对,立刻插入进去,遮挡住了贺行舟直勾勾的视线,带着岑越辞介绍一些相熟的合作者。   贺行舟被徐立拉着走到一边,贺行舟望着徐立开开合合的嘴仿佛在说着什么,他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望着被人群包围着的男人,咬牙切齿地锤了一拳柔软的沙发,好在周围人比较少,没有人见到他的失态。   晚宴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岑越辞才算是完成了出席宴会的大半目地。   而一旦闲下来,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开始寻找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贺行舟此时也正望向他,岑越辞视线偏移看到齐彦站在不远处暗含警告的眼神,嗤笑一声,态度带着不屑,气的齐彦攥紧了拳头。   尽管江勉已经分担了他大部分的交际工作,忙碌了一天也精疲力竭。   他不想在分神去回忆往事,敛敛神,走向另一边的休息区域。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腰部的酸软,向一旁的侍者要了一杯温水,侍者虽然诧异这人的要求还是很快的端上来温水。   岑越辞端着水小口小口喝着,将今晚见到的人和收集到的信息一一对应起来,心里对这些人都有了初步的判断后才卸下心神,放松下来。   “你变了许多。”   贺行舟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岑越辞平静无波,甚至不怎么给贺行舟面子,沉默片刻后才蹦出一个——“哦。”   岑越辞的冷淡激起了贺行舟的无名之火。   “哦?岑越辞,5年不见,你就是这幅态度?”   “那你还想要我什么态度?贺行舟,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麻烦你离我远点。”岑越辞皱眉看着他,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贺行舟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在厌恶我?”   贺行舟被明晃晃的厌恶刺激到,他坐在岑越辞对面,满怀恶意地打量着岑越辞的腿嘲讽道:“你有什么资格厌恶我,瞧你现在,短短几年就成了个瘸子,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岑越辞像是没有预料到贺行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右腿的酸痛加上莫名的情绪让他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自嘲一笑,“是啊,都是我眼瞎认错了人,你说的对,是我的报应。”话里的颓丧让贺行舟一愣,他记忆里的岑越辞从来都是骄傲强势的人。   他这才注意到岑越辞苍白的脸色,不免有些后悔刚才说出的话。   即使岑越辞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见到他过得并不好的样子,他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恨。   也许这才是他耿耿于怀的原因,贺行舟捏紧了拳头,对自己的心软十分唾弃。   “岑越辞,看在我们几年感情的份上,告诉我,为什么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岑越辞死死咬紧牙关,喉咙间的痒意不受控制,他感觉到心脏不正常的跳动,也能感觉到全身的器官在叫嚣着,他不想在贺行舟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贺行舟等了许久没等到一个答案,也失去了耐心,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岑越辞,“我不喜欢工作中牵扯到其他,但有时候也可以破例,你也不希望才稳定下来的股价再次跌停吧,岑副总。”   岑越辞压根没仔细听贺行舟的话,他控制不住咳嗽,轻微的咳嗽很快变成了一连串的咳嗽,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红晕。   从贺行舟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岑越辞低着的后脑勺,柔软的头发贴着他的脸颊,看着他消瘦的背影,他下意识回忆当初立志要在30岁前走遍世界的青年岑越辞和如今形销骨立的形象比起来,惊觉这五年里他们两人都改变了太多。   眼前清瘦的岑越辞让他没法在毫无顾忌地发泄被背叛的怒火。   “你没事吧。”贺行舟干巴巴地问道,见岑越辞咳的难受,他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见不得岑越辞这幅冷汗涔涔的鬼样子,将水递到岑越辞眼前。   岑越辞摇摇头,止住咳嗽后,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贺行舟,你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不是吗?你一贯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甚至我都很好奇,你哪里来的立场跑来指责我。”   岑越辞微微扬起眉梢,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果然就应该看他咳死算了,恢复一点就忍不住本性里的刻薄来嘲讽他,贺行舟后悔刚才的举动。   “我不讲道理?!!”   努力保持心平气和的贺行舟还是破功了,他一字一顿问道:“所以,你和叶成瑜一起离开,也是我的问题?你说让我等你解释这个解释我一等就等了五年,也是我的问题?你一消失连带着所有的痕迹都查无此人也是我的问题?”   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看清岑越辞脸上的所有表情,贺行舟怒意冲冲,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的拳头可能已经在岑越辞的脸上了。   所有的问题岑越辞都能占据上风,唯有最后一个问题,他无言以对,也不想提起这件事。   他垂下眉眼,语气里有一丝疲惫:“我不想提这个话题。如果不想我们上媒体首页,麻烦你离我远点。”   贺行舟太熟悉这股作风,岑越辞说他一贯不讲道理,可他自己,遇到不想说的事情更加不讲道理,说话毫不留情面也就算了,他不想开口的事情从不会提起一个字。   他一圈朋友们之所以对岑越辞态度一般,很大原因是岑越辞强势且高高在上的作风,从来都是这幅居高临下的姿态,曾经还有人故意称呼他为任性的公主来嘲讽他,岑越辞也浑不在意,丝毫不改自己的脾气和作风,给自己的在校生涯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贺行舟还记得当初他跑去跟那个人打了一架,结果岑越辞直言一个外号也影响不到自己,让贺行舟别管这些。   “行,岑总,我的时间还有很多,我有耐心等到你想说为止,就看达尔夫有没有耐心和实力等了。”威胁的含义岑越辞十分明白,他低着头,将不合作的姿态摆得明显。   贺行舟阴沉着脸丢下这句话,插着兜,径直离开。 第5章   自从上次晚宴不欢而散后,贺行舟果然言出必行。   这两周时间里,达尔夫愣是被吊着得不到任何具体的消息,但因为主要原因是达尔夫这边理亏,所以处境就有些尴尬,商贸项目是调查后达尔夫最瞩目的项目,江勉难免有些着急,他才上任自然希望能早日步入正轨。   两人那天的不对劲江勉看在眼里,他又不能明面催着岑越辞,急得快上火。   岑越辞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每天听江勉开会,会上也保持寡言少语的习惯,私下和江勉相处也没透出任何的意思。   江勉无法,也只能提着一颗心等消息。   无论外界如何猜想,这段时间岑越辞都过得十分充实,他才和总部开完会,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难免有些累靠着椅背休息。   办公室的门却被推开,一身灰蓝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黑色的发丝全部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挺括的鼻梁,他在进屋的那一瞬间,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怒气。   岑越辞早在人进来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见到是贺行舟扬起眉毛。   电话里贺行舟可是一点都不客气,没想到还是来了,他看了眼时间,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半个小时。   “岑总今天怎么有空找我聊聊。”贺行舟直接走到沙发边坐下,岑越辞将桌上的文件合上,目光冷淡地望向他。   “贺行舟,拖着项目有意思吗?”   “还挺有意思的,这不,有的人就主动来找我了。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就是想知道答案而已,你也别露出这幅样子,显得我无理取闹似的。”   贺行舟摆摆手,姿态闲适地翘着二郎腿,话里却毫不客气。   贺行舟说到后边声音都有些干涩:“你回来的时候路过那家餐厅了吧,当年你不告而别,我在里面坐了一晚上,想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和叶成瑜一起离开,我想到现在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他抬起眼睛,深沉的眉眼间是岑越辞看不透的情绪:“这几年,你和他过得好吗?”   他单方面的连环发问让岑越辞来不及思考其中的问题,只抓着他听到的重点。   “你觉得这几年我和叶成瑜在一起?”岑越辞的声音有些嘶哑,尽力压着心中的怒火,贺行舟视线落在办公桌旁的高级定制轮椅上,微微前倾了身子开口回道:“我不想相信,偏偏有很多证据表明这件事是真的。”   贺行舟当初也不相信,他和叶成瑜互相看不顺眼,见面能当对方不存在都是看在岑越辞面子上,不然见一次打一架。   所以,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两人会在一起,贺行舟自诩不是傻瓜,他相信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可后边许多的证据都证明也许他就是个傻瓜,被人玩的团团转。   岑越辞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问道:“那你和齐彦呢?”   “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你有求于我,项目我不松口,达尔夫接下来的现金流可就不太好看了。”贺行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开口:“虽然过了5年了,我还是想跟你说,当初我说来找你,答应去见你的家人时,已经打算和老头子断绝关系了。”   “我知道。”   岑越辞语气平静地说道。   贺行舟似乎并不满意岑越辞的平静,他走到岑越辞身边,俯身看着他,距离得近了,才发现眼前的人又瘦了不少。整个人瘦削而苍白,他的视线移到岑越辞轮廓分明的腕骨,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然而话锋一转。   “岑总如今身居高位,当然可以对往事毫不在意,可我一直很小肚鸡肠,既然你这么能装,希望总部施加压力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气定神闲下去。”   岑越辞听到这句话停顿了一瞬,只是片刻后他就缓了心神,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对面的人。   “贺行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商贸项目贺氏想要退出我也不会阻拦你,我邀请你来是出于合作者的立场,不是浪费时间回忆往事听你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那天在宴会上我就发现你厌恶我,为什么?”   贺行舟发现他和岑越辞之间,已经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坐下来聊一聊,岑越辞的每一句话都能勾起他的怒火。   多亏了年纪渐长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好,不然早就按捺不住脾气摔门走人。   “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只是讨厌我自己。你想要知道的过一段时间叶成瑜回来了你去问他吧,我不想在回忆一遍。”岑越辞搞不明白,贺行舟既然和齐彦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对往事紧抓不放,跑到他这里来当情圣。   他真的累了。   岑越辞心里的疲惫涌上心头,连带着脸色都不太好看,他捏着手里的签字笔,心里也压着怒意。   “我和叶成瑜在一起的证据,是什么?”   贺行舟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面容,胸腔剧烈起伏:“你问我证据是什么,岑越辞,你敢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和他一起出现,一起消失,甚至我看到了你们一起离开,这些都不算证据吗。”   岑越辞神色倦懒,兴致缺缺地望着手里的签字笔,“我记得这件事我跟你解释过,我和他是发小,一起来榕城上学,关系自然很好。”叶成瑜和他要是在一起,对他们俩来说恐怕都是场灾难。   岑越辞叹了一口气,失去了继续交谈下去的耐心。   “岑越辞,徐立他们真的没说错,你这幅自己永远都是对的的样子,真的让人非常讨厌。”贺行舟彻底失去理智,他在电梯里还抱着两人好好沟通的想法,现在他嗤笑一声,恐怕岑越辞早就已经忘了他这个傻瓜,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你要是来找茬,麻烦滚出去!”岑越辞也不在带着面具,露出最真实的厌恶和愤怒。   他提高了音量,将心里埋藏许久的话一并说了出来:“贺行舟,那天我就问过你,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指责我,你怀疑我和叶成瑜的关系,那么你和齐彦呢?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怀疑我和叶成瑜在一起的证据来自哪里,我用他的卡买了房子?这件事你现在来算账有什么意思。”   当年买的房子他最近才搬进去,岑越辞当时也说清楚是借了叶成瑜朋友的关系才拿到的房子,加上他的卡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使用所以才拜托叶成瑜出面办理所有手续,当然,后面的原因被他省略掉了。   为此,岑越辞至今还欠叶成瑜一件事情没做,经常被叶成瑜威胁替他糊弄家里人。   显然,在贺行舟心里是另一种想法,岑越辞还记得当初贺行舟并没有任何异样情绪,抱怨了几句就忘到后脑勺了。   他说完这一段话,开始急促的呼吸,耳鬓边开始冒着冷汗,他扶着胸口,忍耐着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不适。   贺行舟沉浸在当年发现真相的愤怒里。   “好,就当是你们感情好,可以毫不芥蒂刷对方的卡,那么,你借着出差的名义和他去买戒指?也是朋友间关系好?”贺行舟来的时候没想过要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尤其是岑越辞在宴会上看他像看陌生人一样,也许对方已经忘记这段感情,他还在念念不忘抓着当初的事情不放手显得自己像个小丑。   贺行舟的自尊心不允许表露自己在感情上的脆弱,还是在岑越辞面前。   可相遇的机会难得,他们都快到而立之年,在最复杂的商场上见识了人心的丑陋,更见惯了世事无常,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或许在期待着别的答案。   原先以为是恨在支撑着他,再次见到岑越辞的时候他才恍然自己到底在盼望着什么……   岑越辞也回忆起了那件事,略带苦涩说:“原来你看到了啊。”   那段经历是岑越辞噩梦的开始,也是他至今都无法安眠的罪魁祸首,因而他并不想回忆,甚至是逃避着诉说这段称得上惨痛的经历。   岑越辞心中充满无奈,长叹一声失去了聊下去的欲望。   他没想到贺行舟会因为这件事误会他跟叶成瑜的关系,要是叶成瑜知道了,估计是一辈子的笑料。   贺行舟也没有在说话,敛着神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爆发的样子。   岑越辞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身体开始发出抗议,他也知道现在应该打电话去医院,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都相顾无言,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第6章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放人进去的谭书有些紧张地看着紧闭的大门,生怕下一秒就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   她捏着手机,想了想还是走到楼梯间去打电话。   岑越辞感觉稍微好点了,才挪动了身体,动作虽轻还是惊动了陷在自己思绪里的贺行舟。   贺行舟看他现在的样子,到嘴边的嘲讽还是咽了回去。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需要休息一会,贺总。”岑越辞加重了语气。   贺行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语气则和缓许多,岑越辞看得出对方眼里的不解和认真。   岑越辞并不想去回忆这段惨烈的记忆:“没什么,就是运气不好。”   “岑越辞,你非要这么说话吗,非得搞成仇人见面吗。”贺行舟咬着牙拔高了声音,岑越辞这幅疏离冷漠的样子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让他脸色黑了几度。   他拽着岑越辞的衣领,将人往前一拉,轻哼一声:“我们是旧情人的关系,我想达尔夫和外界对此都非常感兴趣,他们对你这位岑副总可是很好奇,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你做的一切,会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你这个副总作风不正。”   岑越辞闭上眼,他早知道贺行舟已经不是当初惊慌失措到处拉投资的青年,但对方如今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时,还是有几分说不清的滋味。   贺行舟近距离看了看对方微颤的睫毛以及失去颜色的薄唇,松开了手。   岑越辞咳嗽一声,抚上衣领,将衬衣纽扣解开一颗,大口喘着气。站在贺行舟的角度,正好看见岑越辞形状优美的锁骨以及——他动作隐晦的往前探了探,很快收回了视线,心里有些疑惑。   那是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个疤痕?   贺行舟手有些颤抖,坐回到沙发上,开始回忆这段时间打听到的达尔夫内部关于岑越辞的消息,岑越辞十分低调,打听到底的消息十分少,除了一句岑越辞身体不好外,再无其他关于身体方面的消息。   他摩挲着下巴,脚尖点着地,想要说点什么,见岑越辞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闭上了嘴。   直到——   谭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岑总,贺氏集团代表已经到了会议室,江总让我来问你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否要调整。”   岑越辞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诧异,他看向刚才还拿项目威胁他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倒是贺行舟颇感丢脸,心中十分后悔。   “不用调整,我会出席会议。”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影响公司其他项目进度。”试图找回场子的贺行舟强行解释道,更显得欲盖弥彰,发现岑越辞笑意更加明显,冷哼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岑越辞等他背影彻底消失后,才扬起唇角,整个身体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   公司高层早就在会议室等着,等两方的人都到的差不多,江勉才拿着文件往会议室走去。   刚好路过电梯,就看见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江勉对传闻中桀骜不驯的贺总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   拖项目时间的是他,现在风风火火要求赶快动工的也是他,虽然没有违背合作协议,但是对方这一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贺行舟双手插兜,姿态潇洒又随意,像极了在巡视他领土的帝王。   江勉有些头疼,性格太鲜明的合作者往往难以达成一致。   也许是江勉的视线太直接,男人停下了脚步,带着睥睨又桀骜的目光直接望向了江勉。   江勉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但很快,就稳定心神,他毕竟工作多年,脸上立刻挂着微笑上前一步伸出手,道:“上次宴会后,还是和贺总第二次见面。”   贺行舟也跟着寒暄了一两句,两人很快无话可说,气氛有些沉默。   “我有个事情很好奇,江总。”贺行舟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那位岑总看起来年纪轻轻,他是什么时候加入达尔夫集团。”   江勉在心里转了一圈这个问题,才中规中矩回答:“实际上我和岑总接触的也不多,上次宴会时我就想问了,一直没有机会,不知贺总和岑总是……旧识?”   “旧识?算不上,有点恩怨在。”贺行舟说完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见到他来,坐着的人都起身打招呼,江勉也停止了话题,和参与会议的贺氏人员打了声招呼。   两方会议前的寒暄完毕,江勉便径直走到首位坐下,贺行舟坐在他的对面,贺氏与达尔夫的人泾渭分明列坐两端,桌面上资料已经准备齐全。   负责商贸项目的是项目部经理刘廷华,资历深厚,这次的商贸项目全程由他跟进,原项目部总监随着蒋一鸣的入狱在行业里也混不下去主动离职。   刘廷华因性格原因没能融入前总监的圈子,在其他人都悬着心的时候他本人十分坦然,并且私底下找到江勉自荐,希望能往上一步。   江勉与岑越辞商量后决定让刘廷华继续负责商贸项目,同时考察他的各项能力。   因此刘廷华对推动项目十分迫切,见人齐了开始坐不住,望着两位大佬。   “人齐了就开始吧。”贺行舟开口道,收起了那股散漫的劲儿。   江勉倒是几次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岑越辞还没有出现,心里一紧,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事吧?   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语气温和:“各位,实在抱歉,久等了。”   江勉看见手机里的信息,下意识要站起身去扶他,又觉得不合适,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岑越辞身上,没人关注他。   “这位是岑越辞岑副总。”江勉给贺氏的人介绍道。   江勉的助理将位置往旁边挪了一位,岑越辞将拐杖放在一旁,刚坐下,斜对面一道炙热的视线让他想忽略都难,他偏过头,看向此次参与会议的中高层,脑海里将人脸与他们的履历一一对应。   刘廷华见人已经到齐,抛出内部已经商量过的合作细节问题,都是行业精英,一场颇具语言艺术的唇枪舌战拉开序幕,扣着问题点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线……   贺行舟一心二用,耳边是贺氏早已商量好的方案,视线却落在岑越辞冷峻的侧脸上。   岑越辞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身上套着件黑色条纹大衣,拿着笔时不时在文件上勾勾画画,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温和而无害,偶尔也会微微皱眉。   贺行舟目光毫不掩饰,坐在他对面的江勉欲言又止,看这情形,不像是贺总和说的有恩怨,江勉一点不相信有恩怨的人的目光会自带深情,事关岑总的隐私,江勉也只能在心里猜测。   岑越辞自然也能感受到贺行舟的视线,他也无暇顾及,只能装作不知。   进会议室前他才吃了药,毕竟会议可能会连开几个小时,怕撑不住。   现在也果然撑不住了,他坐在椅子上,动作不变,细看就能发现握着笔的手有些抖,笔尖在纸页上划出几道痕迹。   他动了动身体,调整酸软的腰部,继续听着其他人的发言。   其实两方合作已经谈的差不多,这次也是确定先前谈成的条件没有变化和一些项目利益上的微调,对整体合作影响不大。   很快到了休息时间,陆续有人去洗手间或者去外面透气,见人走的差不多了,江勉压低声音问道:“没事吧。”   岑越辞摇摇头,压抑着喉咙间的痒意。   江勉见他的杯子已经空了,拿着出去接水,这么长的会议,他也需要出去透透气。   会议室就只剩下贺行舟。   “你没事吧?”贺行舟见岑越辞脸色有些不对。   岑越辞止不住咳嗽,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会议室里人多又闷,加上开了空调,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些抽筋。   见岑越辞咳到肩背抖动,脸色隐隐泛红,贺行舟急忙起身跑过去,伸出手又有些犹豫,见岑越辞有些坐不住才俯下身扶着他。   “怎么这么烫,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咳咳。”   岑越辞推开贺行舟的手,喘着气,脸色难看的厉害。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贺行舟也不恼,岑越辞要是肯示弱的话他的名字倒过来写,见岑越辞慢慢平复下来才坐回位置上,问道。   岑越辞才咳嗽完,手撑着头,抿着嘴,拒绝回答的意味明显。   贺行舟还想说些什么,江勉推门而入,将温水放在岑越辞手边。   岑越辞喝了口水,感觉舒服许多,还能在撑一会,始终拒绝回答贺行舟的问题。   陆陆续续参加会议的人也回到了座位上,会议继续开始。   贺行舟绝对大多数时候依旧保持沉默,只有在关键点才开口,江勉也加入了讨论。   除了岑越辞,依旧一言不发。   江勉偶尔会问一下岑越辞的意见,岑越辞回答也很简短,极少表明自己的态度,会议上的人渐渐明白两位中谁是真正的主导者。   最后的细节问题敲定,最核心的开发权问题也已谈妥,贺氏对新负责人的行事作风有更全面的认识,心也放了下来。   会议结束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两方在会议室稍作休息便要去附近餐厅吃饭,行政部门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贺行舟也跟着团队一起离开。 第7章   岑越辞强撑着精神打算一起去,他身上还带着其他工作,饭局上更能看出许多问题。   江勉看他脸色不对,劝道:“这个项目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先回去休息吧。”人太多,他也不好直接劝。   岑越辞决定的事情很少人能说服他,更何况这里没人能管他,江勉十分无奈。   “江总,外面有人找。”行政处的人敲了敲门,站在外面说道。   “哎呀,都说了别拦着我,我要进去。”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长像精致可爱的小男孩先向江勉打了声招呼:“江叔叔。”然后才别别扭扭走到岑越辞面前望着他:“越辞。”   岑越辞没搭理对方,看向江勉。   “江总,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岑越辞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岑总,我这也没办法。”江勉心里苦,皱着一张脸十分委屈,他收到消息时人已经到榕城,他也不能让小孩子一个人再回去啊!   小男孩眼巴巴望着岑越辞:“越辞,我想跟着你一起生活,我不要回去,你要是送我回去的话我就离家出走,去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他的长相和岑越辞有几分相似,五官精致,脸颊上还有婴儿肥,泪眼汪汪地企图攻破岑越辞难以撼动的心。   “岑易然,我先不说你对我的称呼问题,佩恩呢。”佩恩是岑易然的保镖,贴身保护的那种。   岑越辞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手指敲击着拐杖,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敲的另外两人都悬起一颗心,岑易然年龄尚小,藏不住内心的忐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等着岑越辞的决定。   “离家出走这招对我不管用,现在,先去给佩恩叔叔打电话告知你的位置。”岑易然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手指绞着衣服,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岑越辞感到心累,偏偏岑易然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行动力一流,想到什么做什么,纠正过许多次都改不掉这毛病。   他本来就没太多精神,也不在掩饰自己的疲态,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江勉连忙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岑总,先让然然去给家里报个平安吧。”   岑易然打听到他们的地址,悄悄地跟过来恐怕也没给家里人说,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   岑易然拉着岑越辞的手,控诉道:“你们都忙工作,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还有他们都能喊你越辞我为什么不能喊。”岑易然越说越委屈,最后话里还带着哭腔。   看着缩小版的岑总委屈巴巴的样子,江总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击中了,拿着为会议准备的零食递给小岑总。   岑易然有骨气地拒绝了,关键时刻,他一定要坚持住打动岑越辞。   望着倔强的岑易然,岑越辞深吸一口气,沉着一张脸,“先去跟佩恩叔叔说一声,我再考虑要不要收留你。”   说完,借助拐杖的力量起身,撑起拐杖走进旁边的休息室。   岑越辞关上门,拐杖从手里无力滑落,靠着另一条腿支撑扶着玻璃门,低喘着气。   他掏出手机想给小王打个电话,一时没拿稳,手机直接掉在地上,看着屏幕上没拨出的号码他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尽管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生活中的小细节依旧会提醒他现在有多无力。   颓丧的情绪不知不觉涌上心头,岑越辞撑着玻璃门等着人进来,脑海里却是刚才贺行舟在会上从容不迫身影,对方相比之前更加耀眼自信,而他却连弯腰捡起手机都无法做到。   对方却还在问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讽刺。   岑越辞自觉和贺行舟已经是两条平行线,猜到贺行舟对他有误会也心灰意懒不愿意过多解释,他这些年的经历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外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想再次陷在感情旋涡里,那太累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应付除了身体之外的事情。   岑易然在外面打完电话,兴高采烈地推开门要说出他撒娇卖萌得来的结果。   见到岑越辞低头看着手机,拐杖掉在一边,立刻上前将拐杖捡起递给他。   “越辞,爸爸说我可以待在这里一段时间,等开学了我在回去。”岑越辞接过拐杖慢慢挪到沙发边坐下,岑易然将手机递给他,继续发挥长得可爱的优势,试图让他这个谁也说不动的叔叔改变心意。   “你该喊我什么?”岑越辞一边跟岑绍安说岑易然的情况,一边跟岑易然说话,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岑易然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岑越辞的额头,在家里时他经常看到其他人这样做,有样学样:“越辞,你的额头好烫,我去喊江叔叔过来。”   “不用去。”他的身体不想惊动太多人,尤其是关涵,江勉知道了不出半个小时家里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岑易然见他脸色难看,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跑到门外将自己的小背包拖了进来,翻翻找找最后找出一袋五颜六色的糖果。   “越辞,我带了很多糖,这次够你吃了。”边说边拆开包装,递给岑越辞。   岑越辞故作严肃的一张脸恢复了笑意,捏着岑易然胖乎乎的脸颊问道:“只够我吃,那你怎么办。”   岑易然神情十分严肃,看了看手里的糖果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不吃了,等你好了,我在吃它们。”   岑越辞接过糖果在嘴里嚼了几口,甜滋滋的味道席卷了口腔,“看在糖果的份上,我暂时收留你一段时间,但是你要听我的话明白吗。”   “明白!越辞,爸爸让我保护你,这几天我一定寸步不离。”说完还学着电影里的人物展示了一下最近练出来的肌肉。   岑越辞语调不变敷衍夸奖着:“那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甩掉保镖一个人乱跑的情况没有下次!”岑易然的安危是他和岑绍安最看重的,出门在外少不了保镖,这次岑易然拿着零花钱打着岑绍安的旗号让人买了机票,还瞒着所有人,差点让佩恩将达特利翻个遍,深怕是又一起绑架案。   “我知道了,这次我也没有一个人,其实我是跟在关叔叔后边一起回来的,他们下飞机后我就联系了爸爸助理让他给我安排车子,只是怕你说我,所以没让他们提前说。”   岑易然思路清晰,越说越有底气,调皮地冲着岑越辞眨了眨眼。   岑越辞嚼碎了糖果,瞥了一眼岑易然反问道:“觉得自己很聪明?”   岑易然摇摇头,闭上嘴开始到处找杯子,讨好道:“我去接水给你喝。”   岑越辞向后靠着软枕,感觉有些呼吸不畅,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应该是最后喝了几口凉了的水造成的。   这几年,他的右腿状况十分反复,岑越辞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看着年幼的岑易然,看着岑绍安的压力偶尔也会心软,想着在分担一些,在坚持一会儿。   也许是见到了贺行舟,强行伪装的一口气快要散了,他感觉有些坚持不住了。   “越辞,喝水。”岑易然捧着一杯水递到岑越辞嘴边,俨然开始起了照顾岑越辞的任务。   岑越辞直起身,接过水一饮而尽,温水暂时安抚住了不太舒服的胃,脸色缓和一点。   “你是真的不想改对我的称呼了,还是有人给你说过什么。”   岑易然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岑越辞,偏偏又非常黏岑越辞,私底下跟着其他人喊他的名字,天真的觉得这样喊他也算是个小大人了。   岑绍安纠正过许多次也没改掉,后来和岑易然商量好只能私底下这么喊。   岑越辞今天已经提出几次,岑易然都不愿意改正过来,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   岑易然挨着岑越辞坐下,在岑越辞的目光下才承认,“叶叔叔说榕城有个大混蛋,他说遇到了大混蛋可以喊你爸爸,我觉得也可以,反正你和爸爸长的也很像,还比爸爸要漂亮,要不是爸爸不允许,我就直接喊你爸爸了。”   岑易然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一直是岑绍安带着他,直到后面家里发生变故岑绍安抽不开身,便将孩子丢给了休养身体的岑越辞,一个病号一个小孩子,正好互相作伴,这也是岑易然十分黏他的原因之一。   “你叶叔叔骗你的,他想看戏。”   岑易然摇摇头,语气笃定:”不是骗我的,叶叔叔说你的腿都是姓贺的大混蛋害的,等我问清楚原因,我就喊佩恩叔叔去揍他,晚上去套他麻袋。”稚嫩的声音里信誓旦旦,和叶成瑜短信里的口吻差不多。   岑越辞阖上眼,半晌才开口:“以后不要在提这件事了,也少跟你叶叔叔学。”   岑易然拿出毯子盖在岑越辞身上,默不作声。   门外,折返回来的贺行舟站在仅有几步之遥的会议室门口,身形都定在原地。   岑越辞的腿是他害的?姓贺的大混蛋?   他的东西落在会议室正好听见这句话,贺行舟按捺住想冲进去问个明白的冲动,放轻脚步离开了会议室。 第8章   达尔夫集团最近有许多大动作,先是新任首席执行官正式召开对外发布会,在会上诚恳与各方道歉,同时也表明态度接受处罚和内部开始自查,并欢迎多方监督,这份从容和担当让不少人感受到达尔夫集团的态度和格局,在发布会结束的一周内,达尔夫的股价开始回升,虽没有之前那样高,但至少不再下跌。   后面又宣布与贺氏共同招标的项目已经签订合同,开始正式动工,无疑又给许多投资人信心。   达尔夫集团内部,近期工作十分高效,最大的原因来自那位低调的岑总。   岑越辞将对外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江勉,正在进行的项目也不插手。   近一周里,每天严格执行踩点上班,到点下班的散漫工作作风。   而他具体的工作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一到下午的时间,从中层管理开始一个一个叫到办公室去聊天,助理谭书面对一众拐弯抹角打听岑总意图的中高层统一说辞是岑总刚接手这边的事务,对内部不太了解,要多加强沟通。   这话,没人信。   大家起初提心吊胆,私下互相问起到底沟通了些什么,一对内容更加疑惑,难道岑总是想了解他们的日常?也没问手里的工作具体进展?   众人都说不出个说以然来。   尤其是见到几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层进去后岑越辞也没什么动作,大家的心又放了回去。   岑越辞每天和管理层聊一聊,不管听到了什么,都平静无波,到点下班。   与他的悠闲相比,江勉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都得插缝。   于是不少人有意见了,对于想做事的人来说,江勉这样的上司才是值得追随的,便对岑越辞摸鱼划水的做派十分不满,但也没人轻易表露出来,暗中却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站队。   当然有实干家也有理论家,岑越辞温和不管事的作风对有些已经失去斗志的人来说无疑是很舒服的。   蒋一鸣留下的班底这段时间一直过得胆战心惊,蒋一鸣作为达尔夫集团在国内的CEO,都敢因为利益指使手下人去暗中陪标,由此可见拥戴他的那群人的行事作风。   见江勉一来就陆续做了不少大动作,生怕被抓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   同时抓耳挠腮等着岑越辞找他们沟通,和江勉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的繁忙日程比起来,岑越辞在和中层聊完之后更加随心所欲,他直接按心情找人沟通,谁也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喊什么人去办公室。   在这样的情况下,岑越辞突然宣布要停掉公司一个较为重要的生态地建设项目,且态度强硬,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就让人不得不有些想法。   “他们不敢来找你,这几天,我的电话和邮箱就没有停过。”   江勉跟他沟通完宏博商贸项目的进度时,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这个项目是蒋一鸣的人全程跟进,现在赔违约金总比以后甩不掉的好。”达尔夫的品牌名誉经不起第二次损坏。   江勉诧异道:“生态地项目是何诚主导的,他有问题?”   岑越辞点点头,翻出他打算开给生态地建设项目供应商的赔付违约金文件:“这个项目最大的供应商时舟钺科技,也是违约金赔付最高的一家,你看下这些条款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然后让刘廷华去处理。”   “好的,”江勉接过文件,忍不住问道:“怎么想起让刘廷华去,要是岑总担心其他人,我这里还有几个人可以推荐。”   刘廷华最近卯足了劲在商贸项目上,江勉担心刘廷华接手处理这件事无形中树敌太多,影响目前最重要的项目进展,对于有能力为人又正的人他还是想帮一把。   岑越辞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个情况,“他有自信自荐,自然会想办法做好的,再说了,他手底下的人也该多锻炼一下,不然后边怎么撑得起来。”   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江勉。   江勉直到出了办公室的门都还没懂岑越辞最后的意思,只能放到一边。   岑越辞处理完公事之后,看了看时间,心里叹一口气,期待着能有人推门而入让他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去那个讨厌的地方。   可惜,直到下班都没人来找他,磨蹭着下楼坐车去了趟医院复检。   “这次要稍微好点了,几个指标比上次好一些,这几天药和点滴不能停,按照时间用。”关涵站在岑越辞的床头,紧皱眉头,岑越辞的脸色依旧苍白,因为换季的缘故,他最近咳嗽又加重了,腿上的毛病也开始反复折腾。   岑越辞点了头,压下嗓子里的咳意。   “我会按时用的,放心吧,所以我能离开了么?”   “离开个屁,就在这里待一晚上,我在看看情况。”   “家里有这些设备,我得回去,然然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岑越辞挣扎着要起来,关涵急忙阻止他。   “我让小王带他过来,你要是踏出这里一步我就打电话给绍安。”关涵懒得和他多费口舌,语气凉凉丢下话转身出了病房。   岑越辞这些日子在家里都休息的比较晚,有太多的工作挤压着要处理,躺在病床上,也慢慢有些睡意。   等他醒来时,正看见岑易然坐在一边玩游戏。   “几点了?”他撑着想要坐起来,手一动点滴也晃动起来。   岑易然放下手机,跑到他身边神神秘秘说:“爸爸刚才给关叔叔打电话了,说下个月让我们一起回去。”   “为什么突然会打电话?”当初是岑绍安提议他来处理达尔夫的事情,现在变得这么快可不太正常。   岑易然趴着床边望着他,“爸爸担心你的身体,你在这里住院都只有我和小王哥哥照顾你。”   岑越辞不太相信这个理由,他的身体情况心里有数。   “醒了,感觉怎么样?”   关涵拎着早餐走了进来,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束向日葵,他将早餐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在病房里到处找花瓶都没找到,让岑易然去外面找个玻璃瓶进来。   岑易然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行了,别一脸深沉的盯着我,你的腿必须要做手术,心脏的问题也不能再拖了,赶紧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回去手术。”   “我很清楚腿部的情况,我也不打算做手术。”   岑越辞的声音没什么波澜,表情有几分漠然望着窗外正在晒太阳的人。   “不打算做手术!”关涵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语气也显得急迫:“再拖下去,我们以后得对着照片怀念你。我反正劝不动你,检查报告我已经全部发给绍安了。”   岑越辞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关涵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越辞,你现在右腿的问题有点严重,趁着心脏还能承受住,在做一次手术,后面好好休养很快就可以继续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在想做的事情上加重了语气,岑越辞扭过头看着他。   “你们早就知道贺行舟对我当初的离开有误会?”   岑绍安在他刚出事的时候甚至想过雇佣些人给贺行舟一点教训,还是他做了一系列保证才打消了念头,现在想想,也许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必须做手术的地步,才让他回来见一见贺行舟,然后找点念想去面对手术。   岑绍安果然好样的,岑越辞有些恼怒,岑易然过来恐怕也是他的授意,到时候他不回去也得送岑易然回去。   关涵无话可说,他虽然不清楚两人间具体误会是什么,但也听叶成瑜提过不少信息。   岑越辞越想越气,说话也毫不客气:“出去!”   关涵见他的情绪快到了临界点,叹息一声将门带上离开了病房。   他走后,岑越辞才自暴自弃似地蒙着脸,一动不动陷入沉思。   脑子里想的东西越多,人却越来越困,岑越辞刚要合上眼睛便听见手机铃声,他伸出手摸索着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下意识想要挂断,岑越辞手指点下去的瞬间还是按了接听。   “哪位?”   “是我,”电话里是贺行舟的声音。   “贺总怎么知道这个号码?”这是他的私人号,极少人知道。   “我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贺行舟的声音懒洋洋的。   岑越辞按压住胸口,“贺总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说完还是忍不住咳嗽,他连忙捂住嘴,小声地咳着,空旷的病房格外寂静,贺行舟还是听见了。   “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停掉生态地建设的项目?”   “贺总消息够快,才十几个小时就能打电话到我这里来问。”岑越辞也没了睡意,坐起身,打算全神贯注听贺行舟说话,这个项目现在停掉影响已经有些大了,他也是权衡许久才做出的决定,而且知道他打算赔付违约金的事只有江勉和刘廷华,刘廷华也不是傻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会大张旗鼓去办。   那么,贺行舟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开门见山:“我是有这个想法,停掉这个项目也不影响与贺氏的合作。”   贺行舟笑了笑,“当然不影响,我只是关心一下合作者,同时也提醒一句想要停掉这个项目没有这么容易,岑总眼光确实独到,但是已经晚了。”贺行舟转动着椅子,翘起二郎腿,用看戏的口吻结束这个电话:“好了,该了解的我了解到了,岑总——”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接着是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   “岑越辞?”   贺行舟提高了音量,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岑越辞眼前一片黑暗,耳鸣声一阵一阵的,电话那头贺行舟焦急地问他在哪里。   岑越辞想要挂断电话,手机却从手里滑落到地上,他连忙弯腰去够,一不小心扯到了右腿,发出嘶的一声,额角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缓缓深呼吸强行压下咳嗽,心脏又开始了不正常的跳动,他按住心脏,等着耳鸣声褪去。   贺行舟放下腿,姿势也严肃起来,耳朵贴在手机上,连喊了好几声岑越辞的名字也没听见应答,他从听到会议室那句话后已经派人往医院的方向去调查了,只是还没等到结果。   这几次的见面能感觉岑越辞身体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咳成这样严重,他捏紧了手机,听着那边的动静。   岑越辞本想喝口水,手因为输液一阵无力,杯子掉落在地上,水洒得到处都是,手机刚好落在碎玻璃片上。   他清了清嗓子,边抬高音量边掀开被子试图转过身体伸手去够手机。   “我没事,刚才呛到了。”   “真没事?“贺行舟心里有些不安,“我认识几个有名的医生,你要不要……”他省去了后面的话,两人现在没针锋相对已经是极力维持体面,贺行舟压下异样的情绪。   “谢谢,不用了,换季时的一些小毛病了。”岑越辞姿势艰难的捡起手机,手背擦着碎玻璃划出一道血痕也没注意,就着趴在床上的姿势说道。   贺行舟有些烦躁,又放不下面子,语气也不怎么好:“趁早去医院看看,我不想项目才刚开始就再换一个合作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岑越辞放下手机,按下呼叫铃叫人来收拾,扶着床边走到沙发上,将外套披上,拿起拐杖走出了病房。 第9章   这是刘廷华第一次单独与这位气质矜贵的岑总汇报工作。   岑越辞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生态地建设的项目,进展如何了?”   “岑总,昨天联系到舟钺科技那边,对方一口拒绝了赔付条件,我想方设法也没问出他们要什么条件。”   刘廷华最近也没休息好,全公司人都盯着他,压力也大,还要低调处理这件事,他其实有几分不明白为什么岑总要停掉这个项目,当时不太敢问,现在就他们两,因此也不在掩饰。   “这个项目后期风险太大,现在账面上现金流还是良性循环,几个大项目齐头并进就说不准了,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风险报告结果还不错,除了生态地建设项目。”   “生态地当初是打算作为生态示范区建设,开发周期长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态示范区对智能化设施的要求非常高,谈合作也费了不少时间,前期的投入已经非常巨大,现在一停恐怕其他人会有不同的意见。”   刘廷华虽然看不惯何诚趋炎附势的做派,对这个项目的价值还是比较看好的。   “正是前期投入巨大,现在才要及时止损,你只看到了未来的价值,没看到公司目前的情况,生态地建设项目我看了下报告,按理说不应该拖这么长,里面规定的交付时间有很大问题,极有可能会影响现金流,到时候收不拢资金其他项目停摆,刘经理有想过吗?”   岑越辞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其次是对何诚行事作风了解,如果没有猫腻,为什么他会在我和江总来的前一天突然急辞,我也问过那些跟着他一起的人,都联系不上何诚。”   何诚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对上管理却做的十分到位,即使是这样左右逢源的人始终没能正式进入蒋一鸣的圈子,按理说也不用担心蒋一鸣的原因被问责,那么他突然离职在当下的时间点就有些微妙了。   刘廷华被他这一串猜测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越辞将重点已经明说,具体的执行和确认就是刘廷华的事了。   转而问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去谈的时候,有其他人知晓吗?”   刘廷华摇摇头,“我去联系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很诧异,但是他们的总裁据说去国外度假了,只见到了助理,我跟对方项目负责人也只是电话里表明了意思。除了我带着的两个人,应该没人知道。”   岑越辞点点头,“贺氏与那家公司有过合作吗?”   “据我了解没有合作过,至于私底下的关系,我让人再去查一下。”   贺行舟既然这么知道消息,绝对关系匪浅,岑越辞点点头。   岑越辞与刘廷华聊了些商贸项目的进展,对去实地考察的时间心里有安排之后,才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   ……   贺行舟白天心不在焉地处理完了工作,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还在想岑越辞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夜里他梦见岑越辞躺在急救室里,全身插满管子。   岑越辞脸色惨白,不停地吐血,枕头上被子上全是血,一群医生和护士手里还拿着手术刀,表情冷漠地站在病床边低着头,像是在默哀。   他在外面急疯了想要进去,却被人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沿着无力垂落在外面的手指往下滴,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躺着。   贺行舟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阴沉着一张脸拿起手机,十分不客气:“徐立,半夜三更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我打听了这么久,你就这态度,那算了,我不说了。”   徐立气的想立刻挂断电话。   贺行舟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灯,打起精神:“我欠你个人情,快说吧。”   “我从医院方面入手查到岑越辞五年前确实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说是发生了车祸,但因为涉及到隐私,对方不愿意透露下去,甚至我再去打听人家院长直接赶我走了。”   五年前,车祸。   贺行舟摩挲着放在柜子上的烟盒,忍不住点燃烟,白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在哪里打听到的。”   他在榕城调查许久,也去岑越辞提起过的地方调查过一段时间,一无所有,岑越辞带走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徐立打了个响指,炫耀着自己的人脉。   “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你先猜猜。”   徐立卖起了关子。   贺行舟已经能猜到那个地方,当初他派人去打听的时候就受到阻拦,不是明面上的,只是些小手段给他一些警告,差一点他就要在帮派火拼中被波及,最后是一位当地人救了他,但因为时间的关系,他很快就回到榕城接手贺氏,后面很少有时间能亲自去调查。   现在结合岑越辞的工作,答案呼之欲出——达特利。   徐立撇撇嘴:“消息我都告诉你了,其他的我也管不着。只是你想清楚,你是为了他的背叛放不下,还是忘不了他这个人,他和叶成瑜据说是发小,要是会在一起早就没你什么事儿,你们能再次遇到,趁早说清楚,有问题就去沟通,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别拖到最后后悔。”   贺行舟扯扯嘴角,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很清楚,这是两人之间的信任问题。   远在达特利的徐立放下手机,传真过来的报告就放在桌上,是一份住院病例,但不全,他信守诺言只看了一部分内容,希望行舟能听进去他的话,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他也没想到岑越辞的身体是如今这个状态,也难怪行舟查不到任何消息。   贺行舟抽完一整包烟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房间里弥漫着烟味,连头发丝都有一股味道。   他走到阳台边,夜风吹过,徐立的话在耳边清晰响起。   他也意识到岑越辞的身体不太好,是车祸造成的?   这五年里,岑越辞为什么不联系他,为了等一个熟悉的号码,他一直没有换过自己的私人号,可惜从来没有等到过。   贺行舟心情有些复杂,靠着自我催眠岑越辞背叛了他的念头浑浑噩噩过了五年,心里怎么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年接踵而来的事情太多,他身处漩涡中已经失去判断能力。   贺行舟看了眼时间,升起一股想要去找他的念头,不给岑越辞任何逃避回答的机会,他是个行动派,想到了立刻就要去做。   在进入室内的时候,身上的味道熏的他呼吸一滞,转身去了浴室洗漱。   车开出小区的时候正好是日出,新的一天刚刚开始,贺行舟精神奕奕出发往岑越辞的住处驶去。 第10章   榕城大学今天格外热闹,不少临近毕业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自信排着长队,手上还拿着简历。   岑越辞才以校友的身份演讲完毕,正坐在休息室里休息。   岑易然跟他身边,试图说服岑越辞让他在校园里逛一逛。   岑越辞小口小口喝着温水,也不接话。   岑易然求助的目光望向江勉,江勉连连摆手,见岑易然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几分,谁能对缩小版的岑总的不心软呢。   “岑总,时间还早,不如您也去逛一逛,难得回母校看一眼。”江勉这么说也是有他的考虑。   难得岑总回母校,自然免不了一场应酬,其他的饭局岑越辞可以不去,只是今天这顿饭怕是躲不掉。   江勉可不敢让岑越辞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加上他接到了关涵的电话,明白岑越辞下个月会做一场大手术,更担心他的身体。   岑易然早上缠着一起来玩,就是关涵的意思。   岑越辞对上侄子总是以失败告终,点点头同意了。   江勉松了口气,暗中给了岑易然一个眼神,让他最好拖着岑总直接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由他们负责。   一大一小的视线岑越辞很难看不见,他慢吞吞的扶着拐杖站了起来,装作不知道两人的打算跟着岑易然走出休息室。   今天是周六,学校没有安排课程,校园里的人大多聚集在大礼堂里参加双选会,教学楼和操场附近的人都非常少。   岑越辞走的很慢,他的右腿并不是完全没有力气,还是能站着走一会,只是才走到操场边就已经大汗淋漓,支撑不住。   岑易然赶紧拉着他停下,拿出纸巾将操场台阶擦了又擦,走过来将岑越辞扶着过去坐下,嘴里还念叨着:“早知道我应该推着轮椅过来。”   岑越辞摸了摸他的脑袋,好脾气的道歉:“是我的错。”   “心情好点了吗,这里真漂亮,爸爸说你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等我长大了,我也来这里上学。”岑易然是个闲不下来的,安顿好岑越辞后跑到花坛边拨弄着里面的花苞。   “我并没有生气,然然,你想下去玩就去玩吧。”   岑易然说的生气指的是他和岑绍安之间的争吵,争吵的核心依然是他的身体和手术。   岑易然得到首肯,立刻拿着背包里的玩具跑到操场中空旷得橡胶草地上去摆弄着。   秋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他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手里。   操场左边是篮球场,也是他最喜欢的运动之一。   从腿受伤以来,他被禁止了许多运动,现在也只能看着这群活泼的年轻人打球。   “岑越辞。”一道声音喊住了他,岑越辞回过头,是个容貌俊秀,气质斯文的年轻人。   年轻人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专业书籍,看向岑越辞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敌意。   岑越辞十分确认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感情。”   年轻人走了过来,一开口就让岑越辞愣住。   “我破坏别人的感情?”   年轻人挑挑眉,一副“你说呢”的表情,他甚至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岑越辞才说道:“你堂堂一个大总裁,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岑越辞都要被逗笑了,一贯疏离的表情中带着玩味:“你说得这么笃定,那也得告诉我到底破坏了谁的感情,你又是对方的什么人。”   “我是贺宣,贺行舟是我堂哥。”   岑越辞恍然大悟,在看贺宣的面容,眉眼和贺行舟是有几分相似。   “我和贺行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更谈不上破坏感情,岑越辞将外套披上,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遮住了部分的阳光,他感觉有些凉意,也没有心思在待下去。   贺宣一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望着岑越辞,面前的男人五官深刻,长相出众,气质矜贵,确实和他堂哥很般配,但是现在他堂哥已经有恋人了!   “没有关系你就不该继续缠着我堂哥,他和齐彦哥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原来是为齐彦说话来的,岑越辞表情慢慢冷了下去,他不笑的时候气场有些吓人。   至少贺宣不太敢直视对方,他一直将堂哥视为偶像,加上齐彦对人温和有礼,事业有成,对他堂哥也很好,两人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极为般配。   作为迷弟的贺宣在聚会上听了两句说他哥前男友回来了,这段时间都没和他们聚会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拨乱反正。   岑越辞撑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担心他们的感情,那就自己去跟贺行舟说,让他对齐彦好点,而不是跑到我面前指责我。如果你多了解一点,就会清楚我和贺行舟并没有见过几面。”   “你这人怎么这样!”   贺宣也站了起来,“我是好心提醒你,我堂哥和齐彦哥吵架的话,有很多人都会找你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贺宣对岑越辞的不识好歹感到恼怒。   岑越辞扶着拐杖,听到贺宣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贺行舟身边一圈人都是这幅做派,居高临下的指责和排斥所有会引起那个小团体变化的人或事。   岑越辞一直没有融入过那个圈子,所以到最后,贺行舟身边的朋友没一个愿意朝他伸手。   “喂,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刚才听了你的演讲觉得你还算有点真才实学,我才懒得提醒你,贺姨下周三生日宴会上堂哥就会公布结婚的消息,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岑越辞停住了脚步,“那我提前祝你堂哥跟齐彦百年好合,没其他事麻烦让一让。”贺宣站起来的位置挡住了他的去路。   贺宣侧身站在另一侧的台阶上,在岑越辞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能保证不插入我堂哥和齐彦哥的感情吗?”   岑越辞深呼吸一口气,望着贺宣的眼神带着嘲讽:“你算什么我要跟你保证。”   他大力甩掉贺宣的手,心里压着一股无名之怒。   “齐彦哥果然没说错,你的温和有礼都是装出来的,这幅刻薄的样子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贺宣厌恶的缩回手,岑越辞精彩的演讲让他产生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   岑越辞头也没回,撑着拐杖慢慢的下台阶。   贺宣大步走了过去拦住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不耐烦,见岑越辞走的困难,像是为刚才受的嘲讽找到了宣泄口,恶意地盯着岑越辞的右腿:“贺姨和伯父绝对不会让堂哥跟残疾人在一起,你别白费力气了。”   岑越辞被他拦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见贺宣杵在前面,拿出手机开始翻找联系记录。   电话很快被拨通了,不等对方反应,他冷冷开口:“贺行舟,麻烦通知你的弟弟离我远点,不然我就报警了。”   贺宣听到熟悉的名字,心头一颤,他堂兄最讨厌有人干涉他的私事,他只是想偷偷帮一把齐彦,下意识的去抢电话。   岑越辞本来重心就有些不稳,被他一拽整个人都往前倾倒,贺宣大惊失色想要站稳结果两人一起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岑越辞滚落到地面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身上的痛楚清晰的传来,眼前也阵阵发黑,他想要撑起来又无力地躺回地上,心里只祈祷别被岑绍安知道就失去了意识 第11章   贺行舟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门口空空荡荡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冲刺着鼻腔。   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他眼前走过,他撑着身体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他本来是要去岑越辞家里找人,后来发现并不知晓他的住址,于是转道去了达尔夫,结果那边的人说岑越辞临时去参加榕城大学的演讲。   接到岑越辞电话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还在想哪个弟弟会去缠着他。   没过多久就接到贺宣语气慌乱打过来说岑越辞摔倒的电话,说与岑越辞发生了误会,对方正在抢救,同时为自己辩解。   贺行舟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情绪,挂断电话的时候他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在抢救三个字让他一路上风驰电掣,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才有些腿软。   “你是谁?”   岑易然拎着一袋糖果,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贺行舟被这张和岑越辞十分相似的五官吓了一跳,“你又是谁?”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这就是那天和岑越辞对话的小孩,也是说岑越辞的腿是他造成的那个声音。   “里面的人是我爸爸,你是贺行舟吗”   贺行舟正要掏烟出来的动作停顿住,指着手术室的方向震惊问道:“岑越辞是你爸爸?!!”   完全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岑易然神色失落,脸上全是担忧:“我爸爸身体本来就很不好,刚才我看到的时候脑袋身上都是血,叔叔,那个推我爸爸的人,你认识吗?”   岑易然歪着脑袋,贺行舟感觉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岑越辞,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又听见他说的话,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勉打完电话过来见到贺行舟也没说什么,在车上贺宣已经说了他和贺行舟的关系,对方会来也在意料之中。   贺行舟想问岑越辞的情况,又看到小孩在这里,忍住了心里的担忧,他有些想抽烟,又不想离开。   倒是岑易然,虽然也在担心,但大部分时间在看贺行舟,贺行舟闭上眼,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没过一会,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医生,贺行舟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对方看见他也有些诧异。   “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贺行舟抢先开口。   岑易然直接推开了他,一脸紧张望着医生:“关叔叔,对心脏有影响吗?”   心脏?   贺行舟目光盯着医生,他想到了上次见到的伤口,难道岑越辞心脏真出了问题?   “影响大了,本来这个月就要好好休息,现在又伤到了腿,再不做手术,就等着明年清明节去看他吧。等转移到加护病房后再去看他。”   关涵冷冷地丢下话就离开了。   贺行舟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凉了下来,眼神怔愣地盯着关涵的背影,捏着烟盒的手微微发抖,他真切地感到了害怕。   江勉也紧张,跟上关涵的脚步跑去问详细情况。   岑易然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发出小声的抽泣。   贺行舟半蹲下来,抚摸着对方柔软的黑发,岑易然挪开手看着他,漂亮精致的脸上都是泪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贺行舟动作生疏去擦眼泪,被岑易然躲开,他的手悬在半空中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对不起,我代贺宣向你爸爸道歉。”   说着,将岑易然扶起来,地面凉,他担心小孩感冒。   “道歉有什么用,你又不能说服我爸爸回去。”   岑易然揉揉眼睛,嗓音里带着哭腔。他的神情动作都有岑越辞的影子,贺行舟感觉自己隐秘地窥到了幼年的岑越辞。   他在难以置信和看吧两人连动作都如此相似中游移不定,却没有勇气问下去,他害怕听到岑越辞已经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消息。   “你姓贺吗?”   “为什么这么问?”   岑易然抱着胳膊,不带恶意地说道:“叶叔叔说你是个混蛋加骗子。”   “你觉得我是吗?”   叶成瑜和他互看不顺眼,贺行舟不与他一般见识。   岑易然点点头,“越不像骗子的人就越可能是骗子,我们都想让爸爸回来散散心,然后去做手术。”   他走到椅子上坐下,继续说道:“爸爸的心脏有问题,腿也经常痛,每天都很不开心,天天都要吃药,受一点点伤就要住院很久。好不容易爸爸身体好一些了,可是现在又躺在医院里,骗子最会伪装自己伤害别人,5年前你已经伤害过爸爸一次了,这次还要让其他人来伤害爸爸吗?”   岑易然一段话砸下来,贺行舟就像是个木头桩子一样坐着,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他舔了舔唇问道:“对不起…我…他要做什么手术?有几分把握?”   岑易然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你知道5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徐立调查到的消息时说他出了车祸,车祸和他有什么关系?   “爸爸发生了车祸,我听叶叔叔说是因为你,才导致爸爸治疗不及时。”   贺行舟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他扯开身上的领带,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面前的小男孩带着责问,不过7、8岁的样子,不至于会说谎,所以……真的是因为他的原因?   思考间,护士将岑越辞推了出来。   贺行舟立刻站了起来,视线落在岑越辞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以及包裹着纱布的额头。   他的腿不受控制走了过去,抬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脸,被护士给拦住了。   “病人要进加护病房,晚上才会醒过来。”   贺行舟醒过神来,跟着护士目送岑越辞被送进了加护病房,透过缝隙,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看着对方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待不下去,走到外面的吸烟区抽烟。   岑易然收起脸上的担忧,拿出手机发消息,他年纪虽小。   这几年里也见惯了岑越辞躺在病房里,甚至有好几次要签病危通知书他也在场,见关叔叔除了语气冷了点外没有特别的担忧,心里也放松些,继续和叶成瑜聊着刚才的事。   到了晚上,贺行舟才带着一身冷意走了进来。   其他人已经回去了,小王坐在外面守着,见到贺行舟,打了声招呼。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小王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开口:“在等半个小时有20分钟的时间,贺总您要进去的话我去问关医生拿套防护服。”   说着就往关涵办公室的方向走,被贺行舟一把拉住了。   “行了,我去问护士要,关医生忙了一天了不好打扰。”   贺行舟下午已经打听到了这位关医生的消息,他可不敢让关涵知道他要进去,妥妥被赶出来。   岑越辞一圈朋友护短又毒舌,还和他不对付,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关涵吵架。   小王露出为难的神情。   “就10分钟,我进去代贺宣跟他道个歉。”   小王最后还是同意了,贺行舟去要了一套防护服,穿着进入加护病房。   整个病房十分安静,只有仪器在运作的声音,贺行舟手足无措走过去。   病床上的男人脸色苍白,还带着氧气罩,手指上带着个夹子,手背上还在输液,对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地陷在纯白的被子里,原本还算长的头发被剪短了方便包扎额头的伤口,露在外面的胳膊裹着厚厚的纱布。   贺行舟愣愣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手伸到半空中又害怕地缩回,他就这么看了半天,无边的恐惧一圈一圈地在心中蔓延开来,半天才敢去触碰岑越辞的手。   带着凉意的手指触碰到岑越辞柔软的手背时,心中的石头才落地。   他压着嗓子问道:“岑越辞,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你,我错了,我应该早点问你的,什么狗屁尊严,我就是放不下开不了口,我们之间到底瞒着对方多少事情?”   他说完话也没期待能得到回应,眼眶泛红地望着岑越辞英气的眉眼。   “我真的很想你。”   10分钟转瞬即逝,贺行舟揉了下眼睛才走出病房,走出门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   “等他醒了,麻烦也通知我一声,后续所有事情我都会负责,贺宣那边,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贺行舟开车回了家,不是自己常住的家,而是贺氏老宅。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再一次说清楚,拖不得了。 第12章   岑越辞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心脏传来绵绵密密的疼痛和窒闷感没有一刻停止过,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气息依旧微弱。   “你终于醒了。”关涵站在病床边,手里在记录者什么。   岑越辞光是忍耐全身的疼痛已经十分吃力,可他还是想要撑起来,他的动作看在关涵眼里十分微弱。   看着岑越辞毫无血色的脸他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上辈子到底怎么得罪了姓贺,这次还牵扯到了腿,越辞,最迟一个月,你必须回去了。”   岑越辞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关涵俯身去听,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贺行舟一大早就来了,贺宣在警局,你当时头上全是血,看着就特严重,我让人报警来处理了。然然还小,小王在家里陪着他,有什么事情按铃。”   关涵对岑越辞刚醒来不喜欢有人在病房里的脾气很了解,将事情简单说完就离开了。   岑越辞侧过头,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到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贺行舟倚着墙壁正在看手机,手机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如记忆中桀骜。   岑越辞睡得有些久,身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宣告存在感。   他望着贺行舟的脸,一下一下描绘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外露。   他看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收回视线,数着最后的时间。   贺行舟在外面处理公司的事情,同时应付一众过来打听八卦的损友。   等他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才收起手机,带着几分犹豫望向病床上的人。   刚好看到岑越辞空洞的眼神,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玩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贺行舟心脏像是被针扎过,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如今两人的关系和岑越辞的态度,骄傲如贺总也手足无措。   岑越辞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贺行舟推开门走进去时,脚步有些僵硬,他拉过椅子坐在一边看向岑越辞。   岑越辞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看到是贺行舟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觉得怎么样?”   贺行舟对上他的视线,声音都有些干涩,他和岑越辞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相顾无言无话可说。   岑越辞没有回答,他感觉全身的痛意在麻醉失效之后慢慢放大。   他咬着牙,等着一阵一阵的剧痛消失,精神也萎靡起来。   “你哪里难受,我去叫医生。”   贺行舟看见他眼皮慢慢合上,立刻慌张起来要去喊医生。   岑越辞伸出手,碰了碰贺行舟的衣角,贺行舟原本是没感觉的,他看着岑越辞的眼神,才意识到这人并不想他去喊医生。   “不喊医生?你……确定,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贺行舟觉得痛苦更适合用来形容此时的岑越辞。   岑越辞摇摇头,动作幅度很小,贺行舟能从他眼里看出对医生的抗拒。   贺行舟坐在床边,伸出手想要抚摸岑越辞消瘦的脸颊,顾忌到两人目前不算和谐的关系,转而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子。   “贺宣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了,我向他替你道歉,另外,我和齐彦只是各取所需,你不要误会。”   岑越辞的目光有些清醒,艰难地开口:“我……误……会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微弱,要不是贺行舟离得近,根本听不见什么。   误会什么?   贺行舟不知道,他张了张口,和内心的尊严做着最后的斗争。   岑越辞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岑越辞,你赢了,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我也不想在欺骗自己,我……”   他微微低下头,不去看岑越辞的脸,才继续开口:“我一直都放不下你。”   这句话说出来了,仿佛一切都容易许多。   他也不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贺行舟了,藏了五年的心里话毫不掩饰:“我一直在找你,我不信老头子说的你是为了其他的东西来接近我,我其实也不信你会和叶成瑜在一起,只是我没办法,我……我当时也需要一个借口,将我们之间的问题甩到其他原因上,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些。”   贺行舟从知道岑越辞躺在医院里,听到关涵和岑易然说的什么车祸、心脏、手术就无比恐慌,更怕一个月后岑越辞离开榕城,他怕好不容易见到的人又这么消失了。   如今亲眼看见岑越辞,心里的恐慌才减轻一些,他的眼睛又酸又胀,看见岑越辞连着一身的管子就控制不住颤抖。   面对生老病死的问题,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番话是岑越辞没想到的,贺行舟骄傲自信,良好的家世和优越的长相让他从小就是天子骄子,桀骜不驯也强势霸道。   和他生活了几年,岑越辞都极少见到他示弱的样子,哪怕是两人吵架要分手,贺行舟也是绝对不会低头的人。   他心绪有些复杂,原本他只是想要见贺行舟一面就行,知道他过的很好也就能彻底放下。   “我没有。”   岑越辞开口,他没有拿支票更不可能和叶成瑜在一起。   贺行舟懂他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是我的问题。”   贺行舟不是一个习惯道歉的人,能让他主动低下头颅的人更少,而面对岑越辞他总是既骄傲又卑微。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岑越辞唇角勾起笑,清俊的眉眼微微弯了一下,他感觉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听到贺行舟这番话,也算是没有遗憾。   至于其他的,岑越辞也不想去计较也没有精力去计较。   岑越辞还没说几句话便开始感觉到疲累,眼皮也有几分沉重。   他想要和贺行舟讲许多事,也许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浓,让他还是生出了些许脆弱和希冀,但这份隐秘的希冀仍旧敌不过元气大伤的身体,他渐渐被睡意侵袭。   贺行舟看他的样子,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坐在一边守着他。   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要说,想问他5年前的车祸是怎么回事,想问他这5年是怎么过来的,想问他孩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解这些事情的资格。   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心里,慌张和害怕也被贺行舟掩在心底,不敢轻易问出来。   现在最重要是岑越辞好好养伤,其他的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等岑越辞睡着了,贺行舟才轻手轻脚的离开病房,走去关涵的办公室。 第13章   关涵是临时回来,既是为了岑越辞的身体也是过来参加一个医学上的交流会,是以并不特别忙碌。   见到贺行舟的时候他正在跟岑绍安打电话,看到人来了,简单说了几句后将电话挂断。   “贺总总算是憋不住了。”   关涵坐在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   贺行舟走到他面前坐下,没有去接水,也没有搭理话里的讽刺意味。   “你说的手术,是什么手术?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总就差让朋友在达特利各大医院贴张寻人启事了,还来问我。”   关涵晃晃手里的电话,他刚知道贺行舟派人去打听消息的事,也知道岑绍安透露了一部分消息出去。   贺行舟眉毛挑起,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望着关涵:“我当年去了达特利,是你们在拦着我。所以,这五年他都在达特利。”   贺行舟确定了心中的猜测,那么徐立查到的东西估计也只是个皮毛。   关涵也不在卖关子。   “是我们拦着你,为了越辞的身体。现在让你见他,也是为了他的身体。”   “什么意思?”   贺行舟皱眉。   “以他的身体状况原本是不该回来的。”   关涵谈及岑越辞的身体,难免忧虑,他是医生,最清楚岑越辞的身体情况和心理状况。   “当初那场车祸的后遗症太严重,我跟你讲专业术语你也不清楚。这么跟你说吧,他现在最严重的心脏问题和情绪问题,我们让他回来一方面是换个环境待一待,另一方面是回来看看你,不留遗憾。”   贺行舟倏地握紧拳头,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留遗憾?”   关涵点点头,“心脏手术的风险很大,加上越辞这几年的身体,结果会如何我们都说不准。”   贺行舟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被动地接收着关涵的话。   “那……他的车祸是如何发生的?”   关涵面对这个问题犹豫了:“这件事是越辞的逆鳞,他不允许我们问起,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他主动联系我们的时候肇事司机已经查不到线索,当时情况紧急接到人后我们就离开了。”   后面再去调查的时候什么消息都被抹掉,连在哪里发生的事故都没了记录。   “那他的车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大概是个秋天,具体哪天我们都不清楚,越辞当时在的医院说他主动联系我们是第三天。”   贺行舟猛地起身,惊疑不定地回忆起一件事,也是那段时间,他面对家里的步步紧逼以及岑越辞的不告而别,几乎天天泡在酒吧里。   有一天晚上他的私人号码中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当时他在参加晚宴,贺家为他开的正式进入圈子里的晚宴,压根没注意。   等后面记起在打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那时已经无人接听。   他还以为是什么人打错了电话,现在想想那个时间点,加上有他私人号码的,很有可能是岑越辞。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具体的日期记不太清楚了,车祸的事情你最好别在越辞面前提起,他不喜欢提起这件事情。”关涵提醒道。   贺行舟不解:“为什么?他不想提起你们也不会去调查吗,就这样由着他的性子,万一是有人蓄意伤害呢?”   贺行舟越说越激动,脑子里自动上演着狗血的阴谋诡计场景。   关涵能清晰地看到贺行舟眼里的疑惑和他的愤怒。   他选择跳过这个问题问到另一个他们更关心的话题,“当年,他回来找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越辞回来找过他?岑越辞回来是找他!   贺行舟英俊的脸上堆满了苦涩,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和叶成瑜离开后,我根本不知道他还回来过。”   贺行舟那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   他忙着安抚家里人,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忙着所有的琐事为了不去想岑越辞的离开。   关涵站了起来,他和贺行舟接触的很少,当年也只是来榕城的时候吃过几次饭。   后来因为叶成瑜和贺行舟性格不对付,岑越辞很少会让两方的朋友见面。   他见到贺行舟以来,贺行舟言语间已经比当年成熟稳重许多,如果当初他和越辞都成熟一些,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谁也说不准,关涵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只希望贺行舟能让岑越辞多一些活下去的念头,接受做手术。   岑越辞的情绪有些不太好,关涵一直都清楚。   这次也是他跟岑绍安建议让人回来一趟,正好榕城这边公司也出了点问题要处理,事情不是特别难处理,也让岑越辞能借着公事回来看看,散散心。   “那次他偷偷回来找你,过了几天他联系我们说人在医院,这里面的联系……你跟越辞之间的事情,我没什么立场去说谁对谁错,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他吧,也许他会听你的话。”   关涵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贺行舟身上,也不知贺行舟能不能改变越辞的想法。   贺行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当初离开榕城是为什么?”   明明说好的两人一起生活,甚至他都已经表明要自己创业远离家人的控制欲,就在他去见岑越辞的时候,岑越辞却离开了。   “看来你是对越辞当年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他离开是因为他外公去世了。”   “他从来没讲过他的家庭,这么久我都查不到他的信息。”   贺行舟低声说道。   关涵点点头,他也听叶成瑜提起岑越辞在榕城给自己弄的‘人设’。   贺行舟最后也不知道应该要问些什么,有些事他更想直接问岑越辞,了解到这些已经让他精神有些恍惚,失魂落魄地起身离开了。   ***   岑越辞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看了一圈周围环境,已经是另一个vip病房,靠窗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袋熟悉的糖果,是岑易然带回来的糖果。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上的血氧夹掉在了地上。   他试图撑着坐起来,一动,牵扯到右腿上的上一阵一阵的疼,岑越辞习惯忍耐,额角满是冷汗也没发出声响,只是又躺了回去,望着天花板发呆。   小王推开门,见他醒来脸上都是喜色,将位置调高让他半躺着,又给他到了杯水。   岑越辞姿势别扭地用着没有包扎的手臂端着杯子,用吸管小口小口抿着湿润嘴唇,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电视,余光却下意识寻找贺行舟的身影。   “岑总,然然在关医生的办公室里睡觉,您是在等人么?”   小王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在等岑易然,提了一句。   岑越辞喝了点水,感觉喉咙好多了,摇摇头,将杯子递给小王。   “你先去休息吧,我处理一会工作。”   “岑总,您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您先吃点吧。”   岑越辞这次滚下台阶要急救的原因,一方面是心脏的问题和拉扯到右腿,另一方是他有轻微的凝血障碍,现在虽然出了加护病房,额头的伤口也不是严重,情况也说不上多好,加上另一只被纱布裹的严实的手臂,小王根本不敢将工作文件递给他。   小王知晓他下个月要动一场手术,已经在岑越辞休息时将他能吃的食物准备妥当,等着岑越辞醒来就能吃。   “我没什么胃口,等会在吃。”   岑越辞实在没胃口,他的胃其实没什么大毛病。   只是药吃多了,对胃的刺激也大,一进医院他就不怎么想吃东西,吃了也会吐出来。   “没胃口多少也要吃点,也不能这么饿着。”   门突然被推开,贺行舟带着冬季特有的寒气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保温盒,和他一身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十分不搭。   岑越辞见到他眼里有些高兴,脸上也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浅淡笑意。   贺行舟望着这样温和浅笑的岑越辞,脚步都慢了一拍,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两人刚离开校园,意气风发畅想未来的时候,那时候岑越辞也是坐在床边脸上带着笑,眉眼弯弯看向他说想要四十岁退休然后一起去环游世界。   他当时下意识说怎么也得六十岁退休,岑越辞直接将抱枕砸向他说等六十岁退休去蹦迪都买不到合适的保险。   说完两人都笑了,在那个狭窄的屋子里,曾经的两人也勾画了许多美好的未来。   “你怎么过来了?”   岑越辞出声打断了贺行舟的回忆,贺行舟望着他几秒,而后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十分傻气,和精明干练的贺总十分不搭。   小王看了看两人,识趣地离开了。   贺行舟带着保温盒放到床头的柜子边,拉过椅子一把坐下,见岑越辞苍白的脸色那点高兴很快消失殆尽。   “贺宣那小子就在外面等着,我带他来给你道歉,你想怎么处理我绝无二话。现在,先吃点东西。”   他将盖子揭开,一盒是蔬菜粥,另一盒是鸡汤,贺行舟第一次这么用心的照顾人。   岑越辞看着他生疏的动作,在看向他认真的侧脸,问道:“你和关涵聊过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贺行舟没有否认,“你现在这情况,我能不去了解一下吗。”   他将勺子递给岑越辞,岑越辞没接。   “喂,多少给点面子吧,我可是工作都没管就去等着这盒鸡汤。”   贺行舟将蔬菜粥递给他,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端着的意思。   岑越辞偏过头,不太想闻到饭菜的味道,他住院期间一直是这样的饮食搭配,闻着就想吐。   “你现在是越来越任性了,岑总。”   贺行舟拿着勺子搅拌着蔬菜粥,香味十分勾人,坐到床边看着他:“关涵说你得吃清淡一些,少油少盐,这是找荣盛的大厨做出来的,你尝尝味道。”   岑越辞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确实很香。   他才吃了几口,便感觉一股反胃,他推开贺行舟,靠着床边干呕,眼前一阵发黑,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贺行舟把蔬菜粥放一边,连忙将人扶起来靠着床,又急忙端起水杯递给他,担忧道:“这样也不是办法。”   他渐渐理解关涵说的这几年岑越辞过的很不容易,他从小到大都很健康,连感冒都很少有过,见到岑越辞如今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恨不得替而代之。   不过现在两人都没说开,贺行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起以前影响他的情绪。   岑越辞重新躺了回去,眼里还泛着水光,脸色也惨白了些。   他扶着心脏处控制着呼吸,不敢大口的吸气。   “心脏不舒服?”   看他扶着心脏,贺行舟心里一跳,手忙脚乱站起来要去喊人。   “心脏没事,是我没什么胃口。”岑越辞开口阻止他的动作。   贺行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唉声叹气道:“贺宣这次麻烦大了。”   他不提起贺宣还好,一提起贺宣,岑越辞就想起当时贺宣说的话。   忍不住讽刺道:“贺总在我这里呆久了,齐彦那边恐怕不好交代。”这句话一出,他自己的有些愣住,一点也不像他会说出的话。   贺行舟也愣住了,他目光在岑越辞故作镇定的脸上转了一圈才哼哼两声,认真说道:“你休息的时候,我回家了一趟,明说了我和齐彦什么关系都没有,家里想撮合我跟他早就没戏了。”   岑越辞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假,贺行舟大大方方任他打量,那股浪荡不羁的做派又出来了。 第14章   “你和齐彦的婚约?”   “什么婚约?岑总,就算你是病弱人士,造谣我的感情生活也是要发律师函的。”   贺行舟咧开嘴,开了句玩笑。   整个人都往前坐了一点,眉飞色舞地问答:“憋了这么久才问,不愧是你,你是不是信了贺宣的话,都那跟那啊,没影的事。”   根据他对岑越辞的了解,这人肯定是误会他和齐彦的关系,难怪这几次见面脾气都不太好,爱答不理的还爱讽刺他。   他望着岑越辞,压下心底的暗喜,嘴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翘起。   岑越辞挑眉,贺行舟的话在心里激起一阵涟漪,也许贺行舟对他……   岑越辞收回跑远的思绪,余光里是贺行舟带着笑的脸,不愿意让贺行舟误会什么,面上强装出淡定的样子。   “要笑出去笑,这里需要安静。”   “我安静,马上安静。”   贺行舟收敛笑容,瞬间苦着一张脸,“鸡汤还温着,要不要再喝点,岑总,我连对我妈都没这么尽心照顾过,您在赏个脸吧。”   岑越辞笑了笑,人也放松了下来:“真的喝不下了,贺总,贺宣的事情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计较,以后不要凑在我面前就是。”   “关涵千叮咛万嘱咐我这个罪魁祸首的家人要好好照顾你,在喝一点点。”贺行舟放低声音,劝道。   岑越辞看他故作低微的样子,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幅样子和你一点都不搭。关涵那是吓唬你的,我没什么事。”   贺行舟看他确实不太想喝,也没强求,将粥和鸡汤盖上盖子放到一边,见岑越辞的精神也不错,时间还不算太晚,想借着这个时机将两人之间的误会说清楚。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切入正题:“阿辞,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喊过你了,刚才你说我和齐彦的婚约,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过,当初家里出事,身边人都建议我跟他联姻,贺家的话语权在老头子手上,他要逼我我没办法,和齐彦逢场作戏了一段时间,后面我跟他一直保持着距离。”   岑越辞还不知道他突然回忆往事的目的是什么,听完了这段话也只是侧过脸,没有主动开口。   贺行舟身上有许多缺点,强势、冲动、大少爷脾气、没耐心等。   但他有一个岑越辞也做不到的优点,那就是遇到问题,其实是很愿意去沟通,去解决的。   他也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退一步、要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之前他只能做到皮毛,两人之间发生争吵,他也干过不少拿话刺人的事情。如今的贺行舟正在尝试着改变,以更成熟的姿态来处理两人之间的问题,只希望他还能有机会。   岑越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床沿,想起两人争吵时,大多数时候贺行舟发完脾气又会很快来找他沟通,美名其曰两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打破沉默,他知道岑越辞的脾气,所以自己来沟通,将问题说开。   但是,有些问题不是靠沟通就能解决的。   贺行舟愿意主动沟通的前提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涉及到大事他们两个是如出一撤的态度,或许都和两人的成长背景有关系。   “你到底在听没?”   贺行舟还等着岑越辞回答,他在顺势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抬头发现人正在走神。   “你没必要和我说,我们之间已经错过许多。”   岑越辞语气淡淡,竖起的那堵墙经过5年的时间已经很少有人能打破。   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也很少改变,现在见到贺行舟,知道耿耿于怀的那一幕的真相。   他一方面感觉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比计划中的好太多,但是荒芜的心里似乎冒出了些其他的想法,两种想法互相交织着。   心理活动丰富,那张带着病弱却依旧俊美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就是贺行舟当初对岑越辞没多少信任感的原因。   要不是朝夕相处,他也会觉得岑越辞这个人捉摸不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你回来过。”   岑越辞捏着被子,他知道关涵肯定会告诉贺行舟,贺行舟也会来问他,时隔五年,他还是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你不想说,我可以慢慢去查,虽然慢一点,但是至少我能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就变成相顾无言的局面。”   贺行舟轻轻拉着他放在外面的右手,态度坚决。   “我当初是回来过。”   岑越辞也没有在隐瞒下去的必要,以前贺行舟查不到是因为岑绍安,现在知道这些信息要去查也不是多难的事。   “为什么不来找我?”   岑越辞叹了口气,今晚他叹气的次数格外的多。   那是一段他并不太愿意提起的回忆,一想起,就感觉右腿隐隐作痛。   “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已经五年未见,镜子碎了,就再也粘不上了。”声音低沉,贺行舟能清晰听见里面的疲惫。   “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粘不上,我想试试。”   贺行舟态度坚定。   岑越辞侧过头,闭上眼睛,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   贺行舟也不想逼他,替他将床位放下,又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病房。   ……   在病房里呆了两天,岑越辞就有些迫切想要出院。   关涵一直没同意,岑越辞便将工作带到病房里解决,进进出出的人就没停过,甚至比在公司还更忙碌一些,关涵每到饭点就守在病房里专门赶人,后面实在是顾不过来,憋着气让人出了院。   岑越辞出院的那天,贺行舟才忙完手里的工作,急匆匆赶了回来。   岑越辞坐在轮椅上,小王在后面拿着东西。   岑易然扶着轮椅把手和岑越辞说着话,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没有那么集中,一会一个话题,岑越辞却听的很认真,偶尔认真回答岑易然问题。   快到冬天,一出医院的大门岑越辞就感受到寒意,他拢了拢膝盖上的毛毯,咳嗽了几声。   小王将东西放进车里的时候,贺行舟风尘仆仆走了过来,他穿着件浅灰色的风衣,手里还拿着一小盒点心。   “怎么这么早就出院了,医生同意了吗?”   他这话让跟在后面来叮嘱注意事项的关涵感到欣慰,总算有人能想起问问他这个医生的意见了。   关涵挤到两人之间,郑重地叮嘱道:“他回来后,没人能管到他,现在就靠你了,要注意的事项小王很清楚,监督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关涵指了指岑越辞,岑越辞拉着岑易然的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关涵。   关涵是对岑越辞没脾气了,只能寄希望于贺行舟。   岑越辞嗤笑一声,比起前几天精神恹恹,能出院让他脸色都好了许多。   “你省省吧关涵,我会注意的身体的。”   关涵回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呵呵,将手里的各种药塞到车上,又摸了摸岑越辞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去忙自己的事情。   贺行舟接替了岑易然的位置,慢慢推着他走到车边,思考怎么让岑越辞上去又不会让他觉得坐轮椅的不便。   “我没那么脆弱。”   岑越辞看出他的犹豫,借着车把手的力站起来慢慢挪到座位上,正常人一分钟轻松能完成的动作到他这里却显得尤为艰难。   等他坐上去的时候贺行舟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怕说出的话不合适,沉默着做到了副驾驶位置。   小王将轮椅收起来放进车箱里,又将软垫抱出来从车窗里递给岑越辞搭在椅背间,这样坐着对腰部要好上许多。   贺行舟透过镜子看到这一幕,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那场车祸对岑越辞的影响有多大。   而这样的岑越辞当年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贺行舟感觉心里有些堵,堵得他十分难受,恨不得时光倒流。   “工地上的问题处理完了?”   这段时间贺行舟没来的原因,江勉过来的时候顺口提了两句,他才知晓贺氏正在施工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晚上施工的时候设备老化突然掉落下来,幸好没伤到人,但也表明内部存在些问题,贺行舟是去了解情况和严格把控详细环节。   贺行舟走的时候没说详细,岑越辞休息的时候看了相关报道,知道有些棘手,贺行舟这么快回来还有些惊讶。   “处理好了。”   里面的事情其实有些复杂,但贺行舟不想和岑越辞一起时间过多的提起工作。   岑越辞靠着椅背,觉得浑身都有些困乏,换季的夜晚,腿伤痛的睡不着觉,白天又在处理工作,从他上车,贺行舟就见他打了好几个呵欠,眼角都泛着泪光。   “睡会吧。”   岑易然坐在副驾驶上观察着后面两人的相处,贴心的没有出声。   听见耳边的呼吸声,贺行舟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转过头,有些出神地望着岑越辞毫无防备的侧脸。   车子在减速带上一阵颠簸,岑越辞跟着皱了一下眉,贺行舟收回视线侧过身将滑落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手悄悄握住了岑越辞的手,对方的指尖十分冰凉,一如两人相遇后岑越辞对他的态度。   即使微笑着眼里也藏着疏离,两人中间竖起一道厚实的冰墙,隔绝了岑越辞所有的情绪和真实想法。   在工地上的这段时间,白天忙于工作,晚上他也在想两人如今的状况应该怎么办,他这辈子或许都无法放下岑越辞。   即使两人之间有些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他也不在意了,他悄悄地给了岑越辞一个承诺,哪怕对方并不知晓。   岑越辞到家时还没醒过来,贺行舟和小王先下车将东西拿下来,动作间十分小心。   贺行舟下了车才发现这里十分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叶成瑜给岑越辞买的房子吗!   曾经两人因为这件事冷战了大半个月,贺行舟放下东西,开始联系自己的朋友询问是否有残障设施齐全的新小区,他对这里始终有些膈应。   等东西都拿的差不多,贺行舟才上去将人喊醒,他担心车里太闷,岑越辞睡着不舒服。   岑越辞刚睡醒还有些懵,迷迷糊糊地任由贺行舟半扶半抱做到轮椅上,路上吹了风才彻底清醒过神来。   岑越辞望着熟悉的房子,觑着贺行舟一脸平静,默契地将这座房子的往事遗忘。   贺行舟进屋便带着挑刺的念头打量房子内部装饰,试图找到理由说服他换个住的地方,结果发现内部是很西式的装修风格,既不是他喜欢的偏中式的风格也不是岑越辞喜欢的极简风。所以这个房子到底是谁设计的?最好别是叶成瑜。   “这里装修还挺特别的,谁设计的?”   贺行舟带着和善的微笑等着答案,如果是叶成瑜的审美很可能晚上会发生一场火灾!   岑越辞不懂他的脑回路,“是一个设计团队设计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是你喜欢的设计有些好奇罢了。”   贺行舟摸摸鼻子,避开岑越辞带着玩味的神情。   岑越辞恍然大悟,觉得还对叶成瑜斤斤计较的贺行舟格外…可爱。   可爱这两个词突兀地冒出来吓得他腿上的毯子落到地面都没意识到。   岑越辞压下心里的想法,慌忙低下头转动轮椅去往沙发。   “岑总,你家里这破审美到底谁搞的。”   见岑越辞不回答,贺行舟反而更肯定了,他摇摇头,觉得屋子里空气都难闻了许多。   “这破审美是我搞的,贺总有什么指教?”   岑越辞喜欢的风格是极简主义风格,但这里是给家人设计的,他完全是尊重家人的审美提出的装修要求。   贺行舟顿时觉得屋内的空气舒畅许多,深吸一口气,在看屋内的装饰,无一不顺眼,心情顿时大好。   “想喝什么?”   回到了家,岑易然的好心情不加掩饰,一进门就跑到冰箱里想拿饮料,被岑越辞一个眼神制止后,便瘪着嘴闷闷不乐地趴在沙发上。   贺行舟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幼年版的岑越辞表情丰富又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看着就有趣。   听到岑越辞的话,才说道:“喝个可乐没事的。”他说完自顾自走到冰箱拿出可乐递给岑易然。   岑易然一副想伸手又不敢伸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岑越辞,试图借着装可怜换取岑越辞的点头。   “他不能喝太多碳酸饮料。”   岑越辞及时制止了岑易然伸手的动作。   “哼。”   岑易然缩回手,失去灵魂状继续趴了回去,小小地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贺行舟笑出了声,“他这些小动作真像你,喝个可乐怎么啦,来别管你爸,他要生气我帮你。”   岑易然扭过头,一副怀疑的表情瞅着他。   岑越辞听见你爸二字眉头一跳,默不作声去看贺行舟,贺行舟脸上看不出什么,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他驱动着轮椅到岑易然身边,声音平缓,“在医院里你已经喝太多饮料,别耍小脾气。”   然后转过身对着贺行舟:“至于你,别带坏然然。”   “我怎么敢?这里环境还不错,岑总带我转转?”贺行舟见他气色不错,想多跟他单独相处。   岑越辞转动轮椅走到窗户边,用眼神示意贺行舟拉开帘子,外面是一个小花园,能看出许多植物都是才种进去的,昨夜才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对面怎么有些眼熟。”   贺行舟盯着看了会才开口,只在里面还不觉得,窗帘一拉开,他感觉对面的房子似乎才是他见到的。   岑越辞指着对面的别墅说道:“那边才应该是我住的地方,只是里面不太适合我现在的情况。”   当初设计的时候也没预料到他需要借助轮椅代步,因为设施并不完善。   “那这里是……”他看向岑越辞侧脸,有些摸不清楚岑越辞的意思。   难道是解释他并未住在叶成瑜送的房子里,所以岑越辞是不是对他还有那个意思?   贺行舟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余光一瞥,与正在观察他的岑易然对视后扭过头——岑越辞儿子都这么大了,可他并不想当什么后爸!   贺行舟陷入两厢为难的情境里,不可自拔,直到被熟悉的铃声打断了思绪。   屏幕上的称谓让岑越辞扭过头,他尊重贺行舟的隐私,转动轮椅去到岑易然的身边,可贺行舟看也没看直接挂断了电话。   “阿辞,我……”   话说到一半,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   贺行舟烦躁地直接将手机关机。   “接吧,我去书房处理一会工作。”岑越辞察觉到了什么,转动轮椅去了书房。   贺行舟想抽烟,和岑越辞见面以来,他的烟瘾更加重了。   “我先走了,去处理一点事情,你好好休息。”   贺行舟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先去处理旁的事,同时在给自己做一做关于要当后爸的心里建设。 第15章   贺行舟直到车子离开车库才接电话,接了也不开口,静静地听着对方说。   车子在这条白天人比较少的路上硬是开出几分被人追命的感觉,贺行舟加大油门,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斥责声。   “行了,妈,别劝我了,当年我争不过我爸所以妥协,按照他的想法走,可现在不一样了。”   贺行舟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现在我和谁在一起他都管不着。贺氏现在听我的。”   电话里似乎在继续说什么,贺行舟有些不耐烦,“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选择,我和齐彦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各取所需罢了。爸那么喜欢听话的人不如让他和齐彦在一起呗。齐彦是很好很优秀很讨你们喜欢,但他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是阿辞。”   电话里传来一阵言辞激烈的话语,贺行舟将电话拿的一边,等音量小了点才笑起来接腔道:“是,我是混账,妈,我这个混账最近就不回来讨人嫌,你注意身体,我先挂了。”   贺行舟直接挂断电话。   这样的说辞他已经听过无数次。   每次的落脚点都在权衡利弊上,贺家和齐家能联姻在商业上的确是强强联合。   但感情不是商业合作,如果一段感情需要得出个利弊的结论才选择是否在一起,那也不是真正的感情,那是利用。   不管家人怎么想,外界怎么议论,现在他已经有叫板的底气和选择的权利。   电话才挂断没多久,另一位当事人齐彦也发来消息,无非也是劝他考虑清楚,同时委婉表明并未放弃对他的感情。   贺行舟对齐彦有些歉疚,毕竟对方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也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知道的时候明确拒绝了齐彦的感情,齐彦如此执着也是他没想到的。   想了想,在路边停下车,给齐彦回了条消息。   他不想打破和岑越辞现在的状态,便想着赶紧将事情处理完,话里便显得十足的无情。   *   最近榕城的头版头条位置异常火爆,先是达尔夫集团爆出招标丑闻,然后是总部派了两位负责人来善后。   这里面能挖掘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贺氏总经理与齐家二少爷的联姻又在一次财经周刊采访时被当事人之一否认,前者话题性自然没有后者高,很快占据了各大媒体版面。   可谓是养活了不少的八卦小报,争相恐后地去挖掘两人翻脸的秘密。   商界的人看的更实际,他们关心的是两家结盟是否会受到影响。   因为这些无孔不入的狗仔,导致这段时间贺行舟只能通过电话与岑越辞联系,更多时候还是单向联系,基本他说十句话岑越辞才回一句,岑越辞态度冷淡得让他唱独角戏都有些唱不下去。   于是改为打着商贸项目的借口堂而皇之去达尔夫骚扰岑越辞。   岑越辞额头上的伤还没好,手臂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也不用缠绕纱布。   只有额头上的伤还需要涂抹伤药,平日里都是小王在公司替他换药。   贺行舟来的时候被江勉拉着谈了一会项目上的事情,等他进去的时候岑越辞才上完药半躺在沙发上看文件。   因为室内开着空调,岑越辞将外套搭在沙发上,穿着件衬衣,腿上搭着条毛毯,看起来有几分闲适,见到贺行舟来也没有动作,他已经习惯了对方不请自来。   “难得看到岑总这么悠闲。”贺行舟走到沙发上坐下。   岑越辞将手里的文件放下,转而将桌上的报纸丢给他。   贺行舟看着报纸上“贺氏总经理疑变心出轨他人。”   旁边配图是贺行舟当日在医院接岑越辞的场景,这个他人明显是指岑越辞。   贺行舟挑眉,看来对方也知道达尔夫副总的份量,不敢直接写岑越辞的名字。   对比倒是显得他这个贺总很好欺负,将他几年内的风流往事一并写出,用词也颇有意思,踩在可以出律师函的边缘但又拿捏着贺氏公关部的底线。   “我也没想到影响这么大,早些年我没有澄清,是觉得没必要,也为了迷惑我爸。”   “现在呢,为什么不继续了。”   岑越辞表情淡淡,他支着下巴望着办公室柜子上的摆件,造型各异都是他喜欢的风格。   贺行舟来一次便会带一个摆件放着,大半个月里柜子上已经快放满,造型别致的小摆件让空荡的房间多了些人气。   贺行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笑着说道:“岑总怎么开始关注这些娱乐消息,纸媒如今只能靠着这些来博人眼球,要是担心我的举动影响到你,我马上喊公关去处理。”   “贺行舟!”岑越辞有几分恼怒。   “得,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你……”贺行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望着岑越辞,“想知道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   岑越辞立刻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想知道。   贺行舟也不敢直接拉着人出去,怕自己力气太大伤着他,无赖地拉着他的手。   岑越辞渐渐坐直身体,不知何时也收起了闲适,态度颇有些郑重其事:“贺行舟,我们之间的事并未解决这一点你心里清楚,你放不下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建议你放下比较好。”   贺行舟脸色随着他的话渐渐沉了下去,露出原本的压迫感。   他松开岑越辞的手,沉着脸开口:“岑越辞你什么意思。”   “镜子碎了就碎了,强行粘起来裂纹依旧在。装作无事发生并没有用,也并不能解决问题。”岑越辞打定了主意要将苗头掐灭。   “我一直在试图解决我们的问题,是你在各种逃避。我也不追究过去的事,只是不想再留遗憾。”   “遗憾?对你来说什么是遗憾。”   讥诮的话从岑越辞嘴里说出,从听到贺行舟说他在逃避,他脸色就不太好看。   “这段时间,我直接或间接问过你好几次当年的事情,我愿意听你解释,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岑越辞,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不信你猜不到我的意思。”   贺行舟语气干涩,他不是没感觉到岑越辞矛盾的态度,也感觉到岑越辞见到他其实是开心,那么为何还要竖起那道冷漠的墙,隔绝两人之间的交流。   “行舟,当年你的母亲说的很对,她曾经说我们两人性格都太强势,只相信自己,骨子里很难信任其他人。”   “你觉得你也是其他人之一?”贺行舟反问道。   岑越辞自嘲的笑了下,没说话。   贺行舟突然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我妈什么时候找过你?”   岑越辞当初不太喜欢他的家人,贺行舟明白,所以无论家里怎么说他都保护着岑越辞。   他身在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庭里,只希望岑越辞能自由自在,其余的压力他可以自己扛着。   岑越辞脸色有些不自然,“你约我去餐厅前。”   “是我妈说了什么?所以你才改变了主意!”   贺行舟有些急切拉着岑越辞的袖子,他内心在期待着一个答案。   “她祝福了我们,虽然你爸是个控制狂,但是你母亲我个人是很尊敬的,她看我们之间的问题看的十分准确。”   岑越辞对控制欲太强的贺父没什么好感,对贺母还有几分尊敬。   贺行舟皱着眉头,为什么她妈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她妈这几年对他和齐彦的事情不支持也不反对,他还以为是因为他爸的原因。   “所以,就因为我妈说我们缺乏信任,你就跟着叶成瑜走了,那为什么最后还说让我等你回来,你会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贺行舟再次吐出这个问题,随即又想到关涵说的岑越辞亲人去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岑越辞主动开口:“关涵应该跟你提过,那天我突然离开,是我外公重病在抢救,我必须赶回去。”   “如果是因为这个,你完全可以跟我说。我们之间是有很多问题,我也有很多问题,可你呢?我们之间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不信任我。你连家人重病都没提过一句直接就走了。当时那个情况下,我没办法不多想。”   岑越辞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说,事后他想了许久”如果当时“这个假设,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情况紧急之下,他真的没想过坦白一切吗?   想过的,但是因为其他的顾虑,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个呼吸间决定已下。   他便踏上了飞机,从此两人分开五年。   贺行舟站起身:“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够明显,既然你想装傻,这场独角戏我也没兴趣演下去,一段感情我走99步,你却不愿意迈出一步,我贺行舟还不至于犯贱到这种地步。”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办公室。   岑越辞等他走后才咳嗽出声,打开柜子里的药盒,也不看具体的量,直接混成一把一口咽下,药片苦涩味残留在口腔里,忍不住想吐,他捂着嘴,强行压下这股反胃。 第16章   自从贺行舟摔门而去后,外界渐渐有传言新来的岑副总眼高于顶,得罪榕城的地头蛇贺家,一石激起千层浪。八卦人士开始深挖这位低调却位高权重的岑副总的履历,果然发现此人的经历有几分耐人寻味。   八卦媒体注意力转移十分迅速,贺家与齐家的事情反倒是渐渐从大众眼里销声匿迹。   众人视线又聚焦在媒体新宠的达尔夫上面,更有人暗中爆料这位岑副总丰富的感情史,言语间十分不堪。   深处漩涡中的岑越辞依旧按时上班下班,丝毫不受流言蜚语影响。   然而事情却并未停歇下来,关于他的所有往事都被查的一干二净,呈现在各大媒体头版头条中供人观赏,以及挑起有些人心中的不满。   因着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周一达尔夫内部会议凭添了几分硝烟味。   “岑副总,开不开会有什么意义,您还不如花点时间处理外面满天飞的花边新闻。”   会议开始前,往日里十分低调的建筑开发部经理郑庭玩笑似地抱怨道。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没跟着接茬,除了与郑庭关系比较近的汪桦帮忙打了个圆场,其他人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话题中心的两人。   岑越辞最近将堆积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有事情做反而让他精神好很多。加上小王又擅长食补,气色也好了起来,因此他穿着黑色条纹大衣往位置上一坐,便显得压迫感十足。   “我的私事不劳烦郑总关心。”   岑越辞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朝着谭书示意。谭书起身将文件发给在场的人。   “大家先看看发给你们的文件。”   文件是岑越辞出面和舟钺科技签订的违约金赔偿协议,众人翻开文件后脸色各异却很快收敛,也有些人看完后眼中带着看戏的神情。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便是刚才出言挖苦的郑庭。   他捏着薄薄的文件,怒意连掩饰都来不及,涉及到实打实的利益,自然也脱去了文明人的皮囊。   “岑副总,先不说您私自商定赔偿金额不合规矩,我想知道这个项目为什么我们要放弃?江总还在商贸项目基地里,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通知他参加会议?”   郑庭话题越扯越远,他提起江勉,不赞同这份协议的人恍然大悟,这么大的事情,岑越辞是没叫江勉还是这两位开始划地盘。   最近已经传出总部派出两位总过来,是总部之间有人在角力。   后面岑越辞住院一段时间,公司事务全由江勉主持,现在岑越辞伤才好不久,就直接出手卡以前的项目,有了这个流言在心里,在座的人总算是回过味来。   “是啊,不如等江总到了我们在商讨。”   “协议上岑副总已经签字,我们都没听到任何消息,这于理不合吧。”   几人一唱一和,态度鲜明站在郑庭一边。   岑越辞懒得理他们,“今天开会是告诉诸位生态地的开发达尔夫不再参与,同时商贸项目中舟钺科技将有10%开发权。”   话里仅是通知的意味太明显,不少人暗暗心惊岑副总一改往日温和假面,态度强势不容反驳。   这么大的项目临时退出,外界居然什么风声都没听到,悄无声息地就摆出了这份协议,让有些得利者连暗中运作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外界关于岑副总八卦绯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生态地项目最大的投资来自达尔夫,而现在达尔夫不问缘由的退出,带来的后续影响恐怕会让很多人恨得咬牙切齿。   “用商贸项目10%的开发权来抵3/4的违约金是不是太多了,商贸项目我们和贺氏是共同开发,开发权让渡出去,以后的话语权……岑副总,这笔交易得不偿失啊。”   汪桦最终也按耐不住出声。   “岑副总,您是新来的,生态地项目我们前期花费巨大,您一声不吭的解约了,我们……我们怎么和手下人说,这也对不起大家付出的心血。”   郑庭搭腔道,他也不说反对,话里直指岑越辞是空降,对项目根本不了解便一意孤行。   岑越辞的位置确实有些尴尬,他虽然是副总,总部却没有相关的调令。   只有一封非正式的任命邮件,这明显不符合正常流程,榕城这边不少人心里并不认可这位副总,平日里工作上到看不出来,一旦牵涉到自身利益,观众人神色便能瞧见端倪。   “郑总,达尔夫所有的项目中,哪一个前期投入不大?哪一个项目不是投入了巨大的心血?”   岑越辞冷笑一声,望着郑庭一字一句说道:“既然郑总觉得不方便和手下人说,那请你先告诉我,若因这个项目导致现金流出现问题,这笔损失你来出吗?”   郑庭张了张嘴,明白他已经被当成了靶子,便不再发言,心里如何想就只有自己知道。   岑越辞态度异常强硬,加上已经签字,板上钉钉,至少他们级别上来说无法在做什么。   这场会议,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有人要倒霉,有好戏看了,忧的人自然是因为逐渐露出真面目的岑越辞。   结合前段时间岑越辞和不少中层管理谈话,是否表明他暗中在自查以往的项目,是否会追溯之前项目负责人的责任。   会议结束后不少人忙碌了起来,反而是搅乱了水池的岑越辞空闲下来,他撑着拐杖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不速之客——“你怎么来了?”   岑越辞关上门走到沙发上坐下,关涵脸色铁青看着他。   “岑越辞,你清楚你在干什么吗?”   他指着桌上放着的邀请函,是一场以关涵如今在业内的名声都会动心的各类大牛聚集的会议,岑越辞在这个时候将邀请函给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正是懂了岑越辞的意思,关涵才在收到邮件后怒不可遏,他一向脾气温和,能不管不顾跑来公司找岑越辞,可见是气急了。   岑越辞坐直身体,端起水抿了一口,“我有渠道能拿到邀请函,所以给你拿了一份,你要是不愿意去,不去就是。”   “给我一张邀请函,我来回耽误将近半个月,你的身体怎么办?下个月的手术怎么办?”   关涵瞧见岑越辞不动神色的样子,出于自身修养以及职业素养,对又是病人又是朋友的岑越辞说不出重话,只能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岑越辞将邀请函装好,递给他认真道:“我会好好注意身体,你们不用担心我;等结束这里的工作,我会马上回去。”   “希望你会说到做到!”   关涵冷哼一声,对岑越辞的承诺持怀疑态度。   关涵收好邀请函,嘴上也没闲着,“你跟贺行舟最近……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都没有。”   岑越辞表情淡下去,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这段时间贺行舟没来找过他,项目上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遇到了也只是远远点头致意。   这反而让打定主意的岑越辞有些怅然若失,尽管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他、对贺行舟最好的,但夜深人静时的失落感无法让他欺骗自己。   不过这些,不适合告诉关涵。   “等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找我。对了,最近我不看新闻都知道外面添油加醋关于你的报道,查到是谁在针对你吗?”   关涵看到那些说的一板一眼的报道,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差点都要以为是真的。   “我打算退出生态地的项目,估计是有人暗中得到消息,坐不住了。”   岑越辞从最初让刘廷华去谈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也只敢做些不入流的手段,煽动其他人质疑总部调他过来的决定,绕一个大圈子也不敢直接找上他,倒是他高估了藏在达尔夫内部的蛀虫。   关涵不太了解商业上的事情,见岑越辞稳操胜券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不忙的话,先跟我去做个全面检查,我不在的时候由我师弟照顾你,到时候还得麻烦岑总不要找借口不去医院。”   关涵来之前已经联系师弟宋霄,宋霄也在榕城这边工作,离岑越辞住的地方也比较近,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关键时刻离开。   岑越辞起身,明白他要说不去关涵下一秒可能会选择留下,极为配合地跟着他去了医院。 第17章   贺氏办公大楼。   落地窗的办公室中,贺行舟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上,深蓝色的衬衣袖子挽到了手肘,线条流畅的时小臂抵在桌子上,目光看着对面信誓旦旦的男人。   “齐彦,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行舟看了眼时间,将心中的不耐烦掩饰的极好。   贺行舟越是体贴,齐彦越感到无力,他似乎永远不能得到贺行舟的正视。   “行舟哥,我知道你放不下岑越辞,这里面是伯父不赞同你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之前没有给你看证据,是伯父不想让你太过伤心。”   齐彦将一枚u盘递给贺行舟。   贺行舟没有接,语气深沉的开口:“我不会看的,齐彦,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于岑越辞,而是我跟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也怪我之前没能说清楚,我们可以是最好的兄弟,但绝不会出现更亲密的关系,你明白吗?”   “行舟哥!”齐彦内心一阵苦涩,“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可岑越辞他不配,他根本就配不上你的爱——”   “够了!”   贺行舟出声打断,“他配不配是我和他的事情。齐家之前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我也很感谢你当初的投资帮我渡过难关。但一码归一码,外面那些满天飞的传闻,你最好赶紧停手,达尔夫那边暗中在开展调查,查到你头上我不会帮你。”   这番话让齐彦彻底明白贺行舟对他毫无任何特殊,之前的一切,不过是贺行舟刻意的纵容罢了,岑越辞才回来一个月,贺行舟就变了……   齐彦攥紧双手,眼眶泛红悲伤地指着u盘,“行舟哥,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是不忍心你被欺骗,里面的东西你还是看看吧,不打扰你了。”   贺看着齐彦失魂落魄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快刀斩乱乱麻也好。   门关上后,贺行舟思索再三,将u盘插到电脑上点开文件夹里的压缩包。   数十条音频文件瞬间弹出来覆盖大半个电脑屏幕,音频有长有短,长的有10几分钟,短的只有3分钟。   他的眉头一瞬间皱紧,随意点开一条长音频播放。   空旷的办公室里岑越辞的声音很容易辨别,这个音频似乎在酒吧里录的,杂音很多。   贺行舟听了一会后,脸跟着越来越阴沉,听到后面,贺行舟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向面前的桌子,宽大的转椅也没被放过,一脚踹开椅子后他撑着头,耳边仍旧是酒吧里不少人起哄,吹口哨的声音。   “我赌三个月我就能征服他!”   志在必得的声音无比熟悉,贺行舟将电脑一股脑摔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我刚刚上来看到齐彦在停车场红着眼眶。”   小心翼翼推开门的徐立一时不知道自己来的对不对。   他只是恰好下班来找兄弟喝点酒,没想到正好听见岑越辞的那句话,他头皮一紧,早知道就先让秘书进来传句话。   徐立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贺行舟看见徐立,情绪更加失控,“出去!”   “贺哥。”徐立侧着身钻了进来,也不敢上前。   “徐立,我没心思听你接下来的话,我需要点空间。”   极少人能承受住贺行舟的暴怒,徐立有心劝他冷静,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是听不进去,他拉开门,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我刚才听到了一点点,也许是一时酒意上头,当不得真的,也许是几个人在玩什么大冒险。”   “闭嘴,我让你出去!”   贺行舟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濒临失控的状态让徐立都心有余悸,默默地走了出去。   徐立还没走远,身后的办公室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响,他摇摇头,长叹一声便离开了。   贺行舟发完火后,一屁股坐在狼藉的地上。   从包里掏出烟点燃,橘色光芒亮起,映着那双发红的眼睛十足的可怖……他回忆起刚才岑越辞说的那些话,那些漫不经心的话化作一枚枚利箭狠狠地扎在他的心里,鲜血淋漓。   他深吸一口烟,烟圈下硬挺的侧脸显得格外无情和冷漠,原来当年两人在一起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的!   所以再见面以来,岑越辞一直在疏远他,无论何时都竖起防线,原来是这么回事!   *   外界关于的达尔夫副总的消息没过几天热度开始下降。   达尔夫法务和公关部同时松了口气,关于顶头上司私事什么的,他们处理起来度也难把握,好在新鲜感一过去,几乎就没什么人注意,当然,原因之一是其中收到警告的媒体收敛许多。   这天江勉急匆匆从外面回到公司,脸色十分难看进了岑副总办公室。   “岑总,舟钺科技那边突然拒绝解约条件,对方揪着我们的问题要严格按照合作协议来处理,现在怎么办?”   岑越辞放下手里的文件,眉头皱起,“怎么回事?原先不是谈拢了,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这件事具体执行他并未过问,从提出解约条件到商议退出流程都是由刘廷华的团队跟进,舟钺科技突然变卦是何意?   “刘总那边也是突然收到消息,正在跟进。”   他最近在宏博商贸处办公,好几天没到公司,今天也是突然收到消息,连忙赶了回来。   “等具体消息传来在做商议,还有什么事情。”   比起江勉的着急,岑越辞显得淡定许多,看着江勉犹豫不决才追问一句,   江勉也不掩饰,“我们要退出生态地项目整个公司的人已经知晓,不知道谁先一步将我们的解约条件没谈拢的消息传了出去,员工私底下有些议论纷纷,包括其他的高层,对此都有些意见。”   岑越辞指尖轻点着桌面,嘲讽道:“看来刘廷华的消息渠道还不够快,舟钺科技那位总裁何时回国,帮我约个时间。”   “以什么名义?”   江勉其实想说的是舟钺科技也许不会见面,对方突然变卦,答应约见几率也许不大。   岑越辞思索片刻,回答道:“先以我私人名义约见,如果对方仍拒绝,跟我说一声,我会想办法解决。”   “江总,接下来我们也许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你这边的人尽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岑越辞提点一句,他对江勉和江勉带回来的团队寄予厚望,因此直接说出了后边的安排,“生态地项目退出动了公司一些人的利益,郑庭手底下的人早就按耐不住,我又有这么大一个疏忽,接下来你们沉住气不要轻易搅这摊浑水。”   江勉讷讷无言,“岑总,其实早半个月前,达特利那边就将您的任命书这些发到我的邮箱里,说是如果有需要就拿出来,您看是否——”   江勉之前还揣测过总部调两位名义上的负责人回来,是另有深意;后面看到岑总的任命书才知道自己狭隘,因此后边的工作一直以岑越辞为首。   岑越辞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上,“目前不需要,好不容易我这里有道口子,他们还不争先恐后地拿回话语权,宏博项目那边容易被钻空子,你多关注着,有问题及时告诉我。”   “没问题,员工间的流言需不需要干预,郑庭手底下的项目开发部老员工不少,他撺掇起来我担心后面不受控制。”   达尔夫属于集团性公司,各个部门之间也有着竞争关系,高层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到下面一群人的发展。   一旦开始质疑高层决策,这股风气生成迟早演变为对立关系,尤其是各有心思的人在里面推波助澜,他担心会影响到整个集团。   岑越辞也明白,能堂而皇之将消息传出而不在意这个举动会给达尔夫带来什么影响,更说明生态地项目里面的利益大到能铤而走险,不顾公司保密协议以及未来的职业影响。   “现在干预于事无补,不论如何,这个项目达尔夫必须退出去,这些你都不用管,目前最重要的是宏博商贸项目。”   江勉见岑总条理清晰,沉稳的模样,心里也有底气,将宏博商贸项目的最新进展汇报完,便离开办公室去联系舟钺科技的负责人。   等人走了,岑越辞收起淡然,他在深思舟钺科技的意图,但舟钺科技的发展完全依托最新的环保技术才青云直上,牢牢占据着合作的主动权,后面提到解约虽然花了些时间,但他给出的条件超出市场价太多,对方也想要在宏博项目里分上一杯羹,因此谈的还算顺利,怎么会突然连信用都不在乎。   岑越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拿出手机寻找精于打听消息的朋友帮忙。   等他和朋友聊完,天色已经晚了。   想起家里等着他回去的岑易然,岑越辞披上大衣,拄着拐杖走到轮椅边坐下,小王听到他推门的动静,利落上前推着他走进电梯。 第18章   一连几天,舟钺科技都没什么回应。江勉心里不可避免着急起来,岑越辞从约见失败后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有在提起这件事的进展。   江勉也不敢主动提。   岑越辞将涌动的暗流看在眼里,只等着最后一网打尽,同时也在等朋友的调查进展。   等到他收到消息时,正在参加会议,他将手机息屏,继续听着其他人汇报近期工作。   等到郑庭夹枪带棍影射岑越辞强行退出生态地项目是不明智的行为时,岑越辞直接将生态地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摔在郑庭面前。   “我知道诸位对我坚持退出生态地项目想法不一,但还是那句话,既然是我签的字,有任何问题我负全责。在那之前,郑总,这份评估报告上的结果我有些不明白,需要你解释一下。”   郑庭既准备发难,早有准备,丝毫不慌,“岑总,生态地项目的投资不小,里面是有部分合作者的资质有些瑕疵,但比重不大,而且也不是什么核心的合作,况且最后把控质量的也是我们,没什么大问题。”   “合作资质有瑕疵,没什么大问题,陈总怎么看?看来集团内每个项目的质检标准还挺随机应变的。”   陈柔云被点到名字眼里还是些慌张,她坐上质控负责人位置多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很快就将情绪收敛起来。   “岑总,资质问题也分很多种,我认为…”陈柔云话还没说完。   岑越辞神色冷淡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风控部出具的报告不值得认真对待,合作方的资质问题只是个小问题?”   陈柔云脸色一下就苍白下来,被这么直白说出来也觉得脸上无光。   郑庭的视线在陈柔云身上转了一圈,帮腔道:“岑总,若是这样来说,我建议所有项目都复检一遍,我们既然要放弃生态地项目,在追究问题有什么意义,我以为我们今天的会议是舟钺科技不同意我们开出的条件,接下来应该讨论怎么解决。”   郑庭这话一出,其余人自然不能答应复检,没有人能保证项目中没有一丁点问题。   不愿趟浑水的人眼神不善的盯着提出这个馊主意的郑庭。   郑庭面带微笑,他不提出要复检,其他人怎么会主动开口呢。   其他人没办法,不转移话题枪就要瞄准自己部门,纷纷开口,“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项目拖着迟迟不解约也不是个办法。”   “诸位放心,不出半个月,这个项目自然能按照目前的条件退出。”   岑越辞话一出,江勉就坐不住,他还没开口,郑庭抢先开口:“不愧是岑总,那我们翘首以盼。”   郑庭的态度仿佛笃定了岑越辞无法做到,因此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再做。   “这事先放一边,我记得达尔夫内部有一条是任何项目质量把控是最重要的,如今看来都有些忘了,既然如此,郑总的提议非常好,不如就按他所说近10年开发部所有项目都抽检一遍,所有投标的项目,参投以及已经完工的一系列资质都需要抽检。”   前任执行官因招标丑闻离开,岑越辞早就有心复检所有项目的流程,如今正好借助这次机会,收拾收拾遗留问题。   “岑总说的没错,只是如今大项目也多,考虑到各模块工作量的问题,这次复检就交给审计部和风控部共同负责,高管中也会抽派人手去跟进进度。”   江勉总算是找到机会,立刻跟上岑越辞的思路,将事情确定下来。   在场的人包括郑庭都没想到,这位低调的岑副总不再掩饰自己说一不二的强势作风,三言两语间就名正言顺让集团开始内部复检,复检还是交由两个部门。   风控和审计的部长被众人看着,心里压力格外的大,他只能苦笑,他本人也才知道岑总的决定,可惜在场没一个人相信这么大的事情岑总会不和他这个审计部负责人商量。   事实证明,岑越辞真的不会商量。   接着,岑越辞将近期各模块工作中的缺漏一一指出,众人有心要辩解两句,也败在岑越辞黑漆漆的深邃双眸中,不少人被cue到近期工作时都心头一跳,岑越辞说话时语气平淡,甚至不带有一丝斥责。   他面容冷峻,语气不容置疑,话语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在座的人只有心悦诚服的份,除了那几个跳的最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听着岑越辞的话。   这次的会议直接开到下午2点才结束,岑越辞难受的厉害,从早上到现在喝了点水外什么都没吃,加上说的话也多,到后面快喘不过气来。   等所有人都走完,江勉一脸紧张。   “岑总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   岑越辞呼吸声重了几分。   “没什么事,把窗户打开。”   江勉将会议室的窗户纷纷朝外退开,新鲜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岑越辞放缓了呼吸,那股窒息感立刻缓解许多,不过冬天的空气呼吸得再慢到底还是让他咳嗽几声,引得江勉又是一阵紧张。   “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我在坐一会儿。”   江勉不放心岑越辞的身体,又拗不过岑越辞,只得联系小王过来照顾他。   等候小王过来的时间里,岑越辞已经看完朋友发过来的消息。   看到上面熟悉的名字,岑越辞一时心神不稳,手机滑落到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异常明显。   **   包间里跑调的歌声震耳欲聋,几个青年坐在沙发上嬉笑打闹着要去外面找乐子。   几人眼神示意霸占着一整个沙发仰着头喝酒的男人,离男人最近的人眉毛一挑,对身边陪酒的男孩说道:“去,给我们贺哥满上。”   男孩脸颊泛红,对酒吧常客贺少神往已久,娇笑着端了杯红酒过去。   刚要坐下,就被贺行舟一脚挡开:“离我远点。”喝了不少酒的贺行舟嗓音沙哑,依旧啜饮着杯中酒。   说话的青年朝着另一个容色艳丽的少年使了个眼色,那少年身段娇柔,立刻起身朝着贺行舟过去。   贺行舟不耐烦将被子重重的放在桌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坐起身,使得解开了两颗纽扣衬衫暧昧的露出小半个胸膛。   偏偏他神情冷淡,周身还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喝着酒的阳礼吹了声口哨,嬉笑道:“贺哥,我听徐立说你最近在守身如玉呢,什么时候把人带出来我们瞧瞧。”   徐立咬着牙踢阳礼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立,你干什么呢。”   阳礼摸着小腿满脸无辜,身边坐着的人都下意识里这个憨货远点,他们稍微听徐立讲过一些,加上几人间联系没断过,多多少少听到点风声。   只有阳礼才从外面回来,他们也忘了提醒。   包间内安静了一瞬,下一刻贺行舟的电话便响了,他瞥一眼来电显示,沉着脸说了句去外面接电话大步走了出去。   等人走后,阳礼捅捅身边人,“贺哥什么情况,是因为和齐彦分手?”   “和齐彦压根没在一起分什么手,你记得贺哥那位初恋吗,人摇身一变成了达尔夫的副总。”   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贺哥估计还是有那个心思呢,贺宣上个月还把人打进医院,估计两人在闹什么矛盾。”   阳礼不可置信比了个手势,对方看懂了暗示跟着点点头。   “不会吧,真是岑越辞,我才离开两个月错过这么多好戏。那我们之前那件事?”   阳礼摸着头,生无可恋躺在沙发上。   徐立在一旁听着,好奇问道:“之前那件事?”   坐在阳礼附近的几人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说话。   徐立表情严肃起来,“你们不会瞒着贺哥做了些不太理智的事情吧!”   阳礼翻了个白眼,“其实就是个小事,他总不至于来找我们算账。”   “算什么帐?”   接完电话的贺行舟回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阳礼几人乞求地眼神落在徐立身上,徐立拿这群人没什么办法,猜到可能和岑越辞私下发生过恩怨,不好在贺行舟面前提起,轻车熟路换了话题。   贺行舟接完电话,心情明显好转许多,坐在沙发上也没说要离开的话。   陪酒的男孩大着胆子上前去给他倒酒,贺行舟也没有拒绝,包间里恢复热闹后,一圈人继续忙着自己的娱乐。   贺行舟摩挲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和身边人说着话。   “贺哥。”   徐立让倒酒的男孩离开,他有心想劝贺行舟两句。   “刚才岑越辞打电话说想跟我谈谈,我答应了。”   贺行舟饮尽杯中红酒,唇角带着苦涩,“他能知道舟钺科技我丝毫不意外,可他连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我当初和齐彦合作的意义在哪里?“   徐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内心苦逼地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   最后发现贺行舟只是想要个倾听者,识趣地没吱声。   “如果不是因为生态地项目,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   “既然如此,我就看看这个项目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徐立,你说我是不是对他太好,才觉得我还是那个等着他回来解释的贺行舟。”   贺行舟开始反思两人见面时的相处过程,越发觉得将态度摆得过于低微,或许正是这样,两人间总是他在主动。   “行舟,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做不到放下,那也别在给你们之间增加阻碍,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   徐立说的真心实意。   贺行舟摇摇头,“不是我在阻碍,是他将所有路都堵死,那段音频你也听到了,难道我还不能发泄发泄。“   徐立开始羡慕那群什么都不知道正鬼哭狼嚎叫嚷着喝酒的人。   他为什么要多嘴!   人家当助攻,他当情感树洞,悲哀的徐立拍拍贺行舟的肩旁,端着酒杯加入寻欢作乐的队伍,徒留贺行舟继续喝着闷酒。 第19章   另一边,小王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关医生发消息。   从岑总说要去趟酒吧到坐上车,至今未说过一句话。   小王看了眼副驾驶上乱扔着的两个药瓶,又看看闭着眼休息的岑总,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拿起手机。   “我不是去喝酒,不用给关涵汇报。”   小王一惊,扭过头,岑越辞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怔怔望着车外的景色。   “岑先生,现在已经十点,您的药……”   岑越辞的脸色在夜晚更加苍白,被夜里的冷风激的侧头咳嗽几声,“回去再吃吧,还有多远。”   “再转两个弯就到了。”   岑越辞到达酒吧时,拄着拐杖的身影让酒吧里的人都一愣。   一身正装的男人眉眼冷淡,在酒吧偏暗的灯光下,五官又多了些深邃的味道。   即使拄着黑色拐杖,背影依旧挺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表情也丝毫未变朝着包间方向走去。   大厅里起哄声和议论声让跟在后面的小王头皮一紧,连忙跟上岑越辞的脚步。   岑越辞走的极快,大厅里空气不好,走到包间区域时撑着墙壁大口喘息着,额头也起了层薄汗。   小王担心他一冷一热着凉,将手上的大衣递给他,车上开了暖气,岑越辞只穿了件西装外套,解了领带和衬衫扣子。   岑越辞将大衣搭在臂弯里,寻找着包间号,确定位置后让小王等在外面,只身走了进去。   岑越辞推开包间门时,房间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也在知情人的眼神示意下闭上了嘴。   贺行舟身上坐着个脸色潮红,长相艳丽的男孩,手里端着酒要往贺行舟嘴边送。   被岑越辞动作打断,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   贺行舟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像是失去了焦距,很快又回过神来,朝着岑越辞随意招招手。   岑越辞将大衣外套仍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走到贺行舟的旁边,路过徐立身边时还淡定地朝着他点点头。   徐立举着杯子示意,阳礼看见岑越辞便缩着脖子拉着徐立的袖子,“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的,不对,岑越辞怎么变化这么大?”   徐立没有回答,几人好奇地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交流。   “贺行舟,说说你的条件吧。”   岑越辞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知道哪里刺激到贺行舟的神经,他推开身边的男孩,朝着岑越辞努努嘴,“岑总难得过来一趟,给他满上。”   两人气氛不对,男孩看着这位岑总明显不正常的脸色,也不敢真的倒酒让病人喝,这些二代们出了问题他们可负不起责任。   犹豫间,贺行舟一把抢过男孩手里的酒瓶,倒满空杯,又给自己满上,对着岑越辞举了举杯。   “时隔多年,不知道岑总如今酒量如何。”   岑越辞冷静地望着酒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喝了这杯酒,不知道贺总可否告知为何突然不愿意解约的原因?”   贺行舟曲起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头,“也许呢,这得看岑总的诚意。”   岑越辞不知道贺行舟发什么疯,从收到舟钺科技幕后持股人是贺行舟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贺行舟摆明要为难他,这也解释为何所有人联系舟钺方都被挡了回来。   岑越辞多年不曾饮酒,观贺行舟脸色阴沉,他也无意在说什么,端起酒杯就要喝。 第20章   徐立心里一急,他是在场对岑越辞身体情况比较了解的人,看出贺行舟铁了心撒气,担心失了分寸,却被人拉住衣角。   “你看贺哥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阳礼按着他的肩膀悄悄说道。   岑越辞对着贺行舟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酒精下肚。   岑越辞感觉胃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着,脸色也难看起来。   贺行舟离得近,看清了酒下肚后他紧蹙的眉,心里有丝后悔转而又觉得心痛的自己像个傻瓜。   “说吧,为什么临时变卦?”   贺行舟抽出外套里的烟盒,拿出烟点燃,烟味刺激着岑越辞的鼻腔,他捂着嘴咳嗽一声,很快压下喉咙间的痒意。   “我们当年认识也是在一个酒吧里,岑总还记得吗。”   岑越辞心里疑惑贺行舟突然提起往事,面上一片沉静,等着后续。   “当时你跟叶成瑜和人比赛玩飞镖,飞镖扔到我的酒杯里,然后我们打了一架,不打不相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可我最近才知道一切都是所谓的冒险游戏,你当时输了游戏缺个炮/友对吗?”   岑越辞身体有一瞬的僵硬,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这么被贺行舟在众目睽睽、姿态轻松地说了出来。   贺行舟吐出烟圈,烟雾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看那边那群人也在找乐子,要不越辞输了就去挑战榕大的风云人物吧,看谁能征服谁。”   他压着嗓子模仿着叶成瑜的口吻,说出岑越辞最开始靠近他的理由。   岑越辞从他说缺个炮/友时便低下了头,只留给贺行舟一个完美却苍白的侧脸。   贺行舟感觉身边人几乎没什么动静,自嘲一笑,“亏我之前还心存期待,原来一切都是个玩笑,叶成瑜是不是暗中嘲笑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你们当作赌约还得意洋洋到处炫耀。”   贺行舟这几天空下来,脑海里自动播放那段录音,他不知道录音如何到他爸手里,但这个时间拿出来确实是当头棒喝。   他也怀疑过伪造的问题,但里面的场景,包括岑越辞说话时的神态、动作他甚至都能自动补全画面,压根没有伪造的迹象。   他对这样的赌约并不陌生,一群二代子弟多多少少都参与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他人的赌约对象。   包间里的音乐播放到高潮,嘈杂的环境里除了两人间交流。   其余人屏气凝神,不敢开口也不敢起身离开,这么大一八卦他们怀疑自己活不过明天。   也不知道贺哥酒醒了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以及后悔。   “我……”   岑越辞哑口无言,这件事完全是真的,当时他和叶成瑜年少轻狂为了摆脱家里的管束,瞒着家里人特意跑到榕城读书。   少年人的玩乐就那么几样,玩腻了觉得没意思,那次的赌约是另一位朋友到榕城找他们,几人聚在一起酒意上头,定了个让他后面时刻在后悔的赌约。   但当时,他确实不认识贺行舟。   那时贺行舟也是酒吧常客,榕城的二代圈子两人在学校也听说过,叶成瑜唯恐天下不乱,而他自己一时征服欲上头,加上贺行舟和他相差无几的实力与作风,更加让好胜的他无法拒绝。   然后就栽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   他输给叶成瑜赌约,开始认真对待这段起于赌约的脆弱感情,一开始不在意所以没说,等在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内心也有逃避的想法,甚至他想过只要不说贺行舟也永远不会知道,所以直到他离开这件事都无人提起。   贺行舟性格骄傲,岑越辞下意识逃避,哪知拖到今天。   “你什么……”   贺行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抱着双臂等着他的答案。   岑越辞心知不妥善处理,贺行舟一定会拿捏着项目。   这件事也确实是他的错误,他将道歉的态度摆的极为诚恳,“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们认识的确来源于这场赌约,但后面相处下来,我后悔了,只是逃避着告诉你,我向你道歉。”   岑越辞罕见地手足无措起来,只是他向来脸色冷淡,带着股疏离。   其他人被他周身的气势震慑很少敢直视他,贺行舟亦是,瞥见他丝毫不受影响一股无名之火再也难以压下去。   “一句道歉就没了。”   他起身,夹起冰桶里的冰块放在杯子里,重新开了瓶波尔多,“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根本不给岑越辞回答机会,岑越辞面前的酒杯很快被倒满,贺行舟接着道:“或许你根本不会提起,关涵说你离开是因为亲人去世,说你后面回来过,我听到其实心里很高兴,这也许意味着你也没放下,我说服自己你不告而别是迫不得已,是因为身体原因,但现在我明白了,从一开始我们认识到后来在一起完全是建立在欺骗中,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我只是岑总无聊时的消遣。”   说完,贺行舟自嘲一笑:“多可笑,明明这样的游戏在我也曾经做过玩家,真是风水轮流转。”   岑越辞听着这一连串的话,觉得喉咙发干,眼睛发涩,手指紧紧抓着沙发扶手,呼吸都急促许多。   “岑越辞,你可真狠心。”   贺行舟感觉心里那根刺越张越长,刺在心上,疼痛难耐,短时间无法拔出来。   岑越辞右手捏紧拐杖,压抑在心中的痛苦远远超过身体上的不适。   这些痛苦快将他压倒,他卸了力道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花里胡哨的灯光。   “我承认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赌约,后面所有的相处皆发自内心。我不是不信任你,当初不告而别是情况特殊,我不想将你牵涉进来。”   他说完,觉得喉咙发干,无端的生出一股想要喝酒的想法。   他端起面前的酒仰头喝完,混杂冰块的酒刺激着脆弱的肠胃,他按着腹部,精神却异常的清醒。   贺行舟倒酒的手一顿,压着嗓子问道:“什么特殊情况。我之前问过你,你一直推拒,如果我不是舟钺最大股东,你会主动提起?说到底你回来根本没想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只是因为公事回来。”   这场酒就像是一个宣泄口,贺行舟积累了太多的情绪,终于有了机会借着酒意说出来。   岑越辞仅存的理智让他压下了到嘴边的话,他指了指屋内的人,“你让他们先出去。”   也好,就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吧。   岑越辞仿佛将自己抽离出来,他来之前正在梳理达尔夫各部门工作问题,邮件已经发送给总部,就差生态地项目,他来榕城的目的已经达到,该知道的往事已经知晓,该他分担的他已处理好,至于剩下的时间……   贺行舟望过去,一群人被迫吃瓜的人尴尬不已,各个左顾右盼,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听到岑越辞的话彻底松了一口气,瓜大家都想吃,但感情瓜还是贺哥的感情瓜他们敬谢不敏。   缩在角落边的人起身陆陆续续往外边走去。   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吸引岑越辞的注意。   “是你。”   下意识提高的音量让岑越辞咳嗽两声,他踉跄着拄着拐杖,指着低着头的人一字一顿道:“原来真的是你朋友。”   让他找了许久的、让他遗憾一辈子的人,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   岑越辞今晚情绪大起大落,又发现当初的罪魁祸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包间里的环境对他本来就是一种折磨,又喝了不少酒,站着的动作都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贺行舟下意识想去扶,硬生生克制住,他看向被指着的阳礼,疑惑着怎么回事。   阳礼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以为两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他看了眼岑越辞明显使不上力的腿,估摸这样的状况也不至于再打一架,讪笑着开口,“是我,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是这件事与贺哥无关。”   他刚才听了大概,话里话外贺哥都透出想要重修旧好的意思,连生气都压着,他选择如实说。   阳礼想着不过就打了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承认的坦荡。   然而这种越是这样散漫的态度让岑越辞更加愤怒,怒意染上他苍白的脸颊,脸上都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岑越辞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断断续续咳嗽起来,脸色颓靡,贺行舟看着他咳得弯下腰,苍白的脸色染着两分嫣红,还是拿了纸杯去接了杯水递给他,被岑越辞直接挥开。   水洒在地上,众人都盯着三人,眼神乱转。   “阳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立在阳礼身边,思及之前阳礼说找过岑越辞,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第21章   在场的都是贺行舟的朋友,阳礼咬咬牙,心一横,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先给你道歉,当初是我脾气不好,我听人说你跟叶成瑜在一起甩了贺哥一时气不过,才喊了些人在你去机场的路上找你麻烦,对不起。”   他这话一出口,另外一位喝的半醉的青年也满脸歉意,“实在对不起,我们只是气不过你跟叶成瑜耍着贺哥玩,才叫人教训一下你们。”   他看贺行舟脸色不善,立刻解释了一句:“但是也没多严重,只是在警局里扣留了一晚,第二天他和叶成瑜就离开了。”   贺行舟完全不知道发生过这件事,他了解阳礼冲动讲义气的秉性,一码归一码,还是冷了脸色,“谁让你们去的。”   “贺哥,我们也是一时气不过,他跟叶成瑜也没吃什么亏,本来想要拦着他们离开,后面我们也让他们走了嘛。”   阳礼自知理亏,但心里依旧觉得委屈。   他也是为了贺哥的名声!   岑越辞从听到他承认,就止不住在咳嗽,咳到最后连力气都在满满遗失。   他咬住舌尖,强行忍住咳意。   他感觉全身忽冷忽热,积压多年的怒意和莫名的悲切席卷着他。   岑越辞紧绷地神经咔嚓一声断了,手里的拐杖滑落,跟着人也倒了下去。贺行舟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才避免他额头撞在桌角。   屋内的动静有些大,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所有人都听到了但没时间理会。   怀里的人满头大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贺行舟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烫的吓人,他将人半扶半抱到沙发上,周围站着的人也围了过来,手忙脚乱想要帮忙。   岑越辞想撑着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身上各个器官仿佛都在叫嚣着,心脏传来的绞痛让他的意识陡然清醒了两分。   贺行舟眼睁睁看着他唇色开始不对劲起来,几乎吼叫着让人打急救电话。关涵说过的话以及岑越辞前段时间躺在医院里毫无生气的样子和眼前的岑越辞重叠,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岑越辞紧紧扣着贺行舟的肩膀,朦胧的视线中他找到了阳礼的方向,“你以为……咳,你口中的只是为贺……贺行舟抱不平……”   “别说话了,岑越辞,医生就在路上,有什么之后再说。”   ”耽误的那晚……咳咳……让我连我外公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生前一直……在等着我回去。”   岑越辞耳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他强撑着将压在心里的遗憾说了出来,仿佛多年压抑的痛苦也消失了大半。   身体的痛感被无限放大,他咬肌陡然绷紧,唇角也溢出血丝。   岑越辞再也坚持不下去,任由意识昏昏沉沉,垂落的手臂砸在贺行舟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累了太久,太想安安静静歇息一会。   贺行舟见到血迹,立刻觉得脚底有股寒气往上蔓延,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昏迷中的岑越辞感到十分难受,手也无意识按压在心脏处,闷声咳嗽着,嘴角的血迹循着蜿蜒曲线滴落在衬衣上,砸出一片鲜艳刺目的血花。   贺行舟双手僵硬,他感觉怀里的人呼吸都轻了许多,心慌的厉害,薄唇也颤抖起来,“岑越辞?!”   一群人是寻欢作乐的高手,让他们急救纷纷手足无措。   还是徐立震住了场子,让人联系医院,又让阳礼打电话问救护车什么时候到,他自己跑到门口去外面找人来,正好遇见带着人过来的小王。   小王虽然不认识出来的人,但见徐立慌乱的神情,意识到里面出事,加快步伐跑了进去。   小王看见岑越辞唇边的血迹,脸色更加难看,连忙上去将岑越辞的手拿开,“贺先生,麻烦你先松开,岑先生的情况需要赶紧急救。”   小王是专业的护工,但也不敢轻易挪动岑越辞,只能用专业的手法防止他呛住。   “岑先生喝酒了。”   离得近,岑越辞身上的酒味不用闻都能知道,小王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脸色难看到极致,“你们知不知道岑先生下个月要做心脏手术。”   贺行舟酒意完全清醒过来,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半个小时前,他揪着头发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地,救护车便来了,此时岑越辞身上的衬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血迹也晕染开来,看着医生的动作,贺行舟站在一边,大脑一片空白。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小王跟着上救护车时,贺行舟也下意识跟着上去被小王面无表情拦住。   “贺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岑先生身边的人可能不太想见到你。”   小王已经联系远在千里的关涵,关涵一边跳脚一边立刻安排医院准备急救,同时购买最快的航班赶回来。   在得知岑越辞是和贺行舟一起,还喝了酒,哪怕是关涵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救护车很快开走,贺行舟眼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朝着医院方向开去,脱力一般坐在酒吧花台边,坐在地上的时候他才感觉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深冬季节里脸上的汗水混着眼里的热意大颗大颗滴落,他捂着脸,靠着花台坐了许久。 第22章   到了医院岑越辞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关涵的师弟宋霄早已等在手术室门口。   他拿着岑越辞所有的病历单快速的再次过了一遍,见到人后立刻跟着进去开始急救。   小王一个人坐在急诊室走廊外等着,不一会儿,岑易然举着手机小跑了过来,手机上还亮着通话页面。   “我爸要跟你说话,关于今晚的事情。”   小王点点头,他年纪不大十分沉稳,接过电话一五一十将晚上的事情复述一遍,包间内的场景他没进去无法描述,但岑越辞喝酒的事他还是说了。   果然,电话那边传来暴怒声。   小王将电话递给岑易然,在岑越辞面前撒娇卖乖的小孩此刻十分镇定,认真听着对方的交待,等电话挂断后,他言辞清晰转述着消息,“等明早会有两个保镖过来,是我家里的人,他们以后会负责我小叔的安全,同时小叔这段时间,除了医生和我们几个人外,谁也不会见。”   小王听完,发觉刚才的岑易然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和岑越辞无异,感叹一句果然是岑先生家的小孩,大事面前也丝毫不慌有条不紊。但毕竟也是个小孩,岑易然伪装一会后就暴露了,他拿出手机,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小王眼尖,看到上面有个叶字。   急救室里的人此刻十分不妙,宋霄眼睛一边盯着检测仪器上的数字,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过。   “准备输血,”   仪器上的数字发出冷冰冰的“滴滴”声,上面的数字一直在下降。   宋霄知道病床上的人身体脆弱,也不敢轻易注射针剂。   岑越辞的心脏问题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他师兄提过病人下个月要做手术,现在出了这事,下个月能不能顺利手术还未曾可知。   手术室里的灯几乎亮了一晚。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霄才松了口气,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他摸了把汗,觉得师兄人情欠大发了,一顿饭是解决不了的。   天微微亮,小王收到岑易然传来的消息说人已经到了,简单说了样貌后他便下去接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小王站在路边寻人的时候,看到了停在显眼位置的车和车上面的人——贺行舟。   他为岑越辞做事,也不用搭理贺行舟,和两位连夜赶来的保镖确认后,带着人便进了医院。   贺行舟已经在车上坐了许久,他心里很乱,也不敢进去,他怕再见到了无生气的人。   挡风玻璃很快聚集了不断滑落的水珠,他抱着双臂,脸色憔悴,只要闭上眼岑越辞躺在怀里咳血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播放。   一会是那人无声无息躺在怀里的样子,一会是对方紧扣着他的肩膀强撑着说的那句话以及说完后手臂滑落掉在他身上,一会又是上次在医院见到他脸色比床单还苍白的沉睡着……   几种情景不断交替着,他眼中的血丝明显,脑海中的画面快将他折磨疯,他烦躁地掏出烟,又想起是医院附近,嗅着烟味平复心情。   他当时什么也没听进去,此时安静下来,岑越辞最后那句悲切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霹雳过后他更加无力。   岑越辞会不会恨怪他,阳礼是为了替他出气,才让他没有见到外公最后一面。   他苦笑着回忆起前几天知道两人认识的原因时,觉得他爸果然下的一手好棋,兵不血刃,如果不是低估岑越辞的身体状况。   如果岑越辞不是在他面前倒下,恐怕他们两人的性格,终生不在往来都有可能。   他又想起岑越辞当时说的话。   他们两人都太过骄傲,他妈果然看的透彻,5年前就知道两人不合适。   可不合适也决定不了什么,贺行舟捂着脸,他还是爱着岑越辞。   雨越下越大,贺行舟滑动手机找出熟悉的号码。   “妈。”贺行舟将烟放下,“老头子在家吗。”   贺母接到电话时有些吃惊,“怎么了,小舟。”两父子不对付多年,贺母调解多年无效,如今已经放弃。   贺行舟望着医院,问道:“你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关注我和阿辞的事情。”   终于问了,贺母知晓迟早有这么一天,前段时间贺行舟回来说和齐彦一直是做戏,接着与贺父大吵一架摔门而去,贺母心里便有了打算。   “当初家里生意出了事,上京那边找不到人帮忙,人走茶凉。所有人作壁上观,是你齐叔动用人脉才让贺家有机会喘口气。你爸重情重义,齐彦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又是真心喜欢你,你爸才会主张让你们在一起。”   贺行舟冷哼一声,“齐家当时出手帮忙,这几年里我让了多少利给齐家,用不着什么联姻。而且——妈,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和他这辈子是没法心平气和相处的,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会有那枚u盘。”   当时两人根本就不认识,谁会在酒吧里录音?   就算是后面发现两人在一起再回去找证据,他特意去打听过酒吧的监控最多保存3个月,他们宣布在一起也是好几个月后,根本找不到什么音频。   “什么u盘?”贺母疑惑。   贺行舟敲击着方向盘,“他让齐彦带给我的u盘,里面是阿辞当初接近我的真相,老头子是不是因为这个一直不接受他。”   贺母更加疑惑了,“小舟,你在说什么呀,你爸不接受他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太理想化,你要接管贺氏,自然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互相护持好些,岑越辞确实优秀,可他给不了你任何的助力。”   贺行舟听过太多这样的话,逐渐不耐烦。   “给不了助力是他的想法,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也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这个问题让贺母斟酌着说辞,贺母犹豫着没开口,倒是贺行舟彻底没了耐心。   “妈,不管你们觉得我们合不合适,你儿子这辈子是很难放下他,即使再给我看什么真相证据,我也不会再像当年一样,被动接受他的控制。”   贺母感受到话里的坚决,良久才开口:“你爸那边我会多劝劝,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认真去做,那孩子我虽然见的不多,但对你的真心,妈也是看在眼里的。”   贺行舟感觉到贺母态度,心情也好上几分,“不用劝老头子,他不接受也无所谓。我就知道妈你是支持我的。”   “你是我儿子,我可不想看你下辈子再后悔中度过。”   贺母话锋一转,叮嘱道:“我看消息说他身体不太好,你可得仔细对人家。”   提起身体,贺行舟心情继续跌到谷底,“我知道,下个月他回达特利做手术,我也跟着一起去。”   “做什么手术,严重吗?”   贺母一听要做手术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贺行舟对于心脏手术具体情况了解有限。   看岑越辞身边的人小心翼翼的态度,里面的难度怕是不会小,这些话他不会跟贺母讲,因此草草带过两句,“   就一个小手术,是之前车祸带来的后遗症。”   贺母放下心来,现代医学技术发达,加上贺行舟也要去,顿时放心了,下一句就听到车祸的事情,被儿子一个炸弹一个炸弹的扔,语气无奈,“儿子,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行吗,怎么出的车祸?难怪网上说他还拄着拐杖,那你更得多上点心,那孩子当年大半夜的跑来找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妈看了都心疼,你可别在搞什么逢场作戏,伤害了齐家小子又伤害了你爱的人。”   “你说什么?”   贺行舟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大半夜来找我,什么时候的事?”   贺母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立刻假装要出门开始喊管家过来,贺行舟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妈,别转移话题,他人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你要真的心疼你儿子,就别再瞒着我了。”   贺母叹了口气,她当年一直没开口,后面看贺行舟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也很后悔,又怕说了影响到贺齐两家的感情,也一直未开口。   直到贺行舟说出跟齐彦是商业合作才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才明白贺行舟心里还是没放下。   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贺母语重心长开口,“你和齐彦宣布在一起那晚,我回老宅的路上遇到了他,他…当时情绪有些不太好,和我说了会话,就走了。”   何止是情绪不好,当时对方情绪极其不对,外面又下着大雨,她有心拉着人上车,被对方直接砸了个东西,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在视线里消失了。   那件东西的份量太重,贺母捏紧手机,听贺行舟急促的语气,思考着找个时间见岑越辞一面,将东西还给人家,免得徒增误会。   “说了什么话,妈,为什么当初你不跟我说呢。”   贺行舟急的一脚踩住油门,方向盘的直接转了个方向,开着车往家里方向赶。   这样说来,岑越辞当年是不是以为他和齐彦在一起,所以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再见面时岑越辞对他态度冷淡难道也是这个原因,怪不得提到齐彦,岑越辞态度大变,明晃晃嘲讽过许多次。   如果这五年里,他都是这样想的,以为是他背叛了两人间的感情,关涵说岑越辞情绪不太好,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贺行舟情绪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他们从来没有坦诚相见过以致误会频发。   能解惑的人如今因为他的不理智还在急救,贺行舟已经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他偏着头夹住手机,一面听贺母讲话,将车开的飞快。 第23章   岑越辞急救完后并未醒过来,关涵已经回到榕城,也带回来之前一直照顾岑越辞的医护团队。   这些人更加了解岑越辞的状况,从前天的急救结束后,就一直在商量着后续的治疗方案。   而在这期间,匆忙赶来的叶成瑜跟贺行舟打了一架,就在医院的走廊里。   那一层楼几乎变成岑越辞专用,医护人员包括岑易然一直住在隔壁,两人打架时,新来的两位保镖目不斜视守在岑越辞的病房外,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到关涵知道时,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被护士按着包扎身上的伤口。   “要打也别在这儿打,我忙着讨论治疗方案,没时间给你们治疗脑子。”关涵冷冷丢下话离开。   叶成瑜靠着墙壁,冷哼一声:“贺总这副尊容也别在这里碍眼,我们不希望看到你。”   贺行舟吐出嘴里的血水,他和叶成瑜见面就吵几乎是常态。   这次他理亏不想动手,结果叶成瑜看到他抡起拳头就往脸上砸,贺行舟脾气顿时上来,两人都堵着口气,下手自然重。   脸上跟打翻的颜料盘一样,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愿不愿意看到,不是你说了算。”   贺行舟任由护士给额头包扎,他这两天一直在医院边等着消息,一直也没等到岑越辞醒来的消息。   叶成瑜的伤口包扎的较快,他跟护士道谢后拉开门,“我是他朋友,关涵也是,我们说了就算,你多出现几次,我保证立刻让人安排他回达特利。”   这话成功制住贺行舟,贺行舟憋屈的忍住要放出的狠话,眼睁睁看着岑越辞离开对他来说才是最难受的。   叶成瑜见贺行舟露出罕见的想发怒又有顾虑的神情,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等下午陆询回来,你是彻底没机会见到小辞。”   叶成瑜说完,迈着步子离开,思及贺行舟最后的脸色,感觉脸上的伤都没那么痛。   贺行舟也很快包扎完,守在岑越辞病房外的保镖看见他便起身,动作间隐隐戒备着,似乎等他过去便会直接动手赶走。   贺行舟不想发生无谓的打斗,他知道保镖是岑越辞家里派来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麻烦,了。   他望着岑越辞病房大门,想要透过大门看到岑越辞现在的样子,最后还是踉跄着走到电梯处。   两位身强力壮的保镖目送他背影消失,继续坐在门口守着。   岑越辞第一次醒来是在手术后第二天的午夜,病房内悄无声息,雨水顺着窗户玻璃往下蔓延。   他挪动着身体,一转头看见床边趴着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大的那个姿势缩手缩脚,看着就十分难受,黑影的呼吸声却很绵长。   没过多久,他又闭眼昏睡过去。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似乎是关于他的治疗方案,听到要回达特利时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阿辞,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离他最近的男人面露欣喜,下意识走到他身边。   岑越辞想要开口,嗓子里的干涩让他皱了皱眉,他在几人注视下哑着声音说道:“我躺了多久。”   “已经三天了。”   男人穿着件皱皱巴巴的衬衣,胡子拉碴的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岑越辞侧过头,对着关涵问道:“我中途好像看到了叶成瑜,他人呢。”   “他昨晚收到消息,南非那边需要他处理一些事情。”   岑越辞闭上眼,他和叶成瑜常有联系,对叶成瑜最近的忙碌有所了解,只是醒来没看到人有些遗憾。   关涵看着他颓败的脸色,心里开始发慌,暗中朝男人递了个眼色。   “阿辞,然然还在外面,要不要和他说会话,你睡着这几天然然成长许多,连我要进来都被他盘问了一番。”   男人上前帮他调高床头,试图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陆询,你不用——”岑越辞咳嗽一声,陆询将温水递给他,岑越辞摇摇头表示不想喝水,“你怎么过来了。”   “我大老远赶过来,可别再说让我回去的话。”陆询将水杯放在桌上。   关涵和小王在两人说话间已经退了出去。   外面等着的岑易然见人出来后,立刻上前拉着关涵的手,“关叔叔,小叔醒了吗?”   “人是醒了,精气神更差了。”   关涵摸着他的头,目光转向小王,“那天你和他一起出门,他为什么去见贺行舟。”   “我不太清楚,但我接送岑先生时,听公司里面在讨论岑先生和一个叫什么舟钺科技的合作,似乎出了问题。那晚岑先生本来要休息,临时接到贺先生的电话才出的门。”   “舟钺科技?”关涵记下这个名字。   岑易然听着他们之间的讨论并不感兴趣,“关叔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看你小叔的恢复程度,现在坐飞机不太合适。”   关涵也希望能早点回到达特利,那边团队更专业,最重要的是他的导师也在达特利。   他导师是心脏领域的权威,有他坐镇,手术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小叔才回来两个月,已经进了几次医院,在达特利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关叔叔,我好想回去。”   岑易然抱着关涵的大腿,短短两个月他亲眼看到几次最爱的小叔躺在病房里急救,心里急的不行,对这座城市在无任何好奇和好感。   关涵也无奈,本以为让岑越辞回来能散散心,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外面的人无奈,里面的岑越辞也十分无奈。   “陆询,你不用做这些,小王就在外面。”   陆询坐在旁边认真的削着苹果皮,闻言笑了笑,“为了你,我愿意做。”   岑越辞没心情与他绕圈子,“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陆询见他无意识舔着唇,将还未放凉的水又递给他,岑越辞想抬手去接,躺了几天的手却不听使唤。   陆询看他没有动作,不经意说道:“你刚醒,我来吧。”边说着边将水杯递到他唇边,身体也跟着坐到床边半扶着他。   岑越辞推辞不过,也确实口渴,就着这个姿势抿了几口。   陆询抽出纸巾想给他擦拭唇边的水渍,岑越辞偏过头,无形拒绝着他的动作。   陆询并不在意,将纸巾递给他,这几年岑越辞的态度依旧不曾改变,是他不死心,甚至追着到了榕城。   岑越辞只是不想给陆询无谓的念想,但并不是不承情的人,陆询眼底淡淡青影他看在眼里。   “幸苦你了这两天,等会你去隔壁休息,不用在守着。”   陆询替他掖掖被角,苦笑道:“阿辞,你又何必急着赶我走。”   “陆询,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   “我知道,叶成瑜说五年前你本来要带个人回达特利,现在那人捏着项目让你进了医院,阿辞。”   陆询深情款款望着他,蔚蓝的眼睛里盛满爱意,“你是我遇到的最心动的人,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你不必急着拒绝我,只要你单身,那么我采取一些合法的方式追求你,是我自愿的选择。”   岑越辞听了这话五味杂陈,尤其是提到贺行舟,他曾在年轻时义无反顾要将人带回去,向所有人炫耀他找到了终生伴侣,只是结果并不好。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陆询,我们可以做很好的商业伙伴。”   “商业伙伴我有很多,但心动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越是绅士,岑越辞越愧疚,他不愿意在感情上给人希望。但陆询又将追求人的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体贴又风趣,岑越辞实在难以对着这样的人说出重话。   半晌才微微叹出一句:“陆询,我没办法也没时间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我已经做不到了。”   他摸着胸口,声音苦闷。   陆询并未打算放弃,“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觉得能够接受为止。”   “你在浪费时间。”   “我不是贺行舟,我也愿意等。”陆询挽起袖子,继续削着苹果。   岑越辞听他说起贺行舟,微微仰起头,自嘲不已。   一想到贺行舟,他就会想起记忆里可爱的老头子,电话里让他赶紧带人回去看看,甚至吵着要偷偷来榕城和贺行舟见面。   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与外公的最后一面,还是两人因为他在榕城的安全问题让他回去,他却一意孤行继续要待在榕城,待在贺行舟身边。后面的电话联系中,多半也以吵架为主,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同意他带人回达特利。   他计划了许多日程,也选择如何将贺行舟介绍给家人朋友,计划却赶不上变化,他最爱的两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岑越辞咳嗽起来,一旁的仪器发出滴滴声,他知道此时的情绪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了。   陆询吓了一跳,立刻轻拍着他的背,关涵也跑了进来,观察着岑越辞的状态以及仪器上的数据。 第24章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岑越辞累得睡着了。   关涵打量着他睡梦中紧皱着眉头,睡的也不安稳的样子,将灯调暗了许多,才关上房门出去。   陆询在外面等候着,他朝陆询使了个眼色,带着陆询走到阳台边,沉默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陆询即有几分惊讶又早有预料,“他透露过还是?”   “我原先以为他郁郁寡欢是放不下贺行舟,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没放下过,前段时间我看着他感觉情绪好点,也主动来医院检查,但后来我发现他的配合只是为了我们,他自己却是丝毫不关心。”   关涵观察许久才确定下来,他不怕岑越辞不配合,不肯来医院,他怕的是撑着他的那口气没了,那股劲散了。   陆询过了一会才开口,“是因为贺行舟,他见到贺行舟,或许两人间的误会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醒来时想见叶成瑜,才会让我不要在浪费时间。”   他掏出手机,迟迟按不下那一串数字。   关涵疑惑他的动作,却并未开口询问,他是知道陆询对岑越辞的感情的,只是很少主动问起。   陆询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他望着楼下大院里来往的人群,嘲笑道:“没想到我才说了我不是贺行舟,半小时都没到,我就要联系他,让他来见我的心上人。”   “你——”关涵瞧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们不想见到贺行舟,但阿辞想见他,其实我早有感觉,你知道他回来前连遗嘱都写好了吗。”   “遗嘱?”   陆询点点头,“我认识他们家信托基金的代理人,偶然听到的,估计我是除了他的律师第二个知道的。我还以为是他早做打算,毕竟他一直不喜欢待在商界,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担心他根本没打算回去做手术。”   关涵面色凝重,真是如此的话,阿辞会不会根本没想过从手术台上下来?   这个念头一起,他也顾不得岑绍安的嘱托,恨不得立刻找来贺行舟,唯有他估计才能让阿辞找回些求生欲望。   关涵能想到的,陆询也能想到。   他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串数字,早在他对岑越辞动心时,就已经知道有这样一位特殊的人在岑越辞心里,牢牢占据着他的心,旁人在努力也无法在他的心底砸出一点水花。   陆询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是否正确,但……他也无法放任心上人抱着死志面对最凶险的手术。   *   贺行舟来的很快,陆询看向他手里提着的食盒,也将自己的食盒递给小王,小王面对两份食物一视同仁,都拎着拿了进去。   岑越辞还没醒,小王很快就出来了。   陆询看向一旁的椅子,示意贺行舟坐下。   贺行舟从接到电话就急慌慌跑了上来,和叶成瑜打得那一架导致一张俊脸成了猪头,看着有几分喜剧,丝毫不想人们口中狠辣老练的贺总,陆询不太能理解冷静自持的岑越辞怎么会看上贺行舟。   冲动易怒还急躁,和岑越辞谋而后动的做事风格差太多,无论哪一方面,陆询都觉得两人并不搭。   但他也深知感情的事,不是几句搭不搭就能概括清楚的。   贺行舟现在对岑越辞身边的人十分小心翼翼,唯恐失去站在这里的机会,语气中也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不安:“他怎么样了。”   陆询对输给这样没有气度的情敌有些不高兴。   只是他混迹商界多年,这点不高兴被他很小心的藏在心里,他抱着双臂,淡淡道:“刚醒过一次。”   “严重吗?”   陆询被这三个字气笑了,挑眉问道:“你觉得什么才叫严重,这几年他虽然身体也不好,但也很少到急诊的地步,这次回来后,两个月里进了两次ICU。”   “对不起,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   贺行舟眼神坚定,态度坚决。   “你拿什么保证,他来榕城前,连遗嘱都写好了。”   陆询如愿以偿也在贺行舟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他想他面对情敌居然还这样语气平和,仅仅是为了阿辞能开心,能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念头,即使陪在阿辞身边的人不是他。心中却满是可惜,如果他们早些相遇,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贺行舟被遗嘱二字钉在原地,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不是下个月要做手术吗,怎么会……”连遗嘱都定下了。   “你也知道他下个月要做手术,那几杯酒,还有你那几个导致他没能见到他外公最后一面的朋友,成功的让手术成功率下降了10%。”   提起这件事,贺行舟全身血液冰凉,悔意交加,他审视着自己的脾气也觉得他妈说的狗脾气三个字没半点夸大成分。   世上没有后悔药。   岑越辞还躺在病床上。   贺行舟喉咙干涩,“现在回达特利调养,几率能上去吗?”   陆询有些惊讶,正式打量着这个情敌,在对方满怀希望的眼神中残忍摇摇头。   “达特利是比榕城好一点,但如果阿辞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再好的团队也束手无策。”   贺行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眼前跟着一黑,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声音都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他无意识地重复了抓取到的关键字。   “关涵大致跟你说过为什么我们会同意让他回来,那时是觉得阿辞整天闷闷不乐。即使身居高位,即使所有人都仔细照顾着他,但他依然不开心,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小心翼翼。”   他讲话不疾不徐,十分让人心生好感,贺行舟错过太多,因此听的认真。   陆询突然停下,态度极为正式:“还没想你介绍我,我叫陆询,是阿辞的追求者之一。”   贺行舟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句话才反应过来,眼神立刻警觉起来。   “放心,我会将他的情况告知你,我不是叶成瑜,虽然不喜欢你,也不会与你动手。”   贺行舟一时没想到面前风度翩翩的男人是这个身份,又听到只是追求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行舟英俊的脸虽然颇具喜剧色彩,但毕竟执掌偌大集团多年,情绪转变以及角色转变十分迅速。   原先以为是岑越辞朋友他刻意收敛起性格中的强势凶狠,但既然是情敌,出于雄性本能,他也没必要在博同情以期能留下。   “你能告诉这些我很感谢,阿辞不想活下去,我虽不明白其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尊重他的想法。”   陆询似乎有些明白阿辞放不下的原因。   “可你的尊重,会导致什么后果你明白吗?”   贺行舟哪能不明白,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心如刀绞,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能让阿辞选择坦然面对死亡,这几年他一个人一定过的很辛苦,如果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我不会阻拦他的选择。但我也不会放任这样的结果产生,我会尽全力让他走出来。”   “他下个月的手术估计没法顺利进行,最迟能拖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必须得上手术台,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关涵不知何时走到了旁边,将贺行舟那一番话听的一清二楚。   贺行舟声音沙哑到了极点,“他现在不愿意见我,我就不进去影响他休息,我回去安排几件事,后面我在过来,希望你们对我出入他身边能达成一致。”   他无法承受岑越辞最终离开的结果,生与死的分离太痛苦了。   “我会让人教你一些基础知识方便及时了解他身体状况,也不会阻拦你过来,但是越辞想不想见你,我们干涉不了。”关涵不太清楚岑越辞是何想法。   贺行舟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的背影透着股决绝,陆询下意识说道:“我感觉彻底没有机会了。”   关涵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5章   贺行舟再一次到医院时,岑越辞已经能离开病床,可以坐在轮椅上去外面晒晒太阳。   这段时间身边的人严格控制岑越辞用于工作上的时间,哪怕是岑越辞发脾气,也没有让步。   江勉倒是代表达尔夫众人来看望过他,简单聊了公司目前的状况后,被关涵无情地赶了出去。   岑越辞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让他躺在病房里无所事事对工作狂来说无疑是种折磨,想尽办法要离开医院。   他这种情况关涵丝毫不放心,只能退一步松口让他多出去晒晒太阳。   前一阵大雨过后,连着好几天天气都不错。   他醒来后已经联系岑绍安,让岑易然跟着陆询一起回达特利,现在身边只有保镖跟小王日常照顾他。   关涵担心他身边连个说话人都没有,也时常带着宋霄来看他。   只是他们三位的专业实在不搭,岑越辞也本能抗拒和医生聊天,常常待不到半小时就被岑越辞找借口赶了出去。   关涵甚至偷摸借着交流病情的机会,让心理医生混在人群里从专业的角度观察岑越辞的状态,但不知是岑越辞察觉到什么还是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心理医生只能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岑越辞对关涵的想法一清二楚,他却不愿意配合,连话都很少说,机械地过着每一天。   私人医院的好处之一便是环境清幽,选一个无人的角落,他能待上一天。   岑越辞任由保镖推着的轮椅,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冬季的太阳并不太温暖,融化不了他心中的孤冷。   保镖推到岑越辞固定的位置后,守在稍远的位置观察着四周。   岑越辞喜欢这处安静的角落,没人来打扰,能让他有个喘息的角落,不用在装作若无其事,也不用看到身边人担忧的神色。   他的腿上盖着的毯子被风一吹,掉落在地上,岑越辞靠着轮椅,连眼神都没给地上的毛毯半分。   腿上失去了一层御寒之物,岑越辞能感受到从脚尖往上蔓延的寒意,然后到了指尖,裸露在外的皮肤真切地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他还是不想动。   突兀地,从他的身后伸出一双手,那双手的主人在远处看了很久才敢上前,将毛毯捡起来折叠好,想要递给岑越辞,却见岑越辞冷冷地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贺行舟抿着唇,他内心里排演无数次的话面对本人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于是他将毛毯重新搭在岑越辞的腿上。   岑越辞抬手阻止了贺行舟越来越近的动作。   他转身寻找着保镖的影子,一无所踪。   “他们暂时离开一会,我们说说话吧。”贺行舟看他的动作,开口。   岑越辞操控着轮椅转身就要走,小路上铺砌的是四四方方镂空的地砖,中间镂空的部分冒出不少翠绿的嫩芽来,轮椅的一小部分卡在里面。   岑越辞徒劳挣扎一下,没有用,也就放弃了动作,冷淡的望着贺行舟。   “那天的事情,我跟你道歉,那份解约协议已经签完字,宏博项目也一切进展顺利。”贺行态度诚恳。   附近没有椅子,贺行舟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所以呢。”   “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贺行舟恳求道。   岑越辞笑了笑,态度温和的有些不正常,“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下个月我就要回达特利。”   贺行舟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岑越辞脸上依然是完美的笑容,似乎真的已经释然,也收起之前特意竖起的心墙。   贺行舟拉过他的手,触感冰凉,以一种岑越辞无法拒绝的力道覆盖着他的手,传递着一丝暖意。   “我不会阻拦你回去,我只是想弥补先前做的蠢事。”   岑越辞挑挑眉,对他说的不可置否。   “不用了,我们之间除了项目上的合作外,最好还是不要再有过多的联系。”   “我见过陆询。”贺行舟突然开口,“还跟我妈打过电话,她告诉我一件事。”   岑越辞已经知道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他摇摇头,“别说了。”他甩开贺行舟的手,失去了热源,手指很快变得冰冷。   “阿辞,你当年说我藏在你心里时,你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可我若是一直躲在自己的壳后面,谁想找到我都没用。这句话我现在也想告诉你,我们之间错过的太多,中间阴差阳错的误会也不少,但我有信心能找到你。”   贺行舟关心他的心里状态,但他和关涵等人不同,他认识的岑越辞不是会放弃希望的人,如今会选择放弃,未必没有周围人日复一日地担忧和小心翼翼地态度让骄傲的他感到挫败。   他的话岑越辞很熟悉,是他们两个当初吵架时,他对贺行舟说的。   那时贺行舟不愿意将贺家即将败落的消息告诉岑越辞,独自为了贺家东奔西跑,同时也逃避着之前的朋友,包括岑越辞,他害怕面对岑越辞控制不住情绪一直住在外面。岑越辞察觉到不对时去找他,两人大吵了一架,岑越辞说了那句话摔门而去。   那时岑越辞觉得贺行舟根本在逃避,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两人一起面对,贺行舟的处理方式却是醉生梦死然后还瞒着他。   如今,这句话,也许岑越辞身上同样适用。   贺行舟心里有一堆的话想说,顾及到岑越辞目前的状态,咽了回去。   他坐了一会觉得蹲着的姿势难受,毫无形象坐在地上,盘着腿,和岑越辞讲诉着他这些年的经历。   从他接手第一个项目到从贺氏那群老狐狸手里慢慢拿回话语权,再到成为外界传闻中心狠手辣的贺总,他从小语言天赋出众,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天赋。   即使岑越辞抗拒着见到他,也抵不过潜意识里的意愿,默默听着贺行舟真假参半吹嘘着自己能力出众,将一群硬骨头彻底收复,让贺氏成为他的一言堂。   贺行舟见他神色缓和下来,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刚才站在远处,看到岑越辞孤零零坐在轮椅上,周身被寂寥笼罩,在无人之处,连一贯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心里总是涩涩的。   “阿辞想出去逛逛吗?”贺行舟提议道。   岑越辞打量着他,他身边的两位保镖说是贴身保护,实际何尝不是身边人拿来看着他的,担心他不遵医嘱。   最初他还和保镖们斗智斗勇,想要出去喘口气,后面却慢慢的接受着被所有人小心翼翼照顾着的生活,其中的挫败只是不必说。   贺行舟明显感觉岑越辞的心动,压低声音诱哄道:“就出去一会,关医生不会知道的。”   他的表情像极了引诱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这里有条小路通向侧门的方向,出去吗?”   贺行舟朝着他伸出手。   岑越辞权衡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任性一把,故作冷淡地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之后,露出了几分少年时恶作剧的神情,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走吧。”他伸出手递给贺行舟。   贺行舟动作极快,半拖着轮椅轮子从卡住的地方抬出,岑越辞也配合着他的动作,两人很快循着小路的方向离开了医院。   身后看完全部的关涵深藏功与名,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也许阿辞是开心的吧。 第26章   坐在车上,岑越辞才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竟然脑子一热跟着贺行舟逃出了医院,胸腔里的心脏感受到久违的刺激,跳动都比往日更加激烈。   贺行舟俯身替他系上安全带,岑越辞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散。   贺行舟想,如果不是车祸,这才是他记忆中的岑越辞,追求刺激酷爱冒险。   “贺总想带我去哪?”   也许是能离开医院,他说话的语气都放松了下来。尽管不是贺行舟想要的更为亲密的称呼,不过也不着急,慢慢来。   贺行舟为了能让他换个环境,找了许多地方。他既希望岑越辞能彻底放松下来,但也顾虑他的身体,征求关涵的意见后,他打算带岑越辞去附近的度假山庄,环境清幽,适合修养。   “都在我车上了,再问目的地是不是已经晚了。”   贺行舟替他盖好毯子,将门关上,坐上驾驶位置,一脚油门,车身驶入车流。   岑越辞靠在椅背上,神情缓和许多。   贺行舟在透过后视镜观察他的神情,见岑越辞并无太多不悦,心里高兴几分,又见他仿佛真的不管目的地在哪儿兀自拿着放在车后座的杂志翻阅起来,嘴巴也开始闲不住,微微挑眉,“岑总如此信任我?”   “那还能怎么办,我都已经在车上了。”   岑越辞同样挑眉,一副已为‘鱼肉’的无奈模样望着贺行舟。   贺行舟看见这样的岑越辞,心里总是痒痒的,想要做点什么,正在行驶的车让他留下几分遗憾。   “附近有个度假山庄,各种设施都还不错,邀请岑总赏脸一起去放松放松。”   贺行舟决定去度假村也是有私心的,山庄里安静清幽,医疗设施也已经安装到位,各方面都适合。   最重要的一点,那里面没有人打扰他们,算下来,这还是两人重逢后真正意义上的独处,他希望在无人角落里,两人能更加坦诚的相处。   岑越辞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杂志。   两人间的氛围难得这样融洽,贺行舟嘴巴闲不住,他下意识的想多和岑越辞说说话。   “那附近还有个茶园,旁边就是竹林,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去钓鱼。”   “贺总什么时候多了个钓鱼的爱好。”   即使他对贺行舟态度复杂,良好的修养也让他很难在继续冷脸下去。   岑越辞对手中的财经杂志很快失去兴趣,见到车后座还放着几本书,侧过身翻看着封面。   贺行舟瞥见他转过身的动作,视线在他的腿上犹疑几秒才接上话头,“我哪能静下心来,这不是岑总最喜欢的放松项目嘛。”   岑越辞翻页的手几不可见停了顿几秒,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的视线停在熟悉的杂志封面上——世界旅行杂志,曾经他最喜欢的杂志。   贺行舟循着岑越辞的动作视线移到杂志上,封面的字体十分熟悉,他心头一跳,担心岑越辞会多想,半开玩笑地说道:“到度假山庄的路程还长,岑总也赏脸和我这个司机聊聊吧。”   “司机想聊些什么?”   岑越辞从善如流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与贺行舟偷偷打量的视线撞在一起,贺行舟眼里满是笑意。   岑越辞愣了一瞬,率先移开视线,结果正好看见贺行舟挂着的佛珠,佛珠上的玉穗随着车身一晃一晃,也是他熟悉的物品。   “这个佛珠你还留着。”   贺行舟“嗯”了一声,随即道:“思南公寓这些年我都没动过,等……等有机会……”有机会干什么贺行舟没说。   所有的过往他都放在两人曾经的家里,车上的杂志也是因为时间太忙没有送到公寓里去。   岑越辞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世界旅行杂志是他最喜欢的杂志,经常根据上面的信息决定他与贺行舟的假期出行计划。   他喜欢制定各类计划,但又不愿意去收集信息,于是两人分工,他负责规划大概的路线,贺行舟需要提供辅助信息。   但贺行舟对此深恶痛绝——大概来自从小被逼着看书的心理阴影,因此常常叫嚣要收购杂志社让他们只出电子刊。   他只是没想到贺行舟还在订阅这份杂志,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杂志。   岑越辞扫一眼后面已经堆成小山的旅行杂志,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跟着贺行舟出来。   镜子上挂着的佛珠一晃一晃的,岑越辞有些心烦,掩饰性地继续翻看着杂志,熟悉的文字风格以及曾经计划过的两人要一起去的地点映入眼帘时,岑越辞烦躁地将书合上。   贺行舟也不敢说什么怕刺激到他,将车上的音乐打开,舒缓的音乐随着节拍响起,打破车里的寂静。   岑越辞闭上眼,呼吸间都是熟悉的香水味道,他蹙着眉,深深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跟随着熟悉之物转瞬将他淹没。   贺行舟见他阖上双眼,将车内温度调高,又调小音量,车速也减缓下来,他做这些的时候岑越辞还沉浸在回忆中,后边却慢慢睡着了。   贺行舟时不时观察一下他的情况,见人睡梦中都一副蹙眉的难受模样,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车子缓缓驶入度假山庄,周围是连绵的别墅群,贺行舟开着车在一处竹屋旁停下。   岑越辞下车时腿还有些软,他后半程几乎都在睡,还是车子进入山庄时鸟鸣声将他吵醒。   竹屋里等候着的工作人员听见响动很快出来,贺行舟将轮椅递给岑越辞,被他拒绝。   举目望去周边竹林环翠,青石板路上还停留着几只颜色艳丽的小鸟在漫步,岑越辞想走着过去。   贺行舟任劳任怨将轮椅交给工作人员,转身跟上岑越辞的步伐朝着小路走去。   山庄修建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周围被青枝绿叶包围,走在青石板路上,呼吸中仿佛能闻到大自然里独有的清香。   岑越辞拄着拐杖,他最近稍微好转,但底子难以痊愈,才走了几步便开始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贺行舟有心想去扶他,又有顾虑,只能紧张地守在旁边,一段小路,两人都走的满头大汗。   岑越辞走的很慢,右腿用不上太多力气加上才做完手术,他还是坚持单独走过去。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贺行舟陪着他走一步停一步,丝毫没有不耐烦,甚至还想借着聊天转移注意力让他多休息。   岑越辞很少会有匆忙决定的行程,能远离高楼大厦、商业事务的喧嚣,纯粹自然的环境,让他心情也轻快许多。   “不错。”   贺行舟点点头,脸上带着自得:“那当然,这里可是第一次使用,还得感谢岑总赏脸。”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笑意,让贺行舟有些晃神,如果两人能这样相处下去会不会……等他回过神,岑越辞已经拄着拐杖朝着竹屋的大门走去。   贺行舟见他气息平稳许多,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一半。   竹屋里早已经布置妥当,包括台阶处都留有轮椅通道,他望了一眼贺行舟,看来带他出来不仅是贺行舟单方面的决定。   竹屋整体是仿古式的建筑,走进去别有洞天,错落有致的小房间布局在竹屋各处,中间是一处众星拱月的浴池,虽是仿古式,但现代化的设施设备在其中也不喧宾夺主,两者相映搭配十分自然。   岑越辞才走进去,早有人将预定好的菜端了上来。   贺行舟担心竹屋内地面太滑,将轮椅推了过来,边推边说,“开了几个小时车,先去吃饭。”   岑越辞扶着轮椅把手坐上去,将拐杖放在旁边跟着贺行舟走到餐桌前。   桌上的菜色以清淡为主,摆盘精致,香味也在屋内蔓延开来,一路过来,岑越辞也饿了,接过贺行舟递来的湿巾搽干净手。   “我先点了一些菜,要是不喜欢我们在换几个。”   贺行舟脱下大衣,挽起袖子起身递给他一碗汤,“先喝点汤,暖一下,这里夏天来最舒服,冬天稍微有点冷,但有些景致冬季才能看到。”   岑越辞心情好,食欲也不错,接过汤一勺一勺慢慢喝着。   “临溪这块地光凭这处山庄就能给贺总带来翻倍的收益,贺总好眼光。”   岑越辞喝完小半后放下勺子,他对贺行舟的独到眼光十分赞赏。   他看过临溪项目,知晓最初这里只是块荒地,贺行舟能顶住集团压力拿到这块地到正式获得收益,中间的波折自不可言,抛却两人的过往,贺行舟在商业上的眼光和执行力他是非常欣赏的。   贺行舟夹菜的手微顿,面上一片沉稳,翘起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岑越辞夸完也认真用餐,然而对面的视线让他无法忽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   贺行舟本想问为何岑越辞会知道临溪项目,这个项目是3年前的,达尔夫那时可还没和贺氏有任何合作。   问出来又怕有些人恼羞成怒,到嘴边的话及时拐了个弯。   “你吃饭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岑越辞细嚼慢咽着食物,等咽下后才淡淡说道:“既然知道食不言,就请贺总先好好吃饭。”   贺行舟不在言语,两人安安静静用完餐后,贺行舟让工作人员去休息,他带着贺行舟到竹屋各处逛逛。 第27章   两人将竹屋大致逛了一圈,贺行舟见他脸上露出疲态,停下步伐,将人劝到房间休息。   岑越辞坐在床上时,眼皮都快有些睁不开。   贺行舟将屋内灯光调暗,又将屋内的帘子放下来后,走到床边检查抽屉里备好的药品。   他在几天内迅速了解了岑越辞需要的药品,因此早早地准备一部分放在抽屉里。   借着屋里有些昏暗的灯光,贺行舟看着他合上双眼时眉间的疲惫。   也不敢伸手去抚平眉间的皱痕,只能用目光描绘着岑越辞侧脸的轮廓。   他伸手拉上被子,手腕却被人拽住。   “谢谢你,贺行舟。”   岑越辞指尖微凉,对贺行舟所做的一切真诚道谢。   贺行舟回握住他的手,“我们之间用不着如此。”   岑越辞半闭着眼睛,眉头的痕迹浅淡许多。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贺行舟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因为太疲惫,岑越辞这一觉睡醒外面天都已经黑下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   难得有一个好觉,他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丝毫不想动,漆黑的房间里给了他隐匿情绪的空间。   良久,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私人邮箱中静静躺着最新的邮件。   邮件主题是关于墓地的讨论,思索一会还是点开了邮件,屏幕的光打在他冷漠的脸上,不知晓的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合作方案而不是自己死后沉眠的地方。   等把这些事情一一确认,岑越辞才放下手机,继续躺在床上。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和他渐行渐远的贺行舟,他懒得挂着疏离冷淡的假面具。   “吱啦——”   门在黑暗中被打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岑越辞下意识闭上眼,放缓呼吸。   贺行舟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连呼吸声都压着,生怕吵醒睡着的人。   等贺行舟走到床边时,岑越辞本来想看看对方跑进来干什么。   下一秒,额头上便落下微凉的吻,那吻带着似乎带着无尽的深情和眷恋,缓缓划过了眉心,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岑越辞脑子一刹那炸开,很难短时间分析出一瞬间的心情,又觉得此时睁开眼彼此都尴尬,只能继续闭着眼。   倒是贺行舟做了几小时的心理准备,可算是将一直以来的想法付诸行动。   他高兴但又不可避免有些失落,这份失落让他有许多话想要说,望着岑越辞,对方醒着时他等着时机,只有对方睡着时,他才敢静静打量对方。   “阿辞,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脑子一热做出那些蠢事吗,我才知道你当时回来看到我和齐彦在一起,以为我背叛了你才彻底离开,我早上去找你措辞了一整晚,可面对你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许你睡着我才敢承认当初是我不敢相信你,因为我在害怕。”   贺行舟静静坐在床边,倾诉着内心埋藏已久的歉意。   “你那样耀眼,我其实早有预料你的身份不是普通人,但你什么都没说,你身边的朋友和我这一圈子朋友行事作风高度一致,所以你和叶成瑜编造的那些家里的情况,我从来都没信过,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可后来,贺家上头的那位出了错连累到我爸,我开始慌了,我怕你觉得我是懦夫,失去贺家的光环,我贺行舟在你朋友眼里更是一无是处,而你那时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段时间的我简直像个傻逼……我担心你离我而去,才会故意误会你和叶成瑜在一起,才会恼羞成怒,觉得心中的猜测成了真,才会冲动之下答应齐彦的合作。”   “你走了多久,我就记了你多久,现在能时常看到你,有你的消息,我真的很开心。”   贺行舟简单说了几句,伸出手在岑越辞额头探了一会,像是在看他是否有发烧,见温度还算正常,微微叹息一声又做贼似得走了出去。   他走后,岑越辞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屋顶。   当年他在各种压力下回国,他没想到回去会见到贺行舟和齐彦言笑晏晏、姿态亲密的画面。   那天也是个雨夜,他千幸万苦跑回来遇到的是枕边人的背叛,而他兜里放着的戒指则是对他最大的嘲讽,嘲讽他怎么这样天真,这样的愚蠢。   那晚的晚宴举行多久,他就在雨中看了多久,他看着贺行舟不耐烦挂断电话的模样,也看到他和齐彦手挽手相视一笑的画面。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先欺骗贺行舟,然后贺行舟也欺骗了他。   那晚他想了许多,想到贺父找到他时说的关于贺行舟只是追求新鲜感的说辞,想到贺行舟身边朋友有意无意说贺齐两家一直是联姻合作对象,想到贺行舟吵架时口不择言控制欲发作要求他跟叶成瑜不要联系……   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感情中的失败者,连枕边人都看不清楚,同时也有一股被背叛的怒火,这份怒火被他发泄到从宴会中出来的贺母身上,他对着贺母说了许多不礼貌的话,具体是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了。   关于这一段的记忆被他刻意忘记,他醒来时已经躺在陌生的小医院,当医生说出他恐怕要坐轮椅时,他还记得他冷笑一声让医生不要开玩笑。   岑越辞翻身将手机打开,又打开邮箱,在已拟好的遗嘱上改动几笔,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十分冷静,即便心里已经拉扯无数次,但贺行舟的话始终对他的影响有限。   更改后的邮件提示发送成功,他坐起身,难得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机会,他不打算一直在床上度过。   “你醒了,饿了没?”   岑越辞转动轮椅出来时,贺行舟正在择菜,岑越辞生活技能点不足,对他手里的菜不熟悉。   “你在做什么?”   “我让这里的人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委屈岑总尝尝我的手艺。”贺行舟侧身递给他一杯温水。   岑越辞接过温水喝了一口,闻言看他一眼,“你会做菜?”眼神中是十足的怀疑。   贺行舟将处理好的蔬菜装在菜篮里,说道:“今晚你就尝尝我的手艺。”   屋内的厨房是半开放式,岑越辞将贺行舟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   贺行舟系上工作人员留下的围裙,然后翻箱倒柜拿出收纳好的厨具和餐具,沉思片刻又走了出来,把手机递给岑越辞。   “选一选吧,冰箱里储存着不少半成品菜,太复杂的我不行,家常的随便挑。”   贺行舟努努嘴,眉梢中尽是任君挑选的自信。   岑越辞犹豫一下才接过手机,凭他的了解,贺行舟当初可是连煎个蛋都能煎出一份蛋与壳的结合作品。   “怎么,不信任我是吧,你尽管挑。”   看他犹豫的样子就知道在怀疑他,贺行舟拍了拍胸膛,自信满满。   岑越辞担心吃了贺行舟的菜今晚自己就要再次回到医院里,动作上便十分犹豫,见贺行舟不满的挑眉,最终选了几道程序简单的家常菜递给他。   贺行舟又在上面多点了几道菜,他有心显摆,专门挑了几道能让岑越辞大吃一惊的菜肴。   岑越辞转动轮椅跟着他往厨房走去,他对贺行舟的厨艺心理阴影较大,不敢让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   贺行舟却不让他过去,面对难得强硬起来的人,岑越辞退了一步,主动打开客厅里电视机,任由贺行舟在里面叮铃哐啷地发出声响。   贺行舟偶尔探个头出来和他聊两句,岑越辞有时回头看着贺行舟熟练的清洗食材,心里颇为惊讶。   惊讶着惊讶着,人就又到了厨房附近的餐桌边,岑越辞贴心的没去厨房影响大厨的发挥。   贺大厨一转过头就看到他饶有趣味的表情,“厨房油烟味重,岑总还是去客厅坐着吧。”   岑越辞语气平淡,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笑意,“贺总火都还没起,哪里来的油烟。”   贺行舟下厨的画面给他带了许多回忆,当然,都是贺行舟单方面的出丑回忆,记忆中的人手忙脚乱煮面条的画面与贺如今娴熟处理食材的情景重叠在一起。   岑越辞不得不感慨这五年,他们错过彼此太多。   贺行舟翻个白眼,“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岑越辞点点头,承认的光明正大。   贺行舟被他注视着连握刀的动作都变换好几次,最后实在受不了,出来从抽屉里翻出一台游戏机扔给他,“你要是闲着,打游戏,看电影都行,别影响我发挥。”   岑越辞彻底崩不住,笑着接过游戏机,一本正经道:“行,我不打扰你,好久都没玩过游戏了。”   说完他转动轮椅到了靠窗的地方,浏览上面的游戏种类。 第28章   贺行舟见他自娱自乐,站在砧板前处理肉的动作也迅速许多。   厨房里的动静一直没停过,岑越辞几局游戏打完,闻到空气中隐约有饭菜的香味。   他转头看向贺行舟忙碌的样子,空气中食物烹饪后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不怎么有食欲的他闻到这样的味道难得有几分期待。   没多久,贺行舟端着菜上桌。   岑越辞将游戏机放在一旁,转动轮椅到餐桌。   “尝尝。”贺行舟盛了一碗汤递给他,“时间太短了,汤熬的还不够久。”   岑越辞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浅尝一口,继而赞叹道:“不错。”   贺行舟的厨艺出乎他的意料,岑越辞也不吝夸赞。   贺行舟掩饰性地咳嗽两声,实则内心高兴的想立刻跳到外面的温泉里泡一泡。   几道菜的确色香味俱全,连岑越辞都多吃了两口,贺行舟了解他食不言的习惯,也没说话,两人在安静又透着温馨的氛围中用完餐。   贺行舟有着大部分男人的习惯,做饭可以,洗碗不行,可现在竹屋就他跟岑越辞两人。   “不想洗就放着吧,工作人员应该在附近。”   “我不想他们过来打扰。”贺行舟说出心里话,岑越辞示意将拐杖拿过来,贺行舟跑到沙发边将黑色拐杖给他,看他撑起来要收拾,立刻吓了一跳,“你别动,我来我来。”   原先两人在一起,岑越辞完全是十指不沾水,更何况现在这幅样子,贺行舟一边收拾一边嘟嚷:“怎么你的洁癖就不能改改呢。”   岑越辞撑着拐杖跟着他进了厨房,“改不了了。”   贺行舟无奈,将碗碟胡乱扔在洗碗机里操作一番,也不管机器在没在运行,半扶着人要出去,“走走走,等会我来收拾。”   “现在还早,看会电影?”贺行舟边跟着他边问道,贺行舟本来计划着两人去外面走走,想到夜晚竹林的温度,打消了这个念头。   岑越辞没有拒绝,坐在沙发上顺手将电视打开,正好是在放新闻的时间段,他换了个节目,正好转到财经新闻。   男主持人正在说达尔夫宣布退出生态地项目的后续,贺行舟心头一跳,赶紧抢过遥控器打开电影栏目。   他一边挑着电影,边用余光观察着看不出喜怒的岑越辞,担心对方提 起两人之前的事。   岑越辞对身边人的视线敏感,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淡淡说道:“一码归一码,我分得清。”   贺行舟讪笑道:“对不起,之前我有些失去理智。”   “不是说看电影吗,选好了没有?”岑越辞打断了他的话。   贺行舟挑选好一会,才翻到两人都比较感兴趣的科幻电影,“看这个吧,听说是最新的。”   岑越辞自无不可,贺行舟起身关了灯,顿时电影院的氛围就出来了,他见岑越辞坐着难受,拉着人起身,将软垫子和沙发底下一层抽了出来,沙发顿时变成沙发床。   “好了,躺着看舒服些。”岑越辞顺从的靠在垫子上,贺行舟又将毛毯仍给他。   岑越辞有些时间没有看电影,他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多数在医院里。   两人的爱好一致,贺行舟选择的电影制作精良,道具和特效都非常不错,岑越辞看着看着就看入迷了。   贺行舟对电影也有兴趣,只是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身边人的侧脸上,看对方看的入迷,将滑落的毯子给人拉上去几分。   贺行舟一整天的行为岑越辞都看在眼里,下半场电影的时候便有些走神,屏幕上正是男女主爆发分歧的一幕,听到男主说信任问题时,他偏过头去看贺行舟的表情。   贺行舟也正好转过头看他,两人视线相对都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岑越辞伸手拉过他的袖子,“用不着道歉,都过去了。”对不起三个字,又有什么用呢。   “我家里的情况你猜对了,我和你差不多,只是我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压力,他们都比较支持我的想法,但是对……”   “对你和我在一起,还是不满意?”贺行舟接过他没说完的话。   岑越辞点点头,“我外公是个特别强硬的老头子,他对我的期望很高,但也希望我能自由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到这,他又想到贺行舟之前说的他跟叶成瑜的事情,“我和叶成瑜是背着家里人来到榕城,当时也是……叶成瑜看你在酒吧里那副浪荡的样子不顺眼,他离开也是因为被家人发现,我们两个必然要回去一个。”   “他代替你回去了?”   “他家里不可能让他在榕城真的呆几年,能放纵他两年已经是极限。”实际上他们俩都不可能在榕城久待,他当初答应了不少条件,才让叶成瑜先回去。   贺行舟挑眉,“那你呢,为什么不选择回去。”贺行舟侧过身,仿佛真的不知道原因一般,等着岑越辞的答案。   岑越辞晲他一眼,轻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脑子进水了吧。”   贺行舟对答案不满意,他凑近岑越辞耳边,“口是心非要不得,岑总。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吧,我爱你,阿辞。”   岑越辞心跳一下子加速,耳边是贺行舟灼热的呼吸,他若有所觉抬起头,对方漆黑的双眼里此刻却流动着微光。   他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直到贺行舟慢慢俯下身来……   也许是黑暗的环境刺激了人的感官,岑越辞被禁锢在沙发中,这个吻并不激烈反而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岑越辞被迫仰起头与对方交换着唾液与气息,贺行舟动作轻柔抚着他肩攻城略地。   岑越辞尚有几分理智抗拒着内心的沉沦,他不该放任自己沉溺进去。   贺行舟带有几分强势拉着他的手,“这里只有我跟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阿辞。”他的情话说的动人,心里的担忧却不减,只是他不想与其他人一样劝他坚持下去,岑越辞下定主意的事情无人能给更改,如果是之前的他或许有机会,只是现在却没这个份量了。   他揽过岑越辞,沙发凹陷下去几分,“我好想你,阿辞,我真的很想你。”怀里的人十分清瘦脆弱,他的动作也越发小心翼翼,唇舌辗转见溢出来的唾液顺着脖颈滑落,岑越辞感觉心跳得快要脱出胸腔。   “贺行舟。”岑越辞情不自禁喊着他的名字,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下,就当作是他贪心吧…也许是最近的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也许是白天贺行舟的那个吻,打破了他伪装的平静。   就让他最后在放纵一下吧。   岑越辞泄气似地闭上眼,回抱住贺行舟,让彼此贴合的更紧密。   贺行舟得到想要回应后,感觉到缺失的一部分又回到了心中,指尖也无意识在岑越辞瘦削的脊背上摩挲,动作间带着几分急促。   岑越辞虽然病了许久,但既然他愿意打开这个缺口,贺行舟深谙他的性格,立马得寸进尺起来。   两人间的亲吻激烈中又带着凶狠。   “你行吗?”察觉到岑越辞想要占据主导权的动作,贺行舟的呼吸比之前急促许多,撑在他身上,英俊的脸上布满戏谑,目光也色/情地越来越往下,他舔舔唇挑着眉:“不如我累一点。”话语暧昧,也昭示着他的野心。   岑越辞喘了口气,眯起眼睛,“贺总嘴还是这么欠?嘶——”他皱着眉头抚摸上脖子,“你属狗吗?”   说话间,贺行舟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使得原先的痕迹加重许多,隐隐有出血的迹象,贺行舟盯着白皙皮肤上的痕迹,一下子清醒许多。   “我们算是……”贺行舟侧躺在他旁边,伸出舌头舔了舔,粗粝的舌头刷过敏感的颈部,岑越辞感到一阵战栗。   “只睡一晚的关系应该算什么?”岑越辞不知何时清醒下来,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蹦出两个字:“炮友。”   贺行舟低低说了句脏话,压着他的后脑勺,含糊不清道:“比起炮友,我觉得我可以当个情人,岑总觉得呢?”   岑总没机会说话,他蓄积着力道手一带下一秒两人姿势倒转,贺行舟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担心对方的身体,摸着人感觉不到异样才放下心来。   相比他的担心,岑越辞表情都生动许多,他用手捏着贺行舟的下巴,恶劣地笑了笑,“可我今晚只需要炮友。”   岑越辞的话像泼在热油里的水,彻底点燃了空气中的暧昧因子。 第29章   充满了激情与放纵的时间过的极快,岑越辞汗淋淋躺在沙发上喘着气,贺行舟裸露着的胸膛上布满暧昧的痕迹,头枕在手臂上,侧过头看对方,神情里带着几分餍足,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岑越辞受不了身上的黏腻,踢了踢旁边的人,“我要洗澡。”   贺行舟半裸着坐起来,“你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岑越辞半闭上眼睛,放纵的后果便是全身无力,他连起身都做不到,更何况眼前一阵阵发黑带来的眩晕,他捏着鼻梁提提神。   贺行舟见他没说话,用脚勾住遥控将灯打开,才看到对方蹙着眉,立刻紧张道:“没事吧。”   岑越辞抬手按住胸口,“有些累了。”   贺行舟连裤子都来不及穿,跑到电视机下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型医疗包出来。   “吃几粒?”他晃着药瓶的手都有些颤抖,一下倒出十几片。   岑越辞有些心悸,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指了指医疗包里的药品:“白色和蓝色的瓶子递给我。”   他动作粗暴打开药瓶,也没数,一把送到嘴里,艰难的吞咽着。   贺行舟连忙将一旁的水递给他,水已经放凉,但他看岑越辞这个吃药法,也顾不得那么多。   吃完药后,岑越辞明显好了许多,贺行舟也不敢在耽搁,自觉的跑到浴室给浴缸放满了水,又跑到沙发上看着他。   “怎么?”岑越辞看他伸出双手挑眉问道。   贺行舟做伏低做小状,眼睛一眯看着他,“这不是岑总要求洗澡吗,水放好了,我扶你过去。”他本来想抱着人过去,又怕岑越辞多想,还是改了说辞。   大概是贺行舟对待他没有太小心翼翼,加上他实在乏力,笑着伸出手,“我没力气了。”   贺行舟将人裹着毯子小心翼翼抱起来,一边走一边嘟囔:“没力气还争什么位置。”   岑越辞半闭着眼当没听到。   浴室里客厅有一段距离,贺行舟担心他着凉,走进浴室后便抱着人踏入满是温水的浴缸。   岑越辞半躺在他的怀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的头发还比较短,被水打湿后贴在额头上,显得有几分乖顺。   ……   岑越辞完全不想动弹,右腿到了冬天更加使不上力,能撑着不滑下去都是半靠着贺行舟的缘故。   贺行舟怕水温冷下去,晃了晃肩膀,搭在肩上的脑袋跟着晃了晃。   “水快凉了。”   岑越辞撑着贺行舟的手臂半坐起来,享受着水流按摩身体的感觉,见贺行舟下半身依然很有精神嗤笑一身,“我不介意你去淋浴间解决,有烟吗?”   贺行舟用脚勾住墙壁上的柜门,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有人说过你变脸越来越快了么。”他从里面掏出一包烟和一盒套子递给岑越辞,“要哪个?”   岑越辞没搭理他,伸手要去拿烟。贺行舟突然收回手,“等等,你现在能抽烟吗?”   “抽根烟不影响。”   岑越辞扭过身去抢,他也是突然想要来根烟,关于能不能抽完全不在他思考的范围里。   贺行舟在有些事情能由着他来,但事关岑越辞的身体,他赤裸着身站起来,跑到外间去翻找手机。   岑越辞将头发拢在后脑勺,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凉意,耳边是贺行舟在打电话的声音,他提高音量说道:“吸烟会照成血管动脉粥样化以及血栓形成,当冠状动脉的血管……”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下去,贺行舟已经走了进来,听着电话里说着和岑越辞一摸一样的话,好半晌,才挂断电话。   “关涵让你带我出来的?”他撑着头,继续说道:“我想他还会说些我情绪不对的话,然后说我对手术不抱有希望之类的。”他说一句,贺行舟的心便沉一分,他摸不清岑越辞主提及这话的意思,犹豫着如何回答。   “你不会信了吧。”岑越辞转过头看向他,“我虽然不太喜欢去医院,但对这条命还是比较看重的。”他说完继续躺了下去,贺行舟隐秘的打量岑越辞放松的神态,没有回答这个话题,他走过去坐在浴缸边沿,将沾着水迹的烟盒仍进了柜子里。   “关涵担心你在医院里无事可做,而我想要个机会。”这个机会指什么,两人都明白。   岑越辞突然有些疲惫,意兴阑珊地闭上眼。   贺行舟将室内温度调高,望着岑越辞在雾气中带着薄红的侧脸,“我相信你,只是你自己不相信自己。”将前路堵得严丝合缝,一点光亮都渗不进去。   两人都没在说话,气氛一下便沉寂了下去。   ”贺行舟,你知道为什么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没有拒绝吗?”良久,岑越辞才睁开眼睛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里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贺行舟望着他,取下手边的毛巾,一边轻柔的擦着他的头发,随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放过你啊。”岑越辞语气低沉地说完这句话,指了指在浴缸里的右腿,“我的腿不能在浴缸里久泡,会发炎,严重的会让我在医院里躺上半年。”   他嘴角翘起,带着微笑看着贺行舟的神色从随意变得凝重。   贺行舟丢掉毛巾,将人一把捞起来,扯过架子上挂着的浴袍,动作间十分急促,慌忙披好后抱着人往最近的房间里跑去,脸色阴沉的可怕。   岑越辞看着他紧抿的下巴,轻声道:“你看,虽然你说相信我,其实你并不相信,你和关涵一样,我猜你现在在想关涵说的我情绪不稳定果然是真的,对吗?”   贺行舟紧紧抱着他,脑海中已经在飞速回忆他们相处的这一天岑越辞的话语和神情,又听到怀中人的话,脚步顿了顿才将人放在床上。   他拧开房间里的灯,又将温度调高,才有时间回答岑越辞的那句话。   “可我也说了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我记忆中的岑越辞……”贺行舟停了下来,“不像是会逃避的人。”   “那是之前身体健康的岑越辞,不是现在的我。”岑越辞笑意淡了下来。   贺行舟不知如何回答这句话,他只能去柜子里将折叠整齐的毛巾拿出来,擦拭着他腿上的水珠。   岑越辞却并未停下,“我一点也不想原谅你跟你的朋友,只不过看你伏低做小比较有意思罢了,明天早上送我回去吧。”   贺行舟不发一言,像是沉浸在擦拭水珠的动作里,他将健全的腿擦干净后想要检查一下他的右腿,又怕他抗拒。   岑越辞用另一腿跳开浴衣,右腿上的膝盖处有一条狰狞的疤痕明晃晃刺在贺行舟眼里,贺行舟看着周围一圈的红痕,手里的毛巾始终不敢触碰到他的腿。   刚才在浴缸里时他就已经看见这道疤痕,以及枯瘦的小腿皮肤,当时能借着雾气遮挡安慰自己,如今直面这条蔓延到大腿根部的疤痕才知道当初的车祸有多么严重。   贺行舟心里的难受的不行,手中的毛巾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掩饰住内心的情绪,捡起毛巾后见洁白的毛巾沾上灰尘走到柜子边拿出新的,走了过来,岑越辞已经将腿盖住,见到他手里的毛巾也并未有什么动作。   贺行舟今晚心情从极好到极差不过几个小时,他始终记得面前的男人是个病人才不至于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见岑越辞不配合,他也没在说什么,带着毛巾走了出去。   岑越辞看他出去后,才捏捏鼻梁,他侧过身拿起旁边的电话打算明天回去。   贺行舟拿着吹风走了进来。   岑越辞放下手机,对贺行舟挑挑眉,“你还真是……”还真是什么他没说,贺行舟也不在意。   贺行舟半坐在床边,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往下便是的岑越辞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吹风发出的噪音阻挡了两人间的沟通,岑越辞感受到贺行舟的手指在头上按摩着,他阖上双眼,在吹风关闭后才轻轻开口:“我会联系关涵,明早就走。”   “之前吵架,你说我脱口而出之前至少应该舌头和牙齿商量好在说,而不是戳人肺管子。阿辞,你才和我上了床,现在说不想放过我,我之前的确做错了许多事,让我们背对而驰,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坚持下去。”贺行舟坚定内心的想法,他不能接受面前的人以后会躺在冰冷的盒子里。   岑越辞偏过头,他今晚的情绪有些失控已经意识到,在病痛折磨中,在与贺行舟的接触中,已经花了他太多的教养和风度,以至于他现在感觉自己离以前那个永不服输的岑越辞越来越远,他已经迷失了自己,却已经没有精力和信心找回最初的自己。   岑越辞睁开眼看了看窗外,深深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   “贺行舟,你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这条腿里钉了两条钢钉。”岑越辞指着右腿,拔高声音道:“无论我做什么它都会提醒我,跑回来找你的自己是个蠢货,而你,我看见你就会想到因为你的朋友,我连外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曾经真的很爱你,爱到想要跟着你定居在榕城,那套别墅,本来是要在你生日当天送给你的,可你不喜欢,至今那套房子都还在你名下,你也根本不知道。”   岑越辞提高了音量,发泄似得说完这一句话,他觉的这五年自己的心是空的,脑子也是空的,除了那一点渺小的、对贺行舟背叛的真相的坚持让他忍受着所有的疼痛外,他就是一具空壳,这样想着连右腿都开始痛起来。   针刺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的脸色丝毫未变。   贺行舟张着嘴,手足无措起来,自责和悔恨两种情绪交织着,贺行舟突然涌上一处无力感,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肩膀也垮了下来,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捏着拳,看起来无措又紧张。   “阿辞,我不想放弃。”良久,贺行舟才吐出这句话,他伸出手握着岑越辞露在外面的手腕,眼里是不容拒绝,“你的腿我陪你找最好的医生,我陪你做复健,没有效果那我就是你以后的轮椅,是你的拐杖;阳礼导致的事情,我确实无法弥补半分,你想怎么处置他我都无二话。”   说完这些他摩挲着手中瘦骨嶙峋的手腕,慢慢道:“你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跟你回达特利,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岑越辞摇摇头,“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贺行舟拉过他的手背,轻轻一吻,“太晚了,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钓鱼。”   见岑越辞盯着他,贺行舟坦白道:“来之前我和关涵说过,一周后来接我们。”贺行舟说出这句话有些心虚,说的其实是三天,但他私心里也不想让岑越辞呆在冷冰冰的病房里,说服了关涵,让阿辞多呆几天放松心情,同时也弥补他之前的过错。   为了阿辞的健康,他早早将医护团队请到了附近的别墅里,一旦岑越辞身体不舒服,医疗团队便会立刻过来,这才让贺行舟有了底气将话扯明白了说。   岑越辞叹息一声,眼里暗淡无光,“我连去哪里的选择权都已经失去了吗。”话里的落寞和孤寂让贺行舟心都跟着颤了颤。   贺行舟将灯光调暗,折回外面带回一杯牛奶递给他。   岑越辞看的出来贺行舟在逃避着最后一个问题,嗤笑一声,将牛奶喝完,接过递来的纸巾搽完嘴,准备休息。   贺行舟突然弯下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一如5年前的晚安吻,仿佛这样两人就能回到之前。   “晚安。”   贺行舟见他闭上眼,将杯子带了出去,走到门边时,他还是放心不下,将门留了一处缝隙,晚上房里有什么动静,住在隔壁的他也好及时过来。 第30章   等贺行舟把一切都收拾完,他才有时间将晚上岑越辞的情绪变化告诉关涵。   他叼着烟,并未点燃,蹲在竹屋外的台阶边,听着关涵讲了一大推的专业术语,他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轻微抑郁?”   他从未想过岑越辞会和这几个字挂上钩,可关涵描述的表现和今晚的岑越辞有几分相像,他一时也拿不准岑越辞只是对他太过愤恨还是真的因为病痛折磨心理上出了问题。   他和岑越辞的每次见面,对方思维清晰,逻辑在线,教养良好,哪怕是遇到气急的情况最多只是嘲讽他几句,完全看不出任何失态的情况。   “我会关注他的情绪,和他相处中我要注意些什么?”   贺行舟才相处了一天,就发现之前的准备根本没什么用,他面对的是一个骄傲的病人,也是一个伪装的高手,只要岑越辞不说,他甚至从那张冷淡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不适,唯有此时他才深切明白分开的时间里对方已经变了,而他也弥补不回来。   关涵又讲了一些注意要点和岑越辞的一些习惯,两人才挂断电话。   贺行舟挂断电话后又坐了许久,直到感受凉意才进屋子,很快便睡下。   等他睁开眼时,下意识跳下床跑到隔壁房间门口,伸出头观察着里面的情况,见里面压根没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   他一边回忆昨晚最后去看岑越辞身体情况时的时间,一边推开所有房间的大门,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后也没人影,彻底吓得他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走到门边时,才看见岑越辞坐在轮椅上,盯着院子角落里的一棵树,那棵树上全是枝桠,唯有一些小嫩芽装点着干枯的树枝,枯叶掉落一地,风吹过,仅剩的叶子也飘落下来,落在岑越辞的肩膀上。   整个画面看起凄凉又残败。   贺行舟顾不上踏上鞋子,跑到岑越辞面前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动静之大,岑越辞不得不收回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起这么早,早上想吃什么?”清晨的温度有些低,岑越辞的指尖被冻的通红,他拉过来拢在掌心,望着枯叶余光落在岑越辞身上。   岑越辞收回手,瞥见他赤裸的脚和单薄的浴衣,淡淡说道:“不用再担心我跑了,轮椅走不了多远。”   对他夹枪带棍的话贺行舟并不在意,“外面凉,看一会就进来吃饭,我先去准备。”   他赤着脚踩在石板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和岑越辞相处的几大关键点之后,继续回忆着之前的早餐清单,由于他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导致想了一圈发现可能他和岑越辞都不能按时吃饭,还是放弃显摆自己才艺。   他进屋后先联系竹屋的工作人员,找鞋子踏上,倒了温水,拿着毛毯走了出去。   “喝点水暖一暖。”   岑越辞脸色并不好,嘴唇更是颜色惨白,他内心十分想劝人进去,外面他站在都有些冷,更何况是岑越辞。   但又不想干涉太多,只要不是直接的影响身体,贺行舟对待他下意识还是想将他视为正常人,如果做点什么都因为身体原因而被制止,那样的生活换成是贺行舟自己,也觉得很难坚持下去。   岑越辞接过水,小口喝着。   贺行舟弯下腰将毛毯严严实实搭在他的腿上,才进屋,将这片安静的角落留给他。   所幸工作人员住的不远,很快就带着摆盘精致的早餐过来。   贺行舟也将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一一确认早餐里面没有和药性相冲的食材后才将早餐端上桌。   他站在门口,看岑越辞已经推着轮椅进来,走到门口等着人进来。   岑越辞吃饭时不爱讲话,贺行舟摸不清他现在的心情,也没开口,等吃完后,外面总算是有了些太阳。   “出去逛逛吧,山庄下面有个小型的渡口,不能出入船只,游艇倒是没问题,就我们两人,去看看,如何?”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又将计划做了些调整,半夜里还通知工作人员跟着调整计划。   岑越辞没有拒绝也没点头,只是看着贺行舟兴高采烈地收拾着东西。   等对方将柜子里的一堆药都塞进了包里他才开口道:“我今天不想吃药。”   贺行舟手一顿,将大大小小的药瓶全部拿了出来,笑着道:“不吃就不吃,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虽然做了许多功课,还是搞不清许多状况,如果你不舒服,你不能自己忍着,你答应我,我就不带这些东西。”   没想到贺行舟这么容易说服,岑越辞对当饭吃的药深恶痛绝,能光明正大不吃药自然不会拒绝,他随意点点头,突然发现比起关涵明显贺行舟更容易说服。   贺行舟收拾完后将东西交给门外的工作人员,他则和岑越辞边散步边走过去。   临溪这块地,依山傍水,度假山庄恰好修建于山水之间,竹屋离渡口的位置不算远,推着轮椅走十来分钟便到了,只是渡口在下面,而他们在半山腰的位置,只能通过游玩用的缆车才能到底下去。   贺行舟要扶着他起身,一旁候着的工作人员试图帮忙,被贺行舟拒绝,他对岑越辞的洁癖十分清楚。   “你——”贺行舟出声,行,没想到他也是被拒绝之一。   被拒绝的贺行舟站立一旁,看着岑越辞从撑着把手站起来,连忙抢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拐杖,递给岑越辞。   岑越辞撑着拐杖坐进缆车里,缆车位置宽大,在装一个轮椅也不是问题。工作人员要将轮椅放上去,被岑越辞阻止。   贺行舟装作没看到,这样任性的岑越辞总比忧郁孤寂的岑越辞要好上许多。   岑越辞再次确认会迁就他的贺行舟比回医院更合适,能过的舒心一点,他自然不会拒绝。   缆车很快停了下来,下面接应的工作人员要去搀扶岑越辞,被他侧身避开,贺行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毛毯和水杯,催促道:“行了行了,东西都留下,你们可以离开。”   工作人员对最大的boss还是有些畏惧,很快退了干净。   渡口边停着游艇,上面还挂着岑越辞十分熟悉的图徽。   岑越辞扶着栏杆站立,拐杖被他扔在一边,贺行舟跟着上来,忙里忙外将需要用到的物品放置在岑越辞手边,见他盯着图徽出神,说道:“你亲手画的,忘了,原画我还收藏在公寓里。”   岑越辞收回视线,指了指拐杖,贺行舟上前扶着他坐下,把拐杖放到他手边,又将靠枕放在背后,方便他靠着休息。   “你怎么拿到的?”虽说是图徽,其实是他信笔涂鸦,为了装饰送给贺行舟的礼物,中途却出了点意外,礼物也并未送出去,至于原画他记得在朋友那里,怎么会到贺行舟手里?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是通过合法途径拿到的。”贺行舟边操作边说道。   岑越辞知道他在说谎,姜昱是他在榕城认识的朋友,而在榕城贺家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无论姜昱是为了套交情还是什么,显然不是什么所谓的合法途径。   不过看贺行舟的样子,应该也没看出图徽代表的含义。   岑越辞放松身体,打量着贺行舟,贺行舟穿着白色短袖,下面穿着黑色休闲长裤,头发没有像平时一样打理,反而像刚洗完没吹过,十足的自然,要不是气场太盛,岑越辞都要产生对方还是那个约他逃课去蹦极的贺行舟的错觉。   “什么时候学的执照。”岑越辞离开前,贺行舟对水上的玩乐半点不感兴趣,哪怕是朋友间的聚会,都尽量避免他这个惧水的臭毛病。而此时,贺行舟动作十分熟练,他回望码头,已经开出很长的距离。   “有段时间了。”贺行舟估算着位置,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   冬日的太阳依旧灿烂,风向水浪也都适合,游艇晃动的幅度也轻微。   岑越辞喜欢激烈冒险的运动,比如冲浪、跳伞,对钓鱼绘画也有兴趣。如今的身体冲浪不现实,贺行舟左思右想觉得钓鱼合适,游艇上自然也准备了鱼竿。   贺行舟惧水,站在甲板上腿都有些发抖,又强撑着镇定的面孔,岑越辞看在眼里,面上便带出几分笑意,“鱼竿给我,你回船舱里待着。”   “风浪有些大,我才有些站不稳。”贺行舟将鱼竿递给他,嘴硬道。他曾暗戳戳与岑越辞比试过许多项目,发现两人擅长的运动都差不多,唯有在水上运动,岑越辞碾压他,私下里他花了很长时间克服对水的恐惧,只是仅限于不下水的运动。   而学会开游艇则是岑越辞离开后他的又一项消遣运动。   岑越辞对他的嘴硬心知肚明,接过鱼竿钓起鱼来。   贺行舟也跟着扔下鱼饵,坐在岑越辞旁边,享受难得的静谧。   岑越辞没多久就有了收获,身边的水桶里不一会儿便装满活蹦乱跳的鱼。   他放下鱼竿,拧开水杯喝水,余光撇见贺行舟仍两手空空。   贺行舟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   “要笑就笑,我又不是没被你嘲笑过。”贺行舟说完,就见岑越辞眉眼弯弯,“在钓鱼项目上,看来你是没机会赢过我了。”   贺行舟难的见到他纯粹开心的笑,觉得丢脸就丢脸吧。   “是是是,谁能赢过你。小老头的爱好有什么意思。”贺行舟小声吐槽。   岑越辞挥开他乱晃动鱼竿的手,提醒道:“刚才你说的中午不需要他们来打扰,我可不想中午饿肚子。”出发前,贺行舟自行满满,说要在水上玩一天,除非有急事,谁都不要打扰。   他桶里的鱼数量可观,个头却不大,即使他吃的不多,作为两个人的午餐仍远远不够。   贺行舟叹息一声,“我也舍不得岑总饿肚子,就是不知道岑总愿不愿意传授技巧。”他对钓鱼兴趣不大,基本没什么技巧,他移动身体靠近岑越辞,自然地揽过他的肩,“岑老师,教教我呗。”   岑越辞侧过头看他,“小老头的爱好有什么技巧。”   贺行舟彻底服了输,比了个投降的姿势,语气诚恳,“是我的错,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岑越辞也不为难他,说了新手技巧和注意点后,也不再搭理他,任由对方自由发挥。 第31章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贺行舟总算是有了收获,望着桶里的小鱼,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最后的脸面保住了。   中午太阳照在甲板上有些热,岑越辞还想多钓会,被贺行舟半哄半劝回了舱里休息。   贺行舟在外面处理钓上来的鱼,加上之前搬上船的食材,午餐非常丰富,贺行舟将鱼刺处理好才端给岑越辞,鱼汤鲜美,岑越辞对食物要求极高都挑不出毛病。   贺行舟看他吃的开心,忙着给他挑刺,关涵传过来消息说岑越辞不爱吃鱼,他还疑惑岑越辞怎么突然换了口味,因此还准备着其他食材,如今看来关涵也并不了解原因。   “你笑什么?”   岑越辞一脸不解,面前的人挑着鱼刺突然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你特喜欢吃鱼,只是懒得挑刺。”这是贺行舟和岑越辞相处半年才发现的小秘密,岑越辞日常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看起来是个不会依赖撒娇的人,他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直到住在一起后,才发现岑越辞也有犯懒、随性的一面。   岑越辞不想搭理他,大概是觉得回来一趟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心情十分不错,吃完后又回到甲板上坐着。   贺行舟草草收拾完桌面正要跟出去,放置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不打算在与岑越辞相处的时间里浪费时间,任由手机响个不停。   等他将温水和药备好,铃声依旧没有停下,怒气冲冲按下接听键。   “何晏,我走的时候怎么说的,除非公司要倒了不然不要打扰我的假期。”   电话那头的何晏对boss休假的原因一清二楚,可也正是清楚,更不敢不打这通电话。   “你说什么!这件事我调查几年都没发现蛛丝马迹,你怎么会突然收到消息。”   “贺总,我派人通过发来资料的邮箱追寻,只是对方似乎是网络高手,暂时没什么发现,至于资料我并未打开,您……”   贺行舟捏着手机,贺氏当年的动荡他一直没放弃追查,只是因为贺氏的靠山牵涉到政界,他只能通过蛛丝马迹去寻找到底是谁会针对贺氏,那位和贺氏的交情之前从未显于人前,因此爆出贺氏时,才打了贺父一个措手不及。   “资料发给我,关于这件事,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继续追下去,对方这个时候给出线索,是敌非友。”贺氏目前最重要的几个项目中,除了与达尔夫集团开发商圈外,其他的项目是早就确定好的,挑这个时间,看来贺氏与达尔夫合作确实让不少人眼馋。   他点开最新的邮件,上面的内容让他直接呆愣在原地。   “何晏,你也看到了。”   贺行舟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邮件中不止有压缩文件包,上面还有几行文字内容,文件他还没打开,看到那几行字他便出离愤怒。   何晏自然是看到了,所以契而不舍一直打电话,他身为最高级别的助理,这件事觉对不能拖下去。   如果邮件上的内容是真的,那么和达尔夫的合作,何晏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贺行舟却出奇的冷静,强压着怒火说道:“这件事一定不能传出去,让法务去查一查与达尔夫所签署的每一份文件,我会介绍一个人给你,你以私人身份去联系他,去调查……”   几欲出口的名字让他停顿住,甲板上的身影单薄,或许是阳光太舒服又或者远离喧嚣,卸下重担,对方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栏杆欣赏波光粼粼的水面。   “调查谁?”何晏久等不到名字,主动询问,其实心里已有猜测,他摇摇头,以为是旧情人重逢,没想到这里面还参杂利益。   贺行舟思考片刻,他做不到也不想这样去做,深吸一口气说道:“何晏,我不想因为几行字去怀疑他,世上有多少人能拥有重逢的机会,这一次我想好好珍惜;达尔夫最近才安稳下来,有的是人想挑起贺氏与达尔夫的矛盾。”   何晏没想到贺总会连查都不愿意去查,助理的职责让他不能轻易接受,“贺总,你相信岑总,我也不认为当时的岑总会下手针对贺氏,可上面说的岑总曾与那位的对手陈世荣在临城见面,席间来了不少大人物,都是陈世荣的嫡系,文件里也有照片,您不想看没问题,可您想想,对方如果是撒谎,您当时与岑总住在一起,那天岑总有没有在榕城您不是一清二楚吗?”   这番话有理有据,贺行舟无可辩解,他撑着椅子,缓慢坐下。   何晏还在继续补充:“我在网上查了一下,陈世荣当年去临城督查地方只有3月份,3月份岑总有离开榕城吗?”   贺行舟听到这个日期眉头一跳,记忆骗不了他,3月份,刚开学的月份,岑越辞和叶成瑜制定了一趟短期旅行计划,为此两人还吵了架。   “贺总,于公我是您的助理,我有义务提醒您决策中的风险,于私,您对岑总的感情我看在眼里,自然希望您能得尝所愿,但如果这份感情中夹杂着算计您能接受吗?贺氏当初突然爆发的那场危机,虽然最后有人伸出援手,可您却交出了8% 的股份来偿还这份人情,这个数据您也清楚代表着什么。”   何晏思路清晰,从贺总不愿意他去查岑总,他已经打好腹稿,直接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贺行舟比谁都清楚,8%的股份这个数据代表着什么,正好是让他和其他持股人保持平衡的一个数字,对方这几年从参加过股东大会,表面上是散股的身份,实际对方一旦倒戈,他这个位置势必被动摇。   而如果不是对贺氏股权结构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提出这么详细精确的数据,既能让贺行舟牢牢占据第一持股人的位置,又能让其余股东无法联合。   调查贺家突然被攻击的原因,一方面是他怀疑当初有人觊觎贺家,想要借机吞并贺家,另一方面则是查出是谁伸出的援手,从而拿回8%的股份。   他曾经怀疑过齐家,怀疑过许多与他爸交好的叔伯,商场利益为先,他不相信这些人没有这份野心,只是后来一一排除。身边没有嫌疑人后他开始调查散股持有者,也没有异常,事情进展缓慢,他私下却一直在跟进。   “何晏,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你先去查这封邮件的来源,其他的事情我另有安排。”   何晏听出他的坚持,没在说什么。   贺行舟挂断电话后,手指在文件包的位置上迟迟没有落下,这段时间的相处的片段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他想起对方咳血的样子,想起关涵说的话,也想起贺母的话,最终点击删除按钮。   放下手机后他坐了许久才收拾好情绪,跟着走到甲板上。   午后的甲板只能晒到一点太阳,贺行舟抖开毯子要盖在他身上,没想到岑越辞已经睡着。   贺行舟轻手轻脚将毯子盖在岑越辞的身上,取下岑越辞手里的鱼竿,他是真没想到岑越辞这么爱钓鱼,钓了一早上还没满足。   又或许是担心以后没有机会?   贺行舟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让他有些难受。   他躺在岑越辞旁边,睁着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然后又侧头看着睡着的男人。   与岑越辞在一起的几年,对方睡觉有多警觉他太了解,哪怕是重逢后,他也能感受到岑越辞的戒心比之前更加严重,却能在这样的时候安然入睡,是太累了还是对他没有戒心呢。   贺行舟选择相信后者,他可不敢让岑越辞累着,哪怕是对方在床上一贯强势,他也牢记关涵说的相处中最好不要将注意力集中到岑越辞的腿上,可最后还是担心对方的身体。   大概是躺在软垫子上不舒服,岑越辞动了一下,惊醒了沉浸中的贺行舟。   贺行舟伸出手摸了摸岑越辞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收回手,视线流连岑越辞的脸上,他一直知道岑越辞的样貌出色,几年的经历更让他气势悍然,睁开眼睛是疏离自持的岑总,睡着了却总是这样乖巧。   同居时他见过不少对方的睡颜,那时年少气盛,耳鬓厮磨的温情时光不多,更多时候是靠赌约来决定位置,让贺行舟一直郁闷的是他几乎没赢过,唯有几次赢的时候,也被岑越辞极少数的耍赖撒娇给打败。   他是玩乐方面的高手,没想到岑越辞竟然也不赖,处处都能胜他一筹,这也是他不相信岑越辞编的那套家庭一般的说辞。岑越辞或许是后面放下戒心,偶尔提起小时候的经历,让他那番说辞更加漏洞百出,不过贺行舟并不在意,当时他内心甚至在暗喜,打算等几年后在突然不经意提起岑越辞的家庭,拿这件事威胁对方,让对方答应一些不平等要求。   可后面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   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两人越走越远。   他不得不感叹发邮件之人拿捏时机的巧妙,幸好岑越辞睡着了,他才能整理一些思路。   虽然因岑越辞的离开,他做出一系列不理智的事情,但要说岑越辞会对贺氏下手,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之前下意识想让何晏查岑越辞,是他必须要知道岑越辞的敌人有哪些,背后之人既然都发了文件包,如果不是把事情与岑越辞联系在一起,他估计二话不说会打开,直接看到图片的冲击力岂不是更大。   对方却并未这样做,直接以文字形式告知岑越辞与陈世华见过面,还吃过饭,言之凿凿认为岑越辞之前没能得到贺氏,因此5年后卷土重来,制造合作的机会让他旧情复燃,从而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贺氏。   贺行舟冷哼一声,转过头,天空中飞过一群鸟,叽叽喳喳地朝着岸边的丛林飞去。   静谧的午后,贺行舟思绪飞的很远……   他与岑越辞之间,旁人能知道多少。   当年他想独立创业,岑越辞二话不说筹集到不少资金,那笔资金给了他之后,岑越辞从未过问,连公司运营都没怎么插手,要不是他偶尔也拿不准项目会询问岑越辞的意见,估计岑越辞连公司有几个项目都不知晓。   他的朋友们曾说岑越辞对公司的事情不上心并不是好事,摆明了只想拿分红,明明是两个人的公司,却变成贺行舟一个人的责任。   贺行舟却知道这是岑越辞特有的尊重与信任,岑越辞眼光独到,思维敏捷,又是专业出身,提出的建议更是让他受益匪浅。   而初创公司并不需要两个强势的决策者,而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比岑越辞差,他也能做得很好。   两人间的默契无法与外人明说,那种两人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知道对方的意思,是他那群二代朋友们难以体会到的。   如同岑越辞从来不问他决策失误的原因一样,他也没告诉岑越辞,他有多憧憬两人一起携手闯下一片天地的情形。   等他遇到难缠的对手,没完没了的应酬时,这份憧憬再也没有。他实在舍不得岑越辞过这样的生活,岑越辞应该是自由恣意并且洒脱的,商场的尔虞我诈还是他来更合适。   贺行舟摸摸脑袋,叹息一声,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回去打醒当时自己,可自己最了解自己,如果没有这5年的沉淀和阅历,他估计很难在岑越辞面前坦诚自己当初的不安全感,也很难在岑越辞面前真正放下自尊。   岑越辞依旧睡着,睫毛一颤一颤的,贺行舟手有些痒,堪堪碰到对方侧脸时又怕惊醒岑越辞,最后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第32章   岑越辞醒来的时候,贺行舟将手里的饮品递给他。   岑越辞浅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全是果汁?”   “果汁和温水,二选一。”贺行舟摇晃着酒杯,指了指岑越辞手边还冒着热气的杯子。   岑越辞伸手迅速拿过贺行舟的酒杯,酸甜的果味立马充斥着口腔,“贺总是破产了吗,连杯酒都没有。”贺行舟这杯更酸甜,毫无酒味,也不知道嗜酒的人怎么能接受这个味道。   贺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外看。   岑越辞才发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太阳已渐渐落下,照的水面与天空仿佛交接在一起,举目望去一片火红,炫目的景色让人忍不住驻足,感叹大自然的壮阔与神奇。   等到两人回到船舱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岑越辞怀疑的眼神望着贺行舟,他可是记得游艇上没有工作人员的。   况且这明显是特别准备的晚餐,船此时已经停泊在离岸边不远处,岑越辞坐在船舱里也能看见岸上亮着的灯火,在微微晃动的水面上,气氛逐渐变得浪漫而温馨。   贺行舟在岑越辞对面坐下,笑着说:“一下午的时间足够我准备,我肩负重任自然要让岑总刮目相看。”一边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一份心意。”   岑越辞挑起眉。   贺行舟眼底有层浅浅的笑意,“生日快乐。”语气低沉而柔和。   岑越辞恍然想起今天的日期,他轻笑一声,笑着接过贺行舟递过来的盒子,“没想到你还记得。”眼里的笑意却并未抵达心中,当初他瞎编的生日恰好是今天,至于他真正的生日,早就已经过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盒子,岑越辞不愿打破如今的气氛,但有另一股力量控制住他打开盒子的手,想来也讽刺,他们在一起5年,贺行舟都不知道他真正的生日其实是在3月份。   “我怎么能忘,这几年的生日礼物我一直都准备着,放在思南公寓里,有一些估计岑总看了会笑我,所以趁着还没去看的时候,我先送出今年的,拉回一点分。”贺行舟正期待地望着他,似乎在催促他打开。   岑越辞收回思绪,从善如流打开,黑色的绒布上放置着一款造型简单有十分典雅别致的手表,岑越辞撩起袖子,伸出手。   贺行舟起身,英俊的脸上笑意柔和,他取下岑越辞手腕上原本戴着的表,将新的换上去,灯光下面前的手腕清癯案,带着病骨支离的脆弱感,贺行舟拉过他的手,留下一道不带情欲的吻。   贺行舟的动作太过连贯,导致岑越辞来不及抽回手。   岑越辞忍不住晃了晃手腕,“舟钺科技什么时候开始进驻手表领域。”熟悉的logo明晃晃设计在表带上,让他想忽视都难。   贺行舟撑着下巴,带着自得:“这是舟钺科技5周年特意定制款,你手上的全世界仅有两款。”5周年庆祝会上没有机会送给岑越辞,如今也算不晚。   至于另一款在谁哪,两人都心照不宣。   手腕间触感有些凉,岑越辞转动手腕,腕扣上的字母暴露贺行舟暗藏的小心思。   “要是你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块表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没想过,我觉得我们总会见面的。”   “如果达尔夫没出事,我不会来榕城。”岑越辞说道。   贺行舟望着他,“你不来榕城,理应由我带着舟钺科技走出去,也许某一天你会听到这个名字,让你忆起当初的轻狂岁月。”贺行舟最绝望,最糜烂的那段日子,靠着这个念头撑起了贺氏,也发展壮大了舟钺科技。   岑越辞哑然,这几年他私人账户上每年固定时间都会打进来一笔分红款项,他那时因为身体原因,意志消沉,拒绝着榕城的一切人与事。   气氛沉凝一瞬。   直到贺行舟侧身为岑越辞倒上餐前酒,侧脸线条在灯光下英俊的过分,岑越辞知道他不笑时极富震慑力,但微笑时更让人无法抵抗他的魅力。   岑越辞观察入微,最终得出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贺行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突然觉得船舱里有些热,比下午晒在身上的阳光更让他暖意融融。   晚餐在静谧却温馨的氛围里结束,贺行舟拉着人走到特意准备的钢琴边,岑越辞掀开琴盖,随意敲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弹一首吧。”   岑越辞修长的手指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仿佛镀上一层暖光,贺行舟倚在钢琴边,身侧的男人柔和得不可思议,让人看着便忍不跟着沉醉其中。   岑越辞有很长时间没碰过钢琴,一曲完毕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贺行舟内心不愿结束,但外面天空上星光点点,念及岑越辞的身体,不得不结束。   外面等候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贺行舟扶着岑越辞下游艇,岸边的轮椅静静地等候着。   岑越辞这次没有拒绝,坐上轮椅后由着贺行舟推着轮椅。   下来时用了缆车,上去却没有那么方便,两人花了些时间才达到竹屋。   竹屋里早已灯火融融,岑越辞精神有些不济,在贺行舟抱着他进竹屋时才因悬空清醒一瞬,等被屋内暖气一熏,昏昏欲睡地靠着贺行舟。   贺行舟轻手轻脚将人放到床上,累了一天他也想跟着躺下,可心中有事,挂了一晚上的笑容渐渐沉寂下来。   床上的人呼吸清浅,显然已经熟睡。   贺行舟想到他的洁癖,将人打理好才拉过被子踏出房门。   回到他自己房间时,他才将手机开机,上面是一连串的消息,均来自他的朋友们。   他随意一翻,最下面还有他爸发来的消息,看来何晏没能瞒住这件事。   贺行舟对此早有预料,对方能将邮件发给何晏,也能发给他爸,也能发给所有的媒体。   可对方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不管要做什么,他都不想岑越辞出现在这场风波中。 第33章   岑越辞坐在竹屋二楼的阳台边,身上披着毛毯,清晨的温度不算太高,披着的毛毯也抵挡不了寒意。   他数着时间,恍然间才发现在这里已经住了快十多天。   与世隔绝的日子过得舒心,加上他的治疗团队结合中医针对他的体制研究出来的药膳,他的气色和身体指标都好上许多。   贺行舟从那天钓完鱼回来后,便将他的手机电脑等设备都收了起来,说是静养几天。   岑越辞起先还担心工作,后来每天的行程都被贺行舟安排得满满当当,也渐渐没了精力去想公司的事情,只偶尔通过邮件询问项目的进程。   其间,关涵也来过竹屋,主要还是看他的状态。见他状态不错,又撺掇着他多呆上几天。   岑越辞将这十来天的记忆一一封存,他打算离开这个暂时的世外桃源。   竹屋的景色让他每看一次就要感叹一次贺行舟的投资眼光。   清晨向远处望去,早上晨雾弥漫,宛若仙境,人跟着都要放松两分。   “怎么不多睡一会?”   贺行舟推开门,外面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冷颤。   “昨晚是谁说早点睡,要起来看日出的。”这段时间的作息是他有史以来最健康的作息,下山后再也不会有这样闲适的日子了。   贺行舟对看日出有执念,但他和岑越辞的悠闲不一样,岑越辞身边的人巴不得他多休息,尽量不去打扰他。   贺氏却离不开贺行舟,只能晚上等岑越辞睡着后去处理公事,外面许多事情都靠着贺行舟的远程指挥,因此早起看日出与他基本无缘。   他努努嘴,“这不起来了么,劳烦您老人家收个腿,挪个位置出来。”   岑越辞坐着没动,指着另一边宽敞的位置。贺行舟也不管,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处,摇晃着的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远处的雾气少消散了许多,贺行舟搂着岑越辞的腰,轻轻按着他的腰。   “好点没?”   岑越辞有些怕痒,推开他的手。   贺行舟的手契而不舍继续搂着,“等会在擦点药,黑灯瞎火的,偏要逞能要出来,撞这么大一片淤青。”贺行舟搽药时,看到腰间那片青紫,万分后悔当时要搞个小惊喜的自己。   “下次贺总要搞什么惊喜,提前告诉我一声。”任谁看展览看得入迷的时候,突然室内一片漆黑也会被吓一跳,偏偏贺行舟还突然出现在面前,岑越辞觉得心脏还在正常跳动已经算是他承受能力强悍了。   贺行舟小声为自己辩解一句,“之前你也不怕黑啊,加上外面还有月光。”当年去鬼屋其他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唯独岑越辞抱着双臂一副淡定的模样,这次他难得想要浪漫一把,结果被禁止再出这些馊主意。   “贺总的意思是我胆子变小了。”岑越辞靠着热源,身上也暖和许多。   贺行舟连连摇头,“怎么会,都怪何晏出得馊主意。”   岑越辞不排斥和他相处,甚至偶尔会主动挑起关于过往的话题,但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他也没遮掩,始终没能彻底挑明他的想法,贺行舟难免有些着急,急病乱投医让何晏一起想办法,结果……不提也罢。   贺行舟心塞,在外面有大批人给他献殷情,他不屑一顾,偶尔出于礼貌出配合对方为八卦杂志提供些话题,心里是嗤之以鼻的。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才发现献殷勤这件事太难了,尤其当你的对象各方面都不弱于你,还掌握着主动权的时候,难度呈指数级增长。   当年的岑越辞多单纯,现在的岑总就有多难搞。   “我难搞?”   贺行舟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虚虚靠在岑越辞肩膀上,叹息一声,“岑总可太难讨好了。”   岑越辞神情不变,眼角泄露些许笑意。   远处朝晖倾洒在连绵的山林中,也洒在他们身上,似乎一切都变得闲适起来。   岑越辞惬意地沐浴着暖阳,不知何时,毛毯底下的手被贺行舟轻轻握住,一股暖意从脸上、手上,缓缓滲透到心里,融化了他内心的寒冰。   贺行舟也不再说话,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等到太阳高挂的时候,贺行舟才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早上吃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早上吃什么。   岑越辞偏着头,突然开口,“项目出了问题?”   贺行舟还沉浸在今天的安排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说道:“没有什么大事,贺氏那边有些人动了点心思,我不在,何晏拿不定主意。”他解释完反问道:“我吵醒你了吗,昨晚事出突然所以何晏才半夜打过来。”   岑越辞摇摇头,他虽然暂时放下工作,但贺行舟这几天的电话和半夜还亮着灯的房间,他不瞎,自然能得出结论。   “既然贺氏有事,你先去处理吧,下午我也要回去了。”他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去达尔夫露面,住院前的烂摊子也不知道江勉如何处理的。   贺行舟坐直了身体,“你的身体才有了起色,关涵昨天才说要重新安排手术,达尔夫那边有需要肯定会来找你。”   “待的时间够久了,我再不出现,江勉那边也无法交代。”   贺行舟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人不联系外界10来天已经是极限。可岑越辞下山,那一团乱糟糟的局面,这段时间的修养怕是白费了。   他心中犹豫着,面上便带了些烦躁。   岑越辞裹着毛毯打量着他的神情,唇边的笑意也慢慢放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情。”   贺行舟踌躇着,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贺氏手中的医疗资源虽然有限,在榕城却也数一数二,不如让关涵的团队来贺氏旗下如何,保密性绝对比你现在的那个医院好上许多。”   之前他就有这样的想法,岑越辞身份敏感,在贺氏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打扰,而他也能随时见到对方,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   岑越辞蹙着眉,“别岔开话题,贺行舟,我的身体情况也用不着保密。”   “用不着保密的话,你先给我一份。”   远处的薄雾已经完全消失,阳光洒在阳台上,岑越辞将毛毯掀开,撑着拐杖要站起来,贺行舟起身扶着他。   “徐立还没拿到?”岑越辞拄着拐杖,贺行舟跟在他旁边,面露尴尬。   “诶,我真没让徐立去接触关涵那个小师妹,他们是在攀岩馆认识的,压根不知道她就是你的治疗团队成员之一。”贺行舟刚听说徐立搭上尚诗卿的时候也动过这个念头,后来还是打消了,他们的关系尚处在微妙的平衡中,还是慢慢发展较好。   显然关涵不这么想,除了询问他岑越辞最近的状况,其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讲,生怕自己的小师妹被徐立这个人模狗样的花花公子欺骗。   徐立至今都没能要到个联系方式,求人都求到贺行舟这里。   贺行舟仗义,但也不是没脑子,一直没跟岑越辞提这件事,他那一圈朋友天生和岑越辞不对付,徐立在岑越辞这里的评价也不高,他也不相信徐立所谓的一见钟情,非她不娶的决心。   “你跟我说没用,诗卿家人都在达特利,而且也不缺人追。”尚诗卿是关涵最小的师妹,在达特利的圈子里也是顶尖的,徐立从各方面都不合适。   岑越辞很少关注身边人的感情问题,要不是看在贺行舟的面子上,他提都不会提,结果徐立听了他一番话,反而跟打了鸡血一样跑献殷勤,吓得尚诗卿连夜买了张机票去江城参加医学上的会议,为期半个月。   “徐立虽然蠢了点,之前花心了些,但人品是没问题的。徐家关系简单,他哥哥也早有了家庭,股权这些也早就分好了。”想到徐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即将夭折的爱情,贺行舟为他说了些好话。   这个好话在岑越辞这里完全没用,“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诗卿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岑越辞曾经和尚诗卿家里人接触过,对方家风严谨,世代从医,徐立毫无长处,难度太大。   “那我这样的花花公子,你家里人同意吗?”贺行舟突然问道。   岑越辞晲了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带着些冷淡,“以前还有机会,现在没有了。”   贺行舟已经问过许多次这样的问题,他什么目的岑越辞并非不知道,只是……他的家里人,贺行舟估计没法活着站在他家里。   被打击了多次,贺行舟也不介意他的答案,凑在他耳边说:“岑总,这可不对,你这完全是白嫖啊,我这么一个总裁丢下公司跑来又给你做饭,又带着你到处游玩,结果花花公子的帽子还扣我头上呢。”   岑越辞感受到脖子间的热气,拍拍对方的脸颊,“贺总还是继续维持原先的人设吧,再来一个人被吓着我可不负责。”   被吓着的就是这段日子苦逼兮兮的徐立,某天突然来到竹屋,结果就看到贺行舟系着围裙在厨房颠勺的画面,直到吃完饭,整个都有些恍惚,一时之间连来找他贺哥的目的都忘了,惊悚地看着喜滋滋去洗碗的贺行舟,和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杂志的岑越辞,沉默许久才带着无法言喻的心情下了山,走之前悲痛万分地表示这一顿饭,他将用一辈子来治愈受到的惊吓。   贺行舟抓着他的手,在他唇角留下一吻,然后退开几步,“徐立那群人胆子太小,你就从来没被吓到不是吗。我先去做饭,你也快下来。”   岑越辞确实没被吓到过,贺行舟表达感情的方式一直便是这样,什么都想给对方最好的,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不过五年前没有这样的成熟和包容,这一次的相处,那份炽热的感情差点也烫伤了他。   岑越辞拄着拐杖,将这些零星的想法赶出大脑,去书房里找手机,已经决定要下山,他也不会在改变。   然而手机开机后弹跳出来的消息,差点让他站不稳。   胡乱扶着桌面,他赶忙打开电脑,浏览相关信息。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贺行舟每晚加班的原因,以及各个都想法设法不让他接触通讯工具。   新闻不敢如实透露出他与陈世荣用餐的照片,一直代称某人,可那背影和巧妙的时间点,足以让看客浮想联翩;甚至有文章点出达尔夫集团不安好心,6年前试图吞并贺氏,入侵本土市场,不过贺氏根深蒂固,最终失败了,文章最后隐隐提出榕城其他企业应该联合起来,用词委婉,语言煽动力极强。   商界人士这边并无一人发声,岑越辞摩挲着的鼠标,拉到最下面大概明白了目前他在外界人眼中的形象。   5年前玩弄贺行舟的感情,到榕城上学也是目的不纯,而5年后又故技重施,以副总身份继续扩大达尔夫的版图。   比起残酷的商业竞争,他们之间又有一段爱恨纠葛,不少人直接留下评论,诸如在利益面前,感情随时都可以丢弃,即使是天之骄子也免不了被人玩弄感情。   比起外界的看法,他发现,他还是更加在意贺行舟的想法,贺行舟知道这件事时,是如何想的?   往前推一下时间,事情爆出来恰好是前几天,而贺行舟却一句话都没提起过,一切如常与他相处。   贺行舟是否相信他呢?   岑越辞不可自拔地想要去赌一把,这十来天的相处,让他终究开始逃避起了死亡,贺行舟的态度让他生出了眷恋。   有时候心态的转变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岑越辞合上电脑,思索片刻,联系了关涵,贺行舟和他之间可以以后再谈,但爆出这件事情的人是不是和当年的另一件事有牵扯,那件事毫无线索,现在总算是有人按耐不住,露出了水面。 第34章   吃完饭后,岑越辞坐在轮椅上看着贺行舟收拾行李,虽然待得时间不算长,东西也不少,收拾起来费了不少时间。   贺行舟一边收拾一边旁敲侧击岑越辞的想法。   “下山后,你打算先去哪,等会我送你过去。”   “小王待会会过来。”他已经联系了小王过来,下山后还要去一趟医院,再做一次全面检查。   贺行舟慢悠悠收拾着他的衣物,完全看不出山下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   岑越辞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就要离开了,你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贺行舟手里的动作一顿,打量了一眼岑越辞,才开口:“我想问的早就问了,岑总不一直深谙打太极么,从不正面回答。”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岑越辞挑明了话题。   贺行舟放下东西,望着他,“你看到了。”这件事瞒也瞒不住,所以才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岑越辞看向一旁的手机,“我大概看了下,所以……对于外界的传言,你怎么看?”   “外面的消息真真假假,我相信你。”贺行舟语气坚定,“当初贺氏突然被查,除了上面的博弈外,内部也有不少问题,我一直在调查也只是因为另一件事。”   岑越辞疑惑地等着他下面一句话。   贺行舟沉默了几秒,清了清嗓子,“当年有位神秘人出手,帮助贺氏渡过了这场危机。”   “你是为了查出这个人才咬着陈世荣不放?”   岑越辞拿过手机,打开邮件,并将邮件递给贺行舟。   贺行舟不解其意,看向他。   “这是谭书查到的陈……陈世荣更进一步的原因,与贺家支持那位倒台没有丝毫关系。”岑越辞转动着轮椅在书桌旁停下,桌上摆放着许多造型各异的摆件,和办公室里的一样,都是贺行舟收集到的。   他握着摆件把玩,等贺行舟看完邮件。   邮件内容不多,信息量却不少,大部分是贺行舟已经调查到的内容,仅有少部分内容他的消息网没能查到。   “陈世荣当年已经身居高位,贺氏对他们那一级别的人来说,顶多是大块点的肉,若真有人在背后借他的手针对贺氏,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贺行舟有些不可置信,原以为是陈世荣想要斩草除根,才特意伸手到榕城来。没想到只是有人借着陈世荣的名头对贺氏下手。   岑越辞捏着摆件娃娃,他对这些习以为常,商场如战场,蛋糕就那么大,贺氏露出个口子,想要瓜分的人早已按耐不住。   “贺氏在榕城是个庞然大物,对陈世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很多时候话都不用说,对着贺氏两字皱皱眉头,自然有人能领会其中含义,也许是领会意思的人自作主张也说不定。”   “自作主张?就这四个字。”贺行舟冷笑一声,“他在江城,我在榕城,进水不犯河水,我倒是想会一会这位自作主张的人。”   “对方做事干净利落,你也说了贺氏内部有问题,就算翻出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贺行舟低着头,“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什么误会。”他赤着脚走到岑越辞身边,蹲下看着岑越辞,“阿辞,照片是真的吗?”   岑越辞放下摆件,“总算问出来了。”他心里松了口气,以贺行舟的行事作风,问出来至少代表他不完全相信看到的一切,他和贺行舟几乎是同类人,认定了的事情很少会去听对方的辩解,对待工作是这样,对待感情也是这样。   “照片是真的,在贺氏出现危机后,我确实和陈世荣见过一面。”   贺行舟坐在地上,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那8%的股份在你这里?”   股份?   “什么股份?”   贺行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那个神秘人手里有贺氏8%的股份,是个很微妙的数字,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寻找他。”   岑越辞摇摇头,“我并不知晓,与陈世荣见面也只是因为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你怎么会和陈世荣有交情。”岑越辞当时不过才二十出头,以陈世荣的地位怎么会与岑越辞一起用餐。   岑越辞并不太想提起这件事,但以贺行舟的人脉,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陈世荣外派达特利时,曾与我小姨有过一段感情,后来因为观念不合分手了,但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所以……”贺行舟皱眉,他对岑越辞家人已经好奇很久,只是一直没机会问,“都和小姨分手了,他找你做什么,打算和小姨复合?”   岑越辞瞟了他一眼,对贺行舟一口一个小姨感到好笑。   贺行舟夹带私货被发现,表情有些不自然,梗着一口气说道:“怎么了,你小姨就是我小姨不行啊。”   岑越辞转动轮椅到桌边,“别坐地上。”贺行舟起身长腿一迈跳上沙发,看着岑越辞将桌面上的摆件一一放进行李箱。   贺行舟扭捏了一会,发现对方怡然自得收拾起来,丝毫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摊在沙发上伸出一只脚蹭了蹭轮椅。   “诶,什么时候才是我的小姨,您给个准话呗。”   岑越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看岑越辞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有点按耐不住了,“岑总,您倒是给说句话啊,我觉得以我贺某人的条件与岑总算得上天作之合,等我们两家强强联手,榕城还有谁能比得上我们,您觉得呢。”   “别拿腔拿调说话。”岑越辞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贺行舟越来越直接,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那你给个反应啊,万一你一下山就失忆了我多亏啊。”贺行舟趴回沙发上,话里难得些怅然若失。   岑越辞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以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问道:“贺行舟,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要是在待几天,我还可以更不要脸。”贺行舟哼哼唧唧起身,他还要许多计划没有开始,结果人就要下山了,他踹开沙发上的大衣,拍拍旁边的位置:“差点忘了一件事,过来。”   岑越辞疑惑不解望着他。   贺行舟将沙发收拾出来,地上零碎杂物一并收拾到一边,他将空调温度调高,又去书架上将医药箱取了下来。   “药还没涂呢,我差点忘了。”   “已经好了。”岑越辞对涂抹这些东西一贯拒绝。   贺行舟拍拍沙发,“好没好我说了算,岑总想在体验一下……”后面几个字他识趣地消音,手中笔划了着动作,大有你不过来我就过来的意思。   岑越辞磨蹭着到沙发边,贺行舟扶着他起身,让他躺在沙发上掀开衣服,腰间骇人的淤青只剩浅浅的痕迹,贺行舟扭开瓶盖将药水在掌心搓热,才贴在他的腰侧。   岑越辞轻声抽了口气,贺行舟的手立刻停了下来,问道:“疼吗,我轻点。”   岑越辞摇摇头,趴在沙发上闷闷出声,“没事,继续吧。”   贺行舟见他并无异样,放轻手上的力道,继续覆上腰侧的淤青,白皙的腰背温热,触感细腻,贺行舟开始还在温柔的按揉着,没一会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阿辞。”   “嗯?”岑越辞下巴搭在靠枕上,慵懒地抬头看了贺行舟一眼。   贺行舟错开他的视线,随后说道:“现在才2点。”   “?”   岑越辞盯着他,感受到温热的手还在自己腰上轻柔的揉搓,那只手动作间的暧昧和暗示让他恍然大悟,也许是看他沉默得有点久,手上的力度一时重了几分,岑越辞抿着唇,气氛太过微妙。   贺行舟盖上盖子,手掌顺着腰肢往上,感受到掌心身体的紧绷,倾身过去在光滑的背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当炮友当上瘾了。”岑越辞仍旧维持着姿势,懒洋洋地捏着靠枕上的流苏。   “情人当久了,偶尔体验一下当炮友也不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处的肌肤,带起点点异样。   岑越辞挣扎翻身,贺行舟担心他的腿,帮着对方换了个姿势。   贺行舟用目光描绘着岑越辞一贯疏离的轮廓,他甚至能在对方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对方冷淡薄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哪怕是他意思如此明显,岑越辞也未如他一样产生情欲,依旧从容沉着,想到这里,贺行舟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贺行舟深吸一口气,他不能就这样让人离开,等阿辞下了山,再也不会有这样温馨的相处时光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贺行舟出神的同时,岑越辞也在打量着他,躺下来的角度让他只能看到对方流畅的下颌骨线条,这几天的相处,对方更加包容、稳重以及毫不掩饰他的爱意。   岑越辞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早已开始动摇。   两人之前的问题,谁对谁错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他在慢慢学着去放下,正视自己的内心,认清内心的渴望。   平静的内心不知不觉被贺行舟强势地闯入,却非但没有打乱他的节奏,反而让他定义为枯燥乏味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岑越辞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本该坚定的选择早已模糊起来,他不知道这一瞬间的犹豫能否带来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两人视线相对,又不约而同转开。   贺行舟察觉到他态度微妙的变化,忍不住想要干点坏事,岑越辞恰好转过头,他感觉到脸上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贺行舟一张英俊的脸就差直接贴在他面前。   对方眼神专注,深邃的眼眸着温柔地凝望着他,岑越辞沉默半晌才说:“我腰疼。”   深邃的眼眸随着他句话漾起了笑意,贺行舟心跳声渐渐如同擂鼓,他再一次确认他是真的栽了。   岑越辞身上的居家服被掀起,他仰面躺在床上,侧着脸,屋内没开灯,窗外的光洒在凌厉的轮廓上,让他本就削挺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随着贺行舟的动作,他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快感侵袭之下,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别……”换成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步,所以贺行舟这样做,他才震惊地说不出话。   贺行舟吐出嘴里的东西,作势要亲吻他,被岑越辞躲闪开。   “你说再来几次,你的洁癖会不会被治好。”贺行舟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打在岑越辞的耳边。   岑越辞虽然被掌控着,但在这件事上他和贺行舟交锋过无数次,他伸出脚蹭了蹭对方的大腿,被贺行舟一把握住脚腕,贺行舟仅存的理智让他关注着对方的反应,见岑越辞对他动作不以为意,才微微放下心来。   关涵跟他说过,岑越辞极其讨厌有人触碰到他的腿,哪怕是护工都不敢轻易去触碰,这是否说明岑越辞在慢慢接纳他呢。   岑越辞胸膛起伏,平复着喘息,纤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的思绪,贺行舟替他揩了脸上的汗,握住脚踝的手顺着修长的腿往上,到处点火。   岑越辞呼吸一滞,蹙着眉头,在白天的做这种事,实在有些挑战他的耻度,即使竹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也咬着牙隐忍着不愿出声。   贺行舟最爱他这副样子,性感得一塌糊涂。   他凑上去,鼻尖抵着鼻尖,两道温热的唇紧密贴合,这是一个缱绻缠绵的吻,岑越辞双唇微分,轻轻喘着气,眼神也有些迷离。   他仰着头看着身侧的贺行舟,透过窗帘泄进来的阳光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侧脸上的汗水将落未落挂在下颚上,肌肉线条平滑流畅,确实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岑越辞要起身,被贺行舟不容置疑压下,他挑挑眉,不怀好意道:“不是腰疼吗?”   岑越辞选择闭嘴,贺行舟扶着**坐下,贺行舟本以为自己会排斥,但对方是岑越辞,还是那句话,他甘之如饴。 第35章   之前的房间已经乱得不行,贺行舟抱着人到了另一间房,好在竹屋房间经常打扫,都比较干净。   洗完澡后,岑越辞虽然身体感到疲乏,精神却不错,趁着贺行舟去洗澡,打开电脑,果不其然,助理谭书已经在委婉地询问他何时去公司一趟。   谭书跟随他的时间不短,能力出众,八面玲珑,连她都已经要撑不住,更何况是刚刚站稳脚的江勉。   他打开和江勉的对话框,和对方沟通项目情况,时不时望向浴室的方向,有些安排不太适合贺行舟知晓。   磨砂的玻璃门被雾气遮掩,隐约能看到晃动的人影,担心岑越辞有什么需要听不见,贺行舟并未锁门,水流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对话框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显然江勉已经打好腹稿,江勉所说的集团内部项目存在的问题,也在意料之中。   江勉那边也许是觉得打字不方便,询问着岑越辞是否方便电话沟通。   岑越辞起身,水雾中赤裸的背影仍在晃动着,细密的水流盖住了手机铃声。   “什么事?”他披着干净柔软的外套,拄着拐杖走到窗户边,声音带着几分喑哑。   江勉停顿几秒,才开口说道:“岑总,风控那边查出6年前一个项目有点问题,不是项目方面有问题,而是当时的账目不对。”   “6年前的项目?账目不对怎么如今才查出来?”在他的记忆中,达尔夫当年似乎没出过什么大新闻。   电话里传来纸张翻页的动静,江勉也才得到具体的情况说明。   “当年的财务负责人似乎因为和蒋总不对付,并未跟着来榕城,据说已经出国了。当时江城的几个项目都有些小帐对不上,但只有修建清河湾账目问题最大,由于5年前搬迁的原因,之前归档的文件有些不齐全,风控那边韦宏运拿不定主意,这件事目前只有他知晓。”   岑越辞眉头皱起,“清河湾项目当初由谁在负责?”   “是王世伟,不过王世伟三年前已经因病去世。”   “清河湾项目里牵涉的人先暗中调查,该怎么处理就如何处理。”   江勉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岑总,清河湾的项目是蒋一鸣推动,此时爆出这个问题,总部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账目问题是小,公司那一群蛀虫问题事大,总部派你我回来的目的你还不清楚吗?水至清则无鱼,每个项目带给己身的利益不用我多说,只要不太过分,总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由蒋一鸣团队爆出的问题,不可能轻易放下。”   江勉一头雾水,他被调回来前并未收到总部任何指示,后续也是说一切以岑越辞为主。   “我是担心,集团内部对您的异议会更大,江城最近有些敏感。”   他不提江城还好,一提岑越辞反倒想起另一件事,“去查一查贺氏5年内所有的项目,包括合作方等,最晚明晚下班前发到我邮箱里。”   这话题跳跃得有些快。   “怎么突然调查贺氏?”江勉从小道消息处已经知晓这几天两人一直呆在一起,现在又要调查贺行舟,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对劲。   “宏博商贸项目,对双方都非常重要。而宏博项目最初却由贺嘉南负责,贺行舟说最近贺氏内部不平静,你去查查是怎么回事?”岑越辞对控制欲极强贺荣盛并无一丝好感,但也明白对方有多看重贺行舟,有多在意贺氏的发展,否则当初也不会逼着贺行舟与他分开。正因为对贺氏的看重,贺荣盛虽然隐居幕后,影响力却无处不在。   贺行舟与他提过贺氏那群老家伙的固执,贺行舟费了许多力气才让贺氏成为他的一言堂,既然如此,宏博商贸这样重要的项目,贺行舟为何会交给贺嘉南。   贺嘉南是贺荣盛的侄儿,贺行舟的堂哥,对贺行舟专断独行的做法一直不满,两人交恶已久。   岑越辞当初看到资料时,一度怀疑贺嘉南手里握有贺行舟的把柄,因此贺行舟才会忍耐着迟迟不动手。   “贺氏内部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调查。”宏博项目投资巨大,江勉也不得不重视。   “嗯,暗中调查。”岑越辞对江勉还是比较放心,吩咐道:“将复检的项目结果发我一份,复检可以暂时停下,清河湾的事继续查下去。”重要的把柄已经找到,剩下的就是钓鱼了。   江勉松了一口气,风控的韦宏运和审计的谢晗这半个月隔三差五跑到他这里来诉苦,江勉耳朵都快要起茧子,近期一直躲在项目上。   岑越辞开口叫停,看来是复检的情况已经明晰。   不过——   “郑庭那群人已经抱团取暖,里面有几个人我看过项目经历,没什么亮点,但听说郑庭老婆与斐纳的股东有来往。”江勉点到即止,斐纳是fg旗下另一重要板块,主要业务集中在金融、能源、奢侈品,与达尔夫并称为fg王牌。   达尔夫总部给岑越辞的权限非常大,这次一意孤行要退出生态地项目,榕城这边不满,总部也并未说什么。但斐纳那边知道的话,闹到最上面,恐怕总部也保不了岑越辞。   江勉担心这一点,明里暗里试图说和,几乎毫无效果,郑廷原本想往上一步接触到总部从而与FG搭上线,哪想到直接空降两位大佬来,柿子挑软的捏,老狐狸选择岑越辞这个没有任何项目经验的软柿子来立威。   郑庭手脚不干净,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背后的资源,让其余人只能选择闭嘴,不敢和他硬碰。   淅淅沥沥的水声已经停下。   岑越辞扭头看了一眼,贺行舟并未出来,继续说道:“达尔夫和斐纳业务不同,擅自插手达尔夫的事情,总部也不会同意。另外让公关部都别闲着,我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都不是媒体冒犯我隐私的理由。”   “行,岑总,我这里收到份齐总的邀请函,听说是言擎要过来考察榕城的投资情况,您是否参加。”   岑越辞想也不想便拒绝,“言擎和齐家是姻亲关系,这次过来考察是假,拉拢齐家陪他争权夺利是真,达尔夫就不去掺合。”   齐家他是不可能会去的,而言擎,一个尚未正式经手公司事务的花花大少,岑越辞不愿意浪费时间。   “和谁打电话呢,”贺行舟擦拭着头发走了出来。   岑越辞挂断电话,问他:“你什么时候打算和达尔夫合作的?”   贺行舟随手丢下毛巾,“大概前年吧,和你们蒋总相谈甚欢,没怎么遇到合适的机会,结果还没合作,人就出事了,幸好当时没合作。”   岑越辞竖起拐杖,想要站起来,脚下一软。   贺行舟魂都被吓掉几分,慌里慌张连椅子都撞翻了跑去扶着他,“有没有撞到。”看他蹙着眉头,赶紧扶着他坐下。   “没事,腿麻了。”岑越辞缓着那股劲,他右腿呈现不正常的弯曲,搭在椅子上。   贺行舟伸手替他揉了揉,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岑越辞等到缓过来才拍开他的手,“没什么,就是感到好奇,你说的那8%股份的事情,一点消息也没有?”   贺行舟收回手,谈起正事,神色凝重,“至少对方不在榕城,和贺氏从未有过交集。”   “为什么这么说?”   “无论是榕城老牌企业还是那几位商界新星,贺氏旗下子公司都与他们有过联系,我用了不少时间才一一排除当年可能会帮贺氏的人,后面我想既然对方不在榕城,达尔夫是外企,我自然也谋求合作机会。”   贺行舟故作平淡,他头发梢滴着水,水渍落在睡袍上,晕染出一片痕迹。   说完,又怕岑越辞误会,补充道:“不过现在我相信达尔夫没有插手过贺氏的事情。”   “因为我?”岑越辞说完,摇摇头,略一思考便想通了,“不可能,是因为我和陈世荣的关系,你查到我小姨了?”贺行舟在浴室呆了一段时间,应该是那时就在与何晏联系。   不论两人分开有多久,贺行舟还是会为对方的敏锐震惊,同时感到佩服。   他也不再隐瞒,“陈世荣在达特利呆了5年,唯一和他传出绯闻的是一名叫rita的画家,相关报道也非常少,何晏传来的资料连小姨的照片都没有。”   话里还有些遗憾。   “陈世荣已经身居高位,当然不能让人留下这段把柄。”岑越辞语气古怪,对陈世荣不待见溢于言表。   贺行舟担心他坐久了,腿不舒服,伸出手替他按摩着右腿,他的右腿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经常要做复健,贺行舟手法生涩,力度也不准,却是个好学生,逮着机会要替他按摩。   贺行舟嘴上不说,心里对关涵说的百分之一能恢复的概率充满期待。   “达尔夫之前扎根江城,贺氏开始走下坡路时,便搬迁到榕城,要说达尔夫对榕城市场没想法我也不信。遇到蒋一鸣之前,达尔夫是我首要怀疑对象,后面和蒋一鸣聊过,他说达尔夫搬迁的计划完全是总部的意思,连他都无法反对。rita虽然是有名的画家,更有名的却是她投资人身份,她是达尔夫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从投资角度要求达尔夫搬迁到榕城理由也成立,5年前,榕城市场的入场券要好拿许多。而这一决策也让达尔夫成为fg旗下最赚钱的子集团。”   既然如此达尔夫插手贺氏完全没必要,蒋一鸣再有野心,也要受制于总部,更何况那时达尔夫还在江城。   岑越辞没想到贺行舟已经暗中查过达尔夫,出于对小姨的信任还是解释道:“小姨追求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虽然关心我,投资上也眼光独到,但并不会直接出手干预集团发展。”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所以达尔夫突然搬迁到榕城会不会是有计划的?是蒋一鸣在说谎还是总部里有人出手了?   岑越辞捏着手机,看来有必要去和总部聊聊。   贺行舟拉开帘子,看了眼钟表,“都快四点半了,到市中心天都黑了,明天在下山吧。”   “你都让小王明天在来了,难道我自己走回去?”岑越辞推开他,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贺行舟跟着他身后,看对方固执要走下去,心高高提起,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同时计划一定要立刻改掉为了美观而设计的旋转楼梯,旋转楼梯对岑越辞来说实在很不方便。   “你先去忙,不用守着我。”   岑越辞走到一楼,轮椅放置在一边,贺行舟扶着他坐下,见他要外出,蹲下身替他换上鞋。   贺行舟非常想跟着出去,不过两人相处时,他拿捏着距离和分寸,他们都不再是毛头小子,互相尊重对方的隐私。   岑越辞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要出去散心,这是他思绪杂乱时一贯的做法。   贺行舟给他戴上围巾和帽子,“别走远了,上次路过的亭子应该没有人,最迟6点我会过来找你。”说完,在他侧脸留下一吻,又将手机递给塞到岑越辞的外套口袋中。   “嗯,来之前先打个电话,我在亭子边等你。” 第36章   大概是岑越辞明天就要离开,贺行舟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部摆在了桌子上,美名其曰要好好告别这段美好的日子。   贺行舟确实很有做饭的天赋,也难怪徐立边幻灭边发朋友圈得瑟,要不是亲眼所见,岑越辞也不会相信。   两人吃完饭后,贺行舟犯懒,让竹屋的工作人员过来收拾,他带着岑越辞去了游戏室。   岑越辞无奈道:“好多年都没玩游戏了,换一种娱乐方式吧。”他环顾四周,游戏室里挂着不少玩乐的东西,聚会时能见到的游戏设备都在里面,有他擅长的也有现在的他不能玩的。   贺行舟唉声叹气,“换什么?”他视线一扫,正好瞄到个棋盘,他看向岑越辞,促狭地笑着拍了拍棋盘,“来下一局!”   岑越辞玩什么都厉害,棋类游戏永远是他的痛,他玩扑克能玩到别人怀疑人生,他下棋也能烂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降智的地步。   岑越辞熟练地洗扑克,对下棋的提议全身心都在拒绝。   贺行舟将西洋棋摆好,“扑克就我们俩,没意思。我也好久没下过棋,你都赢了我那么多项目,今晚让我赢一赢。”   “饶了我吧,这盘棋一下我对竹屋再也没有留恋。”扑克牌在他手里快速变换,手速和姿势都像极了赌场里的庄家,贺行舟当年也非常迷恋岑越辞大杀四方的样子,微扬着下巴,微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得意,就连唇角勾起的笑意也带着意气风发,鲜活生动。   贺行舟好整以暇等着他。   最后岑越辞生无可恋放下扑克,两个人玩扑克确实没意思,加上马上要离开了,就当是让贺行舟高兴一下吧。   “游戏没有彩头没意思。”贺行舟扔出骰子决定谁执白,“赌点什么。”   岑越辞小口抿着水,摇头拒绝这个提议。   “输了的人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贺行舟执白先行。   这个赌约范围太大,岑越辞能答应才怪。   “放心,我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我赢了……”贺行舟佯装思考,“我赢了也很简单,宏博项目一直在赶进度,你住的地方去一趟太远了,不如搬到清和来。”   清河位于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对面就是医院,最主要是贺行舟也住在清河。   “搞半天,原来是想帮我搬家,不过,免了吧,我喜欢安静,市中心太吵。”岑越辞不咸不淡地拒绝,斟酌着走棋。   贺行舟没在说什么。   不到半小时,局势已经分明,岑越辞的王已经身边仅剩几颗白子,保护王的将军已经被贺行舟吃掉。   岑越辞毫不犹豫举手投降,顺手不小心将棋盘带了一下,棋子倒在棋盘上滚动着。   贺行舟难得碾压一把,尾巴翘得老高,“喂,棋品呢,我还没拍张照纪念一下。”   他嘴里埋怨着,手上利落地将棋盘摆好,“给你个机会,三局两胜。”   岑越辞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二局结束的时间更早些,贺行舟喜滋滋收着棋子,顺带瞅了眼凝眉的岑越辞,对方连姿势都端正起来,一看就是在计算着什么,不知道的人很容易被他这副样子唬住。   贺行舟不会,西洋棋可是他制胜的法宝。   他也不得不感叹上帝是公平,岑越辞也有玩不转的东西。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不是特后悔当年提议下西洋棋,从此发现你的一大弱点。”贺行舟摇着骰子,嘴巴就没停过,心里在犹豫,他到底要不要让一手?   可是……   贺行舟从各方面综合分析一下,放水似乎才是对岑越辞的轻视,他们俩什么水平,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行,必须再来一次,我感觉我找到些手感了!”在第三局结束的时候,岑越辞瞥了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的贺行舟,胜负欲再次上线,“在来一次。”   贺行舟稳操胜券,不过下意识地配合着岑越辞下棋,这盘棋用时一个小时,比起前几局大张旗鼓压迫着白子,这一局让岑越辞也体会到博弈的乐趣。   看岑越辞还有些意犹未尽,时间也还早,贺行舟继续等着他摇骰子。   “最后一局下完了该去休息了。”   贺行舟下到一半,看着岑越辞落子的位置,实在憋不住笑,“我发现,有些天赋真是天生的,这几步一模一样的走法你走了三次了,阿辞,我的西洋棋当初还是你教的。”   他笑的乐不可支,倒在背后的靠椅上,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算下来,你欠我四件事了。”他伸出四根手指摇晃着。   “先不说你擅自改规则,怎么就欠你四件事了,我也没答应你的条件。”   岑越辞挪动下位置,“不下了。”他扔下棋子,力道有些大。   贺行舟赶紧收起笑脸,“怎么了。”   岑越辞看他一眼,“笑声太大,吵到我了。”一本正经地说道,让贺行舟都愣了愣,半晌,才捂着脸笑起来,“是,是,我错了,我们再来一次。”   贺行舟后面‘缠’着岑越辞又下了两盘,依旧赢了,不过赢得非常有技巧,不动声色地放了些水,他估计岑越辞是看不出来,对方的水平,是真的很烂。   下完棋,已经有些晚了。   贺行舟推着轮椅到房间的过程中,问出了白天的疑惑。   “你跟陈世荣见面就为了拿生日礼物?”答案过于离奇,贺行舟甚至在确认了一遍。“就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剩下的也没必要提起,岑越辞并不希望两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再出现什么变化。   只是……那8%的股份,岑越辞想不到还有谁会帮助贺氏,难道真是齐家?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叶成瑜回去后,跟我家里人说我在江城,那时我跟外公有些矛盾,生日那天也没有回去,他们找不到我的地址,又担心我,小姨才联系陈世荣,他见我也是为了完成小姨的嘱咐。”   学生时代的岑越辞坏毛病不少,贺行舟对他行事作风无比了解,生气不搭理家人完全是岑越辞的作风。   他刚想嘲笑岑越辞的幼稚,又想起他的外公已经去世,转移了话题。   “不是陈世荣干的,也不是达尔夫,谁敢借助陈世荣的名号来针对我家。”贺行舟追查了五年,围绕的都是陈世荣一派,结果现在竟然不是陈世荣,还有个幕后之人。   “你父亲是否还有其他敌人,陈世荣亲口与我说过他从未插手过榕城的事,贺家支持的那位倒台很大原因是站错了位置。”岑越辞当年去见陈世荣,便问过这件事,对方的回答也不出意料。   “这些都先不提,外面关于你和陈世荣关系的揣测,达尔夫里面拱火的人也不少,你打算怎么做?”他比较关心的是岑越辞,从对方爆料的时机来看,明显是和岑越辞有私仇。   “我和陈世荣的什么关系?”岑越辞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传言已经歪成这样。   他收到的内容大部分是达尔夫内部对他过往的质疑,进而扩大化怀疑他的能力和人品,从而想施压让总部撤销他的职位,毕竟一位已经影响了集团名声的副总,还肆意停掉不少项目,他们巴不得赶紧拉下来。   沸沸扬扬的爆料信息,几乎都是达尔夫集团内部人员才能得知,明显有人在给媒体传递消息。   “说你和陈世荣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年纪轻轻就能上位,才能让江勉对你马首是瞻。倒是你们那位江总还挺关心你,已经发了律师函。”贺行舟提起江勉,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关于那位江总,他最近也听到不少传闻。   岑越辞对榕城媒体的想象力十分佩服,“江勉在总部表现有目共睹,加上熟悉达尔夫的情况,所以才一起被调过来。”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每次找你,都像是在跟你做汇报。”贺行舟对岑越辞身边的人与事观察都非常仔细,江勉和岑越辞一起,反而是像岑越辞的下属。   “他人就是那样,工作方式很难改变,不然总部也不会派我过来协助他。”岑越辞合上手机,“我这个副总更多是负责达尔夫内部的调查事宜,他才是榕城事务的总负责人。”   贺行舟哦了一声,打开房门的灯,推着轮椅进去。   过了一会,像是憋着口气,“所以……我给你过了五年的生日都是假的?!!”去见陈世荣是3月份,而他前几天才送了岑越辞生日礼物,那时他还高兴于能正好在生日当天将那份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他,搞半天,都是假的。   怪不得他拿出礼物时岑越辞眼底还有着疑惑!   岑越辞撩开衣袖,那块表一直他一直戴在手上,“我也没说过我生日是哪天。”一直是贺行舟自顾自将他随便写在信息登记表上的日期当了真,第一次碍于礼貌没能澄清,后面他也只能默默认下。   贺行舟冷哼一声,“你也没否认不是。”本该生气被欺骗的事情,贺行舟心里无数次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来,只要人还在身边,被骗就被骗吧。 第37章   下午坐上贺行舟的车时,两人都有些不舍。   尤其是岑越辞,向来想法不外露的人情绪复杂,依依不舍地拍了张照。   “我已经将竹屋买了下来,以后还可以来住。”   岑越辞将照片保存好,“有时间的话。”大概率是没什么时间的。   贺行舟挽起袖子,方向盘一转,车身流畅地调了个头。   “去医院还是回家里?”   “先回一趟家。”得知他下山的消息,谭书和江勉已经约好时间到家里商谈工作。   贺行舟自然不同意,“先去检查,媒体连提陈世荣的名字都不敢,只能在你身上大做文章,岑总,那些媒体怎么老盯着你不放?”从之前的桃色新闻到如今满天飞的经历造假事件,贺行舟作为榕城媒体的宠儿甚少有过这样的经历。   岑越辞比他低调许多,对外接受的采访也不多,媒体却像是和他杠上了一样。   他说出完后,岑越辞才想起一件事,拧着眉头望着熟悉的挂件,“之前的爆料,我还没找齐彦算账,贺总倒是提醒我了。”   齐彦所做的事情不经查,谭书很快就通过和达尔夫关系较好的媒体得知了爆料之人,不过那时他忙着要退出生态地项目,便一直没搭理齐彦。   贺行舟姿态轻松,“你哪是忘了,你分明是根本没将齐彦放在眼里,每次聚会时,你似乎都不太喜欢他。这次回来,我发现你更加讨厌他了。”   贺行舟的圈子几乎都在榕城大学,难免会经常和岑越辞碰到,要是遇见其他人岑越辞乐于维持表面功夫,愿意打声招呼,唯独碰到齐彦,岑越辞从不掩饰他的厌恶。   他问过许多次,岑越辞表示两人气场不合,这明显是岑越辞搪塞他的借口。   后来,齐彦便很少出现在岑越辞出入的场合,渐渐地消失在了他们圈子。   岑越辞按下车窗,冷空气窜了进来,他偏过头望着窗外,“你身边那圈朋友,他心思最多。”   “怎么会?他就是在我身上有些不理智罢了。”   岑越辞吸入冷空气,刺激得咳嗽了几声。   贺行舟将车窗关上,对他在车上总是要开窗透气的行为透着几分不赞同。   “车里有些闷,你稍微开点窗。”岑越辞声音闷闷地传来。   贺行舟打开他这边的车窗,“现在好点没。”   岑越辞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都把他当成弟弟,齐家内部的争斗,怕是从来没注意过。”岑越辞良好的教养让他很少直接表达厌恶情绪,尤其是在社交场合,他那张脸很少流露出其他的情绪,这是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而对齐彦直接表露厌恶,自然是因为齐彦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从见面起,对方眼里的嫉恨他就看在眼里。不过对方是善于伪装的高手,他也不是非得要揭穿什么,只是懒得去搭理这样的小丑,私底下齐彦的阴阳怪气他也从来不放在心里,直到齐彦毫不掩饰他的企图——搞垮他。   岑越辞不计较,叶成瑜却恶心得要命,他们也有消息渠道,叶成瑜得知齐彦干的恶心事后,直接去齐彦住的地方,将人打了一顿,齐彦才明白他们两人身份也不简单,偃旗息鼓主动退出了他和贺行舟的社交圈子。   岑越辞删去一些内容,大致将他讨厌齐彦的原因说了出来。   “之前我问你,你一次都没说过。”贺行舟听完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又没证据,他才大三,就能联系到那些富商,还是有特殊癖好的富商,你还觉得他单纯?我早就说过,但凡他早出生几年,齐家大少能不能坐稳总经理的位置都不一定。”岑越辞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也不会像贺行舟身边那圈人,一直给齐彦带上一层‘弟弟’滤镜。   贺行舟无法承认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发现过,他当年志得意满,身旁的暗流几乎被他忽略过去。   “所以你那么生气?你觉得我被他骗了?”这倒是他从来没想过的理由。   岑越辞扶着额头,手上滑动着最新的消息,淡淡说道:“你还不至于这么蠢。”   他生气完全是因为贺行舟知晓齐彦的心思,仍旧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摆明了失去理智,想拿和齐彦在一起的事情来气他。   岑越辞意识到贺行舟处理矛盾和感情的幼稚,也认识到他们之间难以磨合的性格将会是这段感情最大的阻碍。   贺行舟也不否认,太过顺遂的人生让他面对超出预期的问题时,无法保持冷静和理智。   ”现在呢,我稍微合格了吗?”   岑越辞点点头,话还未出口,脸色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后面那辆车,好像有问题。”   贺行舟透过镜子也观察到后面缀着的黑车,他松开油门提速,犹豫着要不要换一条路。   “两辆车都是从下山后便一直跟着,你能看清司机长什么样么?”岑越辞撑着头,不经意扫过镜子里的黑车。   贺行舟关上车窗,摇摇头,“太远了看不清,你的眼镜呢?”   “行李箱里,先别管眼镜了,前面是什么地方。”   贺行舟打开导航,寻找着车流量大的路口,跟着他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是何晏打来的。   “贺总,那边来的人已经到了,想和您约个时间聚一聚,您什么时间方便。”   何晏语气是少见的急切,对方来势汹汹,再拖下去,可就不太妙了。   “那边的人是指谁?”岑越辞接过话,同时指挥着贺行舟好好开车。   何晏听到岑越辞的声音,下意识的住了口,打着哈哈说道:“岑总也在啊,您们先忙,我待会在与贺总确认时间。”   “何晏,我们被人跟踪了,这段路大概是云河路。”贺行舟一边观察着周围路况,一边吩咐何晏,“两辆黑车,跟了大概有……”   “大概有40分钟。”岑越辞接上话,“不知道前面是否也有埋伏,我们今天是临时决定下山,除了竹屋的工作人员,我这边只有三个人知晓。”   何晏作为总助,面不改色继续听着,”我明白了。”挂断电话后,立刻拿上钥匙跑了出去。   车上的两人虽然着急,车速却依旧不变,刚才的提速已经试探出有两辆车跟着,再提速的话很容易被对方知晓他们已经发现了。   贺行舟打转方向盘驶入了另一条高速路,高速路段的车辆不少,一路驶去,却没有看到休息点。   贺行舟额头上的汗都淌了出来,若是只有他一人,他不至于这么紧张,可岑越辞也在车上,岑越辞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贺行舟好不容易才从管涵嘴里听到可以做手术,恨不得去找黑车司机直接干架。   “急也没有用,对方没有直接动手,估计也不想暴露自己。”   “被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让他后悔!”贺行舟咬牙切齿道,他看向岑越辞,岑越辞一脸平静,似乎毫不在乎他们正在逃命,还在打字跟人沟通。   贺行舟伸长了脖子,看见上面是一串英文名。   “谁啊?性命攸关之际还跟他聊的这么开心。”   岑越辞不理会他,将心中的猜测告诉对方才将手机放进兜里,等他做完一系列安排,才看到贺行舟耷拉着一张脸,眼睛里还冒着火。   “我的遗嘱执行人。”岑越辞侧过头,投下一颗雷。   贺行舟捏紧了方向盘,“说什么呢,对方说不定只是单纯打个劫呢。”   岑越辞猛地推开他,“打劫可不会带着枪。”后面的黑车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车窗,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他们。   车子歪歪扭扭在路上滑出s型,贺行舟双手稳着方向盘,低下头看扶着脑袋的岑越辞,“撞到哪儿了?我最近这运气真是要去庙里拜拜。”   岑越辞揉着脑袋,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   “没事,前面500米处有个路口,先下高速。”   贺行舟往后望了一眼,后面的车子已经跟了上来,司机像是不要命一样在路上横冲直撞。   与此同时,岑越辞的手机提示音也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消息,“是冲着我来的。”   贺行舟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瞬间超过后面的黑车,后面两辆车也提速跟上,宽阔的道路上三辆车并驾齐驱地互相追赶。 第38章   无数念头在贺行舟脑中划过,路口处停着的两辆车上露出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贺行舟猛地踩住刹车,骤然下降的车速让岑越辞紧紧拽住了安全带,仍旧不可避免地撞到额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后面跟着的车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前面两辆车,后面两辆车,贺行舟不确定对方是在每条路口都派了人还是后面车子在通风报信,两面夹击下,他迅速思考着逃跑路线。   岑越辞的轮椅和拐杖都在车后座,再说了,现在去拿也不方便,道路两旁都是绿化带,连躲藏的地方也没有。   “扣扣。”   追赶他们的司机带着黑色面罩敲着车窗。   贺行舟敏锐地从他们鼓鼓囊囊的西裤口袋中看到枪的轮廓,对方也不掩饰身上的武器,敲了敲枪托,明晃晃地威胁着他们。   他摇下车窗,一副商量口吻说道:“兄弟,我知道你们也是听命行事,不如这样,要多少,我双倍给,并且绝对不会追究任何责任。”   “落到我们手里,你以为还能活命吗?”对方声音雄浑,并不理会贺行舟的话语,反而盯着岑越辞瞧。   岑越辞镇定自若与他对视,“我们认识?”   另一位司机拍拍车窗,冷哼道:“下车!”   两位司机西装革履,黑色面罩只露出眼睛,冷酷的眼神和熟练的动作看得出对方是职业的,站立的姿势和浑身杀气挡都挡不住。   贺行舟磨磨蹭蹭解开安全带,岑越辞正要低头去解。   司机们单手插在兜里,两人一有不对便会立刻动手。   岑越辞按下安全带扣,咔嚓一声,司机立刻警觉起来,贺行舟示意两人低头。   “兄弟,我们两个人也不值得四个职业的出手,况且我们一个总裁一个副总,你们就算跑了也跑不出榕城。”   贺行舟晃了晃手里的枪。   体型稍微偏胖的司机态度不变,“我们四个人,你敢开枪吗。”   “是吗,前面等着的人连车都不下,和你们真的是一路人吗?”岑越辞看出前面的车辆经过特殊处理,他敢打赌前面的车里还有其他人正在看着这一幕。   岑越辞压低声音说道:“雇你们来的人,应该只想要我的命,我才刚来榕城,没什么根基和朋友,可这位。”他指着贺行舟,“这位贺总,是贺氏的执行总裁,道上都要给贺家几分面子。”   司机们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似乎有些意外贺行舟的身份。   “岑越辞!”贺行舟眼神凶狠地盯着他,这和刚才商量的完全不一样。   司机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量,守着贺行舟的司机轻轻点头,稍胖的司机才开口:“他可以走。”   岑越辞解下了安全扣,对贺行舟说道:“你先离开。”   贺行舟刚伸出一只脚踩在地面,一颗子弹便擦过车窗,贺行舟几乎本能地立刻转身护着岑越辞,子弹将车前的玻璃直接打碎,细小的碎片擦过贺行舟的手臂。   岑越辞从贺行舟怀里睁开眼,抢过贺行舟手里的枪,眼都没眨一下,一枪打在离他最近的司机大腿上,比起前面杀气腾腾的职业杀手,他更想看看守株待兔的人是谁。   贺行舟听到枪声,抖落身上的玻璃,射击这堂课他欠缺实战经验,手抖的厉害。   同时心里也留下个问号,岑越辞开枪时的干净利落,可不像个跨国公司副总,或许,岑越辞还有事情一直瞒着他。   “开车,撞上去!”岑越辞干净利落击中司机手臂,继续朝着前面人射击,只不过距离稍远,他的枪只是用于防卫,无法击中更远的目标。   两位司机拿钱办事,如今雇主信息有误,对方竟然也有枪械,尤其是开枪时的镇定自若,丝毫不像资料上写的病秧子。   信息有误,他们也用不着遵守职业道德,只是怕两人人脉资源强大,为防万一,还是直接解决在此地保险一点。   司机身经百战,很快也上车跟了上来。   前方守着的车辆见他们不要命一样冲了上来,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们可不是亡命之徒,只是过来看一出好戏。   “他们果然不是一伙的。”贺行舟闪避着后边的枪口,前方堵着的路口已经让出来一条小路,贺行舟不敢剧烈的扳动方向盘,生怕撞上两侧的防护栏。   岑越辞扔下枪,”没子弹了。”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总算是传来了警报声,后面的司机加快了速度追赶,职业出身的人更不敢让警方查到。   岑越辞手上沾满血迹,冷静地分析着幕后之人的目的。   贺行舟发狠地朝着右边的车辆撞了过去,而前面的车辆也快速后退着,“岑先生,我家主人向您问好,希望您喜欢今日的见面礼。”说完,前方的车辆又射出一颗子弹。   贺行舟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肢体动作却快一步上前。   车子失去了控制,’嘭‘地一声,撞到了防护栏,后面跟着的车辆也撞了上来。受到这股冲击,车身被迫驶向前方,正好卡在路基围栏上,大半车头露在外面。   贺行舟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岑越辞脸上还挂着不知从哪里沾到的血迹,失神地望着前方。   “你没事吧,伤在哪里?”贺行舟赶紧检查他身上,见身上没有渗出血迹才放下心来。随着他的动作,车头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岑越辞忽略痉挛的右腿,他哑着声音道:“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贺行舟稳住身形,“我身强力壮,几天就好了。”手臂上的疼痛让他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何晏马上赶来,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岑越辞望向被撞得扭曲的后视镜,原本守在前方的车辆已经离开,跟踪他们的黑车一辆停在原地,另一辆似乎已经熄火。   “老子下次一定开防弹的那辆车,嘶……”   岑越辞试图打开车门,无果,车门被围栏紧紧卡住,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掉下去了。   贺行舟大口呼吸着,喉咙中的腥甜怎么也忍不住,手臂的位置疼得厉害,反倒是让他的意识一直保持着清醒。   “那两司机亡命徒的风格不像是榕城的人。”   两司机还在尝试着最后一击,他们既然开了枪,就没有回头路,后面警笛声呼啸,似乎马上要到了。   两人坐上另一辆车,控制着车速,一枪打在围栏上,围栏和车辆本就卡在一个相互平衡的位置。   平衡被打破,车子再也控制不住,岑越辞扭过头看着两人,副驾驶上还在包扎的司机却笑着说了句,“雇主只说吓唬吓唬你,我们拿钱办事,后会无期。”   “嘭!”   一阵天旋地转,车子冲下了防护栏,贺行舟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护住岑越辞,车里的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护住了两人。   岑越辞嘴角溢出血迹,他推开身上的贺行舟,咳嗽着推开严重变形的车门。   他感受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摸了一把,没有痛感传来。   血液来自护住他的贺行舟。   岑越辞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不敢晃动贺行舟,拍拍对方的脸颊。   “贺行舟。”   岑越辞感觉到胸口针扎一般的疼痛,他捂着胸口,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跳动得飞快,他咬紧牙关,强撑着替贺行舟包扎着伤口。   贺行舟迷迷糊糊清醒过来,被岑越辞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又见对方身上的衣服沾满血迹,“别着急,我们的人应该要到了,你开了枪,这件事算在我身上,明白了吗?”   贺行舟意识也清醒过来,很明显对方是找岑越辞的,所以更不能让岑越辞牵涉进来,而他不一样,他在榕城还没人敢明目张胆针对他。   “我会处理这些,何晏能相信吗?”即使到了最急迫的时刻,岑越辞依旧十分冷静,面不改色撕下衬衣替他包扎。   贺行舟拦下他的动作,“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刻,说这些有难免有些趁人之危,但我是个商人,商人本性逐利,擅长乘虚而入。”   岑越辞停下动作,外面何晏的声音和警车的声音同时出传来,两人所在的空间却十分安静,他凝视着狼狈的贺行舟,对方眼睛倒映着他此刻的样子——镇定冷静,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紧张和后怕。   “既然知道是趁人之危,那就以后再说。”   贺行舟也看到了赶来的警察和救护车,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如果我们就这样结束,我不甘心,阿辞,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岑越辞张张嘴,内心深处的渴望和现实交织着,贺行舟渐渐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强撑出笑容,“没关系,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岑越辞的手,伸到一半却掉落在地上。   岑越辞看着对方缓缓闭上眼睛,慌乱得不行,他深呼吸着,压下心里的担忧和紧张。   直到救护人员将人移上救护车,关涵才带着人赶了过来。   何晏见岑越辞的人来了,松了口气,岑总可太难说服了,还是交给关医生来解决吧,他向关涵点点头,跟上载着贺行舟的救护车去往贺氏控股的医院。   “快跟我去一趟医院。”跟着关涵一起来的还有保镖,两人一到这里,立刻领会到岑越辞的意思,去寻找弹头痕迹。   “贺行舟替我挡了下来,没受什么大伤。”   关涵不理他,自顾自扶着人往车上走。   “言家人什么时候来的榕城?”岑越辞经历过刚才那一遭,精神还有些亢奋,再加上也想通过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从下山一路前的细节画面一一在大脑里回放。   关涵快被他气死,“你非得立刻躺进拉特海公墓是吗?”拉特海便是岑越辞打算以后长眠的地方,海域宽阔,风景优美,死后能看看海也不错。   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他和他的律师,关涵怎么会知道?   “你不会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吧。”关涵在他手臂上注射针剂,轻轻按压着他的腿,问道:“有知觉吗?”   岑越辞点点头,针剂的效果很快,岑越辞感觉大脑似乎停止了转动,黑暗侵袭而来。 第39章   两人遇袭的消息不胫而走,从接到两人在车上的电话时,何晏便开始打点媒体以及相关调查方,报道中隐去了部分消息,而针对司机两人的通缉消息已经出现在各大平台。   贺氏公关部和法务部双管齐下,牢牢占据着话题主动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脉关系一旦运作起来,对有些想趁贺行舟住院期间搅浑水的人有着极大的威慑力,中午爆出消息后,贺氏股票一路狂跌,股民们忧心仲仲,直到传出贺荣盛有意出山坐镇贺氏,下跌的势头才缓慢止住。   但凡是对市场有所了解的,都能看出里面有人在刻意煽动股民情绪,原因无他,贺氏的深厚根基依赖于贺家人经营多年的人脉资源和几大支柱型产业。从贺行舟接手以来,凭着独到的投资眼光和别具一格的领导风格,开辟出了另外几大事业部,老牌产业和新的事业部之间的矛盾一直没有彻底解决,之所以没有引起动荡,完全靠着贺行舟平衡着双方利益,贺行舟行事风格和能力众人都清楚,有他掌舵贺氏,所有人都不敢生出二心。   但现在贺行舟正在急救,生死不知。   被压制久了的人心里那一点点欲望迫不及待发芽生长。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少人私下里沟通无数次,试图拉更多的人壮大己方。   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暗中幸灾乐祸。   贺嘉南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大中午的在办公室开了瓶红酒,红酒才品到一半,秘书突然打电话来说贺董到了会议室,喊所有高层开会,针对此次贺氏股票被恶意冲击一事展开讨论。   贺嘉南笑着挂断电话,转而将红酒一口饮尽,才按下一串号码,和电话那边沟通起来。   等岑越辞醒过来时,病房里只有仪器转动的声响。   他抬手开灯,才看到手臂上缠着的绷带。   小王在一旁打盹,听见动静连忙爬了起来。   “岑先生,您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王将床调高,按下呼叫铃。   岑越辞感觉身体还行,也许是修养了几天,底子稍微好一些。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小王按住了他。   “我没事。”   小王坚定的阻止了他,压低声音道:“岑先生,我刚才听到关医生都被骂了,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谁敢骂关涵。”   “还能有谁,叶成瑜打算跟我割袍断义。”关涵熟练地检查他身体的各项指标,一边抱怨道:“你跟贺行舟有没有可能是气场不合,安稳一段时间就要搞出点大新闻是不是?”   “他怎么样了?”岑越辞配合着关涵的检查,也没忘记中了一枪的贺行舟。   关涵示意小王将门带上,才告知后续,“就住你楼上呢,手术才做完,明天应该能醒,不过你想见他的话,趁早打消念头,他那病房苍蝇都飞不进去。”   “贺荣盛出手了?”岑越辞语气冷静,仿佛之前枪击车祸不存在一样,理智分析着局面,“贺荣盛出手,商贸项目不用担心,达尔夫方面江勉暂时合格,至于两拨人的目的,开枪的司机最后说是吓唬吓唬我,我休假期间只做了一件事——清河湾项目财务问题,至于前面看戏那拨人说的主人恭候多时……关涵,我要回一趟家里。”当然,这个家是指榕城的家。   “没门,你敢走出这间房,我敢保证下一次你睁眼就在达特利的医院里,你自己选吧。”关涵抱着双臂,眉毛一挑:“你才回来几个月不到,两拨人要干掉你,还动了枪,你到底干了什么”   岑越辞平静和他对视半晌,垂下眼睛,“工作上难免会出现一些分歧。”   “这可不叫分歧,会不会是爆料你跟陈世荣关系的人干的?从现场调查来看,看戏的那拨人和言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叶成瑜已经查出来了,囔囔着要你赶紧回去。”   岑越辞直接无视他后半句话,叶成瑜巴不得他这辈子哪都别去,最好一直待在达特利,岑越辞已经习惯对方动不动的劝说。他挑着问题回复:“陈世荣和我许久未曾联系,我在江城只和陈世荣见过那一面,却被人拍了下来。”说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些什么,转过头问小王,“这几天有人给我寄什么东西吗?”   小王摇头,他没有收到任何的东西。   岑越辞望着关涵,“别看我,阿辞,估计这会达特利也收到有人要杀你的消息,我可不敢放你出去。”   “对方的目标是我,我不可能不出去。”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引蛇出洞才是。   关涵双手一摊,“这话跟我说没用,去说服外面守着的人吧。”   岑越辞侧过头,透过玻璃看到除了原先的两位保镖,还多了两个人,大约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个子稍矮的男人转过头冲他打了个招呼,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没好气说道:“叶成瑜还嫌不够乱,让叶戈过来他的安全怎么办。”以叶戈的能力,他是别想出去了。   “你家那些保镖能管的住你?叶戈过来我们大家都放心,他又是专业出身,你这个样子再来一次,遗嘱很快就能用上了。”他不提这茬还好,他想起关涵气急败坏时说出的拉特海公墓,“姜律师的职业道德我是相信的,你怎么会知道拉特海公墓?”   关涵摸了摸鼻子,“我是医生,也是和你认识了二十几年的朋友。”无论岑越辞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关涵选择尊重岑越辞的隐私不代表能放任岑越辞不把身体当回事,自然也会去查一查,而根据岑越辞最近几年的社交状况,能让岑越辞放心的人也就那几位,排除和他们共同朋友有业务往来的,仅剩下的那位便是岑越辞的私人律师。   “是陆询认识我的信托基金代理人。”关涵有多了解岑越辞,岑越辞就有多了解他,他的律师是不可能会泄露雇主隐私,但他们家信托基金代理人反而会少一些敏感度,“你就算知道我的状况,也不会私下去调查我,至少在陆询没来之前,你完全不知道遗嘱的事,陆询回去后跟叶成瑜说过?”岑越辞垂下眉眼,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关涵听到前面,心高高提起,听到最后一句话,嘴角微微翘起,非常遗憾地说道:“唉,被你看出来了,成瑜也是担心你,生气了?”   岑越辞舔舔嘴唇,漫不经心开口:“我生他的气干什么,叶戈都派给我了,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叶戈的水平来保护他完全屈才,可见叶成瑜有多担心他。   听他这话可不像是感谢,关涵猜不着他的心思,只能理解为被困在医院生闷气,给小王使了个眼色,打算出去给岑越辞准备食物。   关涵松了口气,还没走到门口,后面传来岑越辞慢悠悠的声音:“果然是岑绍安在调查我,他应该还趁乱收购了部分贺氏股票。”   “绍安怎么可能调查你!”关涵大惊失色,放松下来的大脑先一步反驳道,话音刚落他就拍着脑袋,转过身无奈地望着得意的岑越辞:“行了,瞒不过你,陆询担心你,所以暗示了绍安,遗嘱也是他告诉我的。”   关涵已经做好岑越辞生气的准备,不过——岑越辞听到这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打开手机开始看媒体关于此次事件的报道。   ”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感觉岑越辞毫不意外呢?岑越辞对隐私向来在意,他还记得当年岑绍安想知道岑越辞为什么不愿意回达特利,便去调查了岑越辞,然后两人至少有半年没有交流过。在这半年里,岑越辞明着给岑绍安下了不少绊子,当然都‘体贴’的控制在小打小闹的范围里,岑绍安自知理亏被整得焦头烂额也不敢和岑越辞争辩,还是等岑越辞出完气,两人才勉强和好。   关涵不得不感慨,岑越辞如今脾气收敛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计后果的岑越辞了。   “行了,我也没真指望这事能瞒下来。你先去忙吧,有事我会叫你。”岑越辞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能瞒着所有人,被岑绍安知道也没什么,说不定还方便他做事。   关涵走后,岑越辞让小王扶着起身,他试图坐起来,只是右腿依旧胀痛,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虚虚靠在软枕上。   楼上是贺行舟做手术的地方,要说岑越辞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医院是他的第二个家,他在医院里见过太多遗憾,太多生离死别,原本的决定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小王看他情绪不高,递了一杯温水给他,悄声说:“您昏迷时,一位叫何晏的人让我给您带句话:贺董坐镇贺氏也许是下策,您这边需要协助随时可以联系他。”   “这个他,说的是何晏?”何晏是贺行舟的特助,留下这句话是贺行舟的意思?   岑越辞习惯主动出击,他手机里也存有何晏的号码,是贺行舟硬给他存的,说是为了以防万一联系不到他,至少还能找何晏,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用上了。   何晏正站在病房外,手机上的号码早已烂熟于胸,这几年陪着贺行舟去思南公寓,他就已经明白这位看似风流的上司的心思,在知道岑越辞就是思南公寓另一位主人后,岑越辞的所有信息他已经过了一遍,确保他的立场与贺总的态度一致。   看到电话后他左右看了一眼,走到僻静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岑总,您身体怎么样了?贺总手术很顺利,没伤到内脏。”   岑越辞顿了一会才说道:“我没事,你留下的那句话,是你的意思还是贺行舟的意思。”   何晏在面对紧急情况时,有很大的自主权,一方面是贺行舟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出色的能力,在贺荣盛为自己造势要出山后,他根据贺行舟对达尔夫的态度,以及与岑总的关系,决定选择趁此机会牢牢和达尔夫绑定在一起。   作为特助,察言观色已成本能,留下那句话他就料到岑越辞会问原因,他心中也早有腹稿。   “算是我的意思,不过,我想应该也是贺总的意思。贺总这几年一直很后悔当初没能在贺氏危机时提供助力,让他失去太多,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还请岑总保密,这些涉及到贺总的隐私,按理不该我说,但事出突然。”   岑越辞不耐烦听这一套说辞,皱眉打断他的话:“如果是趁机为贺行舟说情,我没兴趣,我和他的过往是一回事,合作又是另一回事,商贸项目的合作是两家公司综合评估下来达成的协议,不是我和他一个念头就能决定的事。”他话说的直接,让习惯绕圈子徐徐图之的何晏有些错愕。   错愕归错愕,何晏很快调整方式,单刀直入:“贺总和贺董之间不合外界都知晓,贺董在贺氏影响力太深,如今贺总受伤,恐怕贺氏话语权会转移。”何晏突然想抽烟,他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比起贺董重掌贺氏,贺总更希望您能代为管理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岑越辞被这大胆的决定整得懵了,语气干涩:“我是达尔夫的副总,说现实一点,达尔夫和贺氏也是竞争对手,你应该知道商业信息是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换言之,相当于将贺氏所有项目资料、财务状况、信息资源送给了岑越辞,也送给了他贺氏的所有把柄。   何晏和贺行舟说出这话时,他也觉得贺总疯了,当时第一反应是贺总为了弥补遗憾连公司都可以不要了,理智回炉后才明白贺行舟是在为突然情况做预设,不过也说明贺行舟对岑总的信任。   “贺总很早之前就起草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我相信岑总手里或朋友手里多少也有些贺氏股份,加上贺总持有的47%,贺董构不成威胁。”何晏语气平稳,镇定地说出贺行舟的安排。   岑越辞感觉喉咙有些痒,他喝了一口水,试图冷静下来,还是被贺行舟大胆的想法震惊,然后是复杂,贺行舟意思太明显,明显到明知是陷阱,他也很难不动心。   “贺行舟什么时候起草的协议?”   “两年前,岑总,您同意的话,我立刻让律师将协议带过来您签字。”何晏站在走廊上,姿态轻松许多,连语气都飞扬许多。   岑越辞抓住了关键词——两年前。   贺行舟曾与他说过两年前打算跟达尔夫合作,如果那时贺行舟就已经想着将股权转让给他——一个杳无音讯的人,这里面值得琢磨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岑越辞难得的觉得现在的贺行舟有意思起来,如果说之前的纠缠拉扯出于两人之间的过往,那么从这一刻起,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贺行舟的另一个头衔——贺氏总裁,榕城商界最出色的年轻一代。   岑越辞一直认为这盘棋还在掌控之中,没想到贺行舟比他还早走两步,真有意思。 第40章   岑越辞最后并未给确切答复,何晏也点到为止,将话题转到了贺行舟的手术上,简单聊了两句,两人便结束沟通。   岑越辞放下手机,刚醒来精神还不错,他打开电视看新闻,新闻上正播放着贺氏股票动荡一系列报道,他暂时不太想看到贺氏相关,换了下一个台,没想到正好是采访,来自受到煽动的股民们正低价出手贺氏股票的采访。   岑越辞懒得换节目,一连串贺氏相关的消息,包括一些商业黑料也占据着各大财经版面。   他也琢磨出贺行舟的人有意将事情闹大,搅乱浑水,拖延贺荣盛的时间。   只是他猜不出贺行舟的目的,他回来关注重点是达尔夫的项目,对贺氏的关注仅限于宏博商贸项目方面,想到这,他给江勉发了个短信,之前让江勉去调查贺氏内部的问题,也许能让他看清贺行舟想钓鱼还是另有目的。   江勉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不过发来的消息并不是有关贺氏,反而是说他正在接待总部派来的人。信息简短,表达有些混乱,看得出江勉是猝不及防得知总部来人,才稍显慌乱去接待。   岑越辞打开邮箱,上面没有任何一封关于总部的邮件。   他渐渐静下心来,放下手机思考总部的意思,他休息了十多天没去公司,虽然在跟进项目进度和其他事业部的情况,但对郑庭一派的人疏于关注,他有种预感,总部此次来人也许是针对他的。   兵来将挡,岑越辞并不担心。   他抬手关掉灯,黑暗空间能让他思绪更加平静,也更有利于他思考对策。   在医院修养的日子对岑越辞来说四个字形容——度日如年。   在见到齐彦出现在门口时心情更是跌倒谷底。   “谁允许你进来的,叶戈。”叶戈站在齐彦身前,动作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齐彦穿着贴身的毛衫,眉眼精致,腰细腿长,杵在门边和叶戈对视。叶戈……叶戈要不是担心面前的人不经打,早就手痒要动手赶人了。   岑越辞所在的楼层十分安静,齐彦侧头打量着正在看文件的岑越辞,嗤笑一声,提高音量:“我也不想见你,受人之托来给你传句话,当然我也可以在外面说。”   岑越辞顿时皱眉,望向门口,对方眼里的辛灾乐祸过于明显,他想忽视都难。   “让他进来。”   “贺伯父让我警告你,离行舟远点,行舟替你挡的这颗子弹,就当是还了当年的人情。如果你在玩什么游戏,他再也不会客气。”   岑越辞合上资料,“告诉贺荣盛别太将自己当回事,我帮助贺氏是自愿,不需要用子弹来还人情。至于远离贺行舟,儿子是他的,他要不想贺行舟来找我,打断他的腿就是,何必来威胁我。”岑越辞取下眼镜仍在桌上,揉了揉眉心,“再说我这个人天生叛逆,也最讨厌被威胁。”   齐彦抱着双臂,昔日的情敌如今病恹恹躺在床上,他内心有股隐秘快感,尤其是看到一旁的轮椅,他故作怜悯摇摇头,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客气:“贺伯父不会认同一个瘸子和行舟在一起,你费尽心思回来也没用。”   齐彦那张温文有礼的脸上满是恶毒,他微伏下声,带着笑意贴近岑越辞:“而且,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副总又如何,位置来的不明不白。”他望向正犹豫要不要进来的叶戈,缓慢开口:“更何况,你还惹了不该惹的人,那枚子弹怎么就没打中你呢。”   病房里有几秒的时间只剩下仪器发出的声音,岑越辞平静地回望他,“齐彦,出卖我的行踪得到了多少好处?爆出我和陈世荣的关系,对方又给了你什么?”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齐彦猛地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确实是费尽心思回来的。回来之前连墓地都挑好了,不过我得看着你们付出代价后才会用上。”岑越辞淡定地说完,朝一直密切关注他们的叶戈打了个手势,叶戈便上前强硬地‘请’齐彦出去。   齐彦还处在震惊当中,他一直以为中间毫无破绽,却没想到岑越辞已经知道了,那么以达尔夫的能力,迟早会查到他。   齐彦有一瞬间的惊慌,很快也镇定下来,他在榕城圈子里虽比不上贺行舟,但也小有名气,多少要卖给他面子,他深吸口气,打算出去联系人打听达尔夫的情况。   齐彦走后,岑越辞也没心思处理工作。   窗外还在下着小雨,每当下雨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太好,雨水的味道从缝隙中渗了进来,仿佛又回到车祸的雨夜,连带着腿又开始抽痛,他一向很能忍,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   本该午睡,在痛楚折磨下睡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岑越辞打开手机,将齐彦刚才说的话记录上去,记录完后退出页面,看着屏幕上列举的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喝了口水,温水的热气弄的他脸上有些雾气,暖洋洋的又有些潮湿。   岑越辞视线在命名为五年前的标签上许久才移开视线,那些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根据时间线整理的内容是他决定定下遗嘱后一点一点收集起来,串联起他在榕城的几年时光和在达特利的日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将计就计还是……   雨一直没停过,岑越辞心情始终不佳,连带着关涵下午拐着弯说贺行舟已经醒了的消息都没能让他多一个眼神,最后还是叶戈将喋喋不休的关涵赶了出去,还岑越辞一片清净。   岑越辞一直没主动问过贺行舟的情况,关涵不知道两人又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眼睁睁看着岑越辞好不容易好转的状态又回到原点,暗暗着急。   等岑越辞接到何晏问他考虑得如何的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也是他住院的第四天。   “贺总已经醒了,何助理还要我签协议?”   何晏停顿了几秒,“贺总昨晚因为伤口发炎引起肺炎,才做完手术一直未醒。贺总离出院还有一段时间,枪伤导致肩胛骨骨折也需要静养,所以我的提议仍然不变。”   岑越辞心里一紧,呼吸加重几分,过了一会才平复心情,努力保持着冷静,“他对你的提议如何看待。”   “贺总说两拨人,开枪的您也许知道内情,向岑总问好的那拨人您如果没有线索,贺总愿意跟您一起钓鱼,我的提议就当作是鱼饵。”   岑越辞暂时想不出反对的理由,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贺荣盛知道这份股权协议吗?”   “贺董平日里与贺总交流不多。”言外之意就是不知道了。   岑越辞最终认可了这个提议,但出于目前情形,打算在等一段时间给出最终答复。   何晏表示静候消息。   …………   贺行舟二次急救的消息最终也没瞒住,之前因为贺氏地位,相熟的媒体刻意淡化贺行舟在抢救的事实,其他媒体也不愿得罪贺氏,所以还算是风平浪静。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却小道消息漫天飞,还传出伤重不醒生命垂危的消息来,贺氏的股票一夜之间大跌,贺荣盛面对极速下跌的势头也无能为力,他头一次直面自己儿子在商界的影响力。   与贺氏关系紧密的公司几乎都受到了影响,而趁此机会不少人正趁机收购着贺氏股票,何晏看着混乱的局面,却什么也做不了。   贺氏最近在谈的几项合作都立刻被搁置,合作方纷纷找借口延缓进度,甚至不顾名誉宁愿违约。   而贺氏今年最引人瞩目的项目之一宏博商贸项目也受到多方关注,在这个项目上,达尔夫和贺氏是一荣俱荣一损惧损的关系,外界等着达尔夫针对此事的反应,毕竟年初开启项目时贺氏总经理一手操办,却在中途被贺行舟明升暗降,调去了其他项目,而贺嘉南和贺荣盛情同父子,关系亲密,俨然是贺荣盛对外代表。   因此众人也能推断出贺荣盛掌权的话,对贺行舟推动的项目未必会持正面态度。   达尔夫最近人心惶惶,当然也有不少人春风得意。   岑越辞还不被医生允许出院,江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叶戈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获得了半小时探视权。   江勉放下花束和水果,苦笑道:“外面都吵成一片了,就您这里安静些,难怪叶先生拦着不让进。”   岑越辞住院,达尔夫的事务包括所有决策都压在江勉身上,让他叫苦不迭。   “要不也让你住几天。”   “可别了吧,今天心情不错呀。”江勉拉过椅子坐下,“清河湾项目有消息了”。   岑越辞示意他看放在一旁的文件。   江勉不得不感慨:“谭助理的效率让我自愧不如,六年前的项目现在追责,就怕那些人抱团取暖。”文件上有关清河湾项目从招标到竣工交付,每一个环节都事无巨细标注了主要责任人以及方案执行人,六年的时间当年只是小小的项目负责人如今也是达尔夫某一事业部的总监,如果那些人联合起来总部也不好处理。   岑越辞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按耐着脾气,并未将此事报到总部。   “这几位你平常多关注一点,有问题及时联系人力部门。追责的事情以后再说,贺氏内部的问题查的怎么样了。”岑越辞关心的是贺行舟到底想要干什么,既然两年前想和蒋一鸣合作,那为什么会起草股权转让协议?除非他根本不是想和达尔夫合作,岑越辞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吞并。   江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能兵不血刃解决再好不过。不过说到贺氏近年来的项目,江勉有心无力,“贺总投资眼光确实独到,地标性的建筑几乎都有贺氏参投。要说奇怪的话,是贺嘉南负责的项目,那些项目里面频繁出现一家公司,公司业内名气不高,但财报却非常好看,我怀疑是贺嘉南在里面倒了两手。”他比了一个手势,岑越辞也不觉得诧异,贺行舟能让贺嘉南稳坐总经理的位置,恐怕也在准备一网打尽。   “哪家公司?”   “擎致科技。”   擎致科技?岑越辞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熟悉,他伸手示意江勉重新打开清河湾的资料,顺着大大小小的供应商查看,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看见了擎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六年前。   “这……要不要我这边深查下去。”   岑越辞沉吟不语,无意识地敲击着文件夹。   江勉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一转身就看到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人——贺行舟背靠着墙,一只手还缠着绷带,额头上也围着纱布,披着件深褐色大衣望着岑越辞。   叶戈对贺行舟的敌意非常大,毕竟他被派过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拦着贺行舟,他尽职尽责的做着保镖拦在门口,贺行舟不欲与他发生争吵,站在外面等着里面的人发现他。   接触到江勉的视线,他做了个摇头的动作,江勉寻思着应该是不要打扰岑越辞的意思。不过他们正讨论着贺氏项目,江勉转过身,用眼神示意岑越辞看向外面。   岑越辞面色无常合上资料,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让江勉先去忙。   贺行舟这才得以进入病房,他身上的伤要重些,脸色比岑越辞还要苍白几分。他望着岑越辞张了张嘴,本来就干裂地嘴唇又痛又难受,舌头上立刻也尝到一丝丝血腥味。   “我没事。”岑越辞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姿态,声音也很温柔。   “手术有影响吗?”贺行舟声音粗粝,他恢复意识以来最关心的便是岑越辞的身体,只是那时昏昏沉沉的表述不清,没人能给他回答。   他躺在病床上,手术过后的疼痛让他异常清醒,安静地病房里仪器滴滴答答响着,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他感觉自己快被分裂成两半,身体叫嚣着要休息,脑子却像炸开一样的疼,一会闪现岑越辞和叶成瑜离开的画面,一会是两人被追杀的画面,一会是岑越辞心脏手术失败了无声息躺在手术台上。   那些画面让他难以忍受,更心生恐惧,不可避免地想到岑越辞在这消失的5年里,有多少次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零零地面对这一切。 第41章   关于手术,岑越辞并不愿意多谈。   贺行舟只要看到他还在榕城,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一半,至于那另一半则是在外面的保镖身上,他非常担心岑越辞的安全,却也没忘记岑越辞开枪时的干净利落,又见到明显带着杀气的保镖,还看不出岑越辞有事情瞒着他,他也不用混了。   贺行舟也在害怕,害怕岑越辞又不告而别。   刚做完手术的那几天,他时不时就要看向门外,既期待着岑越辞出现,又不愿意岑越辞出现看见他狼狈的一面,内心十分矛盾。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藏的很好,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那份股权协议,是什么意思。”   岑越辞本不打算直接询问,他和贺行舟之间谁是谁非难以说清,对方才替他挡了一枪,于情于理他也不该如此质问他,话到嘴边却有几分控制不住,他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即使那个答案亦真亦假。   贺行舟站了会,见没人搭理他,身残志坚用腿勾着椅子挨着岑越辞坐下,他轻轻地拉过岑越辞的手,岑越辞的手异常冰凉,这也是那场车祸的后遗症。   “那一年我投资了许多项目,结果都还不错,出席宴会溢美之词从进场到结束都能不带重复的,按理说我应当志得意满,可那位神秘人的消息却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个对比让我心态有些着急,那段时间我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我开始有个大胆的想法,与其担心神秘人的立场,不如直接玩一场大的,失败了重新来过,成功了贺氏的贺就是我贺行舟的贺。至于股权协议是我最后的底牌,我的东西除了你,给任何人我都不甘心。”   他语气平淡,视线落在岑越辞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自冷白的腕骨一路向下。   他翻过手背,在上面看到几道清晰的针孔,眼里闪过疼惜,轻轻地揉捏着岑越辞的指骨。   岑越辞收回手,他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却不及眼底,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在床尾,贺行舟起身将帘子拉上,错过了岑越辞落在他身上幽邃似深潭的目光。   “何晏提出这个建议时,你怀疑过我的目的吧。”   贺行舟并不介意被怀疑,毕竟两人的身份已经不一样。   岑越辞笑了笑,“易地而处,你会怀疑我吗。”   贺行舟摸了摸鼻子,老实开口:“会,而且还会拒绝这个提议。”   所以得知岑越辞同意这个提议,他心里不可避免有几分喜意。   只要岑越辞答应,他坐镇后方,两人联手,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有机会和岑越辞待在一起,弥补之前的遗憾。   岑越辞清了清嗓子,贺行舟将桌上的水递给他,在他要接的时候感受了一下温度才递给他。   岑越辞对他的体贴动作挑了挑眉,接过水喝了两口便放回桌上。   贺行舟舔舔嘴唇,也有几分口渴,他是趁着贺母不在溜出来的,赶来的及,接过杯子猛喝了几口才感觉舒服些。   叶戈在门外翻白眼,同时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暗示岑越辞马上要到检查的时间,叶戈可不想被关医生唠叨。   岑越辞扭过头当作没看见。   “我答应何晏,是他说你生死未明而贺荣盛打算出山,宏博项目是我一手推进,也是今年总部非常看重的项目,他重新回到贺氏,难免会因为我和你的过往而对达尔夫有偏见,要是项目出了问题,我估计也只有引咎辞职。”   岑越辞说话时神情总是淡淡的,却有股莫名的力量让人听下去,顺着他的话去思考。   贺行舟自然也明白这一茬,达尔夫内部对岑越辞说一不二地作风不满,他心知肚明,所以——“这是双赢的局面,你想要知道看戏的那拨人是谁派来的,我想要趁此机会让贺氏里里外外都干净。”   贺行舟和贺荣盛之间的博弈,一直隐于地下,表面上一片和谐,现在贺行舟已经不想在演下去。   “我什么也不做就白得47%的股份,始终受之有愧,贺总还是在回去想想这个双赢的局面有没有可能是你脑子摔坏了冒出来的。”岑越辞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他和贺行舟都不是毛头小子,涉及到工作层面,都习惯话说三分,点到为止。   “我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你。”贺行舟并不意外,岑越辞如果这么容易被说服也就不是岑越辞了。   “如果你不出现,我已经答应了何晏,既然你已经渡过危险期,也告诉他一声之前说的作废。”   贺行舟懊悔地拍了拍扶手,“我该忍着不来看你的。”说完他就笑了,显然他做不到。   “袭击我的人正在调查,我会给你一个交——关涵,你在干什么?”   岑越辞突然拔高声音,贺行舟回头,只见关涵正悄悄地收起沙发上的电脑和手机,被岑越辞看到后,关涵无奈地耸耸肩,“别找我,我就是你们兄弟俩传话工具人,奉命收缴影响你修养的一切物品。”   岑越辞揉着眉心,他看关涵进来以为是例行检查也没在意,要不是刚好扫了一眼,估计又得过上只能看书的日子。   “是我让关涵收的,岑越辞,别以为你在榕城我就管不了你,等能坐飞机了赶紧回来。”   关涵听到岑绍安的声音,默不作声地溜了出去,两兄弟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岑越辞示意关涵带着贺行舟出去,贺行舟哪能真的离开,好不容易才见到岑越辞他还没打算回病房。   他在岑越辞面无表情下挪到靠近门的窗户边,悄悄竖起耳朵。   岑越辞赶不走他,只能由着他赖在病房里,他坐起身,压低声音说道:“我在这里还有工作,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岑绍安显然了解他,“过一段时间是多久,总部已经派了个人来,你还杵在那有什么意义。”   “郑庭和我有些分歧很正常,总部派乔薇回来也未必是让她取代我。”   贺行舟装作欣赏风景,心里却在疑惑,达尔夫内部对岑越辞的不满竟然已经让总部知晓,甚至还派了个人来,阿辞的处境不太妙啊。   贺行舟捻着指尖,突然想抽一根烟。   他装作不经意间回头,见岑越辞握着手机,难得有几分低声下气和对方说话,话里意思是想处理好这里的工作再离开。   贺行舟摇摇头,他可不知道岑越辞还有工作狂的属性。   也幸好岑越辞如此坚定,至少短时间内他不用考虑搬去达特利生活,不过阿辞马上要手术了,看来也得在达特利置办一些房产,贺行舟思维开始发散。   “你想让我怎么做,岑绍安,我不想和你吵架,咳。”   不知两人说到什么,岑越辞破天荒地几乎是用吼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他捂着嘴试图将咳意咽回去。   贺行舟慌里慌张跑过去拍着他的背,他一只手受伤,只能单手搂着岑越辞,等他平静下来。   电话那头突然听到咳嗽声也慌了,传来玻璃落地声响。   “怎么了?一说到回来你脾气就这么大!我也是听朋友的消息,小姨和安德里关系尴尬,因此你的调令一直压在总部,榕城没看到正式调动函认为你名不正言不顺也正常,都跟你说了不要做什么大动作,结果你倒好,直接停了好几个项目,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倒是为达尔夫尽职尽责,可谁会感谢你。我话说到这儿,乔薇和斐纳来往密切,她就是专门来挑你错处,名正言顺顶替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立足。”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响亮,中气十足。   贺行舟听的一清二楚,但他装作没听见,看岑越辞稍微好些,站起身接了杯水递给他。   岑越辞没接这杯水,他靠着软枕,贺行舟从他眼里看到清晰的不甘和深深地无奈。   “我答应过小姨要把蒋一鸣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我不想让小姨失望。”岑越辞语调沉闷,做着最后的挣扎。   听出岑越辞话里的动摇,电话那头的声音劝说道:“小辞,小姨只是不想输给安德里的斐纳,但她绝对不愿意让乔薇压着你,小姨投资的产业也不差这一个,你的身体才是我们最关心的。这事本来与你无关,你随时可以抽身回来。”   “想杀我的人还没查到,我还不能抽身,安德里看我不顺眼也没关系,他除了在总部煽风点火,暂时也影响不到我。”   “……算了,我说服不了你,小姨去闭关了我联系不上她,有一封邮件是她朋友发来的,你自己看吧。”   岑越辞手机上很快显示收到邮件的提示,他关上手机,静静地坐在床上,从贺行舟角度看去宛如一尊精美的瓷器,毫无生气。   “喝口水。”   贺行舟陪着他坐了一会,等岑越辞平复心情将杯子递给他。   岑越辞伸手去接时有瞬间的眩晕,手脚发冷,身上也起了一层冷汗。   贺行舟将两人的争执听了个明白,话在舌边最终咽了回去。   贺行舟替他将手机放到一边,他另一只手还缠着绷带,动作笨拙地忙前忙后给他测温度,又去门口让叶戈去喊护士来一趟,被贺行舟指使的叶戈忍了又忍,快步跑去找关涵。   “行了,工作是工作,身体才最重要。之前何晏的建议也一直有效,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让你加入贺氏。”   他取下温度计,看着上面的温度立刻摸了摸岑越辞额头,又在自己额头上感受一会。   “你在发烧。”   贺行舟骂了句脏话,岑越辞身体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关涵跟着叶戈一起进来,看到岑越辞面色苍如白纸,冷汗直冒,登时脸色大变。   岑越辞任护士扎针抽血,像失去灵魂的玩偶,从挂了电话后他就不太对劲。   关涵眼神在贺行舟身上转了一圈,贺行舟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护士检查一番,把药片和温水放在桌上,安静地离开。   “这两天访客时间已经用完,叶戈,明天不准在让人进来。”   对岑越辞下命令没用,关涵也只有让叶戈拦人,免得一天天他心脏也受不了。 第42章   在医院的日子平静而枯燥,达尔夫和贺氏内部却吵翻了天。   无论如何争吵也遏制不住股票下跌的势头,贺氏股东开始慌了,纷纷找上何晏——贺行舟从住院起就没接过任何人的电话,也一直封锁所有关于枪击事件的消息。   何晏顶着所有压力,八风不动继续坐在会议室里开会,私底下借着靠门边位置的遮挡,向贺行舟现场直播众人的态度和立场。   贺荣盛也调整策略,所有的会议发言都交由贺嘉南,俨然放权给贺嘉南。这幅做派出乎许多人意料,没想到贺家父子间的矛盾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没人在会议上主动发言,何嘉南继续滔滔不绝暗示要变天了。   仅有少数人附和着他说话。   何晏面色严肃,时不时点头认同贺嘉南的发言,让坐在一旁的财务部长郭玮刮目相看。   不愧是贺总的得力干将,不论什么时候都面面俱到。   贺嘉南发言完毕,何晏率先鼓掌,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不慌不忙带着真挚的微笑接受所有的目光。   郭玮在桌子底下朝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何特助,能屈能伸!   何晏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转过头跟贺行舟发消息,表示天天开会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赶紧给点其他的事情做,不然他就把积累两三年没休的年假用了。   要让贺嘉南继续夸夸其谈下去,很快贺氏就会分崩离析。   毫无效率的会议何晏实在坚持不了。   贺行舟翘起腿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表示听贺嘉南开会属于工伤,必须涨工资,安慰着何晏受伤的心灵。   何晏将外界传言和近期一些事项汇报完毕,抬头看贺嘉南的喽啰一唱一和地收买人心,撇撇嘴,格局太小,也难怪一直得不到重用。   贺行舟脱离公司再来观察所有人,发现不少问题,这些问题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大动一场。   何晏汇报完所有事情,话题又转移到和贺氏合作最密切的达尔夫身上,他们都听说达尔夫总部派了人来。   外界只知道贺行舟中枪,没将岑越辞住院联系在一起,贺行舟的人脉足以让知情人守口如瓶。   岑越辞身体不好,时常住院,总部以协助岑越辞工作派人来,于情于理都没问题,外界都觉得达尔夫有人情味,当然这是既得利益者的话术,但凡深思,这个理由便禁不起推敲。   贺行舟想起那天低垂眉眼的岑越辞,和那通电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原来岑越辞在达尔夫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但对方从未提起过。   “既然他下不了决心,我们就帮他一把。”   贺行舟发完消息放下手机,他走到窗户边,一半眉目藏在阴影之中,指尖捻着烟,香烟亮起火星,他深吸一口,试图缓解内心的复杂,烟灰在半空中洒下粉末,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   一截烟蒂落在了地上,紧接着被他碾灭。   他站在窗边许久等味道散了才走到病床边取下外套,突然很想见一见岑越辞。   他到的时候岑越辞才检查完,脱力一般靠着轮椅。   贺行舟上次见面后,屡次在叶戈手中碰壁,没有岑越辞开口,除了关涵所有人都无法进去。   也许是这次检查情况不错,关涵脸上罕见有了笑意,他带着医疗团队离开时破例没开口让贺行舟离开。   岑越辞看到他便转动轮椅走到稍远距离才停下。   叶戈让其余保镖先去休息,这几天他们也忙得不可开交,既要防止有人打扰岑越辞,又要跟进调查进度,他们才配合完警方录口供,各个脸上都带着硕大的黑眼圈。   岑越辞让叶戈也去休息,他情况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保镖们留下小王送来的午餐后就离开了。   叶戈是聪明人,视线在贺行舟身上扫了一圈,他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保护岑越辞安全,更重要的是看着贺行舟,在岑越辞不怒自威的气场下,最终走出了房间。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走廊里,走廊的位置既能拦下其他人,也能在里面有异动时快速赶过去。   岑越辞坐在轮椅上眉目冷冽,与关涵走时的喜色相比他更加镇定,他已经习惯检查时的任何情况,好与坏都只是暂时。   贺行舟走到沙发上打开桌上的食盒,食物颜色堪称寡淡,他挽起袖子舀出一碗汤递给岑越辞。   “你抽烟了。”   岑越辞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吸了吸鼻子,肺部原因他对烟味非常敏感,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人一少烟味便一阵一阵刺激着鼻腔。   贺行舟抬手闻了闻,他只闻到木质香水味,见岑越辞皱眉,“我去换一见衣服,你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他换衣服速度很快,有人比他更快。   病房里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声:“岑总,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想必您也清楚,我也是听命行事。总部对你停掉生态地项目没有意见,总部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后面的几个小项目,完全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专断独行,你知道总部收到了多少匿名投诉么。”   贺行舟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叶戈的身影,他背靠着墙壁,屏住呼吸光明正大偷听。   “停掉生态地项目是为了现金流考虑,至于那几个小项目,由郑庭全力推进,我怀疑招标流程的合理性,乔总,我回来所做的一切,是出于我的职责,如果总部对我的决定有意见,完全可以走正规流程而不是在我住院期间,引开我的保镖来问责。”   他语气平淡,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缜密,一时半会,都没人说话。   贺行舟想起那天的电话,看来这个乔总就是电话里说的来取代岑越辞的乔薇,果然协助岑越辞是假,过来问责是真。   贺行舟还是第一次见岑越辞工作上处于劣势,心疼岑越辞还要应付这些的同时又复杂地希望达尔夫做的过分一些,这样岑越辞才好尽快答应他的计划。   里面没有人开口,似乎在思考如何回道。   “岑总,您一回来就无理由停掉项目,郑庭心有不满也很正常,他费力推动的项目被停了,难免有些失去理智。”   乔薇也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将郑庭挑唆人和岑越辞打擂台的事情定性为‘因项目被停而失去理智’。   她观察着岑越辞,见对方依旧毫无变化,继续说道:“你回来之后,先是冒出和贺氏总裁的感情纠葛,又被拍到跟贺氏总裁在贺氏主导修建的山庄里休假,还有和陈先生之间扑所迷离的关系,这些事情对达尔夫的名誉影响重大,因此总部建议你先避一避,也趁此机会修养身体。”   贺行舟听到后半句,心里一紧,对方来势汹汹,他替岑越辞捏了一把汗。   岑越辞态度依然平和,不疾不徐说道:“总部给我的权限是调查近十年所有项目的合规性,郑庭的项目自然也在调查范围之内,发现招标项目有问题,我有权利让公司及时止损,规避风险,这里面那一项流程有问题?其次,我和谁是什么关系,是我的私事,工作之外的问题,应该不需要跟你交代。”   他笑了笑,乔薇的目的他已经明白。   看着他这种态度,乔薇将不满摆在了明面上,“岑总,宏博商贸项目是你回来后才正式开工,贺氏总裁又和你曾有亲密关系,根据惯例,理应主动避嫌。”   岑越辞皱起眉头:“宏博项目由江总主导,我协助,乔总既然想要加入,理当问问江总的意思。”   乔薇没想到对方如此不配合,她也逐渐失去耐心:“你的能力总部看在眼里,总部体谅你的身体状况,给你提供了相当舒适、自由的工作时间和环境,当然也希望你能够将达尔夫集团利益放在首位。你也知道斐纳和达尔夫一直以来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可你却硬生生递给斐纳一个总部用人不当的把柄,你在榕城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背调你回来的初衷,专断独行的人是很难得人心的,你这次低估了有些人背后的力量。”   这段话,软硬兼施,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贺行舟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难受,干脆想要直接闯进去。   岑越辞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安德里为了让FG同意斐纳品牌独立出去,也是煞费苦心。”   他不知是该感叹郑庭那半罐子水竟然能有如此厉害的老婆,勾搭上安德里那条线,还是该后悔当初的决定带来的连锁反应。   乔薇自动忽视这番感概,她隔几天才独自前来,实际确认过榕城方对岑越辞行事作风不认可,便想借此让岑越辞主动离开,不然外界还不知演变成什么样子。   “岑总,总部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您这么多年为公司创造不少财富,总部也非常认可,等过完风头,斐纳不在咬着这件事,您在回来。”   乔薇说的轻巧,岑越辞和总部打过交道,自然明白这是怕他不依不挠闹大,让母公司FG知道不好交代,所以才怀柔处理。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岑越辞,只是多年来身居高位收敛住脾气,加上身体不好,也没人敢惹他生气。   他还没发火,贺行舟早就按耐不住冲了进来。 第43章   “不就是个副总职位,想要自己堂堂正正去拿就是,狐假虎威扯达尔夫做大旗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看在阿辞的面子上,蒋一鸣闹出那么大丑闻,我为什么要和达尔夫继续合作,榕城有实力的公司不止贵公司一家。”贺行舟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看岑越辞错愕的眼神,上前解释道:“你们谈的久了点,听到一小半。”   贺行舟握着他的手,挡在岑越辞前面,挑起下巴打量乔薇,“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里才流行太子镀金,原来达特利也有这个习俗啊。”   乔薇脸色微红,没有了面对岑越辞的从容不迫,匆匆留下一句“岑总你好好考虑。”便拎着包走了出去。   贺行舟狐疑地看着在转弯处消失的背影:“她这是……被戳中心思跑了,不至于吧,敢做不敢当啊。”   岑越辞收回手,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贺行舟伸手触摸食盒温度,将筷子和汤匙递给岑越辞,“有什么吃完饭再说,我去加热汤,你先垫一垫。你这里有微波炉或者其他什么工具。”   岑越辞取出筷子,指了个方向。   贺行舟走过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岑越辞要伸手去接,贺行舟制止了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岑越辞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站在岑越辞侧面,贺行舟能看到因沾了湿意变得柔软而水润的唇,还有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他半蹲下身拥着岑越辞,将头靠着岑越辞肩上,“突然舍不得让你在经历这些,辞职来贺氏吧,你不想让Rita失望,可以换一种方式,在贺氏绝对没有人敢这样对你。”   岑越辞被他搂着不好动作,拍了拍身上的手,瞥了他一眼:“贺氏的贺是贺行舟的贺,你才说过这么快又打算改姓。”岑越辞嘴角含笑揶揄他。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岑越辞没有他脑补的那么难过。   贺行舟还要在说什么,汤加热好的声音传来,他起身去取。   岑越辞也有些饿了,饭菜的香味盈满着病房。   家里的阿姨总担心他不够吃,每次分量都很甸实,岑越辞吃不完,让贺行舟也跟着吃一点,贺行舟也没客气,他了解岑越辞的饭量。   贺行舟挑挑拣拣把岑越辞喜爱的夹到他碗里,在碗里冒出个尖来被岑越辞制止了:”够了,等会吃不完也是浪费。”   贺行舟看他伸出的手,骨节明朗,手背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肤,上面是清晰可见的淡青色血管,以及更多的针孔。   “怎么又瘦回去了,还是得吃我做的菜,保证让你能长点肉。”贺行舟总感觉岑越辞更加瘦了,形销骨立的,不太好。   岑越辞吃饭不喜欢说话,贺行舟说了一会没人理他也没了劲。   贺行舟放下筷子时,岑越辞还没吃完,他吃饭慢条斯理,吃的不多但习惯细嚼慢咽,贺行舟将周围散落的东西收起来,又将窗帘拉开,外面天气放晴,他看向下面工人正在挂灯笼,恍然大悟:“都快要快过年了。”最近经历事情太多,他都快要忘了还有小半个月就是春节了。   他看向安静吃饭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度过一个久违的春节。   岑越辞没吃多少便放下筷子,贺行舟坐回沙发,舀出一碗汤递到他唇边:“喝点汤暖一暖。”   岑越辞往后拉开距离,“喝不下了。”态度坚决。   贺行舟只能作罢。   等收拾完桌面,他探出脑袋望向走廊,叶戈和其他保镖还是没回来,他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快2点半了,是不是到午睡时间了,我把帘子放下来。”   岑越辞从车祸以后,养成了定时午休的习惯,他的身体十分需要睡眠来恢复一部分精力。   “你先……”岑越辞本想说你先回去,转头就看到贺行舟懒散地躺倒在床上。   “他们都不在,你赶不走我的。”贺行舟挑挑眉,表示赖着不走的决心。   岑越辞才应付完失业危机,没太多精力去应付贺行舟,他转动轮椅到床边,却没看到拐杖。   贺行舟内心窃喜,拐杖早被他藏起来了,面上十分正直,“要不试试我这智能拐杖,还带各种抱的功能。”他走过去搀扶着岑越辞上床,岑越辞有些疲惫,借着贺行舟未受伤的手臂艰难地站了起来。   “一只手太不方便了。”多好的公主抱的机会,贺行舟内心无比痛恨那个司机。   岑越辞右腿情况已经好转许多,至少不在抽痛,能让他睡个好觉。   他上床后,贺行舟忙上忙下拉窗帘,调高温度,放下垫子,还测量了岑越辞的温度,忙的他一脑门汗,以往让他做这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对方是岑越辞,他心甘情愿并甘之如饴。   昏暗的空间睡意来的突然,岑越辞眼皮沉重,他能感觉身侧床榻下陷,一个暖洋洋的身体钻了进来。   他的病房是特殊病房,但床的面积也不大,躺下的两人距离很近,基本贺行舟一伸手就能圈住岑越辞的腰。   贺行舟不敢动弹,怕影响岑越辞休息。   等到身边人呼吸平稳,他才慢慢伸出手试探着搭在岑越辞腰间。   岑越辞睡的沉,他却毫无睡意,他睁开眼睛,一寸一寸地看着熟睡中的脸,像是在巡掠对方这几年的变化,完好的那只手替岑越辞按摩着大腿。   按了一会手就酸痛,他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打破这一刻的温馨,住院以来他能感受到岑越辞态度的软化,手臂上的枪伤隐隐作痛,伴随着伤口愈合的痒意,他咬着牙忍耐着,用手圈住岑越辞的手腕,感受到上面跳动的脉搏。   岑越辞迷迷糊糊间低声说了句:“睡吧,小舟。”   贺行舟眼眶瞬间红了,为这阔别已久的称呼,也是他怀念已久的场景。   那时两人逃课去爬山,夜晚在山顶露营,半夜里下大雨,他累了一天晚上被暴雨浇头都迷迷糊糊的,还是岑越辞背着他狂奔着去找挡雨的地方,一路上他都昏昏沉沉,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刚才那句话。   其实当时他很快就醒了,任谁被豆子大的雨铺天盖地浇在身上都睡不着,只是他突然不想醒过来,怀着隐秘的心思由着岑越辞带他跑出这片林子。   岑越辞当时迷恋摇滚,扎了个小辫,随着他的跑动,那一小撮头发捎着他的脸颊,发丝贴在头上,汗水混着雨水滚落至锁骨,然后是岑越辞脚滑,两人摔在地上。   贺行舟下意识护着岑越辞的头,岑越辞则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避过地上的碎石,然后两人都被对方的举动逗笑了,倒在地上哈哈大笑。   大雨滂沱,山林没有其他的声音,两人满身泥泞互相嘲笑对方的狼狈,那是他珍藏了许久的画面。   当年的贺行舟在那一场雨中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心,也暗中下了决定。   却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会完全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如今再也不可能有这一幕,而贺行舟依然没有办法实现当年雨中的想法。   他们已经回不到最纯粹的年纪了。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贺行舟想他们之间的烟,也许早就在两人互相隐瞒中吹灭消散了,如今还能维持表面,全靠……全靠什么呢。   贺行舟靠近岑越辞,感受着他的温度,岑越辞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带着轻微的痒意。   “原谅我,阿辞。”   贺行舟用手背捂着眼睛,张着嘴微微喘气,手背上感受着眼里的热意,等宣泄完了不知名的情绪后,他继续打量岑越辞,岑越辞睫毛微颤,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眼窝有些深,连带着眉眼都极为深邃,低垂眉眼时总有种倦怠的疏离感,抬眼时却有着皎皎如月的清绝,配合着立体深刻的五官,有股莫名不容冒犯的威仪。   他半阖着眼假寐,脑子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 第44章   病房里所看的一切,贺行舟体贴的没在提起过,岑越辞也不会主动向他提起。   两人默契略过这个话题,贺行舟恢复得很好,已经差不多能够出院却天天赖在医院,他身边的人都明白贺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晏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试图让精明的贺总回到贺氏屡屡被赶出来,外界一看何晏心急火燎地样子关于贺行舟病危的消息顿时满天飞。   何晏在去医院的路上也没忘记带一本财经周刊送给任性的贺总,业内知名的商业周刊头条便是:贺氏总裁疑病危,贺氏未来何去何从,惹得贺行舟大笑,然后继续和岑越辞下棋,贺行舟体贴地换成了五子棋,这下两人水平相当,时常玩着玩着入了迷。   心情愉悦身体恢复得也快,岑越辞虽然还有副总身份,但从乔薇来见过他后,贺行舟观察到再也没有达尔夫的人来探望过他,连江勉他都没怎么见过。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现实,何况是职场里的人,见风使舵比谁都转得快。   岑越辞仿佛也卸下重担,开始安心呆在医院里,保持着健康作息,关涵最近看到报告笑容都多些。   他们所在的医院保密性良好,知道贺行舟具体情况的几乎都打了招呼,平日里打扰他们的人也少。   外界许久不见贺氏出来澄清,已经默认病危传言,只是没有具体消息,不少人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财经周刊》最新发出的一篇采访让对贺氏垂涎欲滴的人心情愉悦,被采访者是徐立徐总,徐立和贺行舟是发小,在采访中记者委婉提了一句贺行舟身体,原本还侃侃而谈的徐立情绪瞬间跌倒谷底,徐总演技比起他旗下最近大热的演员们的演技差远了,眼中的担忧间接证实了外界传言。   《财经周刊》算是商圈里很受认同的杂志,发出的采访全片围绕徐立最近投资的影视剧,只在最末尾把这段插曲附了上去,写的也没有那么夸张,里面甚至没主动提及贺行舟身体情况,只保守性地留下一句“身体欠佳”。   爆出的新闻像是海啸般席卷着当天股市,在三点收盘时贺氏股票跌停,贺氏从籍籍无名发展至今经历的风波无数,这座庞然大物突然露出一个缺口,当榕城的霸主不在坚如磐石,那些虎视眈眈着的人彻底失去了表面仁义。   贺氏从五年前资金链断裂,险些还不上银行贷款,那时候贺氏受到江城下台那位的影响所有人都不敢和贺氏合作,到贺行舟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整改裁撤重新让人仰视,短短五年时间足以证明贺行舟的本事。   那些跟着他的人都有些傲气,在看到财经周刊的采访后,有主动联系猎头的,也有找何晏确认消息的,也有选择继续观望的。   让贺行舟欣慰的——绝大多数人在贺嘉南的诱惑下仍然不为所动,他这一次跳脱出来已经看清手底下人的忠诚度,贺行舟难免有些得意,贺荣盛推出贺嘉南又如何,不能服众注定走不长远。   他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取代的!   岑越辞也看到股票跌停的消息,难得关心他:“股票跌停的影响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棋随时可以在下,贺氏易主就真没了。”   贺行舟落下棋子,高深莫测地表示:“易主就易主吧,只要他不高兴我就开心。”这个他自然是贺荣盛,他们在医院里也听到贺荣盛这两天为了压下股票下跌的事四处见老朋友。   不过那些老朋友都太繁忙,效果不佳。   岑越辞对贺荣盛本来也没什么好感,没想到这么多年父子俩关系愈演愈烈,不过想想贺行舟住院快一个月,贺荣盛连个问候电话都没有,足以见两人关系有多差。   “最近何晏看见我叹气次数都多了,要不是叶戈看着,就差要向我哭诉。”岑越辞堵住贺行舟的黑子,黑白相对,两两僵持。   贺行舟捏着棋子,一边回答:“我都给他涨工资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段时间贺嘉南把他工作都截走了,不用做事还能拿钱他叹什么气。”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毫不讲理。   刚带着人进门的何晏正好听见,伸出的脚犹豫了几分,最终败给了身上的房贷压力,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说道:“行,我不用做事的话还能拿工资,那我带他们出去吧。”   贺行舟挂起笑脸,随手将棋子落在白子包围中,孤零零的黑子颇有几分诱敌深入的意思。   岑越辞淡定地将棋子落在一个微妙的位置,“你们聊,我先去转转。”   何晏带来的人肌肉发达,凶神恶煞,岑越辞没见过这号人,不过两人间有默契,互相不探究彼此隐私。   贺行舟将棋盘放在一边,高声喊着叶戈,叶戈带着墨镜面无表情接过岑越辞轮椅,推着岑越辞离开病房。   “岑总,去晒晒太阳还是回房间。”   医院走廊里没有暖气,岑越辞裹紧了毛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袭击我的人抓住了吗?”   “阿明已经问出来了,明天警方就会收到一段录音,以及一个因愤怒同伴背叛出卖而选择自首的凶手。”叶戈提起凶手,浑身都带着股杀气。   他弯下腰替岑越辞整理围巾,动作不得要领,将岑越辞的脸遮住了一半,“他是3年前在外面混不下去来到榕城接点死活的杀手,技术太菜算个业余杀手,我也认同阿明的看法,动手的两人和您查的清河湾项目有关。”阿明是岑越辞家里派来的保镖,审讯是他最擅长的技能之一,对方在阿明手里很快到豆子般吐出了所有,结合最近岑越辞的动作,他们一致认为是清河湾项目惹来杀身之祸。   “叫阿明给人留口气,清河湾项目资料你也看一眼,相关负责人的动静也派人盯着,有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至于跑了的那个不需要在出现,诱饵有一个就够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轻描淡写决定了另一人的生死。   叶戈对岑越辞的命令习以为常,他推着轮椅走到静谧的阳台,“楼道里的监控又多了几个,贺总仍在怀疑您。”楼道里多了些监听设备瞒不过叶戈,他视线移到一旁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身上,岑总肯定也早知道,不然为何从不在病房里讨论工作,在走廊里说话一旦涉及重要话题要么压低声音,要么直接背着摄像头。   他替岑越辞整理围巾也是同样的目的。   “不怀疑我才有问题,他能气定神闲拿贺氏做局,图谋的绝对不止贺荣盛手里的股份,那8%的股份有消息了吗。”岑越辞取下围巾,露出小半个侧脸,耳边碎发随风飘扬,他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上悬挂着专属于贺氏的标志,即使相距甚远,岑越辞也能感受到那栋矗立在榕城中心建筑的分量。   贺行舟不在意贺氏动乱,他的底气来自何处?岑越辞一直没有答案。   ”神秘人还没查到消息,贺行舟也不着急,倒是乔薇最近动作都大了些,她……”叶戈突然想到何晏到病房里说的话,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岑总,您不会真打算和贺行舟合作吧。”   “为什么不呢。”岑越辞淡淡说道,过程不重要,他要的是结果。 第45章   第二天贺氏股票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而是开板跌停,连着两天跌停对于贺氏来说非常罕见,各个财经新闻头版都被贺氏跌停的消息刷屏。   对这个情况贺行舟并不意外。   何晏站在一旁汇报消息:“原先47%股票,加上让人收购的散股,贺嘉南如果要取代你,除非贺董分股权给他。”何晏这几天忙的不得了,还要时刻看着公司股票变动。   “贺氏现在就是没牙的老虎,内忧外患,神秘人还不出现,难道是消息滞后。”贺行舟纳闷,贺氏情况不明朗,对方继续持有的8%股份只能贬值,他让何晏盯着就是为了看有没有人抛出,他好借此机会收购,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何晏也知道贺行舟的计划,他提醒道:“会不会神秘人知道你情况已经好转。”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每天来往的医护人员提点过,也不代表能绝对保密。   “瞒不住也有可能,我住院机会难得,贺氏群龙无首的机会更难得。那8%股份已经快成为我的魔障了。”贺行舟抱着脑袋,对方一直没露面,对贺行舟来说,始终是威胁。   何晏其实有怀疑对象。   “你说阿辞,我之前也怀疑过。”贺行舟转动手机,沉思一会才开口:“神秘人出手时他手里没那么多资金,我试过他,他的惊讶不像是装的。”5年前,他的创业计划没得到贺荣盛支持,是岑越辞到处借钱最后凑出一半的钱来。   所以岑越辞必然拿不出收购8%股票的资金,8%这个数字非常微妙,对方一定久经商场且眼光敏锐,对贺氏也深入了解过,岑越辞那时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何晏推了推眼镜,“引蛇出洞也算是失败了,贺总你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大局,那群人一天天想你想得紧。”主要是贺总在不出面,牛鬼蛇神就要以下犯上,何晏位置尴尬,险些压不住场子。   “我爸那边什么情况。”   “贺董这几天带着贺嘉南拜访了不少老爷子,看样子打算引入到贺董的圈子里。”   贺行舟点点头,两人的动作在预料之中,不算太吃惊。   “车祸的事情怎么样了,阿辞那边说是因为项目的问题。”贺行舟总觉得岑越辞没说完,两拨人目的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身在其中,不可能不去查。   “今早警方那边也有了突破,说是开枪的司机来自首,司机分赃不均害死了另一个,看到到处都是通缉信息无处可逃才选择自首,情况一出来会马上通知我们。”何晏递给他文件,里面是案件详细情况和司机照片。   贺行舟翻了几张照片,“业余杀手?”对方那架势可不像是业余杀手。   开枪杀人时的冷静沉着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一个3年前才来榕城的杀手怎么会来杀岑越辞?   他思考片刻给岑越辞发了个信息,继续说道:“郑庭那边煽风点火的人可以停了。”   何晏收拾文件的动作一愣,他看向贺行舟:“心软了?”他是想不通贺行舟想干什么,既想跟对方和好,又派人在郑庭煽风点火引诱郑庭去对付岑总,如果被岑总知道,这段时间贺行舟为了挽回两人的感情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心软倒不至于,他可不像外表那么脆弱,要看清一潭湖水,除了多扔几块石头下去试一试深浅,还可以靠近一点观察。”贺行舟摊开身体靠着沙发,“他在达尔夫随时都可能被调回达特利,而且别忘了我们的计划,我只是让他离开达尔夫的时间提前一点,离开的方式也体面一些。”   年轻时候的岑越辞嬉笑怒骂从不掩饰,现在的岑越辞像是一潭湖水,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没人能看清真实面目。   贺行舟感觉到久违的刺激,棋逢对手的征服欲让人欲罢不能。   何晏放下资料,端正了身体,“我以为你会选择放弃原来的计划,我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岑总虽然内敛,但他对你也不一般。”何晏试图劝说贺行舟改变主意,毕竟岑总可不是那么容易算计,一不小心就是双输。   “吞并达尔夫我谋划好几年,蒋一鸣太不争气了,都做到这个位置还贪图蝇头小利被人抖出烂事。”贺行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如果蒋一鸣不出事,这个时候他已经和达尔夫正面交手。   偏偏蒋一鸣进去,回来的是岑越辞,他继续下去的时候总会想起坐在轮椅上的岑越辞,然后计划一拖再拖到双双住院。   “现阶段不如引出神秘人,达尔夫已经恢复元气要吞并也不容易。”何晏建议道,他作为旁观者,清晰地看到贺行舟对岑越辞的感情,他不愿意贺行舟走上注定会后悔的路。   贺行舟何尝不纠结呢,他无疑想和岑越辞在一起,却又心存侥幸,两样都想要。   “诶,算了达尔夫有Rita的股份,真吞并了一辈子得不到他家里人认可。”贺行舟为努力几年的计划付诸东流惋惜五秒钟,在山庄里知道rita是岑越辞小姨,贺行舟内心复杂,那时他第一个想法是幸好宏博项目里设下的陷阱还没启动。   趁着去洗澡的机会,赶紧喊负责的人停手,他动作隐蔽,偌大的项目人员复杂,一切都毫无痕迹。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在宏博项目里动的手脚,而能被他派去的人都是心腹,贺行舟不担心泄漏消息。   何晏笑了笑:“贺总你也有今天。”不可一世的贺总担心的居然是怕得不到岑总家里人的认可,   “何晏,你一个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这次我牺牲可大了,阿辞要不答应来贺氏,这场戏就快要落幕了。”贺行舟抽出一支烟在鼻子下晃了晃,熟悉的尼古丁味道让他发出满足的谓叹。   “得,我不懂。”何晏将资料放进包里,一边给他递烟灰缸:“要抽就赶紧抽,别让人看了以为贺氏股票跌停总裁连烟都抽不起。”   贺行舟摆摆手:“阿辞要过来,他闻不了烟味。”   “合着还是为了他,贺总,你这总裁位置给了岑总,人是绑在榕城,贺氏以后估计要改叫岑氏。”何晏不得不感叹一声感情的魔力。   “明天开场新闻发布会吧。”贺行舟没理会他的打趣,起身打开新闻:“以我的名义。”   “行,主题呢。”   他想了想,说道:“贺氏易主,我出于身体原因无法继续主持公司事务,将外聘一位执行总裁暂代我管理公司。”   “岑总那边……”何晏担心岑越辞没那么容易离开,郑庭那边派去的人还没搭上乔薇,无法通过乔薇继续施加压力。   贺行舟已经见过乔薇,也看清乔薇的野心,他预估这两天达尔夫内部会出文件,那时岑越辞如果想要查清车祸真相,一定会选择和他联手。   何晏对他自信持怀疑态度:“岑总冷静自持,要让他下定决心并不容易。”   何晏明白之前岑越辞答应其实也是安他的心,一方面是信赖医学技术,另一方面是对贺行舟档一枪的感激愿意帮助贺行舟稳固大局。   说到这,何晏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当时说好你要装半个月重病,不能去见岑总。”结果他才离开医院没多久,就接到贺母的电话说贺总不见了,何晏第一反应肯定是去见岑总,他嘴上安慰着贺母,挂断电话就让人继续煽动郑庭以及扩大达尔夫内部矛盾,不然乔薇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毕竟是算计了岑越辞,何晏见到岑越辞总有几分心虚。   贺行舟咳嗽两声,试图为自己辩解,他张了张嘴最后丧气说:“完了,何晏,真栽了。”   “哦。”何晏冷漠回道,真稀罕,原来您才知道啊。   贺行舟要说的话被手机声音打断,来电显示是王珂,他的心腹之一,被派去负责车祸事件,包括贺警方那边沟通全是王珂在负责。   “王珂在下面,何晏你去接一下他。”   何晏点点头,“等会我还是回一趟公司看看贺嘉南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王珂上来不久,岑越辞也到了,叶戈不情不愿推着人进来,见到王珂,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能看出对面的男人也是同道之人。   贺行舟像是没看到这一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的真巧,一起听一听吧。”他调低电视音量。   叶戈将门带上,推着轮椅走到沙发边,然后大马金刀坐在王珂对面。   王珂是很普通的长相,甚至还有些老实敦厚,如果不是那身沉稳的气质,丢在人群里都毫不起眼。   “车祸的事情,你这边调查到什么。”岑越辞摘下围巾,最近天气又冷了下来,外出一趟都要全副武装。   王珂看了眼贺行舟,见贺行舟点头才开口说道:“开枪的人已经抓到了,警方那边在跟进线索,我要说的是另一拨人。”   堵住他们前路的那辆车虽然没有直接动手,那颗插过两人脸颊的子弹已经表明他们的态度,还有最后那句话。   “通过现场的车辙印我们查到一个人身上,他没出现在现场,但他老婆和言家是连襟。”   贺行舟看岑越辞一眼,“言家和你有过节?”   岑越辞思考片刻回答:“言家扎根江城,和我互不相识,应该不是他们。”   贺行舟手放在轮椅上,习惯性点了点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动作,突然他停下了动作——“齐家和言家也是姻亲。”   齐彦和岑越辞之间一直不对付,贺行舟有这个怀疑,很快又打消,齐彦没那么大本事使唤言家的人。   王珂适时插话:“我们也查到齐家和言家的关系,言家三少言擎前段时间邀您聚一聚,如果是他的话,动机上说不通。”   言家人不是善茬,言家的大本营在江城,与榕城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偶尔会在新闻上看到言氏的消息。   言擎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二代,他大哥言珩才是言家主人。   两兄弟一母同胞感情深厚,言珩上位之路异常血腥,私生子如今国内一个不剩,只有这个弟弟,整天游手好闲,学着做投资项目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借着言家的资源,听说也做出过几个项目。   言擎纨绔归纨绔,他和岑越辞素不相识,没有动手的理由。   何况两人离开度假山庄的时间点,没几个人知晓,对方是一直埋伏在山下还是得到消息他们不得而知,只寄希望于自首的凶手能吐出线索。   “言擎那里我弟弟还在跟,他的嫌疑不大,围堵你们的那辆车上的人监控拍到拐进盛华街上就失踪了,司机比对出来的相貌在信息库里也没查到人,副驾上开枪威胁的人一直看不清长相。”王珂也窝火,事故发生好几天,他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贺行舟弯腰拿起正中间的茶壶到了杯水递给岑越辞,岑越辞喝了口水,冷淡道:“他们是谁都无所谓,找到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幕后之人不会傻到露出真身,只要有钱,很多事情都容易得很。言擎也给我发了邀请函,被我拒了,这是我和他唯一的交集,他不至于因为我的拒绝就看我不顺眼专门派人来杀我。“   王珂点点头:“岑总说的有道理,我们重心在那枚子弹上,子弹很特别,榕城这一带不会用这样的子弹,应该是枪械爱好者的私人藏品,子弹底部有一个字母c。”他说完拿出拍摄的图片,图片上的子弹很小,弹头呈现银色,尾部底端有一个非常微小的凸起,仔细正是字母c。   岑越辞凝视着子弹凸起部分,问道:“收藏品一般都有编号,子弹上符号也明显,去黑市看看也许会有收获。”他想了想回忆道:“开枪的人离我们距离不远,枪管上应该没有消音处理,声音很沉闷,用这类子弹的枪不会很大,后挫力也小一些,但却考验射击技术,对方必须非常专业才能抠动扳机。”   “市面上没有用这一款子弹的枪,黑市那边还在等消息。”王珂心中诧异,面前斯斯文文的人竟然还懂枪的知识,而且仅凭一颗子弹能想到这些。   贺行舟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这些。”   岑越辞放下茶杯,“我玩过一阵射击,多少懂一些。”他回答得坦荡,也不管在场的人信不信,继续说:“不管他是谁,一定是认识我的人。” 第46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面对开板跌停,贺氏一整天都在低调中度过,公司里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公关部和新宣部更是一整天都没离开过会议室。   岑越辞在下午坐上车离开医院,消息传到贺行舟那里岑越辞已经离开。   在得知下午乔薇带着达尔夫高层集体看望岑越辞,岑越辞才临时出院,他就知道计划成功了。   郑庭眼高于顶,又贪婪,他派去的人只要稍稍刺激,他便会视岑越辞为假想敌,不由分说攻击他。   贺行舟埋下这颗棋子原本是为了从内部瓦解达尔夫,没想到用在了岑越辞身上。   一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贺氏到收盘时间也没出来解释,也没做任何行动。   而所有关注局势的人都以为今天会这样过去,没想到达尔夫抛出一颗爆炸性的消息。   因岑副总身体原因主动提出卸任副总一职,相关工作将交由乔薇副总接手,并且两人已完成工作交接。   在达尔夫官网人事变动界面挂着这样一则消息,这则消息对有些人毫不起眼,对有些人来说如平地一声惊雷。   前者是榕城老牌企业,他们和岑越辞交集不多,达尔夫的人事变动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加上岑越辞经常以私事登上新闻,众人对他的能力总有几分怀疑。   后者如江勉和谭书,乔薇担心夜长梦多,总部的意思并未转告任何人,直接带着一群和岑越辞不熟悉或有过节的高层去看望,江勉和谭书两人当时还在宏博工地上。   等他们收到消息联系岑越辞,电话已经打不通。   而后回到公司,所有人都在恭贺乔薇,乔薇背后站的是安德里,江勉表面应付一通后去了电话给达特利,结果让他很是失望,江勉不是不懂职场规矩,他只是觉得有些草率和儿戏。   怪不得总部一直不发调令,他去催着人资部门也只得到一份单独发给他的调令,原来那时总部就有意让岑越辞为乔薇铺路。   江勉心里愤怒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完全靠能力一步一步拼出来,没有半点背景,他拉着愤愤不平的谭书离开乔薇办公室,两人在电梯口聊了一会就离开了,晚上江勉就收到谭书申请调回达特利的申请,身为岑越辞的助理,她留在榕城反而没有好处。   江勉很快批复,并给岑越辞发了消息,只是一直没有回复。   第二天盯着开盘的人骤然增多,贺氏股票现在如烫手山芋,散股接触不到核心消息,跟着市场波动到处抛售,贺嘉南和贺行舟都在暗中收购,但贺嘉南手中持股并不多,贺荣盛虽然当众支持他,股权半点没给他。   贺嘉南心里没底,表面依然自信满满,许诺不少股东好处,为了能在董事会上获得票数,他这几天应酬不少,总算结果是好的。   早上贺嘉南一到公司就以股东名义发出一封紧急邮件,表示要在下午召开董事会。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召开董事会意味着什么。   贺行舟一派的人彻底慌了神,他们试图联系贺行舟只得到一切听何晏的安排,听电话里贺总声音如常,对他有信心的人试图镇定下来。   下午过来的董事大多数是匆匆赶来,收到通知时间太晚,有些董事还在飞机上。   即使需要临时更改行程,董事们也没抱怨,看着手里股票越来越不值钱,股东们巴不得赶紧开会。   何晏带着文件走进董事会看到主位上的贺董,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贺荣盛了解儿子助理,冷哼一声说道:“他是翅膀硬了,宁愿让外人来开会也不愿意支持他弟弟。”   外人何晏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贺董说笑了,贺总是您独子可没有个弟弟,再说我身为贺总助理,上司不在替他出席会议也是应该的。”   “行舟不介意,我们也没意见,只是老贺,目前这局面不好破局,外面都在等着行舟出院,他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与贺家相熟的一位股东焦急,他们也没得到半点消息,心里没底。   贺荣盛看了眼何晏,何晏装作没看到,贺荣盛没见到过贺行舟,也不想见到逆子,只听妻子回来说脱离危险期,但还要静养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是他为贺嘉南争取的最佳时机。   “行舟身体需要静养,没有精力兼顾公司。”贺荣盛给了个含糊的答案。   股东们对贺行舟能力信服,一听说无法管理事务唉声叹气一片。   亲近贺行舟的股东们以贺行舟没到为理由建议推迟董事会。   这话贺荣盛不好接,贺嘉南立刻会意,他冷笑一声,靠在座椅上把玩着签字笔,“贺氏已经连着两天开盘跌停,再继续下去证监局就要启动保护机制,贺氏危机摆在眼前,各位与其担忧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当下的危局如何解决。”   贺行舟住院引发的连锁反应是众人没料到的,贺行舟三个字在股民心中分量可见一斑。   部分股东不满意贺嘉南行事手段但又没办法强硬反对他上位,贺氏毕竟姓贺。   “各位也不用忧心,贺总伤好后这个位置还是他的。贺氏困局在于没有新的掌舵人,外界失去了信心。”   贺嘉南吊儿郎靠着椅子,他知道贺行舟在贺氏从员工到股东心里地位不一般,他也不打算和那些人硬碰硬,他的优势在姓贺且贺荣盛需要一颗棋子助他掌权。   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贺行舟的人他可以慢慢替换,而股权他可以徐徐图之。   董事会进行的并不顺利,何晏很少发言仿佛真是代替贺行舟来听一听,这让支持贺行舟的股东们也不知如何做,在投票表决时纷纷弃权。   而小股东更看重利益,贺行舟和贺嘉南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区别,只要能扭转局势谁坐上去叫谁贺总都可以。   公司高层管理眼睁睁看着支持贺嘉南的股东占了大多数,他们在管理公司上权利很大,但缺少控制权,贺氏采用的企业管理权和控股所有权分离方式,避免二者同为一人中饱私囊,所以涉及此类会议他们并没有多少发言权。   贺嘉南看了眼举手的人,心里也已经有数,他刚要开口,何晏手指敲下了发送键,他抬头看向嘴角笑意来不及掩饰的贺嘉南,平静说道:”贺经理,我还有一场新闻发布会要去准备,先行离开。”   “什么发布会?”贺嘉南喊住他,何晏回头,不少人都盯着他。   “贺总自知暂时无法处理公事,特意外聘一位经理人代为管理,我将代贺总向外界介绍这位经理人。”他语气十足平常,因而才显得众人表情可笑。   刚才弃权的股东们眉开眼笑,就说贺行舟不可能看着贺嘉南上位,原来早就留了后手。   贺嘉南怒气蓬勃,一瞬间又被他收敛的很好,目光深远看着何晏:“真有发布会,公关部怎么没通知,如果是有人不甘心故意搞出动静拖延,造成的损失何助理能够承担吗?”   何晏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并不在意:“贺经理这几日为了公司四处奔波,自然不知晓公关部所做的准备。”说贺嘉南为了公司奔波就太讽刺,桌上举手的人就是他主要的应酬对象,他的重心并不在公司内部事务上。   加上何晏是临时通知,贺嘉南等人不知晓也很正常。   而发布会的消息则是贺行舟那边去通知与贺氏相熟的媒体,贺行舟的面子大家都会给,所以反而桌上的人知道的不多。   “贺行舟好样的,宁愿让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也不愿让自家人负责,外面的人能有我了解贺氏?”贺嘉南被临时截胡,气的不行,要不是被贺荣盛眼神压制着,他可能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姜还是老的辣,面对突发情形,贺荣盛依然淡定:“行舟有计划应当早点提出来,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平白担心这么多天,太不像话了。”这句斥责平平淡淡,何晏听不出任何意思。   “贺总也是突然得知那位经理人愿意前来,所以没能及时告知各位。”何晏心想:要提前说了,你们谁会站出来支持贺嘉南啊。   没错,贺行舟宁愿贺氏股票这几天蒸发几个亿,也想借这个机会看谁会站在贺嘉南那方。   他也不会针对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在未来注定会得不到太多利益。   股东们做出的选择没有错,贺行舟也能够理解,他对这些都不意外,只是想借此机会震慑这帮墙头草的股东们。   贺荣盛发话,支持贺嘉南的股东们也顺势闭嘴,他们突然感觉自己上当了,在这场贺氏危机中似乎他们走得太着急,太快了些。   一场董事会宛如儿戏落幕。   股东们自然要去看看这位经理人,涉及自身利益,哪怕是支持贺行舟的人心里都打鼓,贺嘉南和外聘的经理人绝大多数股东会选择前者。   针对这些质疑和担忧,何晏只能抬出贺行舟持有的股份以及他仍是贺氏掌舵人,有权利根据实际情况制定经营计划,外聘职业经理人也符合这项要求。   何晏心想要是还说服不了,他就拿出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有的是方法让他们闭嘴。   贺氏公关部已经准备好了,记者们也已到场。   何晏推开门,看到熟悉的身影笑道:”岑总,准备好了吗,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说:   从股票跌停到召开董事会,外聘职业经理人的所有流程都有杜撰成分在,流程十分不合理,一切为了剧情服务~请勿当真! 第47章   下午四点,各路媒体拿着临时邀请函开始进场,到场的媒体不多,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主持发布会的是贺氏公关部经理安宁,在发布会开始之前她已向相熟的记者们简单交代贺行舟身体状况,贺行舟住院消息封锁严密,外界唯一能知道是贺行舟中枪,记者们都想抓第一手消息,也明白在公众场合是无法获悉具体情况的,贺行舟受伤到底多重,枪伤加车祸又是谁干的,贺氏的敌人会是谁,贺氏将如何发展等等,这些都是外界们极其关注的内容。   榕城作为新经济中心,商业气氛浓重,不仅是商界人士在关注贺氏,各行各业都会关注商业新闻,而在一座国际闻名的城市发生枪击事件,无疑让人怀疑榕城治安问题,一时之间这件事吸引着许多人关注。   安宁和何晏配合无间,发布会节奏由安宁把控,而何晏则在一旁协调和控场,必要时出声做补充说明。   “我是否可以将安经理刚才的话理解为贺总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实际运营贺氏,依据您刚才所讲贺总修养时间会是多久,目前贺氏正要竞标城投事建的项目是否会因贺总缺席而停滞,最受人关注的在建项目宏博商贸是否交由其他人负责?”   安宁保持得体微笑,在记者说完后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贺总的缺席并不会导致贺氏无法运转,贺氏具备完整且成熟的运作体系,贺总虽然无法参与具体运营工作,大方向上贺总会参与把控,贺氏员工也并非缺少掌舵人就失去前行的方向,请大家放心。另外,所有项目都会照常进行,也请我们的合作伙伴放心。”   现场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拍照声和议论声,看来贺行舟确实伤重到一定地步。   “贺总缺席这段时间里,是否会选择另外一位股东暂代集团事宜,听说今早贺氏有一场董事会,不知商讨结果如何,还希望安经理看在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男记者带着玩笑的话让原本严肃的发布会发出一阵善意的笑意。   节奏总算是带了回来,何晏松了一口气,要是记者缠着问贺行舟身体,他们可不太好回答。   “我们的确已经选择了一位合适的人选代为管理贺氏。”   安宁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大方地公布了外界们最想知道的答案,这是一场直播的发布会,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观看人数激增。   “方便透露是哪位股东吗?”现场一位记者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何晏站在一旁接过麦克风:“这位暂代贺氏集团事务的人,贺总三顾茅庐请了好几次,对方昨晚才答应合作。”   记者们都是人精,能让贺行舟三顾茅庐去请,对方应该不是贺氏内部人员,问道:“是哪位职业经理人?何特助就别吊着我们了,让我们见见对方庐山真面目吧。”   集团请职业经理人代为运营也有先例,只是还没有过贺氏体量这么大的集团外聘经理人,大部分会优先选择内部人员,一来是熟悉集团管理和运营模式,减少和团队磨合期,二来是经理人身份特殊且尴尬,空降兵权利太大容易反噬权利太小无法做事,细究下来非常麻烦。   贺行舟这一举动也给外界一个信号:他和贺嘉南关系非常差,宁愿外聘经理人也不愿意让自家人接手。   不少人想起这段时间贺荣盛四处拜访老友,都恍然大悟难怪贺行舟不愿意交给贺嘉南,交给经理人还有收回来的一天,让贺嘉南掌权就是把总裁位置拱手相让。   “这位代理人大家都非常熟悉,他今天也刚到贺氏,未来一段时间也会与大家见面,不过还请大家看在贺总面子上对我们新的掌舵人温柔点。”   安宁气质温婉,说话不疾不徐,她说完体贴地留一段时间让众人讨论,等都盯着她时才勾唇一笑:“今日发布会最重要的事情,也不跟大家卖关子了,让我们欢迎即将与贺氏携手前进的经理人岑越辞岑总。”   安宁话音刚落,台下一阵喧哗,错落的交谈声不绝于耳,不少人手机开始猛地收到消息,而线上直播间里更是被一连串问号刷屏。   不少人大脑突然宕机——岑越辞?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   直到何晏推着轮椅出来,熟悉的面孔彻底让现场失控,记者们惊讶得拍照都顾不上。   岑越辞穿着黑色西装,手腕上戴着一枚特别的腕表,腿上搭着条深灰色毛毯,也许是发布会有些热,白衬衣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简单的穿着衬着那张线条利落的脸更加精致冷峻,记者们触及到对方唇边浅淡笑意才回过神来举起相机。   快门声持续了十几秒,岑越辞淡定任记者们拍照,倒是何晏看时间差不多,让安宁加快时间。   安宁简单介绍一番岑越辞便将时间留给记者。   “岑总才到榕城四个月时间,贺总为何会选择岑总?”   “之前岑总一直在达尔夫任职,据大家所知岑总并未有全权掌管过集团制公司的相关经验,贺总此举是否因与岑总有旧情?”   “达尔夫与贺氏虽有合作,但也算是竞争关系,岑总才刚从达尔夫离职,今日就入职贺氏,无缝衔接是否有违规范,据传闻达尔夫非常看重竞业协议制度。”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毫不留情,直白又巧妙地踩在一个微妙的界限上。   待在贺氏观看发布会的股东们更是惊掉下巴,贺荣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道身影,贺行舟这个逆子……他深呼吸一口气,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贺嘉南那一瞬间眼神阴郁的可怕,不过片刻又被他按下。   岑越辞一一看向记者们,示意将麦克风拿给他,何晏微俯下身替他拿着,岑越辞微微一笑:“我和贺总既然达成合作,其中所有流程自然正规合法,而我与贺总包括其他人关系的传言,我只能说真假参半,诸位可以选择信与不信,毕竟——我也只有在明天才能看到新闻版面上的内容。”   这话说的幽默,何晏看部分记者脸色微变,大概是心虚自家版面上那些不实报道。   岑越辞承认与否都会落下口实,他干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剩下的让其他人脑补去吧。   安宁适时接过话:“工作经验并非一进入社会,一踏入职场就会拥有,到任何一家公司任职都会从零开始的,岑总在达尔夫集团的经验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们也相信岑总的能力和贺总的判断,贺氏所有部门也会全力配合岑总开展工作。”   说完,她代表公关部门向岑越辞伸出手,岑越辞绅士地半握住女士指尖,安宁从这简单的出场到这个握手,感受到对方的优雅沉静,她有预感贺总在女职员心目中的地位会受到很大挑战。   这位与贺总风格迥异的舵手能不能驾驭贺氏这艘巨轮让在场所有人都非常期待。   岑越辞偶尔会回答一些问题,更多时候是安宁发言,他就坐在轮椅上淡淡看向记者们,偶尔会偏头和何晏说一两句话,记者们拍不到两人说话动作,遗憾着不能根据口型得到更多消息。   岑越辞在台上没待多久便离开了,他走后,发布会重新热闹起来,记者们实在太惊讶贺行舟的安排,纷纷追问各种细节和后续安排。   回答完近期最受关注的问题后,何晏示意安宁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感谢各位记者们的到来,今天的发布会暂时就到这里,再次感谢诸位拨冗前来。我们也为各位准备了一些茶点,请移步休息室。”公关部其他同事已经在等着记者们出场,安宁和何晏将后续工作交给公关部和新宣部,他们则先行一步去应付会议室那群股东。   而外界已经讨论起这件事对贺氏影响,以及研究贺行舟此举的目的。   贺行舟在榕城可谓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投资天赋与独特的管理风格都让他牢牢站稳榕城青年一代头把交椅,又因为他风流多情的私生活频频登上新闻首页。有关他的任何事都十分具有话题效应,比当下一些流量明星都有知名度。   前几年榕城的媒体没有素材和话题,便会报道贺行舟,拿他抓了不少眼球,后来因为贺荣盛的干预少了许多。   而岑越辞,四个月前才被调来榕城,他在达特利也十分低调,媒体们几乎得不到他具体的经历。他们当然完全不相信爆出来的消息,同行之间都能看得出来那些目的性极强的报道有夸大、虚构的部分,但岑越辞几乎从来没有回应过。   不管外界如何反应,贺氏股东们除了抱怨几句也没了办法,贺行舟始终是贺氏总裁,贺氏的股东,有他在,一时半会岑越辞是不可能离开的。   股东们能想通,贺荣盛和贺嘉南在看到岑越辞进来时表情差点没绷住,尤其是岑越辞朝他们露出个颇具内涵的笑意时,贺嘉南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贺行舟好样的。”   岑越辞扫了一眼贺荣盛,看到对方眼中的厌恶露出的笑意又明显许多,觉得贺行舟这个馊主意也不错,至少看着贺荣盛想发火又要顾及面子的样子十分有趣。   岑越辞就职贺氏的消息震惊整个商界,一连几天都是关于此事的报道,纵然引起这么大轰动,两位当事人也没被影响半分,岑越辞在何晏的协助下开始接触贺氏的项目,贺行舟继续待在医院里扮演‘伤重人士’。   两人隔了几天都没见过面,岑越辞住宅地址被曝光,这几天都住在保密性良好的酒店里,晚上回去也没多少时间,贺行舟除了偶尔会以邮件形式告知一些工作细节,也刻意没去打扰他。 第48章   何晏这几天已经快要被逼疯。   当然出现在众人眼里的依然是沉稳的何特助,私下里他和贺行舟连发数十条消息表示这个特助当不下去了,他必须申请工伤以及双倍工资。   原因其实很简单。   两个有着不同工作风格和节奏的人突然要成为合作默契的上级和下属是需要时间来磨合的,而他们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   抛开两人因看事情视角不同产生的小问题,和岑越辞这样沉稳内敛,思维缜密的上级共事无疑是非常愉快的,他尊重每个人的发言,也善于采纳意见,面对核心问题时又可以切换视角考虑周到,几个参会的负责人汇报项目遇到的难题本意是带着考验岑越辞的心思,没想到反而是岑越辞给了他们启发,可以换一种思维来处理当下的困境。   何晏还担心岑越辞太温雅震不住这群眼高于顶的职场精英,又不能明着暗示岑越辞强硬一些,结果岑越辞两三下就凭借着个人魅力让这些人消除了敌意,虽然不能完全得到认可,至少面上算是服了众。   不过岑越辞能把这群刺头处理好,达尔夫那群人怎么会对他意见那么大?   何晏把这个问题发给贺行舟,贺行舟隔了好久才回复:“利益牵涉太多,反而限制了他的能力。”   何晏深以为然,幸好岑总离开了达尔夫,不然达尔夫和贺氏之间怕是会斗得激烈。   不愧是贺总及时避免了一场角力。   夸奖的话还没发出去,他的手机便震动个不停,何晏冷漠看着一连串的消息,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点开消息。   “我订了饭快到了,等会你亲自送过去看着阿辞吃完。”   “城投事建的项目先停一停,他才刚出院,太多工作我担心身体吃不消。”   “我让你委婉而又不失强硬地转达的事,说了没,今晚我就要知道结果!”   “贺嘉南有没有为难他,怎么还不回我消息?忙成这样?”   ……何晏面无表情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打算晾着某个在医院无所事事的总裁,拎着包装精致的食盒走向最里面的办公室。   岑越辞露面的那天,秘书处便单独清理出一间办公室给岑越辞,四十八楼的办公室严格来说只有两间,左边的是贺行舟办公室,岑越辞本来要去右边那间,被远在医院的贺行舟阻止。   右边那间房是贺行舟的娱乐室,里面装潢实在挑战人类审美极限,加上没有休息的地方,贺行舟担心影响他日常休息提议换一换。   岑越辞第二天便开始在贺行舟的办公室里办公。   何晏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他瞄着缝隙往里看也没看到人,心里一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何特助?”   略带疑惑的声音身后响起。   “岑总,您没在啊。”何晏摸摸头,顺着岑越辞视线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努努嘴:“有人担心您不按时吃饭,这不让我来充当眼线。”   岑越辞拄着拐杖,也许是顶层暖气太足,一只手臂弯里还搭着件灰色大衣,露出里面深黑色毛衣,整个人看着就是清冷疏离的样子。   何晏赶紧往后瞧一瞧。   “小王回去了。”岑越辞挽起毛衣袖子,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线条流畅的手腕。   他朝着何晏伸手,何晏哪敢让对方拎进去,连忙摆摆手:“我拿进去也一样,岑总要有需要喊我就是,顶楼这里阶梯太多万一……”贺行舟迷恋所谓极简设计风格,以至于秘书处几位蹬高跟鞋的女士每半个月就会崴一次脚,岑越辞要是摔倒一次,何晏觉得自己就要和年终奖说拜拜了。   岑越辞看他这样子,问道:“贺行舟还有什么事要通过你来说?”不然以何晏的知情识趣,哪里还会跟着他,在他和贺行舟之间,何晏一直平衡的很好。   “瞒不过岑总。”何晏上前推开门,等岑越辞进去后才关上门。   岑越辞挂上大衣,坐在轮椅上等着何晏开口。   “对于您以经理人身份出任执行总裁一事,集团内部有不同的声音,贺总转为幕后钓鱼,贺氏这艘大船将完全由您掌舵,这份压力可以想见,所以——”何晏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古怪,他试图从岑越辞脸上分辨出对方的心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岑越辞敲击着轮椅扶手,等着何晏最后一句话。   “算了,岑总您自己看吧。”对着沉稳内敛的岑越辞,他实在转述不了贺总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岑越辞接过他的手机,入目就是备注大冤种的人发送的消息,聊天的页面还在闪动。   他知晓何晏和贺行舟私交不错,没想到连他们之间感情的事对何晏也毫不掩饰。   他浏览着贺行舟暴躁地催促何晏回消息,时不时问他吃没吃饭,吃了多少,喜不喜欢,又跳到提醒他提防贺嘉南,然后又说起劝他搬家?   他抬起头看向何晏。   何晏摊开手:“贺总在医院待腻了,他又不能回自己的家,那样外界很快就知道真实情况。”何晏也觉得贺总的小算盘打得忒响了,但谁让他和贺行舟除了工作关系还有一层朋友关系,对方上蹿下跳威胁他说服岑越辞搬家,何晏表面不为所动,暗地里晾着贺行舟在医院里抓狂,连续加了半个月班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一些。   “我那边也不安全,最近经常有记者偷拍。”叶戈建议他住酒店,一来是入住酒店保密性良好,二来是离医院和贺氏总部距离近,上班更方便。   “能不能让物业出面干预,酒店毕竟没有家里舒适。”何晏硬着头皮建议道,心里把贺行舟又骂了一顿。   岑越辞从他微妙的神情中明白贺行舟没少烦何晏,言简意赅打了一段话回过去:“没吃,没遇到贺嘉南,不会搬家,但回去住可以考虑。”发完后也不看回复,直接将人拉黑。   何晏在心里点了个赞,总算能清净一会了。   “贺氏内部资料我看得差不多了,城投事建那块地是什么情况?”岑越辞边递给他手机边问道。   何晏一愣,他斟酌着说辞:“贺总说那边的项目牵涉太广,您暂代三个月事务不用跟进这个项目。”他心里一紧,岑总不会已经进入角色了吧。   他开始怀疑贺行舟私下和岑越辞聊得协议到底是什么?以贺行舟的尿性突发奇想不按他们商量的来也不是没可能!   岑越辞在答应贺行舟的晚上,已经收到了贺行舟亲自整理的关于贺氏内部人员派系、投资项目、开发计划、交付方案以及股票持有情况在内的事务,事无巨细向他解释说明,唯独没提到城投那块地的项目。   而他看到项目计划是他们待在山庄那段时间启动,以为是贺行舟住院后未能及时跟进,因此有所遗漏,看何晏的谨慎的样子,贺行舟似乎有所隐瞒。   “城投那块地的竞争对手是齐家?”岑越辞翻开方案,“当年齐家帮忙,贺荣盛欠下人情,贺行舟还没还完这份人情。”既然不想让他插手,大概率是人情债还没处理好。   岑越辞敛下眉目,他对齐彦发自内心不喜欢,连带着对齐家也看不上。   贺行舟是怕他直接不给齐家面子有顾虑?   何晏接过文件看也没看合上放在一边,打开食盒,生硬地转移话题:“岑总,您还没吃饭,吃完饭再说这些。”   岑越辞也明白何晏做不了决定,他和贺行舟本来就是各有目的才合作,公司经营发展与他毫不相干,脸上神色也淡了下来,何晏在他的气场之下撑不过5分钟,看岑越辞开始用餐立刻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溜了出去。   岑越辞听着何晏刚出门就暴躁打电话的声音,淡淡笑了,看来贺行舟也没和何晏说清楚他们的合作关系。   他喝了口汤,味道很熟悉,他放下筷子终于在包装盒子底部看到熟悉的标记,不由得想贺行舟是有多闲还能给他炖汤,还装在盛记的包装袋里,难怪不停问何晏他吃没吃。   不得不说贺行舟的厨艺确实很合他的胃口,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什么,岑越辞难得吃完了所有的饭菜,除了汤实在太多了剩下一半,他擦完手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最终拍了张照给贺行舟。   贺行舟消息回的很快:“吃完了,味道怎么样?汤怎么剩下这么多,不合胃口?”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到窗户边眺望远处,从他的方向能够看到贺行舟所在那间医院在一片高楼大厦中冒出的尖儿。   他放下拐杖坐在沙发上,慢慢回消息:“味道不错,汤喝不下了。”   对方迅速发来个得意的表情,很快跟了句:“明天继续订这家外卖,我来订。”   岑越辞发觉自己是看不懂贺行舟,对方好歹也是个总裁,这么纯情的方法和他对外的形象差距太大,即使当年两人在一起,贺行舟也不会用这么蹩脚的借口就为了给他做饭,岑越辞不得不怀疑贺行舟脑子摔坏了,果然之前觉得贺行舟有意思都是错觉。   “打算什么时候收网?”岑越辞没拆穿贺总的小心思,话题转回了工作上。   贺行舟也没有答案,对话框里的内容删删减减,最后发过去只有:“等内忧外患结束再说。”   “对方一直不出现呢。”岑越辞直觉对方未必会出现,他想了想说道:“三个月我替你解决内忧,你帮我查出幕后凶手,协议上应该要求过你需要把所有项目资料告诉我,坦诚和信任是合作的基础。”   岑越辞需要个契机来解决贺氏内忧,城投事建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打算借这个项目调出几条大鱼。 第49章   担心打字表述不清,贺行舟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城投事建我是有意向,不过据说那位花花公子言擎也看上了,我可不想和这些二代们合作,风险太大。”贺行舟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说话声忽近忽远。   “你在干什么?”岑越辞不禁问道,贺行舟枪伤还没愈合,又仗着体质好乱来,医生们也管不了医院的投资人,时常委婉暗示让他管一管,岑越辞实在看不过去会说两句。   现在他走了,贺行舟完全没人看着,也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动静来。   “我在玩游戏。”   岑越辞等稍微安静一些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言擎即使插手也没有人愿意配合,这里是榕城,言珩的势力也不在这里。”   贺行舟这下看出岑越辞是真没关注过榕城以外的情况,“言珩早些年有意向来榕城发展,不过被我们委婉地‘请’了出去。言珩也明白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后来也打消这个念头,这次言擎过来我听说是言珩厌烦替他善后,让他自己找个正经事做,拿出点成绩不然和其他私生子一样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岑越辞对豪门恩怨不感兴趣。   “所以他看上了城投事建的项目也不意外,几十个亿的项目吃下来足以让言珩侧目。阿辞,我不想你插手,里面水太深,最近还有人找上徐立想搭我的线来拿张入场券,年后还有科尔曼考察团要来考察估计也想分一杯羹,牵涉面太广。”贺行舟担心岑越辞身体吃不消,本来让岑越辞加入贺氏已经是他的私心,他哪还敢累着岑越辞。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攘内必先安外,外界本来就在观望我接手后贺氏动向,与其让他们关注贺氏,不如转移视线让所有人都关注城投事建。”岑越辞分析道,“贺氏内部利益纠缠不清,关系也盘根错节,你在的时候他们畏惧你不敢有小心思,你一出事就各自为政人心涣散。如果要彻底解决,只能用外部竞争来诱发内部竞争,借着市场手段清理一批蛀虫。”这是他研究了几天贺氏的资料得出的结论。   “我就知道贺氏内部的问题瞒不了你,贺氏这么大个集团,利益关系复杂点对我影响不大,之所以没动手,一来那些都是贺氏老功臣,容易引起连锁反应,二来是太狡猾,我在的时候,他们装的跟孙子一样,走个流程都谨慎的不行,抓不到一点错漏。”贺行舟叹息一声,让岑越辞去处理,他在一旁辅助是最好的选择,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岑越辞空降会遇到不少阻力。   “还有一个理由你没说,解决了他们你爸会睡不好觉吧,五年前被迫隐退,五年后再无半点话语权,有这些人制衡着你,他才好坐山观虎斗。”岑越辞捏了捏鼻梁,提提精神。   贺行舟冷笑一声:“这次我是看清了,他宁愿选择贺嘉南那个废物都不想让我彻彻底底掌权,我还在乎他干什么。”   “8%股份会不会在你爸手里,灯下黑也不是没可能。”岑越辞突然想到。   “我试过了,没在他手上。算了,不说这个了,王珂今天去看了那个杀手周首,想不想知道那枚子弹来自哪里?”   岑越辞坐直了身体,“来自哪里?”   “来自一个破产了的家族费恩家族,周首说他是和人在网上做的交易,他们那些人总有些法子能接点生意混口饭吃,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拿枪吓唬你,让你赶紧滚回去。更有意思的是前面围堵我们的人也联系过他,给他20万让他给你一枪,周首贪心,便想着一起做了。”贺行舟翘着脚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所以关于费恩家族?是你说的信任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五年前你捏造了个假的岑越辞,什么时候才让我认识一下真的岑越辞?”   岑越辞半阖上眼睛,“费恩家族我听说过,但了解的不多,他们家族一直操控着枪械制造业和重金属行业,流出一两把枪也不奇怪。我在度假山庄那几天只做了一个动作,查达尔夫一个项目款项,那个项目营业额非常好看,好看的不真实,现在依然是榕城分公司看年终会议时优秀项目展示案例,我这个时候去查得罪了人也不奇怪,只是想不通会有谁因为这个派人来杀我。”   “没准是其他人动的手呢,对方一击不中,可能还会卷土重来,我让何晏多关注安保问题,还有尽量别去公共场合,王珂的调查结果我发一份到你邮箱,叶戈那边我给他说一声让他密切关注你身边的人。”贺行舟突然加快语速,岑越辞听到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联想到何晏刚才的话。   “贺行舟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还有点事先挂了,晚上聊。”   岑越辞在打过去已经显示忙碌,他大概知道刚才那阵忽远忽近的声音来自何处,他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养精蓄锐。   下午的工作排的非常满,在熟悉贺氏情况下,与贺氏高层谈话也轻松许多。   原先停滞的项目也再次启动,集团内部有了何晏带头,配合度也提高许多,至于不配合的那几人,岑越辞也没指望对方改变态度,他直接越过那几人安排现阶段计划与目标。   等他忙完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先到这里吧。”岑越辞开口送客,何晏撑着脑袋,他算是明白了岑越辞开会从来不搞什么虚的,两个小时的会议输入到他脑子里的东西可能要消化一整天。不过越是合作,他反而越能体会到贺行舟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换做是他,恐怕也很难不动心。   何晏摇摇头,将轮椅推了过来,“我送您下去。”为了方便轮椅出入,最近一直在填补地面,建材散落一地,十分容易磕碰到。   岑越辞摆摆手,他握着拐杖站了起来,早已等在门外的叶戈见状将地面上东西挪开,岑越辞带上帽子和围巾,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何晏在身后欲言又止。   他用眼神暗示叶戈,叶戈又是忙着开路又是忙着检查电梯,都快到停车场他愣是没找着机会。   贺总,这可不怪我没说。   何晏和岑越辞告别后带着公文包走到停车的地方,眼睛一瞥,不远处的车牌让他眼角跳了跳,何晏转身看到岑越辞正拄着拐杖往后看,显然也看到打着双闪的车,然后毫不犹豫走向另一辆车。   何晏眼睛狂跳,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监控,内心一阵紧张,快速思考大厦的保安会不会看到。   好在打着双闪的车比他想象的有耐心,即使看到岑越辞坐上叶戈开的车也没下来,而是跟着一起离开。   车上。   车内密闭空间十分安静。   叶戈握住方向盘,时不时看向后视镜,后面那辆车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环顾四周,思量着甩开的话可以怎么操作。   可岑越辞不发话,叶戈只有眼睁睁看着对方跟着。   岑越辞微微别过头去,夜晚的道路上亮着两排彩灯,树梢上还挂着红色的装饰品,给寒冷的夜晚增添一抹暖色。   快到春节了,岑越辞心里数着时间,他回来也有几个月,事情总算是有了眉目。   他想事情想得出神,叶戈看了看导航又看了眼紧跟不舍的车,忍不住出声:“岑总,后面那车一直跟着我,要不要我……“   “下午周首吐出了什么消息。”岑越辞早就发现贺行舟跟着,只是他更需要安静的空间,示意叶戈不用管。   叶戈减下速度,确认周围车辆少,才开始汇报:“按照我们的安排,下午说的是子弹的来历,警方应该查到了费恩家族。”叶戈侧过头看向毫无波动的岑越辞问道:“那枚子弹来历很容易查清,费恩家族已经破产了,让贺行舟去查费恩家族会不会打草惊蛇。”叶戈疑惑岑越辞的安排,从他回来协助岑越辞的计划都让他不明所以,出于对岑越辞的信任,他从来没有质疑过。   但费恩家族,这个象征着财富的家族覆灭岑越辞还插了手,为何要让贺行舟去查这条线,这不是会暴露岑越辞不同寻常吗,叶戈糊涂了。   “子弹确实来源费恩家族,刻意隐瞒反而会让他怀疑,不如他自己去查。费恩家族剩下的人不敢再和我作对,能给周首二十万买我的命,堂而皇之派人出现在现场且有枪但只开了一枪,仅仅是威胁我。叶戈,你说他会不会是我身边的人。”岑越辞语气平淡,最后一句话却带着莫名的危险。   叶戈习惯性看了眼后视镜,后面的车也减速遥遥缀在后面,他对岑越辞最后一句话视而不见,“瑜哥知道你去了贺氏,气的不行。说费恩家族他亲自去查,让你安心过个好年。”   “那颗子弹是个幌子,他能找个事做也好,别老是来烦我。”叶成瑜三天两头劝他回去,岑越辞巴不得他能找点事做。   叶戈明白自己老板有多重视岑越辞,几乎每天都会被要求汇报情况,要不是自己老板已经有了未婚妻,叶戈都要怀疑自己老板意图。   “阿明已经在别墅里布置好了警报和监控,后面那位打算跟着我们回去?”   “叶戈,我可能是当局者迷,你来判断一下贺行舟跟我合作的目的是什么?“岑越辞揉着眼角,高强度工作一整天他非常休息,越是疲累反而越是没有睡意。   突然被cue叶戈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开口:“第一重目的是贺嘉南和贺荣盛,他身为儿子和兄长,由他出手势必会影响形象,一个外人来做就不一样了,即使都知道是贺行舟的意思但他没动手照样可以撇的一干二净;二是贺氏内部新旧事业部的矛盾,一样借你的手除掉那些人,借刀杀人;三来……”他停顿了几秒才补充:“三来是想让你留在榕城。”   叶戈心里觉得第三个目的才是贺行舟的打算,隐藏在算计下的目的。   “还有其他的吗?”   叶戈擅长动武,能看到这些已经是跟在叶成瑜身边多年熏陶的结果。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   “我和他太像了,连利用对方的想法都差不多。达尔夫内部问题太多,就差点燃引线,我离开后他才能没有心里障碍继续对付达尔夫,我也会被贺氏事务拖住手脚无暇顾及。”   “那……”叶戈万万没想到贺行舟竟然是打算吞并达尔夫,更没想到岑越辞在明知他的目的还这么配合离开达尔夫。 第50章   “我自然也有其他目的,达尔夫内部如同温水煮青蛙,让贺行舟去加把火也不是坏事。有了危机才能看出一些问题。”岑越辞心里早有打算,他回国谈了所有的中层管理不是白谈的,几个人不经意透露的消息,让他怀疑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职级不上不下,却在不少人心里有极深的印象。   岑越辞表面不动声色,暗中让谭书去关注对方日常交际圈,果然在其中发现不对劲,有了怀疑对象很好查,顺着对方毫不意外查到了贺氏。   岑越辞看到资料时,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贺行舟觊觎达尔夫也不是一天两天,如果这次不是他回来接手,恐怕已经栽了。   贺行舟的野心在他面前很少掩饰,年少时贺行舟想要摆脱贺氏的影子自己创业,宁愿低声下气去拉项目也不愿意到贺氏,如今想要壮大贺氏也是意料之中。达尔夫也真让他找出了漏洞,埋下了这颗棋子。   “岑总,你既然看穿了贺行舟还有这个想法早说啊,我也不至于提心吊胆防着他。”从岑越辞去了贺氏他就被叶成瑜骂的狗血淋头,天天防着贺行舟搞出点什么,都快神经衰弱了。   结果当事人稳稳地看着贺行舟情深意切,早就知道了。   叶戈不是很懂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来的时候被叶成瑜耳提面命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让两人感情死灰复燃,当然叶戈自知自家老板纯粹保护欲过剩,只是保护着岑越辞的安全,但两人之间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里面还有着这么多内情。   岑越辞放下车窗,新鲜空气灌进来,他捂着胸口咳嗽一声,“他想靠近看一潭湖水,我就让他看看。让阿明收好带回来的东西,你也注意点不要暴露我的事,这段时间贺行舟一定会跟在我身边,随时调整他的计划。”   他冷淡吩咐完,继而关上车窗。   叶戈只能竖起大拇指:“我终于明白达特利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害怕你了。”叶戈还记得他陪叶成瑜去参加晚宴时那些人听到岑越辞调任消息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岑越辞拢了拢围巾,淡淡说道:“医院是他投资的,医生又不是他的人。”医院里的医生就没有不崇拜关涵的,关涵三两句话拉拢医生,不经意间掉了录音设备在医生身上谁也想不到。   贺行舟的算计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有了这份对他的算计,贺行舟势必会对他含有愧疚,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容易得多。   岑越辞侧头看了眼后面的车,手指触碰到拐杖时,看到上面贴着的卡通贴纸,是中午外卖里装着的,被他随意贴在了上面,想到外卖又想到两人在山庄的时光,岑越辞掩下心中的复杂。   如今他也说不出对贺行舟有几分爱意恨意,两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束手无策,或许等他解开疑惑才会有答案吧。   贺氏总部位置离岑越辞所住的地方距离差不多半小时路程,贺行舟眼看着车就要驶入别墅区的位置开始着急,让司机加速并排行驶。   岑越辞手机铃声很快响起。   “不介意收留我一段时间吧。”带着帽子和墨镜的贺行舟从车窗里朝着他比划手势,顺着他的动作,岑越辞在路旁指示牌下看到了监控。   意识到贺行舟不想被拍到,岑越辞示意叶戈加速,他将手机放在耳边,慢悠悠开口:“随便挑一处房产也比我那繁华,演戏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我那些地方早就不是秘密。你看,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呢,又想挽回我们的感情,还有什么比住在一起更方便的。”贺行舟毫不掩饰他的目的,他摸清了岑越辞性格,不挑明说岑越辞会直接忽视,虽然挑明了也不见得他会直面。   岑越辞的回答也没出乎他意料,“也许权责明确的合作关系更加适合我们。”   贺行舟从善如流:“只要你肯大发善心收留我,我免费给你当厨师行吧,你提供屋子,我付出厨艺,很公平的条件。”他翘着腿,暗示意味十足:“当然,我也不介意免费提供点其他服务当暂住费用。”   岑越辞挑挑眉,笑着把电话挂断,他正愁贺行舟不来缠着他,对方的举动让他省了不少心。   如今的贺行舟对他的吸引力岑越辞也无法否认,就看这份吸引力能够持续多久,能不能积累到让他改变主意。   经过商场手段洗礼,理智如他很难回到当年的心境,贺行舟也一样,他们俩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只是双方都没察觉到。   两辆车几乎同时驶入车库,叶戈从另一侧电梯先上去。岑越辞倚在柱子边等贺行舟,贺行舟吩咐司机离开后摘下帽子和墨镜走向岑越辞。   “怎么等在这里。”贺行舟左右看看,寻找最近的电梯,自然而然上前扶着岑越辞,“累了。”岑越辞眉目间的疲惫显而易见。   岑越辞点点头,“想走一走。”挺拔的姿势有些难以支撑,他习惯每天都要走一走当作复健,电梯离他们并不远,贺行舟配合着岑越辞的步子慢吞吞走过去。   “我突然过来没生气?”车库里很安静,贺行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岑越辞走得缓慢,他的右腿才好一些,走起来十分吃力,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互惠互利,我生什么气。”   贺行舟笑了笑,没在说下去,等岑越辞走到电梯里,额头上满头汗。   为了方便岑越辞,电梯里一直放着轮椅,贺行舟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推着轮椅到他身边:“先坐一会,关涵说你的腿还需要复建,你一忙肯定不愿意去医院,晚上我替你按按。”   贺行舟没意识到他话说的多么自然,仿佛顺口,岑越辞坐在轮椅上皱了皱眉,最终什么都没说。   岑越辞家贺行舟来过,当时没去过二楼,这次直接到达三楼,岑越辞转动轮椅为他介绍道:“最里面是我的卧室,对面是我的医疗室,旁边是小王住的,他对面的卧室还空着,里面有独立卫浴,你去看看还缺些什么。”   贺行舟视线瞄到墙上的钟表,“我知道,我知道,都快九点了,我陪你去吃饭。”赶忙催促着岑越辞下楼吃饭,有他在岑越辞必须按时用餐。   岑越辞推开他的手,“贺行舟,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用把我当小孩。”他受不了贺行舟这幅体贴模样,会让他有种违和感。   “是是是,岑总哪会跟小孩一样。”贺行舟敷衍道,推着他进入电梯到一楼。   家里的阿姨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汤,招呼着两人吃饭,叶戈已经告诉了别墅里的人会迎来一位客人,阿姨也准备了两副碗筷。   贺行舟一屁股坐下,瘫在椅子上,呼吸间是饭菜的香味,不经感叹:”医院里的饭菜我都快吃吐了。”   “王阿姨手艺不错,你尝尝。”岑越辞早已饿过了,看着饭菜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吃了些便放下筷子。   贺行舟虽然饿了,也没忘关注他,看他停下筷子立刻舀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   “在公司吃了些,吃不下了。”   贺行舟胡乱嚼了几口咽下食物,清了清嗓子:“行吧,关涵时刻等着我的电话,他说过你必须按时按量吃饭,你想让我看着你还是让关涵派叶戈来监督你。”   岑越辞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低下头小口小口喝着汤。   贺行舟内心得意,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杀手锏,比如关涵。   两人吃完饭,岑越辞先去洗漱,贺行舟在门边打着担心浴室太闷的借口想一起,被岑越辞赶出来后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等听见里面水声他才放下手机,岑越辞卧室无疑很大,床边放着医院里的设备,在靠窗的地方还摆着一架钢琴。   贺行舟瞄了眼浴室,走到榻榻米旁坐下,榻榻米上搭着件棕色大衣和领带,应该是早上走的太急没收拾。   而旁边是小型的书架,最上面的书页上卡着几枚褐色书签卡,看得出来是岑越辞常翻阅的书,贺行舟抽出来随意翻了两页又塞了进去。   书架下方是两个抽屉,抽屉上还套着黑色发圈。   岑越辞头发偶尔也会扎起来,留下一些碎发在耳侧,看起来像个洒脱随性的艺术家。   贺行舟取下发圈,看到上面颜色堪称辣眼睛的小熊,他想了想应该是岑易然留下的,岑越辞应该不会有这么可怕的审美。   发圈被他套回原位,在触碰到抽屉时他转头看了一眼浴室,确认岑越辞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才放心打开抽屉。   他盯着抽屉里的东西,手指捏住抽屉边,深呼吸几次才下定决心,拿出最里面的纸质文件袋,贺行舟试图打开发现里面贴有粘贴条。   他思索一会取下腕表,按住表带扣上的按键,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薄片出现在两指间,贺行舟屏住呼吸,极有耐心地拨开粘贴条。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水声,贺行舟扭头看向浴室,确认门已关好,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资料。   映入眼帘的便是遗体捐献意向书,读懂上面的信息花了他一些时间,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小了下去,贺行舟不敢耽误,继续翻着其他资料,终于发现他要找的资料——达尔夫在江城至榕城的所有项目复检结果确认报告,他找到想要的项目打算拍照,又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将资料快速过一遍后迅速将东西复原装了回去,最后拿出书架里多余的粘贴条重新贴了上去。   将抽屉复原后,他抖了抖手腕摁住腕表,将薄片转了回去,然后重新瘫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几本商业周刊,看封面是最新的。   贺行舟勾了本离得最近的书,封面上的几行大字看得他眉毛一挑。 第51章   浴室的门正好打开。   岑越辞坐着轮椅出来,湿漉漉的碎发耷拉在耳侧,岑越辞一边用手向后捋去露出饱满的额头,一边疑惑:”你的房间在斜对面。“他正说着,一滴水珠从额头滚落至锁骨,最后隐没在黑色浴袍之中,灯光下这一幕有种隐秘的性感。   贺行舟一下跳起来,杂志被他仍在沙发上,“你怎么回事!头发还在滴水,感冒了怎么办。”他跑进浴室里扯了毛巾盖在岑越辞头上。   岑越辞胡乱擦擦头发丢下毛巾,转动着轮椅到沙发边,收起被他胡乱扔的杂志放在茶几上,封面硕大的标题让他想忽视都难。   “言擎这次是孤注一掷,这么大张旗鼓要联合榕城企业共同开发城投事建。”   贺行舟从他手里抽出毛巾替他搽拭着头发,岑越辞洗完澡,整个人都带着些柔软,懒洋洋地任由他动作。   贺行舟坐在沙发软枕上,替他汲干发,才回答:“里面说下周有个慈善宴会,言擎主导,估计是想借此融入榕城圈子,你去不去。”   “下一周?”岑越辞闭着眼靠着轮椅。   “算起来一个月前他就约了我,在榕城小打小闹和那些二代玩估计心里着急了,言珩已经发话不允许任何人帮他。”贺行舟放下毛巾,去浴室拿吹风。   温暖的风吹着头皮抵消了夜里的寒意,岑越辞懒洋洋地接受贺行舟的服务,等吹风停了才问他:“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   “你现在代表贺氏,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贺行舟拢住手里的发,突然凑近岑越辞:“什么时候在扎个小辫,你迷恋玩摇滚那阵的发型,连徐立都想学着去勾搭小学妹,学校里不少人在模仿你。”   岑越辞扯回自己的头发,”说正事。”他不太喜欢回忆往事,那会让他想起身体康健的时候,即使已经习惯这一切,内心总有几分不甘。   “你决定呗,我现在是闲人一个。”贺行舟松开手,推着他到床边,又跑去小王屋子里端来一杯水。   “以后吃药换我来。”他摊开手上的药递给岑越辞。   岑越辞拢了拢身上的浴袍,“等会再吃,书架上有本书帮我拿过来。”   贺行舟装模作样走到书架边,从左往右来回几圈才扭过头:“今天要看那本?”   岑越辞转动轮椅到床边,床边摆放着拐杖,他一边借助拐杖一边挪动到床边,贺行舟随便抓了本书出来,看他动作吃力想去扶他又始终找不到方式。   岑越辞掀开被子靠在软枕上才感觉腰部酸痛,白天繁忙时察觉不到,松懈下来痛意开始蔓延,他僵直身体坐在床边不敢动。   贺行舟将书递给他,看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腰不舒服。”贺行舟弯腰扶着他,看他蹙着眉头又不敢轻易碰他,看到一旁的电话立刻要打给关涵。   岑越辞扶着腰颤抖着声音阻止他:“白天开会的时间有些长,坐得久了点,不碍事,一会就好了。”   “在山庄时都没这么严重,公司里有什么棘手的让我处理就行。”贺行舟侧坐在他身旁,轻柔地替他按摩缓解,岑越辞确实有些难受,他撑着身体好一会才缓过来。   贺行舟按着按着双手便挪动了位置,搂着岑越辞的腰,在他耳旁轻声说:“阿辞,我过来跟你一起住吧,你这样夜里难受都没人知道。”岑越辞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他眼里的怜惜和挣扎。   他们这些年的错过,身份立场的不同,都切实摆在眼前。   贺行舟抵在他耳边,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继续说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岑越辞感受着耳边的热意打在皮肤上,痒意让他有些不自然,他抬手握住腰间的那双手,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贺行舟脸上,两人挨得极近,近的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是真心实意的,岑总用问题回答问题是不是不太真诚。”贺行舟挑眉,意味深长望着岑越辞,双手搂紧勒了眼前的人,他在等着一个机会也在等着一个答案。   岑越辞的目光一直看着贺行舟的眼睛,将他眼里万般情绪看了彻底,然后才转过头,手也慢慢松开。   “坦诚是建立信任的基石,有时候我在想5年前我们分开究竟是我们都太自我不肯退步还是我们互有隐瞒导致,而结论往往是后者,当时在一起目的都不纯粹,后面也不敢坦露一切,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段建立在谎言上的感情。从回国到现在,我们之间仍然套在各自的角色里,不能坦诚相待,但我想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和你为敌,也不会和贺氏为敌。”   贺行舟收回手,往一旁轮椅上坐,岑越辞的话让他浑身僵硬,掩饰着复杂内心嘴角扯出笑意。   “我也永远不会和你为敌。”他说道。   岑越辞取过一旁的书,书名让他顿了顿,又合上书本。   “阿辞,要是你不想去贺氏,我们取消这个合作,我依然会查出谁要害你,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贺行舟抓着他的手,有几分急切。   岑越辞抽回手,示意贺行舟将沙发边的眼镜递给他,贺行舟听话地把眼镜递给他,等着他的答案。   “合作关系是当下最适合我们的。”岑越辞不想牵扯太多,年少时他将感情看得很重,盖因其他人追求的东西他已经拥有,因而对爱一个人的过程感到好奇,沉浸在里面也不吝啬付出,可惜最终的结果并不算好。   如今,在他有限的时间里,爱情也并非他生活重心,岑越辞在向司机开枪时,突然意识到回来后遇见贺行舟的一切都让他离最初打算越来越偏,养伤那段时间,他彻夜难眠,总算是将跑偏的心拉了回来。   “合作关系?你是在自欺欺人,我承认我之前做的不对,我还是希望我们能给彼此机会。”   岑越辞被他这番话逗笑了,他干脆将书扔在一边,望着面前的男人,“你心知肚明我们之间并不坦诚,即使因为我的身体原因愿意退一步,你心里的疑窦仍在,你对我有感情不假,但这份感情有多重我们都清楚。”   贺行舟猛地抬头,却见对方神色淡淡,他看不明白对方脸上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只瞧见眉眼处一片沉寂。他动了动指尖,突然冲动的想要问个明白,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问他还隐瞒着那些事情。   可他在犹豫,他怕对方毫不留情,这样他连靠近的机会跟资格都不再拥有。   房间里一时寂寂无声。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贺行舟站起身,放低了声音:“我对你的感情的确很复杂,我也是从车上你开枪的动作里才惊觉你还有事情瞒着我,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自然会有所行动。最近得了空,我也在想我放不下你是因为我们的过去让我耿耿于怀变成了执念,还是现在的你让我产生的……一种又怜惜又想要征服的心里。”   “阿辞,这世上能让我屡屡剖析内心的人并不多,你是唯一一个,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活着,至于其他,都是次要的。合作期间我尊重你的隐私不过问你的目的和往事,但我也不会放弃调查。”   贺行舟留下这段话朝门口走去,叶戈抬手扣门的动作一顿,贺行舟深沉的视线扫向他,叶戈同样盯了回去。   “他还没吃药,时间太晚了,别打扰他休息。”   叶戈直到关上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平常贺行舟在岑总面前可不是这幅样子。   他肩负起打探两人关系的重任,硬着头皮问道:“吵架了。”   岑越辞叹了口气,“意见不和,互相都不愿意露出底牌。”   叶戈还想再问又看见他眉眼间毫不掩饰的疲惫,把药丸和水递给他,汇报来意:“瑜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达特利,他好安排年底的行程。”   “今年不回去了。”   叶戈虽然心里有准备还是为这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感到头疼。   “可是,您不回去……”达特利那边铁定不乐意,到时候他们跑过来一切不都白忙活了。   岑越辞有自己的计划,他吞咽着药片,舌尖的苦涩让他皱眉,“来回一趟太折腾,如果他们来烦你你直接转接给我,我会说服他们。”   “您刚到贺氏,年底也是下面人忙碌,年报审计这一块也是2月份的事情,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叶戈接过水杯放在桌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岑越辞摇摇头,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无意在和叶戈说下去,一锤定音:“告诉他们,这段时间我想好好休息,我会注意身体,再说了关涵也在这里,等我处理好了这些事,也许我会考虑接受手术。”   “啊?”叶戈被最后一句惊得找不回调了,“接……接受手术,真的,我立刻去告诉关医生。”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了出去,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替他关上门。   岑越辞看他喜悦的样子,笑了笑,该说不愧是叶成瑜的人,永远这么好骗。   他伸手关灯,在灯光暗下的一瞬间,从榻榻米上的装饰物中发出一道细微的光芒。 第52章   翌日,难得没被闹钟吵醒,岑越辞睁开眼睛发了一会呆,几缕阳光溜进了屋内,看着便暖洋洋的。   他打开手机,回了几个工作相关的安排,视线扫到一条消息后,愣了愣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又挣扎着起床。   他穿戴整齐后拄着拐杖下到一楼。   客厅里电视上还放着早间新闻,厨房传来一阵动静。   岑越辞走到玻璃门前,看到里面的男人,英俊挺拔,袖子挽在胳膊肘处,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又漂亮,哪怕是穿着围裙煎鸡蛋也别有一番魅力。   清晨醒来看见这一幕,让岑越辞直到坐在餐桌前都保持着好心情,他对言而有信的暂住伙伴不吝夸奖:“味道不错,就是这个形状能不能换一个。“面对餐盘里煎成爱心的鸡蛋,诚恳建议贺行舟换个方式。   ”不做饭的人没有发言权。”贺行舟替他倒上热好的牛奶。   岑越辞许久没有悠闲地吃个早餐,贺行舟坐在他对面,看他时不时看向屋外,说道:“叶戈和王珂去警局了,今天我陪你。”   “我待会要去公司,你也一起?”   贺行舟看他一脸认真,笑着摇摇头,“今天周末,岑总看来缺个提醒日程的秘书。”   岑越辞打开手机确认,“忙昏头了,刚才何晏问我贺氏年会的事情,我让他跟你对接。”   “说到年会,你怎么打算。”往年都是贺行舟发言开场,今年情况特殊,他不可能出场。   岑越辞摇摇头,“我不太喜欢吵闹的场合,你推个人选上去。”太吵闹太密集的场合他的身体不太能适应,他本来就属于空降,去了反而让其他人不自在。   “也是,出席年会肯定要喝酒,算了,让行政处去安排。”贺行舟也不想他累着。   吃饭完,两人面面相觑,岑越辞社交圈宅,他很少有完整的周末,要么在处理公务,要么在医院检查,他才出院不太乐意去医院,贺氏事务也已经熟悉,年前贺氏事情不少,不过都和他无关,用不着他去推动和决策。   彻底闲下来岑越辞有些无所事事,坐在沙发里看贺行舟将盘子放进洗碗机,又看着他切水果。   贺行舟很快端着水果出来,看岑越辞盯着厨房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岑越辞回过神来,来不及说话被贺行舟喂了满嘴水果。   贺行舟投喂完水果,安排着周末计划:“家里有没有游戏机,来一局。”他没法出门,只能找点其他乐子。   说着,又递给他一块果肉。   岑越辞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水果,躲开了贺行舟,“医生说按时吃饭,不是24小时都吃。”他嫌弃地抽出纸巾擦手纸。   贺行舟一口咬下果肉,对岑越辞的嫌弃不以为意,“至于么,洁癖成这样。”   岑越辞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看到上面的名字后他视线略微一停,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贺行舟见状放下果盘,“谁啊,我先上楼?”他以为是私事打算先离开。   岑越辞摇头,看了看屏幕,手指右滑,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刚放下手机,铃声契而不舍地响起。   岑越辞面无表情继续挂断。   手机又坚持不懈响起。   贺行舟是看出来岑越辞压根不想接了,他坐到一边,认真捧着水果吃,余光一直盯着岑越辞的动作。   响铃挂断的流程循环了几次,岑越辞顿了顿,选择了接听。   对方的声音十分欢快:“阿辞,是我,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说到后面有几分委屈。   “刚才有点事,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行舟看他放松下来,声音也温和许多,心里猜测是家里人,至今他认识的岑家人只有个岑易然,果然下一秒岑越辞就挑高了眉毛。   “岑易然,你敢偷偷跑来榕城,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独自出行的机会。我说到做到。”岑越辞突然严厉起来,说完这句话嘴唇紧抿,贺行舟看他肢体动作都紧张起来,想到缩小版岑越辞一个人跑来榕城的壮举,也难怪岑越辞这么紧张。   岑易然身边坐着一圈人,他听到最喜欢的小叔生气的声音,面上有些委屈:“阿辞,你别生气了,是叶叔叔让我这么说的,不这么说你就不回来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都好想你。”   岑越辞直截了当:“今年我不回来了,等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来,叶成瑜我知道你在旁边听着,不用让然然来试探我。”   贺行舟放下手里的水果,压下嘴角的笑意,终于两人能过一个年了么,他搞出这么大动作,家里是回不去了。   岑越辞也留在榕城的话,他们也许可以过一个独属于两人的节日。   贺行舟竖起耳朵试图听得更清晰一些。   岑易然握着手机,委屈巴巴地说道:“阿辞,你答应过我的,每年都要陪我一起过,你说话不算话。”   岑越辞压着情绪,刚才的拒绝是说给其他人听得,对唯一的侄儿还是温和地安慰:“然然,我在榕城还有事,等处理完就立刻回来陪你玩,礼物除了发给我的清单,还有什么想要的。”   岑易然想了想,他人小鬼大早就给身边所有人都发了清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只能看着叶成瑜的手势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打算手术,阿辞,你又要住院了吗?”一旁的叶成瑜连忙捂住他的嘴。   岑越辞听到电话那边的动静,叶戈这个眼线太称职,两个地方还隔着时差,叶成瑜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不习惯对小孩说谎,也顾及在场的贺行舟,含糊说道:“过段时间吧。”   “有这个想法就行,其他的我们来安排,小辞你好好休息,先挂了。”叶成瑜生怕他后面来个转折,草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贺行舟适时走了过来,他摸着脑袋,迫不及待想确认消息,又压抑笑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那个……不回家啊。”   岑越辞握着拐杖起身,轻笑一声,“说这句话时注意管理下表情,我可没说会留你到过节日。”   贺行舟躺倒在沙发里,“岑总不会这么快过河拆桥吧,我现在有家不能回,有公司不能进,就差流落街头了你忍心么。”   “怎么不忍心。”岑越辞留下这句话后走进书房,贺行舟在外面哀叹人心不古。   一楼的书房经过阿明的收拾,只是个单纯的书房,他放在拐杖,抽出一旁的画板,难得悠闲,他突然有了画画的兴致。   门外的贺行舟也没来打扰,两人在同一屋檐下互不打扰。   等贺行舟来敲门的时候,岑越辞才觉得脖子酸痛,他放下画笔,收起画板走了出去。   贺行舟才处理完工作,他记着时间来催岑越辞吃饭,两人坐到餐桌前,贺行舟开口:“我这个室友还称职吧。”跟定时闹钟似的,随时提醒人吃饭。   “小王离开了?”岑越辞一上午在书房,隔音太好什么都没听到。   “和王姨一起做完饭就走了,你不舒服?”   岑越辞放下筷子,“没,等会我去关涵那里一趟,叶戈这几天太累给他放个假。”   贺行舟拧眉,这个时候出门他不放心。“外面冷,难得有个周末,让关涵来家里。”他倒是想送岑越辞过去,偏偏对外说了重伤住院,不太合适露面。   “我跟他除了医患关系,还是朋友。”岑越辞淡淡说道,关涵在榕城除了他和师弟,没有其他熟人,再加上他要留在榕城还要和关涵亲自去说一声,耽误了关涵的行程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贺行舟失望地哦了一声,埋头吃饭。   岑越辞看出他下午应该是有其他计划,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叶戈百忙之中还是被贺行舟喊来充当着的司机,贺行舟闷闷不乐跟岑越辞确认什么时候回来,像是等着丈夫归家模样取悦了岑越辞,他弯着嘴角:“说不准。”   贺行舟哐地关上了门,岑越辞从他这个动作里面看出不高兴的味道。   他拄着拐杖走向车库,直到上了车,眼底笑意才消失无影。   “贺嘉南这个时间约您是想干什么?”叶戈观察着四周边问道。   岑越辞收到消息是在早上,贺嘉南会联系他,让他也有些意外。   不工作的早晨他思维稍显迟滞,并未回复贺嘉南,对方也仿佛是临时邀约,岑越辞画画到一半思考许久才做出决定,贺嘉南那边很快给了个地址。   “去一趟就知晓了。“   ”这个时间,他约您见面,总感觉十分异常,他是贺荣盛推出来的人。”和岑越辞毫无疑问是敌人。   岑越辞挑眉,“我知道,所以才答应赴约。”他看的出来贺嘉南并不愿意做一枚棋子,有弱点的人更容易掌握。   叶戈说服不了他,也不再劝说。   贺嘉南发来的地址是在一家据说难订位置的法式餐厅,顶级的餐厅有着顶级的保密性和一流服务。   岑越辞下车便有一位侍者上前问候并询问信息,等确认信息后便为岑越辞引路。   看贺嘉南这副阵仗,岑越辞对他的目的更加好奇。   到了地方后,侍者拦下叶戈不让进去,叶戈自然不愿意岑越辞一个人进去,言辞有些激烈和侍者争论。   岑越辞不打算无功而返,他安抚叶戈让叶戈在外边等候,推开门走了进去。   贺嘉南端着杯酒站在窗外,听见动静回头,脸上也露出几分热情,热切地为他倒酒。   “身体原因不太能喝酒。”岑越辞放下拐杖,拒绝了贺嘉南的碰杯动作。   贺嘉南满脸歉意:“瞧我这记性,喝茶喝茶。”   “温水就好。”   这个时段餐厅没多少客人,非常安静,岑越辞等着贺嘉南开口。 第53章   贺嘉南放下茶盏,笑容淡了许多。   他拉着岑越辞从榕城大学谈到榕城目前商业前景,话语中不乏有几分自豪,岑越辞时不时点头表示认同,这让贺嘉南更加来劲儿,分析着当前榕城几个站在风口的项目,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岑越辞对贺氏几大板块业务的看法。   岑越辞端着水,小口小口得喝着,配合着贺嘉南的节奏打着太极。   贺嘉南见岑越辞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冷淡疏离,甚至偶尔还笑着谈起曾听过的业内八卦,他渐渐放松下来,翘起二郎腿开始暗中观察岑越辞的态度。   他对此次邀约其实没抱希望,其他人不知道岑越辞和贺行舟的往事,他身为贺家人亲眼见过贺荣盛对此大发雷霆,甚至动过心思除掉岑越辞。   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贺嘉南嗤之以鼻,他不觉得两人能重归于好,不过是男人的一时新鲜,贺行舟五年里有多少情人他也有所耳闻,齐彦几乎都成了他圈子里的笑柄,旧情人关系随时会分崩离析,贺嘉南相信自己手上的筹码足够吸引到岑越辞。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按下传唤铃示意可以上菜,屋外的侍者鱼贯而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等安静下来,贺嘉南捕捉到岑越辞有几分不耐,也不在兜圈子,笑着说道:“岑总,今日约你呢,实际上找你的另有其人,还有一会才到,您在等等。”   “我似乎只答应了你的邀约。”岑越辞笑了,他握着拐杖起身要离开。   贺嘉南赶紧道歉,“小弟也是没办法,想见你的人你也不陌生,我只是当个传话筒。”   “是吗?”岑越辞语气玩味,传话筒可不会话里话外想要拉拢他。   “之前一直没机会和岑总单独见面,这次终于有了机会,不管岑总如何想,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敌意。”贺嘉南喝了口红酒,慢慢说道:“在我心里,始终觉得我们会是同一类人。”   岑越辞放下杯子,“怎么说?”   贺嘉南坐直了身体,凑近了说道:“对我们来说,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最不可取代的,至于其他不过是消遣。”   岑越辞微微一滞,笑意不达眼底。   贺嘉南继续说道:”贺氏的情况你也清楚,贺行舟想让你当一把刀,等你处理完这一切他在出场,外界会怎么看。”   “那贺先生有什么建议?”岑越辞似乎在思考他说的未来,语气低沉了下去。   “岑总风姿卓越,让我都有些仰慕,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顾念旧情,有的人却不这么想,我是不忍心看着岑总被利用才多嘴提一句。况且,贺行舟这几年情人也不少,连订了婚的齐彦他都能不给面子直接毁约,这样的人又会付出几分真心。”   贺嘉南一边说着一边切着牛排送入空中,他点到即止,接下来就等着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了。   岑越辞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露出几分动摇。   “男人有了权势地位后,什么样的人得不到,年少轻狂的那段感情能有多重,他当年能前脚当着全家人面下跪证明和岑总的爱情,可后脚就改变主意答应齐彦订婚。”   下跪?岑越辞收回视线,不动声色说道:“贺行舟如何算计我,也是我心甘情愿,他和齐彦订婚我已经知道原因,我理解他的做法。”   贺嘉南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说出这么恋爱脑的话,和得到的消息丝毫不符合,他捏着酒杯转换了思路。   “岑先生当年离开榕城难道不是因为大伯父的威胁,贺行舟明知道大伯父思想传统却一意孤行,在没有实力的时候暴露自己的弱点是愚蠢的行为,承担他冲动后果的是岑总不是吗,贺氏摇摇欲坠,贺行舟就想着脱离贺家与大伯父断绝关系,大伯父一怒之下是冲动了些。”贺嘉南替他蓄满水,话语间有几分歉疚。   “贺董为了让贺先生登上总裁之位,不辞辛劳拜访不少朋友,贺先生似乎不太认同贺董?”岑越辞问道。   贺嘉南露出点恰到好处的尴尬,他风度翩翩,容貌虽比不上贺行舟却也算得上俊雅,露出的尴尬并不会让人讨厌。   可惜岑越辞了解对方的真面目,伪装的皮囊在他面前毫无用处。   他等着贺嘉南的回答。   “伯父对我的关照我自然也很感激,感激归感激,也不是他当年冲动之下派人来绑架岑总的理由,好在没酿下大错。”   岑越辞听完这句话眼神有一瞬间锐利,像是休憩的猛兽突然找到猎物,全身都紧绷起来,他借着喝水动作掩饰,不过几秒钟又恢复原状。   “贺先生这番话我听不太懂呢?”岑越辞按着太阳穴,缓缓开口。   贺嘉南放缓语气,温和地笑着:“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偶然在伯父书房里看到这张照片。”贺嘉南从包里取出一张泛皱的照片递给岑越辞。   岑越辞只扫了一眼,呼吸便有些急促,他压着喉咙间的痒意,锋利地视线落在贺嘉南脸上,对方正关切地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来不及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握着拳,冷静地问道:“照片是在贺荣盛手里?”   贺嘉南点了点照片,“自然,所以我才感到惊讶。你这次回来,也许伯父是最不欢迎的。”他暗示道。   ”你告诉我这些,你的目的呢。”岑越辞总算知道对方的筹码,这个筹码的确很有份量。   “贺氏。”简单两个字,言简意赅,野心勃勃。   ”我已经入驻贺氏,为什么要和你合作。”要不是看到岑越辞的失态和紧握的双手,贺嘉南几乎以为这张照片毫无用处,骤然得知了凶手依旧保持冷静,确实是个人才,可惜是颗棋子……贺嘉南心里惋惜着。   “伯父对我不设防,我可以配合你找出证据,至于你打算如何报复我都不插手,包括贺氏。只要不到宣告破产清算的地步,我只要一些股份,哪怕超过贺行舟持有的1%都可以。”贺嘉南注意到岑越辞脸上的松动,“这份合作岑总不用现在答复我,我随时等候你的来电。”   许久,岑越辞才开口,“我考虑考虑。”   贺嘉南目的达到,开始享受美食,他看着岑越辞面无表情盯着照片,心情愉悦,面上分毫不显。   岑越辞收起照片打算告辞,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   贺嘉南立刻起身到门口迎接,从他的动作里不难猜出来的人是谁。   贺荣盛踏入屋子里的瞬间,气氛凝滞,岑越辞拄着拐杖满面寒霜,贺嘉南在背后道歉又示意他忍耐,便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他们。   贺荣盛和当年约见他时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一样的是依然高高在上,永远是审视的态度望着他,不一样的是这位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已经老了,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年迈的雄狮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抢回曾经的地盘,曾经的一切。   连邀约都以贺嘉南的名义,这位老人恐怕这辈子都将他视为敌人,让贺行舟生出二心的敌人。   贺荣盛坐到主位上,眸光依旧精明锐利,他打量着岑越辞的右腿,抬了抬手,“坐!”   岑越辞站着没动。   “我来是为了贺氏,也为了行舟。”   “所以呢。”   贺荣盛被他这幅样子噎住,“岑越辞,别再我面前做些不自量力的行为。没有贺氏,我依然可以让你身败名裂滚出榕城。”   “是吗,我拭目以待。”岑越辞有几分不耐烦。   “当年你接近行舟我就该出手,本来以为他图新鲜,结果呢,贺氏爆发危机你便一走了之,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这辈子就认定他了,哪怕是和我为敌也不会退缩,这次回来怕是又拿着这番花言巧语故技重施让他宁愿让你上位也要和我作对!说吧,什么条件愿意离开贺氏。”   岑越辞深吸了口气,他望着地面,压抑着情绪说道:“我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对长者不敬,不然我真的很想泼醒贺董,你做了什么参与了多少心里清楚,你也不用多费口舌,贺氏我是不可能会离开的。”   “既然好话有人听不懂,那便算了。”贺荣盛起身从他面前走过,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当年你们都是玩玩,现在身份各异,你怎么知道行舟不是玩玩,他擅自取消和齐彦的婚约,我可没答应。”   “你管不了自己儿子也别我朝撒气,你以为是因为我他才突然叛逆期爆发,太可笑了,没有人会甘愿成为棋子,尤其是贺行舟这样的人。贺董既然已经退休不如好好安享晚年,我怕你在这么操劳下去只能挂在墙上看着贺氏易主。”岑越辞忍耐许久还是无法不计较,修身养性多年还是破了功。   “你——”贺荣盛气的满脸通红,“好啊,你回来果然是冲着贺氏来的,怕是行舟也不知道你打的这个注意。当初他跪下来求我成全你们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贺荣盛板着脸丢下这句话。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原来你还心软过,贺董到了如今还打感情牌,告诉你已经没用了,你看中的继承人根本不想接手贺氏做傀儡,你强行想推上去的侄儿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你拿什么来阻止我。”岑越辞冷淡地看着他,丢下最后一颗炸弹:“不妨告诉你,贺行舟也记恨着你,你回去查一查他手里的股票还剩多少,也许你会收回刚才的话。”   “你说什么?”贺荣盛瞳孔长大,颤抖着要掏出手机,“逆子,逆子……他怎么敢!”   岑越辞怜悯地望着他,“为什么不可以,他早就不是那个低声下气四处拉合作的贺行舟了。”他走到门边在拉开门把手的瞬间,说道:“我也一样,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的贺荣盛终于按下号码,被岑越辞的话气的使劲捶了捶胸口,他张了张嘴,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几粒看也不看灌进嘴里。 第54章   日暮时分,榕城迎来了一场雨。   岑越辞坐在窗边看着受不住雨水冲刷凋零的落叶,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卷在空中转了一圈重重砸在地面,雨滴落在上面发出沙沙响声。   他面前还放着一份晚餐,半点没动过。   关涵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发呆一晚上的人,放下手里棋子:“我说你怎么了,突然找我说要下棋,下到一半又开始赏雨。”   岑越辞披着毛毯,神情冷淡:“没事,没了兴致不想下了。”   关涵瞅着他的样子,到底没拆穿他,“和你下棋我才该没兴致,什么时候来个人在棋类游戏上赢你一把,我给对方定制个锦旗。”   岑家家风开朗,特别是岑越辞,和他们从小比起来的压力相比,简直算的上无忧无虑,因而有大把的时间花在玩乐上面,他确实也聪明,玩什么都厉害,最擅长的便是下棋,从来没人能赢过他。   关涵看着棋盘布局,遗憾这辈子没法在下棋上一雪前耻,边将棋子收起来。   “阿辞,很晚了,我带你去休息。”关涵临时居住的屋子略显凌乱,他也没想到岑越辞会不打招呼上门来,也没提前收拾,还是叶戈临走时候帮忙收拾了间客房出来。   “我想静静,不用管我。”   关涵嘶了一声,“我能不管你吗。”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你开始考虑接受手术,我们都很开心。你说不回去,绍安跟我打电话抱怨了两个小时,还是凌晨三点打过来,叶成瑜也一样就差没臭骂我一顿了,可他们仍然答应你留在榕城,我们都希望你以身体为重,其他事我们会帮你解决,你有家人有朋友,”说到这他笑着说道:“还有那群排队等你改变心意的追求者,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有些事情说出来,也许旁观者可以提供不同维度的观点,也许能帮到你。”   “岑绍安找你了?”他掏出手机,和岑绍安聊天还在发生车祸那天,对方啰啰嗦嗦让他安心休养,后面再也没说过话。   “他哪舍得吵醒你。”受伤的永远是他,连回榕城要不是岑绍安首肯,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回来。   岑越辞垂下目光,岑绍安越是这样体贴,他越觉得愧疚,开口道:“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留在榕城跟贺行舟在一起,许多事都不会发生,也许现在他也要轻松许多。”   关涵替他拢了拢毛毯,心里一紧,他们最担忧的是岑越辞的情绪问题,当年的事对骄傲的岑越辞来说,是一辈子的遗憾,他赶紧岔开话题:“说这些干什么,我还没在榕城过个年,这是这里特有的习俗吧,需要准备些什么?”   “我从小就任性,一直到现在都是你们在迁就我。”岑越辞淡淡说道,享受的纵容和迁就让他无法心安理得下去,不接受手术也是不愿意在继续下去,他仿佛找不到目标,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他时常跳出当下的环境来审视自己,结论是如果就这么离开,他身边的人将无法承受,而岑绍安也会因为失去他的助力更加艰难,还有岑易然的安危,他和岑绍安最担心的问题。   他几乎是强行压制住所有负面情绪才能云淡风轻地撑到如今,可现在他彻底觉得累了,强撑着的那口气也有散去的时候。   他倒在椅子上,微阖着眼,神色淡淡,叫人瞧不出心底的想法,唯有眉目间的寂寥和疲惫泄露端倪。   “阿辞,到底怎么了。”关涵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紧张,几乎想立刻打电话问叶戈发生了什么。   岑越辞捏了捏眉心,“下午我去见了贺荣盛。”   “好端端地你去见他做什么?”   “和当年一样,想让我离开,不过这次比当年客气了些,没有人拿抢指着我的脑袋。”   关涵静默了一瞬,他第一次听到岑越辞说起和贺行舟的事情,岑越辞把这段往事隐藏得太深,偶尔的只言片语也足够他们推测岑越辞对这段感情的用心和付出。   关涵将贺行舟视为最后一根稻草也正是如此,不管岑越辞承不承认,贺行舟在他心中地位都是特殊的,而贺行舟对他,亦是。   “所以……你是因为和贺行舟的关系烦扰, 我看他这段时间对你,不像是装的,又是学急救知识又是学着按摩,前天还来找我问复建要注意些什么。”贺行舟功成名就,地位非凡,如果不是真心实意,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他做的都是真的,我明白,只是我……已经回应不了这份感情了。”他听到下跪求贺荣盛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动摇,那个时间点当着贺嘉南的面下跪,对骄傲的贺行舟来无疑来说是非常卑微的,岑越辞了解贺行舟的那股心气,不是到了绝境绝对不会求到贺荣盛面前。   还有替他挡的那一枪,贺行舟在感情上从来没有掩饰过,可偏偏贺嘉南拿出了那张照片,他只是想不通怎么会是贺荣盛?偏偏是贺荣盛?   “你们之间的事,我们说什么都不太客观。你和他敞开心扉谈过没有,你就职贺氏的目的我没那个商业头脑想不出来原因,但你肯定不是完全是想感谢贺行舟挡的那一枪,我都能猜到你别有目的,贺行舟跟你在一起好几年,自然会怀疑你的动机。”关涵分析着。   “乔薇一来确实咄咄逼人,但不足以撼动你的根基。你顺势而为让人以为是被动卸任离开达尔夫,打算做什么?千万别告诉我是所谓因爱生恨,正打算夺走贺行舟的位置。”   这番因爱生恨论调是无良八卦写来娱乐大众的,关涵偶尔听到同事们讨论,觉得有趣极了。   该说不愧是商业发达城市,八卦之心如此强烈。   贺行舟又不是傻子,两人之间必定是在互相怀疑和试探,关涵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心放了下来,果然还是两人吵架了。   岑越辞许久没开口,他从见到那张照片脑子便有些混乱,所以来关涵这里待着,暂时逃避与贺行舟相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主动逃避贺行舟。   “我一直以为我会和他在一起,至少在当年我规划的未来里一直有贺行舟的参与。我跟岑绍安从小分工明确,他是家里选定的继承人,我做个没什么志向的二代,财富名利我都不想要,我只想毕业后去环游世界自由自在生活。说话做事要斟斟酌三分,对外要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生活岑绍安游刃有余,可我不喜欢,我也有底气和实力拒绝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可贺家偏偏只有他一个孩子,贺荣盛拿他当继承人培养,偌大的集团是他跨不过去的责任,他想跳脱出这份靠着血缘捆绑的束缚在当时来说压根不可能,是我想得天真了,也是我被爱情遮蔽双眼,失去该有的理智和警惕,怪不了任何人。”   以贺荣盛的立场他没做错,贺行舟也没做错什么,或许这就是有缘无份。   关涵听着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论,不知如何安慰他,身为朋友,这个时候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阿辞,世事无常,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   “你怎么来了?”关涵抱着双臂挡在门口,他扭头看向安静躺着的人,将门虚拢上,遮住贺行舟的视线。   贺行舟带着帽子和墨镜,雨伞还滴着水,“很晚了,他还没回来,我来接他。”   关涵打量他许久,才压低声音:“下着雨,晚上阿辞睡我这儿,你先回吧。”   贺行舟晚上一直等着岑越辞,等到叶戈说岑越辞晚上待在关涵家,给岑越辞发了消息,也石沉大海。   贺行舟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他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惊慌地来不及思考便开着车出了门。   “我……”贺行舟欲言又止,他难得有些局促站在门口,却说不出一个理由让岑越辞回去。   关涵是阿辞的朋友,又是他的医生,可他,他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为什么让阿辞加入贺氏?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关涵带着几分厉色,他将门合上,带着贺行舟走到走廊转角。   贺行舟盯着地面,“比起我爸,我更愿意把贺氏交到他手里。”   “交给他,让他成为明面上的靶子吗?”对他的理由关涵只信半分。   贺行舟靠着墙,平静开口:“你们原来都是这么想的?”   他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塞进嘴里,糖的味道永远无法取代香烟,他开始怀念烟的味道,嘴里快速嚼着糖果,含糊不清说道:“在山庄那几天,我以为我们已经互相坦诚。现实很快就给我上了一课,他身上秘密依旧太多,连榕城都有两拨人想杀他,他想离开就能离开这里,我却已经没有挽留他的资格,如果贺氏能成为他的牵绊,交给他也无妨。”   贺行舟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眼中带着深深地无奈。   医院里乔薇的一番话加剧了他的焦虑,岑越辞回来是因为工作,如果工作没了,他是不是会再次不告而别。   “你想留他,何必绕这么的圈子。”   “不饶这么大圈子他能留在榕城吗,在医院时我听到他家里人的电话,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希望他回去,出于私心我并不想他再次离开。”   关涵移开了视线,“可他总会回去的,榕城的医疗水平比不上达特利。”关涵想了想还是没说岑越辞晚上那番话,感情的事当事人不主动解决,无法达成一致,问题便始终存在。   对这个事贺行舟早有打算,糖果被他咬的嘎吱作响,“等他回达特利,我也一起过去。”   关涵为他话里的决心侧目,他疑惑道:“两头跑?”榕城和达特利来回一趟飞机便是一天,贺行舟能坚持下来么。   “我打算在达特利定居。”他早就有了计划,只是需要时间来安排,也不知道岑越辞愿不愿意等他。   关涵彻底惊讶了,他以为两人闹矛盾,本质上沟通问题,结果看贺行舟这样子,应该不知道阿辞内心想法。   “贺氏怎么办?”   “姓贺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再说了我爸迫不及待要让贺嘉南上位,他们想要拿去就是。”   满不在乎的的态度仿佛那不是他力挽狂澜拯救回来的贺氏,而是个随时可以易主的物品。   关涵吃惊地表情取悦勒贺行舟,他双手插着兜:“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重逢,我不想在错过,可我也不愿意被蒙在鼓里担忧他的安危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你们总是不信任我对他的真心。”   “大概是你的身份,无法让人相信你搞出这么大一个动作仅仅是单纯想留下阿辞。”   贺行舟身为贺氏总裁,每年榕城的纳税大户,他的每个决策都会影响集团发展运营,一个小动作都会让外界反复解读。   他的身份使然,关涵甚至也信了一半。   “阿辞也是这么想的吧,我们在同一屋檐下,他也不曾问过我。”贺行舟那晚问他有什么想问的,如果岑越辞开口,他做好如实相告的准备,但是被对方抛了回来。   贺行舟有些挫败,他看向关涵,“现在我能接走他了吗?”贺行舟突然厌烦两人间的拉拉扯扯。   岑越辞像是一潭湖水,湖水表面平静无波,水面下却浑身是谜,让他夜不能寐,岑越辞刚回来时他斗志昂扬,暗暗发誓要挖出层层迷雾下对方的真实面目以及目的,随着时间推移,他不在斗志昂扬,他朝着湖水中心游去,越游越深,然后迷失了方向,回不了头,可湖中心还是离他很遥远。   他和岑越辞就像是永远碰不到面的太阳和月亮,永远是他在追赶,话里的试探和交锋成为日常相处的常态。   他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关涵看着他脸色各种变化,好心提醒一句:“他心情不太好,发了一晚上的呆。”   转身带着贺行舟进去。   贺行舟跟在他身后,有几分紧张:“是因为什么?”   关涵摇摇头,“也许和5年前的事有关。”他推开门等贺行舟进去。 第55章   进门后,两人都不在说话,关涵直接去了房里关上门,把客厅让给两人。   贺行舟轻手轻脚走过去,生怕吵醒岑越辞。   岑越辞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半躺在椅子上,听见身旁地动静也没什么反应。   贺行舟摆弄着棋盘,静静地等着岑越辞,他知道岑越辞没睡着。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圆滚滚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   岑越辞也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出神地望着窗外。   贺行舟放下棋子挪到他身边,“回家吧。”   岑越辞看也没看他,“今晚我住这里。”   “怎么了?”贺行舟拉着他露在毛毯外面的手指,他蹲下身,与岑越辞对视,放低声音:“我有事想告诉你,毫不保留地告诉你,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岑越辞抽回手,“我累了,不想走。”   贺行舟从他直白的语气看出他在闹脾气,又找不到生气的原因,他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轮椅我放在电梯旁了,我去推过来。”   “阿辞,明天一大早我要去医学院见一位导师,比较突然的安排,要不……”关涵打开门探出脑袋,他正愁找不到理由让两人敞开心扉,结果师弟发来消息去见见研究生时期跟过的一位导师,对方恰好在榕城出差。   岑越辞对着关涵面色缓和许多,他坐直身体,伸手要去拿拐杖,贺行舟立刻双手奉上。   “我先走了,下次别用这么蹩脚的借口,不用送了。”临出门,岑越辞淡淡撇下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关涵立刻为自己辩解:“是真的有事,你得相信我。”   走到电梯口,外面正放着熟悉的轮椅,岑越辞站立在原地,贺行舟小心翼翼观望着他的脸色,岑越辞感受到熟悉的场景,心中生出一股闷气,那种时时刻刻被人关心着,怕他不开心,照顾他情绪的生活,让他更加疲累。   “我坐轮椅。”岑越辞收起拐杖放置在轮椅扶手的暗格里。   两人在电梯里都没说话,等车融入车流贺行舟才敲着方向盘,说道:“困了的话先睡一会,等到了我喊你。”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岑越辞坐在后座,突然开口:“对不起。”突然的道歉让贺行舟心里一紧,他用余光描绘身侧男人优秀的下颌线,单就一个侧颜足以秒杀徐立公司推出的那些的当红明星,只是身上的疏离感太过明显,冷冷淡淡的样子,有一种与世隔绝冷清和寂静。   岑越辞静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们认识这么久,又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我该对你多一些信任。”   贺行舟掌心动了动,皮质的方向盘有些粘手,他擦了擦掌心的汗,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是阿辞发现了他动过书架?还是改变主意要回去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岑越辞顿了顿,“当年我恨过你一阵,原因有很多种。现在想想,也许你当年也已经做了所有能够做的,只是力量微弱无法改变局面。是我隐瞒在先,从一开始我们的信息就是不对等的,包括现在也一样,你怀疑我调查我也正常。”   贺行舟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走走?”   岑越辞没有拒绝,他坐在轮椅上,贺行舟俯下身替他裹上围巾,又将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不远处路口挂着摄像头,贺行舟也不在意。   停车的地方恰好在江边,两岸的路灯上挂着雨痕,路上行人和车辆极少,两边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随风摆动。   等两人过去发现江边还停靠着两艘游船,伴随着时下最流行的音乐和玩乐声传来。   贺行舟举着伞挡着树上滑落的雨滴,一手推着轮椅,岑越辞没开口,他也不愿打破现在的静谧与安宁。   夜里才下过雨又是在江边,贺行舟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站在上风口帮他挡住江上刮来的风。   “这么走着,是不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贺行舟望着他的侧脸,突然笑着说道。   岑越辞点点头。   贺行舟放下伞,也不顾地上雨水,半蹲下身拉着岑越辞的手,“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好吗?”   不等岑越辞开口,他自顾自说道:“你问我有什么想问你,我有许许多多的疑惑想问你,我不知道给你留话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周首为什么突然自首?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身边是不是有危险,这些我都很想知道。”   “所以你动了我房里的柜子?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岑越辞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贺行舟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他不想两人在互相试探,选择直接承认:“我想知道清河湾项目里所有参与人,查出幕后指使。”   “不仅仅是这样,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停掉郑廷的项目,还想知道我了解多少你的目的。”岑越辞毫不留情戳穿他的借口,“我回来和郑廷没多少交集,一开始他就在排斥我,我以为他是做贼心虚后来发现常常和一位不起眼的人来往,那个人是你的棋子。”   “瞒不过你。”贺行舟调整了姿势坐在台阶上,大脑组织着语言,确定要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他心里既是轻松又有些忐忑。   “我之前说过一直在查5年前贺氏危机的凶手,追查8%股份下落,一直没有收获,于是我想着不如让对方主动出现,制造一场混乱,最终我锁定了达尔夫来完成这个目的。”贺行舟摸摸兜里的糖果,拆开包装,扔进嘴里。   岑越辞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贺行舟的后脑勺。   “蒋一鸣职业素养不太行,能力没得说,我布局了许久终于两家达成合作意向共同开发宏博商贸项目,如果他没出事,宏博项目现在会因为贺氏资金链短缺导致项目无法正常交付,贺氏会在业内一落千丈。如果你没退出郑廷手里面的项目,达尔夫现金流也会出现问题,股价下跌,股市动荡,借这个机会,蒋一鸣会选择跟我合作游说FG断尾求生,让达尔夫迅速独立出来,他便是达尔夫最大的持股人。再然后是榕城两大集团公司都出现危机,虎视眈眈的人还不得乐疯。”贺行舟从三年前便在一步一步布局,包括郑廷主导的项目、包括壮大蒋一鸣的野心。   哪曾想到蒋一鸣阴沟里翻船,直接进去了,失去关键的棋子,这盘棋也失去了价值。   “这只是你的预测,具体执行方案呢。”不得不说贺行舟的计划可行性很高,岑越辞要是不仔细审查达尔夫项目情况和财务状况也会被表面繁荣欺骗过去,这也是他态度强硬宁愿付违约金也要退出一些项目的原因,按道理说参投标的项目是不能轻易退出或者违约,岑越辞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基于事实得出的判断。   “计划已经铺开就要收网了,埋下的棋子也在不留余地煽风点火,可我后悔了。”贺行舟从他回来就摇摆不定,得知岑越辞识破几个项目的问题后心虚,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想着带着人到山庄度假,探探口风。结果更不愿意执行原计划,他不愿意岑越辞焦头烂额面对一个烂摊子,也不忍心岑越辞身败名裂。   岑越辞意味不明道:“这算是承认了我离开达尔夫是你在捣鬼?”   “遇到你让我措手不及,我也不甘心放弃,所以有了第二个计划你离开达尔夫,无论达尔夫后面会破产清算还是会被吞并收购都和你无关,郑廷有几分小聪明,自以为你抢了他的位置,不用我的人出力,你就成了假想敌,按照我的计划,他会联合其他股东向达特利总部施压,没想到他老婆比他厉害多了,和斐纳关系匪浅让斐纳捏住把柄闹到FG,才让你不得不卸任。”   “贺总厉害,连达尔夫和斐纳内部斗争都知道。”岑越辞为他鼓掌,真心实意赞赏他的计划。   贺行舟会心软,会动摇,会害怕,但不会放弃,无论是对岑越辞还是对5年前的幕后真凶。   “阿辞,你问我为什么不将城投事建的项目告知你,不是我不信任你,我想让你远离商场安心养身体,但我了解你,无所事事的日子你不会喜欢。”   路灯的光有一半洒在岑越辞身上,贺行舟能看清他深邃的眸光,他捏了捏岑越辞的手指,传递微弱的暖意。   “我看过贺氏项目执行人,牵涉重大的几乎都是新成立的事业部在执行,都是你的人,即使不出面也不会混乱到哪里去。为什么要让我接手贺氏?”他坐直身体裹紧外套,江风呼啸而过,啪地掉落一连串雨滴。   贺行舟担心他感冒,站起身推着他换个有遮挡的位置,岑越辞拉着他衣袖示意,“这点风还能吹一吹。”他微仰着头,眼神坚定。   贺行舟替他整理吹乱的头发,又想起什么,蹲着从轮椅下方格子取出一顶深灰色帽子给他戴上,“冷了跟我说。”又将他的手放回毛毯里面,整个人都被裹得严严实实。   “我说了,你会信吗?”   “看你怎么说。”岑越辞凝望远处热闹的游船,毛毯下的手悄然紧握。   贺行舟拍了拍脑袋,“直接说我舍不得你,不想让你离开,你肯定会说我不可能没别的打算,我了解你正如你明白我。我不会放弃调查,这是个一举三得的做法。”   既能搅乱一潭浑水,又能给岑越辞提供留在榕城的理由。   岑越辞收回视线,“那三得。”他早已猜出,想看贺行舟愿不愿意如实相告。   “以你的才智肯定已经猜到了,何必来问我。”贺行舟突然背过身去,拒绝的态度明显。   “我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打算把话说开,你说我便信。”   贺行舟扭过头看他,“我目的不纯,你不生气?”   “玩这么大仅仅是不想让我离开,我反而会质疑自己当年的眼光、榕城年青一代有多垮才让个恋爱脑总裁稳坐头把交椅。”   贺行舟转过头,眯着眼盯着江面,嘴角弯起,“爱是势均力敌,熟悉吗。”他还记得岑越辞说这句话时自信又理所当然的样子。 第56章   岑越辞笑了,眼里闪过怀念,他沉迷摇滚那段时间,常常去学校附近酒吧,一来二去和酒吧老板成为朋友,老板也是性情中人,酒吧只是他玩音乐之余的乐趣,隔三差五带着乐队上台表演,岑越辞喜欢重金属也是受到酒吧老板影响,有时扎起小辫,戴上墨镜也上台过把瘾。   大学城周围人流不少,岑越辞外貌气质绝佳,为酒吧招揽不少客人,哪怕岑越辞公开表示已非单身,依旧围着莺莺燕燕试图打动他一度春风。   不过他兴趣来的快去得也快,体验过几个月便觉得没意思,偶尔江湖救急才会上台。   酒吧老板拿他当朋友,口里说着不想看到贺行舟的黑脸赶走客人,一边趁着情人节活动那晚,借着有人给岑越辞表白间隙,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理想标准和性格,委婉让下面蠢蠢欲动的人收回不该有的心思。   那晚岑越辞喝了点酒,在酒吧氛围下再无遮掩,给不少象牙塔的学生重重一击,点了不少酒哀悼无疾而终的暗恋。   “我记得你说了很多,印象最深的只有这句和……劝告大家不能恋爱、婚姻都不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你说爱情必须排在自由后面,在你人生计划里,做独立自由的岑越辞比什么都重要。”   贺行舟抱着双腿,头靠着石墩子上,这两句话让贺行舟开始审视自身、思考两人间的未来,思考两人家庭的阻力,将创业计划提上日程,也和家里关系开始紧绷。   岑越辞整个人放松下来,显然也回忆起第二天调酒师打趣说他昨晚一番话让酒吧营业额直接翻倍,也让不少人歇了心思,他们离岑越辞太遥远,可望不可即及时抽身才是最佳选择。   “酒吧后来怎么样了?”他离开得突然,也不知酒吧老板的音乐梦是否坚持下去。   “酒吧后来被人买下来了,不过经营得一般。老板后来带着乐队去了其他城市发展,他走时我和徐立还送了他。”贺行舟脸上笑意散了些,当时老板看岑越辞没出现,以为是两人分手,还劝他说相爱的两人总有人要退一步,不要为了琐碎小事影响感情。   那时贺行舟对外强撑着骄傲,不愿承认内心的痛苦,嘴硬地说着不能接受背叛。   岑越辞闷闷地哦了一声,对此感到有些遗憾。   他转过头看向贺行舟,“你呢,你会怎么说?”   岑越辞极少谈论爱、婚姻的话题,贺行舟也只能偶然窥得半分然后夜里辗转反侧,岑越辞喜欢他,这份喜欢的参照物太多,比如摇滚、比如潜水、比如攀岩,岑越辞喜欢的时候恨不得24小时沉迷其中,热度过了之后便忘到脑后,偶尔才会想起。   从小到大贺行舟对任何事与人都自信满满,而岑越辞对他的喜欢,贺行舟毫无把握,甚至害怕他在岑越辞的计划里面会排在最后边。   对岑越辞的问题,贺行舟思考了许久才回答:“我是个俗人,说不出有多爱。”   他掐着台阶边冒出青草嫩芽尖,掩饰着心里的紧张:“人们一般通过分开后的痛苦来确定爱的程度,我也一样。我其实一直很害怕你会离开我,离开榕城。我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安全感,你像是一阵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信心你会为我停留。”   说出深埋五年的话,贺行舟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漫漫人生路有多少伴侣能坚定不移走下去,痴男怨女何其多,不差他一个。   在岑越辞离开后,他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坐在岑越辞最喜欢的软椅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等待着黑夜过去黎明到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洗漱上班,白天和各路人马斗智斗勇,晚上彻夜难眠。   后来他沉迷去酒吧寻找当年的回忆,两人第一面便是在酒吧,万一岑越辞会出现呢,去的次数多了,偶尔会遇到商场上的朋友,逢场作戏传出过不少绯闻。   他享受过一阵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生活,醒来后只觉得悲哀和孤独,在黎明未到之际,他一遍又一遍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画面。   岑越辞感觉面前的背影透着一股悲伤,他抬起手停顿在半空中又放下。   “对不起。”   “你永远不需要说这三个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也有很多不够成熟的地方。”贺行舟突然转身抱住他,头埋在岑越辞胸口,鼻尖是熟悉的清苦味道,他不敢用力轻轻抱着岑越辞诉说心意:“我爱你是我的事,你永远是自由的。只是如果……还有离别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   岑越辞缄默无言,伸出手回应着拥抱,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闭着眼将头搭在贺行舟肩膀上,汲取一些活下去的力量。   感觉到不对,贺行舟抬头想要看他,被岑越辞牢牢抱着。   “贺行舟,这五年的日子太累了,猜来猜去的日子累,天天吃药的日子也很累,不让家人朋友担心最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找不到我想要的生活了。”   肩膀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江风一吹有些凉,贺行舟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单膝跪地直起身体挡住寒意,拍着怀里瘦弱却挺直的脊背。   贺行舟对岑越辞的认知绝大多数停留在5年前,在他心目中岑越辞永远是恣意洒脱,自信飞扬。   重逢以来,岑越辞表现得沉熟稳重,冷淡疏离,偶尔谈起过往才有几分情绪波动,时常会让人忽视他是个病人。   如今怀里的人,正在无声地流着眼泪,说自己找不到想要的生活,像是溺水的人正发出最后的求救,他撑不下去了。   这五年里,岑越辞是怎么坚持下来,又是如何在家人朋友面前强撑,贺行舟无法想象。   他放缓了语速,低声安慰着:“没事的,我会带你找到的,阿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游船不知何时开了出去,江边只有他们两人,四周都静悄悄的。   贺行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他的难受,岑越辞遭遇的落差天底下没几个人能真正感同身受,永远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和崩溃。   在这个夜晚,岑越辞放纵着自己的软弱,不再掩饰内心的自弃,他心里装着太多的事,太需要一个宣泄口。   下午的见面,让他苦苦压抑着的情绪轰然爆发,他想到当年被拿枪指着威胁离开榕城、想着贺行舟对他的怀疑和质问、想着他勾勒的未来,想到了许多画面,又想到和贺行舟谈起两人计划环游世界的想法、想到两人最后一次争吵以及错过至亲之人最后一面,痛苦得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他一遍一遍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抱着心如死灰的想法披着云淡风轻的假面,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仿佛这样就能坦然面对他自以为的最后时刻。   岑越辞很聪明,聪明人不会发现不了自己的问题,关键在于他想不想发现,岑越辞选择了放任自己陷在这种情绪里,他很会演戏,骗过了不少人。   如今他只是演不下去了。   过了许久,岑越辞才侧过头直直地盯着江面。   “有点冷。”他低声说道。   贺行舟松开他,握着那双冰凉的手,“我们回家吧。”他体贴地不去看岑越辞满是泪痕的脸,将围巾重新整理好,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毛毯收起,接触到地的部分还滴着水,显然不能用了。   岑越辞穿着休闲裤,不算厚,毛毯轮椅上也只放了一条。   他抬手要脱下身上的针织衫,岑越辞朝着他伸出手,意思显而易见。   贺行舟看到他睫毛上还挂着泪滴,欲落不落的模样,伸手替他楷掉,岑越辞下意识偏过头,动作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我很高兴,你愿意信任我。”愿意泄露内心的脆弱,愿意褪下完美的外壳。   贺行舟弯下腰,温柔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他其实做好了和岑越辞就这么心照不宣的走下去,岑越辞不愿意承诺什么,也没问题,他可以主动一些。   他不知道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窥见了深不可测的湖水中心的阴影。   车的位置离他们并不远,岑越辞很轻,头轻轻靠在贺行舟胸口,动作有几分乖顺,这是个几乎不曾发生过的行为,骄傲的岑越辞会选择靠着他怀里,贺行舟一方面觉得甜蜜,一方面又惴惴不安。   贺行舟怕自己动作不得要领,让岑越辞难受,加快了步子,将人放进副驾驶,弯腰系上安全带,然后摩挲着对方的脸:“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关上车门,跑着去将轮椅推过来。   岑越辞望着奔跑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他揉着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从披着的外套里摸出手机。   他尝试着输入一个密码,显示错误,在尝试着输入他的生日以及两人第一次见面日期也是错的。   最后他试了试一个日期——他离开的日期,输入后手机跳出许多图标,他点开消息栏,上面有许多的小红点,岑越辞扫了一眼备注和最后的一句话,顺着页面往下滑,终于找到贺荣盛三个字。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最后交流时间停留在去年贺行舟生日那天,从两人的交谈不难看出两人爆发过一场争吵。   贺行舟和贺荣盛关系确实不好。   他继续往下滑,视线停留在备注为朱律师身上,消息还停留在律师苦口婆心劝贺行舟三思,他往上翻了翻,说的是贺行舟打算处理在榕城的所有资产,并且开始熟悉达特利的商业环境和地理风俗。   贺行舟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岑越辞心情复杂又有些了然,今晚他的确心情很差劲,任谁知道当年被绑架的真凶出现也没办法心平气和。   贺行舟所说的话也不全然是真的,他听得出来,但比起他,已经是诚意满满。   也许他也该坦诚一点。   岑越辞将手机放回兜里,靠着车窗,陷入沉思,任谁也无法看出他刚才还泪盈于睫、脆弱的样子。 第57章   贺行舟开车很稳当,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蹭着岑越辞的手。   回程路上没人说话,岑越辞撑着下巴望着窗外,贺行舟看到他紧抿的唇和消瘦的下巴,欲言又止。   两人回到家里已经快深夜,听到两人的动静,叶戈打着哈欠出来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又回到房里。   贺行舟推着他回到房里,忙上忙下去拿药和温度计。   晚上吹了风他有些担心,见温度正常又哄着人吃药。   房间里暖气很足,岑越辞褪下大衣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半靠在床上。   小王听见动静要进来给他按腿,被贺行舟赶去休息顺便将门关上。   岑越辞小口抿着水吃药,一边看贺行舟眉梢眼角都的透着喜悦,哪怕是做着琐事都喜滋滋的,他放下杯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贺行舟满脸疑惑,坐下来时给给岑越辞拉了张毯子。   “饿不饿,我去做点东西。”贺行舟简直闲不下来,说开了让他心里轻松不少。   岑越辞伸出左腿踢了他一脚,“之前没看出你还有做保姆的天赋。”   贺行舟抓住那只乱动的脚给塞回毯子里,“也不知道谁跟小孩一样,心情不好就不吃晚饭。”   “书架第二层的位置,别着黑色书签卡的书里放着一份关于周首的调查报告。”   岑越辞扬扬下巴,示意贺行舟取出来。   书架第二层?贺行舟取出那本边角略微卷起的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有什么,贺行舟很熟悉,接触到岑越辞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懊恼到:“你是故意让我看到项目资料的,试探我。”难怪柜子里只放着和公司项目有关资料,重要资料竟然是放在书架上的。   岑越辞知道他对看书丝毫不感兴趣,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当时还翻开了旁边褐色书签卡的那本书。   “从我停了郑廷的项目后,你的人查我的目的,都去套江勉的话,我直接给你看还不够体贴吗。”   贺行舟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他的敏锐,言不由衷夸奖道:“是啊,可太体贴了,重要的资料一份都没看到。”亏他昨晚联系徐立帮忙去收拾几个尾巴,就怕岑越辞误会他,结果面前的人什么都知道。   贺行舟捂着脸,“幸好我们不是敌人。”   他取出里面的文件,上面是有关周首的供词和背景调查,和王珂调查出来的相比,这一份内容更加详尽,关于幕后人的消息也更加可信真实。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王珂和叶戈是一起去的警局,两人获取的资料应该一样的。   “阿明,也就是我另一个保镖,非常擅长审判,这份资料是最原始的口供。”   贺行舟看出他想谈正事,踢掉鞋子坐在一旁。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贺行舟仔细捋了一遍里面的逻辑,“所以我看到的资料,是周首加工过,也可以说是你安排他说的。”   岑越辞点点头,“今晚你通过了最后的考验,我也不想在隐瞒,有些事两个人一起面对也许更合适。”他话说的有些无情,姿态却十足轻松。   贺行舟不可置信,脸上满是受伤,良久才自嘲一笑:“今晚的一切,你都在试探我?”贺行舟连质问都没了力气,起身要离开。   他起身的一瞬间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力气不是很大,他仍借着这股力重新跌坐回床上,只是嘴角带着笑意。   岑越辞握着他的手腕,目光有几分认真和坚定。   “我保证最后一次。”   贺行舟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久到岑越辞眉头快要皱起,他才咧着嘴迅速窜到床上搂着他,偷亲了一口:“除非你亲口说我们和好了。不然没办法弥补我受伤的心。”   岑越辞睨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那我先睡了。”说着,就要躺下休息。   “欸,我不就口嗨两句么。”贺行舟没想到柳暗花明来得这样快,喜上眉梢,哪里还敢和他开玩笑,搂着人说回正事:“究竟是什么事让岑总连我都要考验一番,我的确对达尔夫有算计,对你,我保证,只有一点点心思。”他伸出手,比了个发誓的动作。   岑越辞头靠着贺行舟怀里,娓娓道来:“我回来的原因比较复杂,关涵他们觉得我情绪有问题,想让我回到熟悉的地方解开心结,恰好蒋一鸣出事,我便借着这个机会回来。这些你都知道了,我告诉点你不知道的吧,半年前,达尔夫总部收到一封神秘的举报信。”   达尔夫集团旗下有不少下属公司,经营业务也有所不同,总部对于各下属公司释放的权利非常大,难免会有管理不到位的情况。   但总部的投诉箱如同虚设,一两年都难见到一封邮件,而半年前那封举报信阴差阳错转到了岑越辞邮箱。   “说到这儿,你在达尔夫到底是什么职位,江勉职级比你低吧。”贺行舟翘着腿,但凡是二人共同出席的场合,江勉始终以副位自居,包括一些对外发言,他之前就问过一次,那时岑越辞并未说实话。   “我之前并不属于达尔夫集团,而是……你知道Rita是我小姨,我家里世代经商,名下产业不少,我哥很早就是内定的继承人,我外公去世突然,所有压力到了他身上,而造成这些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所以我也在帮他打理生意。达尔夫因为有我小姨投资的缘故,我也会关注一些情况。”   贺行舟握住他的手,“外公的事,我很抱歉。”亲人离世未能见最后一面,贺行舟无法弥补这个遗憾,只有徒劳替那群兄弟道歉。   “已经发生的事谈论对错也没什么意义。”岑越辞比他想得透,“外公的去世也不光是疾病,更多还是有心人见不得我家里生意发展得好。更何况……要不是你那几个朋友在机场动手让我住了一晚警局,估计五年前我就死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贺行舟却跳的老高,“什么?!”   岑越辞捏了捏贺行舟手心,示意他现在冷静,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即使是当年的叶成瑜也只了解表面。   贺行舟抿着唇,想起了拦下他们的两拨人,所以岑越辞一直处在危险当中?   “放心,那些人早就被处理了。”第一年里那些人被连根拔起,震慑住所有心怀不轨的各路人马,事情来龙去脉也被调查出来。所有人都放下担忧,觉得事情已经结束,可岑越辞心里一直压着一件事,他曾考虑许久是否要去验证,都因为其他原因放置一边。   直到半年前那封举报信,那件沉甸甸地、一直压在心里的事又浮上心头,岑越辞很擅长多线程处理事情,他开始多方面调查,同时用尽各种方式让岑绍安同意他回到榕城。   所以他说他回来的情况非常复杂,因为每个人都只知道一部分的原因,甚至那部分原因还是岑越辞体贴地递出去的借口。   “你身边的人故作体贴让你回来实际是你自己计划,那……”贺行舟想问遗嘱、公墓难道都是假的,那这样的话,岑越辞简直是欺骗了所有人。   岑越辞侧着头,他猜得到贺行舟未说完的话,坦然说道:“在江边我说的也是真的,我不想去做一个改变不了什么的手术,让我哥,让关涵让所有关心我的人失望,他们哄着我手术有用,我也哄着他们,算是善意的谎言吧。”他说着,笑了起来,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笑。   贺行舟前一秒欣喜他不再隐瞒,听到这话顿时心凉一半。   他起身把灯光调暗,掩饰着内心担忧:“那封信写了什么?”   岑越辞最初看到信件上说达尔夫部分项目业务造假,第一反应是内部斗争,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是达尔夫所选择的审计部门乃是行业内有名的天恒事务所,专业过硬。他虽然未接触达尔夫财报和具体事务,偶尔也会出席达尔夫总部的董事会,提供的内部资料看不出任何问题。   等他顺着信上透出的信息调查到王世伟身上,才发现对方在3年前已经去世,等安排人联系上王世伟家人,才从王世伟女儿身上得知举报信原来是直接发到他邮箱里。   “王世伟怎么会有你的邮箱?”贺行舟拨弄着他散落的头发,“昨晚我看的资料上写的王世伟是清河湾项目负责人,他都去世这么多年,为什么半年前她女儿才举报?”   岑越辞见到王世伟女儿王嘉文便问了这个问题,他解释道:“当年我执意要留在榕城,为了向外公证明实力,帮达尔夫解决了一个小麻烦,也许是那时候泄露了邮箱。”   贺行舟对这段往事也很好奇,岑越辞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举报信是王世伟临死前写的,王嘉文一直没看过信件,王世伟跟完清河湾项目便郁郁寡欢,后来体检查出问题就一直住院,也许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死前把清河湾项目所有资料交给正在国外念书的王嘉文,说等一个契机发到我的邮箱。半年前,王嘉文公司偶然遇到当年出国的财务负责人来开会,顺嘴提了一句前东家财务系统的保密性,那个前东家便是达尔夫,王嘉文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王嘉文念的商科,这些资料对她来说难度不小,也知道一旦爆出来对自身影响有多大,加上事情已经好几年,清河湾项目给达尔夫带来直接收入和品牌效应让她不敢轻易交出,她也拿不准父亲给的邮箱是否有效,因此字斟句酌写了一封简单的举报信投石问路。   然后岑越辞便找上了她,王嘉文庆幸岑越辞非内部人员,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了他并要求岑越辞对举报人信息保密。   岑越辞答应了她的要求,开始暗中调查清河湾项目,顺藤摸瓜查到蒋一鸣所做的勾当。 第58章   贺行舟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拍了拍掌,了然道:“我就说蒋一鸣从被爆出丑闻到入狱这么突然,想拉他一把都拉不住,原来是你在推波助澜,可是……他影响的是整个达尔夫的名誉,董事会居然认可你的提议。”   他看着岑越辞嘴角勾起,“得,看来又是先斩后奏,蒋一鸣出了事,你才能有理有据回到榕城去查所有的项目,有了审查的理由查出清河湾项目的问题也就理所应当,岑总不愧是岑总。”   蒋一鸣身上的问题始终是隐患,岑越辞拿到证据后原计划打算引而不发,等他全面了解了达尔夫近几年项目后,发现达尔夫已经是虚假繁荣,内部管理非常糟糕,人心涣散,不愿继续等下去。   “一时的品牌损伤也好过最终破产清算,榕城周边的商业市场仍然有许多潜力,达尔夫不能放弃。更何况蒋一鸣不进去,我不回来也发现不了还有你这头狼在前面挖坑,也算是提前规避损失。”   岑越辞这些年愈加沉稳,即使说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依旧冷淡沉静,微弱的暖色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驱散了一些气质上的冷淡。   贺行舟越想越不是滋味,凑近岑越辞耳朵,轻声道:“那你回来的原因里有没有一丁点是因为想见见我。”关涵那群人一直认为岑越辞是放不下他才闷闷不乐,才借着蒋一鸣出事的由头调他回来。   敢情这一切都和放不下他毫不相干,贺行舟瞬间感觉之前窃喜的自己像个傻瓜,尤其是在观察力敏锐的岑越辞面前故作得瑟的样子,他捂着脸哀嚎:“我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岑越辞轻哼一声,“要说完全没有是假的。”具体有多少,岑越辞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见到对方后,本该按照节奏来的事大半部分跑偏,以至于两人现在才算是互相坦诚。   贺行舟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脸上挂着笑,转身搂着人喜滋滋感慨道:“你就是嘴硬心软,要是早点说清楚,省了多少事。”说完愉快地哼着轻快的调子。   被身边人的喜悦感染,岑越辞也不自觉下弯了弯唇角。   “我们之间的问题横亘在眼前,互相憋着火,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他回来重新熟悉环境也带着目的,为防打草惊蛇连职务都以副总身份,对所有合作方都持怀疑态度,毕竟蒋一鸣要打通所有关系环节才能滴水不漏,牵涉到的人不会少,那些人对他和江勉的态度有待商榷。   也许正是副总身份,他暗中调查受到阻力较小,唯有郑廷上蹿下跳,异常显眼,让他更加名正言顺停掉手里项目,也顺势提出调查近十年的项目,这一环扣一环的安排愣是让贺行舟久久回不神来,再次重复了那句话:“我得感谢郑廷和乔薇,让你来了贺氏,不然我哪点计划哪够看,早被你将计就计玩的团团转了。”   “你也不用谦虚,如果不是我对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你的计划说不定已经成功了。”他略微一思考,“你第二个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了,达尔夫现在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放手去做。”   贺行舟揉揉脑袋,眨眨眼:“别了吧,你都能去参加达尔夫董事会,我怎么忍心让你年终分红拿不到。”真搞垮达尔夫,岑越辞家里人恐怕第一个赶他出去。   “我又是只有一家公司股票。”岑越辞说了句非常拉仇恨的话。   贺行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你既然是股东,乔薇怎么敢那样对你?”   岑越辞但笑不语,贺行舟一句脏话在舌尖最后无奈地咽了下去,乔薇的履历他看过,在他眼里是很普通的学历和就职经历,从始至终岑越辞才是那个位高者。   算了,贺行舟想,从头到尾他就没赢过,也输习惯了,至少人现在躺在他怀里,比起关涵或者叶戈,他好歹算是目前掌握了第一手消息的人。   贺行舟接受得很快,他侧起身体紧紧握住岑越辞的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跟我说一声,我知道我们行事风格不一样,多一个人也多一个思路。”话里十分认真。   “我知道了。”在对方坚定眼神下,岑越辞缓缓点头。   岑越辞一开始对每个人都有一把尺,衡量着他的态度。   他相信贺行舟对他的感情,却并不相信贺氏贺总的商业手段,两个角色代表了不同的情感倾向,和贺行舟相处中,他才慢慢卸下防线,那场追杀和子弹,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反省自己面对贺行舟的态度。   贺行舟对他毫无保留,他或许也该遵从内心。   贺行舟反倒不信,他盯着岑越辞眼睛,看到对方眼里清晰浮现自己的影子,板着脸确认:“真的知道了?”   “嗯,我跟贺氏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瞒着你也没有意义。”他的语气依然很平淡,贺行舟却从听出了他的认真。   他收回视线,躺到一边,被子里有些热,他伸出脚踢到熟悉的文件袋。   听了这么多,似乎还没到重点。   “周首是谁派来的?”清河湾项目经手人王世伟已经去世,财务负责人远在国外,蒋一鸣也在服刑,还有谁有嫌疑?   “目前查到的线索都指向郑廷,他对我敌意最大,晋升也是因为清河湾项目完成出色,爆出来他这辈子职业生涯就完了。”   贺行舟听出他的不确定,“郑廷的话,我派去那人更加了解,回头我让他去查郑廷和谁联系过。”郑廷胆子再大,也不太像是会买凶杀人的样子。   岑越辞和他想法一样,他怀疑是有人借刀杀人,“我怀疑周首和五年前想杀我的人有关,只是关系不深,当年我哥脾气远没有现在这么好,难免有些失去理智。”   连着遭遇外公去世,弟弟受伤,岑绍安当时的动作颇有几分不要命,不少人都退避三舍不敢触他矛头,被他针对那几家私底下付出不少代价才勉强维持着表面风光,存活到现在,要说心里没有怨恨也不可能。   这里面的敌人调查起来数量太大,岑越辞身边的人进度有些缓慢。   换作是他,恐怕会更加毫无理智,贺行舟决定必须多招揽些安保,“我今晚已经现身瞒不了外界,贺氏你也别去了,你要再有个万一怎么办。”   “我必须出面,引蛇出洞是目前最可行的手段。”岑越辞对此很坚定。   “不行,我不同意。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比如留下话的那个人。”想也不用想,贺行舟直接拒绝。   岑越辞摇摇头,显然是深思熟虑过:“我的时间不多了,行舟,我想把这件事处理完。”他想替岑绍安解决完最后一个隐患,现在是周首来杀他,不调查清楚,他哥那边也有可能会遇到张首赵首,潜在的威胁让他不可能等着调查结果才动手,未雨绸缪比什么都重要。   “这才是你选择今晚坦白的原因,你想让我配合你。”贺行舟冷静了下来,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   岑越辞态度坦荡,眉目沉静,也不意外贺行舟立刻明白他的意图。   “你怎么选呢?”岑越辞需要引蛇出洞,贺行舟也需要贺氏动乱查出8%股权的线索,是个双赢的局面。   岑越辞将选择权交给贺行舟。   “引蛇出洞说的轻巧,对方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枪,难保下次不会扔个炸弹。如何保证你的计划就是对的、正确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以身犯险,这是我的底线。”贺行舟语气相当凝重,心里积着一团火,无名之火,他的拳紧紧握在一起,拒绝合作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我有时候也会想,我所做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后来发现纠结对与错没什么意义。我要做的事、要达到的目的与结果一旦做了选择之后,会衍生出无数种可能,我没有精力和成本挨着去检验,唯一能确定便是坚定的走下去,把我做的选择变成正确的选择、我制定的计划变为正确的计划。”   这是岑越辞的做事方式,他习惯谋定而后动,然后不犹豫的坚持下去,最后的结果也都不错。   这一次也将会是个不错的结果,岑越辞有着莫名的自信。   贺行舟有时候会讨厌对岑越辞太过了解,比如这时候应该继续劝说,可偏偏太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已经无法改变岑越辞的注意。   他只能提出最后要求:“不能有事情瞒着我了,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和我说,现在你的把柄全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告诉关涵你利用了他。” 岑越辞隐瞒的前科太多,他不放心。   “这么霸道?”岑越辞调侃着。   贺行舟低下头,描绘着对方的眉骨,岑越辞眉骨其实有些凌厉,一旦专注起来,有种利刃出鞘的锋利感。   “不霸道一点怎么套牢你。”   他的脸缓慢地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苦味夹杂着特质的熏香味道卷入他的鼻腔,岑越辞下意识推开他,被贺行舟抓着手按向头顶,另一只手肘撑在他的脸侧,感受到岑越辞轻微地挣扎,下一刻岑越辞面前便是有些扎脸的短发,他眼神微闪,最终还是卸了力。   贺行舟感觉着唇上柔软冰凉的触感,唇齿间的动作轻柔又不失力道,像是品尝着佳酿,辗转厮磨。   一吻毕,他放开岑越辞的手,用鼻尖蹭了蹭岑越辞的鼻尖,然后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是缺氧还是被偷袭气的,岑越辞脸上泛着红意,胸膛也起伏着,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岑越辞没有抗拒他刚才的动作,贺行舟像是心里被人不轻不重挠了一把,心里痒痒的。   他舔了舔嘴唇,不怀好意:“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意味着他们有大把时间做点别的。   岑越辞眉头微皱,“小王在隔壁。”家里安保系统全天都有人盯着,即使能保证卧室隐私,对岑越辞来说耻度仍然有些高。   “得了吧,你会在意这些。”贺行舟在他伸腿的时候就按住他,很快又松开,他对岑越辞的腿不敢放肆,右手抱住人侧过头去亲他的耳垂,白皙的耳垂很快滚烫地变成红玉一般的颜色。   灼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像是从耳廓后的皮肤传来细细密密的电流,岑越辞侧着头,阖着眼,从贺行舟角度清晰看见他细而迷的睫毛。   “要做快做。”   岑越辞被他动作弄得全身都有些战栗,贺行舟伸出五指扣着他的手,岑越辞的手看似骨感纤细,只有他明白这双手的力量,他亲吻着对方的手指,“很晚了,还吹了风,早点休息。”   他捏了捏岑越辞的脸颊,笑道:“别看着我,我待会还要去洗个澡,再看下去就真没法睡了。”他将被子整理一番,上面的毛毯已经滑到地上,贺行舟懒得起身,用手遮住对方的眼睛,岑越辞睫毛颤动,像是振翅的蝴蝶欲飞出他的掌心。   岑越辞想开口让他放开,精力不允许,大脑超速运转带来的疲惫感来得突然又迅速,他闭着眼,肢体接触带来的热意让全身都暖洋洋。   “睡吧。”声音低沉,带着诱哄,贺行舟等到他呼吸平稳才移开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走向浴室。 第59章   贺行舟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手忙脚乱把铃声关掉后睡意走了大半,身侧的人正熟睡着,岑越辞睡着的时候神色很平和,少了平日里的疏离和冷淡,安安静静躺在他身边,略微长的头发在枕头上蹭的有些乱,给人一种可以随意欺负得错觉。   欺负?   贺行舟摇摇头,被他耍的团团转才对。   卧室视线偏暗,贺行舟凑近些,手指拨弄着岑越辞细且密的睫毛,惹得岑越辞皱起眉。   贺行舟顿时收回手,那双深邃的眼睛闭合着,清晰的轮廓显露出几分柔软。   贺行舟抱着靠枕垂着眼看了一会,很快便被面前的脸吸引着,越凑越近,不自觉地弯下腰。   炙热的鼻息洒在熟睡之人的脸上,堪堪停留在即将触碰到的位置便停下。   “醒了。”他若无其事抬起头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岑越辞困意还没散,懒洋洋地说:“再睡一会吧。”便拉着柔软的被子盖着脑袋。   贺行舟也顺势躺下,担心呼吸不畅替他拉下被子,岑越辞贴着他很快呼吸绵长,他却毫无睡意。   睁着眼梳理一遍昨晚的事情,脑子里始终转着引蛇出洞四个字,这件事还需要详细计划一番。   想着想着睡意上头也闭上了眼。   等岑越辞醒来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贺行舟扶着他坐起,递给他一本装饰精美的册子。   “阳礼和几个朋友弄了个俱乐部,过两天开业,喊我们去热热场子。”贺行舟是个闲不住的人,反正已经暴露他出院的事实打算破罐子破摔,两人正好出去玩一玩。   虽然关涵不建议带坐轮椅的人去俱乐部的马场,贺行舟却觉得就是他们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才让岑越辞越来越冷淡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毕竟之前擅长喜欢的项目碰都不能碰,生活得多无趣。   岑越辞果然答应了。   叶戈对此意见很大,但没人听他的意见。   贺行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两人出去他本不想带着个电灯泡跟着,又担心万一,捏着鼻子让叶戈带着阿明开了辆车跟在后边。   俱乐部位置在郊外,等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少数工作人员正在四处打理枯叶,三三两两人群在周边闲逛,人确实很少,十分安静,不远处还有赛车场和造型别致的温泉区,看得出来费了一番心思。   贺行舟带着岑越辞走到预定区域,他身边的朋友除了徐立对两人目前关系心知肚明,其他人见到岑越辞出现惊讶地盯着两人。   “贺哥,嫂子来了吗?”阳礼推开门拎着许多食材进来,一边忙着收拾烤架一边问道。   徐立咳嗽一声。   阳礼不耐烦瞪他一眼:“烦不烦啊,贺哥自己说要带个伴来,喊嫂子不显得亲切么?”   徐立捂着脸,他救不了时常犯二的阳礼。   贺行舟揽着岑越辞肩膀,朝他笑得不怀好意。   其余人也不敢接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然会这么亲密地出现,连被贺行舟瞒着伤势的事情都忘了追究。   阳礼把食材整理好擦了擦手才转过身,看见所有人笑容有种不详的预感,下一秒就看到正望着他的岑越辞。   “那什么我好像忘记喊酒了,我去拿。”   阳礼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岑越辞笑道:“我又没生气。”他声音不大,只有离得近的人听见里面的笑意。   贺行舟拍拍徐立的肩膀,“那小子肯定尴尬得不敢进来,叫他别丢人现眼,赶紧进来吧。”   徐立笑着锤了他一拳:“还没恭喜你,得偿所愿。”说着,他举起手里的茶盏,“岑哥,以茶代酒,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千万要记得我,我得给这位……”他指了指笑得张狂的贺行舟,“拉点印象分,我说你至于么,高兴成这样。”   贺行舟笑得乐不可支,徐立理解不了他的笑点,喝完茶后跑去找阳礼。   岑越辞动了动肩膀,示意肩膀上的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挪一挪。   “你到底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岑哥,还记得徐立模仿你扎小辫吗,结果因为太花心屡次失败,怒而剃了个平头,对你又嫉妒私下一直喊你岑妹妹,说男人留什么长发哈哈哈。”贺行舟想起当时一群人喝高了,徐立义愤填膺指着其他人不懂欣赏的场面,对比刚才那声饱含真情的岑哥,异常滑稽。   “徐立才为你喝了杯茶,你就迫不及待背后告状?”岑越辞斜睨着他,对他出卖朋友的行为提出指责。   贺行舟笑够了坐正身体,“别看他们吃喝玩乐比谁都行,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其实比谁都想得通透,和当年相比还是进步了许多。”   “你花了那么大心思让他们临时组个局,就为了在我面前替他们说好话。”岑越辞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其他人都围着烧烤炉子摆弄起来,只有他们两坐在亭子里。   “我不是怕有的人后悔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绑定在一起了,你反悔也来不及了。”贺行舟翘着腿给他倒一杯茶,徐立等人天天闹着要来看他,又是给他出主意对付贺嘉南,又是帮他找真凶,贺行舟也不打算瞒着从小玩大到的朋友。   正好找个机会把岑越辞正式带进几人的小圈子,学生时期两人朋友互相看不惯基本很少一起活动,如今都有各自事业,也更加从容沉稳,众人也明白贺行舟组局的含义。   岑越辞撑着手肘,“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有一群人,也是你们邀请的人?”   “应该不是,赛车场那边是陈家的场子。”   围着捣鼓烧烤几人发出一阵惊呼,“贺哥,快来,都弄好了。”不远处空地上有人冲着他们招手,原计划众人打算体验碳式烧烤,考虑到岑越辞改成了另一种形式。   中午的马场空气清醒,带着青草香,晴空万里,也不过分热。   岑越辞换下大衣,披了件运动风的夹克,黑色窄裤配马靴,拄着拐杖也不影响英俊挺拔身姿,贺行舟左看右看心里沾沾自喜,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真不赖!   贺行舟的朋友无一不是常年在社交场合中推杯换盏下来的,只要他们愿意,很快能和对方称兄道弟起来。   贺行舟就串了两串蔬菜的功夫,众人已经亲热地喊上岑哥,并且贴心在他面前准备许多清淡的食物,让贺行舟有心要炫耀一下烤串本事都没机会。   他看着一群人岑哥长岑哥短地将话题拐到他身上,看似不经意地夸赞他这几年投资的项目,还抽空给他递了个眼色邀功:我们够兄弟吧!   他捂着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岑越辞适时微笑点头,偶尔好奇似地问上一句让讲述者更加来劲,滔滔不绝地开始捧着贺行舟。   要不是岑越辞笑容越来越深,肢体动作随着那群人的讲述越来越平静,贺行舟几乎要信了岑越辞是真心不知道这些随便一搜就能知道的事。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那群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主角——贺行舟要怀疑对方仅仅是和他同名了。   让他们拉近关系没让那群人添油加醋吹嘘!   贺行舟感觉耳根有些热,借着去找徐立和阳礼的借口迫不及待溜了出去。   岑越辞看着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笑容真挚许多。   徐立和阳礼正在外面抽烟,看见贺行舟下意识掐了烟。   “别在里面抽,阿辞闻不了烟味,外面想抽就抽我又没拦着你们。”贺行舟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靠着走廊的柱子。   阳礼摆摆手,“我是不知道怎么做了,徐立,你知道他要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个道歉礼物啊。”说着便推了一把徐立,“太不仗义了你们。”   “别赖我,我也不确定贺哥玩哪一出。”   他们得知岑越辞入职贺氏受到的冲击不必其他人少,还联系不上贺行舟,差点就要带着人闯进医院查明真相。   两人看着贺行舟。   “里面的事有点复杂,是我头脑一热想得昏招,年后我会放出消息重新回归。”贺行舟解释道,对着自己人他反而收敛起棱角,也知道伤了他们的心,好声好气解释着。   徐立完全不信他的话,拉着阳礼坐在走廊台阶上,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拿贺氏当聘礼,让心上人留下来吧。”   “贺哥,你也有今天!”   阳礼典型记吃不记打,立刻挤眉弄眼地嘲笑他。   贺行舟摸了摸鼻子,掩饰道:“双赢罢了。”   等两人笑够了,阳礼拉着贺行舟袖子,眼巴巴望着他:“贺哥,我岑哥喜欢什么,小人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要不要我学古人负荆请罪,贺哥快帮帮我吧。”   阳礼从知道机场那一架造成的后果如此严重且无法弥补,一直在四处求助。   他明白岑越辞不想见他,亲自收集不少古董字画送过去,都被对方助理礼貌地退了回来。   接着阳礼采用曲线救国,打算透露一些内幕消息帮助达尔夫竞标,结果对方直接卸任,还没等他打听清楚对方喜好,他贺哥已经带着人到马场高调官宣,那意思太明显,所以他才慌得不行怕岑越辞不欢迎他的出现,又怕贺行舟夹在中间难做。   徐立好说歹说也没将他劝进去。   “说起这件事我都想揍你,但我又没什么立场说你。不过放心,我说了是你开的马场需要捧场,他也没拒绝。”毕竟也是因差阳错让阿辞捡回一条命,岑越辞对阳礼的态度并没有阳礼所想那样糟糕。   他说的简单,阳礼很多年没和岑越辞相处过,在他印象中对方一直是个很厉害的人,和他们这些二代相比更加张扬洒脱,同时又有种凌厉的气场,教人不敢轻易冒犯,阳礼从当年就有些害怕他,总觉得对方看他们是在看跳梁小丑。   脑子一热还把人得罪了。   他捧着脸哀嚎着,“要不你们玩吧,我去拍卖场再买几个值钱的东西表示歉意,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你要真送可能真没法玩了,小阳总,能不能诚恳地道个歉,想那么复杂,岑哥像是缺钱的主?”徐立怀疑阳礼出门忘了带脑子。   阳礼捧着脑袋生无可恋。   徐立碰了碰贺行舟,”我看时间也够了,他们应该聊得差不多了。”   贺行舟抬起腕表,“走吧。”   阳礼垂头丧气跟在两人后面,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敢情都不是来找我的。”   徐立搭着他的肩膀,语气促狭:“贺哥组的场子,肯定是让岑哥对其他人有所了解,我们俩都是熟人,当然得让岑哥在那些人面前露两手啦。”   阳礼略一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对他们来说这可不仅仅是大家重新认识,这是要让他们这些朋友都认可岑越辞,彻底融入他们的圈子。   每个圈子都有不同规则和风格,他们圈子向来排外,各个出身都不赖,要想获得他们真正认可还得看许多东西,综合来说四个字——人格魅力。   贺行舟离开,意思便是将场子留给他们。   合得来以后经常约,如果有一方有意见也不强求融入。   ”朋友和爱人该如何平衡的问题,贺哥牛哇!我收回刚才骂你重色轻友的话。”   阳礼在后边竖起大拇指,他一直在担心万一又像当年相看两厌,两方都尴尬。   贺行舟表面把主动权交给双方,心里其实也没底,这么多年大家改变许多,但骨子里的东西都没变,只是对外更会伪装也更会做人,他并不希望任何一方因为他而伪装。   才走到门口,里面便是一连串的笑声,多年了解下来,听笑声不像是伪装,贺行舟才送了口气。 第60章   推开门,一群人围着岑越辞聊得起劲,岑越辞经历的社交场合不少。   一开始只单纯作为倾听者,偶尔会回答一两句,也许是吸引力法则,贺行舟身边这一圈人和贺行舟有些内核是相同的,岑越辞慢慢听下去,对这群当年觉得是纨绔子弟的人也有改观。   相似背景出身的圈子的确更容易有话题,都习惯遵守社交规则和礼仪,哪怕一开始互相都在配合,深入聊一圈下来,发现岑越辞其实话不多,但每个话题都能说上一两句,其中不乏一些新思路或者奇妙的观点让人眼前一亮,加上多年气质沉淀,让人很容易卸下防线。   贺行舟收回视线,看来没问题。   “巴掌大的场子找人还耽误这么久,必须得自罚三杯。”看到三人进来,立刻有人起哄。   贺行舟走过去把红酒放下,他端起酒杯要喝,被岑越辞拦下转而递给他一杯调制的饮料。   徐立和阳礼直接一饮而尽,周围立刻起哄声一片:“贺哥,才脱离单身就不能喝酒了,以后我们出去玩是不是得找岑哥报备啊。”有活泼的立刻调侃道。   贺行舟眉梢一挑,喝光了饮料:“嫉妒有人关心我就直说,还是阿辞好,知道我才出院不喝酒,再看看你们,什么朋友!”他开玩笑骂着,一边给旁边的徐立倒满酒:“这段时间瞒着兄弟们,我先喝一个。”说完,又是一杯饮料下肚。   能出现在这个场合都是信的过的朋友,哪会真和他生气,跟着碰了一杯。   人齐了其他人继续烧烤聊天。   岑越辞不太能吃这些,哪怕是清淡的蔬菜也不行,贺行舟提前点了些菜准备着。   他硬挤进岑越辞旁边的位置,身旁玩的正嗨的人不想当电灯泡,立刻带着餐具离得远远地。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他们也不赖。”   岑越辞慢条斯理咽下食物,点点头表示肯定:“确实比以前有意思些。”   “那当然了,也不是只有叶成瑜厉害吧。”贺行舟顿时得意起来,恨不得立刻跑到叶成瑜面前炫耀。   岑越辞放下筷子瞥了他一眼,“要不要我现在直播给他看。”岑越辞对两人的争锋相对十分无语,快到而立之年的两人,还吵些没营养的架。   “不用,不用。”贺行舟讪讪地笑着,继续给他夹菜。   吃完饭,一群人各自约着去玩其他项目,贺行舟带着岑越辞走到马场附近,工作人员正牵着毛发靓丽的马匹出来熟悉环境。   “阳礼留了两匹马,去看看?”贺行舟问道。   用餐时阳礼当着所有人的面道了歉,虽没直接得到原谅,但至少态度看在眼里,岑越辞选择退了一步。   马场是俱乐部特色项目之一,周边还有赛车场地和水上乐园,各个场区中间隔了很长的距离,比起马场,其他区域要热闹许多。   岑越辞喜欢安静的地方,马场只有寥寥几人在,贺行舟拉着他介绍起这一块地的历史,微风拂过十分惬意。   送给他们的马匹是有名的赛马后代,岑越辞拄着拐杖靠近深棕色小马,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胡萝卜喂食,深棕色的骏马一开始转了个方向。   岑越辞撑着贺行舟,一手摸着马鬓间的毛发,马很快软了态度,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岑越辞笑着将手伸得长了些。   贺行舟小心地搂着他,见他喜欢,建议道:”起个名字吧。”   ”安多里亚,就叫它安多吧。”岑越辞突然说出名字,又陷入沉思。   安多里亚?   贺行舟不明所以。   ”我外公的中间名,很多年没喊过这个名字了。”岑越辞小时候几乎是外公一手带大,对外严肃的老头子只对他多了几分温柔慈祥,私下的交流一直是直呼其名,哪怕是两人吵架,外公也从来不会用长辈身份来压他,永远以安多里亚的身份平等和他沟通。   这也是他非常不喜欢贺荣盛教育贺行舟的方式原因之一。   贺行舟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出口的是:“好,我们以后经常来看安多里亚。”   岑越辞递了根胡萝卜给他,让他喂。   安多里亚直接打了个响鼻,贺行舟也养过马,对付不配合的马自觉有经验,他伸手要去和安多里亚建立信任,结果被安多里亚躲开,小巧的耳朵往后倒下,朝他露出牙齿。   “我就不信了。”贺行舟凑近去投喂,安多里亚仍仰着头,眼睛盯着贺行舟。   一旁工作人员介绍道:“赛马都有脾气,安多里亚才转运过来还未接受过系统训练,想要有互动,要慢慢培养感情。”   “他也是第一次见,他能行我也能行。”贺行舟不信邪,没道理安多还挑人互动。   岑越辞接过胡萝卜冲着安多里亚晃了晃,安多温顺的走过来,等它靠的近了,岑越辞伸手摸着被打理齐整的骐甲,时不时捏一捏,安多里亚吃完胡萝卜后眼睛滴溜溜转着张嘴咬上岑越辞的手。   贺行舟立刻紧张上前,岑越辞拉着他袖子,笑道:“安多在表达谢意和我玩,喂食的时候不要站在它的右方,安多年纪小加上刚到新环境,你站在我的位置试试。”   果然,安多很快松了口,岑越辞伸手给他看表示没受伤,“赛马没经过训练,可以观察它的耳朵,刚才它耳朵向后就是生气警告的意思。”说完走到附近水池边洗手。   贺行舟半信半疑,拿了根玉米站在岑越辞位置喂安多,安多低下头一口吞了玉米,轻轻咬了咬贺行舟左肩。   贺行舟拍拍它的脑袋表示夸奖,安多立刻伸长鼻子,贺行舟看向岑越辞,“它这是没吃饱?表示还要?”   “这是想要梳理的表现。”岑越辞走了过来,示意离得稍远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安多清理,安多看见岑越辞也轻声嘶鸣着,岑越辞也拍了拍它的脑袋。   梳理马的过程贺行舟不感兴趣,两人便离开了马厩。   “看不出来你对马还有了解?”   岑越辞看他一副惊讶的样子,“我之前也玩赛马,对这些有点了解,等有机会给你看看我养的弗里和克斯,弗里是汉诺威血统,克斯是塞拉血统,帮我赢了不少赌约。”岑越辞摩挲着拐杖,从受伤以来他也许久没去看弗里和克斯。   贺行舟对他身上任何的技能点都不意外,不过——“弗里和克斯,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听过?”   “在哪?我应该没提过这件事。”岑越辞停下脚步望着他,这两匹马除非是和他关系非常亲近的人才听过,弗里和克斯也很少参加公开活动,贺行舟不该听到过,他敛下眉目。   贺行舟也有些记不清,“听肯定是听过,感觉更像是felix,算了,也许是合作方有叫这个名字的。“贺行舟摆摆手,不愿意在此时回想工作破坏氛围。   难得休息时间,两人不想被琐事影响,岑越辞也将这件事暂时放到一边。   两人走到一半,徐立途中窜了出来,带着焦急,看见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到处找你们呢,出了点意外,贺哥跟我们走一趟?”徐立指向性明显,贺行舟拧着眉头看着小动作不断的徐立,什么事还只能他去?   岑越辞体贴停下脚步等待两人沟通。   贺行舟拉着他,“一起去吧,什么事一起说不用避开阿辞。”   徐立不停使眼色,正主还不领情,他叹息一声,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阳礼和王晟约着比赛,结果有人来搅局,就在赛车场。”对方来势汹汹,最后点名道姓说看到贺行舟在,要见贺行舟。   对方也带了些人来玩,都是圈子里的熟面孔,两个圈子从小互看不顺眼。   两波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难免情绪有些激动,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徐立赶紧跑出来找贺行舟,这一片还未正式营业,真要闹出点什么事,在场所有人都不好交代。   徐立招手拦下马场的观光车,等都坐上去了才继续说起因:”陈安带了些人来玩,赛车场那一片他们家也有参与投资,阳礼怕事情闹大不好跟家里交代,互相僵持着,我看陈安是故意找你茬,待会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规则来?”   陈安背后站着方域科技,老来得子被宠坏了,性格嚣张跋扈,和贺行舟的圈子从小争到大,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陈安背后那群二代更是彻底的富家子弟,游手好闲惯了,处处撩闲惹是生非。   贺行舟一圈人如今有各自的事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对方碰面。   即使遇到,各自所代表的身份不一样,表面上也祥和无比。   也不知道陈安这次是受了什么刺激,叫嚣着要和贺行舟一决高下。   岑越辞对此人实在无甚印象。他问道:“以前是什么规则?”   贺行舟撑着头,带着点儿微妙看向他:“和我们之前一样。”他看了眼低头回消息的徐立,凑近岑越辞耳朵加了一句:“除了不和输的人上床。”   岑越辞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实在不明白对方得意来自何处,毕竟贺行舟能赢他的项目不多。   贺行舟哼着小调,“我输给你多少次,陈安就输给我多少次,结果还想不开找我,他最近才回来吧。”   “前几天才回来,这不今天刚出门,真是冤家路窄。”徐立头也不抬一直忙着回消息。   等三人到赛车场,发现局面早已失控,赛车场上已经开始比赛。   见到主心骨来了,七嘴八舌介绍起当前局面,与他们这边相比,坐在旁边的一群人则显得安静许多,全神贯注盯着大屏幕。   陈安翘着二郎腿,见到贺行舟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他端起面前酒杯,遥遥一举:“还没来得及恭喜贺总,哦不,应该是贺董,为了挽回前男友连总裁的位置都能让出去,大情种啊~”   他身边的人跟着笑起来,夹杂着让人不太舒服的眼神打量着贺行舟,以及慢慢走来的岑越辞。   “我的位置想交给谁就给谁,的确没有陈少饮酒作乐来的悠闲。”陈安的阴阳怪气丝毫影响不到贺行舟。   阳礼等人跟着笑起来,一个贺董,一个陈少,含义千差万别。   “你……”两人身份不同是陈安最难以接受的事,脸色难看起来。   他看向场子里疾驰而过的赛车,眉头舒展开来,对着贺行舟说道:“和以前一样,三局两胜,输了的人不再来这里。”   “行啊。”贺行舟没理由拒绝,”现在是谁跟谁比?”   “黄色那辆是安子,蓝色那位是新面孔,陈安带来的朋友。”阳礼介绍道,又补充了一句:“陈安有点像是在接待他。”   “什么接待,估计又是哪个二代吧。”旁边的人插了一句。   贺行舟坐直了身体,“叫什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叫什么也不管你的事,他是职业赛车手,你们输定了。”陈安靠着椅子,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结果。   果不其然,蓝色那辆车竟然在最后时刻不要命得往前冲,卡在最后时间以一个微弱的时间赢得比赛。 第61章   陈安随即起身鼓掌,蓝色赛车掉了个头朝看台方向驶来。   “兄弟们对不住,没能拿下第一局。”   张谦安上来先抱了个拳,他本来一直领先,没想到对方卡在最后空档反超。   阳礼锤了他一拳:“什么呀,那人职业的,陈安这次是有备而来。”   贺行舟安慰了张谦安两句,又坐回岑越辞身边,从他们开始讨论以来,岑越辞便一直很安静。   “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就是好奇那位职业赛车手的身份。”   岑越辞直觉对方不简单,赛车手和陈安的互动他看在眼里:“你看那人和陈安说话态度,陈安无意识地捧着对方。”   “估计又是陈家找来的外援,他们家一直想搞家族联姻这一套。”   贺行舟和陈家接触得不多,也不喜欢对方竭泽而渔的合作方式。   两人咬着耳朵,陈安带着援手走了过来,“下一场派谁来?”他已经赢下一局,陈安对第二局胜负很是看重。   “我来。”贺行舟站了出来,他知道陈安的目的是他。   陈安假意关心:“赛车是个危险运动,你才从医院出来,出什么意外我们可不负责。”   “放心,就是真出意外你又能负什么责?”   贺行舟不咸不淡讽刺回去,面对外人的时候,贺行舟一向能镇住场子。   他比陈安高出半个头,靠近时便压迫感十足,陈安下意识后退半步,而后怒不可遏。   “比赛结束了吗?”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贺行舟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头皮发麻。   陈安立刻扬起笑,比起刚才的怒气,这个笑容要真实许多,他侧过身快步去迎接来人:“我们赢了,马上开始第二局,彦哥要不要来一场。”   齐彦笑意逐渐消失,他看向陈安又看着一旁紧张地贺行舟,眼里上过一丝不甘,“陈安,他们怎么在这里?”   “刚好遇见,大家一起玩玩。”   陈安看出他想走,立刻低声下气嘀咕一声,眼神却时不时往岑越辞和贺行舟身上飘过。   这幅姿态众人简直不能在熟悉。   张谦安戳了戳阳礼手臂,悄悄说道:“陈安这副样子…不会是在追齐彦吧,难怪才回来就针对贺哥。”   阳礼非常想否认这个事实,可陈安眼里的慌乱和那副讨好心上人的样子,徐立捂着脸,这都是什么事啊。   贺行舟拍着徐立的肩膀,咬牙切齿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刚才没跟我说。”   “贺哥,我一开始就说了让你过来。”徐立欲哭无泪,哪晓得这么巧,陈安和齐彦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他有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的自由。”岑越辞淡淡说道,表明态度,齐彦出现在哪里谁都管不了。   只是那道视线让他不太喜欢,他抬起头,目光却撞进另一道直勾勾的视线中——那位职业赛车手一直在看着他。   岑越辞淡定地收回视线,搜索一遍记忆发现根本没这个人。   对方认识他?   “贺行舟,这一局我来!”   陈安不知何时换了副面孔,像极了开屏的孔雀,极力装得成熟稳重,眉梢眼角却压不住那股轻浮之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齐彦目不斜视走到看台,看见贺行舟淡淡打了声招呼:“贺哥。”   称呼也恢复到最初,然后便坐在一边,冷冰冰的态度无声地说着与贺行舟再无瓜葛。   贺行舟和陈安虽然目的不一样,看到齐彦的态度喜闻乐见。   第二局比赛的车子早已准备好,贺行舟和陈安跟身边人交代了几句下场去换专业赛车服,那位抱着双臂旁观着他们的职业赛车手终于开口:“陈少,这一局让我上吧。”   阳礼第一个不答应:“喂,懂不懂规矩啊,哪有重复参加的,仗着自己职业的,耍无赖是吧。”   陈安也不赞同,他还未说话。   职业赛车手笑着说道:“久闻贺总大名,今日难得遇见,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机会和贺总交流一番。另外,规则里也没说每局参加的人必须不一样吧。”   陈安看出他眼里的坚决,一时有些为难,因着对方的身份,不敢轻易得罪,可背后又心上人的要求。   贺行舟闻言愣了愣,“行啊。”   他回答得轻松,岑越辞拉住他,欲言又止。   贺行舟回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两人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围一群单身狗被他们的默契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纷纷催促着上场扳回一局。   贺行舟同意对方上场,陈安自然没理由反对。   一群人簇拥着贺行舟去换衣服和选车,陈安一群人也不会错过互相嘲讽的机会,跟着一起去了。   看台上便只有岑越辞和那位早已装备齐全的职业赛车手,以及离他们远远地齐彦。   “岑先生不跟着去看看吗?”职业赛车手似乎了解他们的关系,见岑越辞久未离去疑惑问道。   岑越辞摩挲着拐杖,“没必要,倒是你,我们认识吗?”对方刚才充满侵略的眼神让他想忘记都难。   赛车手取下头盔,露出利落的短发,“也许我们是旧识,也许不是。”说完拎着头盔利落挥挥手,走下了台阶。   岑越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换完衣服后一群人很快出来,隔着老远便能听到吵嚷着互相放着狠话的声音。   贺行舟开了辆红白相间的赛车,流畅的车身点缀着黑色的条纹,充满着野性美感。   他身边是正在检查赛车的工作人员,等两边都确认赛车没问题后,比赛正式开始。   岑越辞抿着唇盯着大屏幕上疾驰的赛车。   “岑哥,不用担心,贺哥玩这个出了名的厉害。”徐立递给他一杯水,见他不发一言安慰道。   “他枪伤才好。”岑越辞淡淡说道,“陈安有备而来,不会轻易让他赢。”   徐立张了张嘴,屏幕上的两人已经开始加速,暂时是对方领先。   “那个职业赛车手安子让人去查了,没对上号,估计是陈安在哪里找的赛车俱乐部的人。”   岑越辞摇头,普通俱乐部的成员,陈安可不会放低姿态说话,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其他人东一句西一句讨论着,目不转睛盯着场上你追我赶的赛车。   贺行舟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蓝白相间的车,深呼吸一口气,还差最后一圈,他望向看台处,比了个熟悉的手势——打算结束游戏的常用动作。   场外的人纷纷站了起来,阳礼和几个活泼的甚至跑到弯道放礼花。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陈安那边也不甘示弱,两边人又一次对上,像是在比嗓门大,嘶吼着给场上的人加油。   贺行舟在拐弯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稍远处的岑越辞,头盔下他露出一个肆意的微笑,过了弯道将油门踩到底,他赛车技术向来出众,因此在下一个拐弯时也并未降低速度。   赛车是项极致酷炫又极致惊险的运动,尤其是见到红白相间的赛车在弯道处反而加快速度,哪怕是场外的人已经见过多次,仍旧紧张得冒冷汗。   紧随其后的那辆车也不甘示弱,看动作竟然想在弯道超车!   场外有些人开始尖叫起来,口哨声和加油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岑越辞握着栏杆,他能感觉到手心里的湿意。   贺行舟看到对方跟上来,依然冷静握着方向盘,赛车和平常开的车不一样,坐在里面的感觉也不一样。   鼓噪的心跳声让他打算放手最后一搏,想到岑越辞在看着他,动作干脆利落许多,车身驶出流畅的线条,借助最后一个弯道彻底甩开了身后的车辆。   蓝白车辆也发起最后的冲刺,试图穿过内圈将车横过去。   “这是违规!耍诈这是!”   “陈安,这是什么意思?耍我们呢!”   陈安黑了脸,被阳礼等人骂着也只能受着,蓝白车的确违反了比赛规则,他们无话可说。   岑越辞脸色沉了下来,他正要向工作人员示意,却看到红白车辆似乎减下速度,工作人员也已经赶了过去,岑越辞拄着拐杖按下升降梯,徐立和阳礼一伙人自然不能错过奚落对方的时刻,纷纷跟着下去。   然而超出他们预料,红白车辆在减下速度后的几秒立刻提速,找准间隙利用惯性从内圈漂移过去,一个瞬息,红白赛车继续保持领先。   外面的声音湮灭在风声和引擎声里,贺行舟享受着最后的冲刺,刚才惊险让他兴奋不已,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着终点驶去。   蓝白车仿佛已经放弃一般,慢悠悠缀在后面,硬是将赛车开成普通代步车的感觉。   陈安那伙人彻底安静下来,阳礼和张谦安互相击掌庆祝胜利。   贺行舟的车冲进终点后又开出几百里,才减下速度,调转车头往回开。   张谦安输了第一局,见他们这边赢了和阳礼激动地抱在一起,然后拉着人气势汹汹找陈安算账。   岑越辞伸手拦住了他:“陈安的人有错在先,我们去吵反而会让他们一致对外。”   比起其他人,岑越辞显得尤为冷静。   他说完拄着拐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辆,贺行舟推开车门取下头盔,捋着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朝着岑越辞露出几分得意。   “怎么样?”他边说边取下护腕设备,将这些交给工作人员,边大步走向岑越辞。   “很厉害。”岑越辞发自内心赞扬。   两人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后面的人早就迫不及待冲了过来。   “贺哥,厉害啊!”   “不愧是贺哥!”   “现在就看陈安那小子的态度了,还职业呢,职业个屁!”   贺行舟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搭着岑越辞的肩膀,笑得肆意又张扬,“走,去看看那小子打算怎么解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上陈安。   陈安和那位赛车手似乎已经商量好,陈安垂头丧气走了过来。   “贺行舟,我替他跟你道歉,是我们违规在先,以后我们不会来这里。”   贺行舟收回手臂抱在胸前,眉毛一挑:“我们比了这么多年,你突然带了个新面孔,现在又替他道歉,陈安,他不会真是你姐的联姻对象吧。”   陈安握紧拳头,眼里带着忍耐,“其他的无可奉告,我们先走了。”   “道歉也得有点诚意,刚才多危险,赢不了就想着别车,你从哪里找来的职业赛车手?”阳礼问道。   “诸位,这件事是我造成的,我向贺总道歉。”赛车手也走了过来,态度诚恳。   陈安也憋着气,看正主来了立刻让出位置。   赛车手还拿着头盔,不住地道歉:“实在抱歉,是我技艺不精湛一时手滑,不如我请大家到泰苑放松放松,算是赔礼道歉。”然而即使是道歉,他骨子里也依然带着股不以为然的强势,并未把违背规则的事放在心上,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小插曲。   陈安巴不得贺行舟拒绝,短时间内他不想看到贺行舟。   下一秒,便听到贺行舟答应。   泰苑在赛车场南边,是专门接待来此处消遣的贵客,也是另一种娱乐方式——赌博。   贺行舟一群人本来也计划在泰苑玩一玩,如今有人做东,自然愿意给面子。   陈安站在赛车手面前,反倒被衬得像个小弟,想反驳又不敢反驳。   贺行舟对赛车手的身份更加好奇。   泰苑旁边是私人浴室,凭借会员卡进入,贺行舟嗅着身上汗水味,拐道走向浴室,赛车手也要去洗澡,两人相约着一起。   “他们俩……这是?”阳礼有些摸不着头脑,岑越辞就在旁边,他按耐不住好奇凑过去问道:“岑哥,贺哥是要拉人进圈子?”又是答应去泰苑现在又一路去私人浴室。   贺行舟对外并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想什么呢,贺哥和他一路而已,你见过进我们圈子里还不介绍自己?不过看陈安那副样子,有点像有求于人家。”   徐立看不过去插了一句嘴,赛车手在这里有私人浴室,也证明是会员,身份几乎能确定应该又是哪家的二代。   榕城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乎全见过,这位新面孔估计是外面来的。   结合最近沸沸扬扬的消息,徐立已经推测出对方真实身份,他能想到没道理另外两位猜不到,带着怀疑他立刻看向岑越辞,岑越辞朝他点点头证实对方身份的猜测。 第62章   赌场在榕城管束颇多,能公开的仅有几家,背后无一不是有榕城纳税大户的影子,很多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算是默认这片灰色地带。   都是圈子里玩惯了的人,见主角还没来,有的人等不及要上场人热身,叫嚣着下注。   岑越辞已经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周围人也不敢去吵他,给他留了一片清净。   “我们玩一把。”不知何时齐彦走了过来,靠着沙发看向他,眼神里充满认真。   “赌我不太擅长。”岑越辞直接拒绝,捏着眉心强打起精神,“我们之间最好不要见面。”   这话让齐彦有些难堪,他捏紧了手机,不得不继续开口:“你以为我想见你?比一场,我赢了的话你必须把贺氏还给贺哥,输了的话……”他停顿一会,观察着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交流,压低声音说道:“我手里贺氏3%的股票就是你的。”   他眼里不甘和怨恨岑越辞看在眼里,他勾起嘴角,“我凭什么相信你。”以及什么叫把贺氏还给贺行舟?   “相不相信都取决于你自己,我只是还贺哥的人情,3%股份是当年他答应与我合作时的条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老情人在一起,我留着干什么。”齐彦嘴角失落地神情不像是假的。   对判断不了的事情,岑越辞选择跟着对方走。   “暂且信你一次,赌一把时间太长,不如玩点其他的。”岑越辞提出建议,他实在没精力在牌桌上算来算去,只想快刀斩乱麻。   “考虑到你残废的情况,玩飞镖,坐着也不影响准头?”齐彦突然提议道。   岑越辞点点头,比什么他都无所谓,他并不打算遵守赌注,只是想看看齐彦到底要做什么。   齐彦拍拍手,工作人员像是早有准备将道具拿了进来。   陈安紧张上前:“彦哥,我,你……”面对心上人他一时紧张,吞吞吐吐也没将要不要请外援说出来,齐彦擅长艺术,除了投身自己的事业,圈子里从未见过他玩这些。   徐立他们反而不好说什么,劝谁都不合适,默默站在一边给贺行舟通风报信。   “这是在玩什么呢。”贺行舟推门而入,头发还乱七八糟翘起,他关上门,放慢语速:“来泰苑玩什么飞镖,赌牌吧。”   “行舟,我已经答应了。”岑越辞语气温和态度坚定。   “贺哥,这是我和他的比赛。”齐彦出声,贺行舟径直从齐彦身边走过,直接视他为无物,齐彦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他攥紧手,咬着牙看贺行舟带着笑对岑越辞关怀备至。   陈安其实也建议换一种方式,只是看齐彦脸色不好,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贺行舟的劝说也没有用,岑越辞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当事人都已经确定,场外的观众也很快找好最佳观赏角度。   工作人员布置完投射区后递给岑越辞一盒飞镖,岑越辞取出一支飞镖:“玩那种?”   “不如玩HIGH SCORE。”有人比齐彦更快回答,陈安迫不及待推荐最简单的方式,他不了解岑越辞但了解齐彦,怕对方是一时冲动待会下不来台。   贺行舟挑眉,他算是看出来陈安这小子对齐彦动了心思,齐彦当初与他合作,不管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对他都是雪中送炭,贺行舟也不愿让齐彦尴尬,正要附和。   另一道看好戏的声音慢悠悠出现:“既然是比赛,难度太低也没意思,不如玩shoot out?”   换完衣服的赛车手慢悠悠走了进来,见所有人都盯着他,双手一摊:“我只提个建议,至于用不用,与我无关。”说完耸耸肩走到酒水区端了杯红酒。   齐彦摩挲着飞镖,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就玩shoot out!以7为一局,失误者自动下。”   shoot out又称打飞碟,和其他规则不同,会限制时间,由机器指定一个分区,10s内投中指定分区得分,因此非常考验心理素质和手上的技术。   岑越辞拄着拐杖起身,贺行舟替他挽起袖子,叼着根烟并未点燃,“虽然搞不明白你怎么突然下场跟齐彦比,但小心点,千万不要强撑着。”   “我明白。”   岑越辞脱下夹克,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答应和齐彦的比赛。   齐彦率先走向场中央,他选中的区域是6分区,齐彦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站定,抬手,飞镖稳当地扔中指定区域,记分员在旁边等了5秒后上前取下飞镖,同时喊道:“齐先生减一分。”   shoot out采用减分制,每人都有20分,投中一次指定区域则减去一分,率先减分为0的获得胜利。以7局为一轮,没获胜者则积分低的人获胜。   齐彦连着投掷第二、三枚飞镖,依旧稳当地落在指定区域,动作也非常专业。   甚至让贺行舟都有些吃惊,齐彦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温顺的形象,没想到还有这样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连续投中四个指定区域齐彦依然非常稳当,坚定地望着机器选定的double2倍区,飞镖同样稳稳落在指定区域。   陈安率先鼓掌叫好,齐彦给了他很大惊喜。   齐彦挑衅地望向岑越辞,“还有两轮。”仿佛提前预见了胜利。   “等你赢了在说吧。”岑越辞站在投射区外,对他的成绩依旧表现的平淡。   齐彦冷哼一声,他看向坐着看戏地那人,露出个嘲讽的笑,继续扔出飞镖,记分员继续报着分数。   连续两枚,都准确无误落在指定区域,这一局下来,齐彦一次也没失误过。   在保持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齐彦风度翩翩将位置让了出来,岑越辞身体不好众所周知,他不信对方还能保持稳定水平。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到投掷线,他朝着齐彦扬了扬飞镖:“太久没碰过飞镖,我先试试手感?”   “可以,我也不介意你多试一试。”齐彦表现得大方从容。   岑越辞掂了掂飞镖重量,然后随意一掷,飞镖扎在黑色线圈里,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陈安嘴角止不住上扬,然后拍手鼓掌。   黑色区域连得分区都算不上,掌声无疑带着明晃晃的讽刺。   徐立和阳礼都担忧得不行,贺行舟靠着墙壁,一脸淡定。   陈安的嘲讽岑越辞直接忽视,他朝着记分员示意开始,后退两步,他一只手要撑着拐杖,动作便显得笨拙。   “岑先生,减一分。”   大概是找回感觉,岑越辞姿态有些随意,比起外面替他紧张的人,他反而更加松弛,瞄准指定区域连着几发也都稳稳落在位置上。   下一轮指定区域在19分区,岑越辞甩了甩手腕,皱了皱眉头,飞镖不过40克,他才扔了5枚,手腕便感觉到酸痛。   岑越辞皱眉时间很短,但贺行舟还是抓住了他眼里的烦躁,人也站直起来盯着岑越辞的动作。   齐彦抿了一口酒,打量着贺行舟关心的眼神,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神情。   他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腰上却突然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暧昧地揉捏着他的腰。   齐彦下意识想要起身,被旁边那人紧紧箍住腰,“最好别动,齐彦,谁让你擅自改了计划。”   他原计划是赌牌,牌桌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性格和突发意外时的反应。   “是你不遵守计划在先,就算是冒充赛车手,也瞒不了他们,徐立一直在观察你,恐怕你已经暴露了身份。”齐彦抗拒对方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又不敢闹大,始终受限于对方。   赛车手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知道又如何,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利益面前,谁还会记得赛车场的‘小事’。”   “疯子。”齐彦咬着牙骂道,别人不明白,他对对方心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对方那时候根本是想要搞出事故,贺行舟警觉加上技术好才避过一险。   “疯子也好过你,看着两人浓情蜜意感觉如何,要不要再合作一次,我帮你把人弄到手。”   “彦哥,你怎么了?”陈安的出声替他解了围,齐彦若无其事拉下衬衣,“没事,有点闷。”   大概是觉得齐彦反应无趣,赛车手收回了手,开始认真观察着岑越辞。   场上的岑越辞出手的动作不在平稳,众人都看在眼里。   还差最后一枚,两人都扔中过二分区,就看这最后一枚的成绩了。   岑越辞能感觉到右手在轻微颤抖,他掩饰得很好,心里明白右手无法继续,这场赌约输赢他不在意,但赛车手不得不让他重视。   短短时间他脑海中冒出诸多猜测,又被强硬地压了下去,他思考一会决定冒险——换成左手投掷。   赛车手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紧紧盯着岑越辞的动作。   岑越辞在飞镖盒上敲了敲镖杆,脚尖向前,飞镖正中三分区,胜负已分。   即使输了齐彦依然面带微笑坐在座位上喝酒,清秀脸上带点高深莫测,似乎对这一切非常满意。   贺行舟率先走过去,驱赶那群起哄的朋友,拉着他的右手替他揉着手腕,“叫你别逞强,手受过伤?”   他似乎从来没发现岑越辞右手有问题。   岑越辞抽回手,低声道:“车祸后遗症,不能长时间使劲。”人多,岑越辞不欲多谈,贺行舟看他拄着拐杖费力,拉过他的手搭在肩膀上。   赛车手此时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对岑越辞很感兴趣,“岑先生,我对飞镖也有点研究,不知道愿不愿意赏脸玩一玩。”   “不愿意。”贺行舟冷着脸拒绝,他心里后悔不该一开始答应和陈安比赛,浪费一下午时间。   “岑先生呢?”他无视贺行舟,拦着两人的去路。   岑越辞拧眉,思索片刻开口:“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一片,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疲态。   陈安一下午都因赛车手在场而提心吊胆,此刻又一次不得不上去打圆场,“岑总,他是对你的技术感到佩服,你……“   “介绍一下,我是言擎,刚来到榕城不久,有任何冒犯岑总之处还请多见谅。”   赛车手打断陈安的话,边说着边伸出手。   言擎最近到榕城弄出的动作不小,在场的人虽没见过也听过他的消息,徐立证实心里的猜测,挂着得体的微笑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   “原来是言少,幸会幸会。”   徐立敷衍地接过话茬,“大家都会玩飞镖,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一起玩也图个热闹。”   贺行舟和岑越辞肯定不会主动握手,徐立只有站出来善后。   贺行舟早在来泰苑时已经确定他的身份,并不感到惊讶,以他的身份,也用不着对一个没有实权的少爷收敛脾气,带着岑越辞便要离开。   言擎寸步不让,视线一直停在岑越辞身上,“我对岑总可谓是久仰大名,一直期待能有机会和您合作。”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亲昵。   若不是知道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贺行舟几乎要以为两人是旧识。   言擎契而不舍伸出手,岑越辞这回没有拒绝,也伸手与他握了握手,然而感觉却不太对——在即将分开时,言擎竟然用拇指捏了捏他的掌心,这个动作显然带着亵玩的意味,虽然细微,一旁的贺行舟却彻底黑了脸。   他拿起桌上的湿巾拆开,仔细地擦拭着岑越辞的手。   “言擎是吧,这里是榕城,不是江城。”言珩来了榕城都要遵守榕城的规则,何况是言擎。   贺行舟这一番警告并没有让言擎有任何收敛,他笑得更加张扬:“贺总,规则就是要拿来打破的。”   岑越辞听着两人呛声,在贺行舟要采取进一步动作时拦住了他。 第63章   岑越辞接过湿纸巾慢条斯理擦完手指,侧过头对言擎说道:“言先生如果要交朋友,一颗真心比什么都好。”   言擎冒充赛车手来和贺行舟比赛,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首先这个做法已经犯了大忌,况且还试图别车,这些举动往细了想,足以证明这个人的处事方式和性格。   对于不懂规则的外来者,在场没有人是欢迎的,他们脸上态度也很鲜明。   陈安彻底麻木,他虽然看不惯言擎,迫于家里的压力也不敢眼睁睁看着对方得罪这群利益联系紧密的圈子。   心里无比后悔自己不该这个时间回来,这几天带着对方说得最多的话竟然是道歉!   “岑总……”   徐立在他刚开口拉着人退后,“陈安,你们要破坏之前的规则,带着言家的人出来晃什么。”陈家又不缺合作者。   “你以为我想啊,我陈安过去二十年都没这几天说的对不起多。”陈安不耐烦抱怨一句。   岑越辞无意在僵持下去,他推开贺行舟,拿起飞镖盒取出两枚飞镖,递给言擎一枚,“一枚定胜负吧。”   言擎盯着手里的飞镖,笑了笑,挽起衣袖,用力一掷,飞镖正中三分区,他们离得投掷线位置稍远,还能有这个距离证明言擎技术也不差,至少也是半职业水平。   这一镖从速度和时间及落点来说都非常完美,却碍于现场的氛围,没人敢说些什么。   他扔完便盯着岑越辞,似乎在等着他的结果。   岑越辞依然是左手,在桌上敲了敲镖杆,正要扔瞥见对方手臂内侧凸起的纹身,言擎顺着他的视线将整片纹身露了出来,“岑总对它很熟悉吧,我一直对达尔夫非常向往,希望有一天能与达尔夫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岑越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抿着唇,气势冷了三分,面无表情一掷,扔完也不看结果,对言擎说道:“言少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贪多必失!“   说完便拉着贺行舟离开。   言擎转身凝望他的背影,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悦,对方离开的身形在他脑子里回放好几遍,他描摹着那张脸,从肩颈到腰部又落到那双撑着拐杖的手,直到陈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舔舔唇,收起隐秘的心思。   “人都被得罪完了,城投事建的项目怎么办?”陈安责怪似地看着他,最主要还让他在贺行舟面前丢了那么大面子。   贺行舟一走,阳礼等人自然也早就离开。   陈安朋友也找借口溜了出去,他们和贺行舟有恩怨不假,但今天这一出显然已经不是两个圈子的小打小闹,他们和言擎交情不深,只是为了配合陈安,为此得罪贺行舟圈子太不值当。   内部矛盾在遇到外部冲突时也可以转化为同一阵营,他们可不想被家里人骂。   场子仅剩下几个人和陈家关系密切,平时也以陈安为首,和贺行舟那边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   “着什么急,项目才透出风声,一切都还未知。“   看着牢牢扎在中间那一点上的飞镖,言擎摇摇头将飞镖取了下来,“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吩咐旁人:“把里面摄像头取下来送到我房里,另外这枚飞镖去找个盒子装起来。”他捏着飞镖,想象着刚才岑越辞冷着脸那一幕,舔了舔岑越辞手指碰过的地方。   混在陈安朋友里的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了出来,什么也没问,从标靶左侧取出一枚小巧的芯片。   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言擎变态举动他们习惯了。   陈安心里有些不安,他第一次见言擎在人离开后取出摄像头差点和他打一架,那时他真心带着人去结交朋友,转头被打脸,对方摆明了目的不纯。   气得他回家撂挑子不干,被家人念叨一晚上才催眠自己,拍就拍吧,只是大家玩乐的录像,也没玩什么出格的,拿到了也没用。   但这次,言擎展露出来的——对贺行舟的敌意、对岑越辞那种眼神,都让陈安惴惴不安,直觉告诉他:言擎的目的一直是那两人!   陈安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胸膛,反复劝着自己:反正也和他没关系,他做个渔翁最好。   言擎带着小个子男人离开,离开时还哼着不知名小调,连背影也透出几分轻快。   齐彦等人都离开才走了过来,陈安立刻屏蔽掉其他事,“彦哥,我这里有伦恩大师今晚展览会的邀请函,离这里不远。”   “不用了,我有其他事。”齐彦拒绝得毫不留情,也许是思及自己的经历,他颇为严肃且正式地说道:“我更喜欢成熟、理智的人,我们不合适。”   陈安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一颗心伴随着关门声重重落下。   抛去中间言擎的小插曲,两人算是度过了相对轻松愉快的一天。   在岑越辞接受小王日常检查的时候,贺行舟有些好奇:“言擎那个纹身和达尔夫有关?我看你当时有些紧张。“   这个问题贺行舟本来是在岑越辞出门后想问,那时看岑越辞有些疲惫,便哄着人去一旁的度假屋休息一会,一休息忘了时间,等两人醒来已经到了七点。   其他人也早已离开,两人在俱乐部吃完饭再回到别墅,一路上聊着其他事,把这事情岔了过去。   现在静下来想,关于言擎的一举一动,里面还有非常多的疑问值得深究。   小王仔细记录着仪器上各项数据传给关涵,一边指导贺行舟帮着按摩,岑越辞在外边几乎玩了一天,被按着时才感觉到右腿的酸痛,眉头难受地皱起。   贺行舟的手立刻停了下来,“劲大了?”   “不是,站久了些。”玩飞镖时需要调动全身肌肉,岑越辞以为下午休息能缓过来,没想到依旧酸痛。   这点痛对他来说家常便饭,习惯了。   贺行舟最看不得他难受,拿着热毛巾敷在腿上,温热的毛巾缓解着腿上的酸胀。   “他纹的是达尔夫的logo,我只是好奇他纹这个干什么。”纹身这个东西就像是私密图腾,谁会无聊到纹公司的logo。   看来他需要重新审视达尔夫和言家的关系,言珩他还有些印象,但言擎,几乎没怎么听说过。   贺行舟提出一个想法,“男人纹身多数带有占有欲,你不是一直在调查达尔夫的项目吗,查一查里面有没有和言家相关的合作方,之前达尔夫在江城时,和言家有没有利益冲突?”   这是一个新的方向,岑越辞立刻叫来了叶戈。   “岑总,您忘了,言家当年还和老板抢了几单生意,言珩一直想要插手老板家里的生意。”叶戈的老板自然是叶成瑜,他这样一说,岑越辞突然记起来了。   叶成瑜发现家里生意受到威胁,带着江城的人跑去炸了言氏旗下的仓库,造成的损失并不多,仅仅是一个警告,后面的事情两人都没在跟进,由叶家人出面交涉。   “原来他说的也许认识是这么回事。“岑越辞恍然大悟,可他很确认当时两人行动隐秘,不可能有人认识他,他在江城和榕城身份是绝对保密的。   “你们什么时候还交流过?”贺行舟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言擎对岑越辞目的不纯,又没有实际证据。   “你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应该调查过我们两人,见到我语气也非常熟稔,叶戈,言擎的资料需要重新收集,或许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叶戈听完安排便退了出去。   “言擎怎么说也只是个二代,这里面会不会有言珩参与,他在榕城被下了面子,难保不会做点什么。”贺行舟和言珩做过一段时间对手,最后是他赢了,然而很大原因当时战场在榕城,榕城是贺行舟主场。   躺久了有些难受,岑越辞换了个姿势,贺行舟每隔几分钟便换一个新的热毛巾。   贺行舟见他思考得困难,“算了算了,有什么都明天早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别想了。”   岑越辞确实感到疲惫,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松懈下来。   小王才检查到一半,想给岑越辞测一下血压,被贺行舟拉着衣袖,压低声音:“今晚先不检查了,我跟关涵说一声,这些指标数据有异常的地方吗?”   小王顺着他目光看去,岑越辞已经侧着头睡着了。   这是个非常罕见的场景,小王放轻动作收拾散落的各种仪器,悄悄地感慨道:“岑先生真的很信任你,之前我检查的时候,岑先生已经累得不行,身体还会下意识戒备着,只要我一靠近他总会被惊醒。”   这段时间里小王重新认识了这位屡次在财经周刊上看到的男人,明白贺行舟并没有传得那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偶尔还会和别墅里的人开玩笑。   “一直这样吗?”贺行舟有些惊讶,岑越辞在他面前虽有防备,也只是两人之前误会的原因,并没有小王说的这样严重。   “我刚照顾岑先生的时候,连着几晚上来看他的时候,他都是睁着眼睛的,除了……失去意识,我很少见过他在人前睡着。阿明也说岑先生对很多人都非常的……”他想了想用了个词解释:“戒备,对,戒备所有人。”   也许是觉得评价自己的雇主不太合适,小王语无伦次试图找补:“贺总,只是我的看法,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贺行舟明白他的意思,“没事,我不会跟他说。你先去休息吧。”   小王走后,贺行舟取下毛巾,调暗灯光。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戒备。   他琢磨着这两个字。   其实他也感觉得到,尤其是在人多的场合,只要有人碰到他,便会全身紧绷,动作其实很小,但贺行舟对他每一寸变化都看在眼里,他一直觉得是对方的洁癖。   这个理由很快也被他否定了。   以前岑越辞可没有这么严重的洁癖。   贺行舟并不打算让岑越辞为他解惑。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什么都要弄个清楚明白,在适当的时候也要互相退让。   经过昨晚,彼此都明白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他们默契选择了退让,退让并不是故作姿态假装不在意,为了对方放弃自己所有的原则和立场,仅仅是因为在乎对方的感受,在意对方会因为自己追问下去的举动受到伤害。   岑越辞轻描淡写说起五年间的经历,足以让他从只言片语中看到这五年的压抑和痛苦,又何必在让他去回忆过往呢。   岑越辞也表示对他算计达尔夫的理解,并未责怪他,彼此都在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哪怕是再亲密的人,都拥有隐私,那些沉重的、不为人知的隐私,知道与否对贺行舟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他相信岑越辞不会像之前那样防备、隐瞒他,岑而越辞也是真心地选择信任他,只要两人步调一致,共同面对,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第64章   年前的工作其实并不怎么忙碌,处在岑越辞这个位置,年前应酬应该比较多,他却相对悠闲。   应酬这种事,何晏得到贺行舟的态度,哪里敢接邀请函,另一边贺行舟也在幕后帮忙,与贺氏关系亲近的自然不会打扰岑越辞。   消息稍灵通的也早已明白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不和谐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自从贺行舟活蹦乱跳出现在马场的消息被传得满天飞,外界是彻底懵了,搞不明白两人是在闹哪一出。尽管消息差不多众人皆知,贺行舟仍然不打算在公开场合露面,都知道他坐镇幕后也没人敢说什么。   难得轻松下来,岑越辞工作重心转移到了枪击案和达尔夫内部调查上,何晏每次进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开玩笑说只见过员工摸鱼的,第一次见到总裁上班摸鱼。   岑越辞将手机转了个方向,屏幕里的贺行舟喊他赶紧出去,别打扰两人商量事情。   何晏对着贺行舟竖起中指,更对时常被骚扰的岑总报以同情。   贺行舟苦于在家处理事务,心里十分不平衡,动不动跑来骚扰岑越辞,岑越辞出于一种乐得看他在家里跳脚的心理,很少挂断他,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抬头便能看到对方认真的侧脸。   叶戈有时来汇报关于最新调查进展,贺行舟也在屏幕那头听着。   叶戈和阿明调查许久才找出幕后真凶,看到熟悉的名字,贺行舟没想到印象里脑满肠肥的人竟然胆子这么大。   “所以郑廷儿子郑晖欠下赌债,才孤注一掷去找周首吓唬你,让你不敢轻举妄动,这理由阿辞你信吗?”贺行舟问道。   岑越辞手边放着叶戈最近的调查结果——郑廷的财务状况,“停掉的项目确实会让他减少收入来源,比起赌债那个无底洞,项目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他合上文件,询问叶戈。   “郑晖去的哪家赌场?背后又是谁?郑晖突然迷恋上赌博欠下高利贷时间太巧妙了,短短两个月染上赌赢,还是我回来的一个月后,巧合太多我更倾向于是人为。”   叶戈对答案了然于胸,他说道:“郑晖并未在榕城欠下赌债,他在蒙特尔读书,染上赌瘾是新交的女友家里是开赌场的,两人经常在赌场里厮混。”   资料上显示郑晖一个月前出轨,和女友分手闹得非常难看,从那之后郑晖在蒙特尔任何赌场都没赢过,然而越是赢不了,郑晖执念越大,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负债累累。   蒙特尔的赌博产业是有官方背书的,讨要赌债的手段充满血腥,郑晖走投无路之下告诉了郑廷,郑廷私底下花出去不少想将儿子赎回来,却在最主要关头岑越辞强势地停掉了他手里的项目,导致他不仅得不到一些回款,之前吃进去的还得吐出来。   儿子的赌债加上项目合作方要个说法,两件事像座大山压在他身上,郑廷考虑过后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于是找了个杀手吓唬岑越辞,让他识相点滚回达特利,哪知周首会选择自首。   贺行舟也收到一份报告,是警方根据周首的证词,顺藤摸瓜查出来郑廷挪用公款的罪证。   “郑晖蠢成这样?被前女友算计欠下高利贷,竟然傻乎乎愿意还债?”贺行舟嫌弃道。   叶戈露出半个脑袋,“贺总,阿明去蒙特利调查过,他确实不怎么聪明,前女友人脉广玩得开,算计他一个花花公子容易得很。”阿明调查事情严谨细致,任何环节他都要一一确认后才整理成报告发给岑越辞。   能在岑越辞面前汇报,相当于已经确定真相。   “郑廷老婆跟斐纳关系匪浅,在达尔夫也经营了十多年,资源人脉也不少,怎么会突然这么冲动?”贺行舟直觉里面还有事被他们忽视了。   叶戈和阿明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还有种可能是郑廷知道岑总您在查清河湾项目,这个项目是他履历中辉煌的一笔,此时翻出来,儿子和事业统统都没了。”结合岑越辞开始调查清河湾的时间,到他们下山遇袭击,叶戈的猜测更符合实际情况。   清河湾项目王世伟是项目总负责人,郑廷当时还是个经理,负责供应链和调度,在当时并不起眼,后面他却成为最大得利者抓住机会挤进了高层。   “这样就说得通了,清河湾项目他们肯定吞进去不少,郑廷心虚了,他本来对你怀恨在心,多方刺激之下失去理智找到周首也说得过去。”贺行舟做出结论。   岑越辞不可置否,“周首和郑廷的调查告一段落,那么前面拦路的人是想干什么?”郑廷动手的动机找到了,那么拦着他路的人动机是什么?和他又有什么仇怨。   “这里面有一个疑点——言家在里面是被人当了枪使还是……言家就是那个幕后之人。“贺行舟不得不重视突然出现的言擎,王珂查到的那辆车和言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言珩更是野心勃勃企图瓜分榕城市场份额。   “言家那些被流放的私生子想搞点小动作也不是没可能,城投事建是年后大戏,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也说不定。“   岑越辞更倾向于幕后之人想要搅乱这摊浑水,水里的人越多,越让人看不清他的目的。   贺行舟早在俱乐部时已经让王珂重新去调查言家,暂时还没什么发现。   贺行舟点点头,“既然如此,周首那里直接定罪?郑廷这事一出达尔夫高层别想过个好年。”先是蒋一鸣再是郑廷,达尔夫今年风险评估怕是不好看了。   岑越辞已从达尔夫卸任,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把调查结果报告给总部,自然有人会去处理,他回来的目的也算达成一半。   “郑廷的事情按照警方的节奏我们配合就行。”岑越辞停顿了一会,对着叶戈吩咐道:“郑廷的事情跟江勉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岑越辞虽然卸任,江勉私底下和岑越辞仍保持联系,岑越辞也希望对方能把此事影响降到最低,不过有些难就是了。   “贪污公款、买凶杀人罪证是落实了,警方那边估计没几天就要行动了,倒是又要牵扯到你。”贺行舟之前动用些人脉硬是将岑越辞出了车祸的事压了下去,零星媒体爆出的只言片语也没什么重视。   逮捕郑廷需要证据,这个证据和岑越辞密切相关,反而贺行舟才是那个被误伤的人,外界估计又会脑补些有的没的。   “本就和我有关,无可避免。”岑越辞看得开,“让达尔夫暂时低调一阵也是好事。”   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危机,岑越辞更希望达尔夫及早抽身。   随着时间推移很快来到一个对所有人都比较重要的日子,仿佛一切平息了下去,但其中涌动的暗流并未平静下来。   …………   榕城警方动作很快,周首很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郑廷听到风声后做贼心虚要出国,当晚在机场被警方抓获。   平静下来的榕城又热闹起来。   一年里,达尔夫两位高层进去,外界对达尔夫管理层印象瞬间跌入谷底,刑事案件和非法投标性质完全不一样,因此达尔夫公关部在年前比任何人都忙碌。   观望着达尔夫的投资人最终将这个名字划了出去,而在另一项关于城投事建项目参与招标企业资格审核会议上,达尔夫那一摞资料最终被放在了一边。   案件交由警方跟进,但话题中心的人物逃不过被拉出来讨论的命运。   岑越辞不堪其扰,索性连公司也不去了。   两人互相坦诚后许多资源都是共用的,王珂的资源人脉加上阿明手段技术,两人已经查到那辆车和言擎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和言家某一位不甘心的私生子有关,想要挑起贺行舟和言擎的恩怨,从而让言擎在城投事建项目里失利。   和岑越辞判断得差不多,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王珂拐弯抹角打听5年前的敌人,试图扩大嫌疑人范围。   有关岑越辞私事,阿明和叶戈都不敢说太多。   不得已只能从郑廷身上着手,结果还真让他们查出点东西来,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将消息传给了贺行舟和岑越辞。   岑越辞前几天忙着汇报和处理郑廷所带来的影响,第二天便有轻微的低烧,贺行舟不由分说带着人住进了医院。   他这次倒没怎么抵触医院,甚至比任何一次都配合,在医院里连着住了好几天也没提要出院,照顾他的人心情都松懈许多。   病人愿意配合,关涵每天来检查时满脸笑容,他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岑越辞各项指标很快能达到手术要求。   关涵带来的团队带着最新检查数据飞回达特利,开始做着手术前的准备。关涵暗中和贺行舟说过,岑越辞最近状态不错,最好趁着状态好尽快动手术,已经拖不得了。   贺行舟表示会尽快跟岑越辞商量好,关涵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果然没看错你的样子施施然走出房门。   结果第二天,推开门,关涵气得磨牙,病房里的人连影子都找不到。   关涵联系上叶戈的时候,叶戈也很无奈,说两人已经在飞往厄蒙特斯的飞机上——一座最佳海边度假的城市。   叶戈因为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暂时没跟着两人。   关涵望着空荡荡的病房和手机传来的关机提示声,气得立刻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达特利找岑绍安算账。   岑越辞直到坐上飞机才被告知此行目的地,“关涵现在肯定被气得跳脚。”   “他跳脚也没用,合家团聚的日子我们让他回达特利多贴心,不然你真忍心关涵一个人呆在榕城。”   岑越辞脱下大衣,刷着最近的影片打算度过漫长的时间,闻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贺行舟在打着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前天他才听到贺行舟跟徐立抱怨两人没有独处时间,   贺行舟看他挑挑拣拣都没有想看的片子,随意点开一部最热门影片,得意道:“如果不是你那几个保镖看得严,我们凌晨已经出发了。”   贺行舟内心遗憾错过的日出。   “凌晨出发后面坐着的就是叶戈和阿明,你要愿意的话我也没意见。”正值关键时刻,叶戈和阿明十分重视他的安全,岑越辞说服两人帮忙隐瞒费了不少功夫。   贺行舟心里愤愤不平,他能愿意才怪,“谁愿意出来带俩电灯泡。”   岑越辞电影看到一半精力不济便睡着了,贺行舟也没兴趣看下去,让岑越辞枕着自己肩膀也闭上了眼睛。   飞机降落的时候,岑越辞被颠簸感震醒,长时间的飞行对身体是极大的考验,岑越辞捂着嘴咳嗽起来。   贺行舟收起脸上的担忧,帮他按着心脏。   直到飞机平稳下来,贺行舟才放下紧皱的眉头,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又替他裹上稍微薄一点的外套。   厄蒙特斯属于度假天堂,温度适宜,风景宜人,最主要的是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可以尽情享受一段轻松的日子。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语言体系,贺行舟无所顾忌,在充满异域风情的街上大方地拉着岑越辞的手。   岑越辞很多年没有单纯因为休息而到新的城市,心情好也不觉得疲累,两人如同寻常情侣一般逛着当地有名的集市。   岑越辞逛累了坐在枝繁叶茂的树下休息,贺行舟靠着椅子和朋友打电话:“没空,有点眼力见儿啊,下次一起吃饭。”张口是纯正的当地语言。   岑越辞有些意外,贺行舟边打电话一边冲着他笑。   这一通电话打了许久才结束。   “来过?”贺行舟展现出的熟稔,让岑越辞有些好奇。   贺行舟勾着他的手,“我要是说没来会不会后悔什么也没带就跟着我走了。”   两人在医院的晚上聊天谈起接下来不算长的假期该如何度过,贺行舟灵光一闪然后迅速订下机票,岑越辞什么都没准备,全身上下除了护照和手机什么都没有。   岑越辞慵懒地扬起眉:“都上了你的贼船才想起来问我的意见会不会太迟了。”   “这里你不喜欢?”贺行舟贴近他的耳朵,自信满满:“我知道你不会拒绝这里。”要说别的贺行舟没把握,揣摩岑越辞喜好这一块再也没人比他更了解!   “如果你能提前说清楚目的地,我会更喜欢。“岑越辞指了指右腿,“现在,我不想走路了。”但是由于出发的突然,除了拐杖两人什么行李都没有。   贺行舟晃了晃手机,“刚才的电话不是白打的,轮椅和你常用的东西小王早就打包好送到了酒店。”贺行舟那敢真的什么都不准备拉着人过来,这里有不少他的朋友,暗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正说着话,一辆轿车停在他们面前,贺行舟和司机确认身份后扶着他坐上车。   “先回酒店休息然后下午再逛一逛。”贺行舟对这几天行程早已安排好。 第65章   一通游玩下来,岑越辞大致能猜测贺行舟的朋友身份很不一般,所有环节都安排得恰到好处,两人去任何地方都打点得妥当体贴,所过之处犹如无人之境。   让岑越辞对这位神秘朋友非常好奇,但是一直没问贺行舟,贺行舟不愿意说的话,岑越辞也不会打破两人的默契。   厄蒙特斯拥有着浓厚的自由气息,身处其中很容易被人群感染,岑越辞像是彻底放开某种枷锁,玩的不亦乐乎。   贺行舟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两人甚至在晚上去了市中心最著名的球场看了场球赛。   即使出来时岑越辞已经因现场热烈的氛围和周围球迷互动而汗涔涔,精神却很愉悦,眼里仿佛有了光。   岑越辞一路上都在回味着刚才的球赛,谈起最喜欢球员的表现,整个人看起来鲜活无比,找不出半点冷淡疏离的模样。   看出他的开心,贺行舟心里更加高兴,感叹果然来对了地方,这样侃侃而谈的岑越辞哪里有半分抑郁症的样子?   也不知道现在提起手术会不会被揍一顿?他想起关涵的嘱咐。   贺行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敷衍地跟着赞叹岑越辞喜爱的那位球员的表现。   岑越辞的确高兴,尤其是今晚两队的势均力敌,他喜欢的球员甚至踢出了完美的‘倒挂金钩’。   他无法踢球不代表不喜欢看球,只是之前并没有时间去现场,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最喜欢的运动,生怕刺激到他,慢慢地能勾起他情绪的事情越来越少。   在厄蒙特斯短短几天,岑越辞笑得次数比以往都多了许多。   贺行舟勾起嘴角,耐心地倾听着他化身球迷喋喋不休分析主客队优势,心里有股异样地满足感,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距离比赛结束已经有段时间,从他们身边路过许多三五成群的球迷,偶尔会有人被两人不俗的气质所吸引上前打招呼,贺行舟一一礼貌拒绝对方喝一杯的邀请。   也许是甚少见到坐着轮椅来看球的人,两人走到拐角处遇到一个穿着球衣的小女孩,羞涩地表示要将足球送给岑越辞,小女孩身旁站着慈眉善目地老人,对着两人笑得和蔼。   岑越辞对当地的语言一头雾水,贺行舟充当着翻译的角色,聊着聊着也不翻译了,忙着和老人说。   小女孩将球硬塞到岑越辞手中,足球上还沾着泥土,散发着青草香,应该是比赛时抽射到观众席的足球,这对球迷来说非常珍贵,岑越辞自然不会要。   “拿着吧,一番心意。”贺行舟见他不解,也没解释。   岑越辞拿着足球,望着离开的背影,“比赛用球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先放我这儿,离开时还给小姑娘。”   “这是当地的习俗,把得到球的这份幸运赠送给更幸运的人,她们在祝愿你。”希望岑越辞能拥有这份幸运,早日康复,贺行舟无法拒绝这份心意。   岑越辞温柔地笑了笑,没在说什么。   身后推着轮椅的手臂结实有力,岑越辞有些分辨不出内心的愉悦是有人费尽心思为了哄他高兴还是受腿上的足球影响,也许两者都有。   贺行舟在很多时候不将他当成病人,给了岑越辞最需要的平等,同时付出耐心和包容,岑越辞坐在轮椅上想着这几天两人去做过的事,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行舟看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有种被忽视感觉:“票是我准备的,球衣上的签名也是我厚着脸皮去要的,我还替你推着轮椅,你却在想其他人合适么。”明明是带着质问的语气,岑越辞听出话里的调侃。   他合拢装着球衣的袋子,抬起手拉着贺行舟安抚似地拍了拍,“我想的是某个浑身冒着酸味的人,不合适的话我还是继续想球赛。”   贺行舟扣着他的手腕,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那还是多想一想冒着酸味的人吧,多想几次就能变成冒着甜味的人。”   “再说下去就恶心了,你还是少说点。”   岑越辞收回手,慵懒地靠着轮椅,街边路灯灯光偏暗,月色洒在宁静的街道,不远处是喧闹的集市,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太难得。   “真想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岑越辞不由得感叹道,厄蒙特斯说起来经济还没有榕城繁华,却是个没有烦恼也没有饱含同情目光的地方。   贺行舟任劳任怨地推着轮椅,放慢了脚步,“干脆以后我们来这里定居,半年在达特利,半年住在这儿。”既保持新鲜感也能够兼顾其他。   晚风拂起一缕岑越辞散落的头发,出门得着急,贺行舟终于能够满足自己的私心替他随意扎起了头发,像极了潇洒的艺术家。   不过艺术家此刻头发已经散开,贺行舟替他拢在耳边,等着他的答案。   岑越辞隔了许久才回答:“好。”语气很轻也很坚定。   期盼已久的答案来得突然,贺行舟短暂地愣了几秒才磕磕绊绊地说:“你……你答应了?!!”   他松开头发,蹲下身抱住岑越辞,在他耳边喜难自禁地说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明天一早我就去当地买套房,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比起答应定居,贺行舟高兴得是话里的含义,能改变想法接受手术比什么都重要,贺行舟压在心里的巨石总算落地,从知晓岑越辞态度坚定拒绝手术,贺行舟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扭转他的想法,如今总算是成功了。   岑越辞贴着他侧脸,落下一吻,不带有情欲的吻,“谢谢你,行舟。”至于谢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贺行舟选择用另一个吻来回应,两人在静谧地角落唇舌热情地交缠起来。   “本来还有一场丰盛的夜宵等着我们。”贺行舟放开他,眼角氤氲着暧昧地气息,抬手看了看表,晚上十点,不早也不晚。   “现在呢?”岑越辞对他的暗示故作不知,唯独眼角的笑意泄露了他的恶趣味。   贺行舟招招手,等待当地游览车赶来空隙,吻了吻岑越辞的指尖。   “现在想换另一场‘丰盛的宵夜’。”   ……   贺行舟放下窗帘,挡住了窗外的灯光和喧闹,房间里变得昏暗起来。   岑越辞脱下风衣搭在架子上,突然暗下来的灯光让他要转过头,贺行舟从背后搂着他,侧着脸深情地望着岑越辞。   都是成年男人,岑越辞感受得到对方炙热的温度。   “至少先让我去洗个澡。”岑越辞后退一步。   贺行舟伸出手拦住他,“反正都要洗,不如节约点水资源。”他说话时气息刚好呼到岑越辞的耳朵边,岑越辞忍不住侧过头,贺行舟勾着笑得寸进尺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廓。   “阿辞。”贺行舟手指摩挲着他的侧脸,“我爱你。”   岑越辞能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喷在胸前炙热的鼻息和他喉咙的振动。   岑越辞在心里叹息一声,说不出什么情绪,仰起头,迎合着这个吻。   贺行舟食髓知味,泄愤似地咬了咬他的下唇然后推开,浴室温度不低,贺行舟仍然担心岑越辞着凉,打算借着热水按摩一会便出去。   贺行舟按摩一会看他似乎要睡着,环抱着岑越辞让他放松地倚在胸前,亲了亲他湿漉漉的发尾。   他惬意地哼着小调,把玩着岑越辞骨节分明的手指。   岑越辞却被这个动作弄得一惊,软绵绵地手指扣着贺行舟的手腕,力气并不大,贺行舟观察着岑越辞的动作,岑越辞睫毛上水滴摇摇欲坠,眼皮也打着颤似乎要睁开,柔声地哄着他。   “没事,睡吧。”   “行舟……”   岑越辞意识已经回笼,只是仍闭着眼睛,声音带着特有的喑哑,“过两天我们回一趟家。”   闻言贺行舟顿时愣住,他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岑越辞在说什么。   回家?岑越辞的家?   岑越辞稍微坐起身,贺行舟看到一些水滴顺着岑越辞脸颊的弧度下滑,落到喉结的位置又滑到漂亮的锁骨,贺行舟移开视线,“达特利离这里也不远,只是你家人那边……”   他大概能猜测出岑越辞家里人对他的态度,岑易然在病房外说的那番话他从未忘记。   岑越辞强撑起的精神很快也散了,含糊说道:“我家里人少,我那些朋友你也认识,趁着还有时间我想带你回去见一见,我哥也很想见你一面,后天有航班直达,我们提前准备一下……”   贺行舟正等着下文突然没了声,他侧过头,岑越辞已经睡着了。   去见岑越辞的家人是他盼望已久的,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这是否意味着岑越辞对未来的生活已经重新有了计划?   贺行舟收起心里那一丝难得的紧张,将人清理干净换上整洁睡衣后抱到床上,等一切都收拾完他才钻回被子里,脑海里都是岑越辞那句话,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都想要摇醒岑越辞打听一下该准备些什么。   贺行舟枕着胳膊喜忧参半地计划着去达特利的安排。 第66章   岑越辞一直到第二天十二点才醒来,睁开眼睛时,发现腰部还有只手在乱动。   “醒了。”   岑越辞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抓住了那只不规矩的手,“几点了?”他想要起身,却牵动酸痛的肌肉,狠狠抽了口凉气又躺回床上。   贺行舟吻了吻他的眼尾,语气促狭:“你情我愿怎么阿辞看起来不高兴?”   岑越辞放纵过后理智回笼,伸出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痕迹以及——“贺行舟!”看着手腕连同手臂上一片淡红色的痕迹,岑越辞简直要气笑了:“是谁说今天要去海边。”   手上都是这些痕迹,身上更不用说了,短时间是出不了门了。   贺行舟替他拉下衣袖,视线扫过对方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想起昨晚疯狂的举动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见岑越辞眉目沉沉,表面上一本正经:“我累了一晚上,今天不想出门。再说了,我身上你留下的痕迹也不少,我又说什么了。”   对这一番倒打一耙的话,岑越辞斜睨他一眼,指着柜子上散落的缎带,冷哼一声:“送礼物?!”   贺行舟心知肚明岑越辞清醒了要算账,不过两人关系更胜从前,也并不害怕,反而搂着人暧昧地说道:“的确是送礼物,送给我自己的礼物,我对这份礼物非常满意,并且……我不介意下次你送我这份礼物。”   绑着绸带的岑越辞露出的情态让他回味无穷,贺行舟决定离开时将缎带拿上,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呢。   岑越辞被堵得无言,又想起昨晚主动的贺行舟和热情似火地**,目光闪躲地望向窗外,昨晚答应贺行舟,他并非是冲动之下的承诺,不然也不会让贺行舟突然说出跟他去达特利。   他并未给家里人说起这件事,到时候还需要叶成瑜帮他打配合,不然大概率贺行舟是要被赶出来的。   岑越辞回榕城时,心里预设的结局绝不是如今的样子,因此家里人对贺行舟的偏见与不爽从来没想过干预,毕竟那时他只想着帮助岑绍安解决最后的威胁然后随便找个城市度过最后几个月。   现在……也不知道岑绍安对贺行舟是什么态度。   “真生气了。”见他许久不说话,贺行舟试探性地问道。   岑越辞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担忧。   贺行舟抓着头发,“欸,假期也只有三天了,榕城还有一摊事等着我,要不换个时间再去拜访。”以他的了解,岑越辞身边一圈朋友绝对说不出他半句好话,那么岑越辞的哥哥对他能有什么好印象!   “逃避可不像你的作风。”   “至少让我到知己知彼的程度在去,你说我现在打电话问候一下叶成瑜还能补救一下我在你家里人的形象吗。”贺行舟头一次因为见家长而紧张,叶成瑜虽然讨厌但是至少他熟悉对方的性格,这辈子成为好兄弟是不可能了,看在岑越辞的面子上勉强维持和平还行,但面对岑越辞的哥哥,贺行舟属实心里没底。   岑越辞看他惴惴不安地样子,笑道:“叶成瑜估计会嘲笑你一辈子。”   乐子看够了见贺行舟还在思索带什么礼物,他懒洋洋地拉着紧皱眉头的男人,建议道:“我家里人并非不讲道理,你是我带回去的,他们不敢怎么样,至于礼物,岑绍安什么都不缺,讨好他儿子就行了。”   严格来说,他家里人都该感谢贺行舟才是,也不知道关涵回去打好预防针没有。   “你哥不会棒打鸳鸯?”贺行舟怀疑道。   岑越辞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他不敢,我又不是和他过日子。”   贺行舟听到这话也不知从哪里生出许多信心,拉过岑越辞狠狠吻了吻他的嘴唇,然后一脸笑容下床,“我点了些清淡的食物,先吃点然后去给然然买礼物。”他说的无比自然,仿佛已经带入角色。   岑越辞看他开心的样子,按了按额头。   “我错了我错了,明天出门,今天先不出去。”贺行舟满脸讨好,心里想得是岑越辞皮肤白皙,明天估计也出不了门,一时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在酒店处理了两天公司事务,贺行舟就呆不下去了,拉着人要出去逛一逛。   岑越辞指了指手表示意再给他一些时间。   春节假期是榕城传统节日,众人都在休假,需要他关注的事务较少,贺行舟也代他处理了些棘手的人与事。   但岑越辞整个假期中,依然有不少电话,其中大部分是工作上的联系,贺行舟看着对方衣着随意坐在窗边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论起新兴产业的投资价值,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假期怎么就演变成了无时无刻都能进行的商务会议。   他面前摆放着电脑,岑越辞说的那些专有名词很少见,贺行舟边听边搜索,跳出来的信息让他呼吸一滞,越发对岑越辞过去的工作经历感到好奇。   岑越辞挂断电话时少见的叹了口气。   “谁啊,这么大面子让岑总明明不耐烦还应付了这么久。”贺行舟合上电脑,替他套上外套,又把桌边的眼镜递给他。   岑越辞揉了揉眼睛,这两天看报告看得眼睛酸涩,为了避免眼睛发炎,他只得带上镜框眼镜,贺行舟替他挑了副嵌边金丝的眼镜,按照贺行舟的话来说戴着更像是浪漫地艺术家。   “一个曾经的合作者,想要搭一趟岑绍安的顺风车。”对方是典型的投机主义者,岑越辞并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如果不是之前合作的项目仍在继续,岑越辞早已挂断电话。   “他想进驻的产业我看了,风口浪尖,如果坐稳了十年内至少翻三倍,倒也有眼光。”贺行舟市场眼光敏锐,已然分析出对方不会轻易放弃这份暴利。   岑越辞关上门,拄着拐杖走进电梯,才说道:“利益越大风险越大,这趟车连岑绍安都开得心惊胆战,他还不够资格进来。”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又透露出的绝对自信,惹得电梯里的另一位男士频频望向岑越辞,眼神异样。   贺行舟漫不经心和男人对视,一只手搂着岑越辞的腰。   那位男士被他气势震住,欲言又止,又往岑越辞的位置挪了两步。   贺行舟目光顿时沉了沉,正要开口,电梯门开了,男人识趣地溜了出去。   “这里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是人太没眼色,盯着你看那么久。”贺行舟嘀嘀咕咕松开手,下一次旅行他一定选个人更少的,最好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电话。   “那要不我们回去?”岑越辞淡淡说道,对付智商掉线的贺行舟经验满满。   贺行舟立刻转移话题:“等会先剧院还是美术馆,美术馆和我天生气场不搭,我去找个咖啡馆等你。”   “这话真该让笪袂美术馆的馆长来听听,馆里还贴着贺总去剪彩时的精彩点评。”贺行舟从小对艺术就不感冒,完全属于半吊子水,跟着岑越辞也没能对这些开窍,每次出席类似活动时,全靠万能助理何晏提供点评佳句,他老人家照搬,背得多了偶尔也能应付一下。   提起这茬贺行舟就生气:“还说呢,老馆长连5月份的展览会邀请函都送了过来,我让你粗浅的评价你就差写一本鉴赏大全了,害我咬文嚼字背了一堆,老馆长差点要建议我去从事艺术行业了,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还不好,早知道何晏找我解围时我直接挂断电话。”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在霍斯塔夫街道,这里是厄蒙特斯最受欢迎的地方,保留着中世纪留下来的古堡,白色石子堆砌出来的小径将一个个古堡、博物馆、美术馆和剧院连接起来,当地政府出资修缮了被风雨侵蚀多年的围墙,青翠葱郁的树木包围着这一片建筑物,进入到里面,矗立着的建筑物古朴中透着自然的趣味。   岑越辞顺着指示牌找到美术馆,下午3点的时间美术馆人不少,贺行舟担心他不懂当地的语言,犹豫着是否一起去,反正咖啡什么时候都能喝到。   “行舟,不用处处跟着我,我参观完就出来,刚才进来右转的方向有运动场馆,等会我来找你。”贺行舟在运动场馆介绍上停留了不少时间,岑越辞明白他的想法,成年人应该有各自的爱好和时间,并非时刻黏在一起,也用不着放弃自己爱好去成全对方。   贺行舟理解他的意思,有时候会很庆幸,岑越辞是个非常尊重伴侣的人,他看了看时间,叮嘱道:“别看太晚,眼睛不舒服就出来。”   “嗯,你也注意点。”岑越辞嘱咐了一句。   岑越辞推开大门,一楼展品前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优美的旋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轻车熟路穿过曲折的走廊,搭乘电梯上到三楼,三楼人不多,展览的物品多数是画作,岑越辞拄着拐杖看也没看这些名画,径直走到靠窗的沙发上,工作人员见他拄着拐杖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岑越辞表示感谢后要了一杯温水。   他坐在沙发上,翻阅起关于画作背后故事的手册,右手无意识敲击着拐杖手柄。   岑越辞看得出神,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嗨,这位先生,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岑越辞抬起头看了一眼来者又低下头继续看手册,“没兴趣。”   “先生,我们这么有缘,真不交个朋友。”对方孜孜不倦推销着名片,名片上端正地写着私人侦探姜科,下面留了一个号码。 第67章   “我不和审美差劲的人交朋友。”岑越辞这才放下册子,眼里泄露出笑意。   审美差劲的人十分反对这句话,眉毛一扬又被岑越辞忽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册子随意看了两眼:“rita女士的画作介绍?在家里还没看够大老远跑来这里看。”   “别耍贫,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说正事。”   姜科见周围没什么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说道。   “郑廷被抓后供出不少亏心事,阿明在查证估计今晚你就能看到清河湾项目的前因后果。至于幕后那只手最近没什么动静,唯一奇怪的是达尔夫明明被踢出了城投事建,最近有风声传出即将启程来考察的科尔曼考察团属意达尔夫集团,上面似乎在犹豫,毕竟达尔夫背后还有母公司FG撑腰。”   岑越辞半闭上眼,冷声道:“我把郑廷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让达尔夫避免这趟浑水,没想到还有人乐于助人。”   周首事件发生后派来保护他的人一刻不敢松懈,很快查到郑廷的罪证,他引而不发是想把这件事在最合适的时间爆出来,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让达尔夫低调起来,被排挤出这场游戏。   “看来暗中窥伺达尔夫的不止一两家,你有得忙了。除了这个还有个事,贺荣胜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在查六年前你在江城做的事,叶戈虽然及时放出烟雾弹,恐怕……你当年做的事已经暴露了。”说到这,姜科不得不感叹一声:“兜兜转转还是和贺行舟在一起,可见你这审美也不怎么样!”   姜科在电梯里遇见岑越辞就想说的话总算是说了出来,心里舒服了,翘起二郎腿随意问道:“你亲自排除了贺行舟的嫌疑,人家愿意为了你改变做了几年的局,简直情深意重。但贺荣胜的嫌疑呢,你打算怎么办?让贺行舟大义灭亲?”   “贺荣胜的嫌疑可以洗清了。”他声音低沉,姿势挺拔,姜科也摆正了姿势,可惜维持不到几分钟又陷在沙发里。   “理由。”   岑越辞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姜科,姜科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起身招手示意工作人员过来低声一番耳语,然后在工作人员狐疑地目光中拉着人去到走廊尽头靠里的一间休息室。   等岑越辞进去后,姜科反锁门后又将帘子拉上,重新坐回岑越辞的旁边。   对他的小题大做岑越辞习以为常,私人侦探的职业病。   姜科和岑越辞多年交情,岑越辞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到几分,“别腹诽什么小题大做,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心里没数?也多亏贺行舟不知道你的身价竟然不带保镖乱跑,要不是我也在这里出差替你们抹掉尾巴,我保证你走不出机场。“   岑越辞任性地跟着贺行舟来时已经知道这个节骨眼出行多么不理智,可他还是一意孤行来了,为了弥补当年遗憾,贺行舟并不知晓的遗憾,能来这里住上几天,他已经感到满足。   “我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也不可能不去其他地方。想要我的命也得有命来拿才是。”   姜科耸耸肩,“我说服不了你。”他重新观察照片,看得非常仔细,试图从上面找出蛛丝马迹。   岑越辞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这张照片是贺嘉南的筹码,他说是从贺荣胜手里拿到的。”   “贺嘉南。”姜科在脑海里搜索贺嘉南的资料,“贺荣胜选出来的傀儡?他想干什么。”   “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坐山观虎斗。”岑越辞捏着眼镜腿,脸上带了点笑意。   姜科一看他笑知道他心里有数,话题回到照片上,“照片上只能看出是间仓库,也没有任何物品,对方一定凑得很近拍摄,连你戴的围巾logo都能看清楚,这一定是凶手留下的。”   岑越辞点了点头,认同他的看法,“在照片右下角的位置,我的靴子鞋带中间,看到了什么?”   姜科的视线落到那双沾满灰尘和泥土的靴子上,惊呼出声:“是子弹!”   他凑近观看,果然没看到熟悉的标记,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干涩:“竟然真的没有c字母,绑架你的果然是两波人,你的感觉是对的。”   姜科头皮一阵发麻,不由得佩服起岑越辞身处危险之中仍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智,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也无法洗清贺荣胜的嫌疑,甚至这张照片更加证实了他是凶手的可能性。”   “为什么我们都会认为贺荣胜的嫌疑最大?”岑越辞提出另一个问题。   姜科顺着他的思路说出自己的看法:“第一,他曾经拿枪威胁你离开贺行舟,有动机。第二当年你去江城出差是临时安排,没几个人知道你的计划,偏偏在机场遇到了贺荣胜的秘书。第三是贺家危机,贺行舟态度强硬并不接受贺荣胜的安排与齐家联姻,从后面事态发展来看,当年你和贺行舟吵架那段时间,贺齐两家已经暗中合作,贺荣胜心里着急于是趁你到陌生城市直接绑架你,只是没料到还有另一批人早已埋伏好等着你,两波人目的一致互相帮忙才能在江城将你带走囚禁。”   姜科的推测合情合理。   这是姜科从仅有的线索中分析得出,当年的绑架让人猝不及防,他们身处达特利消息滞后,如果不是费恩家族以岑越辞的命威胁岑绍安,所有人都不知道岑越辞的竟然真被绑架。   事发后又发生许多变故导致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展开调查,失去许多线索。   这么多年过去,幕后凶手竟然又出现了,堂而皇之地借着郑廷的局混入其中却仅仅是为了说一句‘主人向你问好’。   “你说的几点怀疑都合理,唯独漏了一点,费恩家族的人为什么会和贺荣胜合作。”贺家在厉害,也仅仅是在榕城有些地位,而费恩家族的发家史可以追溯两百年前,经营多年的老牌贵族与摇摇欲坠的贺家两方达成合作可能性极低。   岑越辞更加倾向于幕后凶手故意引导他们推断出这个猜测,从而看他会如何选择。   姜科不赞同他的看法,“岑大哥当时步步紧逼,费恩家族走投无路选择和贺荣胜合作,贺荣胜的人提供你的消息,费恩家族负责动手,你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   “贺荣胜商场沉浮几十年,不会轻易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他知道合作的是费恩家族肯定会去查对方跟我的恩怨,那么我的身份也很容易猜到,他想要保住贺氏反而不敢轻易动我。”贺荣胜虽然有诸多问题,但对方重视贺氏集团不会做出过激行为,这一点上岑越辞反而相信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姜科放下照片,沉思片刻问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一定还有其他的你没说。”姜科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勉强,贺荣胜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真出了事人又不是他杀的,完全可以推给费恩家族的人背锅。   岑越辞敲了敲沙发,“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垂下目光,语气淡淡。   “绑架你的人对你心思不纯,对吗?”姜科突然出声道。   岑越辞猛地抬头看向他,姜科不需要他回答,从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答案。   “陆询知道你立下遗嘱来找过我哥,问为什么你回达特利开始纵容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接受那些追求者的邀请出席宴会、出席一些从来不屑参加的场合。我哥开玩笑说你是为了岑大哥的压力也是在找一颗真心。陆询是聪明人,他选择了及时退出保持朋友身份,所以后续你反而和他接触得多一些。”姜科一边说出推测一边打量岑越辞的脸色,岑越辞依然坐得挺直,抿着唇,看不出任何情绪。   “阿辞,你在怀疑身边的人对吗?你在一个个比对他们的脚步声、语调、习惯和射击动作,然后一一排除嫌疑。所以你才说不会是贺荣胜。”   他说完,室内沉默许久,岑越辞才打破寂静。   “我还不至于疑神疑鬼到这个地步,的确有些接近我的人我怀疑过。”岑越辞并不否认他对接近他的人的怀疑,那时也仅仅是担心岑绍安的安危,预先避免部分风险。   姜科撑着头,一副你继续的样子。   “初步怀疑贺荣胜是因为我在榕城谈得上敌人的只有他,你刚才说围巾上的logo拍的很清晰,你仔细看看logo,是不是很眼熟。”岑越辞对绑架案知之甚少,仅仅是靠着被绑架时的细节推断出还有另一人,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观点。   贺嘉南提供的照片让他思绪大乱,并不是贺嘉南以为的他高兴找到了证据,而是照片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当初的绑架果然有两波人参与其中,派周首来杀他的人里一定有当年的参与者,所以才会用带有c字母的子弹来提醒他。   姜科一拍脑袋:“我居然忘了这是你大嫂家的品牌,这是凶手给你戴上的?什么变态绑架了你还给你戴上围巾。”   照片上的岑越辞脸上残留着血迹和泥土,风衣下摆还有枯黄的树叶,秋天的季节这点衣服抵挡不住空旷的仓库,昏迷着的岑越辞脸色冻得青白,眼睛被蒙住一无所觉地绑在椅子上。   “当时我昏迷着不知道还被人拍了照,这条围巾只能是凶手给我戴上的,费恩家族派来的人是雇佣兵,只负责抓住我威胁岑绍安,不会这么体贴,而另外一位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掺合了一脚还拍下了照片,照片又到了贺嘉南手里,姜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易地而处,姜科觉得自己肯定要把事情闹大,直接抓来贺嘉南撬开他的嘴问出照片来源,简单粗暴直接,可惜不是岑越辞的风格。   姜科捂着眼睛摊在沙发上,叹息一声:“阿辞,你这个忙不好帮啊。“ 第68章   “没看到照片前,虽然怀疑绑架我的还有一个凶手,但没有任何证据,连我在仓库里藏起来的子弹逃跑时也弄丢了,我一度怀疑我摸到两枚不同的子弹是紧急情况下的记忆错觉,直到照片出现,鞋带里的子弹和围巾证实了我的猜测。”   贺嘉南又为何会有这张照片?   岑越辞联想到那句“替主人问个好。”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对方已经出手,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他还是岑绍安亦或是他们两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岑越辞把这件事告诉了姜科,姜科是他的私人律师姜侹的弟弟。   两人相识多年,是他除了叶成瑜和岑绍安外最信任的人,也是一枚暗棋。   幕后之人如果六年前就和他有交集,肯定已经认识他身边的人,去调查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只有姜科从未来过榕城,作为私人侦探业务广泛,专业实力过硬,还能够出其不意。   “姜科,这件事在没有其他线索前只有你我知道,你需要任何协助直接跟我说,我会全力配合你。”   岑越辞这话的意思有些微妙,姜科眼神转了转,“这件事现在只有我知道,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只能我知道?”   岑越辞点点头,“交给你了,不用太有压力!”姜科的能力他是信任的。   被给予厚望的人欲哭无泪,“我可不保证能绝对保密,替你瞒着代价太大。我哥因为瞒着你立遗嘱的事天天被叶成瑜阴阳怪气,我们两兄弟怎么会是你哥的对手,你哥一怒之下搞垮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小破工作室我跟谁说理去。“   话里话外为自己苦命的大哥说情,岑越辞明白他的顾虑,“叶成瑜那里我去说,只要帮我调查出真相,岑绍安不敢说什么。”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姜科给他倒了杯水,开始打听八卦:“你跟贺行舟怎么又好上了,我看也没比达特利那些人好到哪去。”   岑越辞抬眼,姜科脸上写满了好奇,他有时候都怀疑姜科放着好好的律师不当去做私人侦探纯粹为了更方便打听八卦。   “送你四个字:无可奉告。”岑越辞抬起腕表,时间也才过去一半,还能在里面参观一会。   姜科唉声叹气跟在后面碎碎念:“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都不行。”   “说给你听,你再去倒卖消息给那群人八卦。”岑越辞早已看透他的想法,毫不留情戳穿他的目的。   姜科被看穿,也不反驳,“合理利用一切能赚钱的资源,是我的本能。不过我就是好奇,这次你们是认真的?”   “为什么这么问?”岑越辞拄着拐杖起身,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他和贺行舟之间难道表现得很像玩玩吗。   姜科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们之间牵涉得太多,相处中也带有其他目的,并不纯粹,我们这些朋友知道你的付出,可贺行舟知道吗?我们是害怕你重蹈覆辙,而且地域始终是一道限制。”   一番话磕磕绊绊总算是说了出来,姜科松了口气,这种话让他来说太过别扭。   岑越辞戴上眼镜推开门,走廊里挂着许多他熟悉的画作,落款皆是rita,他停在一副肖像画附近,才说道:“这番话是岑绍安问的吧。”   姜科使劲点了点头,“自从你离开,岑大哥的气势越来越可怕,得知你和贺行舟冰释前嫌连叶成瑜也遭到池鱼之殃,依我看岑大哥接受贺行舟可能不太容易。”   岑越辞望着肖像画上笑得开怀的人出神,画上的人一脸慈祥似乎和他隔了个时空对话。   姜科看到肖像后退到一边没去打扰岑越辞。   记忆里诙谐可爱的外公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渐渐模糊,他凝望着外公的画像,忆起他们最后一通电话,外公也是问他对这段感情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真的愿意舍弃达特利的一切从此在榕城定居。   他记得那时他的答案非常坚定,让外公祝福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幸运地找到了能够携手一生的人。   外公最后说过段时间来榕城见见贺行舟,岑越辞那天尤其高兴,当晚就拉着叶成瑜去选未来的家,然而那个未来的家正是引发两人争吵的开端。   “阿辞没事吧,外公也不希望你一见他就红了眼眶,不怪你。”姜科了解他的心结,低声安慰着。   岑越辞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外公当然不会生我的气,我只是遗憾他还没见过贺行舟。”   “谁说外公没见过贺行舟了?”姜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岑越辞看着他,“什么时候他们见过?”   在他的记忆里外公从来没有去过榕城,处在外公的位置出门一趟必定会引起轰动,带来许多无谓的麻烦,因此外公很少会离开达特利。   “在你向我们借钱的时候,外公让我瞒着你买了来榕城的机票,他说要给你个惊喜,当时吓得我立刻找了好几个保镖跟着外公一起上的飞机。”   姜科对这件事记忆深刻,那时岑家和费恩家族关系十分紧张,让他提心吊胆好几天,生怕有人对外公不利。   幸好后面外公回来了,也没人发现这件事。   姜科一直以为外公去榕城是见贺行舟,难道不是……   岑越辞声音有点哑,“外公没跟我联系过,那时我跟着贺行舟创业四处跑,你确定外公来得是榕城。”   姜科很肯定,机票是他亲自买的,安插的保镖也证实了外公的目的地。   岑越辞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拉着姜科的手,急切道:“还能查到外公是哪一天的飞机吗,几点到的榕城,又是几点离开的。”   “时间有点久远。”姜科本想说查到的可能性不大,见岑越辞激动得样子,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尽可能去查,到时候给你回复。”   岑越辞还沉浸在思绪里,他捏紧了拐杖,如果外公真的去过榕城,那么手里的鱼饵他可以放心撒下去了。   “有问题及时联系我。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岑越辞最后在看了一眼画像,在心里跟外公告别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姜科赶紧跟着后面,险些被岑越辞忽悠过去,“答案呢,我还得跟岑大哥交差。”   也不知是不是孽缘,他们两兄弟被岑家二人吃得死死的。   岑越辞按下电梯,正色道:“我也没有确定的答案,答案还是交给时间来证明。”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可是有些事你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你当年付出了什么,现在又承受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也许我已经说了呢。”   岑越辞轻笑一声,他和贺行舟之间的相处自有两人的默契。   姜科一脸惊奇:“你那叫说?你那是在挤牙膏,想挤多少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叶戈可和我们说了你在贺行舟面前和在达特利完全变了样,会示弱的岑越辞我们从来没见过。”   叶成瑜对当时未能及时阻止两人在一起而耿耿于怀,几乎每天都要过问叶戈情况,姜科等人偶尔聚会时也会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大惊失色。   能让岑越辞低头的人可不多,连岑绍安都不能做到,贺行舟究竟有什么魅力?   姜科想不通,所有人都想不通,又不敢找到当事人确认,快憋死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在感情里偶尔的示弱是经营一段感情的必要行为。”   岑越辞眉眼都和顺不少,脱去了些冷淡,变得有温度许多。   “叮”电梯到达一楼。   换做以前,姜科很难想象这句话会从岑越辞嘴里说出来。   岑越辞发生车祸以来,连笑容都少了许多,即使笑也是笑意不达眼底,如今倒是鲜活许多,电梯里见到两人在一起的氛围也是自成一体,完全没有外人插入的机会。   姜科放下心来,“那我先恭喜你们,我开始期待你带他来达特利的场景。”   岑越辞颔首,下次见面应该很快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姜科带着墨镜双手插着兜,掏出手机接听电话朝着不远处的人走过去。   而岑越辞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开始欣赏起一楼的展品,两人仿佛从不相识,很快融于人群中各自分开。   即将离开厄蒙特斯,两人都有些不舍。   然而已经计划好飞往达特利回到岑越辞待了十几年的城市,再是不舍也只能安慰自己后面还可以再来。   岑越辞和贺行舟正在下棋消磨时间。   时间越近贺行舟内心越紧张,这一点从他屡屡悔棋就能看出来。   为了避免加重贺行舟的负担,岑越辞体贴地对他的紧张视而不见,也纵容了他的悔棋。   ”不下了,不下了。”   贺行舟把棋子扔回盒子里,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岑越辞也放下棋子,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很快贺行舟的脚步声到了他面前,贺行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轻描淡写扔给他:“签了它。”   “是什么?”   岑越辞坐直了身体,翻开文件第一页便是醒目的标题——“贺氏股份转让5%原始股?还包括你其他资产全部分一半给我?你确定。”   手中股权转让书仿佛有千斤重,只要岑越辞签字,手里持有的股份将彻底超过贺行舟。   原始股代表的意义重大,岑越辞本身和贺行舟有合作协议,贺行舟开出的47%股份协议先转一半给岑越辞,算是岑越辞答应来贺氏任职的条件之一,而补充协议则是岑越辞必须在贺氏待满一年,剩下的一半才会转给岑越辞。 第69章   “非常确定,本来是要在最后一天当新年礼物伴随着音乐和美酒送给你。”贺行舟迫不及待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将两人牢牢绑在一起。   “你经营了快六年,我只要写个名字就能获得一半支配权,这笔交易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我觉得划算,别废话了,签了你家人要是赶我走,你就没有理由赶我走了。”   贺行舟颇有得色地抬起下巴,钱没了还能赚。   他在岑越辞家人那里第一印象已经不好了,必须赶紧弥补回来,用利益捆绑住两人是双重保险,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有人免费赠送资产,想必会拒绝的人不多。”   岑越辞拿起笔,在股权转让书上利落签下自己的名字。   贺行舟满意地点点头,他做好岑越辞不会轻易接受的准备,还有第二套方案说服他,没想到这次这么爽快。   岑越辞合上文件递给他,对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感到好奇:“什么时候计划的?”   转让原始股的流程比较复杂,牵涉到许多问题,根据一般的进度,贺行舟至少在一个月前开始整理自己的所有资产。   “这你就别管了,走吧,去机场。”   贺行舟将文件放进要寄回的箱子,他跟何晏已经说好后续的处理,这一次去达特利他估摸要待上好几天,公司的事就靠何晏及时跟进汇报了。   ***   然而突然发生的事打乱了两人的计划。   贺行舟从接起电话,骤然沉敛的神色没松下来过。   岑越辞冷静地安排改签机票,同时告知家里人有突发状况,暂时先回榕城处理。   飞机上贺行舟握着岑越辞的手,“贺……我爸在抢救。”   两人大吵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接到医院的电话贺行舟手脚冰凉。   即使随着两人对公司发展理念不同矛盾加剧,甚至到了几乎没有化解的可能,他也从未想过会收到他爸的病危通知书。   岑越辞整理毛毯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就到榕城了,会没事的。”   “他身体一直很健康,喊我滚出去说得中气十足,怎么会突然到了下病危通知书的地步。”贺行舟裹着毯子喃喃自语。   这个时候连安慰也显得苍白,岑越辞深有体会,他向工作人员要了杯水,“别太担心,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先休息一会吧。”   贺行舟没有接那杯水,反而忽然勾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岑越辞身体一僵,示意工作人员将水端走,然后放松了身体任凭他抱着。   贺荣胜……   岑越辞靠着椅背,贺荣胜身体一直很健朗,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如果真出了事,谁会是获利者?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何晏也没休息,早已等候在附近。   车上十分安静,何晏数次想要开口,被岑越辞无声地阻止,现在说什么贺行舟都听不进去。   凌晨的医院依旧忙碌,消毒水的味道让岑越辞下意识皱眉,他脚步一停,贺行舟也跟着停了下来。   “行舟,我去车上等你。”   贺行舟拉着他,“我们一起上去。”   他知道岑越辞不想露面是为他考虑,贺家其他人对他外聘经理人的行为诸多抱怨,岑越辞体贴地给双方余地,避免无谓的争吵与指责。   “可……”岑越辞眉间有顾虑,他的出现也许并不受欢迎,更会让贺行舟难做。   “没什么可是,你是我选择的伴侣,谁敢说三道四。”   贺行吩咐何晏去将轮椅带上来,坐太久飞机,岑越辞的腿不能继续站着。   两人到达贺荣胜的病房时外面守着的人并不多。   贺母已经被家里管家安排去隔壁休息,贺嘉南看到两人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临走时嘲讽一声:“大伯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你却带着情人去度假,贺行舟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便离开了,从头到尾都不曾正眼瞧岑越辞。   贺行舟走到病房外坐下,手术中三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和贺荣胜无论如何吵架,血缘关系始终无法割舍。   “事情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到了下病危通知书才联系我?”   贺行舟脑子混乱,急于抓住一些事来分散注意力。   何晏有苦说不出,他知道不比贺总快多少,一五一十汇报:“贺董近段时间一直在江城拜访朋友,昨天才回来,我跟管家先生打听过,说是下午下楼梯时踩空了摔倒,王珂悄悄去看了,确实是摔倒的痕迹,在现场只找到了贺董的手机。”   摔倒这件事听起来像极了意外,但发生在贺荣胜身上,免不了染上阴谋论调。   “他去江城拜访什么朋友。”贺行舟语气稀松平常,在场两人却听出话里的尖酸,贺行舟冷笑一声:“为了拉下我,竟然跑去江城走动。”   贺行舟心中始终释然不了贺荣胜为了这个位置费尽心思想推贺嘉南上位,他这个亲儿子竟然还比不上贺嘉南,因此更显得语气尖锐。   “行舟。”眼见贺行舟不太理智,岑越辞及时制止了他,“很晚了,何助理先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守着。”   何晏等了两人大半夜,又要预防有人拿这件事煽风点火,四处联系人去处理已经精疲力竭。   何晏对他投以感激的眼神便离开了。   寂静地病房外只有两人,中途有贺家其他人过来,看到他们在也很快离开。   岑越辞任由他靠着,半晌,传来闷闷地声音:“阿辞,我还是无法原谅他,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当年贺氏摇摇欲坠他逼着我接手,等贺氏有了起色,又不甘心放权操控贺嘉南处处和我作对,他是我爸,却更亲近贺嘉南。”   贺嘉南和贺荣胜互相利用算计,岑越辞知道却不能说出来——他和贺嘉南的见面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贺行舟。   “行舟,别等到失去才珍惜,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不希望你也经历一次。”   岑越辞紧紧握着他的手,贺行舟如何选择他都不会说什么,只希望不要留下遗憾,生与死的遗憾永远无法弥补。   岑越辞当年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现实,又花了更多的时间劝解自己。   “我知道。”   贺行舟脑子里很乱,一方面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另一方面则是关于公司、关于贺嘉南、关于这场意外的各种猜测想法,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这层楼来往的病人并不多,非常安静。   “咳……咳……”   岑越辞捂着嘴咳嗽声还是泄了出来,贺行舟终于像是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他。   “旁边还有间休息室,我带你过去休息,腿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贺行舟强撑起精神,又想起岑越辞还没怎么吃东西,看他苍白着脸,心里又气又急,“我让小王过来一趟。”   “不用了,我也没那么脆弱,天也快亮了。”岑越辞身体上疲惫却始终绷着一根弦,贺荣胜情况不明,他也无法安睡。   贺行舟胡乱地收拾一番床铺,翻出一根温度计递给岑越辞,岑越辞脱下大衣,撑着床沿挪到了床上,贺行舟生怕他摔着扶着他坐稳,闷不作声地替他脱鞋袜塞进被子里。   岑越辞看了一眼温度计,体温正常,他笑了笑:“别担心我,你也上来躺一会。”他看得出贺行舟的状态。   贺行舟也没拒绝,他确实需要整理一番心情应对后面的事情。   贺行舟伸手关上灯,走廊外的灯光侵泄了一部分进来,照的这个小房间明亮温馨。   “一定会没事的。”岑越辞安慰道。   贺行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先睡。”   岑越辞说服不了他,合上眼思考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局面,想着想着陷入了梦境。   等他醒来时肩膀上沉甸甸的,他一动对方也跟着挪动。   “再睡一会,没什么事了,手术已经结束了。”   贺行舟说的含糊,声音里带着困意,岑越辞估计他是知道结果才睡下,也不吵他,静静地思考着昨天被遗漏的问题。   贺荣胜去江城拜访朋友是假,去查他才是真,贺荣胜查到了什么?真的是摔倒的吗?大白天在自己家踩空楼梯的理由可信度并不高。   岑越辞在考虑是按兵不动还是从贺荣胜处着手,顺着贺嘉南心意怀疑贺荣胜的话,他会得到什么?贺嘉南又会得到什么?   岑越辞进一步梳理局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是贺母的声音。   贺行舟捂着耳朵逃避敲门声,岑越辞替他应了一声,贺母像是没料到他也在,敲门声一顿,过了一会才说可以去探视十分钟,让贺行舟准备一下。   岑越辞无奈只能叫醒贺行舟。   贺行舟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发呆,岑越辞起身将衣服递给他,“快去吧。”   他也收拾一番下了床,两人一起出现时贺母情绪已经收敛,朝着岑越辞点点头,立马焦急地催促贺行舟去看望。   周围还有许多生面孔,岑越辞猜测他们是贺行舟那几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叔叔和小姑一家,那些人看到他眼里带着不屑,有几个年轻人来不及掩饰对他的敌意。   贺行舟进去之后,岑越辞转动着轮椅到一边等候,其他人则站在另一侧,中间仿佛隔着无形得屏障将他们对岑越辞的态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反倒是贺母心里过意不去招呼着管家过来问好,顺便问他是否去楼下用餐。   贺母知道岑越辞身体不好,又听说陪着自己儿子守了大半晚,担心岑越辞的身体。   岑越辞摇摇头,贺母有这个心意已经超出他意料,不过他暂时也没什么胃口。   探视时间非常短,见到了人贺行舟心里踏实下来,精神也恢复了过来。   贺行舟和贺母聊了一会,两人便乘坐电梯打算先回去一趟,下午再来医院。   变故却来得突然——两人正要离开医院大门,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两个警察按住贺行舟的胳膊。   岑越辞转动轮椅伸出手,“他犯了什么事?”   贺行舟也想问这个问题。   一位警察掏出证件和逮捕令在贺行舟面前晃了一下,沉声道:“贺行舟,你涉嫌经济诈骗以及税务上存在诸多问题,现在已经被捕了。”   医院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吃瓜,而事件中心的贺行舟十分冷静:“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岑越辞伸出手拦住对方:“抓人需要证据,证据呢?”   被围着的警察皱眉,“我们抓人自然是有证据,等开庭会公布所有罪证。”   岑越辞还想说些什么,贺行舟反而劝道:“阿辞放心吧,我没做过的事没有人能扣在我头上。”他直视岑越辞,眼神复杂。   岑越辞接收到他的信息,点点头让出了路,望着对方被压着坐上车。   等警车开远,他走到一边立刻拨出了电话开始了解事情始末。 第70章   何晏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来。   “岑总,贺总跟您在一起吗,刚得到消息警方在找贺总。”电话里何晏语速飞快将突发情况说明,提议暂时先搭乘飞机离开榕城。   来接岑越辞的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阿明替他打开车门。   “他被警察带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越辞这话既是问何晏,也是在问叶戈,叶戈一边开车一边用口型表示等会汇报,阿明也做出防备的姿势。   岑越辞四处望了望,身后并没有明显跟着他们的车辆,但是——有许多生面孔似乎都在盯着车看,那些人的眼神凶狠,体格健壮,像极了三道九流的小混混。   阿明暗中递给他一把枪防身,岑越辞一手握着枪,握着手机的动作骤然捏紧。   电话那头何晏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们也是突然得到消息,警方那边传出贺总之前签约的一份合同数据有问题,合同的事情有回转的余地,关键是税务问题,有人举报贺氏做假账。郭玮已经在做处理了,希望能赶得急。”郭玮是贺氏财务长,一直是贺行舟的拥趸,听闻此事后立刻赶回去加班。   岑越辞额头跳了跳,少见地提高了声音:“这个时候处理不正是落入圈套!越发显得我们心虚。”举报贺氏做假账更像是个借口,究竟是谁盯上了贺行舟?   何晏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苦笑道:“贺氏集团内部并不是铜墙铁壁,税务问题内部有着严格的程序,贺总受伤后特意叮嘱郭玮,结果还是里面出了事,郭玮是想趁机挖出吃里扒外的家伙。”   短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将计就计,不得不说郭玮是个人才。   “想法是好的,我担心得不偿失。”   车子已经驶出主干道一段距离,叶戈朝着后面两人打了个手势,岑越辞松懈下来,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贺行舟的关系网。   “目前消息还不明朗,我们总得做点什么。”何晏也被打得措手不及,脑子里嗡嗡地,一团混乱。   “警局的消息你多跟进,该做得一一做到位,至于其他我会想办法。”   何晏还想说点什么,岑越辞已经挂了电话,他将枪塞进椅子侧面的暗盒里,经过特殊改装的车藏几把武器谁也看不出来,是专为保护岑越辞运送过来的。   在医院门口见到这辆车,心里就清楚身边不安全。   “盯着车的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叶戈将车停在路边和阿明交换了位置,叶戈坐进来后开口说道:“岑总,是我的失误看走眼了,贺总被抓是周首搞得鬼,他提出交换情报以获得减刑,跟着的人更像是周首背后的人。”   “周首和贺行舟有仇?”   “暂时没挖出两人有交集的信息,之前审讯时也没透露和贺总有恩怨。”   叶戈和阿明惭愧得低下头,两人调查中一直没将周首和贺行舟联系起来,没想到酿成大祸。   岑越辞撑着头,“去查贺嘉南所有的动向,重点查他和周首的关系,以及贺荣胜住院是否有和他有关,我所有的资源你们都可以动用。”   “岑哥!”岑越辞坚决的语气让叶戈连私下里的称呼都叫了出来,“你的安全才是首要的,一旦暴露出身份,敌人就不止来自榕城了。”   叶戈的担心不无道理,寡言的阿明赞同地点点头,希望岑越辞能收回这个决定,动用岑越辞资源也就是动用岑家力量,伴随这股力量带来还有暴露岑越辞的风险。   两人不允许五年前的事情在发生一次。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岑越辞打断两人的劝说,“周首肯定不是已知的那么简单,我们在榕城毫无根基,必须有个头衔才好介入其中,我的身份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之前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麻烦已经找上门来,没必要再隐瞒。”   看到贺行舟被铐上一瞬时的慌乱足以让他判断出贺行舟绝对是一头雾水,如果因为他的安全问题束手束脚不敢明面去调查,岑越辞预感幕后之人还会有更大的动作,到时候恐怕来不及了。   两人都不在说什么,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接下来的日子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车子半路转道去了贺氏,贺氏人员都在休假,大楼里一片冷清,他到的时候只有财务部门灯火通明,何晏和几个管理愁眉苦脸翻看着一些列的报告。   岑越辞先稳定下军心同时也没有遮掩他们面对的难题,在场的人能这么快赶来心里必定焦急万分。   既然都是贺行舟最信任的人,岑越辞也不绕圈子,条理清晰梳理接下来的各自要负责事务,该审查的审查,该抹掉尾巴的也及时清理,接到任务的人像是有了主心骨领了任务之后离开办公室,乱糟糟的办公室很快只剩下他和何晏。   财务办公室摆放着许多文件,不是谈话的地方,两人走向电梯,去到岑越辞的办公室。   “我们查到现在,唯一和经济诈骗可能沾边的是这份投资方案,经过认定这里面有一组数据出了问题,非常不起眼的数据。”何晏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拿一组数据大作文章。   “一组数据有问题都没人查出来?”岑越辞对他们的能力发出质疑。   “这份文件流程上出了问题,是贺总直接签的字。”何晏也才知道这份文件并没有经过其他部门审核。   岑越辞皱着眉头,圈出报告中潜在的风险的部分,翻到最后的批复果然只有贺行舟笔触锋锐的签字。   “这个项目我看不出哪里值得他浪费时间关注,而且能无视这么多潜在风险。”岑越辞想不通贺行舟当时在想什么,竟然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何晏不得不解释道:“签这个项目时贺总正在忙着底下一个事业部转型,也包括资产转移的事务,流程上的确没经过审核就先签了字,但贺总嘱咐过后面补上审核结果并存档。”   “也许有人正好利用他的信任,不知不觉中挖下一个大坑。”这样的手段岑越辞见多了,几乎都能想象到里面的陷阱,无非是利用贺行舟忙碌时的信任。   公司里谁和贺行舟不对付,何晏脑子一转不用想都知道谁有嫌疑——贺嘉南。   岑越辞将问题处细致浏览一遍,最终落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上:“擎致科技?”   如果没记错的话,清河湾项目的供应商里也有这家公司。   而且这家公司在贺嘉南经手的项目中频繁出现,其中没有猫腻绝对不可能。   何晏对擎致科技印象不深,贺氏集团的项目太多,每个项目里合作过公司都记得的话他脑子也早就废了,立刻借用旁边的电脑收索擎致科技的信息。   岑越辞感觉抓住了什么。   “擎致科技在6年前和达尔夫合作过,那个项目同样被查出财务问题。”岑越辞点到即止。   何晏立刻点头,“好的,现在盯着我的人也不少,我让王珂去调查。”他说完转身离开,只是在拉开门转过身看向岑越辞:“贺总那边……我们是否立刻安排保释。”   “这么重要的文件都能随便签字,让他在里面反省几天。”   岑越辞冷声道,何晏一时摸不准他真生气还是开玩笑,想着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担心发生夺权的事情,悬着的心随着岑越辞的到来渐渐落了地。   他离开后,岑越辞才按下一个电话:“是我,给你买了明天最早的航班,我这里出了点事需要你帮忙。”   两人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岑越辞放下手机视线又落在文件上,他反复看了几遍也想不通这份文件存在的问题周首是如何获知的,即使是贺嘉南也没有权限查看没有经过手的项目。   贺行舟从来没给过贺嘉南完整跟完整个项目的机会,贺嘉南也有自己的项目,基本属于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就算是失败了对贺氏影响也微弱。   这番针对贺嘉南的安排贺行舟曾经和他说过,那么贺行舟这边一定还有人是贺嘉南的眼线。   贺氏大楼顶层办公室的灯亮了一整晚,而这一晚上对有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   贺行舟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挺直身体坐在椅子上,随意观察了一下四周,他的面前只有一张桌子,放着两把椅子,他知道此时有人正透过监控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经济诈骗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两条罪证都不合乎常理,警方突然抓他手里未必有理由,只要他这里毫无破绽,其他的自然有人会帮他摆平。   人脉这个时候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进来时围着他的警察里几乎没有熟面孔出现,那么看来对抓他的事情局里也有不同意见,毕竟他可是榕城纳税大户贸然抓人造成的影响并不好解决。   贺行舟简单分析了目前局面心里做出应对,开始撑着头望着监控,他没多少时间在审讯室浪费。   关在审讯室里是对付犯人的常规手段,也是为了给他造成心理压力,贺行舟见迟迟不来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打着瞌睡。   他下了飞机后等贺荣胜的手术一直到天亮才躺着睡了一会,在贺母面前他撑着精神,内里早已困倦,他趴在桌子上想着能睡一会也不赖,也不知道阿辞找的律师什么时候来。   守着监控的是刚来的实习生,局里带回来贺氏集团总裁的消息早已传遍,所有人都不愿意来做审讯的活,于是都推给了他,实习生满腔热血正义,看到贺行舟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觉,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贺行舟的心理素质未免太好了。   实习生既气愤对方不将警局当回事,又不得不将情况上报领导。   很快地,负责这件事的中队长韩雪华走到了监控前,视频中的贺行舟神色平和,似乎已经睡着了。   韩雪华观察了一会对方是真的睡着,英气的眉很快皱起,拿起桌上的电话让审讯小组进去审问。   处在韩雪华这个位置,逮捕贺行舟这个举动的含义一清二楚,原本她不想参合到这些事里边,但形势所迫她也没得选择,只是她知道这件事如论成功与否她都在榕城待不下去,不过本来也是要被调走,谢雪华压下心里的无奈。   然而审讯却没这么顺利,负责经济案件的审讯小组还没走出办公室,副局长便踱着步子来到了办公室,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离开。   这番话很快转达给了韩雪华,韩雪华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为人正直对这些事情很是看不惯。   反正要调走了,韩雪华打算先斩后奏,负责审讯的人反而不干了,磨磨蹭蹭地说出自身的担忧,韩雪华要被调走自然无所谓得不得罪副局长,可是他们两个小虾米还要继续上班工作,他们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韩雪华不得不接受现实,让实习生继续盯着监控后回了办公室,审讯的事情也只能等着他们拿到更多的证据。 第71章   贺行舟这一觉睡得舒畅,他揉着手臂盯着监控,没想到那些人连明晃晃的挑衅也能忍下来,果然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么。   他才刚醒,门外面传来钥匙的声音,走进来的两个警察神情复杂,看了他一会让他跟着走一趟。   贺行舟问去哪里做什么,一概没有回应。   难道是被保释了,阿辞速度真快!贺行舟装得淡然跟着两人走到另一间房。   一推开大门——贺行舟这次没掩饰自己的惊愕。   “进去呆着!”警察的说完这句话将他推了进去,然后是锁门的声音。   原本等着见到律师的贺行舟:?   贺行舟的手机和手表都被收走,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看来今晚是没法离开了。   此刻他倒不困,就是饿,最后一顿还是飞机餐,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嫌弃飞机餐味道不好。   回过神来打量这间房,应该是另类的审讯室,抓他的人不敢对他动粗,只能用小手段来折磨他。贺行舟心里有准备,有朋友自然也会有敌人,敌人这个时候必定会落井下石。   现在他无法提供助力,全靠外面人角力,也不知道阿辞会怎么做?   房间里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矮凳在角落里,贺行舟早上出门穿着的大衣早就被扒了下来,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衣,外面套了件深灰色马甲,但也抵御不了屋子里的寒冷。   屋子里灯光非常亮,贺行舟坐在矮凳上调整几次坐姿,发现都不舒服最后只能盘着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等着接下来的后招以及等着律师的出现。   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众人毫无心思在工作上,纷纷打听着贺氏总裁被抓一事。   贺氏股票受到贺行舟影响而下跌早在预料之中。   刚醒过来没多久的贺荣胜咋一听闻此事再一次进入急救室,经过漫长的抢救,零星消息传出贺荣胜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已经瘫痪在床。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两位掌权人的处境不妙让许多合作方重新评估与贺氏的关系。   外界喧嚣,贺氏集团内部并未有太多惊慌,一切都得益于岑越辞针对不同情况做出相应应对举措。   各个部门负责人已经连着开了好几天会议,陆续出台了几条维稳政策,并时刻与岑越辞汇报举措效果以做实时补充或调整。   各个部门的人员到了中午大部分已经恢复平静,发挥出精英的职业素养继续忙着年前已经推进的各个项目。   顶楼办公室里,何晏再一次问道:“岑总,贺总已经被关了三天,再不去保释恐怕外界会信以为真,贺嘉南的人也会添油加醋坐实贺总的罪证。”   何晏着急得不得了,顶头上司莫名其妙进了局子,现在还没放出来也没派律师进去。   一群骨干人员天天来问他情况,何晏只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可这都马上72小时,岑总依然毫无动作,已经有人怀疑岑越辞是想取而代之。   “急什么,他呆得越久结果拿不出证据,不正好打他们的脸,到时候装样子也要处理一批人,正好欠下贺行舟大人情。”   一旁的关涵插了句嘴,他拍了拍岑越辞的肩膀说道:“等输完液还发烧一定要跟我说,我去找小王说一下注意事项,你也注意点不要他出来了你又住院了。”   “我知道,你先去忙你的事。”   岑越辞手上还挂着吊针,另一手在翻着审计报告,他看这些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何晏咬咬牙还是无法放心,“我担心贺总在里面会被针对,我们也需要贺总亲自发声,舆论一旦成型在做公关就来不及了。”   出台的几条维稳策略只是暂时的方法,贺氏合作伙伴的耐心他们赌不起。   所有人都知道贺氏目前需要一针强心剂,这场强心剂可以是敲定新的合作项目也可以是任何利好的消息,但都没有,一切就是这么巧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项目拿出来稳定人心。   何晏的意思岑越辞也明白,他有其他打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点点头同意了何晏的建议:“他在里面吃的苦头已经够了,最晚明天早上律师会到榕城,到时候你陪他去一趟警局。”   “您不一起去吗?”何晏疑惑,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岑总去么。   “明天我要去见一个人,结束得早在过来。”   何晏本想问去见谁,下意识收住了。   岑越辞看出他的疑惑,没有掩饰:“去见贺荣胜。”   “贺董能开口说话了?”   何晏露出喜色,贺荣胜不认可贺行舟却不会放任警方逮捕唯一的儿子,给贺氏造成名誉损失,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贺荣胜手中的资源能发挥的力量是另一个层级,至少会让他们不这么被动。   岑越辞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畅想:“他口不能言,出手帮忙根本不可能,我只是替贺行舟去走一趟。”   才做完手术,贺荣胜这辈子被宣告没有机会下床,基本已经瘫痪,贺母受不了这个打击,贺行舟又不在身边,贺母一时连个依靠都没有,岑越辞其实是去安慰她。   何晏想岑越辞能做到这一步,贺总这段时间的付出也算是有了好的结果,只要两人携手,何晏相信没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晚上,叶戈开车带着岑越辞来到了一家餐厅。   岑越辞根据短信消息走到包间里,贺嘉南果然早已在此等候。   “岑总,一切都在计划中,很快贺氏就彻底是你的了,我先提前说一句恭喜。”贺嘉南似乎极爱红酒,岑越辞次次见他几乎都在喝红酒。   岑越辞脸上也挂着轻快的笑容,贺嘉南熟悉他的习惯,给他递上一杯温水,同时碰了碰杯。   “同喜,贺先生也很快会变成贺执行长。”   岑越辞转动手里的玻璃杯,当他认真地看着一个人时,很少有人不会被他的眼神吸引,贺嘉南也不例外,心里腹诽贺行舟眼光竟然还不错可惜喜欢上了个食人花,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他咳嗽一声移开视线,也借着岑越辞的话提起了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   “贺执行长这个位置责任重大,我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那些股份我打算卖出去换一笔现金,去过一番逍遥的生活。”   岑越辞转着玻璃杯的动作一顿,“贺先生竟然愿意离开贺氏?”心中却在猜测着原因。   贺嘉南侧着身体坐在岑越辞身边,语气柔和,眼神真挚:“这样的生活其实我并不喜欢,只是之前在伯父的控制下没得选择,现在伯父遭遇不幸,伯母也不想见到我,也算是落得一身轻松。”   一番话倒像是推心置腹的心理话。   岑越辞望过去,发现贺嘉南的眉眼其实像极了贺行舟,眉峰棱角简直一摸一样。   两人唯一的不同便是身份地位,贺嘉南心有不甘也正常,现在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地位了,对方却说想要卖出股份。   岑越辞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话里还带着关切:“贺先生如果累了休息一阵就是,贺氏以后就是你的了。”   贺嘉南叹息一声摇摇头:“我找你之前已经和卖家签了协议了,我手里的股份包括大伯父给我的一部分他有优先购买权,找你来也是提前打声招呼。”   岑越辞听出他话里的坚定将疑问按下,转而关心卖家的信息,最近实在太忙,他竟然忘了关注贺嘉南私底下的动向,这个漏洞是他失误了。   “是……现在我还不能说,我从来没掩饰过我和贺行舟的恩怨,所以……这个人肯定不会是贺行舟愿意见到的,到时候岑总一定会见一出好戏。”   贺嘉南品着酒,眯着眼睛,十分期待他亲手推动的局面,到时候绝对会很有意思,可惜他却无缘得见。   贺嘉南心中免不了遗憾。   岑越辞脑海里过了一遍和贺行舟有恩怨的人,觉得个个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一时猜不出贺嘉南突如其来的举动的含义。   “既然贺先生心意已决,我也唯有送上祝福。”岑越辞主动与他喝了一杯,当然他喝的依旧是温水。   “本以为要过段时间才能让贺行舟栽个大跟头,结果没想到有人快我们一步,捅出这么大的事情。”   沉重的话题说完,贺嘉南翘起脚,夸起那位无名英雄。   岑越辞听到这话十分诧异,难道捅出这件事的不是贺嘉南?   岑越辞顺着他的话感叹道:“是啊,没想到他管理的公司还有人不服气他,能拿到项目资料举报他。“   贺嘉南倒了一杯酒,得意洋洋说道:“也不用公司的人动手,他这个人双标自负得很,信任的人从来不会质疑,不信任的人永远不会放下戒备。”   不是公司的人?   岑越辞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说还有谁能拿到完整合同还不会惹任何人怀疑——那就是合作方!   项目的合作方手里一定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合同,如果是从合作方流露出去,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何晏针对内部的人调查不出结果,团队连着加班到半夜没发现任何异常,竟然没想到会是合作方的问题。   真是忙昏头了。   岑越辞心里是惊涛骇浪,抿着唇,视线透过玻璃望着门外,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走过去,不过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转过头,问道:“贺先生打算何时启程。”   “不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贺行舟出来后发现公司易主的表情了,一定很有趣。”   贺嘉南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滋味太美妙让他有些沉醉。   岑越辞盯着地面,一时没有接话。   楼下传来悦耳的琴声,贺嘉南摇晃着红酒,时不时跟着音乐晃动头颅。   “比起贺行舟,我更想看到贺荣胜发现这一幕的表情。”岑越辞眼里是赤裸裸地嘲讽和厌恶。   “伯父当年做的事的确过分,这次也算恶有恶报。”   岑越辞观察着他的神情,不放过微小的细节。   片刻他沉下视线,贺嘉南果然滴水不漏,脸上还带着同仇敌忾的气愤。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误导他怀疑是贺荣胜绑架了他,如果不是岑越辞早已有判断,恐怕真会被他骗过去,引起他和贺行舟另一场误会。   “拿走他最在乎的贺氏也算是替我自己报仇了,可惜没有得实际证据送他去另一个地方安度晚年,便宜他了。”   岑越辞装作愤愤不平同贺嘉南碰了一杯。   贺嘉南嘴角噙着笑,安抚道:“这事也怪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伯父还是不信任我,没能进去他的书房查看。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伯父似乎要对你下手,最近四处去打听你的消息。”   岑越辞先是震惊于这个消息,惊慌和心虚只出现了一秒便被他强行按下。   贺嘉南同样在观察他,看到这一幕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入口的红酒似乎味道都好上了许多。   “我去江城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次次都是出差和朋友约见,他真是老糊涂了。”岑越辞冷笑道。   贺嘉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伯父那边的威胁我还有点人脉可以帮忙摆平,只是幸苦你还要继续在仇人的儿子身边曲意奉承,让贺行舟自愿转让出剩下的股份,这段时间你一定很不容易。”   岑越辞无奈地笑了笑,“迫不得已的选择。” 第72章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事,几乎都是贺嘉南抒发情绪,岑越辞偶尔附和。   等到贺嘉南开第三瓶红酒,岑越辞提出了告辞,贺嘉南要说得已经说完也没挽留,继续喝着酒。   岑越辞走出包间一段距离后联系叶戈来接他,贺嘉南约得包间私密性良好,也不用担心会被泄露行踪。   楼下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岑越辞刚才在包间里已经听见了流畅的琴音。   他靠近栏杆往下望去,眼神一凛,被人众星拱月围着的竟然是——言擎!   他似乎将这位打算来瓜分榕城市场的花花公子遗忘了,可惜阿明和王珂都未能在他身上找出半点不对劲,的的确确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言擎似乎喝高了,在一片掌声中摇摇晃晃地坐回琴凳上,手指继续在琴键上流连,岑越辞侧耳听了一会发现他弹奏的竟然是梦中的婚礼。   富二代的想法他理解不了,但对方这一手弹琴技巧让他有些改观。   琴声中的感情感染了场下的人,岑越辞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言擎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看着言擎的表情可以说是含情脉脉。   岑越辞看得出来女孩透露出来的情意。   言擎似乎也沉醉其中,灵巧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跳动,脸上甚至浮现出红晕,本该是首童话般浪漫、缓缓流动的琴声却逐渐被他弹奏得如起伏的海浪,激烈又缠绵不止。   岑越辞看了一会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离开了栏杆,一旁的侍者见他站得久递上放着红酒的托盘,岑越辞看见酒摆摆手,在侍者为难的神情下最终伸出手去接红酒。   侍者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在岑越辞接过酒后微微颔首就离开了。   岑越辞观察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打开手心里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让他挑眉。   他转身放下酒杯,撕碎纸条扔进垃圾桶,边走边给叶戈发消息。   按照纸条上的位置,他住着拐杖来到了洗手间,洗手间里十分安静,岑越辞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圈才打开水龙头,水流声能掩盖某些声音。   岑越辞站了一会才开口:“出来吧,没有其他人。”   他说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岑越辞关上水龙头,外面守着的叶戈探出了脑袋,比了个一切安全的手势。   许久不见人出来,岑越辞继续说道:“我的时间有限,没空陪人玩什么游戏。”   岑越辞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逐渐失去耐心,转身要离开,拐杖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至少厕所里的人听见了。   从最后一个隔间里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几乎是冲到洗手台的位置,打开水龙头不停地捧起冷水泼在脸上,喉咙里发出黏腻的声音。   岑越辞拄着拐杖看完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等着对方冷静下来。   直到对方脸上的潮红褪去一部分才抬起头,这一看顿时一惊,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一脸狼狈的齐彦,岑越辞轻笑道:“有人想让我来,所以我来了。”   齐彦哆嗦着嘴唇,被岑越辞打量着让他难堪又恼怒,“出去!这里不需要你,滚出去!”齐彦指着大门,弯着身子拼命夹住腿,忍住快要溢出来的呻吟。   岑越辞拄着拐杖连犹豫都没有,转身就要走,就在要拉开大门时,身后传来细若蚊声的求助。   “求……求你……帮……”   然而齐彦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扶着盥洗池往地下滑去。   岑越辞站着看了他一会,才开口喊叶戈进来。   叶戈看了眼齐彦也有些震惊,按照岑越辞的指示将人扶起来送进厕所的隔间里退了出去。   隔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齐彦又恐惧又担心地褪下裤子,可是身体里的感觉根本无法抵抗,他紧紧咬着唇试图在岑越辞面前维持最后的体面,却听见外面的水流声,伴随着一段激烈昂扬地音乐声,声音开得有些大,齐彦渐渐忍不住,嘴里泄出了甜腻的呻吟。   等他出来时,岑越辞正站在水池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望过来的视线十分平淡毫不惊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让窘迫羞愧的齐彦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他设想得嘲讽和威胁都没发生,齐彦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齐彦挺直脊背走了出来,手里是揉成团的西装外套,他走到垃圾桶将外套直接扔了进去。   岑越辞让出了洗手台的位置,关掉手机里的音乐,叶戈在外面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微妙地打量齐彦,刚才的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齐彦低着头洗手,背影有些佝偻,岑越辞看出他拒绝交流的姿态,打算离开。   “谢谢。”   齐彦抬起头,望着面前镜子里的岑越辞。   岑越辞捏着手机,脸上依旧是熟悉的冷淡神色,齐彦捏着拳头,咬着唇,脸上满是不甘:“今晚发生的……我……”   “我对你的事不敢兴趣,也没时间去讨论八卦,只是……有人暗中让我来救你,是敌是友我也不想去追究,没有下次了。”   岑越辞语气也很平淡,警告之意却很直接。   齐彦有些难以置信,他今晚这么丢脸是多好的把柄,易地而处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岑越辞侧过身:“你有什么值得我威胁?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齐彦有些愕然地望着他,“你不恨我吗?”   齐彦还记得岑越辞躺在病床上,他心里的得意和出口的恶语,原以为岑越辞对他也是恨着的。   岑越辞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看也不看齐彦朝门口走去:“我恨你有什么用,我和贺行舟之间的问题是我们自己造成的与旁人不相干,不过我也不怎么喜欢你就是了。”   说完离开了洗手间。   剩下齐彦撑着盥洗池,额头上的汗珠混着水珠滴落在单薄的衬衣上,他抱着双臂,脸色一会犹豫一会坚定,直到听见外面其他男人的说话声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才慌里慌张跑了出去。   叶戈单手拦着电梯门等岑越辞进去,急冲冲跑来一道身影——赫然是齐彦。   叶戈下意识要将人拽出来,岑越辞摇了摇头,叶戈只得默不作声地挡在岑越辞的左侧,隔开两人的距离,防止齐彦做出过激动作。   电梯在下行过程中落针可闻,没人主动开口。   到达停车场时齐彦抬脚跟在两人后面,叶戈挡住了他的脚步:“齐先生跟着我们干什么?”   走在前方的岑越辞脚步不曾停歇,朝着熟悉的车辆走去,齐彦在后面喊道:“我有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叶戈双手插着兜,他只是简单地站着,齐彦却感受到对方的压迫,他后退一步:“上次在泰苑我输了赌约,约个时间我们履行赌约。”   叶戈一头雾水,岑总什么时候还和齐彦有过赌约?   岑越辞已经打开了车门,齐彦不说赌约他几乎忘记,不过……他一直没当真也就是了,他朝着叶戈点点头,示意叶戈将人带过来。   车子稳稳汇入车流,齐彦突然开口:“为什么会选择帮我?”岑越辞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岑越辞靠着椅背阖着眼,听见这话也没睁眼,“我连碰都没碰你,谈不上帮。”   齐彦被他噎住,过了一会才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这样吗?”   “不好奇。”   岑越辞依旧冷淡,他的世界里忙碌和关心的人与事太多,齐彦还不太排得上号,即使今晚遇见的不是齐彦,他也不会视而不见。   久经商场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太喜欢这些阴私的手段。   “你当然不好奇,贺哥刚带你来圈子里,你对我和别人的态度就不一样,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认为我心思不纯做事目的性太强。”齐彦自顾自说起来,车上的两人无一接话。   齐彦也不期待岑越辞的反应,继续说道:“有时候命运真得不公平,明明我和我大哥留着一样的血脉,拥有一样的姓氏、父母。他是风光的总裁而我却是联姻的棋子,连上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都说不上话,更何况婚姻。贺哥在圈子里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既然最后都是一场交易,我只是希望能选择一个利益最大化的联姻对象这也有错吗?”齐彦说着语气激动起来,叶戈一边看路一边防备着他。   岑越辞姿势保持不变却睁开了眼,“要谈心别在我车上,我对你的成长史不感兴趣。”   齐彦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憋着口气:“是了,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和挣扎,你一出现就抢了贺哥所有的视线,学校里也都谈论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前仆后继追求你,我只能像个小丑一样带着温顺的假面在圈子里占据一个微不足道的位置。”   岑越辞揉着眉心,“齐彦,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来体谅你、理解你,与其埋怨愤恨一切,不如去改变你说的不公待遇,既然享受了应有的物质条件必然会付出其他的代价。而选择权也不是别人给你你就能拥有,选择权是靠实力来争取的。”   他受不了这番自怨自艾的独白,只后悔刚才让他上车的举动。   “争取选择权你以为很容易吗?你又没有经历过!”   “我经历过,很难。”岑越辞难得回了一句真心话,路边挂着的小彩灯已经被取了下来,道路两旁也昏暗许多,“现在发生都一切都是我争取选择权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如你所见我的腿、身体乃至事业家人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这条路是我选择的,所以我也应该承担所有的后果。”   齐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戈将车子驶出主干道,插了一句:“齐先生住在何处?”他挑了个地方将人放下去。   “朝旭酒店,在前面的路口停下我打车过去。”齐彦被他声音打断,明白叶戈的意思,低着头报出临时住址。   车子在路口停下,齐彦低着头搅弄着衬衣下摆,“贺哥的事有眉目了吗?”   岑越辞也没瞒着他:“有线索。”   “贺哥出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齐彦把着车门不死心地问道。   岑越辞转向他,吐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我认识的朋友在税务工作,需要帮忙的话联系我。”说完又想起岑越辞如今的身份,补充道:“我是真的想帮贺哥。”   叶戈已经替他拉开了车门,齐彦扭头等着岑越辞的答案。   “谢谢,如果有需要的话。”岑越辞礼貌地道谢。 第73章   夜风灌了进来,岑越辞捂着嘴咳嗽两声,叶戈赶紧合上车门。   齐彦看他咳得越来越严重,僵硬地伸出手去扶他,才发现岑越辞耳边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皮肤上,脸上冒着大片汗水。   “你没事吧。”   叶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有没有事不够明显么,齐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送到这,医生还在等着岑总。”   “今晚谢谢你。”他推开车门,说道:“明天我会将签了字的股份转让协议寄给你。”说完下了车。   仍旧是寒冬季节,单薄的衬衣无法抵御寒冷,齐彦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   岑越辞终于止住了咳嗽,他摸了摸额头——温度的确有些高。   叶戈关上车门,发动车子,留给齐彦一脸的尾气。   齐彦咬咬牙,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点开打车软件,位置偏僻的地方车辆也不多,寒意让齐彦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等着过往的车。   然而熟悉的轿车很快又退了回来,从车里扔出来一条柔软的毛毯,齐彦愕然地看着手里的毛毯视线转向露出半个侧脸的岑越辞,手中的毛毯和岑越辞盖着的同款不同色,上面的标签卡还在,齐彦感觉冻僵的身体里有一股微小的暖意流淌。   叶戈探出脑袋说道:“救人救到底,医院和朝旭酒店有一段顺路,上车。”从他的语气中齐彦听出了不爽,心里明白应该是不赞同岑越辞的决定。   齐彦今晚大起大落,他迈开脚步想要上车却在拉开车门时停了下来,他退后一步:“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还有……最近小心一些,有人……觊觎你很久了。”   “觊觎?”岑越辞玩味地念着这两个字,“看来你知道是谁?”   齐彦扭着毛毯一角,躲避着岑越辞探究的视线。   “不能说?对方握有你的把柄?”岑越辞试探着齐彦同时观察着他的神色,齐彦的不自然他看在眼里得出了结论:“看来是握有你的把柄。”   齐彦在他的注视下溃不成军,唯恐被岑越辞看穿,立刻后退几步:“我说了也没有好下场,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去江城,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岑越辞已经得到了线索,不在咄咄逼人。   “齐家选择和言擎联姻。”话是疑问句岑越辞的语气是肯定句。   齐彦没想到他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满是苦涩:“贺哥铁了心和你在一起,原始股都愿意送给你。齐家投资一只股票失败自然要立刻及时止损选择下一支潜力股。”   岑越辞轻轻地皱起眉头,“潜力股未必好过普通的股票。”他记得围在齐彦身边也有不少人,为什么会选择言擎,刚才他还看了一出言擎表白心意的戏码。   齐彦也在那个酒店,不可能不知道言擎属意的是谁。   “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   齐彦收起笑容,抖开毛毯裹在身上,暖意在一瞬间从心口开始蔓延。   叶戈踩下油门,岑越辞按下车窗问他:“今晚经历的一切算是投资带来的风险还是收益?”   说完又关上车窗,齐彦盯着车尾思考岑越辞留下的话,许久才蹲下身,抱着双腿将头放在膝盖上。   岑越辞的问题他也说不出答案,这些股票不是他选的他也没有拒绝的能力,因此就算身体被放进些小玩意也没有说不的权利,这些仅仅是因为他晚出生几年,想起区别对待的父母,身上的暖意也消失了大半。   “齐彦也可怜可悲。”叶戈突然开口说道,他对齐彦没有好感,只是看到对方狼狈的样子有些同情,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齐家二少没想到被这样对待连是谁做得都不敢说出来。   “没什么可悲,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一开始把贺行舟视为他脱离齐家控制的踏板时他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岑越辞看过许多家族联姻,其中有好的结果也有极差的局面,大多数人都说自己没有选择,究竟是没得选还是鱼和熊掌都想要,只有当事人清楚。   人就是这样,只愿意索取而不愿意付出,尤其是从小享受着顶级圈子带来的资源和便利更加难以舍弃。   “你跟他说的那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换做是我连上车都别想,岑哥你还要送他一程,还好最后他还有点眼力见。”他第一次见到对情敌还这么绅士,叶戈心里腹诽道。   岑越辞靠着椅背,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在最脆弱挫败的时刻,稍微给一点温暖很容易卸下心防,我帮了他,他送我一个线索,很公平的交易。”岑越辞从不做无谓的事情,以小博大是他惯用的手段,在攻克人心上一直无往不利。   “他说得也不一定是真的,万一是误导我们怎么办。”一个人的敌意会因为对方帮忙而化解吗?   齐彦心思重不会轻易敞开心扉,叶戈担心是齐彦的烟雾弹——暗示他知道部分线索以此作筹码,从而让今晚的事永远成为秘密。   岑越辞松开领带,发烧让他感觉有些热,按下车窗透气。   “洗手间的事让他失去在我面前作为健康人的优越感,所以他想挑起我的兴趣重新掌握主动权,他是个自负又自卑的人,一旦我表示不感兴趣反而会让他的自尊心受伤,本来就对我有敌意稍微刺激一下情绪就失控了,辅之以适当的共情和肯定,齐彦的提醒大概率是真的。”而且和他设想中那个神秘绑架他的人是一样的,只是齐彦说得是‘觊觎’,带着浓浓地厌恶和恐惧。   这个消息他已经发给了姜科,最迟明早上就能摸清楚齐彦的圈子,从而找出那个可能觊觎他的人。   叶戈一整个瞠目结舌,突然觉得还是保镖的工作适合他,难怪最后还不顾他的劝说又是递出去围巾又是提出送齐彦一程,敢情全是心理攻势!   岑越辞慢悠悠说道:“要想让一个人失去冷静,多质疑或者反问几次,对方为了捍卫自己行为观点的合理性,他会主动向你自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开始解释就落入了语言陷阱,然后他的观点、思考逻辑、行为方式几乎就能摸得清了。不过也分人不一定次次有效果。”   比如说贺行舟一定不会吃这一套,他的成长环境并不需要获得其他人的认可与肯定,自我意志占据主导的人往往不会去做过多的解释。   “可是……那些话不是你的真心话吗?”   说什么选择权要自己去争取,还说自己争取过之类的话,多么像是在和迷茫的朋友分享经验,这也是假的?   “是真心话,有目的得真心话更容易走进对方心里。”他只是挑了个合适的时机说出能引起同情的话。   叶戈佩服地望着他,“岑哥,收买人心你是真有一手!”说完才觉得这话有那么一丝歧义,不过岑越辞并不在意。   商场上这样的手段比比皆是,举手之劳的动作能换来丰厚的回报,一笔稳赚的买卖只要忍耐对齐彦不喜。   “我还是不明白,递纸条的人是什么意思?侍者怎么会知道来找你?”叶戈关心的点最终落在岑越辞身上。   岑越辞猜测侍者应该不知道纸条写的什么,至于为什么会递给他,岑越辞原本猜测是齐彦的追求者——和言擎走得很近的陈安,言擎在楼下玩浪漫,陈安应该也在附近。   这时再想一想他也发现里面的问题,没有人愿意让自己心上人在他的敌人面前如此狼狈,陈安自己出面还能来个俗套的英雄救美,岑越辞排除了陈安,那么现场知道他在场的人也就只有——贺嘉南。   “贺嘉南说他卖出了手里的股份,打算远离榕城。”这是今晚见面得到最重要的消息。   叶戈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费尽心思想胜过贺总,局面对他这么有利他舍得放弃?”   “他的态度很坚定。”   “他加把力贺总明天能不能保释都成问题,这个时候想要离开怎么看都有种赶紧跑路的意思!”   岑越辞倾向叶戈的猜测,联想到他提供的那张照片和引导他怀疑贺荣胜的做法,岑越辞不得不怀疑贺荣胜摔下楼的真相。   贺行舟家里的事他也不方便插手,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他累得够呛,一切终究得等到贺行舟出来在制定方案,短时间贺嘉南也无法套现。   叶戈这几天也是猛灌咖啡跟着一起加班,跟着感叹一句:“等贺总出来就好办了,许多事只有他出面才能稳定军心。”   “安绍上飞机了吗?”突然想到请来的律师还没回消息,依照那人的性格应该早就发消息指挥他去机场接人了。   叶戈耸耸肩,话里不免对贺行舟报以同情:“安律师听说是给贺总打官司表示要调整心情,所以应该是明下午3点左右到达榕城机场。”   这个行为明显是在拖延,岑越辞对这些朋友幼稚地行为摇摇头,也怪他提起案子的时候语气不够急切,让安绍以为只是个小事。   “他想改时间就改时间,明天你们都不许去接他,让他自己打车去把人带出来。”   岑越辞有得是办法治理安绍的小脾气,至于还要多待半天的贺行舟,岑越辞为他沉默了两秒后合上眼休息。 第74章   进到医院检查,关涵脸色沉了下来,嘴里数落着叶戈,叶戈心里冤啊,又不敢跟气急了的关涵耍嘴皮子,只得跑去收拾岑越辞晚上休息的房间。   一系列常规检查结束关涵脸色更加难看。   岑越辞在他的黑脸之下打算离开医院的话也咽了回去,他有预感再多说一句关涵就要爆发,叶戈收拾完在门口和他默默对视一眼退了出去,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关涵比较好。   他揉了揉眉头,露出满身的疲惫,让关涵积攒的怒火莫名其妙地散了不少,对这个好友兼病患的人他简直无能为力。   “贺行舟那事怎么样了?找到证据了?”关涵扭开药瓶递给他,又去接杯水。   “案子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分析出谁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岑越辞忙得废寝忘食,抽丝剥茧才最终找到证据,“不过证据已经到手发给安绍,明天应该能出来。”   岑越辞接过水混合着一堆药丸一起咽了下去,缓解心脏的药丸在口腔里融化带来的苦涩让他皱眉,连忙灌了几口水缓解这股味道。   关涵合上瓶盖坐在床尾替他按摩右腿,这几天为了贺行舟以及贺氏的事连必做的复检都没时间做,关涵才一动作,他脸上仅剩的血色也霎时间褪尽,咬着牙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关涵看他反应也明白医嘱估计又白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得动作也轻了些。   察觉到他的僵硬,关涵只能靠着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榕城还有谁能让他吃这么大一个亏,查出来是谁了?”   岑越辞半靠着床闭着眼,发烧让他大脑运转困难,他还是集中精力思考关涵的问题,仿佛这样能转移身体各处器官叫嚣着的疼痛。   “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和…吃里扒外的内部人。”   这个回答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关涵以为他是不愿意说也没追问,提起了贺荣胜的事,岑越辞担心有人会对贺荣胜出手,这几天让小王和贺母在一起帮着照顾,也将贺荣胜的病例资料发给了关涵。   “贺荣胜的情况不容乐观,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   岑越辞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贺荣胜每季度都有检查,这么多人都察觉不出来有中风的征兆。”贺荣胜家里好几位私人医生,每个季度的报告通过一些手段他也拿到了手,只是上面的指标数据太深奥一并发给了关涵。   关涵得出的结论是贺荣胜最近一年各项指标都存在问题,按照贺母所说的一些小问题无疑都是中风的前兆,可这件事竟然没人知晓,贺母更是一直念叨着贺荣胜身体康健。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瞒着,私人医生不会糊弄自己的雇主,他既然想着重回贺氏核心圈,身体上的问题当然要瞒着,有多少人能正视自己的衰老。”   “前段时间我跟他见过面,我感觉不到任何的问题。”   岑越辞回忆起当时的贺荣胜,不放过任何的一个细节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无比确认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精力充沛的老人。   关涵按摩的手一顿,思考一会才说:“细究下来影响因素有许多种,你肯定没兴趣听我讲课,总而言之他的状态本来就岌岌可危,贺行舟被抓是最后一根稻草。”中间他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你找得团队他要是信得过采用专业的疗法也许能有奇效,不过我看难。”   岑越辞当然也明白这个的道理,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对方信与否都不是他能控制。   “就看贺行舟的话他听不听了。”他重新闭上眼,揉了揉心脏的位置。   关涵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紧:“心脏不舒服?”   “还好。”他低声咳嗽,眼角都有些泛红,等缓过来才指了指挂着的输液瓶:“加点安眠成分吧。”最近他心里想得事情太多,导致睡眠质量非常差,白天也没时间休息,还发着烧全靠毅力在撑着。   明天律师要去保释贺行舟,他不想让贺行舟察觉到什么。   关涵头一次听到岑越辞愿意用安眠成分的药,岑越辞最不愿意失去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在最开始的两年连止痛药也是能避免就避免使用,没曾想到有一天会主动开口。   他的状态确实差到了一定地步。   关涵的诧异和担忧掩饰得很好,按下床铃喊来护士。   “阿辞,尽快挑个时间回去手术吧。”   岑越辞点点头,“等贺行舟重新回到贺氏再说。”   护士动作轻盈很快弄好了,加了安眠成分后岑越辞很快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关涵最后检查了体温还是有些担心,让叶戈守着温度上去了及时喊他,他则去继续完善手术计划。   连着好几天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岑越辞破天荒在严峻地局面下多睡了会,等他彻底清醒小王带着保温盒走了进来。   岑越辞看见他一愣,视线转向身后跟着的人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放松下来。   贺母这几日也没休息好,连着打击让她露出苍老的迹象,小心翼翼地跟着小王走了进来。   “您怎么来了,有事跟我说一声我过去就是。”贺母来访得突然,岑越辞还穿着昨晚检查的衣服,对他来说衣着不整见长辈是失礼的行为,不可避免地看向小王。   贺母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解释道:“是我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小王来了我们这里,你住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段时间全靠你撑起贺氏幸苦了。”贺母一番话是发自内心,岑越辞手背上的针孔痕迹还没消散,她看在眼里。   岑越辞自幼失去双亲,情绪失控时还和贺母起过争执,面对贺母时总有些不知所措。   贺母揭开保温盒的盖子,“我熬了点粥你先喝点,好好休息身体为重。”香味随着扭开的盖子溢散出来,满室飘香。   面对贺母的善意和关怀,岑越辞动了动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看着小王他明明让小王守着贺行舟,他和贺母一起离开,万一有人针对贺荣胜岂不是没人阻拦。   小王满脸高兴地看着他,压根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毕竟不是用惯了的人,还不够默契。   岑越辞许久没有尝过家常的味道,不过早上吃得不多,喝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贺母以为是不合他的胃口,立刻担忧地望着他,眼神大有中午再来看他一趟的意思。   越是直白的好意越不好拒绝,岑越辞端着碗继续吃了几口。   “我们打算搬到郊外的山庄去住,走得那一天你愿意来见一见小舟他爸吗。”贺母看他吃得差不多小心翼翼地开口。   岑越辞动作一顿,明白到了正题,略微思索一会才问道:“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在搬运医疗设备和家里的物件,最晚下周一。”贺母面对岑越辞同样手足无措,是他们对不起岑越辞在先,如今却是岑越辞在伸出援手支撑一切。   “我想一想。”   岑越辞并未给出确定答案,他其实不太想见到中风后的贺荣胜,两人的隔阂也不会因为对方中风而消除,他做得一切仅仅是因为贺行舟。   贺母也不强求他到来,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在一起,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来的路上特意带上了另一件东西。   “物归原主。”贺母递给他一个盒子和一份纸质文件袋,岑越辞疑惑地看向贺母。   岑越辞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造型特别的两枚戒指,岑越辞取出熟悉的戒指。   两枚戒指戒圈采用原色金镂空打造,低调稳重,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戒指采用的意象——刀与玫瑰。   ‘刀’的意象由无烧橙色蓝宝石融合纯金打造,华丽张扬带着利刃出鞘的锋利,周围环绕着一圈玫瑰,坦荡地炫耀着对玫瑰的占有,戒圈内部刻着主人当时的寄语:至死不渝;而玫瑰则由古典神秘的黑珐琅与金色交替缠绕作为的花瓣,中心的主石是颗紫色星光蓝宝石,众星拱月围着这颗宝石,配色繁多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戒圈内部刻着自由自在。   两枚戒指来自岑越辞的祖父和祖母,刀与玫瑰正是两人感情的写照,向往自由自在的玫瑰遇到了她的骑士,骑士为了玫瑰舍弃了权位,岑越辞对待爱情的态度很难说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   “谢谢。”   岑越辞以为戒指已经丢失,没想到在贺母手里。   岑越辞当年带着戒指回来找贺行舟,看到贺行舟和齐彦在一起,愤怒之下扔了戒指,贺母那时就在一旁,将其带了回去。   “是我要跟你道歉,如果当年我跟小舟说一声,你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贺母看出戒指的不凡,出于母亲和妻子的私心,又考虑到好不容易停歇争吵的父子,她一直瞒着贺行舟,觉得贺行舟已经和齐彦订婚,其他事多想无益徒增烦恼。   岑越辞摩挲着戒指将其放回盒子,哑然失笑:“没有分别哪来的重逢。”   贺母仍然带着歉疚,“小舟他爸强势了一辈子,现在这样也怪不了别人,我们一走贺氏以后就只能靠你们了,小舟脾气又臭又冲如果他乱来,打电话给我,我去收拾他。”   贺母对岑越辞态度很复杂,要说突然特别亲密也做不到,只有尽可能得表达着自己的善意,在岑越辞面前说话也字斟酌句。   岑越辞对贺母态度是尊重的,对方在某些层面满足了他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的幻想。   “好。“他回得坚定,贺母却红了眼眶,岑越辞立刻转移话题指着文件袋问道:“这是什么?”   提到这个贺母也不太肯定:“听说我要过来,小舟他爸各种动作提示要带上这份文件,费了我和管家不少时间才弄清楚他的意思。”   贺荣胜带给他的文件?   他思考着里面的内容,而贺母此时提出了告辞,贺荣胜才中风不久身边离不开人,贺氏老宅许多事情还要靠她处理。   岑越辞让小王跟着一起回去,贺母拒绝了,“忙过前两天我也缓过来了,小王留着照顾你,好好修养。”说完拎着包便离开了。   岑越辞不放心还是让小王追上贺母送她回去。 第75章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将盒子放回桌上不小心没放稳,盒子一下摔在地上,将固定戒指的黑色塑胶都摔了出来。   “岑总怎么了。”   神出鬼没地叶戈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盒子和戒指,连忙捡起来放到桌上。   “咦……刀与玫瑰,这不是象征家族地位的印章尾戒么。”叶戈惊呼起来,他听自己老板说过戒指已经丢了,怎么又出现了。   岑越辞一边紧张地检查戒指,一边说道:“之前丢了,现在回来了。”   “岑哥,你当年真打算把戒指送给贺总啊。”叶戈语气夸张,这可是象征岑家地位和财富的印章尾戒,他甚至还有另一层含义:拥有家族产业继承权和伴侣所有财富的支配权。   印章尾戒从中世纪以来就成为了佩戴者身份的象征,而这两枚最著名的戒指打下的印章也是受法律保护,代表的含义也经由法律认可,不用持有者签字确认直接和伴侣拥有同等的财富支配权,象征着爱情中两人的平等和一切财富共享。   可见当时岑越辞的决心。   岑越辞不可置否,他当年的确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异常愤怒贺行舟的背叛,失去理智把戒指都扔了。   岑越辞把戒指重新放了回去,手指突然摸到塑胶上面的凸起,什么东西?   他取出塑胶观察着,“递个刀片给我。”   “要划开吗,我来。”叶戈身上带着许多武器,用来保命的刀片锋利无比不敢给岑越辞使用。   岑越辞将盒子递给叶戈,转而打开文件袋,里面赫然是关于他当年在江城所做的事,后面的资料是贺荣胜这么多年留在贺氏的人和一些墙头草,甚至包括了贺嘉南的眼线,后面这份资料正是他们急需的。   贺荣胜这个动作表明将手底下所有的牌给了岑越辞,岑越辞不知道他是因为去江城了解到往事选择信任他还是因为唯一的儿子被抓才选择了他,但至少处理资料上出现的人他们不会太过被动。   “岑哥,这上面是一段话,你看看。”   叶戈取出塑胶上的小纸条递给他,他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担忧地看向岑越辞。   入目是熟悉的字体,岑越辞手指颤抖,上面写的是:“felix,愿你幸福快乐,感情需要包容,包容不了的话拿着8%股份‘威胁’他。”落款是安多里亚,岑越辞捏紧纸条,几乎能想象到外公偷偷把纸条放在里面时等着他看到这份惊喜的模样。   结果他现在才发现,晚了六年,并且外公永远也看不到了……   如果不是贺母留着戒指,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外公为他做得一切。   岑越辞按下一个号码,对方接起后立刻问道:“Eric,外公买下贺氏8%的股票你知不知道?”   “多少年没有这么严肃地喊我名字了,你在质问我?”   岑越辞没有耐心和他瞎扯:“回答我的问题,岑绍安。”   电话那头沉吟几秒才回答:“我知道。”   “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Felix,因为贺行舟我们吵了多少次架,你给过我们机会吗,你当年说的话外公一直记在心里,看出你对这段感情的认真外公选择支持你的决定。但是,外公担忧你受到伤害另外为你们的感情上了道保险,那8%的股票刚好卡在贺氏的死穴,如果他对不起你可以让他失去贺氏的位置,如果你们过得幸福,这就是外公送给你们的礼物。”   岑绍安说完,两人都沉默许久,岑越辞脑中就像被什么炸开一样,眼前都跟着一黑,无边的愧疚和懊悔如同潮水要将他包围,似乎呼吸都感到困难。   “felix,无论如何,外公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岑绍安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岑越辞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字迹,眼眶通红,压抑着得情绪再也无法忍耐,充满悔恨地泪水落在精致的盒子上。   在贺荣胜一派倒戈加上处理几位根深蒂固的蛀虫之后,贺氏内部人员上下一心,凝聚力达到最高,内部局势稳定下来,外部舆论也渐渐走向平稳。   公关部一连几个大动作配合着岑越辞参加的财经专访,专访中证实了贺氏最新一项计划——收购塞达公司,塞达是一家专业的咨询公司,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尤其擅长处理企业危机和经营风险的问题,如果收购成功,贺氏将开启新的板块业务。   在诸多项措施的助力下,局面渐渐变得稳定。   一些原本动摇的小股东又开始游移不定,手中的股票也不愿意抛售,其他人观望居多,都在等利好的消息。   贺行舟那边暂时还被扣押着但人脉资源从来没断过,又突然传出贺氏经理人岑越辞手中持有的股份已经成为了第一大股东,贺氏这块蛋糕顿时变得有些硌牙。   “岑越辞竟然会有31.5%的股份?贺行舟脑子进水了吗!”   贺嘉南气得在酒店大骂,任谁胜券在握却被人临门一脚截胡心情都会不太好,更何况贺嘉南自觉连以退为进都用上了,好不容易岑越辞也被他糊弄放松对他的监视,结果以为的贺氏第一股东头衔并未落在他身上。   “要不是为了安贺荣胜的心,我又何必远离榕城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你当初可是说过一定会解决贺行舟的,结果呢?现在他什么事都没有!”贺嘉南满肚子抱怨,“等贺行舟出来,我这招以退为进就要彻底被钉死了。”   “着什么急,他们的感情没有外界想得那么深,一个在里面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一个已经牢牢把控住贺氏,贺行舟出来了只会摩拳擦掌对付背叛他的情人。”   电话那头的人低笑道:“塞达是岑越辞转移视线的救命稻草,我们也可以去分一杯羹,收购嘛价高者得。”说话的人语气张扬,带着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自得。   “收购塞达能有什么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贺行舟永远出不来!别忘了我们合作的条件,你必须把他处理了。”   贺嘉南对这个合作伙伴并不是十分信任,如果不是切实得到了一些利益,他绝对不会一个毫无底线的人合作。   “放心,我们的合作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不过贺荣胜交出了自己的班底,岑越辞手里握着那些人的把柄,也不好对付。”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对付一个瘸子你都没办法吗?一旦他坐稳不会比贺行舟好对付。”贺嘉南猛地挥拳砸向桌子发泄怒火,“如果不是贺荣胜突然回来听见我们联系,我也不致于眼睁睁看着岑越辞在公司独大,我的人他是想裁就裁!”   “他要是好对付,郑廷早就是我们的傀儡了。”   对面的人也感到棘手,“贺氏不容二虎,不如我们等着坐山观虎斗。”   贺嘉南一下子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挑起他们内斗,狗咬狗?”这一招似乎也不错,反正他离得远,隔岸观火做渔翁是稳赚不赔得买卖。   “岑越辞野心实力都有,可惜那副身体,听说才从医院出来,他坚持不了多久。”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缓,“打击一个人要从心理层面入手,你说经历一次害死最爱的人贺行舟会不会垮下去?”   贺嘉南被他话里的恶毒搞出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就按照这个计划来,还是你有办法。”   “你那边也别松懈盯着贺行舟的朋友,不能让他们提前救出贺行舟,但要让他们传递外面的消息进去,这样贺行舟才会怀疑愤怒然后失去理智。”   贺嘉南躲在外面避风头做不了实质性的行动,只能远程盯着人。   贺嘉南终于露出笑意,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合作愉快。”   电话那头也开了瓶酒,和他共同庆祝着。   短短两天,贺氏召开紧急董事会后,贺氏的诸多变化已经让人看不明白了。   岑越辞公布出来的股份比小道消息传出来还多出5% ,原先还对他报以信任的贺行舟一派的人心里有了隔阂,对岑越辞指令开始阴奉阳违,夹在其中的何晏更是难熬,他是眼睁睁看着岑越辞完全掌握贺氏,甚至里面还有他不留余力的帮助。   从临时董事会过后,岑越辞已经正式成为第一大股东,代理经理人头衔彻底被摘掉。   贺行舟手里股份也摆在明面上目前仅有17%,加上贺董手里29%其实是能够超过岑越辞的股份。   可是无论何晏派去的人如何劝说,贺荣胜都闭门不见,贺母那边更是明言不插手此事。   关于岑越辞下得一盘大棋被渲染得沸沸扬扬,从达尔夫卸任到成为贺氏第一股东,仅仅用了三个月,越是深入去想越感觉此人城府之深沉,谋划之长远。   贺行舟的追随者和朋友们急得团团转。   “贺哥,这样下去不行,再不出去,天都要变了!”   阳礼等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赶来了警局,眼见局面不受控制,着急得直上火,“贺哥快想想办法啊。”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连出去都没机会。”贺行舟望着阳礼,和他面面相觑。   “都一周了还没有律师过来!?”阳礼感受到了什么叫离谱,他沉着脸:“我们今天才打通完关系进来探视,你放心我出去后请个最好的律师团队。”   阳礼因为家里的关系以及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富二代才能出面,像是到处为贺行舟奔走的徐立等人根本不能出面,他们身上都有着不低的职位,被人捅出去帮他们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律师的事不急,外面变什么天了,我爸手术怎么样了。”   “伯父还能有什么事。”阳礼岔开话题,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打听到警方调查也没什么进展,只是那些人骑虎难下又在博弈,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假账的事你一个总裁又不能时时刻刻过目,不如……”饱含深意的话点到即止。 第76章   贺行舟明白阳礼的意思,当下拒绝。   “没做过的事一旦承认后患无穷,我不会为了尽快脱身给自己留下把柄。”   “贺哥,我去找人绝对信得过。”阳礼以为他是担心找得人嘴不严。   贺行舟语速不快,声音也很低沉:“我还没到需要依靠别人才能脱困的地步,阿辞那边会有计划,你们多配合他就行了。对了,他身体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他顶着压力一定不容易。”   阳礼深呼吸一口气,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差点要忍不住告诉贺行舟真相,又想起徐立说得没有实际证据,说了贺哥也不会相信,只能按耐住心里的腹诽。   “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何晏发给了老徐,他和谦子去找合作方的人算账去了。”   “嗯,幸苦你们了。”贺行舟发自内心感谢这些朋友为他奔走。   阳礼隔着玻璃做了个锤他一拳的动作,“等你出来后一定要请我们几个吃顿好的,不满意不准走人。”   贺行舟点头答应。   “那份合同是谁拿给你签字,记得吗?”虽然是合作方泄露出去的,但是贺行舟确实签了字需要承担相应责任。   贺行舟避开摄像头,挡着一侧无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阳礼郑重地点头,“我马上着手去查。”   “也转告阿辞一声,他的人要专业一些,让他注意身体,别累着。”贺行舟没忘记岑越辞那两个专业实力过硬的保镖。   阳礼越来越替贺哥表示不值得,虽然他心里也不是非常相信外界所传,但岑越辞持有的股票以及这几天连律师都不找来的动作,怎么看都有问题。   “贺嘉南最近在做什么?”   “他最近出去度假了,手底下那些人没什么动静。”   阳礼关注重点不在贺嘉南,只是兄弟们调查时提到过这个人诡异的去向。   贺行舟懒洋洋地动作一顿:“这个时候去度假,要么是心虚要么是躲在背后放冷枪,他和我敌对这么多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何况老头子在医院里更没人管得了他。除非……老头子没再继续支持他了。”贺嘉南放过这个机会太不正常。   阳礼面色一僵。   “阳礼,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贺行舟眼睛一眯打量着阳礼。   在贺哥面前阳礼从来没有骗人成功过,他摸了一把脸把徐立的嘱托抛之脑后:“贺哥,伯父他……在你进来后出了点意外,中风了。”   贺行舟一怔:“中风!怎么可能?”贺行舟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贺哥你也别着急,伯母打算带着伯父去郊区,说不定郊区环境好会有奇迹发生也不一定。”安慰的话彼此都知道又多苍白。   贺行舟难以置信,此刻想出去的念头升腾起来,迫切感和焦急让他阴沉着脸,“我看着他脱离的危险期,事情怎么发生的你仔细说一遍。”   阳礼只得将贺荣胜受到刺激后中风的事说了一遍,同时安慰着他:“伯父的事有医生在,但贺哥,我还是那句话,与其等着岑哥派来的专业律师,不如我们先找一个,你出来后我们才好动作。”贺行舟在里面的始终无法使力。   贺行舟摇头拒绝,“榕城找来都不太可信,我待得越久想害我得人越被动。”贺行舟心里有成算,现在还没到他能利益最大化的时刻,外面有阿辞在他很放心。   “贺哥,不是我说岑哥这事做得真不地道,我们着急忙慌得要进来看你,他可一点想来的意思都没有。”阳礼还是忍不住抱怨两句。   “我跟他什么默契,而且你们来就够引人注目了,他再来,你们是想让帮我的人吃不了兜着走是吧。”   “欸,我说不过你,我呢出去后继续查这件事,照你刚才说的贺嘉南突然离开不对劲,我也让人去跟进情况。”阳礼是一圈朋友里最闲的人,大把时间可以用在帮贺行舟洗清罪名上,至于其他人也在暗地里使力,互相配合。   “万事小心,该收手也要及时收手,把你们家里牵涉进来我罪过就大了。”贺行舟提醒一句,他相信阳礼会懂他的意思。   阳礼点头,“放心,我们会有度的。”   探视的时间也很快到了,阳礼将贺氏目前情况和大概局面说到一半,就有人过来喊他离开,两人只得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岑越辞在参加完收购塞达的会议后匆忙赶去了机场。   “Felix,好久不见。”   安绍上前给了岑越辞一个热情的拥抱,拥抱还没结束看到对面闪光灯,低笑一声:“看来这次的事不小,我看见了三个人在拍我们。”   岑越辞闻言单手推开了他:“知道还不松开。”   安绍笑得不怀好意,甚至故意凑近了他的耳朵说道:“多拍点我不介意,贺行舟介意我就开心了。”   岑越辞脸上也带着放松的笑推开了他,“在你们心中,贺行舟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一个个都以刺激他为乐。   两人说笑着上了车,这次是阿明来开的车,安绍看到他还诧异:“脸怎么了?”   阿明身手有多好安绍很清楚,现在脸上一片青紫像是被人揍了。   阿明脸上浮现出尴尬,“去调查时遇到点抵抗。”   能让阿明受伤的抵抗,安绍扶着胸口,一脸戒备打量着岑越辞:“不就是个小案子么,你最好别告诉我里面的水又很深。”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个小案子,我不放心这里的人所以才请你来帮忙。”岑越辞宽慰他,在请字上特意加重读音。   安绍立刻笑得满面春风:“请我来的条件怎么算。”他撩开衣袖看一眼时间,“时间还早不如先去喝一杯,好好跟我说说你和他的事。”话里八卦之意连阿明都听不下去。   “安少,贺总已经关了好几天,您还是先去保释人吧。”   安绍挥挥手:“保释人哪里那么容易?总得给我些时间研究研究案子。”   岑越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温和:“我发给你的所有资料,都还没看?”语气却带着一股威胁。   安绍一听他语气就知道该说什么答案,笑容十分谄媚:“我保证下午将人给你带出来,前提是我要和叶成瑜一起当你的伴郎。”   岑越辞皱起的眉头很快松开,向安绍再三确认:“人情换一个伴郎身份?”   他久不回达特利已经不知道谣言已经传到他要结婚这一步,不过反正他赚了,岑越辞微笑着点点头,安绍开心得不得了,总算有一次抢先了其他人一步。   “真就是他了?”安绍冷静过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们是有多难以置信,每个人都要跟我确认一遍。是,这辈子除了他我孤独终老行了吧。”   岑越辞少见地抱怨了一句,仿佛他和贺行舟重新在一起后性情大变了一样。   安绍的关注点并不在感情上,而是——“贺行舟赚了,光靠和你结婚分到的资产足够挥霍一辈子了。”安绍感叹一句,没有人不会对岑越辞法定伴侣获得的巨额资产而羡慕。   “行了行了。”岑越辞打断他继续发散下去,“说回案子,后面还需要你配合,目前调查出的情况是透露出的合同的人是合作方底下的人,叫杨杰,详细情况阿明会跟你说,至于做假账的事就要靠你摆平,我们先去公司对一下细节。”   说回工作两个人都严肃许多,安绍推了推眼睛,问道:“你打算收购塞达?”   “股价下跌,再拖下去资金链回流也会出现问题,贺氏需要一个好消息,塞达本身实力雄厚,如果不是有人作妖也还不至于落到被收购的地步。”   何晏带领着团队千挑万选选中塞达作为展示贺氏依旧生机勃勃的信号。   “他背后的股东是安德里,你……是在宣战?”安绍话说得含糊。   塞达背后的最大股东是岑越辞的熟人,也是斐纳的总裁,“宣战谈不上,钓鱼而已。”   “钓什么鱼,贺总哪些对手们?”安绍担心他以贺氏名义收购塞达会与安德里交恶,两人关系本来不太好,安德里性格孤高自我,这个行为很容易被视为挑衅。   “塞达投资回报率并不高,安德里早期投资时也没重视过塞达,我跟他之间的问题岑绍安会去处理。”岑越辞心安理得把事情推给岑绍安,话头一转:“信不信收购案正式开始后塞达会成为香饽饽。”   “这不废话,好不容易贺氏要下去了谁傻乎乎看着它又起来,有把握吗,万一到最后塞达卖给了其他人你小心落得人财两空。”安绍提醒道,他是熟悉岑越辞工作风格才会有此一说。   岑越辞面临的阻碍不仅来自贺氏的对手,还会有许多看不见的敌人想让贺氏继续垮下去,背后的阻力难以想象。   动静越大后期成果不如人意对贺氏则是雪上加霜。   “钓鱼得先要有鱼饵。”   岑越辞何尝不知道失败的后果,所有人都明白此时提出收购塞达的目的,这是化解眼下局面最恰当的方式。   车子驶进贺氏大楼车库,岑越辞带着安绍上楼与何晏商量下午的安排。 第77章   贺行舟被叫醒时捋了一把头发,他在单独的小房间里,环境算不上好,被关了好几天的人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色胡茬,邹巴巴的衣服也散发一股潮湿的味道。   这次来喊他的的警察态度要和善许多,这两天针对他的审讯并不严厉,态度也算得上温和,但始终不愿意放人,贺行舟心里明白背后是有人在博弈。   他胡乱揉了把脸,心想也不知道这一次审讯是他这边筹码重还是对方掌握主动。   结果起得着急,酸麻蔓延到大腿,动作一时僵硬许多,他扶着墙壁生怕栽下去。   来带他的警察唯恐这尊大佛出了什么事,小跑过来关心道:“腿?伤到腿了?”   小警察牢记顶头上司的嘱咐,要将人全须全尾地送出去,请神容易送神难,对方律师他已经见到了,如果发现贺行舟受伤了,免不了要算在他们身上。   律师的嘴有多厉害小警察深有领会。   贺行舟摆摆手,“腿麻了,你等我缓一缓。”   等他缓过来行走的姿势依旧别扭,小警察唯恐他受伤就差撩起裤腿确认了。   “作为守法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   贺行舟心知肚明小警察担心什么,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敌人是谁尚未可知,他也不会主动招惹新的敌人。   小警察年纪轻听完眼睛一亮,这下可以交差了,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虾米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走错路。   贺行舟在接受审讯的几天大致也明白这处小小的警局里也免不了俗,内部派系复杂,难以驾驭,因此虽然他待的时间长但卖人情给他的人也不少,给了他许多便利。   贺行舟跟着警察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让他等候,过了一会,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花哨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贺行舟疑惑地看着他,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男人率先开口:“贺先生你好,我是你的律师,叫我安绍就行。”说完伸出手,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看都不像是专业律师。   “抱歉安先生,我并不认识你。”贺行舟非常谨慎,心里猜测是岑越辞找来的人,面上仍然确认一次。   安绍并不意外他的戒备,反而赞赏道:“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时刻保持谨慎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他打开的公文包拿出一份履历:“这是我的一些资料,有点长不建议在这里看,我来自达特利。”他眨了眨眼睛,表示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贺行舟粗略浏览了安绍的信息,露出微笑:“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两人简单认识下,负责案子的韩雪华走了进来把收缴的手机和手表放桌上,安绍挡在两人之间,彬彬有礼伸手和韩雪华握了一下:“韩队长你好。”   韩雪华同样打了声招呼,安绍过来她昨天就收到消息,局里这几天也并未拿到直接证据,又要应付捕风捉影的媒体,加之有其他考量,贺行舟这次出去了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   “韩队长,我的当事人态度积极配合你们扣押已经超过了72小时,警方目前也没有新的证据因此我要求取保候审。”安绍笑眯眯地说道。   韩雪华透过上面的意思,知道人是拦不住了,不甘心地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   贺行舟一出警局就被保镖团团围住,何晏紧紧跟在他身边,替他挡住各种闪光灯,保镖们专业过硬,硬是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路。   “贺氏涉嫌做假账的指控是否是真的?贺总,您被关的这几天贺氏传出资金链出现问题你怎么看?”   “贺总能否就两条指控发表一下意见?”   “岑越辞一跃成为贺氏第一股东,贺总是否后悔自己引狼入室,有传闻岑总不想救您,您认为呢?”   记者们问得问题贺行舟一句也没听清,直到上车他才取下耳塞,安绍为他的先见之明竖起了大拇指。   贺行舟喝了口水才问道:“阿辞成为了第一股东?这是这么回事?”   安绍翻了个白眼,感情每一句都听见了还装得跟没听到一样,真会装。   “前天几个大股东联合起来提出要召开董事会,想让您对贺氏股价下跌负责,岑总才突然公开透露手中股票已经超过了您。”何晏亲眼看着贺行舟将原始股送送出去,对岑越辞持有多少股份心里有个猜测,没想到岑越辞实际控股比他猜想得还要多。   “来之前他说过什么吗?”贺行舟猛灌了几口水,对失去了贺氏实际控制权似乎并不意外。   何晏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岑越辞当时当着融资部其他的人面说出来的话并不怎么合适他转述,何晏脑海中整理着语言。   ”他让你这几天去住酒店,别打扰他工作。”安绍没有何晏那么多顾虑,如实转述了出来。   贺行舟翘着二郎腿,手指捏着矿泉水瓶嘎吱作响,“贺氏一草一木都有我的心血,出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   何晏任命地调转方向开往贺氏,然而等他们到贺氏的时候岑越辞已经离开了。   安绍趁此机会提出告辞,带着一摞案件资料去了附近酒店。   贺行舟被关了几天,出来时候虽然梳理过但形象也称不上多好,他也不想去贺氏被高层围着打量,便一个人驱车去了岑越辞别墅。   何晏敏锐察觉出顶头上司心里不悦,为了上司的幸福着想给岑越辞发了个消息过去让他多担待一些,贺总也许因为股份的事情不太高兴。   通风报信完何晏心里仍有稍许不安,过了一会才收到岑越辞的消息,只有简单两个字:谢谢。   车子驶入熟悉的别墅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贺行舟来得路上已经看到后面跟着尾巴,门口的保安也看到了立刻拦着对方入内。   贺行舟车没有将车停在车库,他站在楼下向上眺望,别墅三楼的灯亮着,他正要下车,楼上窗帘被人拉开,两人隔着一面玻璃互相对视,许久岑越辞才放下窗帘。   贺行舟深吸一口气,熄了火拔出车钥匙走进大门内。   “回来了。”他进去的时候岑越辞已经到了一楼,挽着衬衣袖子接了一杯咖啡,看见他进来还问了一句,“来一杯咖啡吗?”   贺行舟扫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没在,径直走到岑越辞面前,抢了他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味道不错,但不适合你。”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到沙发坐下,“玩的开心吗?”   贺行舟挑着眉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大剌剌说道:“没有在外面刺激,你呢,花三个月让贺氏变岑氏很刺激吧。”   “是挺刺激的。”岑越辞摩挲着下巴,眼睛里含着笑,贺行舟拉着他的手揉捏着,“要不是时间不允许,真想抱着你睡一觉。”   岑越辞取出手起身拿出一枚u盘,“案子交给安绍我很放心,他虽然不着调专业实力毋庸置疑,这段时间他跟着你,至于何晏,我就先征用了。”   “演完这场戏,岑导拿什么补偿我。“贺行舟捏着u盘戏谑道。   岑越辞递给他外套,“没有补偿,贺总不想演我换个男主也行。”   贺行舟穿好衣服做出个夸张的表情:“我可是最佳男主,岑导务必及时把剧本发给我。”说完抱着岑越辞不想松开。   “好了,以后有得是时间。”岑越辞掐算着时间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贺行舟满脸无奈,“等抓出罪魁祸首我一定让他后悔出来搅局。”害得他连在家里多待几分钟时间都不行。   岑越辞贴心地将咖啡递给了他,“你自己泼还是我来?”   “我来吧。”贺行舟接过咖啡,顺势将人圈在怀里,头埋在岑越辞颈侧嗅着熟悉的香味,“老头子竟然会给你这么大的筹码,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究竟聊过什么?”   贺行舟深知贺荣胜对贺氏的执念以及对岑越辞的不喜,一个人会轻易转变自己坚持了许多年的观点吗?   答案是不会,两人一定谈过其他条件!   “我和他见面时别说是交谈,他连发声都困难。行舟,他中风后唯一担心的是你,害怕你被敌人算计进去,我手上又有足够的股份,他只是想通了不在干涉我们。”岑越辞靠着他,松开拐杖放在一旁,好整以暇解释道。   他说得十足真诚,贺行舟却不怎么相信。   他眼睛微眯,身上带着一种食肉动物的感觉,开口带着笃定:“我和老头子生活快三十年,他什么样的脾气我太了解了。”简而言之不可能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一定还有着其他什么交易。   岑越辞侧过身看他认真的眉眼,笑着说道:“你是在害怕我拿了他的大额支票离开榕城,还是害怕贺氏改成岑氏。”   岑越辞很少笑,一笑的时候有种繁花盛开的感觉,眼角眉梢都透出笑意,丝毫没有平时那种疏离界限感。   贺行舟按耐不住想使坏的心,又遗憾时间不够,只得一点点坐起来,“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反正出门后他也会去查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权当是两人的小游戏。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却都没有行动。   贺行舟分享生平第一次坐牢的体验,岑越辞则偶尔谈起公司里某些墙头草,不知不觉间,咖啡上热气都消散了。   “你在不出去外面的人要冻死了。”还是岑越辞率先打破两人间依依不舍的氛围。   贺行舟诶声叹气站起来,特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方便给人拍照,接着端起咖啡一股脑泼到自己身上,冰凉的液体刺激着温热的皮肤,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   “这个样子也不太真实,再来揍我一拳。”   岑越辞坦诚道:“我下不去手。”顺便提出另一个方案:“叶戈在楼上,我让他轻点。”   “亲爱的,让叶戈来是不是太狠了点。”贺行舟估摸被叶戈揍一拳得破相,他对自己的脸还是比较在意,四处看了看,语气诚恳:“要不还是你来。”   岑越辞没在拒绝,拄着拐杖上前,“忍着点。”说完挥出一拳打在贺行舟脸上,贺行舟呲牙咧嘴捂着脸后退几步,“嘶,下手真狠。”   岑越辞收回手,“你也揍我一拳。”各自挂彩才更加真实。   贺行舟瞥了一眼岑越辞,“岑总,咱们说话时能先想想么,我揍你?明天上的就不是财经小报而是法治频道了。”岑越辞的身体谁敢动手,妥妥不要命了。   他上前一步呼噜一把对方的头发,低头来了个深吻,并且在结束时恶意加重了力度,岑越辞感到嘴角的刺痛,糟心地看着贺行舟。   “走了,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将人嘴角咬破,贺行舟拿起车钥匙匆忙地推开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脸上怒气冲冲,对面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脚步一顿盯着草丛看了几秒才转身往车门走去。   寂静的夜里他关上车门的声音十分响亮,像是带着极大的不满似的。 第78章   贺行舟和岑越辞闹掰在外界意料之中,贺行舟一脸几天都未露面。   有传言在贺氏收购塞达决策会议上贺行舟并未出面,而出席会议的岑总嘴角还带着伤,伤口的位置很微妙,反向证实了两人之前股份转让并不仅仅因为工作原因而是有私人感情。   不过现在没有人关系这个问题,他们更加关心贺行舟和岑越辞两人闹掰后贺氏未来走向,就目前结果而言贺行舟已经被董事会解除总裁职务,仅以股东身份留在贺氏,同时仍要继续协助警方调查。   岑越辞则在董事会表决下正式成为贺氏掌舵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塞达某位高层透露出自贺氏提出收购,有另外两家公司也紧随其后表明收购意向,高层正在等候一个最为合适的价格。   至于是哪两家公司外界不得而知,塞达方反应过来即时出面否认此条传言,表示他们还是优先考虑贺氏,但为时晚矣,高层的话传递出了一个信号——有人想从贺氏集团口里夺食。   有了这个信号塞达仿佛一夜之间成了香饽饽,多家心思各异的公司宣布加入收购行列,尤其是贺氏竞争对手直接摆明态度不会轻易让贺氏成功收购塞达。   无形之中塞达反而从被收购方掌握主动权,开始搅动舆论暗地里抬高身价便于最后狠狠捞一笔。   何晏脚步冲冲走向办公室,一路上不少人打量着他。   秘书处的人看到他上来,从办公室里拿出一束鲜艳玫瑰:“何特助,岑总的花,您帮帮忙。”秘书处和总裁办经常有沟通,和何晏也比较熟悉。   何晏眉头一皱:“又是神秘人送的?直接扔了。”   也不知是谁连着几天坚持不懈送来一束鲜艳的玫瑰,没有落款也联系不到是谁,花束很常见,上面找不到任何信息。   “贺特助,这次有个卡片。”秘书从沾着水滴的花束中抽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今晚八点,不见不散。字迹娟秀不像是男性的字体,卡片上还残留特别的香水味,何晏摸不准对方的意思,抱着玫瑰走了进去。   岑越辞听到动静视线从电脑上移到门口。   何晏还没开口,岑越辞冷冷开口:“花扔了。”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岑越辞很久没见过这么俗套的送花手段,而且玫瑰是他最讨厌的花,对方一连几天都在他雷点上蹦跶。   “岑总,这次对方邀请您今晚八点见面,没有提及见面地点。”何晏将纸条递给他,起初何晏以为是贺总送的内心还吐槽着贺总手段老套,两人感情原来没问题,结果岑越辞轻飘飘说了句扔了,他才突然想起岑总似乎对花过敏,贺总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且从审美来说,岑总和玫瑰一点也不搭。   岑越辞嗅着卡片上的香水,这个味道……岑越辞有些不确定让何晏闻一闻:“像哪个牌子的香水?”   何晏身为高级打工人秒懂他的意思,立刻拿着卡片转身去了女士较多的办公室。   片刻后才进来。   “都说是LR家经典款香水,被称为绅士的旅行,如果要从香水着手恐怕不太现实。”LR是著名的时尚品牌,它家经典款香水的销量足以支撑起LR一半营收,用的人太多,也没有什么购买门槛。   “不用去查香水,今晚见面就知道是谁。”   “岑总,我觉得不妥。”   何晏还来不及说长篇大论,门外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岑总,严经理有急事找您,是关于城投事建投标的事情。”秘书说话声音透过玻璃门传了进来。   “让他进来。”   严阙年初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便是城投事建项目,这个项目已经在会议上讨论过许多次,严阙也参与过许多大型投标事项,把这件事交给严阙大家也十分放心。   然而严阙进来时满头大汗,“岑总,我们的投标被打了回来,资格预审文件出现了问题。”   “什么!”何晏嘴比大脑快,几乎是在质问他:“你是在说贺氏没拿到投标邀请书。”   政府项目投标流程是企业方先报送预审文件获得政府投标邀请书,接着勘查现场后在编制投标书、交纳保证金最后参加开标会。   而预审文件只是第一步,贺氏人员对走投标流程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不可能会因为资格预审文件被卡了资格,一定是背后有人在阻扰贺氏参与。   严阙也认为是被人刻意针对,那些人的态度传达出一个信息:他们并不买岑越辞的帐。   何晏和严阙看向岑越辞等着他的看法,“科尔曼考察团的欢迎会定在什么时候。”   去年就有风声传出科尔曼考察团要来榕城考察,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这个时候去接洽科尔曼考察团时间也已经晚了,严阙心直口快:“岑总,我们需要解决的是投标邀请书的问题。”而不是关注一个和贺氏业务没有太大关系的考察团。   “考察团已经下榻在朝旭酒店,宴会大概会在……今晚举行。”何晏翻看着日程安排,突然想到卡片上的时间。   他翻看着邮箱,里面并没有任何官方邀请函,似乎贺氏已经彻底被排除在外。   “预审文件严阙你在仔细检查一番然后下午亲自送过去,何晏你去我家里找叶戈拿一瓶波尔多,晚上我们去一趟朝旭酒店。”   岑越辞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面对这些小为难并不放在心上。   严阙和何晏对视一眼,自知他们说服不了岑越辞什么,按照他的吩咐各自忙碌去了。   到了夜晚,朝旭酒店作为国际连锁酒店,晚宴大厅已经被包了下来,几乎榕城数得上姓名的公司都出现在宴会上,科尔曼考察团的负责人加利斯是位幽默豁达的老者,也是此次考察项目的主要牵头人,对所有引资项目有着绝对话语权。   负责陪同的是榕城商会会长王耀和几位得高望重的商业大亨外加一位翻译,加利斯精通多国语言,本不需要翻译,翻译来自王耀的安排希望能够将榕城独有的商业文化和氛围通过恰当的语言传达得更为精确。   加利斯风度翩翩见多识广并未戳穿王耀的小心思,甚至颇有童心让翻译教他说几句当地打招呼的语言,让人忍俊不禁。   其乐融融的欢迎会在贺行舟到来时气氛猛地一窒,贺行舟身边簇拥着一群人,徐立和阳礼咬着舌头:“他们估计在说贺哥居然愿意出现在这里,也不怕被羞辱。”   自从贺行舟被赶出董事会对人情冷暖也算是小有体会,他现在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价值,而贺荣胜因中风退出商圈留下的人脉愿不愿意雪中送炭还成问题。   贺行舟目不斜视走向加利斯,对指指点点的人群并不太在意。   阳礼捅了他一个胳膊:“岑越辞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害怕他们当众打起来。”贺行舟脸上的伤最近才消了下去。   “放心,没人会想起给他发邀请函。”   王耀则走了过来,拍了拍贺行舟肩膀:“行舟哇,好久没看见你了,来给你介绍一下。”   贺行舟没想到这位八面玲珑的会长会主动站出来打招呼,他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顺势和加利斯握手并简单聊了几句,然后识趣地让出了位置,王耀反而拉住了他:“行舟,你爸的事别担心,你要振作起来。”   这番话像是对熟稔小辈才会说,贺行舟之前不知道他爸和王耀也有交情,脸上浮现出适当的感谢:“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困难来找我,那位岑总玩不转贺氏。”   王耀留下这句话回到了加利斯身旁为他介绍着其他人。   贺行舟听他语气似乎已经出过手了,想问下去看周围人也多便打消了念头。   “贺哥,说什么呢你们。”徐立递给他一杯酒,看他陷入沉思不禁问道。   “没什么。”   贺行舟小口喝着酒,思考王耀那句话的含义。   等一圈人都介绍完了,加利斯仍频频望向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和其他人说话都带着漫不经心。   王耀将名单和人脸一一核对,确认邀请的人全部都到了,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等一位好友,这次来榕城考察我也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建议二字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拄着拐杖的岑越辞,后面跟着何晏和叶戈。   侍者小跑跟在他后面说道:“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王耀眉毛一竖正要喊人请他们离开,却看到加利斯小跑了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表情明显两人早就相识。   岑越辞将礼物递给他,才接受了加利斯热情的贴面礼。   “他是我朋友,邀请函肯定没问题。”加利斯对着侍者说道。   侍者赶紧道歉然后退了出去。   其他人看见两人熟稔的态度,也很快改变态度。   加利斯与他开着玩笑:“看来我又排在其他合作者后边,我亲自写的邀请函你都没看到。”   看到周围人脸上的活络,岑越辞此刻心情不错,弯起唇角回应着加利斯的话,宴会厅的灯光洒在他半边侧脸,挺直的鼻梁一侧隐匿在阴影中,看起来更为神秘和不可撼动。   “没看到我怎么过来。”说完指了指他手里的酒,“Eric亲自包装送过来的,就这么一瓶送给你了,够不够意思。”   加利斯大笑起来,嘱咐身边的助理将酒收好他要好好品尝,转而向王耀等人介绍道:“这位是Felix,各位应该更加熟悉岑越辞这个名字,他也是科尔曼考察团合作多年的战略伙伴,Felix曾在榕城学习过对榕城一直念念不忘,也说服了科尔曼将视线转向这座特别的商业城市。”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岑越辞身上,岑越辞早习惯成为焦点,他带着一点笑意和几个相熟的人点点头。   至于其他人连看都没看,不少人暗恨他态度傲慢,而加利斯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明白有人惹恼了他,压低声音:“我很乐意帮你解决一些问题。”借助科尔曼的影响力解决岑越辞的小问题换一个人情是比划算的买卖。   岑越辞端杯水和他一碰,摇着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借着喝水的空档他和贺行舟视线相撞,两人很快各自避开目光,心里都在疑惑对方为何会来这里?   宴会中岑越辞全程和加利斯在一起,偶尔两人还会贴近说几句话,似乎讨论着什么,要不是两人年龄差距明显,姿态如此亲密难免不让人有其他的想法。   贺行舟捏着酒杯坚持了半场,后面黑着脸走了出去,徐立和阳礼自然和他一路,匆匆跟加利斯说一声提出了告辞。   有了加利斯背书,整场宴会顺畅无比。   不出意外岑越辞和科尔曼考察团的交情为他增加了许多筹码,也让人明白他背后的力量也不小,并不是外界以为的在榕城孤立无援,能撼动科尔曼考察团决策的人,实力地位都不容小觑。   而贺行舟半途离开再一次坐实两人闹得有多僵,后者却没多少人关心了。 第79章   没过几天,严阙便收到投标邀请函,整个项目小组风风火火开始忙着下一阶段的项目书,项目能够正式参投也让其他人放心,至少贺氏处境并没有那么糟糕。   贺氏情况越来越明朗,准备看贺行舟乐子的人也越来越多,贺行舟近日来一直在酒吧买醉,不少人煽风点火试图挑起他与岑越辞的仇恨。   经历过五年前的事,阳礼和张谦安成熟许多,虽然嘴上说着岑越辞坏话,暗地里一直想让两人和好,于是在何晏的努力之下,总算是拿到岑越辞晚上的行程送给颓丧地贺行舟,给两人一个面对面沟通的机会。   阳礼进去的时候,贺行舟正喝着酒店送来的解酒汤正与安绍讨论案子。   杨杰被阿明抓他时展露出来的杀气吓破胆,王珂一问便竹筒倒豆子全招了,他们才发现一切都是连环计,周首为了减刑所说的一切原来背后早有计划,在周首准备去杀岑越辞时,已经提前安排杨杰作为后手在外面配合,而且两人都有两个账户,表明两人都听命于同一个人。   安绍则在思考如何让贺行舟获利最大,毕竟怎么看他都是被算计的受害者。   但指使周首的人依旧十分神秘,安绍下午打算去见周首,顺便赞叹一番对方敢去杀岑越辞的勇气。   他走后,贺行舟无聊地蹲在沙发上打游戏,阳礼带来的消息正好击中他那颗想去见岑越辞的心,故作矜持地推拒一番后美滋滋跑去洗澡,他和岑越辞的关系外界看来正处在决裂期,不太适合吃饭或者出现在公共场合。   贺行舟实在忍不住,即使天天打电话也安抚不了躁动的心,立马威逼一圈朋友提供一个私密的地方好让他一解相思之苦,徐立等人巴不得他们赶紧和好推荐了许多地方,都被贺行舟一一否决,最后订了个被所有人揶揄的地方见面。   贺行舟心情好,无视群里损友们的各种建议哼着小调安排着计划。   被念叨着的岑越辞难得有时间午休,起床后精神奕奕,准备参加最后一场塞达收购会,一推开门,被扑鼻的香味弄得打了个喷嚏。   地上几乎铺满了黄白相间的花朵,飘出阵阵扑鼻浓香。   岑越辞闻了一会立刻捂着鼻子后退几步,香味太浓郁让人感觉有些眩晕。   顶楼办公室人不多,岑越辞打电话让秘书处过来处理,他打开办公室的窗子驱散这股味道。   过了一会秘书处的人敲门:“岑总,花束上面有卡片,我拿进来?”   岑越辞怀疑和送玫瑰的人是一伙的,开口让秘书进来。   卡片上的香水味依旧是绅士的孤独,但这次不仅留下了时间还有晚上见面的地址,就在市中心摩天轮大厦。   岑越辞翻开了背面,上面留下了花语:在危险边缘找寻的爱。   岑越辞冷笑一声,是挺危险的,专门选一种对心脏病人来说会产生胸闷和窒息感的花。   他将卡片随手扔进柜子,嘱咐秘书处的人将味道散出去,便捂着嘴走去会议室。   秘书处的人对他敬畏有加,担心他们没有及时阻拦送花小哥们铺花的动作惹恼岑越辞,想着和何晏通个气,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通风报信一声。   收到消息的何晏也在会议室,几乎眼前一黑,让贺总主动一点,没让他搞出这么傻的举动,前一个送玫瑰花的人还没找到,贺总又送花,这不正撞枪口吗?   何晏瞥了一眼正在认真听预算报告的岑总,疯狂给贺总发消息,然后收获了贺总一个简单的问号。   不是贺总送的?   何晏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送玫瑰的人换口味了?   正在开会他也不方便直接询问当事人,安抚完秘书处的同事后,加入了会议。   会议一结束岑越辞率先离开办公室,何晏替他拿着电脑和文件,一边组织语言。   “晚上的行程改一下,我去趟摩天轮大厦。”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何晏抬起头,“啊?岑总今晚……”   他已经把晚上的安排发给了贺总,临时调整的话还来得急吗?   何晏深吸一口气,助攻不好当啊!   “摩天轮大厦多为情侣餐厅,岑总您是应谁的邀请?”   “一个傲慢且无礼的人。”   岑越辞走到顶楼,空气中仍然残留着微弱的香味,为了散味窗户也打开,新鲜空气带着湿气和冷意涌了进来,岑越辞拄着拐杖一边咳嗽边走进了办公室。   “送花的人您一点猜测都没有吗?”   何晏放下电脑眼尖地发现桌面上的卡片,他意识到送花的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变态,岑总对花过敏还在坚持不懈送花,难道还想以这种手段来博得好感?   “吊了对方好几天,今晚就能知道了。”岑越辞打开抽屉,里面是收到花束以来所有的卡片,几乎都在邀约见面,但除了今天这一张,其他都没有见面地点,仿佛对方默认岑越辞会知道两人在什么地方见面。   何晏翻开卡片,上面的花语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在危险边缘找寻的爱?哪个追求者会说这样的话?   “会不会是个恶作剧?”何晏突然问道。   “不会,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马上要开始参与城投事建的竞标,没时间和对方玩送花游戏。”   岑越辞打开电脑继续办公,话说得坚决,何晏连忙通风报信,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正在处理其他事务的贺行舟。   贺行舟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要说追求者,安绍和岑越辞多年朋友,最了解岑越辞身边的人,他立刻给安绍打了个电话。   贺行舟能接受两人暂时分开但是任何影响感情的苗头都要及时掐灭,那些手段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真是不让人省心!   安绍还在和周首玩心理战打算套话,直接挂断了贺行舟的电话。   贺行舟思来想去,哪怕被拍到他也要去一趟摩天轮大厦摸清敌情。   夜晚的摩天轮大厦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十分绚丽。   岑越辞走进约定的餐厅,里面十分安静,正播放着一首小众乐队的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岑越辞有种直觉对方就是连着几天送花的人。   他这次没有拄拐杖,轮椅在地面上发出声响,背对着他的男人一动不动,他操控着轮椅走向男人。   等靠近了,才看到庐山真面目。   岑越辞有些惊讶,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他的意外毫不掩饰,对方朝他伸出手,含蓄而又绅士介绍道:“似乎很出乎岑先生的意料,在下言珩。“   言珩看见他来,朝着工作人员示意,室内亮起几盏小灯,并不明亮,岑越辞看到一旁的旋转区域还有一位大提琴手,提琴手握住弓弦朝着岑越辞微微点头,琴声响起的那一刻餐厅的音乐声也立刻消音。   鱼贯而入的工作人员放下菜品后很快离开,唯有大提琴声在餐厅中萦绕着。   岑越辞并没有收到言珩来榕城的消息,看来对方是暗中前来,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言珩表现得十分绅士,岑越辞心中感到怪异,配合着言珩的节奏,聊着一些政策风向和风口的行业,谁也不愿意主动挑明目的。   岑越辞来之前才吃了药,面对装盘精致的法餐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刀叉。   言珩也放下了餐具,“还是很意外是我约的你?”   岑越辞没有否认,他的确非常意外。   “我之前和贺总有些不愉快,所以让言擎,也就是我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邀请岑总见面一叙,没想到岑总时间这么难约。”言珩笑着解释道。   岑越辞放下疑惑,难怪送得那些花都让人一言难尽,还不在卡片上写见面地点,究竟是想让他们见面呢还是不想让两人见面。   “令弟换种方式或许我们早已见面。”   言珩因为一直邀约不成功才知道言擎的做法又问题,直接要求言擎约了具体地点和时间,才有了今晚的见面。   言珩不是个喜欢绕圈子的人,解释误会后道明来意:“我找你是希望能与你合作竞标城投事建。”   “据我所知城投事建项目是令弟名下的公司在参与投标。”   言擎至始至终没有提过他代表言氏竞标,就连预审书也是言擎控股的公司报送。   “言擎是我亲弟弟,我对他很了解不是个能撑起项目的人,让他来榕城是为了锻炼他的能力,而言氏在江城还有些话语权,在榕城就有些不足,即使竞标成功项目也会很难推进下去,所以必然要和榕城本土企业合作。”   言珩对整日游手好闲的弟弟太过了解,知道难堪大用,又听闻岑越辞成为第一股东,这是个重新来榕城建立商业关系的机会。   “我和贺行舟的关系言总也清楚,贺行舟对贺氏的影响仍然在。”   岑越辞好整以暇地喝着水,要不要和言氏合作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现在是他掌握着主动权。   言珩笑意加深:“言擎想在我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前期的竞标言氏并不会参与,等项目竞标成功我会送他去国外自食其力,言氏会接管这个项目,而这段时间我相信以岑总的能力会让贺氏上下一条心,不是吗?”   面对他的夸赞岑越辞也只是淡淡笑了下,言珩的手段称得上光明磊落,唯一会有损失的只有四处打探消息的言擎,白白为言珩做嫁衣。   言珩经营言氏集团多年,凭借手段将当初颓然欲倾的集团发展到如今的声势,手段心计自然不容小觑,他一眼看出了岑越辞不为所动,心里对岑越辞表现出来的从容更加高看一眼。   之前他顾虑着贺行舟因而没法分榕城的蛋糕,这次时机正好如果抓住机会与岑越辞达成合作关系,至少榕城市场里他能插一脚进来,至于以后在徐徐图之。   “岑总对我这个计划怎么看?”言珩对他的定力感到佩服。   岑越辞思索片刻才开口:“如今贺氏境况虽然不佳,但也有把握能够竞标成功城投事建。”贺氏根基在哪里,动摇也只是表面,言擎能单独竞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何况榕城还会有其他的竞标公司。   “收购塞达和竞标城投事建,岑总应该明白人的精力有限。”更何况还有一个变量贺行舟,言珩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对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一清二楚,贺行舟不可能不参与其中,哪怕对方看似什么都没有。   岑越辞这下明白了,榕城发生的事言珩也插手了不少,怪不得杨杰有两个收到大笔转账的账户,看来其中一个就是言珩了。   “城投事建前期投入巨大,言氏吃得下?”言氏现金流转和账面资金能瞒过外行人,对他们来说透明许多,都清楚对方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我约岑总的第二个目的——为我引荐达尔夫总裁,必要时候促成达尔夫集团与言氏合作。”言珩伸出两根手指,“事成之后我让出城投事建项目两成利。”   不谈其他,但就言珩单刀直入的风格岑越辞很喜欢,他有点惋惜,“江勉和我的交情并没有这么大影响力。”   言珩的意思他明白是想达尔夫和言氏达成战略合作的关系,从而在融资方面获得便利,至于和言氏合作也只是个幌子,言珩绝对会拿出旗下全资子公司来做融资主体,因此即使融资出现问题,也影响不到言氏根本。   “并非和江勉。”   言珩对榕城达尔夫的资产规模心里有数,他的目标是达尔夫集团总部,他需要一个契机带领言氏走得更远,那么四处建立合作关系就是扩张计划里必要的一步。   岑越辞挑明了他的怀疑:“当一个企业吃完了本土市场,会选择引入外资融资的手段建立新得商业地盘,达尔夫布局全球,几乎横跨各个州级,言总现在才想借东风?”他怀疑言珩目的不止融资。   言珩露出瞒不过你的神情,“进一步的话,当然是想与FG搭上关系。”   岑越辞明白了,坦诚道:“我与达尔夫总裁斯特莱共事几年的确有些交情,可以为言总引荐,不过达尔夫最近和斐纳内斗得厉害,恐怕言总需要准备好筹码。”说服达尔夫那位总裁可不容易,当然让他帮忙的代价也不低。 第80章   言珩没想到岑越辞竟然愿意帮忙,欣喜之余又心存怀疑,岑越辞直言他也有私心:“斐纳总裁安德里和我有点恩怨,而我也才知道言总持有斐纳的股份。”   岑越辞主动提出收购斐纳的股份,早在言珩的预料之中,和岑越辞谈合作他准备得更加充分,拿出了公文包里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低于市场价的购买合同,我已经签完字,岑总随时可以签字。”   “这一笔转让至少会让言总的金融资产缩水十分之一,只为了邀约斯特莱?”   岑越辞接过合同看了起来,斐纳如今的市值已经翻了几番,言珩这笔生意性价比并不高,毕竟斯特莱会不会答应融资还成问题,而他已经付出的代价却是实打实。   “做生意有得有失,融资只是为了保证顺利吃下城投事建项目,当然能和斯特莱建立友谊是我进一步的计划。”   “这一切都是竞标成功,如果言擎竞标失败了呢?”   岑越辞想不通言珩的自信来自何处。   言珩擦了擦手,“我这个弟弟潜力还是有的,只是要逼一逼,失败的话就只能和那些私生子一个待遇,穷困潦倒的日子他过不了,只能用尽全力拿到让我满意的结果。”   岑越辞挑眉,“那就拭目以待。”   心里暗叹也不知道还在四处留情的言擎听说了言珩的算计,还愿不愿意去拼尽全力。   言珩达到目的,很快提出了告辞,岑越辞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心情。   言珩提出送他一程被岑越辞拒绝,两人在门口各自分开。   言珩走后岑越辞才转动轮椅搭乘电梯去往楼上,叶戈正在电梯门口等他,见到他后递上拐杖,同时问道:“是谁越见的您?”   “言珩。”   “言珩找你干什么?”   后面传出一道怒气的冲冲的声音,岑越辞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带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站在拐角,看样子正在等他。   叶戈也看出来人是谁,看向岑越辞。   “你先下去等我。”   这一层楼连着楼下九层都是大型酒店,环境清幽安静,走廊里也没什么人。   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进入预定的房间,岑越辞刚一进去就闻到食物的香味。   贺行舟在这里有单独的房间,里面所有设备一应俱全,走在前面的人不发一言进小厨房。   岑越辞放下拐杖靠着沙发,打开投影屏漫无目的浏览上面最新的电影,大脑权衡着要不要将言珩介绍给斯特莱。   “过来洗手。”厨房里传来喊声。   岑越辞忙了一整天,不太想动,迟迟没过去,贺行舟探出脑袋看他懒洋洋地样子,嘴里嘟囔着:“你真是……”一边走过去拿出湿纸巾扔给他。   岑越辞坐起来擦完手又接过盛满汤的碗,贺行舟才补完这一句话:“又有洁癖又犯懒。”   岑越辞笑着回了一句:“偶尔的懒惰才是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是假,想着怎么解释你和言珩见面的事是真,你们聊了些什么?”   岑越辞喝了两口汤,扬扬下巴,“难得周六,很久没看过电影了。”   他发现贺行舟越来越像保姆,动不动就爱展示厨艺,初见面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去不复返。   贺行舟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关涵说你最近没什么胃口,多喝点。”   马上就要动手术,贺行舟别的帮不上忙,总想着在饮食上拿下一点话语权。   说完进去拿出一盒洗净的水果,还包括了一瓶药和水放在一边。   贺行舟也没怎么吃饭,两人就着贺行舟提前预定的晚餐随便应付应付。   等解决完晚餐,时间也才过去十几分钟,贺行舟立刻端上水和药。   “等会再吃。”一看到药那股苦涩的的味道便涌上舌尖,岑越辞实在不想再感受一次。   贺行舟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等会看完电影你还有精力,多半就睡着了然后又逃过一劫。”   岑越辞被拆穿想法也不恼,靠着贺行舟的肩膀,慢悠悠说道:“不是我不想吃,才吃完饭就吃药效果不好,还犯恶心。关涵就是看不惯我前段时间经常加班没遵守医嘱,开的药比其他的药苦了10倍。”   “真的?”贺行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有多苦?”   岑越辞抱着双臂斜着眼看他:“不信,你自己尝尝?”   贺行舟一时分辨不出他的意思,感觉面前人气色还行把药放在了桌上,顺手调暗了房里的灯光,只余大屏幕上透出的蓝光照在身边人的脸上。   两人对看什么电影无所谓,贺行舟随意点开一步科幻电影,看到出品方时贺行舟才笑道:“看来徐立忙活大半年的项目就是这一个。”   岑越辞没说话,双臂搭在沙发边缘,安静地看着电影。   贺行舟这段时间做戏做全套一直没和岑越辞见面,如今见面了岑越辞却沉浸在电影里,贺行舟心有不甘,抖开一张毛毯将两人都裹了进去,岑越辞任由他搂着也没制止贺行舟得寸进尺的动作。   直到贺行舟的手摸到一个比较硬的东西——“这是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精致的盒子,借着屏幕上微弱的光研究起来。   岑越辞依旧看着电影,神情淡淡:“送你的礼物。”   贺行舟似乎从外观上猜到了里面装着什么,一时间心如擂鼓,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没想到岑越辞会比他快一步。   贺行舟满怀激动地打开盒子,正是象征着“刀与玫瑰”意象的戒指。   两枚戒指的不凡贺行舟一眼看出来,琢磨一会才问道:“送这么大份礼物,是不是少了什么仪式。”   “不想要的话放回去。”   岑越辞神情惬意,眼里含着笑,头发被撩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与挺直的鼻梁,立体的轮廓随着电影光线的变化显得有几分柔软。   贺行舟被哽了一下,契而不舍道:“我们之间情比金坚,似乎也用不着什么仪式感,就是吧……以后讲起来多遗憾对吧。”   岑越辞被他委婉而又暗含迫切的语气逗笑了,“我是打算在隆重的场合拿出来,但有的人心里疑神疑鬼也只能先拿出来了。”   他语气含笑望着贺行舟,好整以暇地等着贺行舟开口。   贺行舟咳嗽两声。   岑越辞抿了抿唇,压住了笑意。   “笑个屁,我当然要知道是谁想撬我墙角,问问何晏谁送的花怎么了!”   贺行舟恼羞成怒,心里怪罪何晏做事一点都不谨慎,连透露岑越辞的行程都会被正主发现真是太没用了。   岑越辞取笑够了,挑眉看他:“查到了又怎么样?”   突然出现的送花人他已经知道了,还是忍不住要逗一逗贺行舟。   “贺氏都落入你手里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吃岑总的软饭了。”   贺行舟故作镇定将象征着玫瑰意象的戒指取了出来,戒圈内的字落入眼帘,他勾起嘴角对着岑越辞神情认真,眼神中却带着狡黠,递上戒指轻轻道:“阿辞,我爱你。”   这句话岑越辞听了许多人说过也听过许多遍,始终只有贺行舟带给他的感觉不一样,想到两枚本该早已送出的戒指,岑越辞试图掩饰住不该有的伤感和遗憾,但那股情绪一时半会反而更加高涨。   贺行舟渐渐收起高兴,关心道:“怎么了?怪我怪我,我太轻率了。”   贺行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唯恐是自己那句话有所冒犯。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在多想也改变不了结局。”   戒指的事与贺行舟本来也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造成的后果也该由他承担。   岑越辞选择今晚带上戒指,也是知道贺行舟最近表面不说,晚上两人打电话时问东问西想了解送花的人是谁。岑越辞太了解他,从贺行舟的行为中突然意识到即使两人看似重新出发,实际上两人对这段感情都没有什么安全感,他是因为一朝被蛇咬而贺行舟则是太在乎他。   安绍才来两三天就观察到他们两人相处之间的小心翼翼,而他又直接拿走了贺氏还没提前说,贺行舟会怎么想呢?   无论多么默契、信任的感情都离不开经营。   岑越辞看到坦诚相待的贺行舟,他自己却并不坦诚,嘴里说着不希望打草惊蛇因此在贺行舟面前什么都没说过。   究其根本是他吝于表达,他已经独自撑了太久,身居高位让他习惯掌控一切,也不太习惯和人并肩前行,这是他最近对于两人关系的思考。   贺行舟入狱他心里有预料,亲眼看见人被带走时又是另一种想法,岑越辞也意识到自身的问题所在——不够坦诚。   “行舟,我要向你道歉。”   岑越辞说出这话的时候贺行舟眼皮直跳,心也悬到嗓子眼儿。   “我全部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这个时候踹了我会被骂渣男的。”   越是紧张贺行舟越爱东拉西扯,岑越辞摇头,“关于贺氏股票的事,还有你入狱的事,我都要跟你道歉。”   “就这个,贺氏股票我送给你一半,加上你原先持有的取代我再正常不过了,反而是我该感谢你,至少没落到贺嘉南手上。”贺行舟挥挥手完全不在意当不当这个贺总。   岑越辞轻声笑了起来:“安绍才见我们相处两三次,就一针见血指出了我们的问题,我才发现和平表象下的风险。”   贺行舟却扬了扬手,打断他的话:“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以今晚为界代表新的开始,之前的一切就翻篇了。刚才的话我已经说了,阿辞你的答案呢?”   岑越辞抬头,贺行舟微垂着眼睛看起来十分温柔,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心中轻柔的化开然后浸润到五脏六腑。   “我的荣幸。”   贺行舟本想将戒指戴上去,动作到一半他放下戒指,赤着脚走进里面的屋子拿出相同大小的黑色盒子。   “你抢了我的创意,那戴谁的戒指应该由我决定。”   贺行舟握住修长的手指为他戴上精挑细选的戒指,电影里正好播到男女主亲吻的画面,贺行舟拉着他的手落下亲吻,如实说道:“原计划应该在见完你的家人后在达特利向你求婚,虽然现在和我设想的有出入,但也不赖,之前我们在一起总想着分出胜负追求刺激,现在我更喜欢细水长流,戒指并不会桎梏你的自由,只是告诉你遇到危险困难能够想到还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帮你分担。”   贺行舟讲述这番话时,整个人柔和而静谧,岑越辞心里滋生出层层暖意,由衷说道:“对待这段感情,你比我更加真诚和成熟。”   有时候事情发展很奇妙,今晚岑越辞本来打算等贺行舟质问他时送出去,事实发展却变成他的反省。   “不用妄自菲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基本也能猜到。”   贺行舟伸手摸了摸岑越辞的头发,“我好歹也在商场历练这么多年,只是我相信你迟早会主动告诉我,就像你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我也相信我付出的信任是值得的。”   贺行舟很难形容两人重逢以来的感觉,六年前他就知道感情是无法顺顺利利水到渠成。   而再相见,两人之间虽有误会争执,但源自心里的信任反而坚如磐石无法动摇,就像岑越辞会选择和他去竹屋、去厄蒙特斯,一切来源于岑越辞对他的信任,即使有着另外的目的,那独一份的信任已经让贺行舟感到知足。   “你在哄我吗?”岑越辞突然问道,贺行舟这话明显就是在安慰他。   贺行舟将另一枚造型简单的戒指递给他,“是啊,在哄你开心,阿辞也哄哄我呗。” 第81章   岑越辞取出戒指替贺行舟戴上,贺行舟定制的戒指比起印章尾戒华丽庄重的宝石要低调沉稳许多,更加合适两人集团掌舵人的身份。   “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没说。”贺行舟提醒道。   “先欠着,等尘埃落定时在送给你。”岑越辞没能过得了心里那关,不过很快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贺行舟也不逼他:“我可记着呢。”说完吻住他的唇,先是轻轻的触碰,然后不断地深入。   这个吻不带任何掠夺的气息,也没有人想要强制地主导,更没有平日里两人互相试探或者带着独特的个人气息,温和而又安宁。   看着岑越辞带着笑意的脸,贺行舟叹息一声:“岑总太会玩美人计,我今晚应该是来抓奸!”而后添上一句:“不过……送花的要是言珩,估计你看不上。”   “谁说送花的是言珩?”   贺行舟一愣:“不是言珩?”那今晚出现的怎么是言珩。   电影已经没人关注,岑越辞调低了音量,解释道:“言珩怕被你发现他来了榕城,一直让言擎来联系我,言擎估计想恶心言珩,故意闹这么一出。”他也不是很明白纨绔子弟的脑回路。   “言擎和言珩关系这么差?”贺行舟随口问道,他和言珩并不对付,让言擎来约见岑越辞也说得过去。   “言珩和你有过节,又想吃下城投事建,借着考验言擎想一箭双雕。他打算和我合作开发城投事建。”等到贺氏换成是他就迫不及待现身提出合作,看来言珩盯着榕城的时间比他们怀疑的还长。   “言珩野心勃勃但也不是冲动的人,言氏要单独吃下这个项目,必须要融资才行,融资一不小心就是引狼入室。”贺行舟和言珩交过手对方并不是激进的人。   “他想和达尔夫合作,确切来说是和斯特莱建立战略合作关系。”   “这就是今晚约见你的目的?”众所周知岑越辞之前一直在达特利,会猜到他与斯特莱有关系很正常,可是……贺行舟看向他:“我和你的关系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我们现在闹崩了,他也不应该找上你?”更应该找上江勉才对。   贺行舟怀疑里面有诈。   岑越辞撑着头,“所以他怎么会找上我?斯特莱与我有私交的事只有江勉知道,江勉不会泄露出去。”无论言珩是想试探他和达尔夫的关系有多深,还是想弄清楚他和贺行舟是不是真的闹崩,都表明了达尔夫或者贺早已在言珩计划之内,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言珩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贺行舟一愣:“言珩就是那条大鱼?”从现在局面来看唯一出乎他们意料的便是突然出现的言珩,其他人虽然手脚也不干净却都在两人意料之中。   “行舟,接下来我会加快收购塞达的进展和参与城投事建,贺氏可能会成为最后的棋盘。”岑越辞突然说道。   贺行舟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桌上的戒指:“不用愧疚,贺氏主要业务年前我已经安排好了后续,愿意跟着我们的人是不会吃亏的。”   “看样子你早有准备?”   “撑起贺氏的是精英骨干以及技术、资源,只要核心存在,我依然能建立另一个‘贺氏’。”贺行舟自信满满。   岑越辞抿着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难得有些犹豫,不想让贺行舟损失太惨重。   贺行舟安慰着他:“放心吧,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安排,岑总这么厉害我总不能拖后腿吧。”   两人商量完后续安排,时间也有些晚了,贺行舟磨蹭着不想让岑越辞离开,又表示两人都交换了戒指要是抛下他一个人在酒店太残忍,面对耍赖的贺行舟,岑越辞只能无奈地留了下来。   两人度过一个还算不错的夜晚。   ……   城投事建项目如火如荼开展,收购塞达的事也已经板上钉钉。   岑越辞遵守约定为言珩和斯特莱搭线,而言氏对外则公开宣布退出竞标塞达,岑越辞和言珩突如其来的友谊反倒让其他人大吃一惊。   再一次做实贺行舟再无东山再起的希望,毕竟谁都知道他和言珩的不对付,岑越辞为了稳固地位宁愿拉言氏入场,言珩本就对榕城虎视眈眈有了正当理由后言擎更加有底气和榕城企业叫板。   岑越辞这一举动也让外界的舆论一边倒,都不是什么好评价,何晏负责所有对外事务将这些东西压得死死的,没有一丝机会传入岑越辞的耳里。   有了这样的领头人许多贺氏员工都对未来前景感到担忧,陆续有人提出离职。不少中高层也在私下接起猎头的电话,这一切岑越辞并未阻止,而愿意相信他的人到想得很简单,贺氏业务体量在短时间不会倾塌,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倒不如跟着拼一把。   岑越辞此时正在看庭审现场的转播,何晏进来放下文件也没抬头。   屏幕中的贺行舟衣冠楚楚,目光从容不迫。   庭审正进行到关键的法庭辩论环节,安绍起身朝着法官微微鞠躬,“我方提议,控方第5号物证存在伪造嫌疑。”   整个法庭顿时寂静无声,贺行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带着绝对的自信看向观众席上的贺嘉南。   岑越辞拍了拍沙发示意一起观看,何晏没有拒绝。   法庭上里的安绍逻辑缜密,话里藏锋,咄咄逼人,对方的律师很快就满头大汗,焦头烂额。   而在安绍请出一位证人出场时,全场都有些骚动——郭玮,竟然是贺氏财务长郭玮。   郭玮身后站在两位执法人员,很显然那个所谓做假账嫌疑出自郭玮之手。   旁听席有人窃窃私语,郭玮胡子拉碴十分憔悴讲述着他挪用公款的经过以及为了掩盖挪用事实而更改账目买通审计等一系列犯罪事实。   贺行舟没有旁人想得那样轻松,郭玮在他手下几年,平日里兢兢业业,突然背刺一刀多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对下一直算得上厚道,该有的年终奖和项目激励从来都很大方,结果还是没防住人性里的贪婪。   形势剧变,贺嘉南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从郭玮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毕竟做假账弥补亏空的罪名是受他暗示,不过贺行舟什么都没有了,即使知道真相也无法做些什么,更何况还有那个人会帮他,他要是被审查那个人也一样逃不了,贺嘉南心里安慰着自己。   结果很快明朗,法官当场宣布贺行舟无罪。   押着郭玮的执法人员将其带下去,路过贺行舟时,郭玮满脸愧疚,贺行舟惋惜地摇了摇头便跟着安绍走向门口。   转播结束,岑越辞关掉电视。   “岑总,您是怎么知道郭玮就是那个内鬼?”何晏对此无比疑惑。   郭玮出任财务长以来财务这一块一直很优秀,郭玮专业能力过硬,为人也踏实沉稳,在贺行舟被抓那天还主动回公司帮忙处理账务,与郭玮共事四年,何晏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郭玮会设计贺总。   贺行舟作为上司来说愿意给下面的人非常大的自主权已经非常难得,郭玮是贺氏高层也从来没被亏待过。   “早在我和行舟遇到杀手时就一直在调查我们身边所有人,达尔夫和贺氏人员都有调查,当时郭玮没有任何嫌疑,但不巧阿明看到郭玮早年间的工作经历,自那时我们就在等他露出马脚,后面行舟想暗中坐镇看哪些是墙头草,而我进入贺氏郭玮也不敢有所动作,于是我们去了厄蒙特斯度假,给他和他背后的人留足了操作空间。”   阿明指出郭玮曾经参加过清河湾项目,清河湾项目同样也涉及财务造假。   那时郭玮是另一家供应商的财务经理,不在岑越辞的调查范围。   直到两人受伤住院,贺行舟也开始查身边的人,最终锁定郭玮的嫌疑。   在医院里贺行舟被抓两人眼神交汇已经定下下一步计划,郭玮和郑廷一样只是颗棋子,他们要做得是引出背后之人。   “郭玮进去之后,贺嘉南一定会狗急跳墙,可惜郭玮咬定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让贺嘉南逃过一劫。”   岑越辞拄着拐杖起身,边走边说道:“贺嘉南在贺氏的人被拔出得差不多,郭玮也进去了,他已经翻不起风浪。”   “难怪贺总进去后您一点也不着急。”何晏是昨天去和安绍见面才知晓一切,不由得被两人的演技折服。   岑越辞坐在办公桌前,低笑一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是这狼藏得比他想象得深,数量也更多。   何晏为这句奇怪的比喻感到好笑,眼下知道两人在演戏后他已经迅速转变态度。   何晏默默地将最近联系他的猎头电话毫不犹豫删除,他对两位上司的能力很有信心,换工作什么的还是在等等吧。   “收购的事情怎么样了?”   “塞达那边还没给我们确切的回复,听说张楠私下变卖大部分固定资产准备离开榕城,而他的弟弟张茂野心勃勃撺掇着张楠暗里抬价,甚至把不少核心人员笼络到一起打算提前分割出去。”   “张楠要不是缺少资金,加上纵容张茂胡乱投资,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岑越辞看过张楠的履历是个做事沉稳的性格,偏偏识人不清。   何晏也替张楠惋惜几秒,随后便进入正题:“张楠和我们合作的意向比较高,但是张茂私底下接触了不少人,23号的竞购也许不会那么简单。”   “除了明面上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公司?”   贺氏的竞争对手名头响亮,岑越辞更关心浑水摸鱼的其他公司。   “是有几家公司,它们完全不可能参与竞标。”几十亿的收购资金是道门槛,有资格的公司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岑越辞可不这么认为,“没出结果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何晏回忆着收到的文件,皱了皱眉:“要说小公司的话,有一家公司倒是很熟悉,擎致科技也参与其中,塞达中午才透露擎致的加入,内部人员说对方的报价连张楠都有所心动。”   不过何晏觉得不可能,擎致科技并不起眼,业务也不多,虽然和不少大公司合作过项目,可毕竟上市时间短压根拿不出多少钱。   熟悉的名字让岑越辞不得不警惕,缓缓说道:“擎致科技和达尔夫、贺氏都有过合作,然而达尔夫出了个郑廷,这里出了个郭玮,巧合太多只能是人为,擎致科技的人23号会到场吗?”   擎致科技现任总裁履历十分干净,出身寒门,名校毕业,明显只是个职业经理人的角色,而公布出来的最大股东信息也少得可怜,阿明查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线索。   “竞购会要求参与竞购的公司和相关人员到场,擎致科技公开露面的那位一直是经理人。”换言之实际控股人很可能依旧隐藏在暗处。   “看来对方需要一点刺激,听说过投石问路吗?” 第82章   贺行舟开着车,两旁的景色飞快闪过。   安绍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脸上还带着恼怒:“我真是个傻瓜,竟然真以为felix搞不定这件事,我以为我是千里迢迢赶来救场结果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岑越辞在开庭之前才把郭玮的详细罪证摆出来,看得安绍想立刻和岑越辞绝交,甚至不想出庭辩护。   贺行舟一言不发继续开车,这段时间相处足够他了解安绍的性格,安绍也不是真的生气纯粹是接受不了他居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过了好一会,贺行舟才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们有时候称呼阿辞是Felix?”   偶尔关涵也会这么称呼岑越辞,贺行舟以为那是岑越辞在达特利时的称呼,他去搜索过跳出来的信息和岑越辞毫不相干。   “说起来Felix才是他本名,因为某些原因,在外面大家不会这么喊他。”安绍摸了摸鼻子,挑了部分能说得内容。   贺行舟想起在马场,岑越辞提过自己养得两匹马,弗里和克斯,原来是拆开他的名字取得,“为什么不能当众喊?”   贺行舟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安绍却不好回答:“你们俩的事问我算怎么回事,你想知道自己去问阿辞。”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酒吧的门口,贺行舟熄了火并未下车,反而问道:“六年前贺氏出了问题,他是不是找你们帮过忙?如果他和斯特莱都有私交,家族地位一定不低,据我所知只有贵族家族才会流传下来印章尾戒,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他的声音里有股无法压制的兴奋。   贺行舟十分享受抽丝剥茧的过程,尤其当对象是岑越辞,两人配合默契又互相有着各自的计划,能看到对方变脸带来的成就感简直无可比拟。   安绍耸耸肩,率先打开车门,“既然你都知道印章尾戒,也应该知道阿辞带着印章尾戒回来找你,结果出了车祸,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我是你,只会尽快找出当年出卖他行踪的人。”   贺行舟听到这里,眉头一跳:“什么意思?”车祸并不是偶然?可是他问过岑越辞,车祸是司机疲劳驾驶引起的,没有什么阴谋陷害。   “我是个律师最擅长察言观色,这一阵子为你奔走的朋友我都接触过,你就没觉得有些人有问题。”安绍这话相当直接,等于直接让贺行舟怀疑身边的人。   贺行舟按下车窗,他当然知道有人心思不纯,只是对方从来没有对他出过手,贺行舟顾念着往日情谊没有彻底捅破窗户纸。   不过他的重点在于——“那次他是带着戒指回来的?”   贺行舟转动着无名指的戒圈,原来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他确实存在许多问题,后悔也挽回不了什么唯有把握住当下。   岑越辞这次给出戒指丝毫不曾提起往事,连为自己辩解都很少,在贺行舟总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多时,现实总会让他明白当年的他亲手毁掉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安绍瞄到他手上的戒指,长话短说。   “处理完他外公的事那晚,阿辞说服他大哥带着家传戒指回来找你,说你还在等着他的解释。早年的阿辞性格张扬洒脱,他觉得一开始拿你当赌约心里有歉疚,暗中做了许多事也不愿意直说。当年为了帮贺氏集团走出困境,不慎暴露他在榕城的行踪,引来一些家族敌人被绑架,不过……看你惊讶的样子他应该也没说过。”   安绍走到车边,认真说道:“你觉得成瑜一直不喜欢你,是因为我们圈子排外?不,是因为一开始我们都不看好你们在一起,说真的你和阿辞地位差太远了,也只有阿辞家里宠他让他可以自由选择伴侣,选择想要的生活。”   贺行舟心还停在绑架二字上,难道这就是岑越辞防备意识重的原因,只要有人靠近所有肢体动作都在表达着排斥和戒备?   安绍一时冲动,有些不该他知道的话已经出口,索性将错就错帮助阿辞一把,免得姜科老是来骚扰他,他清了清嗓子放出最后一击:“你和阿辞遇袭的杀手周首是费恩家族小少爷的贴身保镖的亲弟弟,他哥六年前的冬天去了江城然后消失,那个冬天你和阿辞关系怎么样?贺氏危机是不是出现了转折?想想吧,不该说的我也说了,去调查时小心点,暴露了别说是我说的。”   安绍说完心里畅快了,这下看阿辞怎么解释一直瞒着贺行舟,总算是让他扳回一局,至于两人会不会产生矛盾以及姜科会不会来找他算账,那都是以后的事,先报了被欺骗的仇再说。   他说完也不管贺行舟的反应,披上外套随手招了辆车消失在贺行舟面前。   贺行舟直到坐在包间里还有些恍惚。   这次聚会是为了答谢这段时间众人的帮忙,相熟的朋友都在场,贺行舟仍在思考安绍的话,贺氏危机转折和阿辞有关系,那么——他突然想起那段时间两人常常为了琐碎小事起争执,然后岑越辞去江城出差,时间是……贺行舟脸色猛得沉了下来,酒吧灯光五颜六色,谁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贺行舟安然无恙把阳礼一群人高兴得不行,包间里很快热闹起来,私人聚会的场子干净也清净,三三两两聊着天。   贺行舟搭着吧台,给自己调了杯酒,然后向众人举杯言辞恳切地感谢所有人,一口气喝完,又倒满酒跟所有人都碰了一杯,这一圈下来饶是他酒量过人也有了些醉意。   徐立和张谦安等人早就到处找乐子去了,也没人管他,贺行舟解开了衬衫上的扣子,靠着沙发给一个人发了个消息。   绑架?   岑越辞从未说过,贺行舟唯一知道的是岑越辞曾经遇到过杀手,阳礼带着人去找麻烦让岑越辞阴差阳错在警局待了一晚错过见外公最后一面也避开了杀手。   有了冬天、六年前、江城等提示,他很快搜到出现过的新闻:六年前冬天,岑越辞去江城与陈世荣见面。   这道消息并不是隐秘,在岑越辞刚回榕城那段时间就已经传出,岑越辞说他是去拿家人寄过来的生日礼物,按安绍所说,如果他是去解决贺氏危机,说明陈世荣反而是在帮助贺氏集团。   他爸一直说是齐家出的力,齐家也在里面掺了一脚还是他爸也不清楚是谁帮的忙?   那次去江城岑越辞没待几天,所以不是那次泄露身份被绑架。   从他泄露身份到被绑架中间一定有段时间发酵,消息传了出去才引来敌人,那么应该是半个月后的那次出差,岑越辞足足停留了五天?   时间久远贺行舟记不太清楚,脑海里只有两人频繁吵架的场景——那次出差直接导致两人的信任危机,徐立偶然看见岑越辞和叶成瑜在江城去买戒指,拍了张照片给他让他注意。   贺行舟清楚记得他当时状态有多差,像个地雷不用引线就能点着,看到照片内心恐惧又不得不强撑着自尊虚张声势去质问岑越辞到底在干什么,两人大吵一架后好几天都没有联系。   中途岑越辞打过电话他在气头上全没接,后面他再打电话过去,岑越辞约在经常去的那家餐厅见面,然后他看到岑越辞和叶成瑜一起上车离开的画面,从而两人错过了五年。   贺行舟恍然大悟,他总算是明白一直觉得岑越辞琢磨不透的原因,对方说得钓鱼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然瞒着他这么久,贺行舟一面为当年所作所为歉疚一面又恨不得立刻跑到岑越辞面前问个清楚,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抽丝剥茧的过程,他只想知道一切。   两人交换戒指,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两人联手对付敌人然后回达特利做手术结果转头安绍就给他当头一棒,恐怕调查绑架案才是阿辞真正目的,就像剥洋葱直到现在他才看到洋葱内里。   手机上很快回了消息,贺行舟端着酒一饮而尽,约了个见面的时间,时间由他确定,地点则是对方发过来,充满回忆的地方让贺行舟觉得入口的酒都充满苦涩。   发完消息他点开和岑越辞的聊天界面,上面是早上岑越辞发来的旗开得胜,贺行舟删删减减打出一大段话,叹一口气把内容全删了,问道:晚上加班吗?我来接你。   岑越辞应该正在看手机,很快就回了:演戏演全套,家里见。意思很明显,不和的戏码还得继续下去。   贺行舟回了个好的,思索着晚上要如何躲过外面的眼睛回家。   *   岑越辞放下手机,跟着他一起出席投标会的严阙瞄了一眼,岑越辞八风不动的心性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参加投标会的前一小时,全体高层还在商讨如何应对贺氏在科技新区投资失败带来的影响,然而此刻岑越辞依旧逻辑清晰、思维缜密针对城投事建项目提出疑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城投事建参与投标的几家公司都出席了此次会议,本该是严阙对外发言,结果到了会上,一贯沉默的岑越辞竟然开始发言,多听几次严阙也发现原因。   似乎岑总一直在有意和擎致科技对呛,岑越辞说话慢条斯理又一针见血,好几次让那位擎致科技的总经理试图转移话题均无果。   严阙和小助理面面相觑,怀疑面前明明是在阴阳怪气偏偏又一脸诚恳的岑总是不是和擎致科技有私仇。   他们了解岑越辞的工作作风,其他人并不了解,甚至岑越辞说完后还一脸赞同地鼓起了掌。   不过想想擎致科技和贺嘉南多次合作,而郭玮被抓后也传出是贺嘉南在背后指使,岑总的针对似乎也有合理解释。   会上的交锋除了擎致科技和贺氏集团心知肚明,其他人都以为是在友好交流,实在是岑越辞的长相和话语太有欺骗性,结束后擎致科技总经理特意想过来说两句,结果被其他人拉着聊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岑越辞离开。   严阙和小助理下午还要去实地参观,岑越辞因身体原因不方便去项目基地直接回了公司。   他一回来何晏像是找回了主心骨,“岑总,现在情况非常糟糕。”何晏的语气非常沉重。 第83章   大会议室里,公关部安宁说起经济新闻网和最权威的投资者网上登出的消息,点开专栏上专家评论一片倒,文章把贺氏近段时间的风波全部点评了一遍,而结论都差不多清一色贺氏权利动荡,经营出现问题,前几年暴风式投资许多项目如今市场反馈并不好,持有股票的人赶紧止损等。   投资者网的专家非常权威,他们都下了结论,外界跟着开始有了大动作。   贺氏的股票一路狂跌,每掉一点都是数不清的钱凭空蒸发,现在是断崖式下跌,贺行舟无罪的消息传出也仅仅让下跌的势头堪堪涨了一点,抛物线上的凸起完全不值一提。   “每一分钟就有无数的钱在蒸发,钱仅仅是个数字罢了。”所有高层聚集在会议室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公司股票不断下跌,苦着一张脸束手无策。   何晏已经算是镇定的,跟着岑越辞以来贺氏经历的风波已经让他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安宁心理难受得紧,问道:“岑总,我们得做点什么?”明明早上他们还在庆祝贺总的胜利,中午便突然收到投资失败的消息,多少年了,贺氏从来没面临过一边倒的危机。   “交易员那边什么情况。”岑越辞拄着拐杖坐下,何晏立刻说道:“已经周旋了两小时,情况不容乐观。”   “大盘的走向太奇怪了,绝对是有人在做局。”投资部总监冯丛面色沉重,投资有失败有成功,以往可不会这么大张旗被宣扬出来,安宁拿到第一手消息开始引导舆论却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也属罕见。   虽说商场瞬息万变是常态,可市场反应有滞后性,一切发生的太快,像是有人专门拿着贺氏恶意做局想搞垮贺氏。   “以公司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资金注入恐怕负担不起现在各个项目的运转。”风控部总监苗娅说完看向了岑越辞。   苗娅的话在场的人都知晓,在公司危难时为了减少开支第一个先从人力上削减,人资部门总监也跟着点点头,这是很常见的现象,贺氏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做的公司。   “裁员势在必行,不仅是为了项目运转,也为了收购塞达,没有利好的势头股价短时间涨不起来。”冯丛也赞同这个做法。   “不行。”   岑越辞否决了这个方案,“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何晏叹了口气露出早会如此的笑,以他的了解,岑越辞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他只会大刀阔斧向着幕后之人挥刀。   岑越辞双手交叠在一起,郑重道:“裁员只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人心惶惶谁还愿意做事,当然我也并非是要做慈善家,对外的安抚由安宁继续,对内人资部持续跟进,有扰乱军心的请他离开,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要离开贺氏也不会拦着,按以往的流程走;而项目方面冯丛你多幸苦一下多去盯着,已经损失一个项目其他的不能受到影响;贺总的事情已经真想大白,郭玮留下的那些事暂让副总代劳,财务这一块稽查人员还会跟踪一段日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各位,一点点风浪还没到天塌下来的地步。”   在座的人不知道岑越辞对风浪是怎么定义,至少在他们眼里包括股东眼里,局面已经到了决定贺氏存亡的关键时刻。   “股东们已经打爆了秘书处的电话,他们都想跟您聊一聊。”何晏替他倒了杯水,转达股东的意思。   岑越辞脱下外套,挽起衣袖打开电脑,“我很忙,诸位也先去工作吧。”   会议室里的人带着电脑陆续离开,接下来的硬仗还有得打。   “几个股东已经开始抛售股票。”   “价格压得这么低,还有人抛出去?”岑越辞挑眉,这个时间点想要脱手几乎不可能。   “也许是想最后捞一笔,不过感谢他们,至少我们已经查到疯狂买入的是哪几家公司。”何晏调出最新的买入情况。   这个时候买入和抛售太显眼了,用不着去查,机构还是散户一眼就能看出来。   岑越辞只看了一眼,嘲讽道:“齐家动作这么快,也不怕钱都打水漂。”   “齐总似乎是以齐彦先生的名义买入,舆论在往为贺总报仇上引。”何晏对前任上司家里关系门清,齐总和贺总一直是合作关系,看着合作伙伴被赶出贺氏然后收购股份为贺行舟报仇也说得过去。   这话骗其他人还行,事件中心的人是半个字不会相信。   “齐家当年使了多大的力,拿自己当贺行舟救命恩人。”   何晏推了一把眼镜:“相传贺氏危机是齐总父亲齐董动了上面的人脉,让出去许多利益才换来相安无事。”   岑越辞听得皱起眉,他怎么不知道齐家上面的人脉可以影响局势,贺氏危机他一清二楚,是因为贺荣胜支持的那位上位失败,没了庇护才被人报复。   “齐董和京都的刘常委有点关系,那位常委当年还来过榕城。”提起这茬何晏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贺行舟刚接收贺氏忙得团团转,突然某一天被喊去一个饭局,何晏跟着一起去,着实被那副场景吓了一跳,那位常委和蔼可亲周身气势很不寻常,还夸面不改色的贺行舟有大将之风。   岑越辞听懂了,也笑了,“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他说这话会不会心虚。”   “岑总……您的意思是?”不是齐家的功劳?   岑越辞摆摆手,“齐家既然后台这么硬,想必不会在意这点损失,让他继续收购股票,越多越好。”这一次连带着贺行舟的份,他要让齐家一起吐出来。   何晏已经学会不去质疑岑越辞的决定,将空旷的会议室留给岑越辞办公。   *   贺行舟抽空去了一趟榕城大学附近的酒吧,在还没有接过贺氏这座庞然大物时他们一群人最爱去那边寻欢作乐。   白天酒吧工作人员非常少,调酒师也没上班。酒吧老板认识他,给他留了个大厅的位置以及一杯咖啡便离开。   贺行舟许久没有来过,熟悉的酒吧寂静无声,只有他默默地喝着咖啡。   玻璃门被人推开,贺行舟望向门口露出淡淡的笑意。   齐彦把门合上,循着灯光找到目标,也露出笑容。   这一幕有多少年没见过了,齐彦记忆中的贺行舟就是这样,英俊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笑容很淡,转瞬即逝。   更多时候贺行舟是不笑的,不笑的时候气势很足,给人一种不可捉摸的泰然和沉稳;而到执掌贺氏的时候,这种不可捉摸又变成了锐利和凶猛,让贺行舟在商场游刃有余,也让他感觉两人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即使他跑着去追赶,也见不到对方的背影,他多想对方停下来等一等他,可他心里明白,能让贺行舟停下脚步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   “贺哥。”   听到这个称呼贺行舟心里一沉,他放下杯子,“好久没见了,我们聊一聊。”   齐彦手指动了动,扬起一个微笑:“来的路上看到王大爷家的烧烤还在营业,买了点,尝尝。”贺大少爷学生时代十分接地气,路边烧烤摊也是常客。   贺行舟闻着熟悉的香味,没有辜负美食的诱惑。   齐彦去吧台开了啤酒端过来,“贺哥怎么会突然约我?”齐彦喝了一口酒,问道。   “为什么约你,你没答案吗?”   贺行舟嚼着烧烤,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和记忆中的味道相去甚远。   齐彦喝了一口酒,看见贺行舟手上的戒指,有些怔然,“又是为了岑越辞,真是不公平。”   贺行舟也喝了一口酒,啤酒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太久没喝,味道变得难喝了。   “感情没有什么公不公平,齐彦,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贺哥,你想听什么答案,是心里已经给我定罪了还是真的在等着我的回答。”齐彦垂下眼,贺行舟的质问让他最后的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行舟转动着戒圈,慢条斯理说着:“其实齐家的破绽有很多,你身上的问题也不少,我只是不想打破表面的平静,才纵容着你做了这么多事。”   齐彦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股什么都抓不住的恐慌席卷全身,他意识到这可能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贺行舟还在继续:“阿辞和我刚重逢你爆出他和陈世荣的消息,拿给我听的录音,包括他住院后去示威,明面上是用老头子当借口,可实际上指使你的另有其人,对吗。”   灯光下他脸上写满笃定,似乎已经给齐彦定好罪名。   “是啊,没想到你们还是会在一起,遇到他,你的所有骄傲自尊都丢失了,他做什么你都可以原谅可以为他找借口,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齐彦不再逃避,早在下手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   “阿辞当然是不一样的。”贺行舟没有否认岑越辞地位的特殊,“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交情也不一样。”   齐彦苦笑:“我要的不是交情。说这些也没多大意义,贺哥,我的人生没有那么多选择权,你可以理解为我在为自己开脱,很多事我也分不清是被迫还是自己也想要这么做。”   烧烤已经放凉,贺行舟挑了一串吃起来,“你和阿辞不和,做点小动作在人性的层面我理解。”换做是他遇到情敌,恐怕会做得更加过分,可遇到这些的是岑越辞,贺行舟选择坐在这里沟通已经是看在多年的情谊上。   齐彦瞪大了眼睛,许久才说话:“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阿辞被绑架的事,你知道吗?”贺行舟突然问道。   齐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有种果然如此的复杂,“他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么?”那天岑越辞出现在厕所时,他已经知道瞒不了多久,岑越辞迟早会发现一切。   “我不知道阿辞的进展,我也是前几天才听到他曾经被绑架过。”   安绍说起身边的人,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齐彦,顺着齐彦查到齐家身上,结果发现老头子对齐家的感谢简直像个笑话。   “哦,看来他回来时谁也不相信,这么谨慎的人偏偏会招惹上一个疯子。”齐彦看着他,叹息道:“看在他帮过我一次,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人是谁,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不想失去自由。”他哀求着贺行舟,他愿意离开这里隐姓埋名。   贺行舟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把瓶子放在一边,摇摇头,“我没有替阿辞原谅的权利,你愿意说,我记着这份情,不愿意说我们也能挖出那个人。”   “贺哥,有句话我想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岑越辞,许多事他都在欺骗你。”   “比如?”   “比如他现在掌握着贺氏将你排挤出去,比如他当年其实可以帮助贺氏度过危机选择袖手旁观。”   贺行舟失望地看着他,“你果然一直知道内情,也是你在传递消息。贺嘉南和你,背后是同一个人吧,当年老头子支持的那位发配边疆,你们俩和那个人搭上了线要瓜分贺家财产。”   “不,我不想要财产,我只想要岑越辞消失。”齐彦很诚恳,他当年就是这个目的。 第84章   贺行舟面无表情,“我要听具体经过。”   “很简单,大家都不想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市场,都想圈更多的地盘赚更多的钱,贺家挡着齐家的路,你挡着贺嘉南的路,而岑越辞挡了我的路,所以我们和那个人不谋而合,我只需要提供岑越辞的消息,你说巧不巧有人正在满世界找岑越辞的消息,那个人跟我说岑越辞的行踪在黑市上报价五百万,现在那五百万已经升值近一倍。”能够借刀杀人,他没理由拒绝。   “是阳礼生日聚会那次?我跟阿辞吵架那晚,我记得当时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他正在江城出差,然后你去了一趟厕所。”贺行舟冷静地说完,一拳砸在桌面上。   齐彦点点头,“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吵架最严重的一次,即使被绑架你也会以为他在生气,他在榕城也没什么朋友,而且失踪在江城,谁都查不到,没想到那群雇佣兵不中用,让他跑了。”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常,就像是讨论中午吃了什么。   贺行舟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他还是高估了齐彦的下限,艰涩地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一句话能让讨厌的人悄无声息消失还能得到五百万,换成任何人都会动心。”齐彦相当坦诚,有问必答。   贺行舟抱着双臂,最后看了他一眼说道:“好自为之。”   齐彦已经没救了,贺行舟不打算浪费口水,一切交给法律。   贺行舟出酒吧大门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黑车,另一条街道传来一阵奶香,立刻小跑着进了店里,不一会儿拎着一袋东西出了门。   “说完了?”   岑越辞撑着头实时盯着贺氏大盘,股票下跌的危机仍然没能解决,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塞达的收购,孤注一掷地抱着最后的希望。   贺行舟关上车门,“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   “什么东西,好香。”司机叶戈嗅了嗅空气,紧盯着贺行舟手里的袋子。   “榕大一绝的蛋烘糕,很多年没吃过了。”贺行舟喂给岑越辞一个,也塞给自己一个,把袋子递给了叶戈。   叶戈这几天忙得不行早就饿了,立刻吃了起来。   他察言观色有一手,默默地升起挡板留出私人空间。   岑越辞合上电脑,小口吃着蛋烘糕,“说了什么怎么不开心。”   “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我早点发现,或许……”贺行舟把水递给他,自嘲地笑了笑。   蛋烘糕酥嫩爽口,口感特别好,就是有些甜,岑越辞吃两口已经腻了,一边擦手一边说道:“谁也没法理解一个偏执狂的想法,齐家可以出局了。”   “你吃了饭没有,才两口就饱了,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就到处找温度计,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岑越辞本就脆弱的免疫力更加不堪一击,时常发烧导致最近都没什么胃口,乍一看瘦了一大圈。   要不是关涵说问题不大,贺行舟早压着人去医院休养了。   岑越辞制止贺行舟的动作,“温度正常,我不想吃。”   太甜的东西吃多了犯恶心,最近他换了一种缓解心脏的药丸替后面的手术做准备,因此饮食上不怎么有胃口。   贺行舟按下遮挡板,对着叶戈说道:“不去鼎盛,回家。”   两人订的晚餐地点在鼎盛,贺行舟觉着还不如回家,至少岑越辞能舒坦一些。   贺行舟就着剩下的蛋烘糕吃完喝了半瓶水,才开口:“这些年齐家做了不少事,我也没有必要帮着拦下来。”失去照应,齐家很快会被人蚕食殆尽,毕竟是从小玩到大,贺行舟只需要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   “齐彦把我的行踪泄露给谁了。”   贺行舟脸上有点严肃,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他没说具体是谁,提出交换条件。”   岑越辞指尖捻了捻,若有所思,“你怎么想。”岑越辞把决定权交给贺行舟。   贺行舟抬眸看了他一眼,岑越辞修长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姿态随意,靠着座椅温和地与他对视。   “公事公办,我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他说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你肯定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说服齐彦跟你合作。”   岑越辞唇边带上几分笑意:“看来我让他保密合作的事,他违约了。”   齐彦是那次他顺手帮忙过后主动联系,提出做一个交易换得他未来能够脱离齐家的机会。   岑越辞同意这笔交易并许诺事情结束后不会找齐彦算旧账,齐彦也不能接受任何援助全靠自己,能站稳脚跟可以继续留在榕城,不能的话这辈子都别出现在岑越辞面前,交换条件非常苛刻,双方都比较满意。   “他没说,我感觉到了,他还说你帮过他,一看就知道你想策反他。”贺行舟太了解岑越辞,听齐彦这么一说心里便明白,“如果不是安绍说起,绑架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岑越辞微微正色了几分:“我并不打算说出来。”   他看向贺行舟慢慢解释道:“事情已经发生,所有人都以为绑架结束在六年前,这个时候说出还有另外一群人参与……岑绍安会抓狂,叶成瑜一定会兴师动众来找场子,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没有意义。”   他出行也会更加夸张,一排保镖跟着出门的场面岑越辞不愿在体验,凡是见识过那个排场的人都会退避三舍。   他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饱含歉疚的模样,那样的相处模式会让他非常有压力。   车里的空气仿佛沉凝了几秒,贺行舟握着他的手,掌心触感柔软,“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不会放过他。”私下报仇这种事他干了不知道多少次。   岑越辞这才松懈下来,从安绍暗示他贺行舟已经知道,岑越辞便担心以贺行舟小事化大的性格会让叶戈阿明知道,然后达特利也会知道搞得局面更加混乱。   但贺行舟连着好几天什么都没说,两人相处也很正常,岑越辞更加惴惴不安,等姜科传来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果后,他才挑了一部分传给贺行舟,没想到贺行舟也发给他一份关于齐家的调查结果。   两份资料互相补充一些缺漏,多年前的事情便一清二楚。   “城投事建的竞标会在24号,23号竞购塞达你打算动手。”   岑越辞这两天加快了步伐,“塞达那边张楠同意提前和贺氏签订合同,没什么问题,城投事建的竞标贺氏参加不了。“   “不愧是岑总,有魄力。”贺行舟赞赏道,对贺氏集团能不能参加一点不在乎,“可惜我没有机会参加城投事建项目,还挺好奇这场精彩的戏码。”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岑越辞下车前晲了他一眼,还是没戳破某人的小心思。   进到屋里,贺行舟替他挂好外套,换上鞋去看冰箱:“小王留下几个菜,看样子都不太好吃,我重新做。”   对他贬低小王的手艺岑越辞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今天时间还早,“许久没做饭了,我想试试。”   “你?”贺行舟全身都在怀疑,“阿辞,我最近没犯什么大错吧。”   他摸摸鼻子,岑越辞的厨艺和他下棋水平有的一拼,一向贯彻鼓励夸奖原则并带上滤镜的贺行舟也无法说出能吃二字。   “其他的不行,煮个面条不至于让你进医院。”   岑越辞挽起袖子,说着去拿食材,拄着拐杖的人要去厨房,贺行舟心悬到嗓子眼,跟着他进了厨房。   岑越辞撑着料理台,把拐杖丢到一边,贺行舟指着他的动作,“你……你……”   岑越辞竟然可以站立,他之前似乎从来没看到岑越辞松开拐杖。   “大惊小怪,我只是不能长时间右腿使力,偶尔站一会有助于恢复。”   他说得云淡风轻,贺行舟还是瞧见他额头上的汗,看他兴致高,装作帮忙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准备扶着他。   岑越辞无语片刻,“五分钟面条就能搞定,一边去等着,别影响我发挥。”   贺行舟好心没好报,咬咬牙走到一边,抱着双臂靠着门。   岑越辞进厨房的次数几乎为零,找各种调料找了半天,看得贺行舟紧张无比,又见岑越辞确实心情不错,不想破坏气氛,憋得他极其难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厨房里谁都没开口,岑越辞小心夹起面条到碗里,浇上汤汁放上荷包蛋,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让人食欲大动,贺行舟看他冷汗涔涔扶着他的腰。   “剩下的我来,你先去坐一会。”   岑越辞指了指右边的瓷碗,“放了香菜和白胡椒,别搞混了。”贺行舟的特殊习惯:不吃白胡椒味的东西。   贺行舟没想到这么小的事他还记得,心里喜滋滋,又看着冒着热气的面,突然灵光乍现:“你是不是在安慰我!”什么时间还早,太久没下厨都是借口。   贺行舟心里乐开了花,觉得面条不好吃也能一口气干完,扶着人人安置在餐桌前,得意洋洋:“担心我因为齐彦的背叛伤心难过就直说,何必这么委婉,这可不是岑总的风格。”   岑越辞擦着手,放下袖子,“我饿了。”   贺行舟亲了亲他的发顶,咧嘴笑道:“转移话题也没用。”说着进去将面条端了出来,贺行舟坐在他对面掏出手机各个角度都拍完照,然后才动筷子,岑越辞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一直关注贺行舟的表情。   “不错嘛岑总,有我的一半水平。”味道出乎贺行舟意料,竟然还不错。   岑越辞眼底露出几分得意,打开电视看最新的财经新闻,一边吃饭。   “诶,是不是特意为我做的,不说我今晚都会睡不着。”   “是为了你做的行吧,明知故问。”岑越辞忍不住笑起来,“看来强大如贺总并不需要安慰。”   贺行舟立刻收敛笑意,装出一副苦大仇深低落脸:“需要,太需要了,没十天半个月我走不出来,务必晚上也继续安慰我。”   面对厚脸皮的贺行舟,岑越辞淡淡说了三个字:“食不言。”   新闻上正在说着贺氏面临破产的消息,下一则内容便是岑越辞参加的专访,贺行舟一时不知道该享用面条还是盯着屏幕,“这样看我似乎理解徐立手里的那个导演为什么一直想拉你去演戏。”   视频里岑越辞穿着黑色西装,沉稳优雅,采访者话题十分犀利,岑越辞声音温和却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整个采访的节奏,面对诸多问题和刁难,依旧从容不迫,言辞中透露出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气势。   岑越辞没搭理他,他吃饭时不爱讲话,除非应酬的场合。   贺行舟看完了三分钟的采访,发出感叹:“真想把你藏起来。”男人的征服欲和控制欲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岑越辞关掉了视频:“先打过阿明吧。”   “那我还是舍不得,我们还没去达特利炫耀你跟我在一起呢。”   贺行舟思维跳脱,岑越辞早就习惯,默默地吃着面条。   吃完饭两人各自去书房加班,等岑越辞处理完工作快休息时贺行舟才进卧室,进来后也没放下手机,岑越辞本来要睡了见他一直在回消息,出于好奇也打开手机映入眼帘就是贺行舟的头像——正是晚上那碗面条。   岑越辞摇摇头,“早点睡。”   贺行舟头也不抬:“马上。” 第85章   夜晚。   言擎听到敲门声后掐灭烟,随手打开了门。   言珩环顾四周,地上、床上到处堆满衣服,凌乱的床铺上不难看出之前发生过什么,言珩从中挑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眼里带着不赞同:“你喜欢玩我懒得管,但是齐家是我们的盟友。”   言擎盘腿坐在地毯上,点燃了一支烟,懒洋洋地撑着手肘,听了他的话嗤笑一声:“他们自个儿愿意把儿子送给我玩,我又何必拒绝。”   “别玩出人命,为了个齐彦引来贺行舟的目光不值得。”言珩淡淡嘱咐一句。   “齐家当年出卖贺荣胜的把柄在我们手上,齐彦也做了不少手脚,他不敢主动告诉贺行舟,哥,都是些小事你就别管了。”言擎弹了弹烟灰,有人专门送上门来取悦他,那种掌控感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言珩却了解这个弟弟,“齐彦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言擎轻笑道:“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小心阴沟里翻船。”言珩提醒道,一切进行得太顺利让他反而又些不安。“明天就是塞达竞购会,你真要露面?”   “张茂已经掏空了塞达,谁买到塞达除了要承担巨额债务什么都得不到,这么有趣的场面我怎么能不去。”言擎吐出一口烟圈,顿了一下:“只要贺氏收购成功,最核心的团队会立刻跳槽,可惜那个时候擎致科技并不会接受这个卖主求荣的团队,而贺氏本来就资金短缺急需融资还多了烧钱的空壳子公司,将彻底失去城投事建竞标资格。”   言珩起身到酒柜取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才说道:“如果不是那位岑总突然回来,达尔夫和贺氏如今已经宣告破产了,他一回来打乱了我们筹备六年的计划,现在才能光明正大插进来,想想还是有些遗憾。”   “当初要不是达尔夫总部突然抽风搬迁来榕城,早在交付清河湾项目时我就能吞下达尔夫,根本用不着拖这么长的战线。”言擎吐出一口烟圈,尼古丁刺激着他的神经,一想到马上能亲眼看到岑越辞变脸、贺氏宣布破产心里一阵满足。   “你当年动静闹得实在太大,蒋一鸣做了不少亏心事,总部一说搬迁认为是查到他身上,还没到榕城就开始肃清内部踢了不少人出去,那么多棋子结果留下来的是最蠢的郑廷。”   言珩晃了晃红酒,对这个结果仍感到不满。   “郑廷已经废了,郭玮也进去了,贺氏也即将完蛋,至于达尔夫嘛,哥,等斯特莱和你见面后,能不能帮我问一个人?”   “什么人?”言珩望着他,“你还想找那个让你失败的对手,这么多年了,还想着要找回场子。”对于言擎的好胜心言珩无话可说。   言擎笑起来,“我早就找回场子了,也找到了人,只是发觉对方似乎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想让斯特莱提醒一下。”操控这么久的棋局有些枯燥,言擎恨不得两人再来一场比试。   “斯特莱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谁,就算当年他背后站着的是达尔夫,也不一定现在还任职于达尔夫。”言珩认为对方可能已经退休。   言氏扎根江城,当年对航运这一块的生意十分感兴趣,暗地里和航运公司背后的家族叫板,最后当然是言珩输了,那家航运公司背后的家族实力雄厚,根本不是言氏集团能撼动得了的。   言氏落败后动作收敛许多,割舍出许多利益才换来两方表面的相安无事。   言氏明面上已经认怂,言擎却不认输选中达尔夫来对抗航运公司背后的家族,结果被达尔夫识破收拾得血本无归,硬是变卖许多固定资产加上一系列的赔偿才断尾求生。   言擎十分擅长玩弄人心,商场之中就没有他玩不转的,对那位神秘出手的人十分感兴趣,暗中一直在调查却没什么进展,言珩倾向对方已经离开达尔夫,当时借助清河湾项目里的棋子他们已经彻查一遍,都没有找到那位出手凌厉的人。   “你才亲自和他见过面这么快就忘了?”   言擎自顾自倒了杯酒,他也是经过多方调查后才最终确认下来,因此迫不及待来到榕城没想到对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想想就有些不太高兴,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会给对方一个大惊喜。   言珩倒酒的动作一顿:“岑越辞?!!”   不怪他惊讶,毕竟在他印象中的岑越辞风度翩翩,手段高明地解决情人贺行舟,但是……“当年他才多大,就能让达尔夫掩护他的信息。”   言擎靠在沙发边,笑道:“他的身份可不简单,贺氏最后免于破产全靠他,贺荣胜这些年还一直以为是齐家借了他那边的人脉,棒打鸳鸯都要让贺行舟和齐彦在一起,殊不知最大的恩人就在身边。”   言擎当年看完了整场好戏,时不时要把当年的录像拿出来品味。   “行了,我们的目标是抢占榕城市场和搞垮贺氏取而代之,至于岑越辞,我们从来没针对过他,就算事后反应过来也算不到我们身上。”言珩平日里忙着诺大集团的发展,对其他人的情感纠葛并不感兴趣,也不屑于针对某个人搞阴谋,主要是没那个时间。   言擎看了言珩一眼,心虚地转移话题:“明天无论其他人如何报价,张茂都会将塞达卖给贺氏。”   “张楠呢,他怎么想?”张楠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张茂蹦跶得在高也没什么用处。   “张楠认为贺氏动荡,不舍得把一手做大的公司赔进去,但贺氏二次报价的确很有诚意他也有些动摇。”   “张楠也许会变卦。”这是言珩收到的消息,“其他公司多少都带着和贺氏做对的意思参与,张楠想要找个立场中立又实力雄厚的公司,听说他和舟钺科技有联系。”   “舟钺科技?”言擎神色一凛,“那家外商投资的公司,的确是个威胁。”   舟钺科技的消息不多,听说有外商注资在榕城一直低调发展,每一笔投资的项目都取得不错的成果,不知不觉规模发展庞大,但因为致力于芯片科技行业,对于传统行业涉足不多,因此榕城本土企业并没有多少危机意识,结果到现在对方已经成为不可撼动的存在。   张楠如果想把核心科技卖给舟钺科技,就违背他们计划的初衷。   “你打算怎么让张楠一定将塞达卖给贺氏?”言珩将问题抛给了言擎。   言擎勾起嘴角,对此早有计划:“很简单,张楠明天并不会出现在竞购会,张茂有代理签字权。”张茂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言擎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岑越辞想要收购塞达向众人秀肌肉,塞达核心团队也正是贺氏的短板,可谓一举两得。   可他不知道塞达内里早就被蛀空,张茂会听从他的安排带出整个核心团队,贺氏拿到的只是个空壳,而他也不会接纳塞达的团队,毕竟那些人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画饼而已谁当真谁是傻蛋。   到时候贺氏无力承担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宣布破产,而言氏将正式入驻榕城开始和达尔夫总部合作开发城投事建在慢慢蚕食达尔夫内部。   *   塞达收购当天,媒体已经收到消息早早地将会场围得水泄不通。   竞购安排在复城国际大厦二十三层楼最大的会议室里,参与竞购的公司已经到的差不多,会议室里聚集各种各样的人。   留给贺氏的位置还空着,旁边还有挂着几家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公司铭牌,同样有没人出现,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等到竞购会快开始,媒体才拍到贺氏团队上楼,进了电梯何晏才禀报最新消息:“擎致科技的代表还没到,张楠据说也没来。”   “张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让他看一场好戏吧。”岑越辞整理着袖口,对张楠的固执有些头疼。   “岑总,张茂真会同意我们的交易?”严阙心里没底,这可是贺氏最后的机会,张茂在业内名声差,万一临时变卦……   岑越辞依旧沉稳,“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岑越辞拄着拐杖踏入会议室时收获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目光里不乏看好戏、恶意地指指点点,岑越辞在众人的打量中跟着塞达的人进入大会议室,大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张茂和另外五位股东,张茂旁边的位置则空着。   “哎呀,看来我们还没有来迟。”   一道张扬的声音传了进来,在场有些人熟悉他,有些人不认识他但认得挂着的铭牌——擎致科技。   岑越辞几人来的比较晚,他转过身笑道:“都说言少是游手好闲的二代,没想到大家都看走眼了。”对言擎的出现并不吃惊。   言擎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一副十足成熟沉稳的形象,哪里还看到得曾经马场里吊儿郎当的模样。   “岑总对今天的竞购有多少把握?”言擎硬是和岑越辞并肩走在一起,身后的严阙一脸吃惊,擎致科技幕后老板竟然是言擎,擎致科技竞购塞达究竟是想干什么?   岑越辞在属于贺氏的位置坐下,言擎却不管安排的座位一直跟在岑越辞身边,偏过头说道:“张楠到现在都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临到最后不忍心看着公司落入这步田地。”   言擎看着空着的位置微微一笑,视线落到张茂那张喜不自胜的脸上,随后从五位股东脸上一一过了一遍,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依旧面不改色的岑越辞,如果知道塞达是个空壳子,岑越辞脸上会是什么样子,真是期待。   多有意思的局面,唯一遗憾的是会议室没有准备香槟。   言擎心里无比兴奋,脸上却带着遗憾,跟在他身边的经理人对此习以为常,言擎做出任何意外之举他都觉得正常。   岑越辞没有理会兴奋的言擎,冷着一张脸,周身的气势让其他人都下意识看了两人一眼。   何晏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压低声音:”岑总,张楠果然被袭击了,阿明正在护送张楠过来。”   严阙临时被拉来充数,对内情毫不清楚,在其他公司过来寒暄时装得高深莫测应付过去,看前面两人都十分严肃心想难道计划不顺利?   岑越辞几不可见地露出微笑,那笑很快便消失不见,他靠在椅子靠背,摩挲着拐杖手柄,言擎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始终没有开口,周围萦绕着熟悉又厌恶的香水味惹得他皱起眉头。   “请帮我们换个位置。”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助,何晏立刻和塞达工作人员提出更换座位的要求。   言擎嘴角噙着笑,故作自责:“怪我出门得急,香水重了些。”   “言总的香水很特别。”岑越辞拄着拐杖换到靠窗的位置,空气清新,视野更加宽阔。   言擎看他离得远远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这个香水可是他特意喷的,为了见证计划最关键的一步,他闻着心神舒畅。 第86章   主持竞购会的是张茂,等时间一到便迫不及待开口:“章程早已拟定,张总估计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由我来代劳吧。”   竞购会的流程是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直接进行报价,最终给出一个价格。   何晏根据他们开会时商讨结果写上贺氏报价,然后装进特制密封袋里递给工作人员,随后便坐在外面的会议室等着最终的结果。   场外每一个人都等着一个结果,相熟的人趁此机会聊天,岑越辞则一直在看时间,阿明应该将人送过来了。   言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岑越辞,他比任何人都淡然,最终结果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会议室的门很快打开,这代表结果已经出来,在工作人员引领下众人陆陆续续进去。   在进去之前,岑越辞的手机发过来一条消息,上面写着一切OK,岑越辞松弛下来。   张茂站在台前,和进门的言擎递了个眼色,言擎抚摸着下巴望着站得挺直的岑越辞,心里遗憾贺行舟没在现场,这样他就能欣赏到两张颓败的脸。   严阙紧张得手心有了湿意,贺氏成功或许能扭转股价,一旦失败将彻底就完蛋,贺氏已经到宣告破产的边缘,岑越辞早上出门已经让公关部准备两份发言稿,严阙希望是收购成功的发言稿。   至于其他人巴不得贺氏失败,眼角余光都盯着贺氏的位置,岑越辞习惯了被打量,站得挺直,神情一如既往冷淡。   “本次竞购成功的企业是——擎致科技。”   宣布最终结果的工作人员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张茂立刻看向言擎,眼里露出恐慌,至于言擎,正要鼓掌的手僵立在半空中,第一时间看向岑越辞。   岑越辞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看到言擎,反而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恭喜言总。”这句恭喜十足真诚。   他知道,岑越辞竟然一直知道!   言擎迅速反应过来,室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却让他手脚冰凉,寒意只出现一瞬他立刻整理好情绪,他回味着刚才的结果缓缓地绽放出一个笑容,看着岑越辞反问道:“真有趣不是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外界并不知道塞达的情况,却知晓贺氏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塞达上,贺氏竞购失败不正好坐视贺氏无力回天,那么明天城投事建的项目,贺氏已经没有能力招标。   看来岑越辞已经无路可走,宁可两败俱伤。   可……多疑的性格让言擎怀疑岑越辞不会这么简单放弃,故布疑阵还是另有安排?   岑越辞点点头,“还有更有趣的事。”   对于两人的哑谜其他人摸不着头脑,反倒是纷纷上前恭喜言擎,在有的人眼里只要不是贺氏都行,塞达业务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擎致科技短短几年竟然能和贺氏叫板并成功,实力不容小觑,恐怕背后和言氏分不开干系,联想到言擎可是来这里参与城投事建项目,众人都不敢轻视,暗中打定主意要提前扼杀擎致科技的发展机会。   唯有小部分公司懊恼着失去的机会,大部分代表已经开始笑着跟言擎道贺,吞下塞达给擎致科技带来的利益也不容小觑,只是言擎脸色似乎有点僵?   结果出来没必要在待下去,众人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张茂坐立难安想要等人走完跟言擎解释,又害怕言擎阴晴不定的性格踌躇不敢上前,他心里想着反正核心团队和技术在他这里,言擎也吃不了多少亏甚至还能赚一笔。   岑越辞把两人的神色看得分明,严阙还在状况外,何晏咬着牙:“只让擎致科技背了几个亿的债务,便宜他了。”   张茂的算计和塞达的真实情况他们早就知道,之所以选择塞达仅仅是看中塞达呈现在外的状况,张茂其他本事没有,忽悠人倒是很有一套,这座空中楼阁愣是被他说出了非凡价值,加上有言擎帮忙遮掩,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   至于岑越辞如何得知内情,何晏其实也没弄明白,他只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岑总的人脉手段谁也看不透,其他人看到第一步岑总其实已经走在第十步。   “好戏才刚刚上演。”岑越辞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等待着另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砰’地一声,大门被推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警察以及一直不见人影的张楠,张楠此时非常狼狈,脸上还留有血迹,头发上插着几片树叶,不难看出刚才经历过一场狼狈的打斗。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立刻怔住,立刻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警察扶着张楠坐在椅子上,张茂心虚拔腿就想跑,被警察一把擒住铐住手腕,事态发展超出众人想象,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言擎却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对着岑越辞比了个“真厉害”口型,主动权原来早已经掌握在岑越辞手中,就是不知道对方何时知晓一切。   不愧是当年算计过他的人,言擎心里升起一股自豪夹杂着兴奋,他等不及要和岑越辞再来一局,这一次他一定会赢。   抓捕完张茂,警方径直走到言擎面前,掏出一张来自江城的逮捕令让众人哑口无言,这是什么意思?   “言擎,你涉嫌泄露内部交易信息、商业行贿和危害企业正常活动以及绑架、故意伤人,请你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言擎看向那张来自江城的逮捕令,又看向岑越辞和张楠,拄着拐杖的岑越辞正在和张楠握手,两人态度熟稔一看便早已相识。   “岑总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即使被指出多项罪名,言擎依旧淡定如初,把跟在他身后代理人和助理急得团团转。“可惜了,两败俱伤。”言擎感叹着结果,岑越辞千算万算还是有疏漏,江城可是言家的大本营,他很快就会像贺行舟一样被宣布无罪释放。   言擎主动跟着警察朝门口走去,路过张楠时说道:“可惜你来晚了,塞达还是被收购了。”   “多谢言总关心,我已经换了新东家,塞达与我已经没有关系。”对这个和张茂勾结导致塞达最终破产的人,张楠只有厌恶。   言擎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有些意外:“看来我身边也有不少墙头草。”张楠和岑越辞暗中有来往他没听到任何风声,还有警方说的那些罪名,只有几个人知道,而最近唯一可能知道他和张茂来往的人只有——“如果你知道齐彦做了什么,你会后悔跟他合作。”   “发生过的事我从来不会忘记,言总还是自求多福吧。”   岑越辞语气很平静,言擎却蓦地听出了话里地深意。   他顿时大笑起来:“唉呀,真了不得,原来我让岑总记忆这么深刻。”一想到能被岑越辞记住这么多年,突然心情好转。   岑越辞侧过头淡淡笑着:“接下来的牢狱生活言总会更加记忆深刻。”   言擎眉梢一挑,却没在反驳,配合着警察走了出去。   两人说话并无遮掩,围观这一切的众人心里泛起嘀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茂和言擎被带走打乱了接下来的流程,擎致科技的代理人也顾不上掩饰直接在一旁联系律师以及派人来对接塞达。   塞达的几位股东带着几分歉疚走向张楠,他们和张楠不同只想早点卖掉塞达捞最后一笔因此才配合着张茂,对创始人张楠来说是赤裸裸背叛。   “张总……”几人嗫嚅说不出完整的话。   张楠冷着一张脸,“不用说了,按照章程处理就是。”   几位股东一时尴尬互相看看推门离开。   岑越辞和张楠一起搭乘电梯到停车场,他还需要去警局录口供,在停车场和岑越辞聊了两句:“我不知道言擎和岑总有什么恩怨,他和言珩关系在不好也是言家人,恐怕不好对付。”   “他进去了就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   岑越辞拄着拐杖,他既然选择今天挑明自然已经做好所有安排,前面因为无法锁定他要找的人,一旦锁定一切都简单许多。   张楠回想着当初手下人递上来的报告,当时公司已经有传言张茂手脚不干净,在项目上吃拿卡要,他一直没相信,要不是这次被他的助理发现,恐怕他永远不知道公司面临的困境是最信赖的弟弟一手造成,塞达经营失败的根本原因——张茂早已和言擎勾结在一起,张楠在前面开疆拓土,张茂在公司瞎折腾,最后走到卖商业信息这一步。   不过——张茂转过头认真问道:“塞达与贺氏从未有过交集,岑总是什么时候关注塞达经营情况?”   “谈不上关注,只是碰巧塞达的一位股东和我有些恩怨。”   在厄蒙特斯度假,他和几位相熟的投资人聊天,对方提起塞达让安德里损失惨重他才有了印象,回到榕城后突然想起可以用塞达来做一个幌子。   张楠却不相信仅仅是这个原因,岑越辞毕竟伸出援手帮了他,张楠也不好追问,“擎致科技背负几十亿的债务,就算言珩拿出言氏背书,短时间也恢复不过来,过两天我就要去达特利入职,提前祝贺岑总得尝所愿。”   “借张总吉言。”   “张总,时间差不多了。”一位带着眼镜的男人打开车窗,提醒道。   张楠趁机提出告辞,戴着眼镜的男人趁人不注意朝岑越辞眨了眨眼,看到打扮得像助理的姜科岑越辞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恢复一贯的冷淡和张楠告别。   等上了车,叶戈早已坐在驾驶位等着他们,见何晏不加掩饰的高兴,咧嘴笑道:“岑哥,周首今天早上要求见您,估计是听到杨杰也送了进去彻底慌了。”   岑越辞放好拐杖关上车门,周首的来历经过安绍和阿明多次打听他已经知道真实的身份,他可不相信不入流的杀手能有如此强悍心态坐了牢还能指挥杨杰指控贺行舟。   按照时间来推算,周首应该在费恩家族覆灭后逃离达特利,最终投靠言擎,等他回榕城又跑来找他报仇。   “不见,找个时间把言擎也落网的消息传给他。”   叶戈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可惜这次找到的线索都指向言擎,让言珩逃过一劫,当年要不是他使绊子,江城那家航运公司也不至于被分给大老板管理。”害得叶成瑜再也没有借口离开达特利。   何晏这时才反应过来:“叶先生和言珩早就认识?”这个叶先生说的是叶成瑜,叶戈口中的老板。   叶戈撇嘴,“不仅认识还有不少恩怨,言珩野心勃勃想做航运试图和老板家里抢生意,当年要不是岑哥厉害摆了言珩一道,估计江城航运线八成归言氏集团了。” 第87章   叶戈还要继续说下去,岑越辞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交流。   “言擎的罪证交给陈世荣,顺便告诉他,这人就是向费恩家族暴露我行踪的人。”陈世荣从政多年,手里的人脉难以想象,有他发话,言擎想要出来毫无可能。   “这小子当年输了肯定不服气,竟然是他联系的那群雇佣兵,不如弄到达特利让我们看着。”叶戈气愤极了,居然是这么一个不沾边的人搅得达特利不安宁。   事情按照计划进行,岑越辞心情十分不错,贺行舟的电话也来得十分及时。   “恭喜岑总,言擎被抓的消息已经登出,这一手玩得漂亮。”   贺行舟收到消息也被吓一跳,不过在看到塞达真实数据后立刻明白了岑越辞的计划。   “他的进去才代表着开始。”岑越辞反而淡定许多。   “说真的,张楠明显更加钟意贺氏,竞标成功的怎么会是擎致科技?”   此类竞购会绝对公正透明,负责统筹的工作人员隶属于第三方机构,为了杜绝勾结贿赂情况,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官方会派哪个团队过来跟进并监督,双方也不允许有任何私下联系,一经发现将会取消所有的资格并且对竞购方处以罚款。   按照预定计划,严阙商讨出来的价格并不低,张楠是塞达的创始人对公司感情最深厚,他甚至提议过低价并入贺氏只因为看中贺氏雄厚的实力和贺氏本身缺少这一业务板块,贺氏收购成功定会认真经营塞达不至于拆分出售。   这个提议被岑越辞拒绝,当时想不通,结合爆出的塞达负债以及核心团队被收买的消息,只能感叹岑越辞消息之灵通。   叶戈和何晏竖起耳朵,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好奇得很。   “说来话长,我给了张楠一个不能拒绝的条件让他选择配合我。”   “可我听说张楠是竞购会结束后才出现,莫不是他还能远程操控结果。”贺行舟揭穿他。   岑越辞也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参与竞购的公司里谁是贺总的间谍?”   “岑总猜一猜。”贺行舟勾起嘴角,语气带着罕见的温和,会议室里的高管们挤眉弄眼地传递着消息,这个语气和心狠手辣的boss可不搭。   岑越辞撑着头,脑海里过了一遍竞购会的人员,才低声笑道:“我猜不出来,劳烦贺总给在下解解惑。”   贺行舟握着手机离开会议室,进入隔壁的待客室,“偶尔也给我一个让你大吃一惊的机会吧,总不能次次都是你在闷声做大事。”   对贺行舟的好胜心,岑越辞有几分无奈,他纯粹是时间不够才快刀斩乱麻,宁愿不救贺氏也想趁此机会处理言擎。   “拉拢张楠配合是第一道保障,张茂听了言擎的挑拨想制造意外阻止张楠参与,正好给了阿明守株待兔的机会,另外张茂还可以成为指控言擎的证人,至于张茂他贪心不足,去的场合鱼龙混杂随便插个人进去讨他欢心十分容易。”误导张茂以为贺氏独木难支,没有实力支付这笔巨款,张茂自然会选择一个最高的价格,可惜那个最高的价格并不是贺氏内鬼透露出去的价格,而是齐彦偷听到的擎致科技报价。   言擎想利用张茂,他们自然也可以利用张茂。   都是同行又是枕边人,岑越辞不用多说,贺行舟已经大致清楚,不由得感叹一声,“难怪几次收购会所有高层都参会讨论,原来是在找内鬼,怎么样,查到谁身上了。”   “去年入职的金融事业部副部长郑成。”   郑成?   贺行舟眼睛一眯,“巧了,这人我还有点印象,贺氏在榕城大学有一项专门资助贫困家庭学生的专项基金,老头子之前一直很关注这些,郑成入职时老头子也在碰巧认出了他。”   “他和张茂互不相识,阿明去查了他的账户没有异常,但他老婆每个月都有一笔不小的固定款项打进来,顺着他老婆查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贺嘉南?”   岑越辞取出电脑,将u盘里的资料转给贺行舟,同时说道:“你说巧不巧,贺嘉南和郑成的老婆是校友。”有了这层关系,郑成就成了贺嘉南安插在贺行舟这里最佳眼线。安插郭玮也只是另一重保险。   贺行舟接收完传过来的文件打开,飞速浏览,“u盘里的内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齐彦去找你的那一天,为了引蛇出洞便没有告诉你。”   “我一直认为贺嘉南是嫉妒我不服我才弄些小把戏,原来六年前就开始和言擎有了合作,老头子当年退得不冤,这么多人眼馋贺氏这块蛋糕。”   “贺嘉南、齐彦都只是言擎的棋子,现在看来,达尔夫和贺氏估计都在他的谋划之中。”清河湾项目只是无数次想内部瓦解达尔夫的一个试探,贺氏危机同理。   言擎的心计让人感到可怕也摸不着头脑。   “我们和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像个疯狗咬着不放,我怀疑他被言珩利用了。”贺行舟叼着烟,含糊地说道。   岑越辞沉默片刻,“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事情跨度太长,电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如当面沟通。   这下反倒是贺行舟有点慌,“我现在抽不开身,正和徐立喝酒呢。”随手找了个借口。   “是吗,徐立才问了我贺氏收购塞达失败需要什么帮助,他跟你在一起还单独发消息问候我?”岑越辞调整坐姿,似乎贺行舟也瞒着他不少事。   贺行舟语塞,徐立这小子跑这么快干什么,“空了我来找你,先不说了。”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下午的行程都推了。”岑越辞对何晏说道。   何晏扶了一下眼睛,才开口:“塞达收购失败,我们只能走最后一步了。”他们知道有陷阱,其他人未必能保持理智,贺氏只能宣告破产。   岑越辞揉了揉眉心,“商场本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有输有赢是常事。   何晏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毕竟是自己工作的地方,突然要宣布破产,难免有几分伤感。   “让人把塞达负债情况放出去,擎致科技背负的债务往言珩身上引,媒体会喜欢这个大新闻。”   言擎和言珩是亲兄弟,擎致科技成功收购塞达还不起债,没关系,债权方可以去找言珩。言氏有笔大额债务,评审会决策时也会多衡量是否能按时交付。   岑越辞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言氏兄弟算总账,言擎表面是纨绔子弟内里骄傲自负,也许这么多年没人发现他真实面目,越发胆大妄为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目的,因此姜科很容易找到了罪证,引而不发就为了打他个措手不及。   “岑总。”何晏喊了一声,现在不是考虑言珩的时候,而是宣布破产后贺氏应该怎么办。   岑越辞突然感觉喉咙一阵痒意,咳嗽两声捂着心脏低下头。   “药和水在侧边柜子里。”   叶戈紧张地开口,看到岑越辞捂着胸口多半是心脏又开始不舒服。   何晏连忙地打开柜子将撕掉标签的药瓶递给岑越辞,岑越辞靠着椅背并未伸手。   非必要时刻他不会选择主动吃药,吃药带来的副作用很多,在没有彻底解决麻烦的时候他还不能接受手术,吃药带来的抗药性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   塞达收购失败带来的后果显而易见,岑越辞回到公司后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熬到凌晨才处理完所有事情,将就着在休息室里休息了整晚。   休息室只是午睡场所,算不上多舒适,岑越辞醒来时感觉全身酸痛,叶戈和阿明也没有回去,在隔壁守着他,听到房里的动静,阿明推门而入。   “岑总,贺总电话。”岑越辞换上西装,戴上腕表才接过手机。   “行舟。”他还没说话,贺行舟开口带着恼怒:“昨晚等你一晚上,你不回来是不是该给我说一声。”   “事情有点多,忙忘了,我跟你道歉。”   “贺氏已经破产,还有什么可忙的?”贺行舟的语气像是贺氏已经和他无关,带着浓浓不满。   岑越辞拄着拐杖走到外间办公室,地上到处是打包的纸箱,叶戈正在收拾岑越辞的私人物品,“好歹是你一手撑起来的,四分五裂了你很高兴?”   “墙头草清理完,贺氏垮了在建一个就是。”贺行舟高兴还来不及,本来就是他跟岑越辞一手推动的局面,破产也在意料之中。   “今天是城投事建招标的日子,我们都出局,言珩想跨进来没有任何阻碍。”   贺行舟对着镜子换好衣服,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让他赢了。”   阿明推过来轮椅,岑越辞缓慢坐下,低声笑起来:“你都没办法,我也只能认栽。”   贺行舟对着穿衣镜系上领带,窗外传来汽车声响,贺行舟将戒指戴上,说道:“明晚飞达特利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主谋已经进去,我们也不会回来了。”   岑越辞手术时间定在下周,贺行舟忙着大部分事务转移过去。   “言珩就不管了?”岑越辞戴上袖扣,让阿明确认资料无误后推开办公室大门走向电梯口。   贺行舟也在下楼梯,“我们现在两手空空,就算知道言擎做得那些事里有他的指挥,又能怎么办。”   他越是这么不在乎,岑越辞反而确定不寻常,“你今天怎么安排?”   贺行舟换了一边接电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先去一趟家里收拾东西寄到达特利,你呢?”   “我去一趟医院找关涵。”岑越辞踏出电梯,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行,下午我来接你。”贺行舟说完挂断了电话。   “Felix。”一辆车缓缓停在他面前,叶戈上前打开车门,扶着岑越辞坐进去。   “这一趟麻烦你了,加利斯。”   “收到你的消息,我太惊讶了,考察周边城市让我错过许多有意思的事。”加利斯昨天回来便听说贺氏宣告破产,已经在走破产流程,那可是岑越辞坐镇的集团,竟然会到破产清算的地步,加利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出于礼貌他又无法直接去打听。   岑越辞揉着右腿,脸色有些苍白。   “不舒服?”加利斯看见他脸色都变了,立刻紧张起来,他是见过岑越辞常年在病房办公那段时间的样子,和现在差不多。   岑越辞摇摇头,“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一路上加利斯无数次想开口,都被阖着眼休息的岑越辞无声地拒绝,直到到达目的地,加利斯悲哀地发觉自己当了一次免费司机,不过——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他大致猜到岑越辞的意思。   加利斯立刻跟上表示一起进去,一路上有了加利斯这张最近出现频次极高的脸做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来得有些晚,大部分企业已经入座,岑越辞让叶戈去递交资料,跟着加利斯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   路上不是没有人对岑越辞的出现表示惊讶好奇,又不想再加利斯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愣是忍着没有上前,现在看到岑越辞递交资料,意图十分明确,他要参与竞标。   可贺氏已经破产了,岑越辞拿什么竞标?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的时候,资料审核结束,工作人员递给叶戈一个号码牌,这代表岑越辞有资格参与竞标,那位工作人员满脸郑重地将原件交还给叶戈,神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和尊敬。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第88章   言珩坐在会场第一排,扭头盯着岑越辞看了好几次才转过头继续和身边的政府官员说话。   众人满头问号看着岑越辞,期待他能有一个解释。   加利斯坐在外面笑眯眯和几个认识的老总打招呼,岑越辞则在看着关涵安排地手术计划,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主持,门口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会场所有人目光,包括一直低着头的岑越辞。   “没迟到吧。”门口的身影众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后面还跟着同样西装革履的两人正气喘吁吁地扶着门。   岑越辞放下手机,贺行舟来这里干什么?   贺行舟穿着贴身剪裁的西装,手里同样带着文件袋递给审核人员,他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落在了岑越辞身上。   岑越辞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默默对视几秒互相移开视线。   回家收拾东西?   去医院?   贺行舟双手插兜走到加利斯旁边坐下,跟着他的人也默默坐在一边,靠门边的位置顿时安静下来,都等着有人开口打破沉默。   岑越辞支着下巴,眯起眼睛听主持人介绍城投事建项目开发潜力,他和贺行舟谁都没有开口。   大型项目招标走得流程十分长,最后确定定标流程则简单许多。   主持人介绍完流程和参与企业后是漫长的等待过程,评委会正在做最后的商讨——定标。   言珩原本信心满满却在看到贺行舟和岑越辞两人莫名紧张起来,言擎被带回江城调查已经出乎他意料,但为了城投事建项目,言擎那边也只能先缓一缓再去捞人。   塞达债务在他的运作下,暂时影响不到此次招标,在场只有言氏才具有足够的资金和技术实力接下这个大项目,其他的集团或多或少都有短板。   加利斯受不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我说,你们是打算一句话不说到结束?”   贺行舟抱着双臂,“取决于最后是谁中标。”事到如今他不明白岑越辞拿什么投标,贺氏宣告破产已经没有资格,难道是加利斯帮忙?   “那你要输给Felix了。”加利斯清楚岑越辞背后的实力。   贺行舟显得十分有自信,“结果没出来,一切都说不定。”又指了指坐在第一排胜券在握的言珩:“那位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言珩像是感觉到后方的注视,侧过头朝着两人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居高临下。   贺行舟换了个姿势,回敬一个嘲讽,谁拿到项目还不一定呢?   而此时评审团给出了结果,主持人也终于回到台上,公布最终的结果——“中标企业:达尔夫集团榕城子公司。”   “什么?!!”   “怎么是达尔夫,没听说达尔夫有参与竞标啊?”   “我听错了吧,江总都没出现在这里。”   言珩身边的助理第一个对评委会的终审提出质疑:“达尔夫由始至终没有参与过任何商讨会,就连今天的会议都缺席,请问竞标结果从何而来。”   言珩想起言擎所说岑越辞身份不简单,六年前就能让达尔夫掩饰身份,但岑越辞卸任的消息也是真的,岑越辞任职于贺氏也是真的,如果他代表达尔夫参与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骗标。   不光其他人疑惑,贺行舟也疑惑。   有了第一个质疑的人,会场里群情激愤里面肯定有内幕。   “诸位有什么疑惑可以询问评审会。”   负责此次项目对外招标的主席刘协先生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岑越辞走过来,岑越辞自然也拄着拐杖起身,路过贺行舟时,被贺行舟拉住手,对方满脸严肃:“我的计划又被你打断了。”   岑越辞拍了拍他肩膀:“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说完走向刘协主席,刘协满脸笑容似乎对结果尤为满意。   贺行舟心情复杂,加利斯在一旁大笑不止:“这就是Felix的风格,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言珩脸色铁青,他身边的人立刻去质询评审会。   为什么会是达尔夫中标?到底是哪一步算错了?   “主席先生,岑总目前还任职于贺氏,为何能代表达尔夫招标?”还是有人问出绝大多数人的疑惑。   加利斯在一旁恭喜岑越辞,听闻这话笑得高深莫测,贺行舟已经回过神来,只要不是言珩就行。   “岑先生代表达尔夫自然符合所有流程。”   刘协也不兜圈子,他看向面前看起来冷淡疏离的男人,半开玩笑道:“当然,岑先生也给了刘某一个惊喜。”   刘协负责诸多大型项目招标把控,到了他的位置,更在意的反而是榕城经济生态发展,榕城已经虽已经属于经济中心,但本土集团仍然缺乏一些核心竞争力,他们费了许多精力想要吸引来大量资本,将榕城打造成第五个世界金融中心。   科尔曼考察团的来访便是刘协等人做出的努力,因此当加利斯向他介绍岑越辞时刘协非常震撼,这段时间岑越辞和贺行舟两人相关消息他也经常听说,万万没想到他们想要走出去的联系早就已经有了。   “竞标后应该有建设规划方案,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不如岑总让大家看看达尔夫的规划。”   言珩语气不善,如果是总部达尔夫他还相信会有这个实力可以交付,可中标企业后面的子公司三个字让他有些失去理智,在座绝大多数企业资历、财力等远胜于它,言珩认为是加利斯在其中出力。   “言总这是怎么了,一个项目而已。”贺行舟抱着双臂在他对面开启嘲讽,他和言珩那可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刘协也充当着和事佬:“建设规划方案是要求之一,达尔夫这次的建设方案牵涉较多,暂时还需要保密。”   “主席先生,达尔夫根本没有出建设方案,是否可以这样怀疑。”   “就是,参与招标最后都会披露方案,以便大众监督是否按时按方案交付。”   “为了这个项目大家忙了小半年,总得让我们看看输在哪里。”   这番话来自其他人,不公布方案确实不符合常理,哪怕是知道刘协的意思他们也要了解清楚。   刘协有些为难,加利斯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不用着急,他相信岑越辞一定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贺行舟露出几分担心,岑越辞还没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输在哪里?当然是输在各方面。”   众人抬头看去,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头发梳理得很是齐整,带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睛,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带着的领带,领带上镶嵌着一颗耀目的蓝宝石,造型别致,而它所代表的含义自然也是独一无二。   众人里有疑惑的、也有震惊的,更有无奈的。   这位管家打扮的人身后陆续进来不少人。   “区区几十亿的项目要忙半年,真的不是自身实力问题?”说出这话的人面容英俊,略带疲惫,气质沉敛,嘴角噙着淡笑,眸光犀利地看向众人,最后落在贺行舟脸上。   一种被审视的感觉让贺行舟心生警惕,等他看过去对方已经移开视线落在岑越辞身上。   话里的嘲讽让众人心生不悦,还没来得及反驳呵斥,就见刘协迫不及待上前:“盖曼先生……”他话还没说完,那位管家先生彬彬有礼地拦住了他。   江勉被一道锐利的视线盯着,皱着一张脸摊手,他接到消息也很突然。   而他身边金发碧眼的男人要自如许多,走向刘协:“主席先生,这次达尔夫与榕城的合作我们都非常期待,希望未来会有更进一步的合作机会。”   刘协笑开了花,他就知道答应和达尔夫合作将会是最正确的选择。   “有了斯特莱先生这句话,刘某就放心了。”   等等,斯特莱?达尔夫集团总裁斯特莱!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才仔细观察来的这一群人,斯特莱和江勉竟然隐隐有以英俊男人为首的势头,他是谁?   言珩心里一沉,他才和斯特莱有融资协定,没想到对方竟然也会参与城投事建项目,不对!言珩视线锐利,他看向江勉,中标的是江勉负责的子公司,那他还是有机会,要知道搞垮一个大型项目说难其实也不难,里面任意环节有漏洞都很容易功亏一篑。   “主席先生尽可放心,这次我们老板亲自过来也是为了促进与榕城商贸往来,榕城的发展超乎我们的预料。”   斯特莱这话让众人再次看向气质独特的男人,斯特莱的老板!   “能有机会和盖曼先生合作是榕城的荣幸。”刘协说得真情实感,被称为盖曼先生的人态度淡淡笑道:“互利共赢的局面。”   他们难以相信,甚至怀疑听错了,盖曼先生加上斯特莱所说的老板,已经足以让他们知晓面前的人是谁。   正是因为知晓,众人反而开始惶恐不安,要知道对方的财力、地位、知名度可不是他们能比拟,不至于会因为城投事建项目过来吧。   贺行舟心情开始忐忑不安,怎么会这么突然,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岑越辞始终是唯一脸上挂着无奈的人,他深吸一口气走向男人,“我说了,我能够处理,Eric。”语气中罕见带着几分亲昵。   “我特意推掉会议过来,你还不欢迎我。”岑绍安给了他一个非常热情的拥抱。   岑越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管家卡特:“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要想瞒着岑绍安的行程并非易事,他去哪里都有一群人解读下一个商业动向,岑越辞完全没料到岑绍安会突然出现。   卡特微微鞠躬,歉意地笑了笑,这也由不得他。   “小岑董,老板听说了一些事,把筹备已久合并EW集团的计划都停滞了。”斯特莱向他眨了眨眼睛,暗示道。   斯特莱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斯特莱竟然是岑越辞的下属么?”   “EW的合并只和全球第一集 团有关联……”是了,还有谁会被称为盖曼先生,众人盯着刘协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刘协无奈点点头,可到底对方没有主动说起,他们也不好去打扰。   平地一声惊雷,哪怕是言珩也有些头晕目眩,后背起了一身冷汗,身边的助理扶了他一把,“言总。”   言珩闭上眼收敛所有情绪,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如初。   “我听说最近有个公司在你手上破产了,Felix,这不是你的风格。”岑绍安话是对着岑越辞说的,视线却盯着言珩的方向。   言珩与他镇定对视,旁人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来回打量着两人隐隐的对峙。   岑越辞不知道岑绍安知道多少,含糊道:“有其他的安排。”   “Felix,家族永远是你的后盾,如果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FG一定不会放过他。”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包含威慑。   和言珩离得稍近的人下意识远离,生怕被岑绍安记住面孔,商场利益为先,他们可以因为利益和言氏合作也能因为利益和言氏划清界限。   那可是FG,全球公认的第一大集团,融合珠宝、房产、电子科技、芯片甚至航空于一身,商业版图极广,是真正的说一不二的商界龙头,品牌更是遍布全球。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到FG的产业,被誉为唯一一个‘连国家都不可随意撼动’的集团,实在是FG带来的经济效应太可怕。   气氛有些凝滞,加利斯大笑起来:“Eric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很有压力啊。”   他调侃道,随后话一转:“不过最有压力的应该只有一位。”   岑越辞转向贺行舟,贺行舟朝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面露难色,岑越辞笑着安抚他,表示不用担心。   岑绍安把两人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升起一股不悦,只能发泄在其他地方,“听说榕城是最讲商业法的城市,我这里有一些资料交给刘协先生,希望对肃清一些商业乱象有所帮助。”   他说完斯特莱便拿出一枚u盘递给刘协,刘协内心疑惑的同时双手郑重接过。 第89章   “岑绍安!”岑越辞提高了音量,对岑绍安打断自己的计划感到不满。   岑绍安出手的性质和他出手意义完全不一样,他不希望岑绍安和榕城扯上任何关系,况且这是他的事情。   刘协感觉到手里东西的重量,一时半会不知该不该收。   岑绍安压抑着怒气,“姜科已经一五一十说了,你还要瞒着我多久?Felix·Geiman,如果你当我是你哥,这件事从现在为止就交给我来处理。”他说得斩钉截铁,独裁味道极浓。   多少年没有被叫过全名,岑越辞心知瞒着岑绍安让他动了火。   “我不同意。”   岑越辞和他对视着,两人互不相让,在场其他人竖起耳朵听着最有权势家族的两人公开争吵,恨不得将此刻记录下来。   贺行舟站了出来,“这是我们的事。”   即使心里抱着见家人的不安紧张,无论什么时刻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岑越辞。   江勉对贺行舟疯狂摇头,这可是大老板您还是低调一点吧,引火烧身就惨了。   岑绍安眸光锋利如刀,淡淡瞥了一眼贺行舟,那股睥睨傲视如此明显,“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事情有进展后刘先生可与卡特联系。”岑绍安直接下达命令,刘协苦笑不已,还不知道u盘里会有些什么东西能让FG掌权人说得如此严重。   城投事建项目的事再无人提起,心里想着如何和FG掌权者打好关系。   众人眼睁睁看着岑绍安和岑越辞一行人离开,感慨道:“也不知道u盘里是什么?”   “终归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盖曼先生要呆几天?”   “岑总竟然来自FG家族,真是……没想到。”   这下回过神来,不少人都有些后怕,要知道他刚回来时在商界的那些报道评价可都不太好,不少企业已经开始撇清关系生怕FG会找他们算账。   言珩是第二位离开的,岑越辞和FG的联系让他措手不及,他需要立刻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只是言擎……他有些犹豫,言擎一定背着他还做了些什么,这下要出来无疑会非常困难。   别墅里,关涵和治疗团队正在汇报手术安排,阿明和另一位一直隐藏踪迹暗中保护的保镖凯站得笔直,等着大老板的问话。   岑越辞枕着贺行舟的肩膀,看着其他人紧张的模样,抬了抬下巴:“岑绍安就是这样,强势还不讲理,你看叶戈都不敢嬉皮笑脸。”   被cue的叶戈眼珠转了转,哀叹一声,他已经被骂一天了,如果知道岑董会来他早就屁颠屁颠主动交代,哪里还会被卡特管家揍一顿。   贺行舟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也很紧张好吗,那可是你哥。”   岑越辞的亲哥,其他人惧怕敬畏的是岑绍安的身份,贺行舟反倒没什么感觉,唯独亲人的身份让他诚惶诚恐,心底不安,尽管他知道两人不会因为家人原因而更改心意还是免不了心虚。   说到底面对岑绍安内心一点把握都没有,他终于明白岑越辞那身傲气和贵气来自哪里,也明白安绍说的那句两人地位相差太远的原因。   贺行舟半夜里罕见地抽了半包烟,带着印章尾戒吹了半夜冷风,直到清晨散完味道才回到房里。   内心也已经不在彷徨和恐慌,态度也松弛下来。   “紧张昨天还站出来,Eric独裁惯了最讨厌有人反驳他。”   敢于反驳岑绍安的人几乎已经失去同他说话的资格,贺行舟还是有些不怕死的勇气。   “紧张是我重视你,又不是怕他,而且言珩明明该我出手,我背着被情人赶出公司的骂名还不能亲手报仇我还生气呢。”贺行舟翻了个白眼。   “怎么,要不要我跟你道歉。”从里屋走出来的岑绍安嘲讽道,他对贺行舟态度极差,要不是岑越辞拦着早开口赶人出去。   贺行舟听了就要站起来对呛,岑越辞赶紧拉着他,同时警告岑绍安:“Eric。”   岑绍安哼了一声,将检查报告放在桌上,“在榕城耽误这么久该回去了,你的手术不能再拖。”   “言珩和言擎的事……”岑越辞犹豫着,现在他完全插手不了这件事,岑绍安手段强硬说不让他干涉就封锁了所有消息,等他知道估计早已尘埃落定。   “你不想闹大我尊重你的意见,他既然这么爱搞小动作就好好体验剥夺所有权利终身的生活,这件事让姜科去做,做不好这辈子别想回达特利。”   叶戈为姜科默哀几秒,他可太清楚岑董从来不开玩笑,要是不满意有生之年别想回来了。   岑越辞试图为姜科说几句,岑绍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瞒着我六年,我还没跟你算账。”   “叶戈去告诉姜科让他好好处理。”岑越辞态度立刻改变,决定在报酬上多加两个零弥补一下扛下所有怒火的姜科。   岑绍安继续说道:“至于言珩,在我表露态度后不会再敢有人与他合作,而他已经签署融资协定,足以让斯特莱收购,我看了一下收购没什么意义,还比不上家里最差那些投资收益。我也不打算让言氏破产,未知的恐惧比直接打击更有意思,头上那把剑什么时候掉落、掉落在什么地方全看我的心情。”   岑绍安最初知道言擎背后的小动作,怒火中烧甚至想让人去干掉对方,最终考虑到岑越辞,选择尊重他的决定不闹出人命,让言家兄弟一辈子活在惊惧中也算勉强能消除他的怒火。   软刀子虽然不见血却扎心得疼,死得太快反而便宜了他们。   “言珩当初针对航运公司,我和成瑜揍了言擎一顿,没想到结下了仇。”早知道当时直接下手狠一点,许多事情也不会发生。   贺行舟安慰他,“他们有这个野心,迟早会对上。”利益驱使下永远会有人铤而走险,享受算计、操控一切的过程。   “对了,周首我要带回去,他敢开枪和费恩家族一定有联系,看来打一次还不够疼。”当年就是费恩家族派出的雇佣兵,事后费恩家族已经覆灭可还是剩下分支,那时岑越辞重伤住院岑绍安留着一丝积福念头没有赶尽杀绝,现在想想还是彻底断掉他们的念想才合适,周首便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齐家必须归我。”贺行舟出声抢夺自己的猎物。   岑绍安扫了他一眼,“齐彦出卖Felix的行踪,和言擎勾结,他还是你的联姻对象。”言外之意是贺行舟确定不会放水。   “算计我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齐家是,齐彦也是,齐家那些产业早就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我费了几年时间本该这几天就见到效果,也不知谁突然插进来,让我和阿辞的计划泡汤。”   贺行舟原计划是城投事建竞标成功后开始收拾齐家,没想到岑越辞竞标成功,岑绍安场上那句讽刺这几天外界传遍了——城投事建的项目他的团队也谋划了半年,实在打脸。   “说得这么厉害,怎么连刘常委是看在Felix的面子上才帮助贺氏都不知道,拿齐家当救命恩人,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认贼作父。”岑绍安撇嘴道。   贺行舟捏紧了拳头,要不是兄弟两相像的脸庞他的拳头已经迫不及待要亲吻岑绍安的脸颊。   岑越辞支着下巴看得乐不可支,从昨晚吃饭他俩一直互呛到现在,其余人根本不敢劝架。   “我有很多问题我承认,但如果在说什么最好分开的话,我也不是吃素的。”贺行舟咬着牙,岑绍安将他的不满意放在明面上,甚至早上还说起陆询来刺激他,要不是叶戈拦着,两人估计早就挂彩。   一旁的卡特摇摇头,看岑越辞笑得开心,转身走了出去。   家庭战争,他们还是不要参与得好。   “跟我说有什么用,达特利那么多家族,多得是想和Felix联姻的对象,各项实力都不差,你有什么?”岑绍安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望着贺行舟。   贺行舟听到这话到不生气,即使没有FG的光环,岑越辞身边追求者也不会少.   达特利又是全球最具盛名的老牌金融中心,各种权贵家族纷纷定居于此,属于路上随便遇到的人都可能身价过亿,他早已预料到以后面临的’情敌‘数量不会少。   贺行舟扬起下巴,这一点上他很自信:“他们优秀但是阿辞最终选择了我,再说了,我从来没觉得我差在哪里。舟钺科技已经正式向达特利提出申请搬迁,我会让那些人知难而退!”   贺行舟目前实力完全不能跟fg叫板,但其他人贺行舟还不放在眼里。   岑绍安心里有些意外,看来这小子还挺骄傲,一对比达特利那些二代们面对他像个怂包一样,贺行舟反倒有几分锐气,不过气势不能输,“跟他们比,你眼神不怎么好,有空多去看看,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谁让他不开心FG家族会让他感受什么叫求死不能。”这话说得杀气满满,匪气横生。   岑越辞憋着笑,看两人交锋完才笑出声,“吵完了没有,我饿了。”   岑绍安看着笑得温和的弟弟,心口疼了一下,语气低沉下来:“外公看到了也会替你开心,Felix,我很高兴。”说完半蹲下身抱着岑越辞,像小时候一样亲了亲他的侧脸。   岑越辞也搂着他,外公是他心里永远跨不过的坎,也许只能靠时间洗刷心里的遗憾。   “哥,之前我让你担心了。”   他之前立遗嘱的事,身边的人尤其是岑绍安焦虑到彻夜失眠,他比岑越辞大10岁,从小扮演一半父亲的角色,外公去世后家族事务全压在他身上他也游刃有余。   唯独对岑越辞的身体束手无策,岑越辞的遗憾也是他的遗憾,每每想起都要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处理掉,可也无济于事。   岑绍安一直清楚岑越辞积极配合治疗仅仅是为了帮助他分担压力,唯恐哪天这一点动力也失去,FG有着全球最先进的医疗团队,面对没有求生意志的人也无能为力。   一切的担忧和焦虑在他松口让岑越辞回榕城达到巅峰,这不是岑绍安手里的财力权势能掌控的局面,却是唯一的办法,也算是对贺行舟的考验,这也是六年前他没有插手榕城的一切,任其发展的原因。   他了解岑越辞的骄傲,他不信岑越辞会完全忘记榕城带给他的痛苦和经历,只是没想到岑越辞还瞒着他们另一件事。   幸好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不然贺行舟包括齐家和其他针对过岑越辞的人早就与费恩家族结局一样。   “以后不能在这么吓唬我了。”   岑绍安很快收敛情绪,松开岑越辞替他整理好衣领,“去吃饭,有人早约了时间。”   “谁?”岑越辞拄着拐杖起身,问道。   岑绍安看了一眼贺行舟,“贺家人。”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第90章   贺行舟没想到这么突然,拿起大衣替他穿上,心里还是摸不准岑绍安的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上要回达特利,跟你家人吃个饭,Eric虽然不讲道理但一直很遵循礼仪,不过别指望他会像小辈一样对你家人,你到时候多费心一些。”岑越辞带上帽子,淡淡说道。   “欸,老头子都那样了,他还去见面叫什么遵循礼仪,我看他是想替你出气。”   贺行舟嘴角抽搐,岑绍安和岑越辞脾气完全不一样,他怕老头子被气出病来,可……当年的事说起来就是一团乱麻,站在谁的立场上都有一定道理,贺行舟对贺荣胜再有意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岑绍安对病人嘲讽。   岑越辞一眼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Eric真要做什么你也拦不住。”   他拄着拐杖停顿几秒,“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们知道亲情的重要性。Eric只是希望我们能得到长辈的祝福和认可。”   贺行舟有些诧异,没想到会这么简单,不过让老头子祝福,“希望他别让阿明举着枪让老头子祝福我们。”   岑越辞嘴角带出笑意,“也许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不然也不会让贺母将资料给他并且让那些老股东纷纷配合他,还将他在江城做得事收了个尾。   “老顽固哪会轻易改变,贺嘉南被银行追债的事还没告诉他,干脆我先放出一个炸弹让他消化消化。”贺行舟摸摸鼻子,免得到时候吵起来闹得难看。   岑越辞看了他一眼,“就算他身体恢复良好,年纪也大了,作为儿子就别刺激他了。”   “你怎么一下对他敌意少了。”   叶戈替他打开车门,岑越辞扶着门框,说道:“我对他没有敌意,当然也不喜欢他。只是他始终是你父亲,我们只是去打声招呼,毕竟我马上要带走他唯一的儿子,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亲情无法割舍,他不想让贺行舟有留下任何遗憾的可能。   “我……”   贺行舟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复杂的情绪。   坐在副驾驶的岑绍安不耐烦打断他,“我什么我,上车。”   贺行舟关上车门握住岑越辞的手,低声说道:“我爱你。”好似只有这三个字能道尽他所有的话语。   岑越辞松开拐杖,同样悄悄靠近他说道:“我也爱你。”   贺行舟眼眶倏地红了,要不是感受到前方虎视眈眈的目光,他绝对要掉头回去做点什么。   岑绍安透过镜子看到后面两人的小动作,‘啪’地升起一道遮挡板,眼不见心不烦!   “你哥真是口是心非。”贺行舟感叹道。   “Eric对家人一直很柔软。”   “说起来也奇妙,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如此多,我们却马上要回达特利,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想着吞并达尔夫壮大贺氏。”   现在贺氏已经在走破产流程,回想起来恍如隔世,就好像一切早已注定。   两人因为贺氏危机而最终分开,如今贺氏仍旧走向破产,而他带着两人共同创立的舟钺即将前往达特利。   岑越辞也有万千感慨,“回来之前我只有两个目的:查清达尔夫内部问题、处理另一波绑架我的人,然后去一个有海的城市,谁也找不到我。”   “现在呢?”   “昨晚我更改了我的遗嘱,并且打算四十年后在做调整。”   “七十岁的岑总是什么样子,我倒是很期待。”贺行舟与他相视一笑。   岑越辞想起一件事,“贺氏其实只需要融资,如果……”   岑越辞宣布破产时做了两套方案,一套是破产并入达尔夫保留核心团队交给贺行舟,另一个方案是以FG的名义注资,只是贺行舟说想打散重组他才决定等城投事建结束后重组,结果岑绍安接过指挥权忘了这茬。   要说贺行舟对贺氏没感情是假的,只是他这个人生来叛逆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接手贺氏,芯片领域才是他想深耕的领域,时隔六年他终于能丢掉肩上的责任去走一条完全属于贺行舟的道路。   贺氏破产那点惆怅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愿意跟我去达特利的已经入职舟钺科技,贺氏已经是过去式,再过十年舟钺科技将会是芯片领域的霸主,你信不信。”   贺行舟干劲满满,全球第一金融中心人才济济,他很期待和专业人士交锋。   “我信。”   “费了那么大劲让他们往套子里钻,如果你哥不来,你会怎么做?”   贺行舟甚至怀疑岑绍安不过来,岑越辞根本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他不是很能理解。   岑越辞停顿几秒组织语言,“言氏会被达尔夫收购然后重组,言珩恶意扩张期得罪了不少人,他们不会放过他。”   “所以你也不会主动对他出手?”   “我不想脏了手,言家手伸得太长上面早就注意到,由于缺乏决定性证据一直不能动手。你还记得那位刘常委么,他的女婿是江城商务一把手明年就要调走了,他那边找不到突破口,我搭把手也算是还个人情。”而作为交换,言擎在监狱里的日子也不会无聊,言擎视他为假想敌从一开始就输了,FG家族的权势和地位是通过几百年的积累沉淀,而非一个小小的言氏就能撼动,不过是蚍蜉撼树。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亲自动手,以他的身份自然有人会为他处理得不留痕迹,言擎那点傲慢在他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没有强大实力支撑的傲慢只会是笑话。   岑越辞骨子里的傲慢更加不露声色,而这些少不了家族赋予他的底气。   如果早知道言擎绑架他是为了找回被达尔夫反击的场子同时搞垮贺氏,他根本不会回来。   他只是想减轻岑绍安的压力,看看对方是不是隐藏的FG的敌人,岑绍安的敌人。   让姜科去调查时他已经知道绑架他的是言擎,言擎不会想到他出现在马场时,岑越辞已经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这股味道曾经出现在绑架他的仓库中。   费恩家族派来的专业雇佣兵不会喷香水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他被蒙着眼睛,嗅觉更加灵敏。   更重要的一点是LR和照片上的围巾都是他嫂子家里的产业,顺着购买信息很容易查到买主。   言擎一个富家大少从来不会自己付款,查到的是一个和言擎关系好的二代,偏偏他太自负,竟然在手臂上还刻有达尔夫的logo,哪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事他已经粗略地串了起来。   为了偿还刘常委的人情才特意让姜科去收集言氏罪证,而他也顺着其他人心意演了一场戏,同时清理贺氏的蛀虫,这是贺行舟邀请他加入贺氏时的条件,危机之下更考验人心,留下来的人贺行舟都安排好了归处。   贺行舟啧啧两声,“从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竟然有股东来问我贺氏还能不能融资,他们愿意让贺氏恢复原样。”   “这就是我不打算暴露身份的原因,等手术结束我打算离开FG,我想开一家攀岩馆和养马场。”   贺行舟拍拍胸脯,“开,你想做什么我双手支持,对了,干脆把安多里亚也运到马场里,和弗里、克斯一起喂养。”   难为贺行舟还记得这件事,岑越辞开始期待以后的生活。   “好。”   周遭的景色在倒退,岑越辞打开窗,温柔的春风涌了进来,树木花草展露勃勃生机。   新长出的嫩芽经历了冬季冰霜的浸洗,怀着断断续续的希望和永久的无奈,终于等到了积雪融化,昂首挺胸地钻出泥土拥抱春天。   岑越辞仿佛也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和延续,在漫长的寒冬里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火把,也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和活力。   作者有话说:   两人的故事就完结在这里了,感谢一直以来看文的小可爱支持和评论,有缘再会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