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自己的老婆自己养   作者:关尼尼   文案:   姜宜是陆家司机的儿子,六岁那年被接到了陆家,跟在陆家少爷陆黎后面做小跟班。   传闻陆家小少爷的脾气很不好,姜爸爸有些担忧。   后来,他看到那个金尊玉贵的陆家小少爷,半跪在地上,皱着眉头,替他身体不好的小儿子捂暖了脚才套上袜子。   ----   陆黎从小脾气就不好,直到六岁他那年遇到了姜宜。   他没见过像姜宜这样的同龄人。   他把姜宜叫做洋娃娃。   他的洋娃娃长得很漂亮,小小一只,经常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上等着他,就是身体不太好,常常要吃很多药。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生活。   后来,十几年过去了,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陆家大少爷陆黎有颗眼珠子,叫姜宜。   动都不能动的那种。   竹马竹马/养成系列/从小时候开始写起/占有欲爆棚疯狗养洋娃娃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关于从小养大老婆的那些事   立意:善于发现生活中的每一个机会 第1章   天空阴沉一片,淅淅沥沥的雨珠连成线密密匝匝坠落,水花四处迸溅。   姜宜坐在屋檐下,目不转睛地望着水坑上迸溅出的水花,极为专注。   他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弱很多,几乎看不出已经六岁,柔软的黑发有些湿漉漉地搭在雪白脸颊,带着点病气。   没过多久,望着水坑出神的姜宜注意力便被远处花圃旁的一团黑影吸引。   茫茫雨雾中,那团黑影被修葺的绿植遮挡了一大半,看得不太真切。   姜宜迟疑地望着那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雨珠砸得噼里作响,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爬下小凳子,拿起台阶旁的小伞,朝着远处的花圃慢慢走去。   花圃枝叶被雨珠打得摇晃,姜宜撑着小伞,愣愣地望着蜷缩在花圃下避雨的男孩。   男孩看上六七岁,浑身湿透狼狈极了,头发带着点浅金色,一绺一绺地黏在脸颊,不断往下淌着水。   听到动静,男孩紧抱书包警惕抬头,眉眼带着寻常孩子没有的骄矜,眼珠是漂亮的淡蓝色,唇被冻得发白,很凶地盯着他,像个被激怒的狼崽子。   他眼眶有些红,冲着他赌气地甚至带着点仇视一字一句道:“I won't go back!(我不会回去的!)”   “Get lost!”(趁早滚开!)   姜宜听不懂,一双湿漉漉的澄澈乌黑眸子带着点天真的懵然,微微歪着脑袋蹲在花圃前望着男孩。   他因为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很少出门,搬家后别说玩伴了,就连同龄人都很少见。   如今看见年纪相仿的男孩,不由得生出了点孩子气的天然亲近感。   看着男孩冷得脸色发白的模样,姜宜低头将自己幼儿园的小手帕翻出来,递给了男孩。   男孩先是一愣,然后很凶地瞪着他:“Don\'t come here!(不准过来)”   被瞪着的姜宜有点被吓到,他怔了怔,然后委屈地瘪了瘪嘴。   下一秒,对面的男孩发出了好几声咕噜咕噜的肠鸣声,响亮至极,就连噼啪的雨声都盖不住。   浑身湿透的男孩僵硬住了,他脸涨得通红,用湿透的书包遮住肚子,绷着脸死死抿着唇不说话。   姜宜也听到了,愣愣地望着脸色涨得通红的男孩。   他脾气一向很好,纵使刚才被吓了一跳,但看着男孩狼狈的模样,吸了吸鼻子后委屈便消散了不少,又觉得浑身湿透像个落水小狗的男孩可怜,便小声问道:“你饿了吗?”   男孩从小在国外长大,只能听懂一点中文,他早就饿得两眼发昏,但依旧嘴硬,倔强地用英文说了句不饿。   姜宜蹲在地上,以为他说饿,便扭头对他道:“你等等呀。”   说罢,便起身朝着屋檐下走去。   男孩愣了愣,眼睁睁地望着黑发小孩撑着伞的背影越来越远。   花圃下又安静了下来。   豆大的雨砸得人眼睛疼得睁不开,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就冻得打哆嗦。望着姜宜离开的背影,从来没有吃过苦的男孩咬着牙,强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眼眶却忍不住发起热来。   他弓着背蜷缩在花圃下,越想越难过,紧紧抱着怀里装着机票的书包,红着眼眶赌气想着自己一定要回英国。   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所有人都逼着他学中文,他才不要待在这个地方。   姜宜回到屋檐下进门拿了厨房里的一个西红柿。   他将西红柿放在自己背带裤前的大口袋,又撑着伞朝着花圃走去。   花圃下缩成一团的男孩果然没有走,在雨中冷得打着寒颤。   姜宜蹲在地上,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西红柿,小心翼翼地递给男孩。   一路走过来,他衣服湿了一些,黑发也湿漉漉贴在雪白脸颊旁,蹲在地上小小一只,伞太大盖住了全身,看起来像扒拉着伞盖探出脑袋的小蘑菇。   冷得打抖的男孩听到了点动静,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姜宜。   姜宜还有点小心翼翼,但是看到男孩没有瞪他,他又松了口气,弯着眼睛抿出了颊边的小梨涡。   他看着男孩沉默了一会,似乎是饿得实在受不了,终于伸手接过西红柿,狼吞虎咽三两下就把西红柿给吃了个精光。   吃完西红柿后,浑身湿透的男孩抱着膝盖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变扭地朝他张了张嘴,蹦出了一句谢谢的英文。   姜宜听不懂,睁着一双眼望着他。   男孩似乎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好半天才朝他磕磕绊绊憋出了一句生涩中文。   姜宜这句听懂了,是谢谢。   他蹲在地上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男孩抿着唇并不回答。   地面汇集的雨水越来与多,姜宜蹲在花圃前,没挽起的裤脚湿了一截,浸得脚踝发凉,他只好起身往屋檐下走去。   但没想到浑身湿透的男孩抱着个书包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他走两步,男孩也跟走两步,他停下脚步,男孩也跟着停下脚步。   姜宜回头看,发现男孩唇抿得紧紧的,蓝色的眼珠注视着他,淡金色的毛发蔫吧地贴在脸颊,见他望过来就低下头。   他就这样一路跟着姜宜走回了家门口的屋檐下。   屋檐下很干净,姜宜坐在小板凳上,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望着蹲在台阶上的男孩。   湿漉漉的男孩蹲在地上,发梢还在不断地往下淌水,地板很快就凝聚了一滩水,他抱着自己的书包,眉眼耷拉,吸着鼻子,看起来蔫巴巴的。   姜宜想到了动画片里的落水小狗,叫小波比,也是黄毛蓝眼睛,常常流浪而吃不饱肚子。   他觉得有些可怜,便小声地让男孩过来坐在了旁边的小板凳。   浑身湿透的男孩有点犹豫地站起来,往着他旁边的小凳子走去。   谁知道刚走没两步,他泡过水的鞋子就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   不止是这样,鞋子还一边“噗叽”一边往气孔外突突地喷水。   男孩反应过来后脸涨得通红,死活都不愿再走,涨红脸闷头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姜宜又跳下小凳子,去屋里翻出了两条毛巾,给了男孩一条。   男孩用毛巾笨拙地擦着头发,擦到一半觉得麻烦,便晃着脑袋将头发上的水珠甩落。   姜宜被甩了一脸水。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不过好在并不生气,只低头抹了抹脸,好脾气把自己手上的毛巾也给了男孩。   蓝眼睛的男孩头发乱糟糟,坐在地板上望着他,闷头接过毛巾时耳根有点红。   ——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陆宅。   十多个撑着伞的佣人们脚步急促,放声呼喊:“小少爷——“   噼里啪啦的茫茫雨雾中,无人机环行着偌大的陆宅,寻找着出走的小孩。   穿着雨衣的管家快急疯了,他们一行人已经足足找了四个多小时。   但依旧没找到陆黎。   想到这里,管家心头跟悬了一块大石似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陆黎作为陆家唯一的孩子,今年刚满七岁,自出生起就随母亲生活在国外,对国内非常陌生。   但最近在陆老爷子的强烈要求下,陆家人将陆黎接回国内。   陆黎回国后,因为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反应极其激烈,十分抗拒学习中文,脾气也极其恶劣。   今天下午,七岁的陆黎竟然趁着他们不注意,赌气地背著书包出走。   陆宅占地六千多平,一个七岁的孩子单凭自己是走不到大门,监控室的监控也显示今天下午没有任何车辆进出。   但陆黎不会说中文,又遇上了突如其来的暴雨,整个陆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临近傍晚,天色越来越暗,陆宅大铁门被两侧的人拉开,一束灯光穿过雨雾,黑色轿车行驶在雨中。   驾驶位上的姜国军打着方向盘,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男人拿着手机不断低声道歉:“亲爱的,我保证这是唯一一次意外。”   “Arno绝对不会出事,他是我的儿子,我比谁都害怕他出事。”   “你先听我说……”   电话那头似乎直接挂断了电话,男人深吸一口气将手机丢在一旁,撑着额头,不断地望向窗外,神情难掩焦虑。   姜国军收回目光,心里直打鼓,他给陆家当司机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老东家的脸色那么难看。   但一想到发生的事情,姜国军也能体会陆霆的心情。   他也有一个儿子,刚好跟老东家的儿子同岁,若是自己的儿子出走又遇到暴雨,恐怕他也会急得厉害。   听说陆总那走丢的儿子连中文都还不会说。   姜国军唏嘘,他稍稍踩深了油门,加快了驶向地下车库的车速,准点准时地停好车,稳稳当当地将陆霆送上电梯。   没过多久,下班后的姜国军往陆宅□□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想着若是晚上还没找到小少爷,他也撑把伞去找找。   毕竟事情越闹越大,他看着也揪心。   直到十分钟后,姜国军站在自己家门口,对着屋檐下光着脚的金发小男孩傻了眼。   男孩头发半湿半干,裤脚卷起来,光着脚,趴在地上紧张地盯着地面上的五子棋。   他看见自己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指着地上的五子棋,对男孩稚声认真道:“你输了。”   男孩打了个喷嚏,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堆听不懂的话,蓝色眼珠瞪得大大,似乎是不敢相信。   姜国军蒙了。   他颤颤巍巍地回想了一下今天闹得陆家人仰马翻的小少爷,七岁,蓝色眼珠子,头发带着点金色,不会说中文,只会说英文。   姜国军又颤颤巍巍抬头看屋檐下趴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扭头警惕看着他的蓝眼小男孩。   蹲在地上的姜宜也抬头,看见姜国军,他开心地挥了挥手道:“爸爸!”   姜国军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道:“乖乖,他是谁啊?”   姜宜歪着脑袋想了想,诚实道:“不知道。”   “捡到的。”   他踮起脚尖认真小声道:“爸爸,他没有家,好可怜,跟小波比一样。”   小波比是昨天动画片上那只流浪的小狗,黄毛蓝眼睛。   看着闹得整个陆家人仰马翻的蓝眼小男孩,再看着偷偷告诉自己这个孩子没人要好可怜的宝贝儿子。   姜国军两眼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第2章   是夜,陆宅灯火通明。   雨后树梢上的水滴答滴答坠落,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爬满了水珠。   偌大的大厅富丽堂皇,中央庭院的金色穹顶灯光璀璨,欧式餐桌上瓷白长颈瓶中的水仙花挺立。   姜宜随着父亲坐在大厅沙发上,似懂非懂道:“爸爸,所以小波比不是没有家对吗?”   姜父看上去有点紧张,摸了摸姜宜的头道:“对,他是爸爸老板的儿子……”   话还没说完,大厅楼梯上走下一个男人,年近四十,眉宇间看上去肃穆,带着点疲惫。   姜父见到男人,连忙起身道:“陆总,小少爷怎么样了?”   陆霆神情放松了不少,他温声道:“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幸好没有一直待在雨中,出现失温现象问题就严重了。”   “这回多亏了老姜你儿子。”   得知陆家眼珠子一样宝贝的小少爷没事,姜父松了口气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您实在是客气了……”   陆霆笑了笑,他微微弯腰,与沙发上坐着的姜宜对视。   大厅冷气开得很足,沙发上的黑发小孩肩头上披着一件大人的外套,衣服太大,空荡荡的衣摆几乎把整个人笼住。   他看上去几乎不像是资料里六岁,带着点孱弱的病气,一双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眉眼的额发细碎柔软。   这是个很漂亮的小孩。   黑发柔软,肤色是没有血色的苍白,金色穹顶下灯光柔和,浅淡的鎏金色覆盖在小孩纤长眼睫上,忽闪忽闪的,唇瓣很淡,漂亮又安静。   陆霆忽然就理解了他儿子Arno口中的洋娃娃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姜宜,放轻声音道:“小朋友,叔叔今天要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叔叔的孩子可能会生很严重的病。”   姜宜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他很少见到姜父以外的大人,捏着姜父的衣角并不说话。   陆霆半蹲下来道:“叔叔还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叔叔的孩子叫Arno,他从小生活在国外,最近才回国,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刚才在楼上也不愿喝药。”   “但是叔叔听Arno说,你很好。”   “叔叔可以请你帮个忙,去楼上陪一会Arno吗?”   姜宜微微睁大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又征求姜父的意见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答应。   陆霆笑了笑,他朝不远处的佣人招了招手,让她带姜宜去楼上找Arno。   姜父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神色带着几分担忧望着姜宜上楼的背影。   他以前听不少人说过陆总儿子脾气不太好。   而姜宜天生身体就不大好,跟同龄人相比瘦弱不少,倘若那脾气不好的小少爷火气上来,欺负起姜宜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似乎是看出了姜父的忧心忡忡,陆霆亲自给姜父斟茶,让姜父放心,跟姜父谈起其他的事宜。   ————   楼上。   姜宜牵着佣人的手,随着管家站在一扇紧紧关闭的伦敦棕卧室门前。   管家伸手敲了敲卧室门,轻声用英文道:“小少爷,您的朋友来了。”   卧室门里传来一句语气恹恹的英文。   “Go away, I have no friends.”(走开,我没有朋友。)   但过了一会,说话的声音蓦然安静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卧室里忽然传来跳下床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踩在实木地板上都能发出“咚咚”的声响。   穿着睡衣的Arno跑出房间,拧开门,看见了门口的姜宜。   姜宜也看到站在门口的男孩,穿着睡衣,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依旧带着点骄纵,望向他时,蓝色的眼睛蓦然变得雪亮。   他跑出来时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站在原地,额头贴着退烧贴,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宜。   一旁的管家半蹲下身,告诉Arno必须先喝药,才能和姜宜一起玩   Arno先是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端起药碗灌下去。   管家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那么轻松就让Arno把药喝了。   Arno舔了舔唇,似乎是还记着下午最后的那盘棋,他盯着姜宜道:“Shall we continue?”(我们继续下棋好不好?)   管家将Arno的话转达给了姜宜。   姜宜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Arno马上就伸手去牵姜宜的手,把他往卧室里带。   走到一半,Arno还专门跑回去将卧室门关上,关门之前他还探出半个脑袋,朝管家警告道:“Don't come in.(不准进来)”   管家叹气,用英文道:“您不让我进去,您朋友也听不懂您说的话啊。”   两个小孩,一个只会说英文,听不懂中文,一个只会说中文,听不懂英文,要怎么玩在一起?   Arno没等他说完,便把门给关了起来。   管家无奈,但看着Arno甩上房门,也只能站在门外等候。   卧室里,姜宜坐在沙发上,他望着Arno,十分同情安慰道:“其实我也讨厌吃药。”   “不过爸爸说,吃了药才能好得快。”   Arno坐在地毯上,并不说话,只望着他。   姜宜晃着小腿慢慢道:“我以前也要吃很多药。”   “但是我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很多了。”   以前他只能看着窗外的孩子嬉闹玩耍,甚至有时候怕风,连窗也不能开,嬉闹声都听不到。   最后,姜宜像个小大人一样认真总结道:“所以说你也要按时吃药呀。”   Arno虽然听不懂,但是他似乎把姜宜跟国内陆家的人划分出来,没有讨厌姜宜这样对他喋喋不休,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地毯上听他说话。   等姜宜说完,Arno才问他能不能陪他一起下棋。   姜宜点头同意了。   随着时间越过越久,偌大卧室的时钟渐渐合拢,姜宜坐在地毯上,带着点困倦地望向卧室门。   他身体一向不太好,这个点差不多是他睡觉的时间。   姜宜移了一颗棋子,对着面前单手撑着下巴的Arno道:“我想回去了。”   兴致勃勃的Arno听不懂,他歪头望着姜宜。   姜宜指了指卧室门,又做了一个出去的动作。   Arno以为他想去上厕所,将他带到卧室里的卫生间。   姜宜迷茫地望着灯光明亮洗手间里的马桶,又扭头望着一旁的Arno。   过了一会,姜宜挣脱开Arno的手,朝着卧室门走去。   刚开始的Arno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他看到姜宜走向卧室门,才知道姜宜可能想要回家。   Arno立马跑上前去挡在了姜宜面前,下意识用英文说了一句不能走。   他不想姜宜离开那么快。   在陆宅,Arno宁愿一个人关门在房间里,也不愿出门看电视打游戏跟人说话,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有人陪他玩了。   姜宜仍然要往前走,却被Arno硬生生拦在门前。   Arno固执地重复着不能走这句话。   姜宜抿了抿唇,却仍旧是好声好气地跟Arno说话。   Arno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浅蓝色的眼珠自上而下望着他,他本来就长得有些凶,绷着脸盯着姜宜的模样更是吓人。   两分钟后。   一道哭声从卧室里传来。   卧室门外的管家听到了后,他赶忙敲了敲门用英语问道:“小少爷,怎么了?”   卧室里,Arno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手忙脚乱笨拙地替面前的姜宜擦着眼泪,慌慌忙忙不断地用英文道歉。   姜宜眼眶里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红着眼眶眼泪掉得很凶,腮帮上挂满了湿漉漉泪痕,鼻头红得厉害,他哽咽喃喃哭道:“我要回家……”   他哭得实在是伤心,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男孩不给自己回家找爸爸,又担心自己在楼上待太久,姜父会提前回家,既害怕又难过。   Arno不懂说中文,但是看着姜宜哭的样子,绞尽脑汁下急得蹦出了他不认识的中文,对着姜宜一叠声地笨拙地叫着宝贝。   Arno记得祖父祖母在视频里经常这样叫他哄他。   姜宜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加大声了   他想这个蓝眼睛的小金毛不给他回家就算了,怎么还乱叫人啊。   Arno见宝贝宝贝行不通,更加慌了,围着姜宜拼命想着自己还有什么会的中文,在姜宜越来越难过的哭声中,他急得满头是汗,大声地说了好几声恭喜发财。   他记得每年他只要说这句话,周围人都会笑得很高兴,还会给他红包。   这句中文肯定是好得不得了的好话。   姜宜听到恭喜发财,吸了吸鼻子,哇地一声,哭得更加难过了。   管家站在卧室门口,敲了好几下门,没有人开门,只好步伐匆匆地下楼去找陆霆。   楼下。   陆霆坐在沙发上,与姜父聊着天。   看着姜宜在楼上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姜父哪怕在闲聊,也忍不住忧心起姜宜的情况,频频望向楼上。   陆霆看出了姜父的担忧,他宽慰道:“Arno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他很喜欢姜宜。”   他向姜父表示Arno不会做出欺负姜宜的事情,并且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也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做得不好,以前一直忙,没什么时间飞去国外看Arno。”   “后来等我意识到不对,Arno已经跟我很陌生了。”   “特别是我带Arno回国后,Arno很少跟我说话,但是就在刚才,他烧得有些迷糊,跟我说了很多姜宜的话……”   同样能够为人父,姜父听得颇为动容和动情,情不自禁感慨道:“小少爷是个好孩子,他能够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话还没说完,管家神色匆匆地下楼,弯腰附身在陆霆耳边说了几句话。   苦笑的陆霆微微一僵,沉默了。   还没等陆霆跟面前姜父说,楼上就传来了一道哭声。   姜父惊慌失措,急忙道:“楼上怎么回事啊?”   管家小心翼翼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小少爷说了什么话,小朋友就哭了……”   而且还是越哭越伤心的那种。   陆霆深呼吸,摁住眉心道:“什么话?”   管家越说越不确定,声音越来越小道:“好像是宝贝宝贝什么的,还有一个恭喜发财?”   陆霆:“……”   惊慌失措的姜父:“???”   --------------------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后   Arno:我爱你   姜宜:恭喜发财:)   熟悉的生死时速哈哈哈,抽前五十个恭喜发财的宝贝发红包!! 第3章   晚上十点整。   陆宅大厅沙发上,姜宜趴在姜父肩头上,眼眶红红,时不时抽噎一两下,脸颊腮帮上是湿漉漉的泪痕,哽咽道:“爸爸,回家……”   他哭得实在可怜,濡湿的黑睫上满是泪珠,哽咽的声音带着鼻音,听上去蔫吧又难过。   姜父一边连声答应,一边心疼地轻拍着他的背。   陆霆亲自将姜父两人送到了门口,无奈地带着点歉意道:“对不住了老姜,我明天让Arno好好给小宜道个歉……”   姜父连忙摆手,压根就不敢接下这句话。   陆家在圈子里自然是顶层那一小撮的人物,大把人挤破脑袋都想搭上点关系,多的是人想讨好陆家。   姜宜被吓哭,他就是再心疼,也不敢真的让陆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给自家儿子道歉。   姜宜趴在父亲的肩头,渐渐平复了下来,他鼻尖红红,黑发黏在雪白脸颊,吸了吸鼻子,一边哽咽一边还不忘有礼貌地难过抽噎道:“叔叔再见。”   陆霆心都软下来,他心想要是自家儿子能这样乖乖地跟自己说一句话,别说是天上的星星了,就是月亮他也能摘下来塞给他儿子。   只可惜Arno永远只会给他一个臭脸。   姜父抱着姜宜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半。   回到家,眼睫还挂着泪珠的姜宜已经趴在他肩膀上安静地睡着了。   姜父放好热水,才叫醒姜宜,给姜宜洗澡。   他一边给姜宜洗着头,一边问姜宜有没有被Arno推到或者是其他方面的欺负。   姜宜乖乖坐在澡盆里,他玩着小鸭子老实道:“没有。”   姜父有些纳闷,姜宜在他印象里一直都很懂事,很少哭闹,倘若没有欺负,刚才又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   姜宜给小鸭子吐水,闷闷不乐道:“他不让我回家。”   说到这里,他有些委屈小声道:“幼儿园老师说不能吵架,要讲道理,我跟他讲了好多道理,他都不理我。”   姜父哭笑不得道:“Arno听不懂中文,跟他说再多道理,他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宜愣了一下,迷茫望着飘在水面上的小鸭子道:“对哦。”   听到姜宜是因为这个原因哭闹,姜父松了一口气。   姜宜是早产儿,早产出生那会才三斤多一点,襁褓中就在鬼门关打转了,好几次抢救险些救不回来。   因为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姜宜极少出门,没什么同龄人的玩伴,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很了解,姜父怕姜宜分不清欺负和玩闹,被欺负留下阴影了也浑然不觉。   这会得知原因后,姜父放松了不少,很快地给姜宜洗完了澡吹干头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陆宅。   二楼,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孩站在旋转楼梯上,他单手扶着栏杆,紧紧抿着唇,眉头皱着,看起来有些失落。   陆霆告诉楼上的Arno,姜宜已经跟着父亲离开。   Arno站在楼梯很久,才下楼对陆霆低声道:“Dad, will he come again tomorrow?”(爸爸,他明天还会来吗?)   陆霆顿了顿,好一会才用英文道:“可能会来,可能也不会。”   “不过,如果你愿意给他道歉的话,我想他不生气了,应该就会再来。”   说到这里,陆霆又故作遗憾用英文道:“但是我记得你好像不会说中文。”   “Arno,你的朋友听不懂你的道歉,他要怎么原谅你呢?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也没关系,你的朋友长得那么可爱,应该有很多华国朋友喜欢他,你不用担心他少了你就没有伙伴。”   Arno脸色立马变了。   他瞪大了蓝色眼睛,用力说了一个不。   陆霆看着穿着睡衣的Arno抱着枕头,看上去有点生气和懊恼。   他笑起来用英文道:“好了上楼睡觉吧,我想明天姜宜应该会来,至于原不原谅你,就看你自己了,Arno。”   Arno闷头上了楼。   陆霆朝管家招了招手,让他把一本中文简易词汇点读书放在Arno房间。   管家有点疑惑,他知道为了让Arno学习中文,类似于中文简易词汇点读书这样的书有很多本,但Arno从来都没有翻看过,每次都是丢在一旁,懒得理会。   但看着陆霆的眼神,管家还是照做了。   晚上十一点半。   陆宅静悄悄的。   二楼,Arno卧室关了灯,黑漆漆一片。   卧室里,Arno确定了管家不在门外后,小心翼翼打开床头小灯,轻手轻脚地去到茶几前,坐在地毯上翻找着什么。   没过几分钟,他眼前一亮,抽出了茶几上的一本书,抱著书又蹑手蹑脚地走回了床上。   Arno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撑着被子打着小手电,翻开从来没看过的中文简易词汇点读书,一个一个用点读笔点着中文旁边的英文。   “你好,Hello”   “谢谢,thank you”   “再见,bye”   Arno皱着眉头,跳过一个又一个,终于在第三页点到了他想要的。   “Sorr,对不起”   他眼睛一亮,反反复复用点读笔点了好几下那个词,跟着点读书囫囵吞枣地学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把点读书偷偷放回原处。   第二天。   姜父以为昨日晚上陆霆那句让Arno给姜宜道歉的话只不过是客套话。   一直到上班时,姜父都是那样以为的。   直到他亲耳听到陆霆跟他说,希望他能够同意姜宜再去陆宅主宅一次,让Arno好好给姜宜道歉。   那瞬间,姜父傻眼了。   没过多久,他立马推辞说昨天发生的事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很正常,用不着小少爷道歉。   但陆霆意外地十分坚持,并且连同昨天的谢礼和今天的赔礼都准备好了,还让管家亲自去接了姜宜。   姜父犹豫好一会,才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陆宅这边,被管家亲自带到二楼的姜宜已经听了三十多遍的对不起。   他愣愣地坐在地毯上,开始想自己昨天是不是做得太过分,   以至于Arno连续围着兴致勃勃说了三十多遍中文的对不起。   在他的认知里,对不起是一个带有很大歉意的词,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比如幼儿园的打架或者是闹事,老师才会让双方说对不起。   Arno不断跟他说对不起,肯定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想去上厕所,Arno会对他认真地说对不起,于是他不好意思,又憋了回去。   他想喝水,Arno也会跟他说对不起,于是他又默默地说不喝了。   整整一个小时,只要姜宜一起身,或者有向外走的动作,Arno立马会跟他说对不起。   姜宜有点崩溃。   但Arno却很高兴。   他觉得他已经找到了跟姜宜沟通的好办法,华国语言那么丰富,一个对不起就能表达那么多意思。   他压根就不用学习什么中文,只需要一句话,他也能好好地跟姜宜沟通。   他不想姜宜回家,只需要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现在看来,原来对不起才是一句好得不得了的中文。   Arno眼睛很亮,他坐在地上对姜宜道:“I\'ll get another chessboard. Wait for me”(我去拿别的棋盘过来,你等等我)   为了让姜宜听得更明白一些,Arno还特地在后面加了一个对不起。   姜宜瘪着嘴,听到那句对不起,想走的腿又放下了。   快活的Arno跑去另一间游戏室找新棋盘。   楼下,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打着电话,他一边上楼一边对着电话那头道:“到了到了,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是Arno的堂哥,肯定会好好地安慰他的。”   初中的陆霄挂断了电话,吊儿郎当地跟着管家上到了二楼。   他后面还背著书包,刚放学就被父母叫过去陆宅,好好陪陪他从国外回来的小堂弟。   听说这个小堂弟是因为不太适应国内的生活,所以闹腾了不少事情,陆家一致认为得他们这些年轻小一辈的应该多陪陪这个刚回国的小堂弟。   走到二楼卧室门前,陆霄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挂上微笑,准备迎接他那素未谋面的小堂弟。   管家打开门,陆霄第一眼就看到地毯上坐着的黑发小男孩,格外漂亮和乖巧,扭头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陆霄一个健步冲了进去,抱起小孩就热情地亲了一口道:“Arno!还记得哥哥吗?”   管家愣住了。   姜宜也愣了。   门外拎着新棋盘的Arno瞪大了蓝眼睛,炸毛了。 第4章   陆霄美滋滋地抱着怀里的小堂弟,只觉得怀里的小孩看上去乖巧得不得了。   瞧那湿漉漉的大眼睛,瞧那迷茫的眼神,瞧那乖乖的……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陆霄忽然就愣住了。   他怎么好像记得他堂弟是个小混血儿来着?   真正的小混血站在门口,愤怒地发出了一道陆霄永生难忘的声音。   陆霄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具体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只知道那道声音直直劈向他天灵盖,让他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随之而来的还有管家小心翼翼的话:“陆霄少爷,您抱的不是小少爷,而是小少爷的朋友。”   “……”   “Arno小少爷在您身后。”   “……”   陆霄愣愣低下头,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乖巧迷茫的姜宜,又扭头看了看门口外拎着棋盘,愤怒瞪着他的炸毛小混血Arno。   小混血的炸毛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活脱脱就跟陆霄家里那只特别护食的小狗被抢食了一样,龇牙咧嘴凶悍得跟狼崽子一样。   陆霄僵硬在原地。   姜宜擦了擦脸上被糊上的口水,因为想上厕所憋得眼泪汪汪,这会看到了会说中文的陆霄,顾不上被亲了个吧唧响,磕磕绊绊地跟陆霄说自己想上厕所。   Arno一把丢下棋盘,看着陆霄怀里眼泪汪汪的姜宜,更加愤怒了,冲进卧室里,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蹦出了好多句英语。   可惜姜宜一句都听不懂,憋得脸有些发红,只带着点哭腔对陆霄说自己想上厕所。   陆霄还没反应过来,听到怀里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孩急着想要上厕所,便手忙脚乱地想要带姜宜去上厕所,但Arno却死死挡在他面前,死活不给他离开。   卧室里一片兵荒马乱,管家连忙将死死抱住陆霄裤子的Arno叫了出来。   管家好不容易跟Arno解释清楚,这个人没有欺负姜宜,也没有逼迫姜宜走,而是姜宜自己要上厕所,Arno才松开了手。   只不过,松开手的Arno却绷着脸盯着姜宜那不愿放开陆霄的手。   两分钟后。   卫生间的马桶前,Arno抓着姜宜的裤子,想帮姜宜脱裤子上厕所,他忿忿大声道:“If you don\'t ask him, I can take you to the bathroom”(你不要求他,我可以带你来上厕所)   姜宜急得憋红了脸,扯着裤子点了点头。   Arno固执地帮他脱裤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认真道:“You have to trust me”(你要相信我)   姜宜崩溃了,他松手,让Arno完成帮助他脱裤子这个举动后,Arno才算是捍卫住了自己的地位,如释重负地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外,陆霄咳了咳,重新挂上热情洋溢的微笑,对着警惕盯着他的Arno打了个招呼。   Arno并不理会他,全身心地替姜宜守着厕所门,生怕姜宜出厕所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   脸上还挂着微笑的陆霄:“……”   他不死心,叫了一声Arno的名字,试图引起注意。   Arno头也不抬,依旧专心致志守着厕所门。   陆霄越挫越勇,但无奈Arno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姜宜上完厕所,努力把自己的裤子提到最高,才敢推开厕所门。   兴许是被Arno热情脱裤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加上是听得懂中文的陆霄知道把他带到厕所,姜宜谨慎地选择在了坐在陆霄旁边。   Arno愣愣地望着离得他远远的姜宜。   陆霄乐了,他抓了一把本来是带给Arno的玩具,慢悠悠跟姜宜玩了起来。   果不其然,刚才还懒得理他的Arno立马抓着棋盘过来,硬生生挤进了沙发里,还瞪了他好几眼。   陆霄盘腿坐在地上,故意亲亲热热地跟姜宜玩玩具。   姜宜天然地对外界一切充满好奇,加上很少与同龄人交流,对陆霄很快就生出了亲近感。   陆霄给他说笑话,叠纸飞机和纸青蛙,很快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将他逗得抿出了小梨涡,眉眼弯弯。   面前气氛和乐融融,但Arno根本就融不进去,他一句中文都听不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偶尔急急忙忙说几句英语还要靠陆霄大发慈悲翻译给姜宜听。   虽然是三个人一起坐在一个沙发上,玩同一个游戏,但姜宜更多时候更愿意跟陆霄说话,而不是跟他。   Arno心急如焚,恨不得陆霄一屁股坐在纸飞机上跟着纸青蛙跳出窗外才好。   他想跟姜宜说不要跟陆霄玩了,但是陆霄愣是装作听不见,不给他翻译传达。   而他自己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才发现自己只会干巴巴的几个中文,根本凑不成一句话。   眼看着姜宜和陆霄越来越亲近,Arno来来回回绕着姜宜走动,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但依旧无济于事。   Arno有点生气。   姜宜要叠纸飞机,他便故意抓着姜宜的一只手玩,蛮横地不给姜宜挣脱。   姜宜看到,也只是揉了揉手让他轻一点,Arno闷头没应他。   没过多久,等到姜宜戳他时,生着闷气的Arno还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姜宜不知道Arno在生气,很耐心地又戳了戳他,叫Arno的名字。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软软的,尾音带着点鼻音,像截可爱的小尾巴,叫Arno的时候很好听。   为了多听几遍,Arno努力绷着脸,在第三遍的时候终于看着姜宜。   姜宜鼓起腮帮子,吹起了自己手掌心里的一架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飞机。   纸飞机摇摇晃晃落在了Arno的衣领上。   姜宜抿出个小梨涡,趴在茶几上,晃着小腿,有点开心地说姜宜的第一架飞机是Arno的。   陆霄翻译给Arno听的时候,Arno愣了。   他低头看自己衣领上的纸飞机,因为是单手折的纸飞机,所以歪歪扭扭,显得有点潦草狼藉。   Arno好像知道姜宜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因为陆霄对他说:“He hopes for this paper plane to take you to the places you want.”   (他希望这架纸飞机能够让你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Including your home country, England.”   (包括你想念的家,英国。) 第5章   落日熔金。   下班的姜父去陆宅接姜宜。   姜父在管家的带领下,一边走上楼一边心里打突,发愁地心想着今天的陆家小少爷可千万不要再像上次一样闹出幺蛾子才好。   管家轻轻推开二楼卧室门,卧室里静悄悄的。   傍晚的紫金色余晖斜斜地从落地窗映照进来,黄昏的微光中浮动着尘埃,沙发上的两个小孩似乎是玩累了,挨在一起睡着了。   姜宜微微蜷缩在沙发里面,身上盖着小毯子,Arno则是坐在地毯上,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宜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但看到姜父站在门口,他立马揉着眼睛,露出个笑容道:“爸爸!”   Arno也醒了,他刚开始以为是回家的陆霄又杀了回来,迷糊中瞪着蓝眼睛望向门口,发现不是陆霄后,才松了口气。   姜宜扭头跟Arno开心说:“我要回家啦。”   管家翻译给Arno听,Arno抿了抿唇,带着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姜宜跳下沙发去找姜父,却被Arno拉住了衣角。   门口外的姜父心里一咯噔,生怕下一秒Arno又像昨天一样固执地不愿撒手。   姜宜扭头,听到Arno犹豫了一下,然后盯着地板的纹路小声道:“Do you like to play with Lu Xiao?”(你喜欢跟陆霄一起玩吗?)   管家微微弯腰,微笑对着姜宜道:“小少爷问您,您喜欢和陆霄少爷一起玩吗?”   姜宜显露出有点欢快的模样,刚想开口就被Arno一把捂住了嘴巴。   瞧着姜宜的模样,Arno心中警铃大响,他立马紧张而强硬憋出一句话:“You don\'t like”(你不喜欢)   管家的微笑僵住了。   姜宜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望向管家。   管家尴尬道:“小少爷说您不喜欢。”   Arno继续紧张郑重道:“You like to play with me”(你喜欢跟我玩)   管家沉默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对着姜宜迷茫的模样道:“小少爷说希望您回家能够小心一点。”   姜宜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伙伴的热情关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Arno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唯独只有隐隐约约能听得懂一点英文的姜父站在门口纳闷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他也没多想,跟管家道过谢便带着姜宜回了家,觉得这件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   第二日一大早。   陆霆坐在大厅餐桌上看着报纸,就听到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Arno抓着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风筝,一边下楼一边神采奕奕喊道:“Dad, when will he be here today?”(爸爸,他今天什么时候会来?)   陆霆眉毛微微挑了挑,放下报纸望着很少搭理自己的Arno来到他面前,期待地望着他。   Arno想了整整一晚上,已经准备了不止一样游戏,势必要超过陆霄在姜宜心中的地位,让姜宜觉得跟他玩才是最好玩的。   只不过陆霆一直没说话,Arno皱起了眉头,然后就听到自己的父亲慢悠悠地告诉他今天姜宜要去幼儿园上学,不会再来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每一天,姜宜都不会再来。   除非幼儿园放假。   陆霆端起咖啡,闲适而悠然地欣赏着Arno的晴天霹雳。   按照年纪,回国后的Arno应该要去上幼儿园大班,但因为Arno本身极其抗拒学习中文,怕产生应激反应,如今陆家采取的方式是请私人家教给Arno辅导,以此来接轨从幼儿园到小学。   但被Arno气走的中文老师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陆霆头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Arno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又或者是一时半会根本就接受不了,无论陆霆再跟他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   傍晚,金太阳双语幼儿园   临近放学时间,但大二班的同学却几乎都没有走。   姜宜拿着手表,对着电话那头软软道:“爸爸,今晚我可以晚一点回去吗?”   “我们班有个叫宋子义的同学过生日,我想留在幼儿园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姜父欣然同意,并告诉他自己下班后会一起来陪他在幼儿园参加生日聚会。   “怎么样?”   等姜宜挂断电话,他面前的男孩就紧张问道:“你爸爸同意了吗?”   姜宜点了点头,他抿出个小梨涡道:“同意了。”   宋子义眼睛亮了亮,他接过姜宜递给他的电子手表,似乎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姜宜,待会切蛋糕的时候你能坐在我旁边吗?”   姜宜有些愣,他跟面前的男孩其实并不是很熟,只是在玩小火车游戏的时候合作做过几次搭档。   因为他身体不太好,做太剧烈的运动心脏会不舒服,所以在玩小火车游戏的时候还连累过宋子义。   姜宜一直以为宋子义连同班里的同学都不太喜欢自己。   毕竟他经常请假,很多集体活动也不能参加。   宋子义看着姜宜没说话,他挠了挠头,带着点失落,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道:“没关系,不坐我旁边也行。”   “你留下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就行了。”   说罢,还没等姜宜反应过来,宋子义就跑掉了。   姜宜坐在小板凳上,有点摸不着头脑。   幼儿园被布置得很漂亮,彩带花灯都缠绕得琳琅满目,各种零食糖果摆在长桌上。   宋子义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小有资本,几乎整个大班的家长都参加了这次生日聚会。   宋子义父母也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不在家里别墅或者是酒店举办生日宴会,而是坚持在幼儿园举办生日宴会。   听自家孩子说是因为有个好朋友身体不太好,如果不在幼儿园举办生日宴会,很有可能好朋友就会缺席。   宋母望了一圈,看着围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孩子个个都是高壮的小男孩,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身体不太好的好朋友,便跟自己丈夫打趣自家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邀请班里面的某个小女孩,便选择在幼儿园举办生日宴会。   姜宜坐在一群同学处,低头玩着拼图,直到姜父来了,宋母才注意到自己儿子眼睛都亮了,缠着他去打招呼。   宋母领着自家孩子去打招呼,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儿子没说谎,还真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好朋友。   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开口叫他宋阿姨好的时候乖得要命。   就是看上去好像跟自家儿子不是很熟,跟好朋友好像也不太沾边。   宋母看着自家儿子连打招呼都不好意思,恨铁不成钢,笑眯眯地把姜宜的座位安排在了自己儿子旁边。   没过多久,热热闹闹的大班里响起了生日歌,唱完生日歌,到切蛋糕环节时,宋子义将第一块蛋糕给了姜宜。   姜宜捧着第一块蛋糕,觉得自己的小火车同伙真好,他郑重地想着,如果下次他还跟宋子义一组的话,他要跑快点不拖累他。   最后的给寿星递礼物环节,姜宜送给宋子义一套新的水彩笔。   他的小火车同桌似乎真的很喜欢画画,在琳琅满目的礼物中唯独把他的水彩笔放进了书包。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陆宅。   Arno得知姜宜因为要去参加同学生日聚会,晚上也没有时间来后,给他漂洋过海的母亲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他腆着脸问自己亲爱的母亲:“Mom, can I celebrate my birthday again tomorrow?”(妈妈,明天我可以再过一次生日吗?)   他亲爱的母亲温柔反问他:“What do you think?”(你说呢?)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实在不行过我爸的也行   英语是翻译软件翻译的,如有不对,还请各位小可爱多多包涵~ 第6章   Arno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没有姜宜陪他下棋,没有姜宜陪他说话,没有姜宜一起跟他玩拼图。   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跑去翻日历,掰着手指头数姜宜放假的时间。   他觉得如果中文算得上是他第一讨厌的东西,那么幼儿园就是他第二讨厌的东西,令他无比如临大敌。   华国的幼儿园仿佛是一只张着嘴的怪兽,把姜宜一口啊呜吃了下去,等到放假了才给他吐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姜宜放假,他向姜宜抱怨时,姜宜却觉得并不是这样。   他坐在地毯上,抱着西瓜,歪着脑袋地对着面前的Arno认真道:“幼儿园是让我们学习的地方,不是坏地方。”   “我们大家都在幼儿园学习的,它不是怪兽。”   Arno听着管家的翻译,他抿着唇,不说话。   后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Do you also fold planes for others in kindergarten?”(你也会在幼儿园给别人折纸飞机吗?)   姜宜咬着小勺子,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Arno松了一口气,神色没有那么紧绷。   姜宜睁着大眼睛,慢吞吞道:“我们都是送水彩笔的啦。”   Arno:“……”   管家翻译时,怕自家小少爷不理解华国的水彩笔到底是什么意思,特地用英文解释道:“就是那种能画出不同颜色的笔,一般一盒十二根或者三十二根。”   “是一种比较受欢迎的文具,您见过的,小少爷。”   Arno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偷偷还用水彩笔歪歪扭扭在纸飞机上写过姜宜的名字。   但是一盒水彩笔里面有十二根水彩笔甚至是三十二根水彩笔!   姜宜才给他折过一架纸飞机!   谁在姜宜心中地位更重要简直是一目了然!   姜宜挖西瓜,歪着脑袋,像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Arno脸突然就黑了下来。   不过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啦。   Arno的脾气就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姜宜低头,挖了一勺西瓜,递到Arno面前,黑着脸的Arno下意识就张开了嘴,结果就是被塞了满嘴的西瓜。   姜宜满意地看着黑着脸的Arno嚼着西瓜,脸色也没有那么黑了。   他收回勺子,美滋滋地心想Arno虽然爱生气,但是比电视里的小波比好哄多了。   被塞了满嘴西瓜的Arno有气憋不出,气势汹汹地地跑到书桌前,连续撕了十一张纸,势必要让姜宜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结果在姜宜折到第三架纸飞机的时候,带着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Arno就把纸飞机抢过来,自己闷头折了起来。   等他低头折到第十一架纸飞机时,姜宜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Arno抓着姜宜的手,认认真真地带着姜宜的手折完纸飞机的最后一步。   他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的十一架纸飞机,满意地想着这下他在姜宜心中肯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将十一架纸飞机收进了抽屉里,跑到沙发前望着姜宜睡觉的模样,一边看一边琢磨怎么让姜宜不去上幼儿园。   想来想去,Arno都没能想到一个好办法,便扭头向管家虚心求教,怎么才能让姜宜不去上幼儿园。   管家:“……”   Arno兴致勃勃地问他能不能把幼儿园买下来,然后把里面的老师和学生全部都开除了,这样姜宜就不能去上学了。   管家说幼儿园很贵的。   Arno说自己有好多张银行卡,买一个应该没问题,他以前让祖父给他买过跑马场,实在不行他打电话让祖父买。   管家沉默好久,才说您不能乱开除老师和学生。   Arno想了一下,退让了一步,说好吧,那他能不能买下幼儿园,然后宣布天天放假,这样姜宜就能天天来陪他了。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说您不能。   Arno有点生气,赌气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华国真的麻烦又讨厌。   管家麻木地心想,怪不得陆老爷子要将Arno从国外接回来养,再不接回来,过几年估计Arno说的话就是能不能把姜宜给买下来。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的Arno趴在沙发上,玩姜宜长得不像真人的睫毛,看着黑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忽闪忽闪的。   姜宜小声嘟囔了几句,但还是很乖地在睡觉。   等过了好久,姜宜睡醒一睁眼,就看到了Arno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姜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听到Arno跟他说。   “Shall I go to school with you?”(我跟你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姜宜听着管家的翻译,迟钝地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Arno愣了,有点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行。   姜宜叹了一口气,惆怅道:“Arno,幼儿园不收考零蛋的学生。”   Arno:“……”   他涨红了脸,试图据理力争,告诉姜宜自己在英国每一次都是第一名。   但到后面Arno才发现,自己不会中文,考试的时候,似乎真的会考零蛋。   ————   “爸爸,有什么办法能让幼儿园收考零蛋的学生吗?”   傍晚,牵着姜父手走回家的姜宜仰头认真问到。   姜父有点摸不着头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当初因为担心姜宜太沉迷看电视里的小波比,姜父便胡诌告诉姜宜要去乖乖看书,如果不看书,考试考零蛋就不能去上幼儿园了。   因为幼儿园不收考零蛋的学生。   姜宜忧心忡忡道:“Arno想去上学,但是他什么中文都不懂。”   “他考试肯定会考零蛋的。”   姜父:“……”   他艰难道:“这个Arno的爸爸应该会有安排的……”   如果陆家的小少爷都没有书读,那估计只能是因为S市天塌了一半,没办法读书了。   姜宜却好像不太相信,回家的路上都还在忧虑,一直到在床上盖上小被子时,还很担心。   毕竟Arno是他的第一个朋友,Arno没书读,他也很难过。   姜父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安慰他Arno的爸爸一定会有办法的,Arno的爸爸很厉害,不会让Arno没书读。   姜宜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这才睡着。   ————   第二天。   金太阳双语幼儿园大二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金发,蓝眼睛,眉眼带着点骄矜,绷着脸站在讲台上不说话。   大二班的李老师热情地给班里的同学介绍,这位新同学叫陆黎,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中文比较生疏,如今转来大二班,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帮助这位新来的同学。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大多数同学都好奇地张望这个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男孩。   姜宜显得很高兴,在Arno下来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问:“你怎么来啦?”   因为没有管家翻译,Arno理解起来很吃力,好一会才明白姜宜的意思,他又比划,结果姜宜看不懂他的意思,一直歪着脑袋等着他的回答。   Arno这才明白陆父告诉他去跟姜宜上幼儿园可以,但是后果必须自己承担是什么意思。   他可以去到姜宜的幼儿园,但没有管家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充当翻译,他必须自己去理解学习说中文。   不仅仅是答应陆父好好学习中文那么简单。   不过好在姜宜并不一定要他的回答,而是在作业本上涂涂画画,然后递给Arno,告诉Arno大概的意思,再又Arno传过来给他,充当暂时交流的媒介。   结果一节课下来,姜宜的作业本已经没有可以写的地方了,Arno传字条得不亦乐乎。   讲台上的李老师看到Arno一整节课都没怎么闹腾时,松了一口气。   金太阳双语幼儿园是私立幼儿园,能在半途中转进来的学生非富即贵,更何况园长还特地嘱咐她们这个班的老师要多多关照这个新来的学生。   她们一圈的老师都在猜测这个混血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一向眼高于天的园长亲自恭恭敬敬地去迎接。   当得知这个学生放在自己班时,李老师心里直打鼓,她们这些老师最愁的是来头不小的学生。   学生听话还好,最怕的是这些来头不小的学生不听话闹腾爱闹事。   不过如今看来,新转来的Arno除了上课爱黏着她们班叫姜宜的学生一点外,就没什么别的太大毛病。   李老师十分欣慰。   结果这样的欣慰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中午,班里的宋子义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同学来到她的办公室告状,告状的对象正是Arno。   李老师和蔼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宋子义气愤地说新来的同学欺负姜宜。   他们亲眼看见Arno不仅抢姜宜的午饭吃,还把自己吃剩吐出来的东西给姜宜吃,抢姜宜的小汗巾,把姜宜给弄哭了。   告状的同学们七嘴八舌,看起来都很是愤慨。   李老师一听,心里直咯噔,只好跟着一群同学去往食堂。   食堂餐桌上,Arno和姜宜坐在一起,姜宜眼睛湿漉漉的,眼眶和鼻子都有些红。   他身旁的Arno果然伸筷子在姜宜里的餐盘里夹糖醋里脊,姜宜的餐盘里食物少得可怜。   李老师走过去问,她蹲下去用英语问Arno为什么要抢姜宜餐盘里的东西,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去窗口打,但是抢同学餐盘里东西是不对的。   Arno皱眉,没吭声。   李老师又问他为什么逼姜宜吃自己剩下的东西,Arno瞪大了眼睛,像是不可置信。   李老师只好说有同学亲眼看见在上午发小点心的时候,他把嘴里的苹果吐出来逼姜宜吃。   Arno憋着出了一口气,说自己才没有把吃剩的东西给姜宜吃,他是在给姜宜做三明治。   李老师看着餐盘旁歪歪扭扭的三明治,两块面包放在一块,中间夹着一块Arno咬出来的苹果,沉默了两分钟。   然后她问小汗巾是怎么回事,Arno说他想帮姜宜洗小汗巾,结果第一次洗不会洗,给水冲走了。   李老师哽了哽,最后没问Arno,而是问姜宜为什么会哭。   姜宜老老实实说Arno蹲在地上看了一天别的女生给洋娃娃喂水吃饭,于是也学着给他喂水,结果水太烫,把他烫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第一次养老婆还不太熟练 第7章   李老师听完解释,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她欲言又止地望着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姜宜,又望了望绷着一张脸的Arno。   姜宜确实是大二班里极漂亮的小孩,唇红齿白,黑发黑眼睛,五官精致,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跟个洋娃娃一样。   眼睛湿漉漉的姜宜说完,还吸了吸鼻子,愧疚地小声地说自己也有错。   他说自己不应该挑食,不应该见Arno什么都吃,就把不喜欢吃的青椒西红柿还有吃不下的肉都给Arno。   李老师哭笑不得,姜宜吃东西一向吃得很慢,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姜宜身体不好,吃东西细嚼慢咽,所以吃得很慢。   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挑食,所以吃得很慢。   怪不得每次食堂开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开心得欢呼雀跃,唯独姜宜坐在最后一排,蔫吧吧地还有点如临大敌。   她揉了揉姜宜的头,告诉姜宜不能这样挑食,要好好吃饭身体才会更好,姜宜鼻尖红彤彤,点了点头。   李老师最后又告诉Arno,他不能再帮姜宜吃东西,姜宜身体不好,吃东西太少会缺少营养,容易生病。   Arno听到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弄清楚事情大致的原因后,李老师松了口气,给心情激愤的大二班同学解释了一遍,才安抚住这群同学。   宋子义跟着一群同学瘪着嘴,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金毛跟姜宜一起吃饭,一起去放餐盘。   午休时,午休室安静得只有空调运作的低鸣声。   姜宜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探出脑袋,看到Arno趁着巡视的老师不注意,偷偷爬了他的床。   姜宜连忙用被子盖住了Arno的脑袋,小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Arno不说话,神情凝重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做的三明治,往姜宜嘴里塞。   姜宜呆了。   Arno嘴里小声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一边使劲地往姜宜嘴里塞。   两分钟后。   巡视午睡的老师一手提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一手提着Arno,人赃并获。   姜宜腮帮子鼓鼓,身上披着小被子,愣愣看着Arno被午休老师拎回了自己的床,想爬过来又被老师摁住了。   Arno不高兴地皱着眉,一边嘀咕着迟早叫我爷爷买下来,一边被老师摁住脑袋不给爬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每天午休Arno都会持之以恒地爬上姜宜的小床,被拎回去又再爬回去,往往午休老师一个转身,姜宜的床上又多了一个Arno。   最让午休老师忍受不了的是,Arno爬床也就算了,但他每天都会从兜里掏出东西往姜宜嘴里塞。   偷偷藏的小饼干水果片都还算是正常的,直到在某天,午休老师从姜宜的嘴里摘下了比他脸还大的大骨棒。   就是那种一般只会出现厨房用来熬汤的大骨棒。   忍无可忍的午休老师只好将姜宜的床位跟Arno床位调开,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新调来的同学是宋子义,得知自己的床位正对姜宜,马上屁颠屁颠地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就跑向了自己的新床位。   Arno坐在新床位上,瞪着屁颠屁颠跑过去的小卷毛,看着他热情地对姜宜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   姜宜抱着小枕头,对着那个看起来蠢得要命的小卷毛露出了个笑。   Arno臭着脸,生气地扣着床单想姜宜简直是全世界上最没良心的小孩。   结果下一秒,姜宜抬起头,朝他用力地挥了挥手,眼睛亮晶晶的,   Arno绷着个脸点了点头,盖上被子后他想,姜宜还是勉勉强强有一点点良心的。   大二班每天午睡醒后,都会发一份孩子们爱吃的小点心。   夏天大多数是酸奶或冰淇淋与一小份蛋糕。   姜宜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吃太冰的东西,于是他的那份冰淇淋或酸奶基本上都是被班里一个长得很壮的小胖墩抢去。   一开始那个叫齐年的小胖墩还会和姜宜说一声,但到了后面,齐年已经打心底默认了姜宜的下午点心就是他的,每次都会直接拿走属于姜宜的那份冰淇淋或酸奶。   姜宜脾气好,很少哭闹给老师添麻烦,整个大二班的老师都不知道这件事。   但Arno来了后就截然不同。   Arno对姜宜的东西占有欲很强。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越过自己去拿姜宜的东西,别说是属于姜宜的冰淇淋,就算是姜宜不要的东西,别人那也是碰都不能碰的。   于是齐年接连好几天都踢到铁板上。   他想像往常一样去拿姜宜的那份冰淇淋,但那个金发蓝眼的男孩总是会冷冷盯着他,用英文叫他滚远点。   齐年虽然听不懂英文,但也能看出这个新转来的同学抢了属于他那份冰淇淋。   他出奇地愤怒,在他看来,整个大二班他拳头最硬,所以他能多拥出来一份冰淇淋,病怏怏的姜宜也从来都不敢去告状,这个混血明显就是在挑衅他。   齐年忍气吞声了好几天,终于在第四天爆发了。   那天中午,大二班的同学们如往常一样吃着下午的小心点,而在派发点心时,小胖墩齐年则是恶狠狠地让Arno去幼儿园后门的铁栏旁,想要避开老师的视线好好教训Arno。   姜宜坐在教室里,低头拼着拼图,等着去拿冰淇淋和小蛋糕的Arno回来。   自从Arno来了后,他的那份冰淇淋就都给了Arno,每次都是Arno去拿回来。   他前桌的宋子义掰着自己的小蛋糕,趁着Arno不在,连忙扭头期待地问姜宜吃不吃自己的小蛋糕。   姜宜摇了摇头,说自己等Arno回来。   宋子义有点失落,但还是巴巴地搬着自己的凳子到姜宜旁,自告奋勇说陪姜宜一起等。   在Arno没出现前,宋子义都不好意思做这样的举动,就怕不怎么爱说话的姜宜不高兴。   但当Arno来了后,宋子义才发现原来姜宜跟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因为姜宜经常生病请假,加上参加活动很少,大二班没多少人跟姜宜说得上话。   但因为姜宜长得实在是好看,有不少宋子义的同学这样想要跟姜宜一块玩,却都没有成功。   但当Arno出现后,宋子义他们才发现原来姜宜不是嫌弃他们吵,所以不爱说话,而是姜宜的性格本来就是带着点安静,而熟悉起来的姜宜很好说话,软绵绵的。   姜宜坐在座位上把拼图都拼了一半,但还不见Arno回来,宋子义劝姜宜先吃他的小蛋糕,Arno可能跟别人一块玩去了。   但没过多久,Arno会拎着两盒酸奶和小蛋糕回来了。   姜宜见到Arno时,愣住了。   Arno显得有点狼狈,身上的衣服脏了一大块,手臂上蹭了一小块,唇边也青了一块。   姜宜想要看Arno身上的其他伤口,Arno不给他看,牵着他的手,舔了舔唇角若无其事道:“Let\'s get ice cream.”(我们去吃冰淇淋)   宋子义瞪大眼睛,他围着Arno转,小卷毛也跟着激动地颤道:“你是不是打架了?”   “老师肯定会让你去办公室的!”   Arno没理他,而是把手上的冰淇淋递给姜宜,掰开小蛋糕往姜宜嘴里塞,十分严苛地执行着让姜宜多吃一点的任务。   姜宜头一次没像以前一样,乖乖地吃他喂的东西,而是紧紧抿着唇,站在原地看他。   Arno顿了顿,以为是小蛋糕太大块,低头把小蛋糕掰得更小,再往姜宜嘴里塞。   姜宜依旧没吃,而是去看他手上的伤口。   结果还没得看,教室门外的李老师用英文让Arno去一趟办公室。   姜宜听不懂英文,但似乎也知道李老师的意思是让Arno去办公室——班里有同学打架惹事了,李老师就会让打架闹事的同学去办公室。   他小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Arno这几天每晚都在跟家教学中文,大致地能听懂面前姜宜的意思,他脸色一下就变了,绷着脸说了一个不行。   说完,Arno便让看起来蠢得要死的小卷毛看姜宜,自己跟着李老师走了。   宋子义显得很高兴,他围着姜宜转,叨叨地说陆黎一看就是个小霸王,李老师这次肯定会好好教育陆黎的。   姜宜低声说Arno不是小霸王。   宋子义显得有点纠结,他既不想姜宜讨厌他,又不想跟着姜宜说陆黎不是小霸王,只好憋住了嘴,没再说话。   办公室里,鼻青脸肿的小胖墩齐年嚎啕大哭,浑身脏兮兮,额头上还贴着止血的绷带,一拐一瘸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Arno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唇边青了一角。   李老师看着Arno,她头疼用英文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班里的齐年打架,而且下手还那么重,把人眼睛都打青了。   据她所知,齐年的父母可不是省油的灯,齐年作为班里最爱惹是生非的小孩,每次闯祸,都因为父母胡搅蛮缠得厉害,加上有点小钱,家里有点关系,闹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面无表情的Arno没有说话。   李老师记着园长的话,不敢太过严厉地问责,而是用英文告诉Arno,如果他一直都不愿说的话,那么她们只能去问问姜宜了。   因为在齐年的嚎啕大哭中,姜宜的名字一直在重重复复出现。   李老师耐心地等待着面前的Arno说话,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耐心快耗尽时,才听到一句话。   眉眼阴郁的Arno嗓音冰冷,他蓝色眼珠盯人的时候像盯着没有生命的石头,一字一句阴沉道:“He scolded Jiang Yi for not having a mother.”(他骂姜宜活该没妈妈要。)   李老师一怔,下意识望向了鼻青脸肿的齐年,想起了齐年的父母是班委会的管理员,自然有机会接触到班级里一些孩子的资料。   姜宜确确实实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而齐年这句话,无疑就是在往一个孩子的伤口上撒盐。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谁都不能阻挡我喂老婆 第8章   下午四点。   金太阳双语幼儿园。   办公室里吵闹声不断,一个烫发的中年女人怒斥道:“就算我家宝贝抢了他几瓶酸奶又怎么样?”   “那孩子就能就因为几瓶酸奶就把我家宝贝打成这样,是穷疯了没喝过酸奶?”   李老师皱眉道:“齐年妈妈,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言辞……”   结果话还没有说话,就被齐年母亲尖锐打断道:“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老师的责任!”   “我花那么多钱把我家孩子送来这里,结果被打成这个样子,我必须要一个说法!”   齐年也适时地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办公室乱成了一锅粥。   在闹哄哄的办公室中,办公桌前的Arno和姜宜头碰着头。   Arno掏着口袋里小面包,认真地往姜宜嘴巴里塞,一边塞一边低声用英文抱怨说真烦,耽误了下午吃小点心的时间。   姜宜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询问酸奶的前因后果,他张嘴想说对面那个阿姨好像在瞪我们,刚说一个字,就被塞了一嘴巴的面包。   他腮帮子一动一动,努力把东西咽下去后开口道:“我觉得……”   Arno又眼疾手快撕了一块面包地塞进他嘴里,皱着眉头不高兴道:“Eat carefully.”(认真吃)   李老师:“……”   齐年母亲看到眼前这一幕,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她的宝贝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上都是血,嚎啕大哭得好不可怜,结果罪魁祸首却还在头碰着头小声嘀咕着互喂东西。   她作为家长委员会成员之一,很早就知道姜宜的家庭境况并不好,单亲家庭,父亲也不过是个给别人开车的司机罢了。   在家里,她常常叮嘱齐年要多跟班里的宋子义那一群人玩,少接触像姜宜这样的孩子。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金头发男孩天天跟司机儿子玩在一起,家境又好得到哪里去?   齐年母亲将手上的名牌包甩在桌上,带着没有发泄完的怒火轻蔑道:“李老师,麻烦你赶紧催促一下那两位同学的家长。”   “自己孩子都教不好,还上什么班。”   “这种孩子出了社会,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道低沉不怒而威的嗓音传来,透着几分冷。   办公室门外,园长抹了抹额头的汗,陪同在一个穿着铅灰色西装的男人身旁,男人年近四十,一双眸子如鹰隼,深邃的眉眼跟金发男孩有几分相像,神色淡淡。   园长立马赔笑道:“Arno小少爷自然能成长为极好的人……”   齐年母亲看着园长陪同在男人身边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心下一个咯噔,但慌了一瞬后,看着自家儿子那凄惨的模样,依旧疾声厉色怒斥着自己要个说法。   陆霆抬眼看着惹了事的Arno,正低头给姜宜嘴里认真地塞着面包,完全看不出那股把齐年揍得额头出血的狠劲。   他淡淡地叫了一声:“Arno。”   “把小宜带出去,爸爸谈一些事情。”   Arno点了点头,牵着姜宜的手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齐年母亲却硬生生拦住了他们,尖锐道:“没谈完凭什么走!”   她看出了那个金发男孩的父亲可能没有她想象那么简单,便把矛头对准了家境没有那么好的姜宜,恶狠狠道:“这个叫姜宜的孩子父母没来,他不能走!”   陆霆眉头都没皱一下,微微偏头,园长立马就让门口的保安拦住齐年母亲,让两个孩子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不远处围满了一群孩子,见姜宜出来后,宋子义带着一群人呼啦地涌了上来,他紧张道:“姜宜,你没有被张老师骂吧?”   在他看来,姜宜几乎是整个大二班最乖的学生,而齐年经常仗着自己体型壮就欺负同学,班里人也知道齐年妈妈凶得厉害,姜宜在里面很容易遭到欺负的。   姜宜迷惘地摇了摇头,他进办公室后,除了被问以前的冰淇淋和酸奶是不是被齐年拿去后,就只记得Arno的紫薯味小面包。   不过他还是认真解释道:“Arno没有乱打架,是齐年拿了我那份酸奶,Arno不高兴,所以问齐年拿酸奶回来。”   宋子义跟周围同学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齐年欺负同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姜宜牵着Arno的手,试图努力给大二班的同学营造Arno的好形象,他弯出个小梨涡道:“Arno很好相处的。”   Arno不说话,绷着张脸。   姜宜去扯他的嘴角,认真道:“Arno,笑一个。”   Arno低头盯着姜宜,然后露出个笑。   姜宜高兴了,他对着宋子义和身后的同学眉眼弯弯道:“Arno很好相处的,对吧?”   宋子义和身后的同学犹犹豫豫地相互望了望,他们好奇地望着Arno,似乎觉得好像Arno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凶。   有不少同学已经开始尝试跟Arno说话,姜宜放心了下来。   直到大二班的同学看着哭哭啼啼的齐年被李老师领出来,一副鼻青脸肿的可怜模样。   大二班的同学沉默:“……”   他们好像记得身材壮硕的齐年是班里面拳头最硬的那一个吧?   能把拳头最硬的齐年揍成这样,Arno很好相处?   宋子义跟着一群同学僵硬地扭头去看Arno,看见他趴在姜宜桌子旁边,懒洋洋地玩着姜宜的一只手。   姜宜软绵绵地严肃跟Arno说要多跟同学笑一笑,Arno想了一下,然后抬头冲他们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宋子义与身后的同学:“……”   还不如不笑。   越笑看起来越可怕。   姜宜开心地摸了一把Arno的脑袋,然后望着宋子义期待道:“Arno不是小霸王对吧?”   宋子义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是小霸王。   小霸王哪配得上Arno,这得是条霸王龙才说得通。   霸王龙Arno慢吞吞起身,去拿了本中英文绘本,让姜宜教他中文。   姜宜教Arno中文念中文,但Arno总是习惯性在某个中文上念错好多次。   比如哥哥。   姜宜指着卡片,认真地给Arno念了好多遍哥哥,Arno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下次念的时候又念错。   姜宜叹了一口气,犯愁地想着虽然Arno现在已经零零碎碎会了一点点中文,离考零蛋远了一点,但是按照这个记性,也跟零蛋差不多。   下午四点半,幼儿园放学铃声响起。   办公室里的陆霆处理完事情,神色淡淡地望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女人和女人旁点头哈腰的丈夫,没再继续说什么。   陆霆转身告诉园长,刚好放学,索性直接接自己的孩子回去,园长便毕恭毕敬地将他送到了阅读室。   阅读室里,Arno和姜宜脑袋凑在一块,一块念着卡片上的字。   陆霆把Arno和姜宜一块接走,没特地跟园长嘱咐什么话,但园长看着两个小孩背著书包上了同一辆车,抹了抹头上的汗,还是低声让李老师也多照顾照顾那个叫姜宜的孩子。   车上,陆霆跟姜宜说今天下午姜父刚好去接待项目经理,没有时间来接他,所以一块接他回去。   他语气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提下午的事情,仿佛下午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打闹,成功地让姜宜对下午的事情放松了心情。   Arno显得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姜宜今晚会陪他一起学中文。   果不其然,晚上吃完饭,姜宜就乖乖在书房跟他一起上中文课,只不过姜宜在拼图,他在上课。   拼图的姜宜听到Arno字正腔圆地学着中文老师的发音,基本一学一个准,跟白天时截然不同,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想。   可能Arno的脑子就是白天糊涂,晚上清醒吧。   把最后一块拼图摁进去的姜宜如是想着。   今天中文教授的内容是亲属称谓词,一大串舅舅舅妈的称谓砸下来,Arno学了一会,便兴致缺缺。   中文老师为了让他提起兴趣,便让姜宜一块加入了进来,果不其然,Arno一下就变得兴致勃勃。   中文老师教到配偶这个词时,Arno忽然问每个人都会有配偶吗?   中文老师点头,用英文解释说每个人有了配偶后都会跟配偶组成新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   Arno拧起眉头,他用问老师,如果以后姜宜有了老婆也会有自己新的生活吗?   中文老师说当然,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配偶,姜宜也能找到自己的妻子。   Arno扭头看坐在座位上乖乖的姜宜,对中文老师挣扎地说了一句,如果他找不到老婆呢?   中文老师:“……”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那么期待自己的好朋友找不到老婆。   中文老师看着长得漂亮得跟个洋娃娃一样的姜宜,委婉地告诉Arno可能不太可能。   霸王龙Arno脸立马就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宜:谢谢你啊 第9章   但哪怕听到中文老师说以后姜宜也会有自己的老婆,Arno还是有点不死心。   他扭头,垂死挣扎地问姜宜以后想不想要老婆?   姜宜认真点了点头,说要老婆,还比划着严肃说自己要给老婆买大房子。   Arno:“……”   中文老师夸奖姜宜真棒,那么小就那么有责任心。   姜宜耳根红红,看上去有点害羞。   而Arno一想到以后有个人能天天跟姜宜一起吃饭洗澡一起玩,还能天天睡在一张床上,便开始忿忿地觉得发明老婆的人真烦。   又烦又讨厌。   他闷头戳着中文绘本。   姜宜以为Arno在担心自己以后没有老婆,他拍了拍Arno的肩膀安慰Arno,说等以后他们长大了,就一起努力去找老婆。   Arno黑着脸想还不如不问。   他宁愿现在老老实实念大舅二舅三舅和小舅妈,也不愿听姜宜说要给自己老婆买大房子。   晚上八点半,姜父准时来到二楼接姜宜。   卧室里,Arno坐在地毯上,问姜宜今晚能不能留下来跟他一起睡觉。   姜宜摇了摇头,并语重心长地跟Arno说,等他以后娶了老婆就有人天天陪他睡觉,不会孤单啦。   他信誓旦旦地让Arno不要着急,等长大就好啦。   Arno不想让他走,想了想,便眼前一亮对姜宜说先让他做他的老婆,陪他一起睡觉,以后等他找到真老婆再说。   翻译的管家:“……”   他翻译完后,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宜觉得有点不对劲,迷惘地说他们都是男生,他做不了他老婆的。   Arno理直气壮表示小孩跟大人不一样,到时候长大了再说。   姜宜湿漉漉的眼神迷茫,站在柔软的穹灯,像清澈的玻璃珠,睫毛纤长,忽闪忽闪的,雪白的腮边带着点梨涡的痕迹。   Arno越看越觉得可爱,半是吓唬半是哄骗姜宜先给他当老婆,晚上睡觉前他还能陪他一起玩拼图。   姜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Arno眼睛发亮,带着点兴奋问今晚姜宜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姜宜老实道:“不行,我要回去陪爸爸。”   Arno:“……”   姜宜朝他挥了挥手,又乖又软道:“Arno拜拜,明天见。”   正在生闷气的Arno:“……”   他望着完全看不出他生气的姜宜,麻木地举起手,麻木地说了一句拜拜。   姜宜高兴地牵着姜父的手走了。   在回去的小路上,姜父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轻声问今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   他是大人,自然知道孩子间的欺负排挤无非就那几样,而姜宜是单亲家庭,更容易受到异样的眼光。   姜宜牵着他的手,专心致志地点头踩着地上的影子,听到姜父问的话,他歪头想了想,才说是因为抢酸奶的事情。   姜父问姜宜有没有被骂,姜宜摇了摇头,说没有,Arno帮他把酸奶要了回来。   姜父心下松了一口气,刚想问姜宜有没有被吓到,就看到自己一向乖乖巧巧的儿子捞起袖子,高兴地像他展示今天Arno是怎么帮他抢回酸奶的。   姜父:“……”   他艰难道:“帮助同学这个可以学习,但是这个方式可以不用学习……”   姜宜收回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决定下次说给Arno听。   第二天。   金太阳大二班的同学发现齐年不仅没有来上课,属于齐年的水杯和床位位置都空了下来。   李老师解释说齐年因为身体原因,转去了离家里更加近的幼儿园。   宋子义和几个同学瞪大了眼睛,扭头看Arno。   Arno正蹲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隔壁班女生养洋娃娃,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自己的洋娃娃姜宜。   齐年的事情应该跟Arno也没什么关系吧。   宋子义挠了挠头,跟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尽管李老师解释了齐年离开的原因,但是依旧有不少同学家长知道,临近大班毕业,很少会有孩子选择突然转学,其中的原因小孩看不出来,大人却知道。   于是不少家长叮嘱自家孩子不要去欺负班上那个叫Arno的男孩。   对此,大二班的同学茫然表示,Arno很少跟他们说话,几乎是以姜宜为圆心展开活动。   别说欺负Arno了,就连老鹰捉小鸡的时候,Arno都恨不得把姜宜顶脑袋上狂奔,他们连Arno的衣角都摸不着。   这一切,姜宜都浑然不知,努力地带着Arno参加集体游戏,欣慰地觉得Arno融入了集体活动。   临近六月底,大二班迎来了毕业。   午休老师和食堂阿姨最为热泪盈眶,毕竟从此以后她们就不用再见到某个金发小男孩,锲而不舍地爬床,锲而不舍地端着盆在后厨蹲大棒骨。   在临近毕业前,大二班开始策划毕业汇演,确定了以话剧的形式演出。   话剧敲定的那天,大二班同学讨论得热火朝天,最后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演出角色。   Arno自信满满,他觉得话剧中的小精灵非姜宜莫属,毕竟小精灵那么可爱,整个大二班只有姜宜那么可爱!   宋子义难得地对他的想法进行了赞赏,两人头一次一致达成共识。   抽签的那天,Arno和宋子义都把自己的抽签位置让给了姜宜,兴致勃勃地等着姜宜的抽签结果。   姜宜上讲台郑重抽签,打开字条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地抿起了小酒窝,眼睛亮晶晶的。   Arno和宋子义对视了一样,深沉地心想,稳了。   姜宜高高兴兴地下来,他捧着字条,叫着Arno的名字,开心地叫了好多次,软软的尾音像条雀跃的小尾巴。   Arno嘴角翘了翘道:“怎么了?”   姜宜眼睛亮晶晶,他开心地:“Arno!我演的是小树!”   Arno:“???”   宋子义:“???”   宋子义不信邪,上讲台抽了抽,抽出了一个森林之王的角色。   他拎着字条,问了一圈同学,也没问到还有谁倒霉到要演小树。   除了姜宜。   Arno嘴角一抽,觉得姜宜晃着小腿的样子,不像颗小树,倒像颗开心得晃头晃脑的小蘑菇。   于是他拿着自己抽到了骑士的纸条,跟另一个抽到小树的倒霉鬼换了。   另一个抽到小树的同学本来垂头丧气,毕竟这个角色没有台词,得知Arno拿骑士的角色跟他换后,激动得不行,满口答应了下来。   排练的时间为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姜父得知了姜宜要参加毕业汇演,还要上台表演,高兴地问姜宜演什么角色,姜宜不好意思,耳根红红地跟他说先保密。   姜父笑呵呵点了点头,搓了搓手心想到时候一定要借老朋友的摄影机,好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留个纪念。   陆霆得知毕业汇演后,在吃早餐时,也询问Arno的出演角色,毕竟这是Arno人生第一次毕业演出,Arno淡定地告诉他,是一个要待在舞台上很久的重要角色。   陆霆挑眉,知道应该是园长特地给他们陆家的优待,便告诉Arno,好好演。   Arno沉稳地点了点头,毕竟一棵树,再难演也演不到哪里去。   经过一个星期的排练,大二班毕业季汇演终于来临。   汇演当天,礼堂打扮得异常隆重,陆霆以投资人身份坐在了观众席的最前排,身旁是一众都是整个S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赏脸来观看陆家小少爷的演出。   舞台化妆室,姜宜穿着小树道具,白嫩嫩的脸从中间的小洞露出来,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高兴开心地蹲在地上,问Arno自己演得像不像。   Arno也穿着小树道具,刚开始嫌弃这个道具蠢得要死,但一抬头看见姜宜蹲在地上,眼睛亮晶晶地冲他笑,他又觉得这个道具好像又没有那么蠢了。   他弹了弹姜宜的叶子说了一个像。   姜宜礼尚往来,赞赏他比幼儿园门口那颗大榕树还要像大榕树。   逐渐听得到不少中文的Arno:“……谢谢啊。”   没过多久,话剧开始后,穿着小树道具的姜宜和Arno就快速跑上了舞台,扎根一样地蹲在舞台上。   舞台上的特效灯光眼花缭乱,姜父举着摄像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姜宜,有点纳闷,但也没多想,觉得大概姜宜是后面才能出来。   最前排的陆霆也举着手机,手机的另一头是他在大洋彼岸的妻子,妻子在手机里也疑惑道:“不是说Arno也会上台表演吗?”   陆霆微微一顿,皱着眉头找了一圈后,沉默了下来。   舞台上场景又变化了一幕,各种音效咣当咣当响着,视频里的妻子找了一圈却依旧没找到Arno,她皱着眉头道:“这都快结束了,Arno怎么还不出场?”   陆霆委婉道:“嗯……亲爱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Arno演的就是一棵树?”   --------------------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宝(亮晶晶):树!   Arno(沉稳):好   姜宝就是那种炒鸡可爱的小天使性格(狂揉)是抽到小树都会高高兴兴的乖宝~ 第10章   陆霆继续委婉道:“又或者说,亲爱的,你看看角落里的那棵树像不像Arno?”   “……”   视频另一头的陆母那头沉默两分钟,然后让陆霆把镜头放大。   镜头里,陆母看到Arno套着小树道具,蹲在地上,旁边小树里的孩子看起来漂亮可爱得要命,眉眼弯弯,拉着她儿子的手随着音乐脑袋晃呀晃呀,白嫩嫩的脸颊旁还有个小梨涡。   而她一向脸臭脾气坏的儿子,如今正听话地牵着那个小孩的手,绷着脸脑袋也跟着音乐晃呀晃,望向旁边小孩时,时不时露出小虎牙。   远在大洋彼岸的陆母缓缓道:“陆霆。”   “你偷偷把我们儿子给换了?”   陆霆:“……”   他摁了摁眉心道:“没有。”   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那脾气坏得要命桀骜不驯的宝贝儿子会有一天蹲在地上,脑袋上套着小树道具,跟着哐当哐当响的音乐晃着脑袋,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一样。   那陆霆也会怀疑有人把他儿子给掉包了。   向来雷厉风行的陆母深吸一口气,头疼道:“你最好想想该怎么跟Arno的外祖父外祖母解释。”   解释他们的宝贝外孙回到国内后,毕业汇演在舞台上演一棵摇头晃脑的小树。   陆霆没回答,而是语气悠然地让妻子看Arno身边的小孩,说那个孩子是Arno在国内交的朋友。   陆母不信,毕竟Arno从回国后一直不大高兴,之前还闹出了离家出走事件,但紧接着她就看到Arno蹲在舞台上当树当得有点无聊,去玩旁边漂亮小孩的手。   小孩当树当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将Arno的脑袋掰回去,严肃地让Arno好好当一棵树。   Arno便听话地歪着脑袋给小孩掰回去,蹲地上老老实实当树。   陆母愣了好久,她确确实实没见到过Arno跟谁那么亲近。   在以前,很多人都会让自家孩子多多接触Arno,希望能通过Arno这个小少爷攀上点关系,但Arno一直兴致缺缺,对谁都懒得搭理。   陆母头一次见到Arno对同龄人那么亲近。   另一头,纳闷的姜父找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姜宜扮演的那棵小树。   他沉默了几秒,看着姜宜的小树脑袋跟着音乐一点一点,很是快乐的模样,便安慰自己小树也有小树的演技。   看他儿子,演得简直就是栩栩如生,方圆几百里没有比姜宜更加像的小树了。   姜父举起相机,兴致勃勃拍起姜宜,结果越拍越纳闷。   姜宜身旁那颗树挨得太近,他想给自己宝贝儿子拍一张单独的舞台照都不行。   算了。   洗出来就把那颗树给裁掉。   美滋滋的姜父拿着相机,像个唯粉一样,对着晃着脑袋的可爱小树不知疲倦摁着快门。   话剧结束后,大二班的小朋友围在一起吃蛋糕。   姜宜坐在小椅子,身旁的宋子义眼泪汪汪,伤心地问他以后会去哪个小学读书,以后他们还能不能见面。   姜宜也有点伤心,他吸了吸鼻子,安慰地说以后一定能见面的,宋子义依依不舍地送给他一套拼图。   姜宜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小火车同桌喜欢画画,送给了宋子义三十六色的水彩笔,宋子义感动得眼泪又汪汪流,说他以前那套画笔都还舍不得用。   现在有两套真是太好了,他终于舍得用其中一套了。   之前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宋子义画笔的Arno:“……”   他天天琢磨着姜宜送给宋子义的那套画笔什么时候用完,结果宋子义现在告诉他,之前用的都是假版的水彩笔。   那宋子义一天到晚捧着假画笔在他面前炫耀什么???   Arno憋着口气,想起之前自己的虎视眈眈,带着点抓狂戳了一下纸杯里的小蛋糕。   伤心的宋子义看到Arno完全不难过,他疑惑地问Arno为什么不难过,他妈妈说毕业了就要和小伙伴分开了。   Arno那么喜欢姜宜,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Arno得意地朝他说,姜宜现在正给他当老婆,他们才不会分开,等他找到真老婆才会分开。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宋子义呆了。   坐在Arno身旁的陆霆和给姜宜擦着嘴巴的姜父哈哈大笑,显然是经常听到这些话,只当童言无忌,并不当回事。   热热闹闹的吃蛋糕交换礼物环节结束前,姜宜收到了不少礼物,甚至还有几个女同学送给他一个洋娃娃。   姜宜知道那几个女同学是Arno之前一直专心致志观察的养洋娃娃重点对象,而洋娃娃也是送给Arno。   因为日常Arno都绷着张脸,几位女同学不好意思拿着洋娃娃送给Arno,于是便转交给姜宜,并热情鼓励喜欢洋娃娃的Arno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   姜宜十分感动,高兴地觉得Arno真真正正融入了大二班,成为了大二班中的一员。   就是Arno见到金头发穿裙子的芭比娃娃时,脸好像有点黑。   姜宜把洋娃娃塞进他怀里,认真地让Arno保管好。   Arno撇了撇嘴,嘀咕着说已经有了一个大的洋娃娃,这会又来一个小的,但最终还是收下金头发芭比娃娃。   毕业汇演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陆霆收到项目出现问题的消息,因为晚上观看汇演,他推掉了晚上的工作,如今汇演结束,不得不回公司处理。   陆霆本以为Arno会不高兴,毕竟没有哪个的孩子会高兴自己的父母每天晚上都加班,但谁知道Arno却眼前一亮,用英文问他姜叔是不是也要陪他一起加班。   如果姜叔也跟着一起加班,那今天姜宜就能和他一起睡觉了!   陆霆说对的,于是便看到Arno高兴地催促他赶紧去加班,不然晚了就没工作干了。   陆霆:“……”   他身旁是开着车的姜父,姜父也告诉车后座的姜宜自己今晚要加班,而姜宜则是软软地说爸爸辛苦了,爸爸加油,爸爸早点回来。   看起来软糯糯的,又乖又可爱。   而自己的儿子在车后头满是憧憬地希望他以后天天晚上都加班,乐得小虎牙都冒出来,   陆霆有点麻。   晚上九点多,Arno带着姜宜下车前,陆霆特地嘱咐晚上Arno睡觉老实点,不准弄哭姜宜,如果姜宜哭了,以后都别想再和姜宜睡。   姜父连忙摆手,说不打紧不打紧,小孩子玩闹不用放在心上。   Arno牵着姜宜的手直点头,迫不及待地带着姜宜往大门走。   管家笑吟吟地跟在两个孩子的后面,让Arno牵着姜宜慢点,待会容易摔着了。   毕业汇演中姜宜和Arno虽然演的是小树,但是脸上还是化了点妆,两人上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管家带去洗澡。   浴室里,姜宜乖乖地坐在浴缸里,Arno替他揉着头发上的泡泡,管家和佣人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少爷兴致勃勃地顶着一头的泡泡给姜宜洗头。   姜宜打了个喷嚏,脑袋上的泡泡跟着一晃,差点晃进Arno的嘴里。   Arno严肃地跟他说不能乱动。   姜宜立马顶着满头的泡泡紧张地坐直了身体。   等到姜宜脑袋上的泡泡冲水后,姜宜又自告奋勇帮Arno洗头。   姜宜坐在小凳子上,认真地搓着Arno的浅金色头发,见Arno像只大狗狗,歪着脑袋盯着他。   半个小时后,玩够的两个小孩披着毛巾想要出浴室,结果被管家一手一个拎进浴室,放进浴缸里老老实实重新冲了个干净。   洗完澡后,姜宜穿着牛奶睡衣,雪白的脸颊透着点红,抱着小枕头跟着Arno爬上床。   Arno兴奋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跟老婆第一次睡觉 第11章   Arno以前在英国的幼儿园,见过几个同学有弟弟或妹妹。   他们谈论起自己的弟弟或妹妹会用喜爱的语气,夸耀自己的弟弟或妹妹美好之处。   但Arno从前只觉得烦。   毕竟满身奶味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的小孩子,他压根就想象不到可爱之处。   但姜宜就不一样。   他穿着小牛奶睡衣,抱着小枕头,黑发柔软,雪白的脸颊边带着小梨涡,眼睛亮晶晶望着他,因为睡前喝过牛奶,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像块小粘糕,很可爱。   他带着点鼻音叫他的名字,软软的,也很可爱。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同人睡在一张床上,Arno舔了舔虎牙,心里有股亢奋的情绪横冲直撞,兴奋异常。   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股亢奋的情绪,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姜宜好一会,然后突然咬了姜宜一口。   姜宜正在玩拼图,感觉手腕被人咬住,用不轻不重的虎牙磨了磨,透着股古怪的兴奋亲昵,好像想要把他一口吞进肚子里。   姜宜愣了愣,他茫然地问:“Arno,你饿了吗?”   Arno意犹未尽地叼着那块细细的皮肉,含含糊糊地哼唧了几句话。   姜宜觉得Arno太倒霉了,今晚幼儿园毕业都没能吃饱。   他拍了拍Arno的脑袋,让Arno松口,想下床去翻自己的小书包,看看有没有小饼干和糖果。   Arno松了口,却警惕地抱住了他,绷着脸咕哝着不给走。   姜宜歪着脑袋,指了指Arno的肚子,示意他肚子饿。   Arno舔了舔虎牙,朝姜宜脸颊上咬了一口,没舍得咬太重,咬出了一圈小小的牙印,然后字正腔圆严肃地蹦出两个中文。   “饱了。”   姜宜:“……”   他干巴巴道:“哦。”   姜宜觉得Arno可能是染上了什么坏毛病,像流浪狗小波比一样,刚开始流浪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叼在嘴里咬着磨牙。   他犯愁地想着回去要问问姜父,像小波比一样爱乱咬东西有什么好方法治。   Arno不知道姜宜在想什么,他只把姜宜抱在圈住,像是抱着属于自己的洋娃娃一样。   Arno很喜欢这种感觉,怀里姜宜是漂亮的,湿漉漉的,可爱的,柔软的,更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的念头让他觉得很快活。   姜宜脸颊陷在绒被里,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他整个人被Arno圈住,困倦地带着鼻音乖乖道:“Arno,晚安。”   Arno端着架子,装模作样沉稳道:“嗯,晚安。”   结果等到姜宜沉睡,他又偷偷睁开眼睛,玩着姜宜纤长卷翘的睫毛,玩了好一会,又偷偷咬了姜宜脸颊一口,才心满意足睡去。   睡前,Arno连明天带着姜宜去玩什么都想好了,他们先去放风筝,姜宜不能跑太久,他便替姜宜牵着风筝的绳子,等到风筝飞起来再给姜宜拿着玩。   他还要在马术课上给姜宜看他的小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很温顺,姜宜肯定会喜欢。   凌晨,微凉的夜风浮动窗外枝桠晃动,沙沙作响。   漆黑卧室的大床上,黑发小孩似乎是难受得厉害,浑身滚烫,脸庞潮红得厉害,鼻翼不断翕动着,柔软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旁。   姜宜蜷缩着身体,意识模糊地发出难受的呢喃,一会小声叫着爸爸,一会又带微弱的哭腔叫妈妈。   凌晨一点多,Arno白着脸,他赤着脚奔跑在长廊,慌得手脚冰凉,用力地砸着陆霆的门。   陆霆没过多久就打开门,看到Arno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惨白,急得声音有点发抖跟他说:“Dad, something has happened to Jiang Yi.”(爸爸,姜宜出事了。)   陆霆脸色一凝。   凌晨两点,陆宅灯火通明。   赶过来的姜父匆忙得连睡衣都没有换,生怕耽误了时间。   二楼卧室,陆家的家庭医生已经收拾好东西,叮嘱陆霆一些示意事项,另一边的姜父被管家带到了卧室。   大床上的姜宜身上的滚烫褪去了不少,面色惨白,因为难受蜷缩着身体,薄薄的眼皮泛着红,卷翘的纤长睫毛濡湿一片,看上去可怜极了,像头孱弱的瘦弱小兽,病气更显深重。   “大概是洗澡那会着了凉加上本身身体就不高,导致半夜发起烧……”   陆霆带着歉意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该同意Arno跟姜宜一起睡的。”   哪怕Arno再小心,他也不应该把姜宜交给Arno。   姜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乖乖身体从小就不好,生病是常事,不怪小少爷。”   他走向大床上的姜宜,却发现Arno在床头,低着头,沉默而长久地不说话。   姜父摸了摸床上姜宜的体温,按照往常的照顾姜宜的经验确定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后,便安慰了Arno几句。   Arno一直沉默低着头,过了很久,当Arno抬起头时,姜父才发现这个脾气一向不好的小少爷眼眶通红,牙咬得紧紧的,脸颊上还带着点泪痕喃喃:“对不起,姜叔叔。”   姜父叹了一口气道:“没事的,Arno,叔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姜宜跟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要比普通人容易生病很多。”   Arno沉默着没有说话。   姜父安慰他道:“去睡觉吧,Arno,明天早上姜宜就醒了,不用担心。”   但是Arno怎么可能去睡觉,他从发现姜宜浑身滚烫,意识不清蜷缩在他怀里的那一刻的惊慌,发现无论他怎么叫姜宜也没有反应的那一刻的恐慌,直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来。   Arno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圈着姜宜的手指,他好像这一刻才真真正正认识到每天要吃很多药,软软叫着他Arno的姜宜有多脆弱。   脆弱到仅仅是在浴室多洗了一会澡,就能发起高烧。   凌晨四点多。   退烧的姜宜醒了过来,似乎是有些难受,发白的唇抿着,过了好一会,才偏头望着床沿边。   床头旁的椅子上睡着姜父,床沿边却趴着一个金色头发的脑袋。   姜宜因为生病,有点迟钝,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趴在床边的人是Arno。   他迷迷糊糊想为什么Arno会趴在床边,愣愣地想了一下,才想起是自己生病了。   他小声地叫了一声Arno。   趴在床沿边的Arno立马像本能反应,眼睛都没睁开,就抬起了脑袋。   姜宜让Arno去睡觉,没想到Arno一声不吭,特别倔强地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守在床头一动不动。   姜宜困了,只好让Arno赶快上来陪他一起睡。   他迷迷糊糊跟Arno小声说睡觉的时候要离他远一点,因为爸爸说生病是会传染的。   生病很难受,他不想让Arno跟他一样难受。   Arno还是没有上床,而是笨拙地学着姜父,一下一下地拍着姜宜的背,哄着姜宜睡觉。   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姜宜这会更加困了,嘟囔了几句便沉沉睡去。   等凌晨五点多,醒来的姜父照常按照以前习惯去换姜宜放在额头上吸汗的小汗巾,却发现小汗巾清清爽爽,已经被人换过。   Arno趴在床头上也睡得昏天暗地。   姜父失笑,弯腰将睡得昏沉的Arno也抱上了床。   第二天清晨,等Arno清醒时,却发现大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刚开始有点慌,赤着脚走了一圈后,才反应过来姜宜很有可能被姜父接回家了。   Arno抿了抿唇,穿着睡衣就匆匆往跑去,想让陆霆同意他去姜宜家看看姜宜。   却没想到楼下大厅的餐桌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的姜宜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喝着粥,脸色有些苍白。   见到Arno下来,姜宜抿出了个小梨涡,带着点生病的鼻音,有点开心地软软地跟他道:“早上好啊,Arno。”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12章   餐桌前的姜宜还带着点病气,他难受了一整个晚上,但湿漉漉的眼睛依旧弯着,朝着Arno露出了个带着点稚气的笑。   虽然年纪小,但因为经常生病,姜宜对病痛难受的忍耐程度也比平常小孩高出不少。   从前发烧生病,姜父会心软给他多看一会电视里的小波比,就这样也能让姜宜很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这一次还有Arno陪着他,姜宜觉得比以前孤零零的一个人生病好很多了。   但Arno好像并不是这样认为。   他似乎觉得姜宜生病的原因都在自己身上,一整天都如临大敌,时刻紧绷着精神。   姜宜打个喷嚏,Arno都要马上掏出温度计,忧心忡忡地往姜宜胳膊下塞。   甭管位置对不对,至少怼上去像模像样,安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   Arno不会看温度计,姜宜也不会,第一次量完低温,两个小孩头碰头趴在沙发上,嘀嘀咕咕研究着水银温度计。   姜宜带着生病的鼻音说话,听上去奶里奶气地说这个东西好难看呀。   Arno琢磨了大半天,干巴巴地说出了他的结论:确实看不出来。   最后还是路过的管家看见,便上前拿起温度计,替两个小孩解了难题。   结果接下来一整天,整个陆宅都回荡着Arno的声音。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Arno都会捧着温度计满世界找管家。   管家浇花时要看温度计,修剪树杈要看温度计,统筹膳食时要看温度计,甚至就连上厕所的时候,厕所门都被敲得咣当咣当响。   管家被吓了一跳,生怕出什么时,匆匆忙忙穿上裤子打开厕所门后,看到自己小少爷紧张地捧着温度计,神色凝重地让他再看看,姜宜好像出大问题了。   管家低头一看,发现被Arno虔诚碰在手掌心的温度计,拿反了。   “……”   他沉默了两分钟,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温度枪交给了Arno。   姜宜坐在沙发上,巴巴地捧着热水,小声地说自己不想喝了,Arno严肃地摇了摇头,说不行。   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说生病喝热水管用。   姜宜吸了吸鼻子,失落地说了一声哦。   Arno绷着脸替他倒掉了一半的热水。   姜宜又快活起来,说谢谢Arno。   Arno绷着脸不说话。   没过几天,姜宜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他感觉自己可以活蹦乱跳了,但是在Arno的眼里活蹦乱跳起来还是跟个慢吞吞的小蜗牛一样。   不过Arno觉得小蜗牛也好,这样不管去到哪里,姜宜都能在他眼皮子下。   因为生病,姜宜不能吹太久的空调,但七月份的天又热得厉害,管家便搬了个大风扇摆在卧室里。   姜宜喜欢摇头晃脑的大风扇,Arno也有点喜欢,因为这样他们两个就能一起坐在大风扇面前吹风,能和姜宜贴得紧紧的。   姜宜觉得Arno身上有点像大火炉,他有点犯愁,冬天他很喜欢,但是夏天容易出汗,Arno贴着他,两个人经常闹出了一身的汗。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姜宜就听到姜父说,Arno很有可能在七月份回英国,要在英国待一段时间才能回国。   姜宜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好久。   过了好一会,他才咬着小勺子,有点蔫吧地点了点头。   不过难过了一会后,姜宜又替Arno感到高兴。   毕竟Arno出生在英国,从小又在英国长大,当初赌气离家出走也是为了能够回英国,现在能回英国,Arno应该很高兴。   然后姜宜就让姜父带他去挑选送别礼物,认认真真地给Arno挑选了一双不漏水的鞋子。   毕竟当初第一次见面Arno的鞋子就“噗叽噗叽”地往外喷水,他得给Arno送一双不往外喷水的鞋子。   当姜宜认认真真挑选离别礼物的时候,Arno那边鸡飞狗跳。   陆霆十分头疼,以前的Arno闹着要回去,现在的Arno却跟他说能不能英国待一星期,华国待一星期。   陆霆说机场不是我们家开的,Arno说外祖父有私人飞机。   陆霆又说小孩子不能坐那么多飞机,会长不高的。   Arno说肯定是飞机的问题,换飞机就没事了。   陆霆最后只能用英文说:“Arno,你妈妈很想你。”   Arno一下就蔫吧了。   说实话,他也想念英国,但是他去英国又不能把姜宜打包带走,只能一个人回去。   陆霆也很无奈,虽然Arno母亲那边同意从此以后Arno在华国生活,但是他总不能一年四季都让Arno待在华国,也要让Arno多回回英国。   最后当Arno妥协,蔫吧蔫吧地去找姜宜时,他想象中,他应该抱着姜宜抱头痛哭,撕心裂肺地像电视剧演的一样,结果去到姜宜家,发现姜宜连离别礼物都给他准备好了。   Arno:“……”   他气得要命,赌气地说才不要这个礼物。   姜宜却硬要塞给他,还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这个礼物他会很喜欢的。   气得要命的Arno于是扛着离别礼物回去了,到家打开一看,是一双塑料防雨靴。   上面还印着小奶牛。   在出发往机场的那天,陆霆亲自送Arno去,结果看到Arno整齐昂贵的小西装下是一双雨靴。   陆霆:“……”   Arno绷着脸不说话,上车时硬邦邦的雨靴踩得地面咚咚响。   陆霆想让Arno回去换一双鞋,得知那双小雨鞋是姜宜送的礼物后,他迟疑着没吭声。   可能自家孩子想让这份充满友谊的礼物穿过万米高空吧……?   姜宜倒是不知道这份礼物有没有穿过万米高空,他只知道,在送走Arno十多分钟后,他家的电话响了。   他垫起脚尖,礼貌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软软道:“喂,您好。”   电话那头不说话,好一会才闷闷地说:“是我,Arno。”   姜宜愣了愣,问Arno发生了什么事。   Arno理直气壮地说没发生什么事就不能打给你吗?   姜宜摸了摸鼻子,说可以。   Arno满意了,过了一会又闷闷地说自己以后没有人跟自己一起玩下棋了,姜宜安慰他说可以找英国的好朋友。   Arno一听,立马就炸毛了,他生气地说自己才不会找,他们已经是天下第一好了,不能再有其他天下第一好的人了。   姜宜听得有些茫然,不过听着Arno炸毛的语气,他还是同意了Arno这个说法。   虽然听到姜宜同意这个说法,但是Arno还是有点警惕,千叮咛万嘱咐姜宜千万不能和另外一个人天下第一好,也不能给其他人折纸飞机。   姜宜干巴巴地说好的,Arno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七月到九月,姜宜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接Arno的电话。   吃饭的时候会有电话,睡觉前会有电话,下午玩拼图也会有电话。   姜宜怀疑Arno把电话栓脖子上了,不然怎么会每天能给他打那么多电话呢?   Arno对这个说话很不满意,他心里嘀咕着还不是因为姜宜是全世界最没良心的小孩,他深怕某天下午姜宜一觉睡醒来,迷迷糊糊就把他Arno忘光光了,就像电脑里的删除文件的操作一样。   姜宜不知道Arno的想法,他只知道Arno在英国看见一只癞蛤蟆都要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他。   从前,他以为在Arno去英国的时候,他会十分想念Arno,等Arno去了应该后他才知道,原来英国也有癞蛤蟆,原来Arno话那么多。   等到后来,姜宜家的电话座机旁已经安置了一个小板凳,专门用来应付Arno打过来的电话。   七月溜到九月的时间说快也不快,说长也不长,好像某天姜宜一睁眼,就听到姜父跟自己说要准备去上小学了。   姜宜是很高兴的,毕竟他对学校的印象还停留在幼儿园,觉得去上学跟去上幼儿园一样。   姜父原本已经挑好几所小学,准备拿着大堆手续去报名时,却被自己的老东家给拦住了。   陆霆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姜宜能够和Arno报同一所小学,费用由陆家承担,希望姜父好好考虑考虑。   姜父一听愣住了,陆家小少爷报名的小学肯定是私立精英小学,这样的小学不是有钱就能进得去,筛选极其严苛,里面的学生家庭非富即贵。   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姜宜在里面接受到了教育资源肯定会比他手上那几所小学要好得多。   犹豫了几番后,姜父咬牙点了点头,陆霆这笑着跟他说若是不同意,Arno估计第一个得闹上天,说什么也要跟着姜宜上小学。   回家后的姜父跟姜宜说了这件事,姜宜明显也很开心,掰着手指头算开学的日子,因为Arno告诉他一开学就能回国跟他一起上学。   结果在开学那天,Arno却在英国因为天气原因导致飞机延误,错过了开学那天。   于是在开学第一天,姜宜便自己背著书包去实验小学上学。   姜宜被分在了一年级一班,有了属于自己的铭牌,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台下不少同学都望着他。   分座位的时候,姜宜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   他的前桌是一个带有点小卷毛黑发男生,叫应卓翰,眉眼间看上去盛气凌人,不过也确实盛气凌人,周围有好几个从幼儿园就跟着他的小跟班,一直跟着他上了小学,如今也如从前一样围着他转。   应卓翰跟姜宜一样,都选了身旁没人的座位,周围的同学问起来,应卓翰冷哼一声,像头骄傲的小狮子,傲慢地说他才不要跟别人一起坐。   结果等到上课的时候,姜宜才发现,应卓翰连削铅笔都不会削。   应卓翰从幼儿园开始,因为家世好,身旁就跟着一堆小跟班,压根就没自己动手削过铅笔,现在因为上课无聊,低头用铅笔戳橡皮擦玩得不亦乐乎,等到反应过来,笔盒里连自动铅笔都被他拧坏了。   他想让他的小跟班帮他削一根,结果小学跟幼儿园不一样,不能随意说话,他一开口,就被台上的数学老师提醒不能说话。   眼看着周围的同学拿起铅笔,数学老师也下来巡视,第一次上学的应卓翰有点慌了。   姜宜觉得应卓翰的小卷毛有点像宋子义,这让他感觉到了一点亲切,便用一只削好的铅笔小心地戳了戳应卓翰的肩膀。   应卓翰回头,看到一根削好的铅笔跟看见了救星一样,连忙拿了过来,在数学老师走来时装作一副写数字的模样。   等到下课,姜宜收拾着笔盒,看到应卓翰转头,盛气凌人问他是哪个幼儿园的。   姜宜说金太阳幼儿园。   应卓翰和身边的小跟班对视了一眼,压根就没听过这个幼儿园,也不知道是哪个旮旯的私立幼儿园。   实验小学因为门槛高,所以大多数孩子都是同一个幼儿园升上实验小学的,就像应卓翰和他身边的小跟班。   听到不知道哪个旮旯的幼儿园,应卓翰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宜,然后耳根有点红,踌躇了一下跟他说,允许姜宜做他的小跟班。   虽然幼儿园不好,但是姜宜长得还是挺顺眼的。   实验中学的是蓝白条纹衬衫和休闲短裤,明明都是穿着同样的校服,但面前人穿起来看上去就很乖巧,黑发柔软,纤长的睫毛长得好像不像真人,带着点病气,但却漂亮得厉害。   姜宜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笔盒。   应卓翰以为他是答应了,显得有几分高兴,嘴角都翘了起来,他威严地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小跟班,又威严地挥了挥手,让他的小跟班离开。   等他的小跟班离开后,应卓翰看着姜宜身旁的空位,昂着脑袋矜持道:“看在你刚才表现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勉勉强强跟你一起坐。”   见姜宜依旧没抬头,应卓翰迫不及待道:“我还没有跟人当过同桌。”   “你快点去把我东西搬过来,这样你就能快点晋升,做我的一号小跟班……”   姜宜摇了摇脑袋,诚实地慢吞吞道:“不行哦。”   “这个位置有人了。”   这个位置是Arno的,哪怕应卓翰再像小卷毛宋子义都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13章   姜宜拒绝做一号小跟班这件天大的好事。   这让应卓翰很震惊。   毕竟从小他就被一群大人阿谀奉承,身边还一直有一大群小跟班。   应卓翰震惊后又有点生气,他第一次屈尊降贵允许别人跟他坐同桌,没想到竟然被拒绝。   面子有点挂不住的应卓翰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脑袋昂得高高的,恶狠狠地心想姜宜完蛋了,他永远都别想做他的一号小跟班!   姜宜收拾好铅笔盒,然后戳了戳面前的应卓翰。   应卓翰咻地一下扭头,昂着脑袋,像头骄傲的小狮子道:“我跟你说你现在后悔也没用……”   姜宜歪着脑袋道:“铅笔。”   “可以还给我了吗?”   “……”   应卓翰脸涨得有点红,他抓了一把自己笔袋里的各种铅笔,全部都给了后座的姜宜。   他那些笔可贵了,在外面买都买不到!   姜宜望着课桌上的一大堆笔,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的那根铅笔,然后把那一大堆笔还给应卓翰。   应卓翰憋着一口气道:“你不要吗?”   姜宜摇了摇头,他现在觉得面前这个黑发小卷毛跟宋子义不是很像,因为这个黑发的小卷毛有点凶巴巴的。   应卓翰跳下座位,瞪大眼睛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小卷毛一抖一抖的。   姜宜停下给书本写名字的动作,觉得这会的应卓翰跟宋子义有点像了,都奇奇怪怪地爱围着他转。   接下来的每节课课间,应卓翰都会从书包里掏出不同的玩具放在姜宜课桌上,试图吸引姜宜的注意力,坚持不懈,不知疲倦。   他不相信姜宜对这些新奇的玩具一点都不心动。   姜宜任劳任怨地把玩具放了回去,听着应卓翰围着他叭叭说玩具有多么多么炫酷,他有点犯愁想着这个新同学怎么那么多话啊。   姜宜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决定去教室后接水,让新同学的嘴巴休息一下。   看到姜宜要去接水,应卓翰眼睛一亮,立马指挥着自己的小跟班去帮姜宜接水。   他神气十足地想着,这会终于可以给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幼儿园冒出来的姜宜好好瞧瞧,他有多么厉害,能指挥那么多人。   如果姜宜做了他的一号小跟班,那就可以指挥二号和三号小跟班,他身边的晋升方式可是很严苛的!   但姜宜没把水杯给他的小跟班,而是自己走到了教室后面接水。   应卓翰觉得这些小跟班真没用,捞起袖子自己气势汹汹走了上去。   姜宜放下水杯去上厕所,应卓翰气势汹汹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了一路。   他进厕所,应卓翰也跟着进厕所,他洗手,应卓翰也跟着洗手,他回教室,应卓翰也跟着回教室。   他慢吞吞地拿水杯,应卓翰看不过去,气势汹汹地帮他把水杯一路捧回了座位。   教室里,应卓翰的小跟班们纳闷着小声道:“怎么感觉老大才是那个姜宜的跟班?”   另一个小跟班挠了挠头迷茫道:“好像是哦……”   姜宜也有点纳闷,但姜父教过他,别人帮助了自己要说谢谢,虽然应卓翰叽叽喳喳地有点吵,但他想了想,还是对应卓翰说了一声谢谢。   应卓翰得意起来,他想着他没被姜宜拒绝,可比那群被拒绝的小跟班厉害多了,于是便更加来劲,说以后他可以勉勉强强随便帮姜宜接水。   姜宜想,原来小卷毛都和宋子义一样乐于助人,虽然可能有点热情过头了。   姜宜摇了摇头说不用,谁知道应卓翰全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下课铃一响,应卓翰就抡起他的水壶,一个健步地冲饮水机,快得连那群小跟班都没反应过来。   此后的每一节下课后,姜宜总有一壶新水。   下午放学时,应卓翰大摇大摆带着他一群小跟班走了,走之前还让姜宜明天换一个大一点的水壶,这个小水壶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太影响他发挥了。   姜宜:“……”   他打了个小小的水嗝,又摸了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犯愁地想着明天最好得把自己的水壶藏起来,不然这样下去教室里的水迟早要被热情过头的新同学接完。   他背起书包,步伐沉重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姜父早已在学校外面等待,等姜宜上车,就问姜宜第一天开学过得怎么样,姜宜干巴巴地说新同学都很热情。   甚至是热情得过头了。   姜父很欣慰,叮嘱姜宜要好好跟班里的同学相处,不要太害羞,多交一下好朋友。   姜宜沉重地点了点头。   傍晚六点多,姜宜回到家,他放下书包,跑到客厅的小凳子上等Arno的电话。   但当姜宜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用手指弹着电话线时,眼睛忽然被人捂了起来。   他耳边响起一句兴奋又字正腔圆的中文:“猜猜我是谁?”   姜宜有点愣,耳边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他好像有点不太相信,迟疑小声道:“Arno?”   陆黎舔了舔虎牙,他迫不及待地松开手,故作矜持地望着姜宜。   姜宜眼睛亮了,面前的Arno好像长高了不少,眉眼的骄纵却没有少。   面对姜宜,陆黎矜持地忍了几秒,然后终于忍不住跟姜宜一起挤进了小凳子上,跟他抱怨该死的天气,让他晚回来了一天。   姜宜乖乖听着Arno的话,然后觉得不太对劲,Arno从头到尾讲的都是中文,而且听上去也比以前流利了很多。   他好奇地问Arno是怎么回事,Arno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故作深沉却掩藏不了得意地说了三个字:“一样了。”   他学会了中文,这样他们就一样了,说话也不需要中英夹杂或者东拼西凑,也不用找管家做外援了。   他们在天下第一好的基础上更加牢固和密不可分了。   姜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很快乐地给Arno鼓掌,赞赏Arno很棒。   Arno看着姜宜海豹式鼓掌,顿时觉得之前在英国学中文学得头昏脑涨的日子值了。   两个小孩挤在一张椅子上,闹到了晚饭,约定好明天一起上学才依依不舍分开。   第二天一早。   姜宜背著书包跟Arno一块踏进了教室的门。   谁知道,姜宜脚步刚迈进教室,就听到应卓翰朝他大声道:“姜宜!你换水瓶了吗?”   Arno皱起眉头,望向了叫着姜宜名字的男孩。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背著书包跟在姜宜身后。   果然,世界上最讨厌的还是卷毛。   姜宜揉了揉鼻子,老老实实说没有换。   应卓翰却没顾上姜宜的这句话,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跟在姜宜身后的金发男孩,当着他的面,将书包放在了姜宜身旁的桌子上。   应卓翰差点没蹦起来。   他昨天都没坐上的位置,凭什么这小金毛一来就坐得稳稳当当的?   难道是来跟他抢姜宜这个一号小跟班的?   应卓翰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Arno。   Arno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忿忿想着这个世界上的小卷毛怎么都那么烦人?   姜宜浑然不觉,还在开心跟Arno坐了同桌,他伸手往自己的小书包掏出了个小橘子,递给了应卓翰,说谢谢他昨天帮他接水。   “……”   Arno盯着姜宜手中的小橘子,眼神有点沉,没说话。   应卓翰接过小橘子,看到小金毛的眼神一直在小橘子上,他莫名其妙就挺起了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姜宜说了一声谢谢。   没过一会,应卓翰又转过头,矜持地递给姜宜一只铅笔道:“谢谢你昨天给我削的铅笔。”   Arno写名字的动作一顿,他偏头望着姜宜接过那只铅笔,湿漉漉的眼睛跟从前一样微微弯起,说不用谢。   过了好一会,Arno才低声道:“你昨天给他削铅笔了吗?”   姜宜戳了戳Arno写错的名字道:“对呀,他和宋子义一样,都是小卷毛。”   “你说宋子义他们会去哪里读小学呀?”   Arno没说话,用橡皮擦把自己写错的名字给擦掉。 第一节 课上课,因为昨天没有来上课,Arno得上台自我介绍。   在讲台上,他看到那个讨厌的黑发小卷毛回头跟姜宜说了一两句话,逗得姜宜笑了起来。   Arno面无表情,走下讲台路过应卓翰座位的时候,不小心把应卓翰的课桌给撞歪了。   应卓翰生气地瞪了他好几眼。   下课铃响起,Arno想同以前在幼儿园一样,给姜宜去接热水,但前桌的应卓翰比他更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姜宜的水瓶,弹射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   姜宜歪头感叹新同学真的好热情,昨天给他接了一天的水,拦都拦不住。   Arno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接水的应卓翰。   后来的姜宜发现,一整个上午Arno都没怎么说话。   中午放学回家,姜宜还担心地跟姜父说Arno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可能从英国回来还有点不适应。   直到下午,Arno跟他说想换座位,想一起换到教室的第一组。   姜宜愣了愣,问为什么。   Arno并不看他,冷声说没有为什么。   姜宜犹豫着说现在这个位置也挺好的。   Arno不说话,很久后他才固执地问姜宜:“我们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姜宜点了点头。   Arno又说:“既然我们是天下第一好,那么我们就一起换座位。”   姜宜迷茫道:“为什么我们天下第一好就要换座位呀?”   Arno有点赌气,脸色也有点阴沉道:“你都快和别人天下第一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扭个屁股) 第14章   对于Arno口中“你快和别人天下第一好”的说法,姜宜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迷惘地想着,他每天都和Arno坐在一起,手工课分组跟Arno一个小组,上体育课的时候也替踢球的Arno抱着小水杯。   Arno怎么就觉得他快和别人天下第一好了呢?   他戳Arno,Arno却抿着唇闷头不说话。   姜宜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快和别人天下第一好了。   从前在金太阳幼儿园,因为他不会说中文,所以姜宜对他很关注,无论做什么事情,姜宜都会陪在他身边,班里的同学都默认他跟姜宜天下第一好。   但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学会说大部分的中文,姜宜对他的关注也比以前少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跟块小粘糕一样安静地陪着他。   甚至还给别的同学小橘子,帮别的同学削铅笔。   Arno越想越委屈,一会想姜宜对他越来越不关注,一会又想姜宜对别人越来越好,要换座位的决心也越来越强烈了。   他忿忿地想着,别的先不说,至少得离这个一天到晚只会接水蠢得要死的小卷毛远一点。   姜宜虽然有点不太理解,但看着Arno闷闷不乐的模样,他还是点头同意换座位的要求。   直到下午丢垃圾的时候,姜宜在垃圾筐里看到应卓翰给自己的那只自动铅笔。   姜宜刚开始有点迟疑,毕竟这只自动铅笔是Arno在下午第一节 课借走的,而Arno亲口跟他说,不小心把这只自动铅笔丢了。   姜宜以为是弄丢了,为此还找了一整个课间,找不到后有点失落。   毕竟很小的时候姜父就跟他说过,要好好保管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这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那时的Arno戳着他的脸,说对不起,明天给他更加好的自动铅笔,想要什么样都可以。   姜宜闷闷地说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故意的。   但现在,垃圾筐里确确实实就躺着应卓翰送给他的那只自动铅笔。   姜宜抿了抿唇,捡起垃圾筐的那只自动铅笔。   课间教室里热闹的嬉笑声和玩闹声,姜宜望向座位上的Arno,正在懒洋洋地玩着课桌上的一个小橘子。   那个小橘子跟今早他给应卓翰的一模一样。   姜宜将自动铅笔放进了口袋,他回到座位,问Arno还记不记得自动铅笔去哪里了。   Arno停下手中的动作,歪头望着他,然后舔了舔小虎牙说丢了。   姜宜一直以为Arno口中的“丢”是指弄丢。   而现在的姜宜才明白,对于只学了大部分简单中文词汇的Arno来说,“丢”就是真真正正拿去垃圾桶丢了。   姜宜紧紧抿着唇,他有点难过,但由于一贯的好脾气,他说话起来还是软软的,只不过声音有点低落道:“Arno,你为什么要把应卓翰给我的自动铅笔给丢掉?”   Arno不说话,很久后,他才认真道:“我给你买新的。”   从幼儿园开始,Arno就对姜宜的东西占有欲很强,不止是属于姜宜的东西,甚至别人给姜宜的,又或者是姜宜给别人的,他都抱有一种强烈的独占欲。   他不喜欢看到姜宜用他讨厌的人送的东西。   但姜宜不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Arno要把新同学送给他的铅笔给丢到垃圾筐里,在他眼里,这种霸道蛮横的事情只有经常抢他酸奶的齐年才做得出来。   可是姜宜不想把Arno跟经常抢他酸奶的齐年做对比。   他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有点难过低声道:“不是买新铅笔的问题。”   过了一会,姜宜吸了吸鼻子,低声道:“Arno,我不想换座位了。”   Arno愣了,他脱口道:“为什么?”   姜宜闷头不说话。   Arno有点生气道:“是不是因为应卓翰?”   应卓翰听到自己的名字,兴致勃勃地扭头,见姜宜趴在桌子上,便问姜宜怎么了。   毕竟班里那么多同学,唯独姜宜不像同龄人,看上去小小的,带着病气,体育课上也被老师允许休息,一看身体就不太好。   结果还没等到姜宜的回答,应卓翰就被那小金毛阴沉沉地瞪了一眼。   他吓了一跳,但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结果却发现那小金毛长得凶得厉害,望向人的眼神像在看一颗冰冷没有生命的石头。   Arno阴沉地盯着他,压低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声音叫应卓翰滚,凶悍异常。   应卓翰头皮有点发麻,觉得Arno比自己读初中的大表哥还凶,但还是强撑着昂着脑袋,僵硬着试图瞪回去。   姜宜抬起头,抿着唇,他不看Arno,而是跟应卓翰说:“我没事。”。   僵硬的应卓翰点了点头,然后僵硬地扭头转回去。   姜宜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你不该对应卓翰那么凶的。”   Arno有点生气,他想着,应卓翰应卓翰,姜宜说不定早就跟应卓翰天下第一好了!   明天姜宜嘴里叫的就不是Arno、Arno了,而是一口一个应卓翰!   姜宜也不想跟现在凶巴巴的Arno说话,他觉得Arno太过分了。   明明丢了应卓翰送的自动铅笔,但还要凶巴巴地叫人家滚蛋。   于是两人整整一节课都没有说话。   冷战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放学铃声响起,姜宜收拾书包,Arno也冷着脸收拾书包,跟在姜宜后面,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下楼梯时,有高年级的学生打打闹闹,快撞到墙边的姜宜时,Arno阴沉沉地瞪了一眼那两个打闹的高年级学生。   打闹的同学讪讪地停下了手,背著书包老老实实走下楼梯。   姜宜背著书包回家后,当姜父问起今天跟Arno在学校开不开心,他闷头不说话。   姜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姜宜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开口,只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Arno太霸道了。   姜父试探性地问姜宜晚上要不要去找Arno玩,但姜宜的回答是不要,他希望在家看动画片里的小波比,而不是去跟Arno一起玩。   姜宜吸了吸鼻子想,如今的小波比可比Arno可爱多了。   陆宅那头,陆霆难得不用加班,他看着一直在大门溜溜达达的Arno,便奇怪地问Arno今晚姜宜怎么不来和他一起玩。   毕竟两个小孩分开了那么久,每天打电话的时间比他跟妻子打电话还要久,怎么一回来,反而没了那股热情劲?   Arno绷着脸说:“他不来就不来,不关我的事。”   但陆霆却看着Arno从晚上七点在大厅门口硬生生打转到晚上九点,也没等到姜宜。   陆霆在大厅跟陆母视频通话,陆母问Arno回国后都在干什么,陆霆瞟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焊在大门的Arno,慢悠悠地道:“在等他的小树朋友。”   “不过可能最近跟他的小树朋友闹了点矛盾。”   陆母噗嗤笑了起来,却不怎么相信,毕竟Arno在英国天天打电话的那个劲,不像是回来就闹矛盾的关系。   直到陆母跟陆霆说自己最近想要去弄个卷发,换种风格,他的丈夫风度翩翩地同意了,还中肯地给了她一点提议,而不断来来回回走动的Arno听到后却炸毛了。   他咬牙切齿地对自己亲爱的母亲说:“卷毛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发型!”   陆母:“……”   她看着炸毛的儿子,同意了自己丈夫的说话,看来是真的闹矛盾了,不然也不会这一副幽怨又气得厉害的模样。   姜宜和Arno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   在这三天,这场冷战不仅姜父有所耳闻,就连陆霆也知晓一二。   某天吃早餐,陆霆切着面包,对着Arno说:“今晚姜宜也不来玩吗?”   Arno用力咬着面包,绷着脸道:“不、知、道。”   陆霆懂了。   看来冷战还没有结束。   第四天晚上,姜宜依旧在家看着动画片小波比。   姜父问他:“真的不去找Arno玩吗?”   姜宜望着电视里掉下水可怜兮兮的小波比,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的Arno,他闷声道:“不去。”   半个小时后,家里的电话响了。   姜父挺高兴地望向姜宜:“可能是Arno打来的电话,乖乖,不出来接电话吗?”   姜宜犹豫了一会,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要。”   今天的Arno对应卓翰还是很凶,不像是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样子。   电话铃足足响到挂断才安静下来。   没过几秒,电话里又急促地响了几声,又突兀地挂断了。   反反复复响了两三次后,电话才彻底安静下来。   姜父有点忧心,他道:“乖乖,是不是Arno有什么事找你啊?”   “要不爸爸带你去看看?”   姜宜也有点犹豫,听到姜父的话,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打了个电话过去给Arno,却发现Arno一直都不接。   姜宜踌躇片刻,还是选择让姜父带自己去找Arno。   去到陆宅,姜父说明来意,管家却犯愁地说刚才Arno忽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会。   姜宜跟着管家上了二楼卧室,在卧室门口前,管家敲了敲门,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管家无奈下只好对着卧室门说姜宜来了,好一会,卧室门才打开。   卧室门打开不到几秒钟,姜宜就被一只手给拉了进去,卧室门嘭地一下关得紧紧的。   姜宜有点懵,卧室漆黑一片,只亮着床头灯。   Arno啪地一下把房间灯打开,结果灯一亮,姜宜被吓得半死。   Arno下巴衣领上都是血,他悲壮地抽泣了几下,倔强地说:“你不是不接电话吗?你不是不管我死活吗?”   姜宜愣了,他看着下巴上满是血的Arno,哇地一声就吓哭了道:“你怎么了……”   Arno也跟着悲壮哽咽,但还是倔强道:“你都不管我死活了,你别看了,我就是死在这里你也别管了……”   姜宜被吓坏了,他望着Arno张嘴一口的血,哭得难过极了。   Arno也哭了,他喃喃说:“我可能得白血病了姜宜,我吐了好多好多血,我之前听说这个病治不好的……”   他今晚上本来在折飞机,折到一半吃了一块小饼干,察觉到不对劲时,他已经满嘴都是血了,怎么吐都止不住。   Arno听说过人如果流很多血是会死的。   他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姜宜,但是姜宜不接电话,他吐的血也越来越多,想着自己可能离死亡也不远了,越想越难过。   Arno一直在掉眼泪,说一句话吐一口血,还让姜宜说你要跟我好一辈子,我们是最好的,特别倔强地瞪着眼睛,得到了姜宜的回复,他才悲从中来,吐着血喃喃地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姜宜的。   姜宜一边哭一边想着怎么会这样,如果他知道Arno会得白血病,会吐那么多血,他肯定不会生那么久的气。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的大人。   管家敲门,姜宜嚎啕大哭给管家开门,求管家叔叔救救Arno,他不想Arno死。   Arno跟姜宜后面,抱住他一起痛哭。   管家刚开始看到Arno下巴上满是血也慌乱了一瞬,姜父更是急得把自己的老板也给叫来了,说好像出事了。   两分钟后。   管家将Arno嘴里的棉签收了回来,沉吟了一会道:“少爷好像是换牙了。”   抱在一起痛哭的两个小孩愣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15章   姜宜满脸泪痕抽泣了一下,泪眼婆娑地茫然道:“啊?”   他鼻音很重地一抽一抽哽咽,愣愣喃喃道:“Arno不是得了白血病吗?”   他知道生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每天都要待在病房里,手上的留置针不能乱碰,要输很多瓶点滴,吃很多的药。   姜宜从小就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长大,他不想Arno像他一样,更不想Arno死。   管家笑着道:“小少爷没事,换牙了出血很正常。”   他下楼去拿医药箱,被叫下楼的陆霆觉得好笑,他给两个孩子解释换牙的意思,刚解释完,就看到两个小孩眼泪汪汪地抱在一起,抽抽噎噎地说着悄悄话,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十多分钟后,管家放下手中的棉签,嘱咐Arno少舔缺了牙齿的那块牙龈,便带着其他人出卧室了。   卧室里,姜宜不放心,他爬上沙发,扒拉着Arno的嘴巴,泪眼婆娑确认了好几遍Arno没事才松手。   Arno抱着姜宜,脑袋挨着姜宜的肩膀不愿放,想着还好他可能要“死”了一回,不然姜宜还不理他。   姜宜问Arno怎么突然换了牙,Arno不吭声,只趴在姜宜肩膀上小声嘟囔了几句。   他才不会告诉姜宜,这几天他装了一口袋的小饼干,不能喂姜宜,只好每天晚上回来自己吃。   每天晚上,Arno都一边吃一边生气,一边生气一边委屈,委屈中又带着心酸,想着自己喂了姜宜那么久,姜宜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卷毛跟他冷战。   姜宜跟那小卷毛才认识几天,应卓翰有像他一样,跟姜宜在一个床上睡过觉吗?   明明是他们两个关系最好,结果却因为应卓翰冷战。   Arno越想越生气,用力地咬着饼干,把饼干咬的嘎嘣嘎嘣响。   但没想到咬着咬着自己的牙就跟着饼干一起嘎嘣飞走了。   而被满嘴血吓了一大跳的姜宜早就不记得冷战的事情,他眼泪汪汪地想着,还好Arno只是换了牙,而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看着Arno衣领上斑驳的血迹,姜宜在沙发上吸了吸鼻子,他不放心,犹豫地问晚上能不能和Arno一起睡。   他怕Arno晚上还会哇哇地吐血。   Arno自然是巴不得姜宜天天晚上跟他睡,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兴奋极了,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去跟姜父说这件事。   晚上九点多,姜宜在浴室里洗澡,洗完澡的Arno在床上兴致勃勃,他舔了舔自己豁口的牙,美滋滋地想着这颗牙掉得真是时候,要不然姜宜现在还不理他呢。   现在的姜宜对他可好了。   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死了,说话轻声细语的,注意力也全都在他身上,今晚还会抱着小枕头跟他一起睡。   Arno抛着自己掉落的牙,快活地感叹道:“好牙啊好牙啊!”   真是一颗再棒不过的牙了!   他巴不得再多掉几颗来打倒应卓翰!   浴室里的姜宜一边洗着澡,一边对着飘在水面上的小鸭子眼泪汪汪祈祷,希望Arno的牙不要再掉了,再掉牙出那么多血,感觉会死掉的。   没过多久,洗完澡的姜宜坐在床上,他扒拉着Arno的嘴,Arno乖乖地张开嘴给他看。   看到Arno嘴里没有血,紧张的姜宜才放下心来。   Arno舔了舔自己缺牙的牙龈,觉得有点痒。   他望着在柔和穹灯下的姜宜,一个没忍住,便抓着姜宜细白的手腕就咬了一口,带着点野蛮的亲昵,用虎牙磨了磨。   姜宜犯愁地想着觉得Arno这个坏毛病真的要改一改了。   等Arno松口后,姜宜一低头,他望着手上的印子,微微睁大了眼睛,瘪了瘪嘴。   过了一会,姜宜严肃着脸跟Arno说以后不能咬了。   Arno舔了舔虎牙,问为什么。   姜宜带着点委屈举起手腕上的牙印,说这牙印都对不齐,少了一个角,这让平时喜欢玩拼图的他看得很难受。   Arno愣了愣,他一看,发现姜宜手腕上的牙印还真少了一个口子,就是他掉落的那颗牙的牙印,因为少了那颗牙,那圈牙印少了个角。   Arno有点讪讪,他巴巴试探道:“那我再咬一次,把牙印给补齐了?”   姜宜瘪着嘴说不用了,但下次不能咬了。   Arno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关灯睡觉时,Arno披着被子爬起来,他望着姜宜沉睡的侧脸,手指蜷缩在脸庞,看起来很可爱,他舔了舔小虎牙,克制地在姜宜的脸颊亲了一口。   姜宜说不给咬,他可没咬,只是很轻很轻地亲了一下。   亲完后,Arno美滋滋地躺下了,快活地想着觉得要是天天有牙掉就好了。   这样姜宜就会天天怕他死,然后天天陪他一起睡觉了!   ————   第二天。   应卓翰发现冷战了四天的姜宜和那个长得很凶的小金毛和好了。   这个现象让他十分警惕和不爽。   他还等着姜宜做他的一号小跟班,现如今这两人和好了,小金毛肯定会跟他抢姜宜这个小跟班。   在这几天中,应卓翰十分满意姜宜这个小跟班,长得漂亮可爱,说话软软的,跟块小糖糕一样,还特别聪明,老师上课讲的东西一遍就懂。   他每天问姜宜借家庭作业做“参考”,姜宜也会同意。   满意的应卓翰想着,姜宜浑身上下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认识了Arno这个凶巴巴的朋友。   但姜宜身上的缺点很快就又加上了一点。   起因是应卓翰如前几天一样,问姜宜要家庭作业来“参考”   说是参考,但其实是对着本子“唰唰”抄一通就解决了今晚的家庭作业。   姜宜不知道,认真地将自己的家庭作业递了过去。   应卓翰伸手去接时,作业本却被Arno拦住,Arno拿起姜宜的作业本,直接放进了自己的书包。   应卓翰气得刚想骂人,Arno就偏头对姜宜淡定道:“别给他。”   “他每天都在抄作业。”   姜宜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很吃惊的样子。   Arno继续暗中发力,努力火上浇油瞎扯道:“以后也不能给他,老师说不能养成抄作业的坏习惯。”   “姜宜,我们如果纵容他抄作业,我们就是惯犯,就是在害他。”   “以后他什么都学不会,找不到工作,只能去大街上捡垃圾。”   姜宜被吓了一大跳,他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的书包,心有余悸把剩下的家庭作业牢牢抱在了怀里。   应卓翰气急败坏道:“你长大才去捡垃圾!你全家都去捡垃圾!”   姜宜严肃道:“不学习,确实是要去捡垃圾的。”   应卓翰哽了哽,对着姜宜那张白白嫩嫩的脸,硬是说不出你长大也去捡垃圾这种话,只能更加愤怒地骂Arno去捡垃圾。   Arno左耳进右耳出,懒洋洋地望着应卓翰。   眼看着离放学越来越近,应卓翰也只能干着急,他那群小跟班脑瓜子没一个比得过姜宜,也没有谁能像姜宜一样在放学前就把作业写完。   他晚上回去又不会写作业,让那群小跟班抄,又怕字迹露馅,第二天早上还有老师巡堂,压根就没有时间抄作业。   应卓翰大嚷道:“你别听他的,我只是拿来参考参考。”   姜宜摇了摇头,他认真道:“不行。”   “如果你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但是不能直接抄作业。”   应卓翰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忙于工作,盛气凌人的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管教过,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我爱抄就抄!又不关你的事!”   “多管闲事!”   Arno的脸色有点沉下来,姜宜抱著书包里的家庭作业,慢吞吞道:“哦。”   “那以后的家庭作业我都不能给你了。”   应卓翰脱口道:“不行!”   没了姜宜的家庭作业,晚上他还怎么回家快活打游戏?   应卓翰脑子飞快转了转,立马凶巴巴道:“教就教,我告诉你,就是放学了你也得教,你可别后悔!”   他打定主要在放学后跟姜宜在教室耗上一两个小时,让姜宜教他教得精疲力尽,然后知难而退。   姜宜点了点头,就看到应卓翰拿出了一大堆作业,跟他说这些作业都不会。   Arno面无表情,想起身把应卓翰那堆作业全丢进垃圾筐,但想起那惨不忍睹的三天冷战,又忍了下来。   半个多小时后。   应卓翰眼皮子打架,姜宜拿着铅笔认认真真地戳着数字教他,让他好好学,以后不能去捡垃圾。   应卓翰不想学了,他冷哼着说自己以后才不会捡垃圾,他家有的是钱,而且也没人管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低头替他写着题的姜宜顿了顿,抬头望了他一眼。   应卓翰被那个眼神望得一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一向没人管,也没人会用那样的眼神望他,不是可怜,也不是虚假的崇拜,是种应卓翰说不出的眼神。   不知怎么地,应卓翰就拿起了笔,写起了题。   没过多久,应卓翰大部分的家庭作业就写完了,Arno马上替姜宜收拾好书包,巴不得姜宜火速离开这个烦死人的小卷毛。   临走时,应卓翰又想起今天是自己值日,可一扭头看自己的小跟班都已经回家了,值日上要倒的垃圾满满一筐,他只能巴巴地望着姜宜。   Arno脸黑了下来,他不可能让姜宜去倒垃圾,只能捏着鼻子跟应卓翰一块把垃圾筐抬去垃圾池。   傍晚,实验小学放学后的活动很多,操场还有很多人,Arno跟应卓翰两看相厌,两人走得飞快,几乎是抬着垃圾筐狂奔,倒完垃圾又抬着垃圾筐狂奔回教室。   只可惜两人一向不对付,就连抬着垃圾筐也不对付,一个狂奔得快,一个狂奔得没那么快,应卓翰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其他同学。   甚至那个同学还是应卓翰的“老熟人”。   两人都是同一个的小霸王,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打架的次数更是数都数不清,不过好在到了小学,两人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   垃圾池周围都是小树林,被撞到的同学身后跟着一群小跟班,他肆意嘲笑着应卓翰落魄得要自己倒垃圾,身后连跟班都没有。   应卓翰本不想计较,但那同学打定主意要好好挑衅,骂得越来越起劲,甚至连应卓翰没妈这种事都抖落了出来。   应卓翰父母早就离婚,这件事一直是他的痛脚,平时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会听到这句话一下就被激怒了,捞起袖子跟以前一样上前跟那同学扭打。   Arno丢下垃圾筐,看着小卷毛愤怒地冲了进去,他懒得管,慢悠悠地回教室去找他的姜宜。   但没走两步,听到其中一个人骂的一句话,Arno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回头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垃圾筐上,加入了混乱的打架中。   十多分钟后。   应卓翰蹲在地上,因为没有小跟班,他被打得比之前都惨,咬牙切齿眼眶红红,Arno则是死皱着眉头,拍着身上的灰。   应卓翰问Arno,为什么要帮他。   Arno说他最讨厌有人当着他的面骂没妈要的孩子这句话。   应卓翰愣了,他说:“你也是没妈要的孩子?”   Arno面无表情说不是。   应卓翰瞬间就猜到了那个没妈的孩子是谁,他愣愣地想着姜宜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没妈要的孩子。   但是想着想着,应卓翰眼眶就红了,眼里哗啦啦掉了下来,哽咽着哇哇叫。   Arno觉得真烦,想让应卓翰赶紧滚回去。   应卓翰泪眼婆娑,抓着他的衣服哇哇哭着说他跟姜宜都是没妈的孩子,他们两更配才对。   他有妈,跟姜宜玩不到一块的。   Arno:“……”   他回头看了一眼飞出了两米远的垃圾筐,头一次想要把整个人都给丢进垃圾筐里。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成年版):你妈   小孩子不能说脏话,所以让成年版的Arno说(合情合理) 第16章   看着哇哇哭的应卓翰,Arno警告应卓翰不许把关于姜宜的事说出去。   更不许在姜宜面前没妈这件事。   应卓翰蹲在地上,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想他才不会说,只有他们这种没妈要的孩子才知道这件事有多不应该拿出来说。   更何况姜宜那么好。   他知道他的那群小跟班跟着他,有的是家里人指使的,有的是冲着他手头大方,昂贵的玩具和零食经常一送就就是一大把,几乎没多少人真心跟他玩。   所以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愿跟别人做同桌,他觉得既然没人真心愿意跟他玩,那他也不要用真心对别人好了。   反正他一直都没人管。   满脸是伤的应卓翰抹了抹眼泪,眼眶红红地想着如果姜宜真的是他的小跟班就好了。   如果他跟姜宜的关系像姜宜跟Arno的关系那样就好了。   他们都没妈,全天下没有谁比他们跟配的了。   应卓翰眼泪汪汪地想着。   Arno踹了他屁股一脚,不耐烦让他赶紧提垃圾筐回教室。   他还等着回去找姜宜呢。   应卓翰一边嘴里叨叨着他们最配,一边吸着鼻子提着垃圾筐往教室走。   教室里,姜宜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好讲台上的粉笔。   等到每一根粉笔都整整齐齐地在粉笔盒里,他才郑重地把粉笔盒盖上。   听到教室外的动静,姜宜抬头望去,看到Arno时却有点愣。   脸上青青紫紫的应卓翰提着垃圾筐,从Arno身后探出脑袋,看起来比Arno还要惨。   姜宜迟疑小声道:“你们掉垃圾池了吗?”   Arno:“……”   应卓翰:“……”   Arno面无表情道:“嗯。”   他言简意赅且冷酷道:“应卓翰掉进去了。”   “我下去捞,不小心也掉下去了。”   姜宜点了点头,慢吞吞:“哦……”   十分钟后。   应卓翰趴在实验小学的医务上,上药的校医毫不留情给他被挠出来的背上药,他疼得哇哇叫,校医一边上药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   背著书包的姜宜严肃道:“他打架。”   校医:“打架可不行啊,小小年纪怎么能打架呢?下次再这样我可要告诉老师了啊。”   应卓翰梗着脖子说:“我才没有打架,我是掉垃圾堆里了……”   Arno:“……”   他拉着姜宜小声道:“我们回家吧。”   跟这脑子不大好用的小卷毛待在一起,丢人。   给应卓翰上药的校医瞥了一眼Arno,乐道:“怎么,你也掉垃圾堆里了?”   “让你朋友给你手上贴个创口贴吧。”   Arno绷着脸不说话。   姜宜却拉着他,撕了一块创口贴,让他抬起手。   Arno不愿贴,拉着姜宜说要回家。   姜宜抿了抿唇:“不行。”   “你又打架,还骗我。”   Arno趴在桌上,装作听不懂,无辜地望着他,想蒙混过关。   姜宜板着脸道:“你听得懂中文的,Arno。”   Arno摸了摸鼻子,老实地坐直了身。   姜宜抬起他的手,细白的手指摁着创口贴,小心给Arno的手臂贴上去。   看着Arno手臂,姜宜严肃道:“老师说打架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流很多很多的血。”   “以后不能打架了。”   Arno懂了。   打架可以。   但得背着姜宜。   不然姜宜会不高兴。   Arno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姜宜看着Arno点头,觉得Arno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十分欣慰。   应卓翰眼泪汪汪地趴在医务室的床上,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姜宜让他不要打架,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背著书包的姜宜被Arno带回家。   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心想着他可比Arno伤得严重多了。   姜宜也不来安慰安慰他。   肯定是Arno偷偷说了他的坏话。   应卓翰身残志坚地抡起自己的书包,风风火火地想要追上姜宜和Arno,却看到同排走的姜宜和Arno上了同一辆车。   他震惊中危机感也跟着蹭蹭蹭地往上升。   姜宜和Arno不仅是同一个幼儿园,很有可能他们家也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念头让本来信誓旦旦抱着他跟姜宜都没妈要,肯定能玩得更好念头的应卓翰当头一棒。   第二天。   姜宜一来到座位上,应卓翰就急切地问道:“姜宜,你昨晚是去Arno家玩了吗?”   姜宜乖乖地点了点头。   应卓翰舒了口气,他昨晚想了一晚上,觉得虽然姜宜跟Arno上了同一辆车,但是也可能是姜宜去Arno家玩,他们家不一定住在一起!   应卓翰又快活了,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问:“那你跟Arno的家离得近不近啊?”   姜宜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诚实道:“近。”   应卓翰哽了一下,不死心继续问:“那你昨天是跟Arno一起回家,还是去Arno家玩?”   姜宜也诚实道:“我们一起回家,然后我去Arno家玩。”   应卓翰挣扎强撑道:“没事,反正我也经常去别人的同学家玩……”   但这不代表他跟那个同学最要好。   就好像虽然现在他还没去姜宜家玩,但是他宣布他跟姜宜是最要好。   单方面的那种。   Arno懒洋洋道:“姜宜天天晚上来我家玩。”   应卓翰继续强撑:“这没什么……”   Arno眼都不眨道:“我们晚上还一起睡,第二天一起去学校。”   应卓翰:“……”   姜宜也点了点头快活道:“对呀,Arno的床好大的。”   Arno神清气爽地丢出了最后一个大招:“姜宜还说,以后找不到老婆,他可以暂时做我老婆。”   应卓翰咬牙切齿道:“男孩子不能做别人老婆的!”   姜宜愣了愣:“不能吗?”   “Arno说小孩可以。”   应卓翰立马道:“他骗你的!”   “他狼狈为奸!”   应卓翰身边的小跟班小声道:“老大,是狼子野心。”   应卓翰气势汹汹道:“都差不多。”   姜宜目露迷惘,觉得自己回去要好好问一问姜父。   Arno气得要命,一天内撞歪的应卓翰课桌好几次。   晚上。   姜宜坐在地毯上,一板一眼对Arno说男孩子不能给别人做老婆,就算找不到老婆也不行。   今天他问姜父,姜父说得斩钉截铁,说没有男孩子给别人做老婆的例子。   Arno不高兴,生了一会闷气,然后就缠着让姜宜今晚陪他一起睡。   姜宜本来有点不愿,因为Arno晚上老是抱着他,像抱玩偶一样抱得他紧紧的,像个小火炉一样。   Arno却委屈地说自己今天没了老婆,很难过,一定要姜宜好好陪他才行。   导致Arno今天没了老婆的姜宜脑子转不过来,想了一下觉得好像有道理,犹豫了一下也就心软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让Arno今天暂时没了老婆,好像陪陪Arno也是应该的。   等到晚上关灯睡觉时,姜宜听到Arno抱着他叨叨说话。   Arno嘀嘀咕咕道:“等长大以后,我们也要住对门,或者我买一栋楼,你住楼上我住楼下。”   “你上班了也别自己开车去,开车那么累,我开车送你跟你老婆去上班。”   姜宜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歪着脑袋疑惑道:“那你老婆呢?”   Arno想了一下说:“我没老婆。”   “不对,反正我不想那么快找老婆……”   说着说着,Arno一股脑叽里呱啦道:“你也不能那么快找老婆,你就要好好读书。”   “老婆不是个好东西的……”   “你要读到最厉害的博士,争取把博士读完……”   姜宜如今在班里,不管是上课的习题还是课后的作业,他都写得最快,班里面有不少人都是提前去上辅导班或者有家教,但姜宜完完全全是自己学习,甚至课后还喜欢看小波比。   对于Arno的话,姜宜有些听不太懂,但觉得好好读书很有道理,似懂非懂道:“好,读博士……”   听到姜宜的回答,Arno松了一口气,想着现在就把姜宜以后会有老婆这个风险暂时给解决掉了,心情顿时变得美滋滋。   他可查过了,读完博士的平均年龄是三十三岁!读博士那么忙,姜宜肯定没时间找老婆!   这就意味着姜宜三十三都还会没老婆。   Arno快活得觉得今晚他做梦都得笑醒。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成年版):沉默 第17章   应卓翰的小跟班发现最近自己的老大变得跟他们一样,也成了跟班。   只不过跟班对象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幼儿园出来的后桌。   几个小跟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卓翰想做什么,便屁颠屁颠地跟在应卓翰身后,做姜宜跟班的跟班。   于是每天下课,姜宜课桌旁都会围满一群人,有应卓翰,也有应卓翰的小跟班,还有经常黑着脸的Arno。   Arno作为一年级里唯一的一个混血儿,本来金色的发色和浅蓝色的眼珠就比较受瞩目,但是因为姜宜屁股后面经常跟着一大群大跟班和小跟班,久而久之,姜宜比Arno这个混血儿还要出名。   开学没多久,整个一年级都在传言,二班里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黑发小孩,家里有个大大大老板,天天有十八个保镖跟在屁股后面保护他的安全,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门口外都要有人守着。   真正的太子爷Arno对此毫无异议,每天忙着给姜宜打热水削铅笔,有时还应该姜宜没把铅笔给他削,给了应卓翰削而生闷气。   姜父起初还担心姜宜进了实验实验小学,会因为自身家境跟周围同学差距过大,遭到不公平待遇或感到落差感。   毕竟实验小学的门槛高,如果没有陆家的帮助,姜宜是进不了实验小学的。   他每次问姜宜在学校生活得怎么样,姜宜总是会乖乖地说很好,老师们很好,同学们也很好。虽然听到姜宜说过得很好,但姜父依旧忧心,怕从小懂事的姜宜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而隐瞒了下来。   直到姜父去参加了一次家长会。   从他胸前挂着姜宜父亲的铭牌走进教室开始,他就看到一群迎宾的小孩热情十分地弹射到他面前,跟豺狼虎豹看见食物一样,抢着给他拉凳子领座位,七嘴八舌殷勤地给他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姜叔叔你好,我叫鲁环,是姜宜的同学……”   “姜叔叔姜叔叔,我叫易翰……”   其中一个黑发小卷毛最为激动热情,大声地跟他说:“姜叔叔你好!我叫应卓翰!是姜宜的好朋友……”   姜父摸不着头脑,只能僵硬微笑道:“你好你好……”   黑发小卷毛看上去更加激动兴奋了,滔滔不绝大声道:“姜叔叔!姜宜在学校表现得特别好!他成绩很好,语文一百分,数学也一百分……”   陆霆坐在一旁,看着Arno臭着张脸,用英文说了一句马屁精。   班里面的其他家长有些讶异,望了姜父好几眼,似乎在看这个家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引得那么多同学追捧。   姜父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心想他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引得一群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对他那么吹捧。   家长会开始后,姜宜站在教室外面,开心地跟一旁的Arno说姜父真棒,Arno立马点头,赞同地说没错,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在他眼里姜父可厉害了。   姜宜眉眼弯弯。   家长会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姜父还有种不真实感,他看着捧着碗认真吃着饭的姜宜,才明白姜宜真没骗他。   从此以后,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问姜宜在学校有没有受欺负,只嘱咐将姜宜在学校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做太多的剧烈运动。   姜宜乖乖点了点头。   但在十月份天气降温时,姜宜还是生了一场病。   那场病来势汹汹,生病的当天就发起了高烧给送到了医院,当晚就办理了住院手续。   姜宜醒来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并不意外,只有点难受,他蔫吧吧跟姜父说自己想吃烤红薯,但因为还在发烧,姜父也只能哄着他等生病好了再吃。   姜宜自从上学以来,就很少再住院,他一个人孤零零吊着水,盖着被子,昏昏沉沉地听得不太真切,但他也知道姜父肯定不允许他吃,毕竟他还在生着病。   姜宜吸了吸鼻子,闭着眼不说话,看上去像是安静睡着了一样。   隔壁床的小孩也生病了,小孩的母亲心疼地哄着小孩,一下一下拍着小孩的背,说一会就好,不要哭,妈妈在这里。   昏昏沉沉的姜宜有点难过,他一会想自己的妈妈到底长什么样,一会又想等他好了他要吃烤红薯。   到了后面,姜宜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他的妈妈从很远的地方回来,拉着行李箱,叫着他的名字,还给他带了一袋烤熟的红薯。   可当姜宜醒来后,他真的看见了烤红薯。   Arno用校服兜藏了两个烤红薯,还热气腾腾的,正趴在他病床上专心致志地给他剥红薯皮。   姜宜有点迷惘,他问Arno怎么在这里。   Arno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他想吃烤红薯,所以他就在这里。   生病的姜宜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愣愣地哦了一声。   Arno说姜宜你好笨。   姜宜有点委屈,他想他生病了,Arno怎么能说他笨,他数学考了一百分,语文也考了一百分,他觉得他不笨。   Arno过了一会才说,不笨的话也不会自己偷偷躲起来哭,哭得快打嗝了都不知道。   姜宜才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掉眼泪掉得半个枕头都有点湿。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自己也不知道嘛。   Arno剥好烤红薯,姜宜眼睛有点亮晶晶,乖乖地张开嘴巴等着Arno喂他。   谁知道Arno用勺子抿了一点点烤红薯,递到他嘴边让他吃。   姜宜愣了。   Arno咳了咳,说烤红薯是他偷偷带进来的,不能多吃,只能给姜宜尝一点点味道。   大人说不给吃太多,他也没办法做主。   姜宜瘪了瘪嘴,虽然有点委屈,但有总比没有好,便舔了舔勺子边缘那一丁点的红薯沫。   Arno看着姜宜跟小猫一样珍惜地吃着那丁点红薯沫,看得他心都软了,觉得生病的姜宜可爱又可怜。   直到最后的姜宜咬着勺子不放,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Arno没办法,只能又偷偷挖了一点点烤红薯沫给姜宜尝尝味。   姜宜生病请假了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Arno就跟偷渡犯一样,偷偷给他运一些姜父不给吃的玩意。   其实大多都是一些很普通的零食,面包片,紫薯干,气泡水,但是姜宜似乎觉得在生病中能偷偷吃到这些零食一丁点就很满足,并觉得这几乎是生病中最大的乐趣。   有时Arno偷偷把气泡水换成纯净水,给姜宜蘸上几筷子抿一抿,姜宜也会很眼睛亮晶晶,神情满足地说好喝。   出院后,姜宜比其他人都要早地穿上了厚外套,哪怕在教室里,他穿的衣服也要比周围同学厚。   Arno第一次开始去关注天气这个东西,他从前觉得下雪了是件好事,因为下雪了他可以出门滑雪,不用特地跑到滑雪场。   但现在的Arno却觉得下雪不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天气更冷,姜宜更容易生病。   但姜宜却喜欢下雪,十月底下雪时,他跟应卓翰一样趴在窗户上看下雪。   应卓翰滔滔不绝地跟他说下雪了,他家的别墅会变得很好看,到时候圣诞节挂上装饰和彩灯,会更加好看。   在认真听着应卓翰说话时,穿得圆滚滚的姜宜就被Arno拎到了座位上,说趴在玻璃窗上冻得厉害。   十一月初,班级里举办了一个万圣节活动,当天晚上所有同学都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参加活动。   Arno对幼儿园毕业汇演姜宜没得选上小精灵耿耿于怀,便兴致勃勃地给姜宜出谋划策,说万圣节活动那天姜宜可以扮演小精灵。   姜宜兴致勃勃地赞美了小精灵的可爱,Arno说他可以扮演骑士,到时候他们走在一块去找老师要糖。   应卓翰坐在前面,悄悄竖起了耳朵,记住了这句话。   万圣节活动那天晚上,Arno跟陆霆一块去的学校,等到扮演骑士的Arno到处找姜宜却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角落里的一只小鬼朝他蹦跶过来,张牙舞爪举起手试图吓唬他:“哇——”   带着骑士帽和宝剑格外神气的Arno:“……”   Arno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然后调整好惊恐的表情道:“好可怕啊。”   带着面具的小鬼开心地哈哈哈,更加卖力地张牙舞爪围着他道:“嗷呜~”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生活可能快结束辣~ 第18章   带着面具的小鬼身上披着头蓬,抱着糖四处游荡蹦跶吓人。   只可惜他长得讨喜,面具下露出的眼睛黑亮湿漉,跟小鹿一样漂亮,小身板在斗篷下个显得小小一个,张牙舞爪嗷呜吓人时并不可怕。   但小鬼身后的男孩绷着张脸,浅蓝色的眼珠子眯起来盯人时,显得格外凶神恶煞,吓人的时候一吓一个准。   游荡的小鬼走了一圈,怀里多了一大把的糖,他心满意足地跟着身旁的骑士坐在椅子上,一边晃着小腿,一边低头捣鼓着自己的面具。   骑士Arno帮姜宜把面具摘下,看着姜宜晃了晃脑袋,朝突然朝他吐舌头,然后翻了个白眼,利落歪头倒在他怀里。   Arno:“……”   他语气毫无波澜道:“好可怕哦。”   姜宜高兴地支棱起脑袋,黑色的额发有点散乱,他兴致勃勃地说Arno扮演的鬼一点都不可怕,下次可以和他一起扮演无脸鬼。   Arno沉默,他欲言又止,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想跟姜宜一起扮演幼儿园毕业汇演话剧里的骑士和小精灵。   但姜宜明显不知道,他套着幽灵斗篷继续在班级里快乐游荡,期间还认识了一个蘑菇装扮的同学,加入了那群奇奇怪怪装扮的同学堆中。   由于Arno的装扮风格太过于正式正常,加入不了领头的蘑菇队伍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宜跟着老师带领的队伍游荡合照。   不过所幸还有另外一个倒霉鬼也和他一样。   穿着骑士装的应卓翰:“……”   万圣节主题班会结束的那个晚上,Arno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定制的骑士服塞进了杂货间,连夜给他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明年万圣节他要最可怕的巫婆帽和鬼脸南瓜灯。   同样在万圣节结束后,姜宜也把自己的小鬼面具和斗篷放进了玩具箱里,跟姜父说Arno好像不喜欢扮演鬼,可能是胆子比较小,姜父想起今天Arno跟在姜宜屁股后面到处去吓人,迟疑地保持了沉默。   于是第二年的万圣节,Arno信心满满,他郑重地说要给姜宜一个惊喜,姜宜同样也郑重地说要给Arno一个惊喜。   在第二年的万圣节主题班会上,带着巫婆帽和鬼脸的Arno迫不及待地去到学校,四处寻找姜宜。   直到他看见一头麋鹿朝他高兴地歪歪扭扭地走过来。   Arno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分钟后,Arno沉默地望着眼前的麋鹿,朝他歪着脑袋惊奇道:“Arno,原来你不怕鬼啊?”   没错,今年的姜宜扮演的角色是一头麋鹿。   一头走路走得歪歪扭扭,东张西望,脑袋上长着角的麋鹿。   一鹿一鬼坐在椅子上,麋鹿拍了拍小鬼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明年万圣节我们一起扮鬼。”   结果第三年的万圣节,由于社会上“不过洋节”的呼声越来越大,学校取消了万圣节主题班会这个活动。   因此,姜宜房间的相框里也只有骑士和小鬼、麋鹿和小鬼这两张照片,没有小鬼跟小鬼的合照。   Arno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经常躺在姜宜的床上,一边看着姜宜写作业,一边批判跟姜宜合照的那颗蘑菇丑。   那时候他们三年级,由于姜宜房间的常客是Arno,就连姜父都常常感叹,他这个做父亲进姜宜房间的次数,都比不上Arno进姜宜房间的次数。   四年级时,陆霆要比以前都更忙,经常出国际差,一飞就是几个星期不回家,提拔后的姜父有时也跟着他一起出差,常常不回家。   Arno让姜宜过来跟他一起睡,姜宜刚开始不同意,Arno二话不说,拎着睡衣和枕头,直接从姜宜家的窗台翻进姜宜房间,蛮不讲理地赖在姜宜房间。   但姜宜房间的床远远没有Arno房间的床大,Arno天天早上要去地上捡自己凌晨踹下的被子,有次还被冻得了感冒,一整天都没怎么敢靠近姜宜。   姜宜心软了,于是两人睡觉的房间从他的房间转移到了Arno的房间。   从此以后,Arno的卧室里有两个衣柜,一个衣柜装自己的衣服,一个衣柜装姜宜的衣服,卧室地板上也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   铺上地毯的原因对外说是讨厌声音,喜欢安静,但实际上只有Arno知道,是因为姜宜拼图的时候喜欢坐在地毯上拼图,一拼就是一下午。   某次,姜父跟着老东家出差回来,拖着行李箱站在自家儿子房间门口傻眼了,还以为进错了家门。   姜宜房间的东西几乎被搬空了,就连姜宜小时候那只瘸了腿的小马玩具都没被放过,一起被Arno搬去了自己的房间。   姜父颤颤巍巍地给姜宜打电话,他是知道姜宜会留宿在小少爷家里,但他压根都没想到留着留着连房间都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了强盗   后来时间一久,姜父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姜宜一直都很懂事,除了在交朋友这方面比较突出异常,其他方面都让他十分放心欣慰。   在小升初时,姜宜不仅能在竞争异常激烈的实验小学脱颖而出,在小学毕业时也不需要任何关系,直接以优异的竞赛成绩顺利晋升到了实验中学,并分配到了火箭班。   实验小学和实验中学是九年一贯制学校,小学部和初中部在整个市都十分出名,实验中学中的火箭班更是重中之重,火箭班的学生常年参加各种竞赛,回来时奖牌必定是硕果满满。   ————   六月,烈日灼灼,教学楼旁的香樟树上的蝉死命叫得让人头昏脑涨。   实验中学一班的教室门半掩着,讲台零零散散躺着半截用过的粉笔,粉扑扑的黑板擦斜斜挂着。   盛大的阳光透过窗明几净,撒在课桌上,亮堂堂的有些刺眼。   穿着蓝白校服的姜宜坐在座位上,窗外的操场远远地传来悠悠的哨声与模糊的喧嚣声。   他笔尖顿了顿,半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浅阴影,姜宜揉了揉昏涨的太阳穴,好像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窗外模糊的哨声响了几下后,便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听得不真切的欢呼声。   姜宜忽然偏头,他迟疑地问同桌道:“今天有篮球赛吗?”   同桌是个带着眼镜的男生,见一向安静的姜宜停下笔,头一次问他问题,问的不是上课的题目,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娱乐项目。   同桌愣了一下,他望着姜宜,有点结结巴巴道:“对、对的,听说是二班和八班打比赛。”   姜宜摁了摁太阳穴,他微微靠在椅子上,心想,坏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他把陆黎的篮球赛给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今天有点短,明天一定长(来自短短的忏悔) 第19章   操场上隐隐约约的欢呼声还没有消散,闷热的风伴随着蝉鸣浮动。   通往操场的绿荫小道上,饮料自动售货机前站着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他微微弯着腰从饮料出口取着矿泉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柔软的黑发松散地盖在上面,显得格外细腻莹白。   姜宜直起身,他拿着矿泉水,下一秒却被一只炙热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后颈,手掌摩挲了几下后,便整个人被揽着走。   来人要比他高大很多,似乎刚做完剧烈运动,体温很高,带着篮球护腕的手腕时不时摩擦到他的后颈,有点痒。   姜宜一路被来人揽到了厕所门口。   厕所隔间的门“嘭”地一下就被关上了,搭在姜宜头上的雪白毛巾被抽了开。   姜宜睁开眼,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生,眉眼带着点桀骜,金色头发带着点濡湿,浅蓝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盯着他,薄唇抿得紧紧的,看起来带着点阴沉。   他掐住姜宜的后颈,盯着姜宜道:“为什么不来看我比赛?”   姜宜想了一下,刚想开口就听到陆黎面无表情道:“别跟我说你因为买水错过了整场比赛。”   姜宜:“……”   他揉了揉鼻子,老老实实小声道:“忘记了。”   陆黎冷笑一声,带着点咬牙切齿道:“怎么不见你忘记刷题?”   天天刷那破题,刷得连他比赛都忘记了。   姜宜眨了眨眼道:“比赛赢了吗?”   陆黎面无表情道:“输了。”   姜宜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有点吃惊。   陆黎继续面无表情道:“输得被别人指着脑袋挑衅骂垃圾,输得满场的矿泉水瓶全部砸我头上,输得教练骂了我一整场。”   姜宜吃惊道:“八班那么厉害啊?”   他嘀咕道:“我明明记得应卓翰说他们班打球不是很厉害啊……”   说着说着,姜宜就意识到陆黎是在说气话,他望向陆黎,果不其然,陆黎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陆黎捏着他后颈咬牙切齿道:“在你心里我打球就打得那么烂?”   姜宜立马说没有。   陆黎越想越气,他一把扯下雪白毛巾,塞到姜宜怀里,瞪着他道:“帮我擦汗。”   姜宜:“……”   他望着面前人已经干爽的额头,诚实地茫然道:“不是擦干净了吗?”   陆黎气势汹汹道:“你管我。”   “仪式感懂不懂?”   姜宜虽然不是很懂,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干净的雪白毛巾,替陆黎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陆黎又绷着脸道:“送水给我。”   姜宜搞不懂,把怀里的水给陆黎。   陆黎满意了,他一边拧开矿泉水,一边想象着篮球场姜宜给自己送水的情形,就听到姜宜对他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厕所。”   陆黎:“……”   姜宜继续叹气道:“你很渴吗?”   陆黎没忍住,用力摩挲了好几下姜宜的后颈,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上课预备铃声响起。   他跟姜宜不在同一个班,也知道火箭班跟他们班不一样,火箭班管理很严苛,果不其然,姜宜微微仰头道:“上课了。”   “我得回去了。”   陆黎没说话,只抿了抿唇,好一会才松开手,跟着姜宜走出厕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的金发男生单手拎着矿泉水瓶,面无表情跟在黑发男生身后。   姜宜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却不愿上前走上来同他并排走,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开学前两个月,从得知他们两个没在同一个班开始,陆黎就想要找陆霆换班。   他们幼儿园在一个班,小学在一个班,陆黎不允许他们初中分开。   哪怕他们是在同一所学校,甚至是同一层楼。   但姜宜没同意。   因为他清楚,语文一直是陆黎的短板,去了火箭班,想要跟上进度会很吃力。   两人为此还冷战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和好。   但分班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姜宜去了火箭班,陆黎去了以国际班著称的二班了,前段时间因为冷战,两人在学校一直没什么交集。   看起来十分不熟。   因此,当姜宜踏进教室时,窃窃私语的教室安静了一瞬,等他坐下座位后,教室又恢复了细微的讨论声。   “陆黎?二班那个混血儿?我知道,他怎么跟姜宜起冲突?”   “不知道,听说七班的人都看到陆黎拖着姜宜进厕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   教室后排的几个学生时不时抬头看姜宜,又忧心忡忡道:“姜宜看起来也不像是惹事的人啊……”   “姜宜不是惹事的人,但陆黎是啊!国际班的学生个个都眼高于天,我听说,陆黎一打完篮球就冷着脸下场了……”   “我天,一打完篮球就去找姜宜算账?多大的仇啊……”   姜宜坐在座位上,听到身旁戴眼镜的同桌小心翼翼结巴道:“你、你没事吧?”   姜宜白皙的指尖将饭卡放好,他抬头道:“没事,怎么了?”   同桌连忙摇了摇头,踌躇了一会结结巴巴道:“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老师。”   “老师可以帮我们做主的。”   姜宜有点愣,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好的。”   同桌看着有点忧心,在他眼里,姜宜成绩好,回回年纪第一,长得也好,脾气也好,之前他说出去自己的同桌是年纪第一,都十分骄傲。   这样的姜宜怎么就惹上国际班的人呢?   想到这里,同桌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道:“你真的没什么事吗?”   姜宜顿了一下,然后想了想道:“有一件。”   同桌连忙道:“什么事?是要告老师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别害怕。”   姜宜摇了摇头道:“不是告老师。”   “你知道二班跟七班的篮球赛什么时候开始吗?”   同桌傻眼了,干巴巴道:“不知道。”   姜宜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没事,我再去问问别人。”   看着一向勤奋好学的同桌愣愣的样子,姜宜提醒他道:“上课了,这节课是数学课。”   同桌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出数学书。   姜宜上课一向很专注,几乎不会开小差,同桌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看到姜宜专注的模样,只得默默把话给咽了下去。   ———   下课后,二班不同于打铃后还在座位上刷题的火箭班,课间热闹得厉害。   “刚才我的那个三分球,帅得要死好不好!”   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在后排兴致勃勃说笑着,显然还对刚结束不久的篮球赛意犹未尽。   在闹哄哄的嬉笑中,其中一个穿着球服的男生挑眉,他指了指单手枕着头,闭着眼不说话的陆黎,跟周围几个做了个口型道:“他怎么回事?”   一个男生笑嘻嘻道:“怎么回事,他小青梅没来呗。”   靠后的男生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小点声,陆哥专门给他的小青梅留了个前排席位……”   谁知道一整场比赛下来,那个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穿着球服的男生懂了,不由得感叹道:“他那小青梅得是天仙吧……”   他们一群人家世相仿,都是一个圈子的世交,偶尔也在马术俱乐部或者其他俱乐部打过照面,比起国际班的其他人,打过交道的他们很快就熟络起来。   靠后的男生也感叹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没见过。”   不止是他没见过,班里面他们这群跟陆黎玩得好的人也没见过。   只知道同在马术俱乐部的陆黎有个小青梅,陆黎对这个小青梅宝贝得很,那小青梅送的手套和护腕,别人是碰都不能碰。   马术课一下课,陆黎走得比谁都快,一问,就说要去接奥数班的小青梅。   至于他们一行人为什么一致笃定这人肯定是跟陆黎一块长大的青梅,那自然是因为陆黎跟他们得意洋洋说送护腕的那人比他小,长得特别漂亮,还可爱。   长得漂亮还可爱,估计就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女生。   只可惜陆黎脾气臭,很少跟他们说这小青梅的事情,他们这群人也是半蒙半猜这个小青梅肯定也在实验中学。   不然陆黎不会特地在这场篮球赛用了小青梅送的护腕,还特地留了前排位置。   不过他们这群人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发现陆黎跟哪个班的女生走得近,只能估摸着一个班一个班猜。   一群刚进入青春期的男生,精力跟猴子一样,兴致勃勃讨论猜测,陆黎这个传说中的小青梅到底在哪个班。   他们首先排除的就是火箭班。   因为陆黎一提到火箭班脸色就难看得厉害,估计是嫌弃火箭班天天上课前背诵课文吵得厉害,那天仙一样的小青梅肯定不在火箭班。   接下来排除的是八班,毕竟今天他们班跟八班打了一整场比赛,也没见陆黎找过八班的女生。   兜兜转转排除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遗憾作罢。   其中一个男生话说多了,有点口渴,正巧自己桌上的矿泉水全在打篮球比赛的时候一口气喝光了,他扭头,见陆黎桌上有瓶满满的矿泉水,看上去像是没开封过。   他们一行人常常轮流请整个班的同学喝饮料,男生以为是陆黎顺手多买的,便跟陆黎说了一声,想要拧开那瓶矿泉水。   谁知道刚才还趴在桌上的陆黎抬起头,眯起眼睛盯着男生没说话,然后丢了一瓶能量饮料给他,把矿泉水收进来书包。   那样子,跟不让别人碰他的护腕一模一样。   男生捧着能量饮料,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瓶矿泉水估计不简单,笑嘻嘻地问陆黎那瓶水是谁送的。   陆黎神情还是一贯的冷,但嘴角是翘着的,懒洋洋地说别人送的。   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嘻嘻哈哈起着哄。   快上课时,前排的几个女生忽然讨论声大了一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纷纷扭头朝窗外望去。   穿着球衣的秦斓望向窗外,撇了撇嘴嘀咕道:“这个星期的流动红旗又是火箭班的。”   流动红旗是一面红色三角旗帜,由每个星期评分最高的班级获得,评分包括卫生纪律等方面。   有人奇怪道:“火箭班怎么回回都是这个人去教导处领流动红旗?他们班的班长不是女生吗?”   秦斓啧了一声道:“你懂什么,他可是火箭班里刘太婆的得意门生,稳稳的第一,刘太婆不得天天把他拉出来遛遛?”   趴在课桌上的陆黎忽然直起了身子,他拉开遮光的窗帘,窗帘浮动,外头亮堂堂的光束绵延不绝,阴影被分割成整齐的一块。   走廊里的少年在明亮的阳光下,晃眼望过去白得好像一捧新雪,面容沉静,侧面的线条分明干净,唇瓣是很淡的蔷薇色,带着点病气。   但依旧很漂亮。   他手上缠绕了一圈流动红旗的绳子,陆黎甚至能够看到手背被勒出的红痕。   但他很清楚不是流动红旗的绳子勒得太紧,而是姜宜的皮肤太容易留痕。   以往玩闹时他在姜宜手臂上轻轻咬的牙印,好几天才能消。   陆黎喉咙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拿着流动红旗的姜宜渐渐走远。   姜宜拿着流动红旗回到班上,挂在讲台上。   回到座位时预备铃声刚好响起,他同桌从一堆试卷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羡慕地看着姜宜桌上已经整理好的笔记。   明明大家都在听同一堂课,但是有些人能一边听课一边概括总结做笔记,他只能先在书本上写下好重点,课后再补笔记。   姜宜察觉到同桌蔡方的目光落在他的笔记本上,便把笔记本递给了蔡方。   蔡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火箭班竞争也很激烈,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淘汰走人,但思想斗争了一会,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年级第一笔记的诱惑,接过了姜宜的笔记本。   蔡方拿着笔记本道:“待会月考总排名和成绩就出来了,贴在公告栏上,你要不要去看看?”   姜宜摇了摇头,蔡方自告奋勇道:“那我待会下去帮你看看第二名跟你距离多少分。”   下课铃声响起时,姜宜刚放下笔,就看到蔡方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去,跟他一起的还要班里的一些同学。   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已经挤满了学生,看起来热闹异常。   公告栏不远处,国际班二班的几个男生靠在栏杆,摸不着头脑,看着陆黎并不上前看自己成绩,而是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原地。   秦斓悄声道:“估计是在等他的小青梅。”   每次放榜排名都要来公告栏待上一段时间。   几个男生好奇地东张西望,奋力识破小青梅真面目。   人堆里传来的声音吵闹得厉害。   “这次月考第一又是火箭班的姜宜啊。”   “回回第一,真牛。”   “火箭班的学生就不一样啊……”   陆黎神情愉悦地听着那群人堆里不断传来夸奖姜宜的声音,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在每个人嘴巴上装个喇叭,连接上广播室,把这些话在学校播上个七八遍。   “蔡方!你同桌真厉害,回回都是年级第一啊!”   “对,他可厉害了,笔记做得又好又快!”   陆黎一顿,眯着眼看向了说话的那两个男生。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睛高兴道:“老师说三个月才换一次同桌,我跟姜宜还能做一个月的同桌。”   另一个男生羡慕道:“真好,能跟姜宜做那么久同桌,听说他讲题可详细了,有时候比老师还要清晰。”   戴眼镜的男生面上神情满是骄傲和自豪,仿佛和姜宜这个年级第一做了同桌格外与有荣焉,关系也格外亲近一般。   陆黎面无表情盯着两个男生越走越远。   半晌,他才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跟年级第一做同桌算什么,他天天晚上还跟年级第一睡一个被窝呢。   他有骄傲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扣1今晚和姜宝睡一个被窝(扭扭屁股) 第20章   傍晚七点。   紫金色余晖蔓延在半山腰的陆宅,将欧式建筑耸立的尖顶染上一层漂亮的金光。   在寸土寸金的s市,这座的顶级豪宅占地六千多平,能在后院的大露台俯瞰整座城市。   黑铁雕花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轿车内,气氛肃穆。   姜宜背脊挺直,他神色凝重,谨慎道:“我记得阿姨今天好像在家吧?”   陆黎两条长腿随意地搭着他,懒洋洋道:“不在。”   “我妈今天找她小姐妹逛街去了,放心。”   姜宜紧张地扣了扣书包,狐疑道:“真的?”   陆黎:“骗你我是小狗。”   “姜叔也跟我爸出差了,十八号才回来,你今晚别想着偷偷溜回去一个人在家睡。”   姜宜松了一口气,听到陆黎的话,他嘀咕道:“我回我家睡觉,怎么就成了偷偷溜回去,跟做贼一样……”   陆黎装作听不见,跟他抱怨火箭班每天下午补课太久,放学时间晚得要命,天天这样,把学生的胃饿坏了怎么办。   姜宜:“还好啦,只是多上了一个多小时,不会饿坏的。”   陆黎冷哼了一声,明显不赞同。   黑车缓缓停下,两人下车,并排着从金光穹顶的大门走进大厅。   偌大奢靡的大厅金碧辉煌,璀璨的水晶灯照射着长长餐桌上的女人。   女人生得姣好,眉眼姝丽,举止优雅,一头金色的长发挽起,唇形微翘,眉眼跟陆黎有几分相似,美艳不可方物。   她斜倚在椅子上,欣赏着自己光彩亮人的豆蔻色指甲,面前的菜肴看起来丰盛精美。   姜宜僵硬在原地,脚步硬生生停住了,他前面的陆黎也僵了僵。   听到动静,斜倚着的陆母眼里绽放出了极盛的光,她抬头,起身姿态摇曳地飞奔过去高兴道:“亲爱的宝贝!想不想我?”   陆黎拎着姜宜的书包,刚张了张嘴,就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对他高兴道:“Arno让一让,别挡道。”   陆黎侧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用力地抱住姜宜,幸福地蹭了蹭道:“乖乖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姜宜脑袋被抱住,他干巴巴道:“阿姨您也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陆母笑着松开怀里人,掐了一把姜宜的脸道:“怎么又瘦了?”   陆黎移开自家母亲的手,不满道:“他上个月胖了四斤呢。”   陆母严肃道:“才四斤?”   姜宜小声挣扎道:“阿姨,四斤也很多了……”   陆母忧心忡忡:“你看Arno天天吃得跟头牛一样,你怎么跟着他一起吃,才长那么一点肉?”   陆黎放下书包,拽着姜宜坐在餐桌旁道:“他爱挑食,天天吃得跟猫一样,找那么点肉已经不容易了。”   陆母嗔道:“哪有这样说乖乖的,乖乖吃饭听话得很。”   她咣当咣当掀开餐桌上好几个煲汤的瓦罐,对着姜宜温柔道:“是吧乖乖?”   姜宜:“……”   他看着桌子上五花八门盛满汤的瓦罐,沉默了好久,憋出了一句干巴巴道:“是的。”   陆母更加温柔道:“饭也会乖乖吃完的对吧?”   姜宜捧着碗,蔫巴巴道:“对的。”   陆母满意了,陆黎也满意了。   两个金发混血儿坐在餐桌,撑着下颚津津有味地望着姜宜喝汤。   陆母常年在国外忙于事业,创立自己的珠宝品牌,前几年事业没有那么忙碌后,便飞到国内,时不时陪伴陆黎。   在回国见到姜宜后,陆母立马就对这个传说中的小树朋友爱得要死,她是珠宝设计师。对美的追求比普通人要狂热得多。   在她眼里,姜宜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简直就跟收藏品一样。   而陆母又热爱华国的烹饪,其中最热爱的就是煲汤,因为这个最简单,不容易翻车。   每次回到陆宅,都会煲上五花八门的汤,压着姜宜补身子。   陆黎懒洋洋心想,不愧是一家人,瞧人的眼光简直如同一辙。   应卓翰那个小卷毛还说他没妈,姜宜也没妈,他们两个天底下最配。   他想还说,他妈那么喜欢姜宜,他们两个才是天底下最配的好不好。   姜宜捧着汤碗,闻着奇奇怪怪的药草味,视死如归地一口闷了下去。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要问陆母这碗汤到底是补什么的,不然更加喝不下。   干完两碗后,陆母接了个电话,姜宜眼疾手快扒拉开陆黎的嘴,往陆黎嘴灌着补汤。   陆黎:“……”   姜宜灌完一碗后,还不忘往陆黎嘴巴里塞两大勺米饭。   陆母打完电话,一扭头,看到姜宜乖乖坐在座位上,手旁的三碗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就连碗里的米饭也少了一大半。   她欣慰道:“乖乖最近胃口变得蛮好的嘛。”   “这样才对嘛,多吃点身体才好。”   姜宜腮帮子动了一下,严肃地点了点头。   陆黎捏了捏他的腰,低声道:“信不信待会我告状?”   姜宜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一边专心致志吃着饭一边含糊道:“小狗说的话谁信?”   陆黎:“我妈肯定信,她知道了肯定让你穿裙——”   话还没说话,陆黎就被重重踩了一脚,姜宜鼓着腮帮子,瞪着他道:“闭嘴。”   陆黎眼也不眨,用两双腿的膝盖扣住姜宜的脚,故意低声幼稚道:“就不,就要说。”   他懒洋洋道:“楼上还有你那时的照片。”   姜宜充耳不闻,头一次不在陆黎的帮助下,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姜宜没理陆黎,在书房里写著作业。   陆黎坐在书桌的另一旁,他勾着姜宜的脚,兴致勃勃道:“我把照片找出来了,你真的不看?”   姜宜不说话,默背着公式。   陆黎单手撑着下颚,举起照片看了一下,然后歪着脑袋道:“你以后的女儿会长这个样子吗?”   照片里,姜宜坐在沙发上,看上去七八岁,他低头抓着镶嵌珍珠的裙摆,湿漉漉的眸子里带着点茫然。   七岁的姜宜身上套着蕾丝精致繁复的公主裙,肤色是没有血色的雪白,纤长卷翘的睫毛浓密,五官精致得像孱弱的洋娃娃,小小一只地坐沙发上,看起来漂亮得像个橱柜里的洋娃娃。   柔软的黑发被雪白蕾丝发带系得蓬松,衬得他脸颊越发雪白,眸子也湿漉漉的,乖乖地一动不动,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镜头。   陆黎越看越喜欢道:“要是你以后女儿也长那么可爱就好了,我以后要是有儿子,肯定特别喜欢你女儿。”   “不对。”   陆黎撑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儿子不配。”   姜宜:“……”   他默默收拾起书包,默默地推开书房门,默默地走了出去。   陆黎还沉浸在以后他的儿子配不上姜宜的女儿,到底什么样的男生才能配得上姜宜女儿的思考中,浑然不觉姜宜已经走了。   姜宜怀里揣著书包,小心翼翼走到大厅上,得知陆母今晚出去跟小姐妹玩了之后,他彻底松了口气,拿起书包就往自家跑。   等回到家,姜宜终于舒心了,他望着绝对安静的环境,望着周围琳琅满目的书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拉开书包拧开笔盖,开始写作业。   一个多小时后。   姜宜盖上笔盖,发现桌上调成静音的手机一直在不断闪烁。   手机是姜父买给他用作日常联系,姜父对他的自控力很放心,自从买了手机给他后,从没想着管控手机。   姜宜划开屏幕,发现在他写作业的一个小时里,陆黎一直在发着消息。   陆黎:人呢?   陆黎:……   似乎觉得姜宜在耿耿于怀今晚把他骗过去喝汤的事情,陆黎沉思两分钟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陆黎:汪   陆黎:什么时候写完作业,我去接你   见姜宜一直不回消息,陆黎沉默了半个小时,又给他发了   陆黎:{图片}   陆黎:人质在我手上,今晚不过来,我就撕票。   姜宜点开图片,发现是他小时候那只瘸腿的小马玩偶,三条腿被一只手掌牢牢抓住,威胁撕票的意味很浓,   姜宜唇角弯起,动了动手指,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姜宜:别撕,过去了。   那头立马弹消息回复。   陆黎:晚了。   陆黎:它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姜宜收拾好书包,去陆宅。   半个小时后。   二楼卧室,洗完澡的陆黎绷着脸趴在床上,看着洗完澡的姜宜推开门问道:“小马呢?”   陆黎绷着脸道:“撕票了。”   姜宜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小马,他拎起被陆黎缝好第四条腿的小马,研究了一下,中肯道:“确实是面目全非了。”   他拍了拍陆黎的脑袋道:“不过我喜欢。”   陆黎昂着脑袋冷哼一声。   第二天。   因为两人昨晚玩闹得太晚,姜宜和陆黎两个人晚上睡得很沉,导致第二天闹钟响了好久才醒。   姜宜的火箭班规矩严格,迟到被扣分有惩罚,姜宜急急忙忙咬着两片面包片就上了车,   一路赶去学校,姜宜终于在打铃的时候踏进了班门口。   他一手提着校服外套,一手揽著书包,有惊无险地坐在座位上。   蔡方都帮他提了一颗心,见他坐下来,连忙道:“快穿上校服外套,待会刘老师要检查仪容仪表的。”   姜宜放下书包,抓起校服,往身上穿上后,发觉不对劲。   蔡方也纳闷道:“你今天的校服怎么那么大?”   姜宜低头望着长出一截的校服,僵硬地发现自己身上这套校服是陆黎的。   他们两个出门太着急,拿错校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黎:老婆衣服香香   嘿嘿嘿今天早一点 第21章   陆黎的校服足足比姜宜大了两个码数。   姜宜硬着头皮套上去,才发现整件校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校服下摆几乎到了大腿,袖口也是长长一截,将手指遮得严严实实。   他低头往下拽了拽校服下摆,试图让宽大的校服变得合身一点。   “姜宜。”   一路走下来检查仪容仪表的刘老师眼神凌厉,她望着一向穿校服一丝不苟的姜宜身上的校服松松垮垮,看起来十分空荡。   姜宜心里一紧,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刘老师神情严肃道:“作业要写,锻炼也要跟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要多注意休息。”   姜宜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刘老师眼神变得满意,继续检查后排同学的仪容仪表。   蔡方竖著书,悄声道:“姜宜,你是不是上体育课拿错别人衣服了?”   “下课可以去教务处的失物招领看看,说不定能找回你的校服。”   姜宜挽着校服的袖子,闻言摸了摸鼻子道:“没事,我就是拿错我朋友的衣服了。”   蔡方猜到可能是八班那个叫应卓翰的男生,因为开学以来,那个男生时常来找姜宜聊天说笑。   他感叹中又带着点羡慕道:“你朋友他可长得真高。”   “他外套都到你大腿了。”   姜宜默默又把校服下摆往上扯了扯,露出自己的大腿。   蔡方又鼓励姜宜道:“你平时可以跟他多走在一起。”   这样国际班那个叫陆黎的混血儿,看着姜宜身旁朋友人高马大,也不敢轻举妄动欺负姜宜。   姜宜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多跟陆黎一起,跟着他一起喝牛奶吃牛肉,这样才能长高长得快一点。   第一堂课结束后,姜宜提着校服外套,去国际班二班。   课间休息时间,国际班嘈杂闹腾的声音不断。   陆黎趴在姜宜校服外套上,他鼻尖动了一下,想着他跟姜宜都是用的同一种洗涤液,但姜宜校服上的味道就是跟他不一样。   淡淡的,好闻得似乎能让人上瘾。   陆黎莫名感觉虎牙有点蠢蠢欲动,大概是因为被这股淡香萦绕环绕,让他徒然生出了点冲动,想要跟家里一样,对着姜宜咬一口才舒服。   他不知道这种带着点野蛮意味的亲近冲动意味着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觉得想做就做了。   “哎哎哎,看外头——”   “我去,火箭班的人过来做什么?来扣分的?”   火箭班里有不少学生担任学生会纪律部,实验中学的同学在课间的时候经常能看到那些学生干部过来派发扣分条。   班里的议论声忽然大了起来,陆黎边上的玻璃窗被叩了几下。   姜宜拿着校服外套,看着玻璃窗内的陆黎穿着短袖的校服,听到了点动静,懒洋洋地抬起头。   姜宜推开玻璃窗,他举着手中的校服,又指了指陆黎课桌上的校服,压低声音道:“早上拿错了。”   “换回来吧。”   陆黎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慢吞吞道:“不换。”   姜宜:“?”   他愣了道:“为什么?”   陆黎继续慢吞吞道:“你又不是没穿过我的其他衣服。”   姜宜:“……”   陆黎周围竖着耳朵全身心偷听的同学纷纷傻眼了。   他们在看到火箭班的姜宜来敲窗时,激动兴奋得还有以为会有什么大热闹看,秦斓也一行人也兴致勃勃。   毕竟他们知道陆黎看不爽火箭班很久了。   火箭班一开始补课,陆黎脸色就难看得厉害,火箭班参加义工除草劳动,陆黎脸色更是能沉上一天。   那模样好像恨不得直接把义工除草的那块草坪给一铲子掀了,省得那群好学生装模作样地做好事。   秦斓扭头,愣神道:“陆哥说什么?”   另一个男生愣愣道:“陆哥说又不是没穿过他衣服。”   “……”   秦斓艰难道:“他不是有洁癖吗?”   那个男生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望的一圈人沉默下来,大半个班级都探着脑袋愣愣望着窗口边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人。   姜宜无奈道:“待会课间操还要检查仪容仪表。”   陆黎:“是哦。”   他想了想,大半个身子都腾着出窗外,拿过姜宜手上自己的校服,抖了抖,然后熟练地给姜宜穿了上去,拉上拉链。   过程不到五秒,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姜宜:“……”   陆黎满意地看着姜宜身上套着他的校服,他把拉链拉到了顶,姜宜半张脸都给校服领口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黑发有点乱,软软的搭在眉眼上。   看起来乖得要命。   姜宜:“我校服你穿不下。”   陆黎:“你管我穿不穿得下。”   秦斓跟周围同学面面相觑,面露迷茫。   他们总感觉两人好像在吵架,好像又不是。   最后当上课铃声响起时,姜宜还是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回到教室。   他一坐下来,就看到蔡方紧张地朝他道:“姜宜,你怎么会有陆黎的校服?”   姜宜心平气和道:“捡到的。”   蔡方挠了挠头道:“但他们说陆黎手上也有你的校服诶。”   姜宜:“……”   蔡方举起手机,只见老人机的屏幕上,企鹅群消息刷新得很快,几乎都是在讨论年级第一和国际班的事情。   姜宜把蔡方摆在半空中的手机摆正,默默道:“抄笔记吗?”   蔡方立马就放下手机,迫不及待道:“抄!”   姜宜松了口气,把笔记本递过去。   往后几天,姜宜不断感觉有国际班的人假装路过了他们班门口。   每次都是不同的人,这群人步伐时而矫健,时而蹒跚,共同的特点是眼珠子恨不得想要黏在姜宜身上,好像能在姜宜身上看出花来。   秦斓跟几个男生蹲在火箭班附近,神色凝重。   “时间对得上,我以前的同学说,陆黎以前和姜宜做了六年的同桌,一直都在一个班,没有换过。”   “姜宜从三年级参加奥数补习班。”   “事件也对得上,篮球赛那天,姜宜确实没到场。”   “……”   一件件事情对下来,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男的?”   “小青梅?”   “……”   几个人沉默,纷纷默契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上完厕所的陆黎看见这群人,踢了踢秦斓的屁股,挑眉道:“在这干什么?”   秦斓心想在给你的小青梅变性,但是嘴上还是打着哈哈道:“没什么。”   陆黎清了清嗓子道:“今晚我不去练球了。”   “他今晚要补习,我等他一起回去。”   秦斓:“……”   他总感觉这话有点像是特地说给他们听的。   晚上七点多。   姜宜背著书包踏上车,他看见陆黎坐在车上,似乎像是等得睡着了。   他动作很轻地坐远了一些,没想到身旁的人还是醒了过来。   陆黎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完,嗓音有点哑抱怨道:“你们什么破补习,越来越晚。”   “还把不把学生当人看了?”   姜宜放下书包,安慰道:“准备竞赛了,大家都想着多练一点。”   “不光是我一个人。”   陆黎脸色还是有点沉。   他对火箭班一直都没有好感,觉得这个班级的教学方式简直就是在压榨学生的每一分精力。   回到陆宅后,陆黎九点钟就把书房的灯给关了,把还在写题的姜宜拎进卧室。   十分钟后。   陆黎将卧室的灯啪地一下关掉,对着姜宜道:“闭眼,睡觉。”   姜宜睁着眼睛,慢吞吞应了一声。   结果两分钟后,陆黎发现被窝里的姜宜一边琢磨着题一边用手指写写划划。   他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姜宜用手指写着写着写到他肚子上了,而且越写位置越歪。   陆黎都能认得出姜宜写了一个X,一个Y,还有其他一大堆鬼画符。   他沉默了两秒,刚想开口,却发现姜宜似乎在放空思考着什么,无意识地用手指在他腰上重重复复写着X的符号。   姜宜的体温一直比他低很多,手指也凉凉的,陆黎恰好相反,体温一直都偏高,腰部紧紧绷着,感觉到冰凉的指尖轻轻滑动,又痒又麻。   他的呼吸莫名其妙急促了起来,那种想咬人的冲动又出现了,并且比之前都更加强烈,好像被摇晃了很久的气泡水,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   陆黎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姜宜琢磨出了大半部分题目,忽然感觉自己耳垂被咬了一口。   好像是咬,但是又没有咬那么重,更偏向于亲昵的泄愤。   姜宜见怪不怪,淡定地将金色的脑袋推过一边,然后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咬人?”   陆黎愣了愣,他收回自己的虎牙,不知怎么的,好一会才道:“不知道。”   姜宜认真:“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可能缺钙、缺锌或者是铅过高,所以会引起这种特异性的反应。”   “这估计是病,过两天上医院看看吧。”   陆黎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只能干巴巴道:“哦,这样啊。”   姜宜又安慰道:“不是什么大病啦,吃药补充元素完就好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宝:没事的啦——   过两天应该就入V辣(扭扭屁股) 第22章   国际班教室。   陆黎单手撑在课桌上,心不在焉地抛着手上的小药瓶,浅蓝色的眸子有点放空,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秦斓翘着椅子,看着陆黎难得地出神,便问怎么回事。   陆黎没说话,脸色有点古怪,好一会才扭头望着秦斓道:“你牙会痒吗?”   秦斓:“???”   “什么玩意?”   陆黎琢磨了一下,换了另一种说法道:“你有时候会不会有种冲动,特别想咬某样东西?”   秦斓摇了摇头,诚实道:“不会。”   他又补充道:“但我家狗会。”   陆黎:“……”   他冷着脸让秦斓滚,秦斓笑嘻嘻道:“吃什么药了,火气那么大?”   陆黎把手上的药瓶丢过去,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敞在课桌下,显得有点憋屈。   秦斓接住药瓶,以为是补充钙元素的保健品,毕竟陆黎如今身高就将近一米八,身形轮廓逐渐往宽肩窄腰发展,在一群个子要么不高,要么瘦成竹竿的初中生中鹤立鸡群。   “补锌?”   秦斓望着药瓶咂舌道:“为什么要补锌?”   陆黎脸色古怪,没说话。   总不能说他因为从小到喜欢咬姜宜,然后要补锌吧。   秦斓想了想道:“算了,照着你吃准没错。”   他们一群人都贼羡慕陆黎身高体型,天天在家牛奶钙片没停过,就想长成陆黎那样的个子。   秦斓把药瓶还给陆黎,美滋滋道:“回去我叫我妈也搞一瓶给我。”   陆黎瞥了他一眼,脸色古怪,说了一句:“这玩意没用。”   是真没用。   他都吃了快一星期了,每天晚上抱着姜宜,照样还是想咬,而且好像比以前还要严重。   以前他咬姜宜的哪里都行,有时姜宜写作业太久,懒得理他,他玩着姜宜的手就咬上一口,有时跟姜宜玩闹,对着姜宜的下巴咬上一口,而且咬着没多久就满足了,更像是一种故意的闹腾,吸引人注意力。   但现在不一样。   他会特别想咬姜宜的一些地方,比如被黑色碎发遮住的颈脖,喉结,耳垂,想要一直咬着,他觉得他应该不舍得咬太重的。   可惜现在的姜宜不让。   陆黎舔了舔唇,有点遗憾地觉得长大的姜宜没有以前好哄了。   “今晚教练说跟初二的一起练球,你去不去?”   秦斓一边翘着椅子一边道:“你不去我跟钟茂他们也不去。”   陆黎一听是跟初二的打球,桀骜的眉眼冷下来,不耐烦道:“不去。”   初二的那群人打球脏得很,偏偏个个心高气傲,输不起,还想拿着前辈的名头压人。   陆黎带人跟那群人起了好几次冲突,成了整个篮球校队里有名的刺头。   他懒得管别人怎么看,反正火箭班的人一向双耳不闻窗外事,不给他打架的姜宜也不会知道这种事。   陆黎抛起药瓶,想起自己最近越来越想咬姜宜,开始沉思自己是不是要加大剂量。   几分钟后,他得出了个结论。   还是加大剂量吧。   ———   教学楼饮水设备旁,接水的人三三两两。   姜宜接完水,盖上杯盖,转身离开后听到身后的几个男生语气不悦地发着牢骚。   “陆黎今晚又不来训练?”   “听说国际班的那几个跟着他没来训练。”   “一群跟在陆黎屁股后面的哈巴狗,陆黎不来训练,他们来才怪。”   几个没穿校服的高年级男生靠在栏杆上,面露不爽,语气带着几分阴霾道:“给脸不要脸,一天天不知道在拽点什么。”   其中一个男生阴阳怪气道:“陆家太子爷,能不拽吗?”   姜宜脚步稍微顿了顿,听到身后男生继续不爽啐道:“假洋鬼子,真他妈以为自己打球又多牛逼……”   “继续给他闹着不训练呗,时间久了,迟早有天找借口把他弄出去……”   姜宜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男生,然后拿着水瓶回教室。   回到教室后,姜宜弯腰翻出了自己的红袖章,扣在自己衣袖口。   蔡方抬了抬眼镜,纳闷地想着快上课了,纪检部还要开会吗?   红袖章是纪律部发给学生干部的,支持学生干部积极巡察,敢于管理,在发现不文明行为及时主动制止并做好记录。   姜宜很少会带红袖章,一般只会在值班日和纪检部开会的时候戴。   姜宜翻出了记录的小本本,径直走向教室外。   饮水机设备处,那几个高年级的男生还在靠着栏杆发着牢骚。   直到他们看到带着红袖章的姜宜朝他们直直走来,站在他们面前,低头唰唰唰地开出了四张扣分条。   “……”   姜宜将四张扣分条摆在饮水机干净的地方,并认真地把扣分条对得整整齐齐,走之前还十分讲道理地跟他们说了扣分理由。   没穿校服。   个人仪容仪表扣三分。   其中一个男生沉下脸,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姜宜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他才不要跟乱骂人假洋鬼子的人说话。   连中文不好的陆黎都不会乱骂人。   回到教室后,蔡方好奇地问他:“纪检部开会吗?”   姜宜摇了摇头,把红袖章摘下收进抽屉里,扣分本也放了进去。   得知不是纪检部开会,蔡方更加好奇道:“那你刚才去做什么?”   姜宜道:“去扣分。”   蔡方愣了一下,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着姜宜看到的情节得多严重,才会一回来就带上红袖章去扣分。   他紧张地问道:“被扣分的学生翻的错误很严重吗?”   姜宜想了一下对方骂的假洋鬼子,神情立马严肃道:“严重。”   蔡方惊叹,忍住了问到底是什么事的冲动,并且肃然起敬,觉得姜宜果然品学兼优,正义感十足,是他学习的对象。   下午六点半。   在回陆宅的车上,陆黎长腿敞开着,去蹭姜宜的膝盖玩,乐此不疲地玩着幼稚的你碰我我碰你游戏。   姜宜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好一会才摁灭屏幕,偏头道:“你好久都没去练球了。”   陆黎懒洋洋道:“练不练都一个样。”   姜宜觉得是借口。   他又摁开手机,滑动着搜索页面。   手机搜索页面上全是实验中学到陆宅的公交车路线。   但大多数公交车路线都要换乘两趟车,很麻烦。   只有一条直达的公交车路线,但那条直达的公交车路线发车次数很少,离放学时间最近的就是晚上七点那趟。   姜宜琢磨了一下,觉得实施度有点困难,又搜了搜实验中学的住宿要求和宿舍环境。   结果还没得细看,陆黎就没给他继续看的机会,扣着他手机道:“你最近的那个竞赛什么时候结束?”   姜宜眼神飘忽地望着陆黎扣着的手机,不敢移开。   因为陆黎只要随意低头瞟一眼,就能看清楚他搜索的内容。   好一会,姜宜才含糊道:“快了吧,应该。”   陆黎有点不大高兴,抱怨道:“什么破竞赛,很重要吗?”   小学的时候姜宜也参加竞赛,但远远没有这次下的功夫那么大。   姜宜想了想,认真道:“重要。”   他握住陆黎的手,郑重道:“我对这个竞赛其实很看重。”   “如果得了奖,我会很开心的。”   陆黎愣了愣,就听见姜宜凑过来,湿漉漉的乌瞳里满是希冀,握着他的手真诚道:“但是这个竞赛可能要做出一点点小牺牲。”   “你觉得可以吗?”   陆黎好久都没有看到姜宜那么乖地跟他提要求,跟小时候想要玩拼图一样哄他一样。   他有点飘飘然道:“可以啊……”   陆黎以为姜宜是想要让他晚上延长一下写作业的时间,便继续飘飘然道:“竞赛嘛,做出点小小的牺牲当然是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23章   姜宜听到陆黎飘飘然地说可以做出小小的牺牲时,眸子亮了亮。   他更加郑重地握着陆黎的手,脸颊旁抿出个小梨涡,眉眼弯弯软声真诚道:“Arno你真好。”   陆黎会的中文成语不多。   不然这时候他应该会懂得有个一个成语叫做糖衣炮弹。   但可惜陆黎不懂,他这会几乎被姜宜哄得找不着北,飘飘然地想着这破竞赛也不是没好处。   陆黎忍了一下,结果还是没忍住,不由得矜持得意道:“你知道我最好就好……”   “这点小小牺牲的意识我还是有的……”   这样一看,那什么小卷毛小眼镜就更加没有机会乘虚而入了。   姜宜颊边的小梨窝加深了,似乎是非常感动,他眼睛亮晶晶,继续软声真诚道:“如果我在这个很重要的竞赛中得了奖,那其中肯定也有你的一份力。”   “你那么鼓励我,支持我,还愿意为了这次的竞赛中做出牺牲,这份奖项是我们共同的奖项,如果我能获得它,肯定离不开你的帮助。”   “我会比以前更加开心获得这份奖项。”   十几岁的陆黎不知道有个词叫画大饼。   他只知道他听得心荡神摇,心花怒放,飘飘然得好像踩在云朵上。   在姜宜的甜言蜜语中,他仿佛已经看到获得奖杯的姜宜站在升旗台上,对着全校的学生认真郑重地说:“能获得这次奖项,我要感谢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天下第一好,我能获得这份奖项离不开陆黎的鼓励、支持、关心……”   全校的目光都羡慕地聚集在他身上,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他羡慕激动说:“他就是姜宜最好的朋友!”   而升旗台下的小卷毛应卓翰和某个不知名的小眼镜同桌,只能懊悔地捶胸顿足,羡慕嫉妒地望着他。   陆黎金色的头发都跟着一起昂然翘立,他对着姜宜心荡神摇地说:“你放心去竞赛吧。”   “我都支持你。”   姜宜高兴地点了点头道:“好,等我准备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   陆黎矜持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姜宜难得不背单词了,碰着陆黎的膝盖,跟着陆黎玩着幼稚的你碰我我碰你游戏。   两个都是十多岁,在外头看起来都一本正经得很,一个年级第一常年沉静上台发言,一个在篮球场上扣三分球的次数比别人的投篮次数还多。   这时候在车后座玩着幼稚到家的游戏,玩得乐此不疲。   ———   第二天一大早。   陆黎拎着秦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游荡在奖项公告栏。   他背着手,看着奖项公告栏,一脸高深莫测。   秦斓打着哈欠,强撑着精神跟着陆黎游荡在奖项公告栏,纳闷地看着陆黎似乎在远眺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他努力睁开眼道:“陆哥,我们篮球赛的奖项不在这块公告栏。”   实验中学的奖项公告栏分为很多板块,长长一条的公告栏堪比荣誉长廊,体育比赛类的奖项板块在另一头,而他们现在正处于学科竞赛类奖项板块。   陆黎淡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秦斓更加纳闷,知道,知道怎么还在站在这块奖项板块前?   学科竞赛类的奖项含金量很高,几乎全部都由火箭班的人包揽,其中零星几个奖项是其他班的学生,不过那几个零星奖项的学生也是其他班级里的重点学生。   说白了,这块奖项展示板块就是给他们这些人仰望的,他们国际班同学的名字几乎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块奖项上。   秦斓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陆黎面色淡然地指了指学科竞赛奖项的板块,似乎是极不经意地跟他们说:“很快就有我的名字了。”   秦斓:“……”   大早上梦游没醒?   他们国际班的名字出现在体育竞赛奖项板块还正常一点,出现在学科竞赛奖项上那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秦斓想默默把陆黎的手指掰到体育竞赛奖项板块上,又没那个胆子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黎继续淡然道:“到时候你们可以过来看看。”   秦斓:“……”   他跟身旁的人面面相觑,扣了扣脚趾,还是点了点头。   陆黎满意地放下手指,看着学科竞赛奖项板块。   板块的中间贴着姜宜上次获得奖项的照片,漂亮的五官硬生生抗住了学校镜头,面容沉静地望着前方。   照片下面是几行获奖感言,很简单很官方,无外乎就是感谢竞赛老师和学校,自己以后还需要努力,简洁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陆黎面色深沉地想着,很快,姜宜的获奖感言就不再是这短短几行了。   等他为竞赛做出小小的牺牲,姜宜获得竞赛的一等奖,姜宜的获奖感言很快就会变成声情并茂的感谢。   他的名字会出现在姜宜的感谢词中,一并出现在这个学科竞赛奖项板块,并被冠以至高无上的肯定——姜宜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陆黎自我欣赏了一下学科竞赛奖项板块,然后开始嫌弃这块板块太小太旧,玻璃也太花,想要打电话给自己亲爱的母亲,投笔钱给实验中学,好好改造一下这块荣誉板块。   最好改造成LED电子屏幕,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滚动,附加语音播报功能,让实验中学的学子感受到激励,从而使实验中学发展蒸蒸日上。   上课铃响起时,陆黎意犹未尽地回到教室,发现刚才还哈欠连天的秦斓等人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并且整个班级都有些躁动。   这堂课是学校安排的生理课,教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正确认识生理现象,这堂课比平时上课要活跃得多。   陆黎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搁着,整个人松散得厉害,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直到下课,还在琢磨着奖项事情的陆黎压根没听清楚这堂课到底说了什么,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名词。   秦斓问他有没有什么感想,他敷衍地丢了几句话,懒洋洋地没把这堂课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火箭班数学课下课后,姜宜合上笔盖,偏头问蔡方实验中学宿舍环境怎么样。   蔡方是住宿生,听着这个问题,立马滔滔不绝道:“我们学校的宿舍环境挺好的,四个人一个宿舍,上床下桌,有独立卫生间。”   “最重要的是,宿舍里不缴台灯。”   说到这里,蔡方神神秘秘道:“听说宁涛他们那个学霸宿舍经常开台灯学到半夜十二点,有时讨论题目能讨论到一两点。”   姜宜心动了,他道:“没有人管吗?”   蔡方摆了摆手:“只要在宿管阿姨上来检查的时候把灯关了,等宿管阿姨走之后,再把台灯开了就可以了。”   “想学到多少点就学到多少点,大家还能在一起讨论题目。”   姜宜头一次心动到憧憬。   在陆宅,陆黎比姜父管得还要严,姜父在家的时候,看到他写题目写得太晚,也会劝阻他早点去睡觉,但不会查房。   但陆黎会断电和查房,时间一到,就会拎着他回卧室,不会给他继续写下去的机会。   如今听到蔡方说在诉说想写到多少点就写到多少点,姜宜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   天堂。   怪不得常常有人说火箭班是学霸卷王的天堂,学渣咸鱼的地狱。   听到姜宜打听宿舍,蔡方搓了搓手问道:“你要住宿吗?”   姜宜心动道:“对,应该会住宿。”   蔡方高兴道:“那感情好啊,你怎么就突然就想住宿了?”   姜宜顿了顿,他不好意思道:“我怕太耽误我朋友时间……”   竞赛学习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陆黎每天晚上都会等他下补习,每次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有时还可能因为他耽误训练,就像前几天那几个高年级学生说的一样,经常不去训练。   如果他住宿,情况应该会好很多,而且这几天他一直在慢慢铺垫,陆黎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好,姜宜觉得陆黎答应的几率会应该会很大。   蔡方听得不太懂,不过没耽误他高兴,他美滋滋道:“我们宿舍刚好有个空床,到时候你申请后搬进来,我们就有大把时间讨论题目了!”   姜宜也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道:“好。”   晚上,陆宅。   姜宜特地比平时早很多地合上笔盖,早早地去洗澡,趴在床上玩拼图。   陆黎八点半从四楼的击剑室出来,拎着毛巾去洗澡,洗完澡,擦着头发推开门,就看到床上的姜宜正在玩拼图。   他这几天被姜宜惯得厉害,神情淡然地走进卧室。   姜宜见他进来,邀功一样地把自己的拼图递给了他。   陆黎低头一看,发现这版拼图是姜宜最心爱的一版拼图,拼图已经拼好了,只剩下最中间最关键的一块拼图碎片。   对于姜宜来说,最后一块拼图往往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陆黎试探性地拿起拼图最后一块拼了上去,看着姜宜专注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今天把最后一块留给我?”   姜宜趴在床上,眼睛亮晶晶,他声音格外真诚软软道:“因为你最重要嘛。”   陆黎微微一愣,听到那句话,整个人跟泡在蜜罐里一样追问道:“真的?”   姜宜点了点头,赤诚道:“真的。”   陆黎极力忍住翘起来的嘴角,整个人看起来心神荡漾,神情都柔和了起来,看起来好说话得不得了。   姜宜弯出个小梨涡,他悄声道:“所以我过两天搬去学校宿舍住好不好?”   声音软乎乎的,柔情蜜意,哄得找不着北的陆黎飘飘然道:“可以,不就是多给你写一会作业……”   过了两秒,陆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腾起身重复道:“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明天入V辣~应该是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三章合一万字更新,希望各位小宝贝能多多支持哇~携姜宝带陆狗给宝贝们鞠躬鞠躬~ 第24章   搬出去?   为什么要搬出去?   是他的床不够大, 还是不够软?   陆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马劈头盖脸就蹦出一大堆话。   “谁要搬?”   “搬去哪?”   “跟谁搬?”   还没等姜宜重复自己刚才那句话,就被一堆话噼里啪啦砸了一脸。   姜宜就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搬。”   “搬去宿舍。”   “我一个人搬。”   “……”   陆离不说话,立马闷头就把刚才姜宜给他的最后一块拼图扣了出来, 放回姜宜手里。   他沉着脸, 几乎是压着火道:“不行。”   “不可能。”   姜宜好声好气道:“只是竞赛的这段时间搬过去啦。”   他知道陆黎从幼儿园开始就跟他形影不离,脾气又大, 一时半会突然分开肯定会接受不了。   就像刚开始初中的分班一样, 刚开始反应也是大得要命。   但姜宜觉得,只要把道理讲给陆黎听, 时间一长陆黎可以接受的。   他还没想完, 就看到陆黎直接站起来, 盯着他气急败坏道:“你明天搬过去, 信不信我后天就把那破宿舍的门给拆了?”   “……”   姜宜知道陆黎干得出来这件事。   他抿了抿唇:“只是搬去宿舍而已。”   陆黎一字一句道:“只是?”   “你有没有想过半夜你发烧怎么办?”   “宿舍有谁会一晚上起来看你四五次?”   “再说了, 那破宿舍的床板上是人睡的吗?”   姜宜睁大眼睛忍不住道:“大家都能住, 没道理我不能住。”   陆黎冷着脸, 面无表情:“在我这里就是没道理。”   姜宜据理力争道:“前几天你都答应得好好的。”   “你让我放心去竞赛,说我做什么都支持我。”   “你还说你可以为竞赛做出点小小的牺牲。”   姜宜直着半身看起来很警惕道:“你想说话不算数?”   陆黎想起这几天跟被关了迷魂汤一样昏了头的自己, 哽了哽。   姜宜掰着手指头, 认真地一桩一件数道:“昨天睡觉的时候,你咬了我一口,咬完又跟我耍赖说到时候关于竞赛的事情都听我的,让我不要生气。”   “前天你把阿姨煲的汤全部都给我喝,告诉我喝完了竞赛的事好商量。”   姜宜控诉道:“你自己说,哪件事是我冤枉了你?”   冷着脸的陆黎:“……”   他绷着脸道:“其他事我都同意, 换宿舍这件事不行。”   “学校宿舍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要电梯没有电梯,要洗衣机没有洗衣机, 床板又小又硬,你是去上学,不是去坐牢。”   从幼儿园开始姜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用陆霆的话来说,他巴不得姜宜用的筷子都是镶金的,喝水的杯子全是玉雕的。   在他眼里,姜宜合着就应该金贵地过完一辈子,但凡姜宜吃一点苦受一点累,都算他陆黎没用。   这个道理他从六岁那年,姜宜生病的那个凌晨就知道了。   有时候陆黎甚至想自己为什么跟姜宜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他们有血缘关系,那么他们的羁绊和关系就能更深,深到血脉相连,深到这辈子都割舍不断。   无论时间怎么变化,他始终都是姜宜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他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把姜宜放在羽翼下保护,以最严密的姿态把姜宜保护密不透风。   姜宜可以永远天真纯粹,可以永远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因为他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哥哥在身后,而他陆黎也能够顺理成章地成为姜宜这辈子最大的依仗。   谁都不能越过他这个哥哥去伤害姜宜。   但只可惜他跟姜宜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拥有这样的血缘关系。   应卓涵曾经跟他说过,羡慕他能够那么早地碰见姜宜,成为姜宜第一个朋友,要是他先碰见姜宜,姜宜现在跟谁天下第一好还不一定。   但陆黎觉得他碰见姜宜还不够早。   他巴不得从姜宜记事开始就认识姜宜,从小开始惯着姜宜,惯到姜宜生气了会摔盘子他才高兴。   而不是让姜宜在幼儿园被人抢了整整三年的酸奶都没告诉老师。   陆黎闷声道:“我不要那个奖了。”   他重复道:“我不要了,姜宜。”   姜宜曾经说过,这个竞赛的奖不仅仅是自己的,也是他的。   但如果接受这个奖的代价是姜宜搬去宿舍,那他不要了。   什么致辞,什么获奖感言,他通通不要了。   就连姜宜那句觉得他最好的话,他也可以退回去给姜宜。   哪怕姜宜不再觉得他最好,他不会让姜宜去住在外面。   姜宜立马腾地一下捂住了他的嘴,瞪着他紧张道:“不行。”   “你可是答应过我了。”   “我还是要去住宿舍。”   “你不可以出尔反尔。”   “你给我把话收回去。”   姜宜总算是明白陆黎固执到什么地步,如今对于他来说,竞赛方面其实并不要紧,因为他掌握试题的程度已经很熟练。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陆黎现在还是跟小学以前一样,霸道固执得厉害。   比如小学刚开学那时,因为不喜欢他跟应卓涵太亲近,于是直接把应卓涵送给他的自动铅笔丢进垃圾桶。   上体育课,不允许任何人跟他一组,看他看得比谁都紧。   如今又因为每天等他下补习,缺了那么多次训练,让队友心生不满。   虽然队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陆黎霸道任性惯了,容易乱了套。   姜宜脸色逐渐严肃,觉得陆黎的这个坏毛病跟爱乱咬人一样。   必须得纠正过来。   听到姜宜让他把话收回去,被捂着嘴的陆黎倔强道:“我不。”   “就不收。”   他也瞪着蓝色的眼睛道:“你要是搬出去,我就告诉姜叔。”   “我还要打电话告诉奶奶。”   “我跟她说,你跑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坐牢,每天写作业写得眼睛都要瞎了。”   姜宜瞪着他道:“胡说!那是我奶奶!”   “她肯定听我的,她才不会听你胡说八道。”   姜宜的奶奶是陆黎小学一年级寒假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陆黎暑假要回英国,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一个寒假,以为可以跟姜宜好好玩,没想到姜宜告诉他,他得回老家陪奶奶过年。   但老家的老房子没有电话,连座机都没有。   因为老人总觉得装那玩意浪费钱,哪怕每个月不打电话,也要扣钱,于是老人每次要打电话都会去村口的小卖部打电话。   去村口的小卖部打电话一次才两毛,可比装那玩意便宜多了。   那时候一年级的陆黎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以为整个寒假都要跟姜宜失去联系,又怕乖乖巧巧的姜宜回到老家,会碰见其他的同龄人,那些同龄人也会跟姜宜睡一个被窝。   说不定那些同龄人晚上还会像他一样,偷偷爬起来对着姜宜默念忘记应卓涵,忘记应卓涵,只记住他就好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姜宜把他给忘光光。   于是陆黎在姜宜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又按照离别传统抱头哭了一会,姜宜精力没他的好,哭了一会就累得睡着了。   于是陆黎一边悲伤一边拿出自己的马克笔,偷偷地在姜宜的背后写上自己的英文名字。   不止是背上,他还偷偷在姜宜的手臂和其他地方写上了自己名字。   回老家的姜宜总有一天能发现他留下的东西,姜宜发现身上的一处名字,就会想起他一次。   这样,哪怕他们一个都不联系,姜宜也不会忘记他。   姜宜浑然不知,第二天裹着严严实实的秋衣毛衣棉衣,带着一身的名字回了老家。   回老家后,姜宜奶奶给姜宜洗澡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看着澡盆里乖乖巧巧的白嫩的孙子,又看着孙子身上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老人家还以为孙子被哪个黑心肝的下了咒。   吓得老人家差点没去找村里跳大神的过来驱邪。   最后还是姜父抱起姜宜,研究了一下,才看出来自己宝贝儿子身上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是陆家小少爷的英文名字,哭笑不得。   连夜花钱找工人装了电话。   姜宜的奶奶从此记住了姜宜这个城里的好朋友。   等到陆黎突然在某天出现在姜宜老家的这个小山村,姜宜的奶奶对姜宜这个画鬼画符的城里好朋友印象更深刻了。   黄头发,蓝眼睛,是个小洋人,外国血统,看起来厉害得很哩。   姜宜的奶奶这辈子见过拥有外国血统的生物,原本只有隔壁二婶子女儿养的狗,听说是外国狗。   后来陆黎来了,姜宜奶奶见过的外国血统又多了一个。   而陆黎至今为止都留存着姜宜奶奶的电话,无他,只因为姜宜奶奶跟他那爱煲汤的母亲地位一样。   姜宜在他奶奶和他母亲这两个人面前乖得很,哪怕不爱吃饭,不爱喝汤,不爱在下雨天老老实实待在家,但是只要这两个人一开口,姜宜就会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   陆黎一边被捂着嘴,一边理直气壮道:“反正奶奶说家里还有三亩田,你读书用不着那么辛苦。”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回家种田养猪。”   姜宜:“……”   这话还真是他奶奶说的。   她奶奶从小就心疼他出生后先天不足,别人家的奶奶听到孙子说:奶奶,以后我好好学习,努力考试,买大房子大车子孝敬你,都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答应夸奖自己的乖孙。   他奶奶听到他说好好学习,努力考试,以后买大房子大车子孝敬她的时候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想了想跟他说他们家有三亩田两头牛一辆拖拉机,让他学习不用那么辛苦,家里的田和牛还有拖拉机都是他的。   读书千万不要太辛苦,不能累出病来,并叮嘱陆黎好好监督姜宜,看着姜宜,让姜宜不要那么辛苦。   姜宜松开手,他抿着唇,坚持道:“你告诉奶奶就告诉奶奶,放假我会回去跟他解释,但是我还是要去住宿舍。”   “你答应过我,不能反悔。”   陆黎脸色有点沉,不明白姜宜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住宿舍。   他沉默了一会道:“可以。”   “那我以后就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干完所有的事情。”   他语气平平道:“反正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陆黎躺在床上,声音越来越低道:“你去住宿吧。”   “不用管我。”   姜宜忍不住往前坐了一点:“只是去住一段时间。”   陆黎偏头盯着他道:“就因为竞赛?”   他不相信姜宜那么坚持只是因为竞赛,姜宜虽然在乎成绩,但并不是唯成绩是从,他跟单纯享受拼图的过程一样,姜宜也单纯地在竞赛中享受比赛的过程。   姜宜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陆黎舔了舔唇,轻声哄着道:“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才怪。   要是给他知道姜宜是因为某个人转去宿舍,他非得撕烂那个人不可。   他小心翼翼守了那么久的人,就因为那个人,要去住那种破烂地方,他看那人的心肝全然黑得发臭。   陆黎放柔神情,眸子弯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宜看着陆黎,神情柔和,仿佛是一副很讲道理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抿着唇说出了原因。   “竞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我补习太久了。”   “我听到你队友说你经常不去训练,跑来等我下课。”   陆黎愣了一下。   姜宜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这样不行。”   “……”   陆黎沉默了一下,然后马上道:“我不去训练是有原因的。”   姜宜瘪了瘪嘴:“你又想找借口。”   陆黎眼睛不眨地望着他,面不改色道:“我去那里训练,老是被队友欺负。”   姜宜:“……”   他默默抱起枕头,一边想往隔壁客房走去一边道:“你又骗人。”   陆黎怎么可能老被别人欺负?   陆黎拽着他的手道:“真的。”   “有几个高年级的,每次训练欺负我,打球的时候专门挑教练不在的时候,往我脚踝上踩,腰上撞。”   “可疼了。”   虽然他撞回去,给对方撞骨折了,一瘸一拐了好久。   但姜宜不知道就行。   陆黎继续面不改色委屈道:“他们还骂我假洋鬼子。”   姜宜停下脚步,一下就想起了前几天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   他迟疑地坐了回去,觉得陆黎似乎并没有在骗他。   陆黎一看有戏,更加来劲道:“不信你看我腰,前几天被撞青了一片。”   姜宜果然不走了,把枕头放下,紧张道:“那前几天你怎么不跟我说?”   陆黎慢吞吞道:“你前几天想搬宿舍,不是也没跟我说吗?”   姜宜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陆黎立马乘机道:“我以后按时去训练,宿舍你也别搬了好不好?”   姜宜有点踌躇。   陆黎撩起衣服,露出腰间青青紫紫的一大片委屈道:“他们故意撞我撞成这样,我听你的话,都没打架。”   本来打算忍着过几天一起算账,现在姜宜的这笔账也要算在那群傻逼头上。   梁子结大了。   陆黎舔了舔唇。   姜宜看着陆黎腰间骇人触目惊心的一大片青紫,他哪见过陆黎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心软了下来。   陆黎又跟他保证以后好好训练,姜宜在心软下答应了下来不住宿。   他下床去拿医药箱,打算给陆黎涂一下药酒。   陆黎瞧着姜宜出门去拿药箱,松了口气,他盯着自己腰上的青紫,自言自语道:“还好那天那几个傻逼撞得重……”   要不然还不一定能让姜宜改变住宿的主意。   姜宜拿药酒回来,他推开门,就看到一直扭头望着他的陆黎,昂着金色脑袋,好像生怕他不过来一样,见到他才松了口气。   姜宜拧开药酒,用棉签认认真真涂着那片青紫,陆黎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偏着脑袋望着他。   姜宜很少磕碰受伤,因为陆宅他常活动的地方都铺上厚厚的地毯,所以不知道药酒要在瘀血处揉开才有效。   陆黎当然知道药酒要揉开,但他没说。   揉开药酒又累又费劲,他才不舍得让姜宜干这种活。   姜宜一边涂着药酒一边道:“我见过你那几个队友。”   他有点生气道:“真的坏,在背后偷偷骂你假洋鬼子。”   陆黎也沉下脸色,有点后悔前几天没撞用力点。   他哄姜宜的时候说别人骂他假洋鬼子可以,但别人当着姜宜的面骂他假洋鬼子就不行。   姜宜涂完药酒,带着点狡黠道:“不过我听到他们骂你后,回教室戴红袖章去扣了他们分。”   “一个人三分,他们要去做义务劳动捡三次垃圾才能抵消。”   沉着脸的陆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看着姜宜有些小骄傲的模样,忍了忍,没忍住,把姜宜拉到怀里,用下巴跟小时候一样把姜宜头发蹭乱才心满意足。   姜宜让他放开,陆黎有点不讲道理地说不放。   闹了一阵,本来陆黎腰间应该好好晾着的药酒不少都蹭到了姜宜的睡衣。   姜宜歪着脑袋,突然对着陆黎严肃道:“你就是故意的。”   陆黎不承认,假装严肃狡辩道:“胡说。”   虽然他就是故意的,他喜欢让姜宜身上染上跟他一样的气味。   但不能被姜宜发现,不然下次就不能再这样了。   姜宜抖了抖睡衣,发现味道散不掉,不过好在卧室衣柜里还有两套他的睡衣。   姜宜放下药酒后,去到衣柜拿着干净睡衣,拿到后,他微微弯腰双手交叉,将沾了药酒的睡衣脱了下来,换上干净睡衣。   陆黎看到了白得晃眼的一截腰,清瘦柔韧,还有漂亮得仿若展翅欲飞蝴蝶的肩胛骨。   姜宜换上干净睡衣后,重新给陆黎涂了一遍药酒,等陆黎腰上的药酒干了后才上床。   他打了哈切,脸庞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一会嘟哝着陆黎今晚不能偷偷咬他,他睡后也不行。   一会又嘟哝说下次看见那几个欺负陆黎的高年级学生不穿校服,他还要扣分。   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纤长的睫毛拢在一起,看得让人心痒。   陆黎望着姜宜,玩了一下姜宜的睫毛,一想到姜宜偷偷背着他去扣分,就觉得可爱得紧,舔了舔虎牙,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按捺下冲动,让自己闭眼睡觉。   陆黎安安分分抱着姜宜睡了一晚上,睡前也没咬姜宜,结果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   梦里的情节杂乱无章,断断续续得并不连贯,偶尔的亮光模糊又朦胧。   在梦里面对陌生的景象,陆黎一直莫名其妙有种熟悉的感觉,后来在某个刹那,他才想起熟悉的感觉来自姜宜身上的味道。   那是姜宜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在肌肤氤氲后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是陆黎一直以来很喜欢的味道。   但到了后来,氤氲的留香越来越甜腻浓郁,仿佛炎热后蒸腾,浓郁得让人有些头昏脑涨,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也变得急切起来。   在越来越亮的白光和馥郁甜腻的香甜中,模糊的白光渐渐清晰,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光影浮动。   葡萄藤枝叶茂密繁盛,宛如长廊绵延不绝,交织成繁花穹顶,馥郁甜腻的芳香浓郁得似乎凝在睫毛上,落日熔金,浓烈得宛如油画。   葡萄藤下摇椅上的少年似乎在沉睡,一只手堪堪垂下,指尖稍稍拢着。   傍晚的余晖金灿灿,紫金色大片大片璀璨挥洒下来,绿金光影透过疏落间隙,被晚风浮动的藤叶轻拂安静沉睡的少年脸庞,浅淡的鎏金色覆盖在眼睫,显得柔顺无害。   陆黎心脏不知怎么地,在甜腻馥郁的芳香中,忽然跳得厉害。   傍晚的风浮动起少年宽松的衣领,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锁骨,还有一截清瘦柔韧的腰,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偏头望着陆黎,用着刚睡醒的声音叫了一声。   “陆黎——”   凌晨四点,卧室的大床上,陆黎猛然睁开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很重,金发濡湿地贴在额角,整个人把姜宜抱得很紧。   他几乎在半梦半醒间蹭了姜宜大半夜。   陆黎迟疑地动了动,感觉到一阵湿漉漉后,他黑着脸用英文骂了一句脏话。   他小心翼翼把姜宜放好,起身去厕所冲了个冷水澡,把脏掉的内裤丢进了垃圾篓。   冲完澡后,陆黎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发着愣。   他在想着昨天生理课上的老师到底说了什么。   他知道刚才那现象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他想知道的就是在那个现象中他梦见姜宜是不是正常的。   如果在今天这个情况梦见姜宜,那么他很乐意地继续梦下去,并且还会在醒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告诉姜宜,在他梦里,姜宜是个什么模样,在梦境里姜宜又是怎么同他一起说话的。   但今天发生了这个情况,陆黎觉得今天这个梦必须要烂在肚子里,守口如瓶,绝对不能像外头透露一丁点。   换位思考,如果秦斓告诉他,在人生中第一次成长的初次体验中,他梦到了他,并且秦斓还说在他叫他名字的时候,出来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恨不得一脚把秦斓从教学楼踹下去,外加鸡皮疙瘩掉一地,从此以后看见秦斓一次就想揍一次。   陆黎心有余悸地望着不远处的垃圾篓,想了想,又马上起身去把垃圾篓里的袋子系好,最后还不放心,把垃圾篓放进了床底,并踹进最里面。   毁尸灭迹后,陆黎继续坐在床头发愣。   他想完了,发生了这种事,说不定以后他都不能再跟姜宜睡在一起了。   一个多小时后,卧室里的厚重窗帘缝隙处透进了点光,闹钟响起。   姜宜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如同往常一样眯一小会,然后才半醒半梦地睁开眼睛,偏头望向陆黎。   今天的陆黎有点奇怪,没有像往常早晨一样,像抱着大型玩偶一样抱着他,而是坐在床头看上去有点愣愣的。   姜宜还没有很清醒,他趴在枕头上,睁着一只眼,眯着一只眼迷糊道:“你怎么了呀?”   谁知道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就像是水珠滴进滚烫的油锅,让陆黎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起身极力镇定道:“没怎么。”   姜宜想,好奇怪哦。   他直起身,觉得陆黎可能是生病了,所以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反应迟钝。   姜宜半跪在床上,想伸手去摸陆黎的额头,却看到陆黎一路退到了沙发上,看上去有点像炸毛跑路的动物。   姜宜:“???”   他手掌举在半空中,迷茫地想着难不成是自己生病了?所以陆黎要离他离得远一点?   于是姜宜举在半空中的手拐了弯,摸向自己的额头。   几秒钟后。   姜宜自言自语纳闷道:“没病啊……”   他抬起头试探道:“陆黎,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   没想到话还没有说话,他就听到陆黎跟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道:“好好说话。”   “清醒了再叫我的名字。”   含含糊糊的跟梦境里一个模样,像什么样子!   姜宜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道:“哦。”   陆黎又绷着脸道:“你睡衣扣好来。”   姜宜瘪着嘴道:“我睡衣一直都扣得好好的……”   他拼图不拼完都会难受一晚上,怎么可能会不好好扣睡衣。   陆黎不说话,绷着脸望着他。   姜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睡衣领口还真的开了一颗。   他有点纳闷,但还是摸了摸鼻子,把那颗扣子给扣了上去。   看着姜宜睡衣整齐好,陆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又看到姜宜起身,准备跟以前一样,铺好床单。   陆黎紧张得简直头皮发麻,他们今天睡的床单是浅色系的,万一有点什么痕迹在上面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陆黎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凌晨他有没有把床单弄脏。   反正他穿的两条裤子都脏了。   眼看着姜宜抓着床单就要折好,陆黎冲了过去,抓着床单道:“我来。”   “你去刷牙吧。”   姜宜望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他诚实道:“你铺得不整齐。”   “我看着难受。”   陆黎:“……”   他憋出了句道:“我今天一定铺整齐。”   姜宜继续摇头,还是诚实道:“不行。”   “你怎么铺都铺不整齐的。”   陆黎:“……”   见陆黎倔强地抓着床单不松手,姜宜又想起他今早上奇奇怪怪的举动,觉得陆黎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便安慰式地递给陆黎两个枕头。   他哄道:“你去铺这两个枕头。”   “这个容易。”   “不过上面的皱褶记得要用手抹平哦。”   陆黎好像跟要跟床单死磕,固执道:“我就要铺床。”   双方僵持了将近两分钟,姜宜先败下阵道:“好吧。”   “不过你可不可以等我刷牙洗脸完再铺?”   “我洗漱完就出去,看不到它我可能没那么难受。”   陆黎自然是同意,他催促道:“快进去,我等你弄完出去吃早餐再铺。”   姜宜点了点头,去浴室洗漱。   在洗漱的过程中,陆黎时不时低头瞟一眼床底,生怕床底的垃圾桶突然飞出来,一路披荆斩棘地蹦跶到姜宜面前。   这个说法看似很玄幻,但却真真切切就是陆黎现在心里的真实写照。   他连人生的初次体验都能梦到姜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浴室里,姜宜一边刷牙一边想着陆黎今天到底为什么那么一惊一乍。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擦了擦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沉叹气道:“陆黎心。”   “海底针。”   姜宜走出卧室门,临走前还探出个脑袋道:“我去吃早餐了。”   “你可以铺床了。”   陆黎稳稳当当地坐在卧室的大床内,凛然不动沉稳道:“好。”   等姜宜把卧室门关上,陆黎立马火急火燎地抖开被子,仔仔细细地看浅色的被单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万幸的时候,被单干干净净,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还好没有出现。   陆黎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尝试叠被子。   五分钟后。   陆黎对着一团糟的被子有点恼火,弯腰扒拉着床底的垃圾桶,打算把怎么叠都叠不整齐的被子塞进垃圾桶,连同今天的罪恶之源一起消灭掉。   谁知道正当他伸脚勾出床底的垃圾桶时,卧室外响起了姜宜的声音道:“阿姨让我来催催你——”   陆黎趴在垃圾篓上,头也不敢回,嗓音镇定道:“知道了,你跟她先吃吧。”   姜宜拿着勺子,看着卧室里的陆黎整个人趴在床边,好像护着点什么东西。   他迟疑地望向走了走道:“你今天真的没事吧?”   陆黎听到姜宜的脚步声,低头就能看到跟姜宜相关的罪恶之源,他立马道:“没事,你快去吃饭。”   “我马上就来。”   姜宜停下脚步道:“好吧,那你快点哦。”   陆黎僵硬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陆黎亲眼看着卧室里的垃圾桶丢进大型垃圾筐里,才舒了一口气。   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姜宜一边背着单词,一边发现今天的陆黎格外安静。   以往的陆黎肯定要碰碰他,玩他的手或者头发书包,好像非要把一天他们不在一个班,见不到面的时间补回来一样。   但今天的陆黎板板正正地坐在车上,坐得也离他很远。   姜宜没多想,继续背自己的英语单词。   ———   上午。   国际班下课。   陆黎指节不断敲着桌面,显得有几分烦躁。   过了一会,他抬头:“秦斓。”   打着哈欠的秦斓回头道:“做什么?”   陆黎盯着他,几秒后,他烦躁道:“算了。”   秦斓又趴在桌上,刚闭眼不到两分钟,又听到陆黎突然道:“秦斓。”   秦斓强撑起眼皮,转头道:“怎么了,我亲爱的哥。”   陆黎嫌恶道:“把亲爱的去掉,恶不恶心啊。”   秦斓:“……”   怎么,陆黎夸他的小青梅就又是漂亮又是可爱的,结果到他这里,一句亲爱的都恶心了?   华国驰名双标?   秦斓认命道:“怎么了,叫我什么事?”   陆黎抿唇,撑著书桌,张了张嘴,没过一会又烦躁道:“没事,滚一边去。”   秦斓:“……”   他再回头他就是狗。   结果五分钟后。   陆黎踹着秦斓的椅子,把秦斓晃醒道:“问你个事。”   秦斓轻飘飘道:“你问的事最好是红白喜事。”   “不然老子非得跟你小青梅说说你他妈是怎么对你同学的。”   陆黎绷着脸:“闭嘴。”   “我问,你听就行了。”   秦斓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的爷,您说。”   陆黎想了想,指节扣着桌子,一下一下慢慢道:“我有个朋友。”   秦斓:“……”   这是什么土得掉渣的开头。   他微笑道:“然后呢?”   陆黎斟酌道:“他对那方面可能不是很了解。”   秦斓:“哪方面?”   陆黎:“就是那方面,昨天上课的那个。”   秦斓沉默了一会道:“去看片。”   陆黎恼怒道:“不是这方面的不了解。”   “我是说第一次的那什么不了解。”   秦斓:“去看动作片。”   陆黎伸脚,直接把秦斓凳子勾过来,盯着他不耐烦道:“你给我认真点。”   秦斓崩溃道:“哥,我很认真了好不好!”   “那方面不了解就去看动作片啊!”   “问我有什么用,我他妈还能教他?”   “还是说你让我要像火箭班一样掰碎了知识点,写成笔记本再朗诵给他听?”   陆黎:“……”   好像也是。   但是又好像不是。   他抿了抿唇,朝秦斓招了招手,低声说了几句。   秦斓嘴巴抽了抽:“你是说你朋友做那什么梦的梦见你朋友的朋友?”   陆黎踹了他一脚:“小点声。”   秦斓缓缓道:“你知道钟茂他梦见那什么的时候,梦到的对象是什么吗?”   陆黎狐疑地摇了摇头。   秦斓:“大象,是大象。”   “这玩意根本就是因人而异的好吗?!”   “你能说钟茂那什么梦见大象后,以后的老婆是大象吗?”   他想疯狂摇着陆黎这个陆家太子爷的肩膀,想把他脑子里的水给甩出来。   但是又不敢。   他以为陆黎问的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见的的事情要比普通人家见到的事情多,大多数都普遍早熟。   就好像一个研究生做毕业答辩,设想过无数个刁钻的答案,结果老师问毕业生一加一等于几。   回答用的时间是五秒,其中四秒都在发蒙。   陆黎将信将疑道:“真的?”   秦斓:“不然呢?不然你给钟茂找个大象老婆?”   陆黎还是不信道:“那你梦见了谁?”   秦斓:“……”   “洗衣机。”   他梦见洗衣机一直在转啊转,他不停地倒洗衣液,最后累得要死,这就是他的人生经历。   看着陆黎狐疑的眼神,秦斓没好气道“怎么,你也想给我找个洗衣机老婆?”   陆黎咳了咳,敷衍了几句,听完秦斓的解释,他靠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没有大不了的嘛。   有的梦见大象,有的梦见洗衣机。   他天天跟姜宜睡一个被窝,梦见姜宜也不奇怪。   更何况姜宜可比大象和洗衣机可爱多了,他梦到岂不是很正常。   陆黎低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今早上错怪你了啊,兄弟。”   想到他又能和姜宜毫无间隔地睡在一起,陆黎又快活起来。   晚上,姜宜发现陆黎又变得正常起来,不再像早上一惊一乍,他也就放下了心。   结果等到晚上九点半睡觉的时候,陆黎又变得不正常了。   他瞪着眼珠子,直直地望着姜宜,忽然道:“不行。”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你也得梦到我才行。”   琢磨了一晚上的陆黎想管他什么大象洗衣机,姜宜就是梦见电冰箱三轮车都不行,姜宜得得梦到他才行。   姜宜有点奇怪道:“梦什么?”   陆黎直勾勾道:“没什么。”   姜宜伸手摸了摸陆黎的额头,发现没发烧,他拍了拍陆黎的头发道:“别梦不梦了。”   “睡觉吧。”   不然明天起床又奇奇怪怪,还抢他的被子折。   陆黎继续直勾勾盯着他:“不行。”   “你得看着我入睡。”   这样做那个梦的时候才有可能梦见他。   他肯定因为是天天晚上睡觉后,偷偷玩姜宜的睫毛,一不小心望得太久,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了姜宜。   姜宜:“……”   什么叫看着他入睡?   他只在电视剧里人快死的时候听到过这句台词。   他敷衍道:“好好好,看看看。”   “我天天晚上都看着你入睡。”   陆黎绷着脸想了一下,然后爬起来,穿着拖鞋去到书房打印了半张数学公式,然后用双面胶贴在额头上。   他回到卧室,侧躺在床上,正对着姜宜,拿着半张数学公式给予他的底气:“你转过来看看我”   姜宜转过身,看见陆黎额头上贴着半张数据公式,只露出眼睛,催促他赶紧好好看一看,最好直接看着他入睡。   最后,陆黎还告诉他,以后他天天晚上都这样,今天贴数学,明天贴英语,后天贴物理,总有一天是姜宜感兴趣的。   姜宜:“……”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有点想打电话给姜父,让姜父把他接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呜呜呜一滴都没有了,嘿嘿嘿给留下的小宝贝发红包!! 第25章   卧室里, 姜宜脑袋埋在枕头里,并不看脸上贴着数学公式的陆黎。   毕竟谁睡前被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上头还贴着他心爱的数学公式,谁睡觉都不安稳。   陆黎不给他睡, 伸手提起姜宜的眼皮, 严肃道:“看公式。”   姜宜:“……”   他认命地抬起脑袋,望着枕头另一旁额头上贴着公式的陆黎。   陆黎满意了, 姜宜天天这样睡前望着他, 他不信姜宜睡觉梦不到他。   五分钟后。   姜宜专心致志望着数学公式,陆黎也望着姜宜的眼睛, 望得有点出神。   睫毛长长的, 想玩。   陆黎心痒地想着, 过了一会又警惕地觉得不行。   不行。   不能这样。   晚上又梦到姜宜怎么办。   陆黎刚想收回眼神, 便看到姜宜微微歪着脑袋, 然后忽然凑近他。   陆黎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姜宜慢慢靠近他, 面前乌瞳湿漉透亮,脸颊透着点刚洗完澡的粉, 看起来很软, 蔷薇色的唇瓣张合了几下。   “……”   他几乎没听清楚姜宜说什么,喉咙动了动,刚想开口,脑袋就被姜宜拍了拍。   “我说你公式错了,你发什么呆?”   姜宜严肃地望着他:“你上课怎么记笔记的?”   陆黎有点愣,下意识道:“啊?”   姜宜绷着脸:“你上课是不是又没有认真听?”   陆黎:“……”   “你答应过我, 不在一个班也会好好听课的。”   姜宜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   陆黎脑袋上就贴了那点公式,居然还能有错误。   说不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陆黎天天上课在睡大觉。   姜宜一把掀开被子,对着陆黎绷着脸道:“去书房,我给你讲讲那个公式的正确变形方式。”   “这个内容很重要的,以后还要用到,你现在搞混,以后想纠正就难了。”   看着愣在床上的陆黎,姜宜严肃道:“快点起床。”   陆黎:“……”   姜宜拽着陆黎的手,一把他往床下拖道:“快点啦——”   书房灯光明亮,陆黎觉得有点迷茫,他明明是想让姜宜梦见他,怎么到头来变成两人坐在书房,他对着数学书大眼瞪小眼?   穿着睡衣的姜宜低头给他出题,出完题给他写。   姜宜用笔戳了戳陆黎的手道:“快写。”   陆黎憋着一口气,拿过草稿本,闷头写了起来。   等到写完题目回到卧室,关灯睡觉的那一刻,陆黎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依旧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一会,陆黎还是没找到原因。   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行,如果想让姜宜想自己一样的梦,还要琢磨琢磨别的方法。   第二天。   火箭班。   下课铃一响,姜宜拿着写错的公式给蔡方看,他抱着点希望道:“你觉得这个公式写错的原因是什么?”   他希望听到蔡方说,是因为这个变形公式比较复杂,在推算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容易弄混淆。   这样陆黎就不是天天上课不听课在睡大觉,而只是粗心大意弄错了而已。   蔡方接过草稿本,推了推眼睛诧异道:“我们班这个公式也会有人写错吗?”   姜宜:“……”   他巴巴道:“不是我们班的人。”   蔡方耿直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公式不可能有人能写错。”   姜宜还是抱着点微弱希望巴巴道:“万一是粗心大意呢?”   蔡方认真道:“你饿的时候会忘记吃饭吗?”   姜宜摇了摇头。   蔡方把草稿本递给他道:“那就行了。”   “这个公式写错就相当于人饿了不会吃饭。”   他做出总评:“离谱。”   姜宜:“……”   他巴巴道:“哦。”   看到姜宜这副模样,蔡方安慰道:“不过也没事。”   “我小学预习初中内容的时候也经常写错。”   姜宜拿着草稿纸,看上去神情有点纠结,似乎在说服自己相信,但是相信起来又有点点艰难的模样。   蔡方又紧张道:“你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我好紧张。”   他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道:“听说这次竞赛要去A市,竞争肯定很激烈。”   姜宜顿了顿,迟疑道:“要去A市比赛吗?”   蔡方点了点头:“听说是小道消息,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往年的竞赛也都是在A市,大概去三天这样。”   “不过能进决赛的话,应该会待一个星期左右。”   蔡方羡慕地望向姜宜:“你肯定能进决赛,到时候比赛完了,你还能在S市玩一段时间。”   姜宜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迟疑地想着一个星期,陆黎应该不会闹起来吧。   晚上,陆宅。   陆母在餐桌前,她舀起一碗汤递给姜宜,心疼地怜爱道:“我的乖乖啊,多喝一点汤,Arno都跟我说了。”   姜宜捧着汤碗,疑惑道:“Arno说什么?”   陆黎背脊挺直坐在餐椅上,目不斜视道:“没什么,我跟妈妈说你天天学习太累了。”   姜宜点了点头道:“没事,我不……”   话还没说完,陆黎就抢过他的话道:“快喝汤吧。”   他严肃道:“多喝汤才有营养。”   陆母赞同地点了点头,觉得一向也不怎么爱喝汤的陆黎也开窍了。   今天早上陆黎可是偷偷摸摸地交给了她一张煲汤的单子,说姜宜最近忙着竞赛的事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太好,要好好补一补。   陆母拆开单子一看,上面都是一些羊肉补阳汤,海参鸽蛋汤、甲鱼滋肾汤 、海参羊肉汤、清炖牛尾汤等,她惊叹,觉得姜宜果真是累坏了。   听到那句多喝汤,姜宜捧起汤碗,鼻子动了动,觉得今晚的汤味道闻着有点怪怪的,似乎是以前没喝过的汤。   他也没在意,一口闷了下去。   陆黎看着姜宜把汤喝得一滴都不剩,满意了。   他可在网上查过了,这些汤都是顶顶有用的。   很快,天下第一好的他们也就能同步了,姜宜也会跟他一样做那样的梦。   姜宜浑然不知情,只知道连续几天晚上都喝着有点奇怪的汤,而陆黎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在脑袋贴着公式,期待地望着他。   也不知道在期待点什么。   姜宜不是很懂。   某天早上,姜宜在闹钟响之前轻手轻脚起了床。   陆黎也跟着他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看到姜宜准备下床的动作,似乎觉得自己日思夜盼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陆黎马上直起身,眼睛发亮地抓着姜宜的手,迫不及待道:“你也梦到了对不对?”   “你是不是也梦到我了?”   姜宜摇了摇头。   陆黎心一凉,他愣愣地坐在床上,想着姜宜要是不梦见他,还能梦见谁?   难不成真的是冰箱?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你梦见的是人还是东西?”   姜宜老实道:“我没做梦。”   “我起来喝水,口渴。”   这几天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不是秋天,姜宜却总感觉干燥得厉害,平时喝水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陆黎愣了愣,然后道:“只是起来喝水?”   姜宜点了点头,却看见陆黎的眼睛一直在望着他的裤子,然后挫败地掀起被子。   “坐回去。”   “我帮你去倒。”   姜宜乖乖地坐回床上,陆黎给水杯给他的时候,他喝得很快,明显是渴了一段时间,喝得吨吨吨响。   陆黎也坐在床上,他绷着脸,觉得网上那些说得顶顶有用的汤屁用都没有。   结果到了晚上,那些积累了好几天顶顶好的大补汤起了效。   八点多,姜宜写作业,写着写着就流了满手的鼻血,吓得陆黎魂飞魄散,差点以为姜宜出了什么大事。   在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那里得知,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上火而已,陆黎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姜宜鼻子里塞着纸巾,他小声道:“阿姨这几天给我煲的是什么汤啊?”   陆黎:“……”   他耳根难得有点红,故作镇定含糊道:“就是一些补汤,可能是补上火了吧……”   “这几天我们就先不喝了。”   姜宜乖乖点了点头。   陆黎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像小时候生病一样,微微睁大眼睛,朝他提一些小要求:“Arno。”   陆黎心软地应了一声。   “我后天要去比赛哦。”   陆黎揉了揉他脑袋:“嗯,知道了,今晚给你多看一会书。”   姜宜继续软软道:“老师说要去A市比赛。”   “可能要在那里待一个星期。”   “你有什么想要的A市特产吗?”   陆黎:“……”   他面无表情道:“你看我是想要特产的样子吗?”   姜宜自顾自道:“原来Arno想要A市的特产小海螺啊,好的,到时候我给Arno捡个最漂亮的。”   陆黎掰过姜宜的脑袋,瞪着他道:“谁跟你说我想要小海螺的?”   姜宜见转移话题失败,摸了摸鼻子:“只是去一个星期啦。”   陆黎赌气道:“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还有一天姜宜就走了,他连给姜宜收拾行李准备东西的时间都不够。   姜宜摁着塞在鼻子里的纸巾,诚实地小声道:“因为今天流了鼻血。”   这样陆黎就不会一直念叨念叨他啦。   姜宜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他要离开S市回奶奶家,回去的前几天,Arno抱着他,一直在念叨着说万一有泥石流怎么办,万一出车祸怎么办,万一姜宜回去被拐走怎么办。   念叨得小姜宜都烦了,默默地说他不会出事死的。   Arno在得到那句死了也要来找你玩的保证后,才讪讪停下这些唠叨。   听着姜宜的回答,陆黎绷着脸道:“你懂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算了,我给你收拾行李去,气死我了。”   姜宜吸了吸鼻子,见陆黎不会跟他闹,他快活道:“你记得把我的枕巾放进去哦。”   陆黎一边走一边回头瞪他:“不放。”   第二天。   姜宜看着面前的两个行李箱,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道:“我只是去一个星期。”   “我不是要搬家住在A市。”   陆黎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住在A市?”   姜宜硬着头皮道:“太多了,用不上的。”   陆黎皱着眉头道:“怎么就用不上?”   他哄着姜宜道:“刚刚好的。”   “酒店东西你用不惯的,也不卫生。”   姜宜揉了揉鼻子点了点头。   第三天早上,姜宜悄悄把闹钟调晚了一个小时。   他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完准备后,拖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小一点的行李箱风风火火走了。   陆黎一觉醒来,觉得身旁空得厉害,以为姜宜晚上睡觉睡到另一头,迷迷糊糊伸手一捞,只捞到一手的凉。   他一个激灵,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床空了。   陆黎踩着鞋咚咚地下来,管家望着他,优雅道:“少爷您醒了,小姜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回来给您捞两个小贝壳,让您这几天好好在家写作业。”   “回来他还要检查的。”   陆黎:“……”   ——   S市和A市距离不算远,实验中学租了一辆大巴车带着学生前往A市。   姜宜和蔡方坐在一起,蔡方显得很紧张,把练习过的习题翻得皱巴巴的,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我进决赛的希望不大。”   “我们班也应该也只有几个能进决赛,如果题目新奇一点,进决赛的人我感觉会更少。”   说着,蔡方掰着手指头道:“你一个,还有副班,我感觉你们两个是最稳的。”   姜宜目光放在了大巴车前排的某个位置上,那个位置坐着一个男生,身高很优越,看上去跟陆黎差不了多少,皮肤很白,正带着耳机闭目眼神。   这是他们班的副班程晁,平时温文尔雅,很好说话。   大巴开了五个多小时,到达A市。   竞赛的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很大,给学生安排的是标间,两个一间标间。   姜宜和程晁分在了一个标间。   程晁似乎洁癖很严重,推开酒店房间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酒店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换了一遍,然后很礼貌地问他需不需要用浴室,不需要用的话他想进去洗个澡。   姜宜说不用。   程晁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姜宜拉开行李箱整理行李,发现陆黎也给他准备了床上一次性的四件套,便换了上去。   换完后,姜宜给陆黎发了条信息,又给姜父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   这个时间点是陆黎上马术课的时候,手机那头没有回复,姜宜便把手机放到另一旁,继续整理行李。   等姜宜整理衣服的时候,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姜宜接起电话。   陆黎:“下车的时候有晕车吗?酒店环境怎么样?你们老师的电话发我一下。”   “对了,还有那小眼镜的电话也发给我。”   姜宜纳闷道:“什么叫小眼镜?”   陆黎:“就是你同桌。”   姜宜哦了一声:“我待会发给你吧。”   “我先挂了,要整理一下衣服。”   陆黎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大高兴道:“挂那么快做什么,你都没说你酒店环境怎么样?”   姜宜只好道:“挺好的,就是……”   “姜宜,我洗澡完了,你要不要去洗?”   程晁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到电话的另一头。   陆黎:“……”   他慢慢道:“你房间有人?”   “他在你房间洗澡?”   “还让你去洗澡?”   “所以姜宜,你刚才让我快点挂电话的原因是这个?”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宝贝们~明天应该会早一点更新,各位宝贝们可以早点来看! 第26章   酒店里, 姜宜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啦。”   “没想着挂你电话。”   电话那头的陆黎绷着声音道:“你房间里是谁?他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洗澡?”   “你都不知道……”   陆黎话还没说,就听到姜宜一本正经地跟他声音同步道:“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陆黎:“……”   去了一趟A市,还会抢话的是吧?   姜宜继续说:“这是主办方的安排啦, 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标间。”   “我现在跟我们班同学住在一起。”   陆黎:“……”   他沉默了一下道:“所以说, 你要跟你同学住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里,你跟你同学都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去比赛?”   朝夕相对, 还要用一个浴室洗澡?   姜宜纠正他:“不是一个星期, 准确来说是六天半。”   “第七天下午我就回去啦。”   陆黎哽了一下:“有区别吗?”   姜宜认真道:“有区别的。”   “第六天上午我还要去给你捡小贝壳呢。”   陆黎:“……”   “是小眼镜?”   姜宜:“什么小眼镜?”   陆黎硬邦邦道:“就是跟你住的同学是不是小眼镜?”   姜宜有点不高兴道:“不能乱叫别人,人家有名字的, 叫蔡方。”   陆黎心想我管他是菜方还是圆方, 他只想知道跟姜宜同吃同住的人到底是谁。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 但陆黎还是应了下来道:“行, 蔡方就蔡方, 跟你住的同学是他吗?”   他可记得这个叫蔡方的对姜宜老崇拜了, 跟姜宜做同桌就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   这会同吃同住,感情得发展到什么地步?   没等陆黎接着往下想, 姜宜就道:“不是跟蔡方啦, 我跟我们班的副班长一起住。”   陆黎:“你们副班叫什么名字?”   姜宜道:“程晁。”   洗完澡的程晁擦着头发,闻言抬眼望了一眼姜宜。   姜宜坐在床上,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一些什么,他乖乖地应了下来,微微散乱的黑发搭在眉眼上,显得很乖巧。   几分钟后, 姜宜挂断电话,听到程晁偏头对他道:“家里人的电话吗?”   姜宜想了想, 然后点了点头。   程晁笑了笑,慢慢道:“你家里人对你不错。”   他的长相偏向于俊秀,黑发泛着点潮泽,薄唇挂着笑,说完这句话后,便半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书。   姜宜不知道怎么的,觉得面前的程晁,似乎在笑,似乎又不是。   他歪着脑袋,觉得盯着人不太礼貌,便把目光移了下去,发现程晁在看的书不是竞赛方面的,而是老师口中的一些跟学习无关的“杂书”。   姜宜收回目光,觉得蔡方说得有道理,除去蔡方对他的滤镜,他们班能进决赛最稳的应该就是程晁。   毕竟在心理素质这方面,程晁就已经很强悍了。   姜宜感叹了一下,便去整理行李,整理完行李加上舟车劳顿,他在床上睡了一觉。   他以为自己是小眯一会,没有调闹钟,谁知竟沉沉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酒店房间里安安静静,外头只有快要消散的暗沉霞光,姜宜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将近七点。   手机屏幕上停留着一个小时前蔡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让他来餐厅吃饭。   姜宜回了条消息给蔡方,起身后发现程晁不在房间,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姜宜穿好鞋,拿着房卡出门去餐厅打包了两份晚餐。   回来的时候,姜宜发现房间前站着程晁,他单手拎着画板,一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垂着眼睛,神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有点漠然。   听到脚步声,程晁抬眼,薄唇挂上了笑,望着姜宜,语气温和道:“回来了?”   姜宜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久等了,一边用房卡刷开门,程晁跟在他身后,语气依旧温和道:“没关系。”   酒店房间的门卡只有一张,房卡控制着门锁和电源开关,姜宜以为程晁也在餐厅吃晚饭,便拿了房卡出门。   结果去到餐厅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姜宜只好匆匆打了两份晚餐,拿着房卡赶回来。   谁知道还是没赶上,程晁比他早回来。   进了酒店房间,程晁放下画板,依旧是礼貌地问他需不需要用浴室,不需要的话他想要去洗一会澡,姜宜说不用。   程晁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姜宜把打好的两份晚饭放在桌面上,在程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跟程晁说没有吃晚饭的话可以跟他一起吃。   程晁擦着头发,顿了顿,然后笑容温和地点了点头。   但那份晚饭程晁一直都没有碰。   姜宜洗澡出来后,发现放在电视机前的晚饭不见了,他以为是程晁吃了。   结果第二天,清理垃圾的姜宜发现那份晚饭原封不动地丢在垃圾桶里。   程晁可能以为他不会去看垃圾桶,毕竟酒店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打扫。   但姜宜想着程晁的洁癖严重,恐怕会因为垃圾桶没有及时清理感到不舒服,便主动地清理垃圾桶,谁能想到会在垃圾桶里发现自己昨晚打的晚饭。   望着垃圾桶里静静躺着的晚饭,姜宜后知后觉才想到昨天下午很有可能并不是他睡得太死听不到程晁叫他,而是程晁根本没有叫他起床去吃饭。   姜宜顿了半晌,还是系上垃圾袋下楼丢了垃圾。   在竞赛的这几天,姜宜越相处,越能察觉到程晁似乎对他不冷不热,仿佛不大喜欢他。   在火箭班,程晁性格温文尔雅,对谁似乎都是一贯的温和,所以哪怕作为班里的副班长,火箭班的同学有事也更喜欢找他,在班里的人缘极好,跟谁都能说得上话。   但这几天,哪怕姜宜跟程晁住在一个房间,两人也没有多少交流,各自的东西摆放得泾渭分明。   直到某天,姜宜清理垃圾的时候被程晁看到,他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道:“这几天一直都是你清理的卫生?”   姜宜系上垃圾袋,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只提着垃圾走下楼。   刚开始他清理垃圾是因为程晁洁癖严重,但后来清理是因为打扫卫生的阿姨很少会将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套好。   姜宜有一次看到歪歪扭扭的垃圾袋,难受了大半天,到了后面干脆自己清理垃圾。   酒店房间门被关上,程晁发了几条短信给班里其他竞赛的同学,问他们酒店房间卫生打扫清理的时间。   几个同学回复的时间都比姜宜清理垃圾的时间晚很多,其中几个同学中有程晁的舍友,深知程晁的洁癖严重,打趣了几句。   程晁望着手机屏幕上那几句话,坐在床上,摁了摁眉心,微微吐了口气。   舍友告诉他,这家酒店的卫生处理得不怎么好,打扫得拖拉不说,还十分敷衍,洗漱台上和镜子上的水渍从来不擦,垃圾桶的垃圾袋也套得很随便。   但这几天住下来,有洁癖的程晁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以为是酒店的保洁做得不错,还想过这家酒店虽然星级不高,但是保洁还挺好,   既然不是保洁,那是谁处理的,就很显而易见了。   程晁目光放在了隔壁姜宜床上,被子折叠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没多久,程晁听到了房门被敲响。   他起身,给姜宜开了门,发现姜宜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头装着一支雪糕,手上还拿着个雪糕。   程晁以为姜宜塑料袋里的那支雪糕是给自己的,于是开了房间门后,便一直没带耳机,等着姜宜开口。   谁知道姜宜提着塑料袋,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坐在床上吃着雪糕,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程晁顿了顿,抬眼望了姜宜好几次。   正在专心致志吃着雪糕的姜宜察觉到程晁的目光,他顿了顿,舔了舔唇认真开口道:“味道很大吗?”   “要不要我出去吃?”   程晁:“……”   他摇了摇头,默默继续看著书。   姜宜难得没有陆黎管,这会吃着巧克力雪糕,吹着空调,塑料袋里还拿着一支另一种口味的雪糕,美滋滋地晃着腿玩着消消乐。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拿着雪糕的姜宜犹豫了一下,但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着陆黎的名字,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程晁本想带上耳机,但听到姜宜的话后,他停下的手中的动作。   “我在喝水。”   “昂,没吃雪糕。”   程晁偏头望向姜宜,看着舔着雪糕的姜宜一本正经道:“我知道,我没吃。”   “我天天都在吃饭。”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姜宜一下就愣了,然后结结巴巴道:“我快没流量了,不能开视频。”   程晁难以自控地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年代还有人找这种一听起来就很烂的借口。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人说了点什么,姜宜哽了哽,然后马上把塑料袋里的雪糕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手上的雪糕丢进垃圾桶,一阵手忙脚乱后,他才准备开视频。   程晁忽然开口:“等一下。”   正准备视频的姜宜望向程晁,以为是程晁觉得他吵,便自觉起身道:“我去外面打视频。”   程晁摇了摇头:“你嘴巴边上有块巧克力。”   “看得出来刚吃完雪糕。”   姜宜微微一愣,用指尖摸了摸,还真的摸到了巧克力的污渍,他摸了摸鼻子,连说了几句谢谢,抽了几张纸擦干净嘴,才打开视频。   视频里头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出来:“张嘴给我看看。”   程晁微微一顿,看着姜宜似乎紧张地舔了舔唇,想了想,小声道:“我牙坏了。”   “能待会再给你看吗?”   视频那头的陆黎:“……”   沙发上的程晁:“……”   他沉默地想着,似乎一直以来,他好像对自己印象中的姜宜有一些误会。   他以为姜宜作为陆家的私生子,必定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跟他那个私生子的弟弟一样,惯会装模作样。   但能接二连三找出这样烂得到家的借口的人,他程晁也是第一次见。   --------------------   作者有话要说:   程晁印象中的姜宜:步步为营,以退为进,心机深沉   实际上的姜宜:牙坏了,嘴烂了,就是张不了嘴。   推一推好基友的文文,很可爱的文文和基友,感兴趣的小宝贝可以点一点预收嘿嘿嘿~   《奥运花游冠军是条美人鱼》by:骸骸   蓝依星是一条蓝尾美人鱼   在人鱼族的规定里,人鱼成年后便可将鱼尾变成双腿,获得上岸历练的机会。   第一次踏入人类社会,蓝依星没钱没工作。忽然他看到一则招聘艺人的广告,月薪两千包吃包住。   蓝依星两眼放光:如此甚好!   别的公司艺人出道日都有出道曲和舞台,而蓝依星的公司没钱,只能让他在全明星运动会上作为第一次亮相。   节目组拜高踩低,连选择运动项目的权利不给,直接把蓝依星扔进了一个没人选的项目中。   那个运动项目叫做——花样游泳。   花样游泳又称水上芭蕾,没有几年的功底表演起来就像是个溺水的人,没有丝毫美感,几乎是一个百分百翻车的项目。   比赛当天,蓝依星身穿表演服,少年的身体纤瘦紧实,完美的腰线一览无余,惹得全场观众一阵嘶哈嘶哈。当他跳入泳池,表演服上白纱随着少年的动作飘动在水中,宛如人鱼的尾巴,灵活又生动。   观众们集体沸腾了,发出各种狼叫   观众:这是什么妖精?魂都要被他勾走了!   比赛结束后,所有人都对蓝依星的表扬感到惊讶,纷纷采访他是怎么训练的。   蓝依星一脸懵逼:“这是难道是需要训练的吗?”   记者:…….你敢不敢再凡尔赛一点?   观众:你长得美你说得都对!   *   为了提倡全民运动,奥运协会决定在只有女性才能参加的花样游泳中新加入男子单人花游项目。   这条消息一出,可愁死了国家队的教练们。   培养一个运动员哪有那么容易?又不是去菜市场挑萝卜。   就在教练组一筹莫展的时候,蓝依星的花游视频在网上迅速爆火了起来,这也正好传到了教练组们这里。   国家队教练A:我觉得我们金牌稳了。   国家队教练B: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从国内赛事,到世界赛事,再到奥运会   蓝依星就是花样游泳界的不败神话   【前泳坛天花板腰超好教练攻X又美又苏腰细腿长柔韧度超好人鱼受】 第27章   显然, 觉得姜宜的借口烂到家的人不止程晁一人。   视频那头的陆黎沉默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信吗?”   姜宜紧张地睁着眼睛,小声道:“你信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他同学还在这里呢。   陆黎:“……”   “少废话,张嘴。”   姜宜瘪了瘪嘴, 跟小时候一样张开嘴, 看上去老实巴交的。   坐在沙发上的程晁脸色有点古怪。   对于火箭班屹立不倒的第一名姜宜,程晁其实一直都有印象。   在他眼中, 姜宜几乎就是按照老师的心头好长出来的一样, 成绩优异,学习用心, 心思纯粹, 几乎不用老师操什么心。   但纵使是对姜宜有印象, 程晁对姜宜感官也一般, 或者说, 他对整个班里的人都感官一般, 漠然得很。   程晁清楚, 自己性情刻薄甚至是偏激,纵使每天唇边挂着笑容, 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 但只有程晁自己知道,他对班级里这些人的感情还没有对一只笔感情深。   只不过作为程家的长子,程晁从小到大必须要保持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保持事事完美罢了。   他对姜宜感官的转变来自得知姜宜是陆家的私生子,毕竟姜宜跟陆家大少爷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用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从圈子里得知这个传闻后,程晁便对姜宜十分厌恶。   程晁的母亲死得很早, 他的父亲是个忘恩负义的牲畜,靠着他母亲家往上爬,在他母亲在医院奄奄一息病重时,他的父亲在外头花天酒地,包养女人。   甚至在程晁母亲刚死没几天,程父便领着一个跟他同岁的男孩进了程家,谎称这个男孩是远房亲戚。   程父以为程晁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但程晁却亲眼见过那个跟他同岁的男孩叫程父叫做爸爸。   没多久,那个男孩的生母也被接进程家,成为程家名正言顺的夫人,男孩也成为程晁的弟弟。   程晁的洁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产生,他恶心那家人碰过的东西,恶心那家人的惺惺作态,特别是私生子那副满面算计的模样,程晁一看到就会生理性反胃。   本来在他们圈子里,私生子一直都不受待见,在程晁的心里,私生子更是吸附在人身上抽血扒皮的寄生虫,一贯心机深重,爱献殷勤讨好人   直到现在,看着老实巴交张着嘴的姜宜,程晁察觉到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家的婚生子会去检查私生子有没有偷吃冰淇淋?   哪家的婚生子会天天跟查岗一样打电话私生子每天的情况?   哪家的婚生子又会把私生子小时候的生病的情况罗列得清清楚楚?   那模样,就是别人家对自家的亲生兄弟都不一定那么上心。   程晁拧起眉头,他看着姜宜闭上嘴,老实巴交地点着头。   视频那头的声音说还好他今天打电话过来,听出了不对劲,不然给姜宜这样乱吃,半夜发烧了都没有人知道。   程晁一顿,听到这话莫名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他不是还在房间里吗?那个陆家的大少爷凭什么就笃定姜宜半夜发烧都没人知道?   他好歹是姜宜的同班同学,姜宜半夜真的发烧了,他不会照顾自己的同班同学吗?   程晁带着点微妙的不悦,微微垂下了眼皮。   姜宜刚张嘴想对着视频那头的陆黎说点什么,就看到陆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立马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毕竟这是五天没见过的陆黎,跟以前天天见的陆黎不一样。   姜宜谨慎地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地挑衅比较好。   因为现在的陆黎哪怕是在视频里,也能看出在强硬压抑着因为这几天没有见面而产生的烦躁。   姜宜小声说:“我下次不会啦。”   他声音放轻了下来,听起来软软的,跟小时候生病一样。   在程晁听来,却有点可怜。   他想,怎么同样是私生子,姜宜怎么就混得那么可怜,连吃块雪糕都要认错?   程父带回来的那个私生子,别说是吃雪糕了,就是把雪糕当饭吃,程父都不会说什么,只会夸奖自己的儿子胃口好。   过了好一会,姜宜才挂断视频,他摸了摸鼻子,他起身打开藏着雪糕的抽屉,似乎有点纠结。   程晁:“……”   这人连阳奉阴违都不会?   挂断了视频,想吃就吃,难不成那陆家大少爷还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拽掉他口中的雪糕?   过了好一会,姜宜才终于下定决心,把雪糕拿了出来,然后转身望向他。   程晁心想,给他吃也行,虽然雪糕的包装袋上全是凝结的水珠,塑料袋可能也会被不少人摸来摸去,一路上走回来空气中的灰尘可能也会凝结在水珠中……   姜宜拿着雪糕,想了想对他道;“我去给蔡方送个东西。”   “很快就回来。”   “回来的时候能麻烦你帮我开个门吗?”   正准备伸手接过雪糕的程晁:“……”   他唇边的笑僵下来,沉默了几秒。   姜宜看着程晁没说话,以为是一向不喜欢他的程晁觉得麻烦,便又道:“我叫蔡方过来拿吧。”   一个雪糕八块。   不吃就可惜了。   姜宜给蔡方发了条信息,没过多久,蔡方就敲响了门,姜宜从床上起来,穿着拖鞋分秒必争地将雪糕送在蔡方手上。   蔡方站在门口,顺利地跟他接了头。   程晁听着门口的姜宜庆幸道:“还好你来得快,不然雪糕化了就完了……”   蔡方:“呀,白巧克力味的,我喜欢!”   “对了,副班呢?”   姜宜:“副班在里面看书。”   蔡方肃然起敬:“果然,怪不得我进不了决赛,我等凡人不可比肩与学神,吃雪糕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估计只有我们这些凡人会做。”   隐隐约约听得到的程晁:“……”   十分钟后。   程晁从超市回来,拎着一袋雪糕,当着姜宜的面,一根接着一根,足足吃了四根。   结果当天晚上就拉了肚子。   等程晁第五次上厕所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用完了厕所的纸,当他发现这件事时,他脱着裤子坐在马桶上,陷入了沉默。   五分钟后,程晁闭着眼睛,开始想马桶能不能一起把他冲下去。   姜宜在酒店桌子上复习错题,等到复习完错题伸着懒腰时,才发现程晁已经在厕所呆了足足一个小时。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程晁的洁癖加重了,导致洗澡的时间变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于是姜宜趴在桌子上玩开心消消乐,等着程晁从厕所里面出来,自己进去洗澡。   厕所里,始终开不了口的程晁坐在马桶上,低头数着地板上的花纹,等着姜宜发现厕所里的不对劲。   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姜宜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他来到厕所门前,试探道:“程晁,你还在吗?”   程晁声音冷静:“在。”   姜宜松了口气,刚想走,就听到程晁继续冷静:“能麻烦你帮我拿一包纸巾从门缝丢过来吗?”   姜宜愣了愣,回过神来道:“好的。”   五分钟后,程晁从厕所出来,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头一次面上没挂上笑容。   姜宜觉得现在的程晁很像一尊摇摇欲坠的雕塑,轻轻一碰就会噼里啪啦往下掉碎石块的雕塑。   陆黎发信息过来,问他怎么还不洗澡睡觉。   姜宜告诉陆黎,他的舍友可能现在心情很低落,可能需要他安慰。   陆黎问他舍友为什么心情低落。   姜宜想了想,说好像是因为拉屎。   陆黎给他发了六个点。   姜宜关上手机,咳了咳道:“程晁。”   程晁神情阴郁,巴不得世界突然爆炸,所有人连同他一起消失,对着姜宜的呼唤并不回答。   姜宜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能想出个安慰的话。   总不能对程晁说你屁股真厉害,在厕所能呆一个半小时。   姜宜只好巴巴道:“明天决赛加油。”   程晁没说话,一动不动阴郁地坐在角落。   过了一会,姜宜抱着换洗的衣物进浴室,进浴室前,他给程晁的床头桌上放了一盒治疗腹泻的药。   程晁足足缓了大半个小时,才缓过神来。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住这家酒店,并且在离开这个酒店后,写匿名评价,用十足锋利的笔墨批判这家酒店厕所的不足。   程晁吐着一口气,阴着脸去拿刚才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却看见一盒治疗腹泻的药。   他盯着那盒药,觉得姜宜天真过头了。   明天就是决赛,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多一份拿冠军的希望。   这时候给他送药,简直就是给自己挖坑。   但看着那盒药,程晁又觉得这是姜宜能干出来的事。   他拿过药,拆开后就着水喝了下去。   晚上十点,关灯后,姜宜躺在床上,黑暗中,他想了想小声道:“程晁,你睡着了吗?”   程晁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对着姜宜道:“没有。”   姜宜抱着被子想了想:“你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程晁没吭声。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陆家大少爷这个婚生子,会喜欢天天跟姜宜这个私生子打电话了。   他得承认,姜宜在哄人这方面,确实拿捏得很透彻,让人很舒服。   过了一会,程晁声音有点低道:“谢谢。”   姜宜眼睛有点亮道:“不用谢。”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程晁:“什么事?”   姜宜腼腆道:“如果有人问你我这段时间多少点睡觉,你能不能说我晚上一般九点钟睡觉啊?”   程晁:“……”   “就这个事?”   姜宜:“对的。”   程晁:“……可以。”   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结果就这。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忽然道:“A市的宏海退潮时间一般是早上五点多左右。”   姜宜微微睁大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程晁继续淡淡道:“退潮后浮在沙滩上的贝壳会好看很多。”   姜宜才明白,大概是程晁前几天听到他在走廊跟陆黎打电话的内容,他跟陆黎说要亲手捡几个贝壳回去给陆黎做纪念的。   姜宜刚想说谢谢,就听到程晁说:“到时候记得叫我起床。”   “带你去人少的那片海滩捡。”   姜宜有点愣,发现程晁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才道:“好的。”   第二天,决赛顺利结束,竞赛成绩会在一到两个月之内公布。   火箭班参加竞赛的人都松了口气。   晚上,带竞赛的老师特地找了个地方请同学吃饭,姜宜发现在落座时,程晁很自然地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吃完晚饭过后,一行人回到酒店收拾行李,上午休息,下午按时出发返回S市。   第六天早上,姜宜早早就起了床,发现程晁早就已经全部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不希望沾到沙滩上的砂砾。   两人打了个车,去到宏海另一片人比较少的海域。   姜宜穿着拖鞋,在蒙蒙亮的光亮中弯腰拾着贝壳,他似乎挑选得很细心,在沙滩上走走停停,时不时举起贝壳对着对比着。   带着口罩帽子的程晁站在沙滩一块石头上,双手插在兜里,心想姜宜这个私生子做得也真是不容易。   比完赛还要大清早来这里捡贝壳讨陆家大少爷的欢心。   一个早上,姜宜精心挑选了好几个他觉得最漂亮的贝壳,拿回酒店清洗,发现有一个贝壳破了一个口。   姜宜看着难受,想丢进垃圾桶,却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程晁望着他,并不说话、   姜宜犹豫了一下,他试探道:“有个贝壳缺了个角,不过洗得很干净,你要吗?”   程晁伸出手,姜宜拿纸巾擦干净贝壳上的水,递给了程晁。   程晁才转身去收拾行李。   中午十二点,大巴车准时到达,蔡方把行李放好后,却看到程晁坐在了姜宜旁边,抱着手,似乎在假寐。   姜宜也闭着眼在补觉,两人睡得似乎都很沉。   蔡方挠了挠头,换了一个位置坐。   在距离抵达S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姜宜和程晁都醒了,姜宜揉了揉眼睛,发现陆黎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姜父也给他发消息。   姜宜回复完陆黎后,看到姜父的消息,眼睛亮了亮,回了一个好的。   程晁余光瞥见看上去似乎挺高兴的姜宜,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估计姜宜回去也是任由陆家的大少爷随意使唤,陆家的大少爷随便给点什么甜头,就能把姜宜哄得找不到北。   他中肯地评价,姜宜作为年级第一是脑子不差,就是转不起来,太过于天真。   半个小时后,大巴车慢慢在实验中学内停了下来,车内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下车。   程晁等着所有人把行李箱拿出来后,才拿着消毒湿巾擦了擦自己的行李箱把手,拿出自己的行李箱。   姜宜拖着行李箱,他对着程晁挥了挥手道:“程晁,再见。”   程晁点了点头,唇边挂着一贯的笑,但下一秒,他的笑却僵硬住了,愣愣地望着前面。   姜宜的不远处,一个跟姜宜长得足足有五分像的中年人笑着朝姜宜一边招手一边走过来道:“乖乖!爸爸在这里!”   姜宜听到声音后,明显也高兴起来,脸颊边的梨涡深深,他拉着行李箱就想朝着中年男人快步走去,却被中年男人叫住站在原地就好。   姜宜站在原地,高兴的一叠声雀跃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爸爸,你是不是等了好久?”   姜父揉了一把姜宜的脑袋,笑着道:“爸爸刚到,没等多久。”   “乖乖又长高了啊。”   说着说着,姜父一抬眼,就看到姜宜身后一个男生愣愣望着他们父子两。   姜宜也察觉到,他扭头,大大方方道:“爸爸,这是我们班的副班长,这次竞赛我跟他住一个房间。”   姜父笑着道:“原来乖乖同学啊,第一次见面,叔叔也没有带什么礼物,要不要去叔叔家吃个饭?”   程晁下意识挂着笑僵硬道:“不用了,谢谢叔叔。”   虽然能够流畅地跟面前的中年男人对话,但程晁依旧在自己的震惊中。   面前的中年男人明显看得出跟姜宜有血缘关系,五官虽然没有姜宜那么精致,但眉眼跟姜宜很像。   这是真爸。   程晁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句话,他僵硬地看着姜宜朝他挥挥手,便跟中年男人边走边说话,看上去关系十分亲厚的模样。   谁他娘告诉他姜宜的爸是陆家的总裁?   谁在传姜宜是陆家私生子?   程晁吐了口气,他平静地拿出手机,对着曾经跟他信誓旦旦保证姜宜身世不简单的朋友就是一个拉黑删除。   姜宜坐在姜父的车上,给陆黎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今天他要在家睡,捡到的小贝壳明天再给他。   陆黎虽然一向蛮横霸道,但是对于姜宜的父亲姜父,还是很尊重,得知姜父回来,便没有说什么,只让姜宜在家好好休息。   晚上,姜父烧了一大桌菜,还给姜宜开了电视,他总以为姜宜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看动画片,找了好几分钟,才在花里胡哨的频道中找到以前播放动画片的频道,放起了动画片。   吃饭的时候,姜父问姜宜读书辛不辛苦,累不累,如果在火箭班压力太大,他们可以换个班。   姜宜说压力不大,跟得上,就是陆黎现在在别的班跟不太上。   姜父失笑,欣慰地觉得姜宜和陆黎还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因为身份产生隔阂。   晚上九点。   姜宜洗完澡,趴在自己床上玩拼图时,听到了玻璃窗响了几下。   他直起身,穿着拖鞋推开窗,发现是翻墙过来的陆黎,他穿着睡衣,轻而易举就越过窗台,熟练翻进了他的房间。   翻进来的时候,还顺手替姜宜把外头晒的内裤给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28章   “你怎么穿的内裤还是这个图案?”   陆黎长腿搁在床沿上, 整个人躺在姜宜的床上,双手举着姜宜的内裤在半空中,看了半天给出中肯评价:“不过挺适合你的。”   可爱。   姜宜:“……”   他默默地伸手把自己的内裤拿回来,陆黎却不大高兴嘀咕道:“你现在都不愿意给我碰你的东西了。”   姜宜折好自己的内裤, 默默道:“这是内裤。”   陆黎理直气壮:“我爸说我们两个好得穿一条裤子, 都穿一条裤子了,有什么碰不得。”   姜宜绷着脸道:“叔叔说的好得穿一条裤子指的不是穿同一条内裤。”   那么多年, 陆黎的中文还是那么乱七八糟。   十几岁的陆黎更加理直气壮:“别人好不到穿一条内裤, 我们又不是别人,怎么不能好到穿同一条内裤?”   姜宜默默望着他。   过了几秒后, 陆黎又想了想道:“不过好像还真的穿不了。”   “我穿你的太小了。”   “你穿我的还会往下掉。”   姜宜:“……”   看着姜宜不说话, 陆黎知道跟内裤相比, 肯定是姜宜比较重要, 他琢磨了一下, 想了想补救道:“不过你让我穿, 我勒一勒也不是不能穿。”   难受是难受一点, 但谁是叫姜宜让他穿呢。   姜宜不理他,而是绷着脸把自己的内裤收到衣柜的最里层, 生怕陆黎来了兴致, 半夜爬起来偷偷穿他的内裤。   但陆黎现在最大的兴趣是跟姜宜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姜宜上床后,陆黎跟小时候抱住洋娃娃一样抱住姜宜,抱怨道:“你们那个比赛怎么去那么久……”   姜宜熟练地从陆黎怀里努力伸出脑袋呼吸,他拍了拍陆黎的脑袋道:“不光是我,大家都是去那么久啦。”   陆黎将脸埋在姜宜的发尾,声音含糊道:“你给我捡的小贝壳呢?”   姜宜眉眼弯弯:“在书包里, 我给你捡了最好看的。”   陆黎满意了,心情快活起来, 抓着姜宜的手玩。   姜宜掰着手指头道:“我还给爸爸捡了一个,陆叔叔捡了一个,阿姨捡了一个……”   “对了,还有应卓翰一个……”   陆黎听着听着脸都绿了,没忍住道:“应卓翰是什么鬼?”   “他脚都断了,要贝壳来干嘛?”   “煲汤吗?”   姜宜纠正他:“应卓翰不是脚断啦,他只是打球扭伤了脚。”   前不久应卓翰因为跟高年级的同学打球,扭伤腿,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陆黎跟姜宜躺在一个枕头,他试图给姜宜吹枕头风,在姜宜耳边耿耿于怀道:“你把应卓翰的贝壳给我,他不要的。”   姜宜耳朵被碎发吹得有点痒,他揉了揉耳朵,慢吞吞道:“你说不算。”   陆黎:“那他那份得分我一半。”   姜宜:“……不太好吧?”   陆黎语气不善:“给他半个就不错了。”   “他还敢挑?”   姜宜拉起被子,用力盖住陆黎金色的脑袋:“睡觉。”   姜宜的床不大,一个人睡还有宽余,而两个人睡就显得有点挤,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隙,在床上胳膊挨着胳膊,腿贴着腿。   不过好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胳膊挨着胳膊睡。   但姜宜却觉得今天有点挤,他探着脑袋问陆黎有没有感觉到挤。   陆黎虽然也觉得今天好像有点挤,但是他才不想下床回去卧室一个人睡,便嘴硬道:“不挤。”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姜宜把他赶回去,陆黎还先发制人,严肃控诉道:“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外面一个人睡大床睡习惯了。”   “现在嫌弃跟我睡?觉得跟我睡觉挤?”   姜宜愣了愣,他一脸懵然:“我没有啊。”   “我只是觉得好像突然有点挤。”   陆黎:“没有的事,一点都不挤。”   “多睡几次就好了。”   姜宜老实道:“好吧。”   他准备闭上眼,却发现什么有点不对劲,睁大眼睛爬了起来,才发现他跟陆黎两个人睡着同一个枕头。   陆黎头那么大,能不挤吗!   姜宜把陆黎摇了起来,指着枕头,带着点委屈控诉道:“你头大睡着挤,还说我在外头睡习惯了大床。”   陆黎一看,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他摸了摸鼻子,悻悻然说自己的头其实也不算太大。   姜宜掀开被子:“我去客厅储物柜再拿一个新枕头给你。”   陆黎却警惕道:“不行,你出去拿枕头,姜叔肯定知道是我来了。”   姜宜疑惑地望着陆黎。   陆黎眼神飘忽好一会,才憋出句话:“我妈已经把墙加高了,给她知道我今晚又来找你,明天估计要把墙加得更高了。”   毕竟小时候的Arno跟栓了根绳子在姜宜身上一样,姜宜不住他家,他就巴不得把床搬去姜宜家,谁都拦不住。   姜宜睁大眼睛,犹豫了一会道:“那我偷偷出去拿?”   陆黎拉着他躺下,想了想哄道:“你头小,睡一晚没事的。”   “你分一点点枕头给我就行了。”   姜宜巴巴道:“我还是偷偷出去拿吧……”   话还没说话,姜宜房门口就被敲响,姜父的声音响起:“乖乖,睡了吗?能帮爸爸看看手机这个软件怎么安装吗?”   姜宜眼睛瞪大,陆黎也僵了僵,两人对视了一眼,姜宜立马掀开被子,催促陆黎躲进去。   姜父在房间外,看见姜宜房间灯亮着,他又敲了两下,以为是姜宜写作业太认真没听到他声音,便道:“爸爸可以开门吗?”   好一会,姜父才听到姜宜声音:“可以的。”   姜父推开门,看见姜宜靠在床头,盖着被子,拿着一本书镇定道:“哪个软件有问题呀?”   姜父把手机递给他,纳闷道:“这个软件一直说不同意安装,乖乖你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姜宜接过手机,点了几下后镇定道:“可以了,爸爸你忘记点同意下面的责任声明了。”   姜父低头研究了一下,感叹道:“这同意声明字也太小了,怪不得我刚才没看见。”   “好了,谢谢乖乖啊,睡觉吧。”   姜父走到房门口,姜宜松了口气,被子动了几下,姜父又回头道:“要关灯吗?”   姜宜连忙摇头:“待会我自己关吧。”   姜父叮嘱了几句不要看书看太晚,便关上了门。   姜宜立马掀开被子,陆黎从被子里爬出来,吐出口气:“憋死我了。”   姜宜下床去把房间门锁上,陆黎坐在床上,姜宜回到坐在床上惊魂未定。   陆黎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姜宜听到,带着点奇怪的纠结。   他总感觉陆黎说得他们好像在干坏事一样。   “明天早上你是不是还要翻墙出去?”   姜宜扭头问陆黎。   陆黎点了点头。   姜宜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爸爸习惯了早起磨豆浆喝。”   陆黎心里涌出个不太好的预感:“姜叔一般几点起床?”   姜宜诚实道:“五点左右吧。”   陆黎:“……”   姜宜拿着闹钟,乖巧道:“你自己调闹钟还是我帮你调?”   陆黎:“……”   他认命地接过闹钟,调两个闹钟,一个四点五十,一个四点五十五的闹钟。   第二天清晨,天边蒙蒙亮。   闹钟响起的第一声,眼睛都还没睁开的陆黎就把闹钟给摁了,睡眼朦胧地把下一个四点五十五的闹钟取消。   他身旁的姜宜似乎是听到动静,微微动了动。陆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慢慢推开窗,尽量不发出声音。   客厅传来豆浆机的声音,陆黎放心下来,他屏住呼吸一口作气翻过阳台轻巧落地,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拿着水壶浇花的姜父,神情错愕地望着他。   穿着睡衣的陆黎:“……”   姜父:“……”   凌晨四点五十的风还带着点凉,姜父水壶里的水也哗啦啦流。   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陆黎硬着头皮僵硬道:“姜叔早上好。”   姜父手里的水壶一个抖动,也僵硬挤出个笑道:“哈哈,小少爷早啊。”   一个小时后。   房间里的姜宜醒来,发现床边空了下来,他放心地换好校服,打开房间门去洗漱。   结果一开门,路过客厅时,姜宜愣住了。   他后退了几步,伸头看见穿着睡衣的陆黎坐在餐桌前,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姜父也坐在餐桌上,双手搭在大腿上。   “……”   姜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见到姜宜,姜父咳了咳道:“乖乖,去洗漱吧,洗漱完过来一起吃早饭。”   姜宜愣愣地点了点头。   吃早餐的时候,趁着姜父去厨房开蒸笼的功夫,姜宜小声道:“你怎么没走啊?”   陆黎憋屈小声道:“你跟我说姜叔五点起来磨豆浆,你没跟我说姜叔四点半起来醒面做馒头啊。”   姜宜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姜父总觉得外头卖的东西不卫生,怕身体不好的姜宜吃了身体不舒服,致力于事事亲为。   但姜宜以为姜父只是亲手打豆浆而已,没想到连馒头都是自己做的。   姜父从厨房里端来两盘馒头,看着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乖巧得不敢吭声。   他放下盘子,委婉地表示陆黎下次来他们家做客,可以走正门。   要是这陆家的小少爷因为翻墙来找姜宜摔出个什么好歹,他也不好跟陆家交代。   天知道他大清早看到陆黎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陆黎啃着馒头,悻悻然地点了点头。   ——   竞赛后,姜宜的火箭班迎来三个月一次的换座位时间。   在火箭班,选择座位的顺序按照成绩排名,成绩第一名第一个选择,成绩第二名第二个选择,依次排列。   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原来的座位,姜宜也不例外。   他第一个走进教室,选择了原来的座位等着蔡方。   第二个选择座位的人是程晁。   他站在门口,晃悠了几眼,便慢悠悠地坐在了姜宜身旁。   姜宜愣了愣,就看着程晁唇边挂着笑,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却压低声音道:“看什么看。”   “我不想跟那群人坐。”   一天到晚不是让他看这题,就是让他讲解那题,程晁觉得烦得要死。   姜宜:“……”   他发现经过厕所递纸事件,程晁在他面前好像装都不装了。   几乎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而接下来也印证了这点,程晁自习课上看课看杂书,一点都不客气地开口让姜宜帮看一下老师,有老师记得提醒一下他。   仿佛完全在姜宜面前放飞了自我。   竞赛结束后,姜宜下午放学难得没了补课,便去篮球场上等陆黎训练结束。   陆黎这段时间走路都是飘的,天天打球都能见到姜宜安静地坐在观众席等他训练结束。   于是整个校队那段时间发现,陆黎脸不臭了,声音不沉了,打球起来也如同春风细雨,撞到了人还会将人扶起来。   坐在观众席的秦斓心里门清,他跟钟茂天天跟两大门神一样,轮流坐在姜宜旁边,生怕校队里那群高年级找姜宜的麻烦。   秦斓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还是挺喜欢姜宜的,长得好看,性格安静,坐在姜宜旁边,都能感觉到不少女生偷偷看姜宜。   但钟茂就因为姜宜长得太好看,吸引太多人目光,特别不情愿坐在姜宜旁边,守着姜宜。   因为前段时间钟茂留了个他特满意的头发,还去挑染几缕,他觉得特拉风特酷。   结果还没等钟茂嘚瑟几天,他爸当天晚上就打电话叫了两个发型师到家里,给钟茂全剪光了。   期间因为钟茂愤怒地爆了一句脏话,被他爸听到,他爸直接一根头发都没给他留,让发型师给他剃了个短短的寸头。   于是最近的钟茂因为发型,对旁人的目光特别敏感。   毕竟他脑袋上的头发被剃得几乎没有,跟光头差不多,看上去滑稽得很。   十三十四岁的年纪,本来就特别在意旁人的看法,更不用说顶着光头,脑袋跟卤蛋一样的钟茂了。   姜宜第一次见到钟茂时,目光就停留在钟茂的头上好一会,没过多久,姜宜眼神总是落在钟茂的头上。   察觉到姜宜的目光,钟茂忍了忍,攥紧拳头,在心里叨叨地念着这是陆黎的小青梅,是陆黎的眼珠子,骂不得更打不得。   瞪也最好别瞪。   渐渐的,钟茂憋了一肚子的火,冷着脸盯着地上的地板。   直到两分钟后,他听到姜宜语气羡慕地说他的发型真好看。   钟茂:“???”   姜宜站在钟茂身旁,望着钟茂圆润的脑袋,脑袋弧形饱满,没有一丝一毫凹陷,流畅而完美。   姜宜没忍住,又重复说了一遍道:“真的很好看。”   他羡慕地想着,天天照镜子看见那么流畅的头型,肯定每天早上醒来都很会有一天的好心情。   钟茂望着姜宜眼里不似作伪的赞美,傻眼了。   但过了一会,他脸涨得有点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脱口道:“真的?”   姜宜认真点了点头:“真的。”   十分钟后。   篮球场的陆黎扣了一个篮,矜持地回头看了一眼观众席,没想到没看到姜宜赞美的眼神,反而看到了顶着秃瓢的钟茂在亲亲热热地跟着姜宜说话。   陆黎:“……”   秦斓双手撑着膝盖,也纳闷道:“奇怪,钟茂那小子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   “怎么现在笑得那么开心?”   陆黎抹了一把汗,朝教练举了举手,面不改色地说自己体力不支,要换人训练。   教练也看得出来今天陆黎的训练特别卖力,便挥挥手同意了,然后口哨一吹,让钟茂上场。   陆黎下场,他坐在姜宜身旁,问姜宜刚才在跟钟茂聊什么。   姜宜说刚才自己在感叹钟茂的脑袋好看。   陆黎正仰头喝水,闻言被呛了个正着,他望着球场上防守人的光头钟茂,沉默了下来。   姜宜还在感叹:“好神奇,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头。”   “圆圆的,像颗球一样。”   陆黎:“……”   他面不改色道:“我也觉得。”   脑袋像颗球的钟茂在弯腰防守人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大概是因为姜宜那番话,从此以后钟茂特乐意跟着陆黎去火箭班游荡。   他游荡的时候得意想,年级第一姜宜都觉得光头不丑,那些年级第二第三就更加没资格觉得他丑了。   钟茂腰杆笔直,觉得整个学校都没人有资格觉得他丑。   觉得他丑的人,怎么也得考过姜宜才能说吧。   程晁某次睡觉醒来,看到陆黎带着钟茂几个人跟姜宜说话,上课后,他对姜宜中肯道:“你朋友看起来好像都不太聪明。”   “特别是那个秃瓢。”   昂头昂脑的,本来脑袋就圆溜溜的,昂头后看起来更加像颗卤蛋了。   姜宜:“……”   “那个同学有名字,叫钟茂,不叫秃瓢。”   他真的怕某天课间睡觉的程晁突然醒来,睡眼朦胧对着钟茂说:“秃瓢,给我说话小声点。”   程晁听到名字后,眉头微微一跳:“钟茂?”   “他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姜宜偏头:“你认识他?”   程晁想了想:“有点印象,但不太记得,估计不怎么聪明。”   “不然也不会顶着个秃瓢满学校跑。”   姜宜:“……”   他真诚道:“你这样说话,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程晁打了个哈欠,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温和道:“放心,秃瓢被打我都不会被打。”   毕竟迄今为止,整个学校也只有姜宜知道他本性。   没过多久,跟陆黎中午一起吃饭的姜宜就知道钟茂和程晁的关系。   两家是世家,逢年过节有过几次走动。   钟茂夹着鱼肉感叹道:“程晁这个名字,我从小听到大。”   “小时候回回年纪第一,我爸一边抽我一边恨铁不成钢,说我怎么就不能像程晁学学。”   说着说着,钟茂乐了:“到了初中,程晁被压了一头,我爸抽我的时候就不再让我学程晁了。”   秦斓挑眉道:“那你爸让你学谁?”   钟茂自豪道:“他让我学姜宜。”   姜宜:“……”   陆黎:“……”   钟茂唏嘘道:“程晁我一看他就知道,肯定是那种好学生,事事都听家里的话,其实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我以前见过他几次,他人也好说话,就是性子温和了一点,一看就是读书人。”   姜宜想起一口一个秃瓢的程晁,沉默着不说话。   钟茂眼前突然一亮,瞧见了一个人端着餐盘的程晁,他挥了挥手,热情地邀请可怜的程晁一起过来拼桌吃饭。   程晁唇边挂着笑,温和地坐了下来,靠近姜宜时,他偏头低声蹦出几个字。   “你朋友。”   “傻逼?”   姜宜:“……”   陆黎看到这个长得很白的小白脸,靠姜宜靠得特别近时,他也偏头对姜宜道:“这是你们班的副班?”   姜宜点了点头,看到陆黎挑眉,压低声音道:“因为拉屎心情低落的那个同学?”   姜宜:“……”   餐桌上,钟茂在热情洋溢地给他印象里可怜的程晁介绍着餐桌上的人,程晁唇边挂着微笑,眼里满是傻逼这两个字。   陆黎偏头,还在压低声音问他程晁是不是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居然会因为拉屎而心情低落。   姜宜沉默,突然觉得人其实少吃一顿饭也不是不行。   一顿饭吃完后,钟茂已经和程晁加上联系方式,钟茂拍着胸脯说:“你是姜宜的同桌,我们又是世家,你放心,以后你就跟我们吃饭。”   那语气,大有以后他们罩着程晁的意思。   程晁:“……”   陆黎没忍住,一脚踹在钟茂屁股上:“赶紧滚回教室。”   但从此以后,但凡是能在饭堂遇见程晁,钟茂还是十分热情地把人拽来了餐桌上,久而久之,几个人就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饭搭子。   不仅八竿子打不着,还互看不爽,暗潮涌动,只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不同的是程晁对所有人都不爽,除了姜宜,而陆黎则是对所有人都还行,除了程晁。   陆黎对程晁作为姜宜同桌的不爽,远远超过于小眼镜蔡方,毕竟小眼镜一看就是老老实实的人,程晁一看人品就不怎么行,整天挂着笑,晦气死了。   有一段时间,陆黎甚至不愿叫程晁的名字,称呼程晁的时候只叫那个拉屎的。   不过好在陆黎只是在家叫,因为姜宜说要是在学校叫,他就不去看他的篮球训练了。   毕竟姜宜跟程晁保证过不会把酒店厕所那件事说出去,按照陆黎这个叫法,迟早会有人好奇问他为什么叫程晁叫拉屎的。   在这段暗潮涌动中,秦斓其实也能感受到一二涌动,但他也没多在意,只觉得是陆黎对姜宜占有欲强得很,不喜欢任何人靠近姜宜。   毕竟连放学篮球训练时,姜宜送给陆黎的水,陆黎喝完后都要把水瓶揣进书包,瓶子都不会留下。   而程晁身为姜宜的同桌,天天跟姜宜坐那么近,自然是不得陆黎喜欢。   钟茂则是完全察觉不到其中的暗流涌动,每天乐呵呵地等着自己的新头发长出来,外加屁颠屁颠跟在陆黎身后去火箭榜游荡。   在临近期末他头发长出来的时候,钟茂还美滋滋地定了个蛋糕,在食堂当着全年级打饭同学的面给他新长出来的头发贺生。   要不是他们几个揽着,钟茂甚至还想给他新长出的头发唱生日歌。   在庆生中,姜宜作为他头发生长路上最为重要的赞美者,自然是荣获切蛋糕的资格。   期末考试结束后,实验中学正式进入暑假。   陆黎本来兴致勃勃地计划暑假后要跟着姜宜一块去A市看海捡贝壳,但姜宜却告诉他不行,因为他要回老家陪奶奶。   看着一下就愣下去失落的陆黎,姜宜想了想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陆黎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真的可以一起回去?”   他只有临近过年那段时间去过姜宜的老家,见过姜宜的奶奶。   姜宜想起奶奶说的话,他真诚道:“可以的,你回去我奶奶肯定很高兴。”   陆黎还记得姜宜奶奶那句:他是姜宜最好的城里朋友,闻言嘴角翘了起来道:“那我得准备点什么东西回去?”   “奶奶喜欢吃什么?”   姜宜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准备。”   他真诚道:“你把你的人带回去就行了。”   顺便在这几天吃得多一点,壮一点。   毕竟奶奶说了,八月份了,他家那三亩田掰玉米、摘花生,收水稻可缺人了,拖拉机都帮不上忙。   放假第二天,姜宜收到程晁的消息,问他放假做什么。   姜宜回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跟陆黎要回老家。   程晁收到消息时,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想出房间门见那对惺惺作态的一家人。   看到姜宜的消息,他眉头一挑,问姜宜的老家是哪里。   姜宜发了自己老家的地名过去。   程晁用地图搜了搜,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是地图上姜宜老家有好几个风景区和农家庄。   他心想,去亲近亲近大自然散散心也不错,省得在家被这家人恶心他,便问姜宜能不能加个人。   姜宜欣然同意,美滋滋地想着他又给他奶奶找了个掰玉米的帮手。   没过多久,应卓翰也给他发消息哀嚎,说他脚好了,但学校现在又放假了,他在家无聊得快发霉了。   姜宜想了想,发消息问应卓翰手有没有受伤。   应卓翰感动,立马就说自己当初只是脚受伤,让他放心,他的手没问题。   姜宜拿着本子,想到掰下来的玉米没人刨,便在刨玉米、剥花生那一行写上应卓翰的名字,然后盛情邀请应卓翰去他老家玩。   应卓翰立马就同意下来,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姜宜一定不能反悔,一定不能骗他,不然他会很难过的。   姜宜心想,他当然不会反悔啦。   过了一天,姜宜的本子上写满了名字,他还拉上了钟茂和秦斓,将每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的。   出发的那天,陆家大门驶进来四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口。   陆黎背着背包,手上拉着姜宜的行李箱,看到那四辆车,忽然眼皮一跳,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姜宜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朝着那四辆车挥了挥手。   陆黎眼睁睁地看着四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从车上出来。   钟茂、秦斓、程晁……   甚至还他妈有个应卓翰!   黑发的小卷毛快乐道:“姜宜姜宜!”   他使劲挥着手,意气风发地展现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问题。   姜宜郑重地扶住应卓翰的手,让他不要太用力,好好保护自己的手。   毕竟这么好的手,不用来刨玉米剥花生可惜了。   应卓翰美滋滋,心想姜宜就是心疼他!他跟姜宜就是天下第一好!   陆黎又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走到姜宜面前,司机都带好了,就等姜宜什么时候出发。   姜宜笑眯眯:“现在就可以出发啦!”   一行人迫不及待地踏上旅程,除了陆黎。   他绷着脸道:“为什么把他们也叫上?”   明明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回老家旅程,怎么就变成一群人了?   姜宜奶奶一会认识那么多人,就算他头发是黄毛,也不记得他是姜宜最好的城里朋友怎么办?   姜宜软声道:“因为奶奶说回来的人越多越好嘛。”   看着姜宜认真的模样,陆黎心软下来,想着说不定是姜宜奶奶在老家太孤独了,人多热闹一些也好。   往后他跟姜宜还有很多个单独出去旅游的日子。   四个多小时后,五辆车摇摇晃晃开进山路,一路颠簸,车窗外的风景也变得宜人起来,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时不时路过有遮天蔽日的绿林。   车子越开进去,四周的农田就越广阔,朝着村舍蔓延。   颠簸了四十多分钟,五辆车子终于缓缓停下,一个老人在大院门口站着,似乎在迟疑地面前四五辆车的架势,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架势是她乖孙子带来的。   直到一扇车门被拉开,姜宜下车,朝老人放声道:“奶奶!”   老人这才确定下来,笑开了花:“诶!我的乖孙!”   陆黎等人陆陆续续下车,老人握着姜宜的手,看着一群小伙子跟她打招呼,笑得见牙不见眼。   忽然看到陆黎,老人惊喜道:“诶!小洋人!你也跟乖乖回来了啊!”   陆黎矜持地扶着老人的另一只手:“对,奶奶,我也回来了。”   “奶奶你还记得我吧?”   老人感叹道:“当然记得,你小时候还怕姜宜忘记你,拿那个什么什么笔,在姜宜身上写满了自己的名字,把我吓了一跳。”   “我那时差点就去找驱邪的把你给驱掉哩!”   陆黎:“……”   --------------------   作者有话要说:   陆黎:跳大神,退!退!退! 第29章   听到姜宜奶奶的话, 应卓翰没忍住,大声地笑出了声,秦斓低头用鞋踩着地,似乎在努力憋笑, 钟茂则感叹说:“陆哥你真牛。”   几个司机把车上的行李箱抬了下来, 告知了几位小少爷一声,便驱车离开, 等着几个少爷玩够了再打电话通知他们回来接人。   四五辆豪车开进村里的仗势引来了不少村里人的好奇, 发现从车里下来的,都是几个光鲜亮丽的小伙子,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举手投足都贵气得很。   穿的衣服也很讲究, 还戴墨镜和手表, 看上去就与众不同, 特别神气。   姜宜奶奶领着一行人往院子里走, 秦斓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   他举起手机, 悠然自得地拍着四周的山清水秀,不远处的池塘碧绿, 浮萍几点, 茂密的树荫投下不规则光斑,大片金黄田野随着风摇晃,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   果然,原生态的景色就是不一样。   秦斓感叹地选择了几张图片,自发在了朋友圈,并深沉配文:归真返璞。   钟茂虽然看不大懂, 但还是快乐地在这条动态下点了个赞。   陆黎一边走一边警惕盯着应卓翰,时不时故意挤掉应卓翰在姜宜身边的位置。   姜宜背着背包, 指着院子里的葡萄架说葡萄都成熟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吃啦。   拖着行李箱的程晁单脚蹦着走路,看着一边走一边拉的鸡,气急败坏地对着一群昂头挺胸的鸡说滚远点。   陆黎回头,幸灾乐祸地偏头在姜宜耳边说:“他拉屎拉得不开心,还看不惯鸡拉屎?”   姜宜:“……”   应卓翰不甘示弱挤过来道:“什么屎?”   钟茂也好奇挤过来:“什么东西?”   姜宜默默地把陆黎的脑袋推开,朝着面前的奶奶道:“奶奶我想吃蒸鸡蛋。”   奶奶笑呵呵道:“好!乡下鸡蛋可新鲜了!”   “奶奶今晚就给你做蒸鸡蛋。”   一行人走进院子,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晒干的苞米,还有年头看起来不小的葡萄架,上面缠绕着葡萄藤和坠着串串葡萄,看起来长势极好。   大厅里很凉快,几个房间都敞开着透气,里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新被子和新枕头散发着暖融融阳光的味道,房间里一开窗就能看到后头大片的树林。   钟茂把自己的行李往屋里一甩,立马就挨个地去房间串门。   秦斓正在开行李箱找拖鞋,钟茂兴冲冲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被一个踉跄的愤怒秦斓用拖鞋砸了跟头。   钟茂嘿嘿一笑,把拖鞋给秦斓踢了回去,打算跑去陆黎的房间串门。   结果他一个一个房间看,就连喷满酒精的程晁房间都看了,就是没发现陆黎的房间。   钟茂有点纳闷,跑到了姜宜房间,打算问姜宜知不知道陆黎住哪个房间。   他大大咧咧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道:“姜宜,你知道——”   话还没说话,推开门的钟茂傻眼了。   姜宜房间里,陆黎盘腿坐在床上,低头叠着衣服,姜宜趴在床上,用手指戳着手机玩开心消消乐,两个人一黑一白的行李箱整整齐齐放在墙角。   听到开门的动静,陆黎抬起头,皱眉道:“知道什么?”   钟茂打了个激灵,看着叠衣服的陆黎:“陆哥,你房间在哪?”   陆黎:“在这里。”   钟茂傻傻地问了一句:“这好像是姜宜的房间啊。”   陆黎奇怪道:“我知道啊。”   钟茂继续傻傻道:“你知道啊?”   陆黎:“……”   “你要没事就滚蛋。”   “或者去找那个拉屎——”   话还没说话,陆黎就被姜宜捂住了嘴,姜宜紧张地望着面前的钟茂:“他说的外面鸡拉屎。”   钟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奶奶在大厅里远远喊道:“乖乖。”   “外头母鸡下蛋了,你要不要去捡?”   刚下的鸡蛋是奶奶特地留给姜宜去捡的。   小时候姜宜回老家那会天气冷,不能出去玩,于是最爱玩的时候就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带着小帽子跟在母鸡后面,看母鸡下蛋。   母鸡下蛋后,姜宜就去捡鸡蛋,捧在兜里献宝一样给奶奶,有天因为起晚了,没捡到鸡蛋,吃早饭的时候都眼泪汪汪的。   久而久之,只要姜宜在老家,下的鸡蛋都是姜宜去捡。   “奶奶!我去我去!我跟姜宜去!”   隔壁房的应卓翰踩着拖鞋,立马飞奔出来,笑容洋溢道:“奶奶我跟姜宜一起去吧!”   奶奶笑呵呵:“行,那你就跟乖乖一起去捡鸡蛋吧。”   还好她家的母鸡够多,下的蛋够这群孩子捡。   陆黎脸黑了黑,心想应卓翰晦气程度跟程晁有得一拼,哪里都能冒出来。   烦死了。   姜宜起身,就看到陆黎也起来,不甘示弱道:“我也要去捡鸡蛋。”   钟茂虽然没捡过鸡蛋,但看着好几个人都去捡鸡蛋,也兴致勃勃道:“我也去!”   五分钟后。   鸡窝前,姜宜扭头看身后的几个人:“你们不捡吗?”   鸡窝里的母鸡昂着头,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应卓翰和钟茂。   应卓翰和钟茂:“……”   姜宜十分善解人意,安慰道:“你们不用怕,它不会咬人的。”   “动作轻一点就好了。”   姜宜熟练地从窝里掏了两个鸡蛋,然后放进装鸡蛋的篮子里,然后空了位置出来,给身后的陆黎接手。   陆黎直接蹲下来,一只手抓着鸡的翅膀,然后熟练地把整块鸡窝都扒了扒,几枚热乎乎的鸡蛋就滚落出来。   姜宜拍了拍陆黎的脑袋:“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轻点啦。”   陆黎蹲在地上,把鸡蛋装进篮子,头也不抬道:“谁叫它小时候咬你。”   小时候Arno来到姜宜老家,跟着姜宜一起蹲母鸡下蛋。   有一次姜宜掏鸡蛋掏快了,老母鸡回头对着姜宜的手就狠狠啄了一口,给姜宜啄出了血。   Arno直接毛了,抓着那只母鸡的翅膀,张嘴狠狠咬住母鸡,鸡毛乱飞的场面把原本哭着的姜宜都吓呆了。   虽然当天晚上那只啄了姜宜的老母鸡被端上了餐桌,但Arno从此以后对鸡这种生物还是特别不爽。   去捡鸡蛋都是用薅的。   应卓翰张大嘴巴,他同钟茂对视了一眼,然后也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往鸡窝旁里掏了几个鸡蛋。   因为知道姜宜回来,老太太特地三天都没有捡鸡蛋,专门留给自己的乖孙子一次捡个尽兴。   姜宜足足捡了一篮子的鸡蛋,捡着捡着跑到了鸡窝里面,把最里面的鸡蛋都给捡出来。   等他一口气把所有的鸡蛋捡光光,从鸡窝深处出来的时候,看到程晁弯着腰痛苦的背影。   姜宜疑惑,他扭头:“程晁怎么了?”   应卓翰诚实道:“他看到我们捡鸡蛋了。”   “刚下的鸡蛋热乎乎的,上面还有鸡屎。”   “他看了一眼,问我们是不是鸡屎,我说是,他就吐了。”   姜宜:“……”   陆黎怡然自得地提着篮子慢悠悠道:“不识货的土鳖。”   当天晚上,一大桌子菜中,程晁一筷子鸡蛋都没有碰,神色麻木地想着自己吃了十几年的鸡蛋,外壳会凝结鸡屎。   姜宜则是给所有人都夹了满满的肉,发自肺腑地真诚道:“大家多吃点。”   “明天可能要拜托大家帮忙干一些事情。”   陆黎夹走姜宜碗里的西红柿:“什么事?”   姜宜郑重:“大事。”   应卓翰哈哈一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就拍着胸脯跟姜宜保证尽管吩咐,钟茂扒着饭,吃得津津有味,闻言也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们眼里,农村里哪能有什么大事?   最大的事不就是电视新闻里哪家的鸭走丢了,牛不见的,池塘里的鱼被人钓没了,找鸭找牛他们也不是不行。   姜宜真诚道:“那明天我叫大家起床吧。”   秦斓点了点头,美滋滋道:“行,正好起床呼吸呼吸山里面早晨的空气。”   顺便散散步,吃个农家早餐,欣赏一下乡村景象。   晚上,舟车劳顿的一行人早早就睡下,在一声声的蛙鸣中睡得香甜。   第二天早晨五点,天边蒙蒙亮,泛着点凉。   陆黎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努力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   姜宜穿得严严实实,带着头巾和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对陆黎道:“起床啦。”   陆黎愣愣茫然道:“起床干什么?”   姜宜腼腆地笑了笑,真诚道:“掰玉米。”   半个小时后。   一行人穿得严严实实,愣愣地站在玉米地前。   钟茂睡眼朦胧,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套,喃喃道:“我是不是还没醒?”   秦斓茫然喃喃道:“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我没醒。”   刚睡醒的应卓翰黑色的卷毛炸开,显得头很大,他压根就不管掰玉米有多难,只瞪着眼睛道:“为什么他的箩筐比我大那么多?”   箩筐最大的陆黎:“……”   姜宜:“因为掰玉米很累的。”   应卓翰脑袋上的卷毛跟着晃动,愤怒道:“你觉得他能做到,我做不到?”   姜宜:“……”   程晁冷漠着一张脸,扛着箩筐先进了玉米地。   陆黎见状,也紧随其后,应卓翰一个箭步冲上去,生怕自己的玉米被别人掰走,抡起手就奋力掰着玉米。   几个人压根就没掰过玉米,都是瞎掰,隔壁田的邻居看见,哎哟诶呦地叫着,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手把手教这几个小伙子掰玉米。   八点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姜宜那么早叫他们起床掰玉米。   因为五六点的田里还是凉的,没有那么热,等到八九点太阳升出来,玉米地就热了起来,像蒸笼一样密不透风,热得人汗流浃背。   陆黎接过姜宜的箩筐,让姜宜去阴凉的外头坐,怕姜宜不愿去,还给了两个玉米给姜宜守着。   中午十一点,一行人背着几筐玉米,回到院子里累瘫了,两眼呆滞地靠在沙发上。   所有人以为摘完玉米就完了,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姜宜的奶奶不止种了玉米,还种了稻谷和花生。   收割稻谷的时候,能找人开拖拉机,但是收割后的稻谷要晾晒,还有每隔两个小时翻一次稻谷。   而且一些地形不便的稻田,由于拖拉机开不进去,还需要人工收割。   于是接下来,一行人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跟着一群扛着锄头的邻居去干活。   刚开始程晁还坚持穿着自己的衣服,坚决不穿姜宜奶奶给他的衣服。   但到了后来,程晁看着蹲在田野里吃着饭,穿着大裤衩的几个人,终于屈服在了花花绿绿却透气的大裤衩中。   干活的第四天,一行人已经从刚回村的时尚弄潮儿,变成了灰头土脸,草帽镰刀锄头不离手的那谁谁。   毕竟田里可不叫名字,基本上都是叫:“那金毛”“那卷毛”“那裤子绿的”   秦斓坐在稻米跺,啃着馒头,看着前几天发的朋友圈下面热闹的评论,又看着自己手上的馒头,心酸地将这条朋友圈隐藏了起来。   农村的农忙非常紧张,基本上抽不出空特地做晚饭,基本上几户几户邻居轮流一起吃饭。   姜宜一行人头一次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去村长家吃饭,一众人对蓝眼睛金头发的陆黎很是好奇。   热情好客的村长见陆黎是外国人,还特地拿出了家里的外国货给陆黎,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外国货。   陆黎低头看村长递给他的外国货,是几包外国的奶粉。   真——货真价实。   当天晚上,陆黎就把外国奶粉泡给姜宜喝,一边泡一边说姜宜过几天不要去田地了,太累了。   泡着脚的姜宜慢吞吞道:“不行。”   “你上次说我不读书可以回来种田。”   “我要提前适应这种生活。”   陆黎:“……”   姜宜:“三亩田呢。”   “以后还要去学开拖拉机。”   “不然给别的拖拉机开要收钱的,一亩一百,好贵哦。”   陆黎把泡好的洋奶粉塞给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由于姜宜奶奶家的院子够大,所以平日里晒的谷子都不用运到晒谷场,直接在院子里晒稻谷。   对于即将晒干的稻谷来说,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骤雨,只有淋了雨,稻谷受了潮,稻谷就不能要了。   在晒稻谷的某天晚上,一声闷雷把整个村的人都惊醒。家家户户几乎都跳起来,争分夺秒地往外头跑,收稻谷的收稻谷,拉塑料膜的拉塑料膜。   村长因为怕姜宜奶奶家里那群小伙子不懂抢稻谷的重要性,匆匆忙忙地带着几个帮手赶来姜宜奶奶家,却发现这群孩子比他还要着急。   这群孩子几乎是鞋都没来得及穿,慌慌忙忙地收稻谷,急得好几次都差点摔个踉跄。   其实秦斓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急,明明这一院子的稻谷加起来都没自己一双鞋贵,但就是急得火急火燎,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割的稻谷出问题。   轰鸣的雷声没响多久,外头就落起了倾盆大雨,很快地面就积起一层水,所幸院子里的稻谷都收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累瘫在大厅上,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忽然看着对方就笑了起来,就连有洁癖的程晁也坐在地上笑。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笑什么,但就是忍不住,钟茂一边笑一边骂:“刚才哪个王八蛋踩我?”   “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秦斓哈哈大笑道:“你不用摔,也是狗吃屎。”   姜宜靠着陆黎,也在笑,然后望着院子外面道:“你们谁的拖鞋没穿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院子外,发现果真有一只拖鞋飘在积水上。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人都笑得喘不过气,应卓翰更是趴在沙发上,笑得从沙发上摔下来。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已经熟门熟路地换好衣服,出门前还薅了几个番茄,一边啃一边往田里走,扛着锄头看自己打下来的江山,成就感满满。   傍晚,因为忙活了一阵子,姜宜奶奶特地宰了三只鸡,给姜宜他们补补身子,饭桌上,原本打死也不碰鸡蛋的程晁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往嘴里塞着水煮蛋。   毕竟田地都下过了,鸡屎又算得了什么。   吃过晚饭后,一行人东倒西歪坐在葡萄架下,傍晚的霞光绵延不绝,金灿灿的一片。   葡萄架下,秦斓伸手摘下一串葡萄,掰了两个塞进嘴里,然后神情扭曲了一瞬。   几秒后,秦斓面不改色把摘下的葡萄递给钟茂,钟茂随口问了一句:“好吃吗?”   秦斓真诚道:“好吃,可甜了。”   钟茂也塞了两颗进嘴里。   一分钟后,钟茂把葡萄递给应卓翰,语气真诚道:“好甜,你吃不吃?”   应卓翰接过葡萄,看都不看往嘴里塞了四五颗,然后神情扭曲得厉害。   在程晁望过来的时候,应卓翰用尽了毕生的演技笑起来,意犹未尽高兴道:“真甜,你要不要吃?”   “真的,你别不信我。”   程晁狐疑:“你再吃一颗我就信你。”   应卓翰掰了三颗塞进嘴里,神情自然地嚼动嘴里的葡萄道:“真的好吃。”   程晁接过葡萄,看着应卓翰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程晁扭头,微笑地把葡萄递给陆黎道:“好吃。”   “你要不要试试看?”   吃过葡萄的几个人也纷纷催促道:“对啊,好吃的,快试试。”   望着一群人的微笑,陆黎靠在藤椅上,充满优越感地怜悯道:“不好意思。”   “这葡萄藤是我跟姜宜种的。”   当初姜宜奶奶就说葡萄可能种不活,种活了因为光照等问题可能也不大好吃。   这群人到底是谁给的勇气,在他面前演?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不更新会请假的,不请假就是会更新~ 第30章   院子里的葡萄酸过头吃不了, 钟茂等人悻悻然收手,眼珠子骨碌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瞧上了角落里阴凉处酿的米酒。   米酒家家户户都酿有,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但对于钟茂一行人来说却是神奇得很, 兴冲冲地缠着姜宜奶奶给他们尝一点。   姜宜奶奶拗不过这群孩子,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 同意了尝一尝这个要求, 还叮嘱钟茂他们不要喝太多,浅浅尝一些就好。   老人不是不舍得, 是怕这群孩子喝起来没个节制。   一行人乖巧点头, 结果等到老人回房间睡觉后, 直接像脱缰的野马, 一人一海碗, 咣当咣当就把米酒给分完了。   姜宜带着一群人, 蹲在葡萄架下, 把剩下的米酒给挖了出来。   秦斓一边挖一边说:“不太好吧。”   钟茂一锄头下去:“对啊,不太好吧。”   应卓翰扒拉着酒罐上的泥土:“是啊是啊, 不好吧。”   姜宜认认真真把泥土给埋回去, 大大方方:“不怕。”   “奶奶说除了我娶老婆的酒不能动之外,其他的酒都可以喝。”   “娶老婆的酒?”   蹲在一旁的陆黎愣了:“我怎么不知道?”   钟茂哈哈笑了起来:“陆哥,人家娶老婆的酒你怎么可能知道。”   陆黎瞪着他,心想他怎么不可能不知道,姜宜以前还给他做老婆呢。   秦斓以为陆黎从小在外国长大,不知道姜宜口中娶老婆的酒是什么意思, 便解释道:“姜宜说的酒叫女儿红,应该是姜宜出生的时候埋的, 等以后结婚了就可以取出来。”   陆黎:“为什么我没有?”   应卓翰:“找你爸要去,问姜宜要干嘛?”   钟茂:“陆哥,国外不兴埋这个。”   姜宜想了想,安慰道:“那时候我把这个酒分一半给你。”   程晁:“……”   结婚的酒都能分,真不怪他当初误会姜宜是陆家的私生子。   一行人将挖出来的酒扛到桌子上,开了个局,玩转瓶子,转到的人要么喝酒,要么吃一串葡萄。   没人愿意吃酸得掉牙的葡萄。   于是桌子上的米酒以一种极其快的速度消失。   姜宜坐在正中间,无比期待瓶子转到自己,让自己也能喝一口酒。   但是七八局下来,瓶子愣是一次都没转到他。   姜宜有点失落,旁边的陆黎面不改色用膝盖撑着桌子道:“我用筷子蘸一蘸给你尝个味?”   姜宜摇了摇头,决定等瓶子转到自己,自己再好好尝尝。   钟茂转动瓶子,瓶子在桌子中心转动起来,一圈一圈地速度渐渐慢下来。   姜宜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桌子中心的瓶子,湿漉漉的乌瞳里全然是期待。   晃悠悠的酒瓶慢慢停了下来,似乎刚好要正对着姜宜,但紧接着下一秒,瓶子又似乎倾斜而慢慢转动起来,停在了陆黎面前。   陆黎用膝盖将桌子一边撑高,让桌子倾斜,看到瓶子对着自己后,便不动声色地慢慢将桌子放平。   姜宜失落,他嘟哝道:“好奇怪啊……”   程晁挑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看了一眼陆黎,发现靠在椅子上的陆黎懒洋洋的,长腿伸在桌子最里面,看不到在做什么。   他一边喝着米酒,一边哄着姜宜,一本正经地说过来蹭蹭他的好运气,说不定就转到他了。   姜宜带着点执拗说不用,说他算过概率,概率说瓶子肯定会转到他的。   陆黎:“算那玩意没用,还不如来蹭蹭我。”   姜宜认真:“封建迷信要不得。”   科学才是进步的唯一动力。   程晁:“……”   没过多久,夜风泛起凉,吹着很舒服,院子里酒气氤氲,藤椅上趴着好几个人,挖出来的米酒被喝去了一大半,几乎所有人都醉了,闹哄哄的。   喝醉的应卓翰抓着自己的小卷毛,悲伤地说他一点不都喜欢自己的小卷毛,因为早上起床会炸开,显得头很大。   脸通红的钟茂嘿嘿一笑,拽着应卓翰的小卷毛说头大好,头大显聪明。   秦斓抱着一双拖鞋,认真地教怀里的拖鞋念二十六个字母。   拖鞋不说话,秦斓很生气,指着拖鞋骂了半个小时。   陆黎脸也有点红,浅金色的头发在夜风中有点飘,他抱着姜宜,指着院子里一头的葡萄藤嘀咕说:“我种的。”   他又去指墙上的一只小草帽:“我织的。”   姜宜偷偷喝了一点酒,面上不显,一本正经地点头说:“知道了。”   陆黎蹭了蹭他,忽然抬起头,望着姜宜,安静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我的。”   他的姜宜。   姜宜迟钝地想了想,好像也没错,便一本正经道:“对。”   秦斓扭头,指着拖鞋愤怒道:“不对!”   “它一个字母都没念对!”   陆黎也生气,从小到大哪怕是一只鸡,都没敢在他面前说姜宜不对。   他捏紧拳头,生气地就把秦斓的拖鞋丢到了葡萄架上。   秦斓抱着自己唯一的拖鞋,悲伤地坐在地上,教唯一的拖鞋背九九乘法表。   程晁靠在藤椅上,吹着夜风,意识几乎是这群人中比较清醒的那一个。   虽然他也有点迷糊地想要去抓院子外头的鸡,给院子外头的鸡擦屁股。   毕竟鸡每天都拉屎,但是每天都不擦屁股。   程晁觉得极其难以忍受。   他眯着眼睛慢慢地想,要是让他给鸡擦屁股,他要先用湿纸巾擦两遍,再用干纸巾擦三遍,最后用烘干机把鸡屁股给吹干。   这样的鸡屁股就干净多了。   程晁想得浑身都舒服了,他慢悠悠偏头,却看到了另一个藤椅上,姜宜被陆黎揽在怀里,姜宜一幅很乖的模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唇瓣透着点水红。   他的脸颊泛着粉,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在盈盈月光下有种瓷釉感,微微偏着头,整个人好像很认真地坐着,又好像已经出了神。   陆黎低头,似乎在咬着姜宜的耳垂,双手揽在姜宜肩膀上,几乎整个人靠着姜宜,桀骜的眉眼柔和。   那是一副极度亲密的姿态。   亲密得哪怕喝了酒的程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在藤椅上,似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亲密过头了。   他想着是不是院子里灯光昏暗,自己没看清楚,指不定陆黎只是喝醉了,将头靠在姜宜肩膀上。   毕竟这几天,谁都看得出来陆黎极度喜欢黏着姜宜,好像两人其中有什么特殊的联系,贴在一起就能变舒服一样。   可夜风越吹越盛,遮住了大半明月的误乌云被吹散开,亮堂堂的月光洒下来,将影子拉得很长。   在亮堂堂的光中,藤椅上的程晁看到了陆黎松了口,姜宜的耳垂显露出了个牙印,陆黎又嘀嘀咕咕地将脑袋埋进姜宜的脖子,似乎在玩闹一样咬着姜宜的脖子。   姜宜背脊挺着很直,认真地看着前面,好像沉浸在上课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被咬了一口。   程晁在昏沉中叫了一声姜宜的名字,他看到姜宜转过头,朝他严肃地嘘了一声,跟他认真道:“下课再说。”   程晁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迷糊地刚想起身,就看到揪着自己头发的应卓翰坐到了姜宜旁,不揪自己头发了,改揪姜宜头发了。   他一边揪一边羡慕道:“你头发好好哦,一点都不显头大……”   然后程晁就看到应卓翰偷偷地咬了姜宜头发一口,叨叨道:“分我一点嘛……”   陆黎发现后,揪着应卓翰的头发骂骂咧咧叫应卓翰滚蛋。   姜宜生气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打扰他上课。   刘老师说这节课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认真听,但是总有人来打扰他。   姜宜推开陆黎脑袋,自己搬着小凳子去到了葡萄架前,挺直背脊,虔诚地继续上课。   程晁:“……”   他将脑袋靠在藤椅上,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   后半夜,一群人跌跌撞撞地互相搀扶着回房间,躺床上就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清晨,邻居扛着锄头,在院子门口喊这几个孩子,但姜宜奶奶却笑着摆摆手,给邻居送上自己烙的饼,笑呵呵地说昨晚那群孩子贪喝酒,喝糊涂了。   邻居也笑着摇摇头,说年轻好啊。   中午十一点多,晚上喝醉的一行人渐渐清醒了过来,秦斓第一次出房间,他单脚蹦跶着,问姜宜奶奶还有没有新拖鞋。   程晁是醒得最早的那一个,他已经洗漱好,跟着钟茂去姜宜房间叫剩下没起床的人起床吃饭。   钟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兴冲冲推开姜宜房间的门,深吸一口气大声:“起床了——”   声音震得外头树枝上的鸟都惊吓地扑腾地飞起。   下一秒,钟茂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砸过来的枕头,还伴随一声嗓音沙哑的:“滚。”   程晁微微一顿,走进去后才发现床上睡着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   穿着背心的陆黎单手环着姜宜,微微起身,他怀里的姜宜似乎也被吵醒,睫毛动了动,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他迷迷糊糊半仰着头问身旁的陆黎:“怎么了?”   陆黎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没事,继续睡。”   程晁看着两人躺在同一个被子里,手环着手,心里那股不对劲又涌了上来,这次更加强烈。   他眯了眯眼,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到两人被子后面鼓动了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应卓翰从床尾爬了出来,嘿嘿嘿地笑。   程晁:“……”   他真的是脑子有病才会觉得不对劲   陆黎踹了应卓翰一脚,炸毛道:“你他妈怎么在我们床上?”   姜宜自言自语:“原来我昨晚踢到的不是墙啊……”   应卓翰被踹下床,他捂着屁股委屈道:“我昨晚跟姜宜回去的!”   他梗着脖子道:“你跟姜宜睡在一个床就行,我跟姜宜睡在一个也行!”   昨晚喝醉的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应卓翰死不松手,大不了三个一起睡。   最后折腾着折腾着,真的三个一起睡了。   陆黎骂骂咧咧,黑着脸把被单全部拆下来拿去洗衣机去洗。   单脚蹦跶的秦斓在院子里嚎:“陆哥,你昨晚把我拖鞋丢哪了?”   陆黎正在气头上,骂骂咧咧道:“丢你大爷头上!”   回市里的最后一天晚上,姜宜奶奶宰了一只鹅,两只鸡,还拜托村长去池塘里捞了两条肥硕的大鱼。   钟茂等人拦着老人,说别宰那么多,多留着自己吃,姜宜奶奶一边拔毛一边摇摇头,笑着说:“养这个就是给你们吃的哩。”   “你们吃得多,奶奶心里高兴得很。”   因为上次喝酒喝得太多,姜宜奶奶没拿米酒,一行人吃饭完就在院子里聊天,什么都聊,姜宜坐在奶奶身旁,看着奶奶给他绣鞋垫。   夜幕繁星一大片铺满夜空,院子里的人一个一个轮流去洗澡,洗澡完就回房间收拾行李,等到最后,院子里就只剩下程晁和姜宜。   程晁偏头,他望着靠在藤椅上,望着星星的姜宜,忽然道:“姜宜。”   姜宜扭头:“怎么了?”   程晁双手枕着头,闭着眼道:“下次回来,记得叫我”   姜宜笑了笑道:“好。”   洗完澡的陆黎擦着头发,走过来,装作若无其事道:“你们在说什么?”   姜宜警惕起来,生怕陆黎当着程晁的面说那个拉屎的,便连忙拉着陆黎道:“我房间的衣服好像还没收完,你跟我去看看。”   陆黎奇怪道:“除了你不让我碰的内裤,我记得其他都收完了。”   姜宜:“……”   他耳根子红了一点,拽着陆黎:“我说有就有,你跟我回去看看。”   第二天回去的时候,闲空下来的村长还特地来送了这几个小伙子。   毕竟刚开始姜宜奶奶和村里的人没想着这些小伙子真能扛起重任,只想着能够在忙的时候搭把手,但是这群小伙子就做得还真的有模有样。   一辆一辆的豪车开进村里,停车下来的司机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小少爷。   特别是程家的司机,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洁癖严重的程晁穿着花花绿绿的大裤衩,拉着行李箱,身上的肤色更是黑了不止一度。   应家司机正打算帮应卓翰扛起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就看到应卓翰举了举手,朝他高傲地叫了停,然后让司机开行李箱,给司机演示了一遍自己这些天的丢草垛的成果。   应家司机只见自己的小少爷提起行李箱,一气呵成扭腰把行李箱甩进后备箱,行李箱在完美地落在后备箱中,在空中形成的抛物线十分完美。   姜宜在一行人中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怎么样的,似乎不管太阳怎么晒,依旧白得厉害。   其他一行人,足足过了一个暑假,才将原来的肤色养回来,不再炭黑炭黑的。   一整个暑假,钟茂等人都没和圈子里的人有太多联系,天天跟在陆黎屁股后面跟姜宜混在一起玩。   圈子里流言渐渐又起来。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陆黎在某天早上问姜宜要了从小到大的奖状和奖杯。   姜宜没多想,毕竟陆黎喜欢要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便把陆黎要的奖状和奖杯都给了他。   那天下午,姜宜发现程晁没上课,请假去上了个厕所,一整节课都没回来。   教学楼顶楼的厕所里,陆黎带着一群人,他坐在椅子上,对着圈子里散播谣言的高级年级学长,面色看上去很和善,微笑道:“继续念。”   几个高年级学长站在厕所角落,拿着陆黎复印好的奖状,磕磕巴巴道:“姜宜同学,在英语竞赛中表现优异……”   程晁纠正道:“比赛的名字别跳过去。”   应卓翰靠在门板上,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几个学长:“……”   足足一个小时,那群人才将陆黎手中从姜宜幼儿园开始的奖项到如今初中的奖项全部念完。   就连“好宝宝”奖状都没放过,被面前一行人逼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看着面前几个人念完,陆黎还是没忍住,他把厚厚一沓奖状砸着面前人的头:“骂他?”   “你有几个奖?你配吗?你配吗?”   “拿他奖杯出来多得砸都能砸死你,你算老几?”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感谢天生的美女小荷公主小宝贝今天六个深水!!!破费了破费了QAQ 第31章   陆黎一想到那些人传的谣言, 面色上戾气丛生。   姜宜的父亲是陆家的司机不假,但从没有“卖子求荣”,更是没有要求姜宜去讨好他和其他人。   而在圈子里那些人的口中,姜宜作为司机的儿子, 给他们这些人伏小做低, 跟在他陆黎身边更是跟小奴隶一样,随叫随到, 从小就是他的小仆人。   陆黎用厚厚一沓奖状把面前几个高年级学生脑袋砸得哗哗作响, 一边砸一边骂。   从小到大也没得过什么奖,也好意思骂姜宜?   几个高年级学生苦不堪言, 他们当初几个被姜宜带着红色袖章扣分, 一气之下咽不下这口气便在圈子里故意传播那些谣言。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他们想, 他们这些人在篮球校队动不了陆黎, 难不成还动不得陆家司机的儿子?   谁知谣言越传越盛, 甚至连姜宜是陆家私生子这种话都传出来了, 他们作为谣言源头也陆黎被找了出来。   陆黎没舍得拿姜宜奖杯进厕所, 只拿了姜宜奖状的复印件,要是拿姜宜的奖杯进来, 非得吓死面前这几个傻逼不可。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严厉呵声在厕所响起, 陆黎和身后一群人扭头望去,发现教导处主任气势汹汹地推开厕所门,指着他们道:“都站在别动!”   原来是那几个高年级学生的朋友见这些人足足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生怕出什么事,一个小时还没回来,这要被打成什么样子?   那群人也顾不上丢脸, 急急忙忙找来老师当救兵。   十分钟后。   教导处,教导处主任喝了一口茶, 了解事情原委后,他有点狐疑,似乎不大相信面前这群人没有动手。   毕竟他一进去就看到眉眼桀骜的陆黎满身戾气,单脚踩着凳子,用着厚厚一沓纸砸着面前的人。   那男生本就生得不是和善那一挂,冷着脸收紧下颚,居高临下砸着人时更像是拿着点什么凶器砸人。   教导处主任放下茶杯,他望着那几个高年级,严肃道:“老师在这里,你们老实说,对方有没有对你们进行围殴?”   几个高年级学生面面相觑了一眼,摇了摇头。   教导处主任拧起眉,以为是面前几个人害怕报复,换了一个温和一点的方式问道:“你们老实说,他们几个在厕所对你们干什么?”   几个高年级学生老老实实道:“他们让我们在厕所念奖状。”   另一个高年级老实补充道:“念了一个小时。”   教导处主任:“……”   陆黎挺直腰板,他拿出姜宜的奖状,一张一张发给办公室里的老师,走了一圈给所有老师一人发了好几张。   几个老师摸不着头脑,拿着好几张奖状茫然地望着教导处主任。   应卓翰热情又骄傲道:“来,学长,再念一张给老师听。”   几个高年级学生:“……”   半个小时后。   因为找不到打架斗殴的证据,加上双方说辞一致,人证物证俱在,教导主任也没办法给出处罚。   但由于教导处主任亲眼看见陆黎用奖状砸人脑袋,行为较为恶劣,便罚陆黎写一篇检讨信,明天在升旗大会上给全校师生做检讨。   陆黎对这个处罚没说什么,只不过在临走前特别斤斤计较地把发给老师的奖状给收了回来,一张都没留。   火箭班。   看到程晁下午第二节 课才回来,姜宜奇怪道:“你又拉肚子了吗?”   程晁靠在椅子上:“……”   姜宜认真道:“拉了一个小时,得吃药。”   “要不你再跟老师请假一节课,去医务室开点药吧。”   程晁刚想说他没拉肚子,就看到班长过来,通知姜宜去教务处领流动红旗挂在班上。   姜宜习以为常,便起身去往教务处领流动红旗。   姜宜一进教务处,就感觉有点怪怪的。   几乎从他敲门的那一刻,所有的老师都把目光投向他,目光有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姜宜下意识低头检查了自己的校服,发现自己的校服扣子扣好,没有污渍,很正常。   火箭班的班主任咳了咳,让他过来领流动红旗。   姜宜顶着一众老师的目光走进来领红旗,临走时,班主任问道:“明天年级大会演讲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宜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班主任欣慰,挥挥手让他回班。   晚上,姜宜趴在床上,一边玩着拼图,一边跟陆黎打电话。   姜父最近一直都在家,陆黎要翻的墙被加高,暂时还没找到破解的方法,翻不过来,两人晚上都是打电话联系。   “我觉得今天的老师看我有点怪怪的。”   姜宜研究着拼图的形状,想了想,诚实道:“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黎:“……”   他一边写着检讨,一边道:“乱说,你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姜宜把最后一块拼图拼好,看着最后一块拼图完美拼接,他心情愉快起来,晃着腿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陆黎奋笔疾书:“在写作业。”   姜宜很欣慰,觉得陆黎终于努力起来,他懂事道:“那你先好好写作业,我们明天再聊。”   见他要挂电话,陆黎难得没有表露出不高兴,而是一口答应下来。   姜宜挂断电话,挺高兴地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第二天。   清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实验中学年级大会上,主持人字正腔圆说着开场白。   火箭班队列前,姜宜站在前排,手上拿着折成方块的稿子,等着上台演讲。   “下面有请火箭一班的优秀学生代表姜宜,为我们带来大会演讲。”   全校的目光都停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身上,身形挺拔,蓝白校服干净,黑发柔软,脸庞神色沉静,在金光璀璨照耀下,站在台上几乎像一幅漂亮的油画。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少年清朗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校园,字正腔圆的咬字听得很舒服。   “他是姜宜?年级第一那个姜宜吗?”   “我天啊,学习好,长得也好好看……”   后排发出了一点动静,似乎是一些女生忍不住交流起来。   陆黎站在国际班前面,得意地想着那当然了,可惜这些人没见过幼儿园的姜宜。   幼儿园的姜宜比现在更加可爱。   虽然现在也很可爱,但是现在喜欢写作业,不像小时候,喜欢看小波比和在下雨天看大水坑,特别好哄。   主席台上喜欢看小波比和看大水坑的姜宜流畅地念完演讲稿,赢得了一众掌声。   姜宜走下主席台,却在主席台一旁看到了陆黎,他有点迟疑地放慢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陆黎会出现在主席台旁。   陆黎穿着校服,手上也拿着两张稿子,面上神色意气风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姜宜看着陆黎的意气风发,稍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陆黎为什么手上也拿着稿子,但是看着陆黎有点迫不及待的神情,姜宜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姜宜走到火箭班归队,望着主席台,想着是不是陆黎悄无声息获得了什么奖,或者是像他一样,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直到他听到主持人说:“下面有请国际一班的陆黎同学做检讨。”   姜宜:“???”   主席台下的少年长腿一跨,直接连跨三个台阶,轻轻松松地就站在主席台上,一头浅金发色耀眼,浅蓝色的眼珠极为瞩目。   当然,更为瞩目的是少年厚厚的检讨书,他慢条斯理地打开自己的检讨书,调整了一下话筒,便意气风发道:“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国际一班的陆黎。”   “下面,我将为我昨天的行为做出深刻检讨,检讨如下,首先我不应该用姜宜同学的优秀事迹去刺激国际三班的王德同学。”   “更不应该在明知王德同学没有‘桃李杯’‘希望数学’‘华数之星’‘AMC8 ’等竞赛的奖状情况下,带着姜宜同学的奖状去给王德同学翻阅。”   “经过老师的教育,我深知这一举动对王德同学精神上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因为我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优秀,给王德同学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   姜宜茫然站在原地,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光是他,全校师生几乎都一愣一愣的,听着主席台上的陆黎认真检讨,到了后面,检讨的意味已经消失,变成了对年级第一的赞美。   “我为实验中学有姜宜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这样的学生是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我呼吁大家积极地向姜宜同学学习,学习他认真的学习态度……”   实验中学的校长在主席台旁,有点迷茫,开始想到底他是校长还是主席台上的人是校长。   等姜宜反应过来的时候,主席台上的陆黎已经被主持人请下来,但他还足足差两页检讨书没念,倔强地扒拉在主席台上,嘴巴努力凑近麦克风:“等一下,我后面还有个点没说……”   火箭班队伍上,班长忍不住回头,悄悄问道:“姜宜,那是你朋友吗?”   姜宜张了张嘴,想说是的,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但是看着周围人好奇的眼神,又看了看主席台上被硬生生拖下去的陆黎,他好半天才巴巴地点了点头。   “姜宜,你跟国际班的陆黎是什么关系啊?”   “姜宜姜宜,你真的得过那么多奖吗?太牛了吧……”   “姜宜……”   国旗散会后,姜宜周围乌压压围满了好奇的同学,他憋了憋,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从小学开始,因为同时学习双语,加上之前对中文的讨厌,Arno的写作能力差得一塌糊涂。   小学时的看图说话,Arno扣手指扣十分钟,愣是写不出一个字。   后来语文老师发现Arno这个情况后,循循善诱,敦敦教导,绞尽脑汁试图让班里面这个混血小男孩多写一些字。   但Arno依旧是扣手指半个小时,想不出一句话。   直到语文老师发现Arno只要是写关于同桌姜宜的事,话就会变得超级多。   例如小学春游的观后感,Arno足足写了两页纸,其中一页半都在写关于姜宜的事。   在这篇观后感中,语文老师热泪盈眶地发现了这个混血的小男孩不仅写的字数多,竟然还会使用高级的比喻句。   比如在观后感中夸姜宜蹲在地上,可爱得像大号的泡泡糖,虽然语文老师不大知道这个比喻句有具体的联系,但是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Arno文字表达能力还是正常的。   如今的陆黎完美地承接了小学Arno的习惯。   写不出东西,就去写姜宜。   只要写跟姜宜相关的东西,陆黎散散洋洋能写好几页纸。   于是昨晚陆黎写着检讨,一不小心写下姜宜的名字后,就一气呵成流畅地写完了足足好几页的检讨。   在这次面对全校检讨中,姜宜顿时声名鹤起,在实验中学和圈子里一下就出了名。   所幸之前姜宜每次是年纪第一,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打量。   虽然这次大家都好像有点热情过头了,几乎每个来找他搭话的人都会问他要联系方式,理由都是说课后希望能够问他一些问题。   而姜宜在学习上一贯都很认真,基本上每个用这个理由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同学,他都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姜宜下课掏出手机,就能看到手机嗡嗡震动,不断传来好友申请。   程晁趴在桌子上,看着疯狂震动的手机,他嘴角抽了抽道:“你不会别人问你要联系方式,你都给了吧?”   姜宜认真道:“怎么会。”   他同意着好友申请,很机智道:“我只给了问了课后问题的同学。”   程晁:“……”   “多少个说要课后问你问题?”   姜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好像都是这样说。”   他想了想迟疑道:“应该都是问问题的吧?”   程晁没说话,心幸灾乐祸地刷着实验中学的贴吧。   他不用急,反正有人只会比他更加急。   国际班。   “陆哥陆哥,你看贴吧了吗?”   陆黎在桌子上绞尽脑汁地写着真正的检讨,因为姜宜发消息告诉他,如果不写出真正的两千字检讨,他这个学期都不会去陆宅卧室睡觉了。   但是他的词汇量一旦离开姜宜,就变得极其匮乏,来来去去就是我不应该,我检讨,我反思这几句话。   写得有点暴躁的陆黎听到钟茂的吱哇乱叫,眼皮子都不抬烦躁道:“滚蛋,拿走,不看。”   这破检讨怎么那么难写。   王德这个老王八蛋名字怎么不长一点,叫维克多王德多好,这样多写几行,两千字不就有了。   钟茂扭头跟秦斓悄声道:“姜宜的事情他都不看。”   “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秦斓也没说话,眉飞色舞地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半晌后,他美滋滋道:“管他呢。”   “我已经申请成为这个群的管理员,就等着群主同意了。”   钟茂:“我靠,你手怎么那么快?”   他们口中的群是指今天实验中学贴吧的热门帖子中的话题。   实验中学的贴吧有个帖子叫做学神贴,每年都会选出实验中学里公认的学神,每次考试前都会有无数个学子去帖子里蹭一蹭学神的考运。   前几年刚开始那会是迷信,后来渐渐成了实验中学的一个热门话题。   按道理姜宜没那么快成为帖子里的热门话题,他至少要稳稳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一年,才能成为实验中学的热门话题。   但陆黎今日的激情演讲直接让姜宜一站成神,事迹传遍实验中学大大小小的角落。   用应卓翰的话来说,哪怕是实验中学的流浪狗不知道姜宜的事迹,都算他们宣传不到位。   于是姜宜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贴吧里的热门话题,甚至还衍生出了一个打赌姜宜会不会成为实验中学公认学神的群。   群主在贴吧寻找这个群的管理员,秦斓爱凑热闹,看见后立马就报了名。   等到晚上,陆黎精疲力尽憋出两千字检讨后,发消息给姜宜,却发现姜宜在线,却一直没有回他。   他觉得奇怪,第一个想法是认为姜宜有事,便把手机放在桌上,等着姜宜回复。   结果等陆黎洗完澡,姜宜都没有给他回复。   陆黎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按捺住打电话的冲动,觉得姜宜是在写试卷,所以不看手机。   另一边姜宜家,姜宜有点头疼,他望着不断弹出消息的手机,有点不想碰。   程晁好像说对了,来找他的同学没几个是问他问题的,基本上都是邀请他参加各种社团,或者是询问他爱好的。   他回复了大半天,消息也没见底,索性把手机调静音,屏幕扣在桌面,等着写完作业再看消息。   陆黎那头给姜宜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他拎起写好的检讨书,准备想办法翻墙过去找姜宜,但不知怎么地想起钟茂跟他说的话。   陆黎停住脚步,拿出了手机,点进学校贴吧看了看,两分钟后,愣神了。   关于姜宜的话题满天飘,什么妈妈粉,年下,弟弟类型乱七八糟,陆黎一个词都看不懂。   他一边翻一边气得鼻子都歪了,在看到某个关于姜宜的群招管理员时,他立马申请加入群聊,想看看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这个群里。   管理员很快就通过了陆黎新号的申请,并且询问这个新号来这个群的目的。   陆黎发消息问:你们群是不是在招人?   管理员:对的,同学,你也想做管理员吗?   陆黎说:我想做群主。   管理员:……   半分钟后,陆黎被踢出群聊,并被管理员拉黑。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最大毒唯 第32章   姜家。   姜宜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写完作业就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擦着头发时,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等他看到桌面上的手机后,姜宜才想起今晚调了手机静音, 没有接到陆黎的电话。   姜宜拿起桌上的手机, 靠在椅子上看消息,发现陆黎说今晚要过来跟他一起睡。   姜宜微微拧起眉, 他记得陆阿姨好像把墙给增高了, 不然这几天陆黎也不会老老实实在陆宅睡觉。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 还响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姜宜擦着头发, 疑惑道:“阿姨今晚给你过来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气到, 又快又急道:“没给。”   “你今晚别关窗, 我翻墙过去。”   姜宜动作顿了顿, 他犹豫道:“墙不是加高了吗?”   “要不你还是别来了, 大晚上的, 太危险了。”   陆黎收拾着行李箱,心想危险个屁危险, 他当不了姜宜群的群主, 他还钻不了姜宜的被窝?   想起那个把他踢出群的傻逼管理员,陆黎收拾东西的动静就更加大,他把行李箱使劲塞满,用脚踩了踩,满意地发现很结实。   姜宜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过来?”   电话那头:“现在。”   “等我十分钟,别锁窗。”   说罢, 陆黎便挂上电话。   姜宜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在椅子上,他拧开房间门, 看了一眼客厅,发现姜父不在客厅,应该是在洗澡。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轻轻合上,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   陆宅后院围墙前,穿着睡衣的陆黎将行李箱推到墙角,长腿一跨,直接踩着行李箱利落攀上围墙,半蹲在围墙上。   围墙另一边,姜宜半仰着头,他望着围墙上的陆黎微微错愕地望着他,下意识道:“你怎么来了?”   姜宜认真道:“来接你。”   姜宜琢磨了一下围墙的高度,然后张开双臂紧张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陆黎:“……”   他望着围墙下清瘦的少年,只觉得自己要是真的跳下去,估计得把他养七八年的姜宜给压扁。   陆黎:“你后退一点,那个位置接不到。”   姜宜张开双臂,闻言后退了几步。   “不够,还要后退一点,再走五六步。”   姜宜回头看了一眼距离,纳闷道:“会不会太远了?”   这距离,感觉陆黎不是跳下来,得飞下来才行。   陆黎:“不会,我经常翻墙,我清楚。”   姜宜只好再后退几步,张着手臂,听到陆黎道:“好了,就站在那里。”   他紧张地停住脚步,微微屏住呼吸,张开手臂,等着接人。   陆黎站在围墙上,自上而下地望着围墙下的少年。   他看起来刚洗完澡,黑发很柔软,有些湿漉漉的贴在洁白后颈,微微仰着头,乌瞳里紧张地注视着他。   夜风鼓起姜宜白色的T恤,在衣角阵阵浮动中,他张开的双臂无端让陆黎想到雏鸟稚嫩的羽翼。   面前人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乘着风张开柔软的翅膀,振翅离开。   得抓住才行。   陆黎脑海里徒然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站在墙角,微微伏着身子,在姜宜微微瞪大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姜宜站在围墙很远的一段距离,他看着陆黎纵身跳下来,缓冲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缓冲后正正好站在他面前,半躬着身子,低头看着他。   姜宜:“……”   他低头望着自己伸出的双臂,突然觉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下一秒,陆黎趴在他身上,理直气壮地虚伪道:“好高的墙。”   “下次你还得来接我。”   姜宜推金色的脑袋,绷着脸:“你又骗我。”   什么后退几步,明明是根本不需要他。   陆黎中气十足地拖着他走:“没骗你,我脚都软了。”   姜宜一路被拖回去,到了姜家,他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客厅里依旧没有人后,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   姜宜回到房间后,推开玻璃窗,穿着睡衣的陆黎熟练地翻了进来。   接应结束后,姜宜躺在床上,他歪头疑惑道:“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要这样偷偷摸摸?”   陆黎爬上姜宜的床,快活道:“管他呢。”   反正跟姜宜睡觉才是大事。   姜宜想了想:“那你明天岂不是要四点钟起?”   陆黎:“四点钟就四点钟,你快上来。”   姜宜爬上床,陆黎熟练地环着他,得意地心想管他群主还是管理员,都比不过他跟姜宜睡一个被窝。   姜宜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想觉得今年陆黎生日他得送陆黎一个大抱枕才行。   第二天,凌晨五点。   陆家大厅。   陆霆捏着眉心,看着自己十几岁的儿子坐在沙发上,一只脚冰敷,咳了咳跟他道:“爸爸。”   “这事能不告诉妈妈吗?”   陆霆慢条斯理:“什么事?”   “哦,你是想让我不要告诉妈妈,你大半夜扛着行李箱放在墙角下,踩着行李箱翻墙去姜宜家。”   “结果第二天起得比狗早,从姜宜家翻墙回来的时候踩着行李箱,行李箱轮子滑出去摔得脚踝脱臼?”   陆黎不吭声。   陆霆:“陆黎,我当初跟你妈异国恋的时候,都没你那么拼。”   陆黎:“……”   陆霆看了一眼大清早匆匆赶过来的家庭医生,头疼道:“你这个理由我叫医生都嫌丢人。”   陆家家庭医生没忍住,笑了笑。   陆黎靠在沙发上,装作听不见。   陆霆起身:“要不要给老师打个电话给你请假?”   陆黎立马道:“不用。”   “我跟姜宜一起去。”   陆霆无奈摁了摁眉心,心想莫不是这个孩子命里缺姜?   才会黏姜宜黏得那样紧。   早上六点半,姜家。   姜宜起床后,连睡衣都没换,特地打开门看了一眼客厅,发现客厅只有忙碌的姜父后,松了一口气。   吃过早餐后,姜宜背上书包出门,跟往常一样,姜父开车到陆宅,他在姜父车上背单词等陆黎。   结果等来了一个一瘸一拐的陆黎。   他有点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陆黎上车后,他立马问陆黎是怎么回事。   陆黎含含糊糊,回答得并不清楚。   毕竟大早上翻墙踩在行李箱,结果行李箱轮子滑倒连带着他一起摔倒这种事,总归是丢脸的。   但姜宜还是猜到应该是关于翻墙,他把单词本丢在一旁,低头去看陆黎的脚:“昨晚就不应该过来的。”   陆黎睁眼说瞎:“我爸说骨头摔了才能长得更好。”   姜宜闷闷道:“你爸乱说。”   陆黎想行吧,乱说就乱说。   看着姜宜心疼的模样,陆黎舔了舔虎牙:“晚上你过来跟我睡嘛。”   “我晚上睡觉不抱着你,肯定会乱动,”   “医生说前期不能乱动,乱动脚踝就会长歪的。”   姜宜果然将信将疑,迟疑了一下:“真的?”   陆黎:“真的。”   “骗你我是小狗。”   姜宜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下来。   陆黎眼睛亮了起来,强调道:“说好了啊,不能反悔。”   姜宜说他才不会反悔。   陆黎阴郁了一早上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车子缓缓停在校门口。   陆黎单脚蹦下车后,姜宜一路扶着他送他到了国际班。   一路上,不少人都望过来,陆黎故意跟姜宜咬耳朵说话,巴不得这群看他的人其中有那个把他踢出群的傻逼管理员。   姜宜把陆黎送到国际班,便走回自己的班级。   一坐在座位,程晁就兴致勃勃道:“陆黎腿断了?”   姜宜:“……”   他闷声道:“没断,只是扭到了脚踝。”   程晁啧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依旧兴致勃勃道:“怎么扭的?”   姜宜摸了摸鼻子:“他翻墙来我家找我,早上翻回去的时候扭到的。”   程晁:“等等。”   “他翻墙来你家找你?”   “他来找你为什么要翻墙?”   “他爸他妈不同意你们两个玩在一起?”   姜宜摇了摇头,诚实道:“不是,是他小时候老往我家跑,经常因为不想回家在我家装睡,所以阿姨就修了墙。”   程晁还是不大理解,他奇怪道:“现在他为什么要翻墙找你?”   姜宜打开笔盒,继续诚实:“他来找我睡觉。”   程晁:“???”   “什么东西?”   他难以置信:“他怕鬼吗?睡觉还要找你?”   姜宜迟疑道:“可能吧?怕鬼一个人睡睡不着。”   程晁喃喃道:“……鬼怕他还差不多吧。”   怕鬼?   那满脸戾气的模样能怕鬼?   程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姜宜的神情太过自然,仿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也只能咽下的口中的话,试探道:“你们天天睡在一起?”   姜宜摇了摇头。   程晁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姜宜继续道:“我爸爸出差的时候我们才睡在一起。”   程晁:“……”   他尝试想了想,如果有一天钟茂那群人告诉他,他怕鬼了,想要跟他睡在一起,他只想把钟茂那群人丢进马桶里冲掉,绝对不可能同意睡在一起这个请求。   另一边,心情很好的陆黎悠悠然地在贴吧上发了个帖子,说自己建立了一个关于姜宜的群,欢迎大家踊跃加入。   结果一个小时后,群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陆黎群主,一个是管理员钟茂。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今天有点忙,更得少了一点QAQ 第33章   陆黎等了一天, 也没等到有人申请加入他建立的群。   他忿忿地想着,那些人去加的群,群主能跟姜宜睡一个被窝吗?   他作为这个群的群主,天天能够姜宜睡一个被窝, 为什么没人加他的群?   第二天。   陆黎的群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因为钟茂因为期中考试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被缴了手机, 缴手机之前,钟茂家里人还喝令钟茂把在网上乱七八糟的群全给退了。   姜宜对此毫不知情。   他只知道, 陆黎在这段时间特别热衷于买小号。   至于用小号来做什么, 姜宜就不是很了解了。   可能是练小号自己跟自己打游戏吧。   毕竟每次放假,陆黎都会让他陪着他一起打游戏。   但姜宜只喜欢玩开心消消乐, 而且十分遵守规矩, 体力恢复整数的时候才会上线, 在体力没有恢复时候, 绝对不会上线。   在体力没有恢复, 姜宜又想玩消消乐的时候, 他会自己给自己在平板上画开心消消乐玩, 手动消除,手动降落方块, 跟玩拼图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陆黎有次实在看不过去, 偷偷往姜宜开心消消乐的账号里面冲了一大笔钱,购买了所有能恢复体力的道具。   姜宜上线的时候被一大串的体力吓了一跳,足足玩了一年多才将那些体力消耗掉。   在这一年中,姜宜稳坐年纪第一的宝座,与此同时,程晁也稳坐年纪第二的位置。   于是他们整整做了三年的同桌。   初二的时候, 眼看着程晁一直跟姜宜做同桌,陆黎为此还让钟茂买了一大堆课后辅导书和练习题放在小眼镜蔡方的桌子上, 试图让蔡方奋起直追,在成绩追赶上程晁,重新当回姜宜的同桌。   毕竟在蔡方和程晁之间选择一个做姜宜的同桌,陆黎肯定是选择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蔡方。   而蔡方对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辅导书和练习题,常常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大受鼓舞,认为是某个年纪中对他极其有信心的人在鼓励他。   只可惜初中三年里,由于程晁实力过于强劲,蔡方还是没当过年级第二,没能重新做回姜宜的同桌。   但是受到蔡方的启发,姜宜觉得陆黎也需要这样的鼓舞。   因为在陆黎脚踝扭伤那段时间,姜宜帮陆黎拎书包,不拎不知道,一拎吓一跳,陆黎的书包里只有敷衍至极的几本书。   姜宜认为陆黎急需像蔡方这样的鼓舞,于是他把自己竞赛赢来的奖金拿去买了一大堆辅导书练习题,偷偷放在陆黎书房的桌子上。   陆黎不想写,但是又想到这是姜宜辛辛苦苦写题,辛辛苦苦坐在考场里换来的辅导书和练习题,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写完。   姜宜看到陆黎写完后很高兴,一股脑把自己所有竞赛的奖金都拿出来给陆黎买辅导书和练习题,并且由衷地感谢当初送蔡方练习题的同学。   如果没有那个同学,他还不知道怎么让陆黎好好写完这些练习题。   于是在大量的辅导书和练习题下,国际班的陆黎罕见地挤进了年级前五十,并且一直稳稳当当地保持着这个排名不动,一直保持了足足三年。   临近中考时,姜宜还是有点担心。   他担心陆黎的成绩不稳定,不能跟他上一个高中。   陆黎跟他淡定地说:“不用害怕,实在不行我叫我爸捐两栋楼。”   “钟茂他爸已经把楼给捐好了。”   姜宜:“……”   最后中考成绩出来前不久,全市最好的高中市一中亲自给姜宜家里打电话抢人,希望姜宜去市一中就读。   姜宜摸了摸鼻子,犹豫了好久才小声地说能不能问招生处一个问题,招生处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让他随便问。   招生处以为姜宜问的问题是学校住宿环境或者是重点大学升学率,但没想到,姜宜问的问题是最近他们学校有没有人捐两栋楼。   招生处的人茫然,姜宜又小声地试探问:“比如,捐的人是不是姓陆?”   招生处的人硬着头皮,含糊了过去,毕竟这事关学校声誉,无论有没有人捐,他们都不能对学生说。   姜宜只好挂断了电话。   招生处的电话是在中考成绩出来之前打给姜宜的,等姜宜跟陆黎一起在电脑上等中考成绩出来时,陆黎的分数线稳稳上市一中。   姜宜高兴极了,面不改色地说他知道陆黎一定能上市一中。   陆黎也高兴,但是他在姜宜面前,他极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淡定模样,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等到姜宜和他跟钟茂一群人毕业聚餐的时候,陆黎才从钟茂的口中得知,在成绩出来的那天,招生处的老师打电话给姜宜,姜宜有偷偷问陆家有没有捐楼。   陆黎想起当初姜宜一本正经地夸他的模样,觉得好气又好笑   初中毕业后的假期,没有了升学的压力,只用等待着上高中,姜宜难得空了很多时间下来。   九月的阳光透亮,泛着暖和的懒洋洋,晒在人身上很舒服。   陆宅的室外泳池波光粼粼,湛蓝一片,游泳中翻腾的浪花泛着点点金光。   泳池旁边的椅子上躺着一个少年,穿着浴袍,脸庞盖著书,一只手垂在椅子旁,书页没盖住的下颚,露出蔷薇色的唇瓣。   听到泳池里的水声动静变小,躺椅上的黑发少年伸手把脸上的书摘下来,但还是被抓包。   他脸庞上的书被另一只手拿下来。   姜宜睁开眼,看见面前的金发少年微微皱着眉,他刚从泳池里上来,身上带着凝结的水珠,眉眼桀骜,身上的肌肉流畅而紧实。   他绷着脸道:“好好晒太阳,不要偷懒。”。   姜宜眼都不眨,看上去很乖一样慢吞吞道:“哦。”   他挑食,不爱吃蔬菜,在前不久的检查中发现严重缺少维生素D,医生叮嘱他多吃一些富含维生素D的食物,还有多晒太阳。   姜宜没多在意,但陆黎却一日不落地抓着他来晒太阳。   陆黎坐在他旁边,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撩起姜宜的浴袍,握着他的脚踝道:“盖着这样,晒空气?”   姜宜被凉的大掌冰得下意识一缩,却挣脱不开,他无奈道:“没想着偷懒,你先放开我。”   陆黎接过女佣递给他的浴巾,随意盖在身上,他漫不经心道:“你晒你的,管我做什么?”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但姜宜知道陆黎还在生气。   陆黎越长大,生气就越不明显,有时甚至是一边笑着,一边眼底却不达笑意,看起来吓人至极。   姜宜微微偏头,声音放软道:“你的礼物我给你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过来拿?”   陆黎手上的动作一顿,面上神色淡了淡:“你还知道我生日?”   姜宜没说话。   陆黎低头玩着他的脚踝:“今晚上真的不来参加宴会?”   姜宜摇了摇头,他重新拿起书,盖在脸上道:“人好多。”   “不去了。”   今晚是陆黎十六岁的生日宴会,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跟陆家有关系的世家,陆家大少爷过生日,圈子里的人自然是巴不得借此攀上点关系。   姜宜感觉到握着自己脚踝上的手收紧了一点,他听到陆黎低声问:“人多的话,你去二楼卧室玩拼图,我切蛋糕的时候,你下来陪我切好不好?”   姜宜还是摇了摇头。   陆黎没说话,桀骜的眉眼有点沉郁,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可是我一年才过一次生日。”   姜宜没忍住,用另一只没被握着的脚踝踹了一脚陆黎的手臂,拿开书,瞪着他道:“但是今年你已经切了八次蛋糕了。”   每年陆黎一临近生日,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预支姜宜对他的忍耐。   今晚想跟姜宜睡,买一个蛋糕回来切一次,装模作样许愿一次愿,说愿望是想跟姜宜一起睡觉,姜宜当天晚上就会乖乖拿着枕头来卧室。   不想姜宜写作业,想让姜宜陪他打游戏,又买一个蛋糕回来切一次,姜宜又会在星期六放下作业,跟他打一天的游戏。   最近接连一个星期,陆黎都在切蛋糕,也整整许了一个星期的愿。   姜宜看着陆黎装作没听见,继续对他道:“你愿意看着我今晚切蛋糕的时候,旁边站的是秦斓他们吗?”   姜宜:“愿意。”   陆黎:“……”   姜宜伸手拍了拍他脑袋,诚实道:“你今天要是第一次切蛋糕,我肯定会去的。”   陆黎:“……”   姜宜看着面前的人,想了想还是心软道:“不过晚上我可以过去跟你一起睡。”   随着两个人身高和体型的渐渐发育,姜宜越来越不愿跟陆黎一起睡在一起。   陆黎不知道吃什么长的,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喜欢搂他搂得很紧,有时候玩闹心起来,还会在他身上偷偷咬好几口印子。   第二天还不承认的那种。   有一次程晁看到,反应特别大,一整天都有意无意地拦在他跟陆黎中间,看姜宜的眼神也奇怪,是一种姜宜看不懂的眼神。   直到姜宜跟陆黎临近过年回老家看奶奶,奶奶家新养了头猪,陆黎不知道喂猪该用什么喂,大早上见猪刨着食槽看起来饿得厉害,便去菜地里摘了两颗白菜喂猪。   那时候姜宜奶奶看白菜喂猪的眼神,跟当初程晁看见他身上印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今晚估算时间错误,还是没能长起来OZR,跟各位小宝贝们道个歉,给前两百个留言的小宝贝们发红包!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34章   晚上九点。   陆宅灯火通明, 如水一般的车流蜿蜒盘踞在这座半山腰的豪宅前,宴会大厅,中央庭院的金色穹顶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奢靡到了极致。   在大露台上能瞧见不远处修剪得极整齐的草坪, 草坪中心镶嵌着一处流光四溢的喷泉,在优美的音乐中起起落落。   姜宜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 等着把礼物送给陆黎, 夜风浮动着他黑色的额发,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   他浅浅打了个哈欠, 微微将头靠在秋千的铁链上, 垂着卷翘眼睫, 十六七岁的年纪, 眉眼在透澈月色下漂亮得动人。   “你好。”   一声轻而带着笑的声音响起, 来人拨开几枝垂下的枝条, 站在了秋千不远处。   姜宜抬起头, 发现是一个穿着蓝宝石西装的男生,他半弯着眼眸, 胸口别着昂贵的胸针, 正冲着他盈盈一笑道:“你也出来透气的吗?”   姜宜摇了摇头,他目不转睛盯着男生,似乎注意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陈兆特别自然地走过去,一只手扶着秋千的一条铁链,低着头望着姜宜笑道:“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姜宜没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睫。   陈兆微微俯身, 盯着这个传说中陆黎的小青梅。   他跟陆黎家世相仿,只不过他们两人从五年级的击剑课就开始两看相厌, 不对付已久。   初中的时候他出了国,最近刚回国,前不久,陈兆得知两人高中竟分在了一个学校,特地在快开学前来恶心陆黎。   看着这个传说中陆黎的小青梅对他目不转睛,陈兆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不去宴会厅啊?”   他这话像极了明知故问,还带着点恶意。   毕竟面前男生穿着极普通的短袖短裤,像是连一件像样的正装都没有。   陈兆一向恶劣,半眯着眼睛,仿佛极有兴味等着面前人难堪的模样。   姜宜看着面前男生离他很近,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道:“那个……”   “你胸针歪了。”   “能整一下吗?”   姜宜不太知道面前的男生是什么来历,他只知道这个有点像孔雀一样的男生胸针别歪了,看得他有点难受。   陈兆微微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针。   还真的歪了。   姜宜:“你可以往左边调一点。”   陈兆下意识照着面前男生的话做。   姜宜微微直起腰,微微拧眉道:“过了,往回调一点。”   于是陈兆又往回调了一点。   几分钟后,看着整齐的胸针,姜宜舒了一口气,抬起头问:“对了,你刚才问什么?”   陈兆愣了愣,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自己要问什么。   “陈兆。”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不远处,穿着黑色西装的陆黎站在原地,他浅金色的头发全部往后脑勺梳去,露出优越至极的五官,眉眼越发显得俊美锋利。   他盯着姜宜旁边的男生,嗓音冷得阴郁一字一句道:“滚远点。”   姜宜微微一怔,下意识望向了那个穿得像孔雀一样的男生。   陈兆耸了耸肩膀,笑意盈盈道:“说个话而已。”   陆黎盯着他,眼神阴冷,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陈兆摊了摊手,拨开垂下的枝条慢悠悠地沿着小道晃走了。   姜宜坐在秋千上,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陆黎,情绪外露得如此厉害。   果不其然,陆黎走了过来,脸色很难看。   姜宜抬手,揉了一下面前脸色很臭的男生,摸到了一手硬邦邦的发胶。   他没忍住笑道:“你今天看起来好凶。”   陆黎没说话,冷着脸直起腰,替他推着秋千道:“我凶,他不凶是吧?”   姜宜坐在晃着的秋千上道:“你认识他吗?”   陆黎:“不认识。”   姜宜扭头看他:“我听见你叫他名字了。”   陆黎冷哼一声,眉眼阴郁地没说话。   他跟陈兆不对付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陈兆的性格极其恶劣,最大的爱好就是抢别人的东西。   初中的时候出国,这会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   姜宜拿起秋千上的礼物盒,递给陆黎道:“生日快乐。”   陆黎脸色缓和了一点,他让秋千上的姜宜坐过去一点,跟姜宜一块挤在秋千上,拿着礼物盒道:“是什么东西?”   姜宜眨了眨眼道:“你猜猜看。”   陆黎没猜,而是低头拆开礼物盒,看着黑色的运动发带,他扭头期待道:“你织的吗?”   姜宜:“……”   他默默地伸手,想要伸手把礼物拿回来,却看到陆黎警惕地把礼物背在身后道:“干什么?”   姜宜平静道:“拿回去拆了,研究一下怎么织给你。”   陆黎悻然,他坐在秋千上,长腿憋屈地垂在地面嘀咕道:“钟茂他网恋的女朋友都给他织毛衣。”   姜宜:“???”   “我们开学就要军训了。”   “九月份,他女朋友给他织毛衣?”   陆黎扭头:“你不觉得浪漫吗?”   姜宜摇了摇头,诚实道:“不觉得。”   他只觉得恋爱的人真可怕。   自从钟茂放假打游戏认识了一个女生,并且迅速发展成女朋友后,开口闭口就是他女朋友他女朋友。   他们一圈人几乎都能把钟茂女朋友人生经历都明白了。   家里爷爷卖茶叶的,特别有爱心,经常去慰问希望小学的同学,温柔又善良。   陆黎觉得姜宜跟块木头一样。   要是姜宜给他织毛衣,别说是九月份,六月份他都能穿去学校炫耀。   上体育课脱毛衣都要拿个衣架挂在篮球场上给所有人看的那种。   姜宜搞不懂身边人的口中的浪漫,但他懂怎么样脸臭的陆黎高兴起来。   他伸腿碰了碰陆黎的膝盖,脸颊抿出个小梨涡道:“今晚我过去。”   “你记得别告诉阿姨。”   “不然阿姨又让我喝好多汤。”   陆黎果然高兴起来,他扭头,将下巴搁在姜宜肩膀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姜宜刚洗过澡,身上带着家里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很好闻。   陆黎埋在姜宜肩膀,嗓音含糊抱怨道:“累死了。”   “给我抱抱。”   他在这一刻离开万众睹目、众星捧月甚至是前拥后呼的宴会,来到了偏僻的后花园,趴在姜宜身上,享受到了一整晚中最难得的放松。   姜宜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陆黎,仿佛看到小时候的Arno,他无奈道:“要掉下去啦。”   秋千本来就不大,两个人坐在一起更是挤,更不用说陆黎整个人抱着他,摇摇晃晃的秋千让两个人都摇摇欲坠。   陆黎头也不抬:“不会掉。”   “我脚撑着。”   终于,等陆黎抱够了后,姜宜才感觉身上一松,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陆黎起身,不情不愿地离开后花园。   晚上十一点半。   陆宅卧室里很安静,只开着一盏亮着的小灯。   陆黎一边脱着领带,一边轻轻推开卧室门,看到卧室大床上安静睡着的姜宜。   陆黎坐在椅子上,繁复贴身的西装让他紧绷了一天,但不知怎么的,他望着姜宜就笑了起来。   他似乎是想到了小时候的父亲和母亲,并且在这一刻觉得无比贴合,贴合得让他心情很好。   晚上十二点,穿着睡衣的陆黎上床,环着了姜宜,睡前先给自己和自己的小兄弟做了一番恩威并施的思想工作。   具体内容主要是针对自己的小兄弟,警告它晚上不要乱来,为了以后能继续能姜宜好好在一起睡觉,最好晚上能有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不该起来就不要起来。   做完思想工作后,陆黎才闭上眼睛睡觉。   但事实证明,脾气不好的陆黎不接受任何警告威胁,他的小兄弟也跟他如出一辙。   凌晨四点,姜宜觉得热得厉害。   他梦到他变成了一个汉堡包,不断有人拿东西往汉堡里面塞,塞得他又热又难受,觉得闷得慌。   于是他开始挣扎,塞东西的人安静了一下,然后似乎变得非常不高兴,往汉堡里塞东西的动作变得更加大力了,蛮横霸道得厉害。   姜宜觉得有点委屈,好一会后往汉堡里塞东西的人不塞了,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姜宜迷迷糊糊地努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边床是空的。   他睡眼惺忪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陆黎回来,便担心陆黎同爱拉肚子的程晁一样,便迷迷糊糊地起床,踩着拖鞋去找陆黎。   浴室里,陆黎咬牙切齿着洗着手里的东西,一边洗一边骂。   姜宜站在浴室门口,揉了揉眼睛道:“你在干什么?”   陆黎被吓得差点没打翻手里的盆,他扭头看见凌晨四点半起床的姜宜,跟看到鬼一样,眼神惊悚。   姜宜探着脑袋:“你在洗什么啊?”   “……”   陆黎僵硬在原地,没吭声。   他就不应该想着这条内裤跟姜宜是同款舍不得丢,就应该直接丢在垃圾桶里。   好一会,陆黎僵硬道:“洗毛巾。”   姜宜奇怪:“我记得你没有黑色的毛巾啊。”   “啪”的一声,陆黎把黑色内裤丢在盆里,涨红了脸,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耳根红得能滴血,咬牙大声凶巴巴道:“内裤!我洗内裤!”   姜宜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捂住陆黎的嘴:“小点声小点声。”   “自己洗内裤就洗内裤,不用那么骄傲。”   “明天再夸你,现在大家都在睡觉呢。”   陆黎:“……”   姜宜叮嘱道:“记得用洗衣液洗,这样才洗得干净一点。”   陆黎:“……”   姜宜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道:“我回去睡觉了,你记得快点洗哦。”   陆黎僵硬地点了点头。   姜宜走回床上,盖上被子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十多分钟后,洗完内裤的陆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熟练地抱住姜宜,并且恶狠狠地对自己的下半身给予警告。   烦死了,再乱来,打扰他跟姜宜睡觉,小心他一巴掌拍下去。   一天天的,就不能梦到点别的吗?   整天抓着姜宜薅。   骂着骂着,陆黎就有点底气不足的心虚。   虽然面对姜宜,他也觉得很舒服很兴奋,但是总不能老是抓着一个人的羊毛薅吧。   即使他很乐意姜宜天天梦到他,抓着他的羊毛薅,但是不代表姜宜愿意。   姜宜连给人织毛衣的浪漫都体会不了,肯定不能接受这种梦。   陆黎舔了舔唇,觉得烦得要死。   -----   九月份,市一中准时开学。   分班排名表出来,姜宜依旧在重点班,但值得一提的是陆黎也在重点班,虽然是在重点班的末尾。   虽然是在末尾,但姜宜依旧很开心,就是程晁脸色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臭得厉害。   姜宜以为是程晁知道了陆黎叫他拉屎的,心虚了好一阵子。   开学年级大会那天,校领导念了足足两个小时后的稿子,展现了对新生的期望,以及新生在市一中千万不能触犯的规定。   第一条规定是不能早恋,陆黎鼓掌得很大声。   第二天规定是不能打架,姜宜鼓掌得很大声。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稿子中,其中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的军训。   市一中高一新生开学前,要统一去军训的训练基地接受军训。   军训基地在很偏僻的郊区,由大巴车将市一中的学生拉到基地,等到军训结束后再由大巴车把学生拉回学校。   听上一届的学生说军训基地特别简陋,伙食也不好,体能训练更是累到天天有人进医务室。   姜宜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陆黎的反应却大得要命。   回去以后,姜宜靠在沙发上玩开心消消乐,看着陆黎走来走去,骂破学校搞什么军训,分明是想要学生的命。   姜宜抬头看了一眼身高一米八七,宽肩长腿,体魄好到跑拉马面不改色的陆黎,诚实地觉得军训应该要不了他的命。   军训的前一天,陆黎跟姜宜一起收拾行李,陆黎把姜宜箱子里乱七八糟的拼图拿出来,塞进一大堆红枣枸杞,如果不是姜宜拦着,他甚至想往自己行李箱放一个小砂锅。   煲汤用的那种。   临走前,姜父很紧张,他千叮咛万嘱咐姜宜如果在军训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教官,不要强撑着,姜宜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宅那头,陆母也很紧张,她千叮咛万嘱咐陆黎一定不能让姜宜晒黑,要是姜宜有什么不对劲,他一定要替姜宜告诉教官,陆黎严肃地点了点头。   姜宜以为上一届学生口中训练基地的偏僻简陋,是指跟自己奶奶家一样,但等他跟着陆黎坐大巴车整整三个小时到了训练基地后,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简陋。   宿舍是六人间,木质大门年久失修,基本没有关门这个概念,水龙头只能出冷水,没有热水,床板更是几层薄薄的板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跟陆黎和程晁分在了一个宿舍。   在一行人拖着行李箱走到宿舍时,陆黎当场就想拉着姜宜要往外走,说不训了。   这个破地方他住没有问题,但是凭什么让姜宜住?   从小到大姜宜被蚊子咬一个包,陆黎都舍不得,这破地方蜘蛛壁虎乱爬的,他怎么可能让姜宜住?   姜宜拽着陆黎,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道:“你没捐楼,不能撒野。”   陆黎瞪着他:“我让钟茂撒野不行?”   他是没捐楼,但钟茂家可是给市一中捐了两栋。   姜宜不说话,抱着他的手不放,也瞪着他:“你不能老是搞特殊。”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陆黎败下阵,他一边把床板擦得咣当咣当响,一边心想迟早有天要让拖拉机把这破地方推平。   姜宜选了一个上铺的位置,陆黎想选姜宜上铺的左边,方便晚上爬过去跟姜宜一起睡觉,但不知怎么的,程晁坚持要跟他抢同一个位置。   于是,陆黎跟姜宜僵持完,又开始跟程晁僵持。   程晁心想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他在家管不了,不信在外头还管不了,态度越发坚决。   陆黎也心想,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拉屎的心里想什么,考个年纪第二还以为能跟姜宜有多好,态度也更加坚决。   最后还是姜宜看不过去,让他们两个抓阄。   程晁运气好,得到了靠姜宜上铺左边的位置,陆黎擦床边又擦得咣当咣当响。   姜宜不是第一次睡单人床,他在幼儿园也睡过这样的床,但是陆黎硬是说姜宜没睡过这样的床,晚上一定会认床睡不着,得抱着他才能睡着。   姜宜知道陆黎跟幼儿园一样,见到单人床不爬浑身不舒服,也就默认了陆黎这个说法。   陆黎美滋滋,看程晁都顺眼了不少。   晚上,忙碌整理的一天的众人睡得沉沉时,陆黎掀开被子,悄悄地爬上了姜宜的床。   姜宜举着被子,让他动作轻一点。   陆黎说对床的舍友打鼾跟打雷一样,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动静。   姜宜没忍住,笑了笑。   陆黎跟他挤在一个枕头上,闻着他的枕头问姜宜为什么枕头那么香,姜宜说了一个洗衣液的牌子,然后让陆黎赶紧睡觉。   单人床本来就挤,两个人睡更加挤,姜宜几乎被陆黎完整地抱得紧紧的,他想对着墙睡,但是陆黎不让,他只好转过来对着陆黎睡。   转过来的时候,姜宜对陆黎说不能咬他,他的军训服大了一点,穿上去有点宽松,如果陆黎咬了他,印子肯定会露出来。   陆黎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说不咬。   姜宜睁着眼睛,等了一会,看到陆黎真的没咬他,他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陆黎确实是没有咬姜宜,他只盯着姜宜的唇瓣看。   姜宜身体不大好,唇瓣一直是淡淡的蔷薇色,不是那种红润的水红色。   他睡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微微抿起唇,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漂亮的唇珠也跟着一块抿了下去。   陆黎没忍住,伸出手指,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拨弄了一下姜宜蔷薇色的唇瓣,把微微抿着唇瓣给拨开了。   指腹上的触感温热而柔软,摸上去很细腻。   陆黎喉咙动了动,忽然觉得有点热,他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揉了揉指腹上的唇瓣。   淡淡的蔷薇色唇瓣红润了一点,显得更加漂亮了。   陆黎舔着虎牙,克制着自己想上去舔一舔的冲动。   他仿佛潜意识里知道,姜宜可以接受他玩闹一样地咬着耳垂锁骨,但是这个地方不能碰。   仿佛是脖子上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死死束缚着他克制着自己的举动。   哪怕他此时此刻想要上去舔一舔的冲动胜过了一切。   仿佛是两个人贴合得太过紧密,姜宜觉得有点热,迷糊中微微动了动,让床也跟着一起动了动,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隔壁床的程晁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睁开眼摸开被子里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一分钟后,陆黎察觉到有一束刺眼的光照过来,他皱眉,发现隔壁床的程晁举着手机,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盯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35章   姜宜被床的一阵摇晃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床上站着两个人,正在抢着被子。   见他醒来,两个人的动作都僵硬下来。   姜宜不知道为什么陆黎和程晁大半夜不睡觉,在他床上精神亢奋地在抢被子。   他叹了一口气, 爬下楼梯, 借着月光拉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抱着一件毯子爬上床。   姜宜将毯子铺开, 严谨地按照毯子的长度将毯子平分, 然后盖在两张床中间。   做完一切后,姜宜扭头对两个人严肃道:“闭眼。”   “睡觉。”   “再闹我叫李老师了。”   陆黎:“……”   李老师是金太阳幼儿园最凶的午休老师, “再闹我叫李老师了。”这句话也是幼儿园其他午休李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   同时李老师是小时候Arno爬床时最警惕的老师, 没有之一。   程晁:“……”   他费尽心思将陆黎的被子拽下去, 试图让陆黎滚下床, 但姜宜好像生怕他们两个缺被子要打架一样, 让他们两个赶紧闭眼睡觉。   程晁深吸一口气, 压低声音对着陆黎道:“你有毛病?非得同姜宜睡一张床?”   陆黎面无表情道:“你有毛病?非得管姜宜床上睡几个人?”   程晁咬牙:“你们他妈现在是十六岁, 不是六岁。”   谁家十六岁的好哥们天天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别说是青梅竹马,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都嫌一起睡热得慌。   陆黎:“十六岁怎么了?十六岁很稀奇吗?”   “你十六岁是不吃饭还是不拉屎?”   程晁:“……”   陆黎继续冷笑:“哪条法律说十六岁不能跟人睡一个被窝?”   “老子乐意, 老子十六岁去睡大街都行。”   程晁深吸一口气, 拉开姜宜的被子,面无表情道:“行。”   “也没有哪条法律说一个被窝里不能睡三个人。”   “起来,让个位。”   陆黎:“你他妈过来试试看?”   姜宜耳边全是嗡嗡的吵声,觉得头疼得厉害。   一边是对床舍友如同打雷一般的鼾声,一边是陆黎和程晁两人压低声音的吵架声。   姜宜睁眼,默默爬了起来。   吵到一半的陆黎不忘扭头道:“你去做什么?”   姜宜爬下楼梯, 脚已经踩在拖鞋上:“找老师。”   陆黎:“……”   程晁:“……”   半分钟后。   陆黎不情不愿地爬下姜宜的床,程晁望着爬上床的姜宜, 愉悦鼓励道:“很棒,姜宜,你和你的拖鞋都干得很棒。”   姜宜扭头望着他,绷着脸道:“你再说话我也要去找老师了。”   程晁:“……”   第二天一早,姜宜起床,看到陆黎和程晁两个人还在吵,一边穿鞋一边吵,在起床的号角声中越吵越厉害。   姜宜:“……”   他默默拿着牙刷和毛巾,来到洗漱池前洗漱。   洗漱池前有个舍友也在洗漱,见他过来,颇有点受宠若惊地给他让开了位置。   姜宜说了一声谢谢。   舍友连忙摆手,然后羡慕地跟他说:“他们两个是你的亲戚吗?”   金发的那个男生一来就帮面前男生铺床擦桌子,没让面前的男生动一点手。   姜宜手一抖,挤的牙膏挤出了一大截。   他找来陆黎的牙刷,把多挤的那一截“唰”地一下抹在陆黎牙刷上,然后默默道:“他们不是我亲戚。”   舍友显得有点吃惊,他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堂哥表哥之类的亲戚。”   “昨晚半夜还看见你们三个睡不着起来坐床头上唠嗑呢。”   姜宜:“……”   他尴尬地小声道:“不好意思,昨晚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舍友大手一挥道:“你们那点声音算啥,我上铺打鼾跟打雷一样,你们那点声音有没有都一样。”   一路吵过来的陆黎来到洗漱台前,见到自己的牙膏上挤着牙膏,他颇为矜持道:“姜宜。”   “这些事在家做就好了。”   “在外面做,小心别人看到得眼红死。”   程晁:“……”   姜宜开始觉得那截多挤出来的牙膏还不如丢进垃圾桶。   军训起床的号角声响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全体学生在食堂集合。   军训基地的伙食没有学校来得精细,食物都是装在一个大盆里,摆在桌子上,排队等着打饭。   姜宜上前打饭时,阿姨笑呵呵地给他打了满满一大勺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食物。   他放下餐盘,第一件事就是找陆黎。   陆黎端着餐盘坐在他面前,把自己的鸡蛋和馒头给了他,最后把自己的餐盘移到了他面前,把姜宜不喜欢吃的青椒和其他蔬菜夹到自己碗里。   他一边夹一边批评,说姜宜从小到大没养成一个好习惯。   姜宜一副很乖的模样,但陆黎知道他下次还敢,每次都是看着乖乖的模样,但下次该不吃的蔬菜还是一口都不吃。   怎么劝都不会吃一口的那种。   程晁瞥了一眼剥着鸡蛋的姜宜,也把自己的鸡蛋和馒头丢给了姜宜。   端着餐盘挤过来的应卓翰灵机一动,把剥了壳的鸡蛋给姜宜,势必要比陆黎做得更上一层楼。   姜宜没要,转头就把鸡蛋塞进了应卓翰的嘴里。   吃过早餐后,学生统一在军训基地的操场上集合,朗读了军训宣言后,便跟着教官开始训练。   教官开始训练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队形,将班里的人按照高矮顺序重新整理了一遍队形。   姜宜身形挺拔,但不算班里面最高的,站在了第三排,陆黎和程晁长腿宽肩的,被放在了最后一排。   姜宜终于舒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两人爱怎么吵就怎么吵,放在最后一排,吵到天崩地裂都没人管。   军训第一天的强度不是很大,气氛比较轻松,休息的时间也比较多,大多同学趁着休息的时候熟悉了起来。   趁着陆黎跟程晁吵架的时候,姜宜认识了不少新同学,都是隔壁几个宿舍的,几个新同学兴致勃勃地约好到时候有空串宿舍。   姜宜没住过宿,幼儿园的宿舍也是大家住在一间屋子里,他觉得新奇,也盛情邀请新同学到时候一起来他们宿舍串门。   几个新同学偷偷跟姜宜说,他们宿舍有一个混血儿,看起来长得很凶,一看就不好惹。   姜宜想起昨晚拎着枕头爬上他床的陆黎,沉默了一下,然后也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军训白天是枯燥的训练,晚上活动变得丰富起来,每天晚上都安排有不同的活动。   第一晚是安排全体同学在操场看露天电影,需要同学自带宿舍的凳子。   露天电影长达两个半小时,刚开始的学生还安安静静地看电影,但是到后面,就有不少同学借着上厕所的名号离开座位乱逛,操场上的小话声也多了起来。   姜宜的凳子被敲了敲,他微微回头,看到陆黎对他使眼神,示意他往外走。   他悄声道:“怎么了?”   陆黎面不改色道:“陪我去上厕所。”   姜宜:“?”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起身跟教官打了一个报告,跟陆黎一块去了厕所。   军训基地的大厕所在基地北边,但陆黎却拽着姜宜往南边走,姜宜一边走一边纳闷道:“我们好像走错了,南边是小树林。”   陆黎头也不回道:“就是去小树林。”   军训基地有个小树林,看起来年头不小,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什么光,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人影。   姜宜被拉到一处石凳上,他看着陆黎掏出怀里的花露水,一边拧开盖子一边嘀咕道:“总算给我找到程晁不在的时候……”   程晁从昨晚开始,就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抽什么风,恨不得长在他跟姜宜中间,跟盯梢一样盯着他们,烦死人了。   在看电影程晁去上厕所时,陆黎终于找到机会,直接把姜宜拉了出来,拉进了没人管没人看的小树林。   程晁就算是把操场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们。   看到花露水,姜宜微微皱了皱鼻子,陆黎抬头看见他皱着鼻子,舔了舔唇道:“商店里只有这个驱蚊的,我知道味道大,你忍忍。”   “操场蚊子那么多,你坐前面都挠了半小时的腿了。”   姜宜只好点了点头。   “没事的,这里不会有老师的。”   “我们就在这里待一下就好了。”   忽然一道男声响起,把石凳上的姜宜吓了一跳。   姜宜扭头看去,看见小树林里不远处有两个人,正抱在一起说话,看上去很是甜蜜的模样。   陆黎徒然警惕起来,生怕姜宜知道了点不该知道的事情,跑去跟别的人早恋,连忙拉着姜宜换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姜宜坐下后,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谈恋爱。”   “以前我们班也有,谈恋爱的他们放学会一起去书店看书。”   陆黎:“……”   很好,以后姜宜放学跟谁去书店看书,他就把谁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   陆黎一边拧着花露水的盖子,一边煞有其事恐吓道:“钟茂说谈恋爱很可怕。”   “谈了恋爱后,你会没有时间看书写作业,对方会天天让你陪她打电话逛街。”   “钟茂还说恋爱中对方会很容易生气,一句话说不好对方都要生气,生气还要哄。”   他总结道:“所以姜宜,你最好不好谈恋爱。”   姜宜想了想诚实道:“但是你现在也让我天天陪你打游戏出去玩,让我没有时间看书写作业,你也好容易生气,一句话说不好也会生气。”   “生气了还要我抱着枕头去哄你。”   他补充总结道:“所以我觉得谈恋爱应该没有那么可怕。”   陆黎比较可怕。   陆黎还会咬人。   可怕得很。   陆黎:“……”   他沉着脸,想到了程晁昨晚跟他说的话。   姜宜和他都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了。   十六岁确实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十六岁能干的事情很多。   比如十六岁的钟茂整天拿着手机跟手机里女朋友腻腻歪歪,又比如十六岁的秦斓因为钟茂天天跟女朋友腻歪,在无聊也想着要去找女朋友。   陆黎脸色越发沉,他瞪着姜宜道:“反正你敢早恋我就告诉姜叔。”   姜宜慢吞吞道:“哦。”   陆黎自己跟自己生了个闷气,然后看着姜宜小腿上被蚊子咬出的红包,闷气又消了下去,黑着脸任劳任怨给姜宜涂花露水。   他看着把姜宜的小腿搭在自己膝盖上,催促道:“衣服捞一下,给我摸摸后背。”   姜宜捞起腰侧的衣服,陆黎摸了摸,还真的摸到了两个蚊子咬的包。   他一边涂花露水一边道:“也不多吃点,摸起来都没什么肉。”   “天天总是不爱吃……”   话还没有说完,两人就被一道刺目的手电筒光打在脸上,不远处的市一中年级主任涨红了脸,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们几个老师巡视了操场一圈,看着座位上少了不少人,就知道是这群青春期的学生躁动起来,肯定有不少人偷偷去了小树林约会。   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有学生那么无法无天!   年纪轻轻的,就又是捞衣服又是摸摸后背的!世风日下,成何体统!   年级主任一边走过来一边愤怒道:“站住,别跑!外头有监控的啊!”   “外头全是老师,你们跑了罪加一等!”   姜宜和陆黎茫然地对视了一眼,愣在原地没动,看着好几个明晃晃的手电筒迫不及待地冲他们飞奔而来。   十分钟后。   军训基地的老师办公室,市一中年级主任在小树林共抓获了八个人。   三对情侣,还有一对涂花露水的。   年级主任对着站在面前的两个男生,哽了哽道:“涂花露水你们非得跑到小树林涂?”   “操场有蚊子,小树林就没有吗?”   “人家跑小树林谈恋爱,你们跑小树林涂花露水,你们觉得合适吗?”   得亏他以为发现了什么犯了严重错误的学生,皮鞋都差点跑得翻面了。   结果居然是两个男生躲小树林里涂花露水!   真涂花露水的那种,花露水的瓶子都还在他桌面上躺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36章   晚上九点钟, 姜宜和陆黎跟着三对小情侣走出办公室。   陆黎不大高兴,沉着脸不爽道:“抓情侣就抓情侣,凭什么没收我花露水?”   姜宜想了想,迟疑道:“让我们有一个深刻的教训?”   陆黎冷着脸, 好一会才道:“我去小卖部再给你买一瓶。”   姜宜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记得程晁好像也有瓶花露水。”   “我今晚用他的就行了。”   陆黎:“他的臭。”   “别用他的。”   姜宜:“……”   最后陆黎还是没能去商店买花露水,只能面无表情看着姜宜涂着程晁那臭得要死的花露水。   姜宜涂完花露水, 陆黎才拎着衣服进浴室洗澡。   姜宜把花露水还给程晁时, 却看见程晁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面前, 唇边没了笑, 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就一会没看着!   他就去上了个厕所!   这两个人就被教务处主任逮到了。   姜宜被程晁面上的神情吓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露水, 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我去找酒精给花露水的瓶身消消毒?”   程晁没理会, 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宿舍里的其他人, 头有点疼道:“你跟我到走廊来一下。”   姜宜跟着程晁走出宿舍, 两人站在走廊前。   姜宜有点迷惘道:“怎么了?”   程晁:“你们两个在小树林干什么了?”   “怎么被教导主任抓到办公室?”   姜宜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道:“我们擅自离队, 在小树林涂花露水被抓的。”   程晁狐疑道:“除了这个就没别的?”   姜宜摇头, 他好奇道:“怎么了?”   “还有其他别的吗?”   程晁:“没。”   “没其他的。”   姜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程晁看着面前姜宜清瘦的模样,十六十七岁的年纪,一晃眼白得跟块玉一样,眉眼带着精致的漂亮,纵使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站在长廊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对面的长廊和楼上楼下的长廊已经有不少人望下望着他们。   程晁望着姜宜,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姜宜开口说那些事情,张了张唇, 又闭上了。   他一向早熟,直觉也异常敏锐,在他眼里,姜宜就跟颗小白菜差不多,什么都还不知道,因为从小跟一贯霸道的陆黎长大,已经习惯了陆黎那些出界的行为,   陆黎是没有什么顾忌,陆家有权有势,在圈子里都是顶层的老牌世家,陆家自然也有能力替自家的大少爷兜底。   圈子里也不缺那些找同性伴侣的人。   但姜宜不一样。   姜宜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他不应该因为大少爷的一时兴起,就被卷入这个圈子里。   程晁再清楚不过,像他们这样世家的人,陆黎又是独子,陆家怎么可能同意陆黎和姜宜这两个人走到最后?   更何况,倘若这一切都只是陆黎的一时兴起,只是陆黎在青春期的躁动中觉得自己对发小的感情不一般,好奇地探索了一段时间。   等到后来腻味了,陆黎能够随时随地抽身而出,圈子里大把多人等着攀上陆家,也没人敢用异样的眼神面对陆大少爷。   但姜宜呢?   姜宜怎么办?   本来两人的身份就悬殊,等到两人分开后,多少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姜宜?   姜宜未来的社交、工作,是不是只有离开这个地方,才能重新开始?   程晁越想越烦躁,头一次没顾上自己的洁癖,抱着手靠在走廊栏杆上,脸色有点难看。   姜宜单手枕在栏杆上,他似乎是察觉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抬眼望着楼上,微微把脑袋探出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看着姜宜趴在栏杆上探头,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程晁脸色更加难看了。   姜宜扭头回来后,看到程晁的脸色,他吓了一跳。   他以为程晁还在耿耿于怀那瓶被他用过的花露水,想了想道:“要不,我明天重新再买一瓶花露水给你?”   程晁语气十分严肃道:“不用。”   “现在问题不在花露水。”   “姜宜,你床上只能睡一个人,你知道吗?”   姜宜刚想点头,就看到程晁烦躁道:“算了。”   “今天熄灯后,我去你床上坐半个小时。”   姜宜茫然:“为什么?”   程晁面不改色道:“你床上不招蚊子。”   姜宜有点纠结,好一会才道:“好吧。”   程晁叮嘱道:“陆黎问起来,你就说我跟你讨论题目,让他别来烦我们。”   “反正他也听不懂。”   姜宜:“……”   说曹操,曹操到,洗完澡的陆黎擦着头发,拧眉道:“你们在外面干什么?”   姜宜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楼上的长廊,没看到人,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他扭头道:“没什么。”   陆黎眼神不大好盯着一下程晁,好一会他才对着姜宜道:“浴室的热水器不稳定,我给你接了一桶热水。”   “去洗澡吧。”   姜宜点了点头,进宿舍拿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在洗澡时,他琢磨着程晁今晚怎么奇奇怪怪的,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最后的总结还是程晁的洁癖犯了。   所以心情不大好。   明天得重新买一瓶花露水还给程晁才行。   姜宜弯腰套头穿衣服,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嘭”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来得太突然,他被吓了一大跳,脚上踩着拖鞋差点滑倒。   姜宜扶着墙,惊魂未定地穿好衣服,推开厕所门,发现自己宿舍乌泱泱的都是人。   而且都围他床前。   姜宜在人堆中看到幸灾乐祸的秦斓时,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咽了咽口水道:“怎么了?”   宿舍里乌泱泱的同学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十分有默契地给他开了一条路。   姜宜心中不太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顶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往同学开的那条路里一看。   他的床榻了。   “……”   还是整张床的床板都折断,四分五裂的那种。   床里头还有四个人,从他榻了的床爬上来,没一个敢抬头看他。   姜宜:“……”   最后,还是头发乱七八糟的应卓翰从姜宜已经榻了的床上爬起来,小声道:“姜宜。”   “你的床不太好啊。”   “是不是床板被老鼠咬多了?”   钟茂探出了个头,小声道:“对啊。”   “一压就垮了。”   陆黎踹了应卓翰屁股一脚,愤怒道:“老子都说了别上来了。”   “床上都他妈坐了一个程晁了,还嫌人不够多啊。”   应卓翰有模有样地踹了钟茂一脚,也跟着愤怒道:“我都说了别上来了。”   “床上都坐了一个陆黎一个程晁了,还嫌人不够多啊。”   钟茂捂着屁股,老老实实地不说话。   姜宜沉默了两分钟,他扭头问秦斓:“怎么回事?”   秦斓幸灾乐祸道:“我们来你宿舍玩。”   “这两货太激动,见你床上坐着陆黎和程晁,因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跟着爬上去。”   “陆黎觉得烦,想把你床上的人踹下去,结果闹着闹着,四个人把你床给一屁股坐榻了。”   姜宜:“……”   还没等他说什么,外头听到动静的教官拎着手电筒进来,一路进来一路喝着走廊里看热闹的同学:“看什么看,都回去睡觉。”   “再不回去睡觉,全体起来在走廊深蹲五十个。”   一阵呵声后,走廊里看热闹的同学也回了自己的宿舍,教官走进了姜宜的宿舍,看着榻了的床板,又看着头发都没擦的姜宜,转头就出门叫了老师。   半个小时后。   军训基地的办公室。   已经换上睡衣的教导处主人,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几个男生,忍不住愤怒道:“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陆黎站在原地,他纠正道:“老师,错了,这次不是他,是我跟其他三个把他床给压塌了。”   “他是受害者。”   姜宜:“……”   陆黎压低声音偏头道:“赶紧擦一擦你头发,待会感冒了。”   钟茂小声嘀咕道:“我的宝贝刚给我打电话,我都没能接。”   “什么破学校,当初就应该让我爸捐四栋楼,把这破床板给换了。”   应卓翰站在原地背着手,扭头兴致勃勃道:“靠,你爸也捐了楼?”   “我爸也捐了。”   “那体育馆和游泳馆是我爸捐的。”   程晁冷漠道:“捐几栋楼有用吗?”   “这里是军训基地。”   穿着睡衣的教导处主任气得脑仁疼,他深吸一口气:“军训基地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这是学校培养你们吃苦的精神。”   “宿舍经历的年代久了,里头的东西难免有点问题。”   说到这里,教导处主任有点憋屈,床板再没有问题,四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压在同一张床上,没有问题也得出问题!   教导处主任望着姜宜道:“你今晚就先跟你宿舍的同学挤一挤,明天老师再安排人给你换好床板。”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先带着被子去空的教官宿舍休息。”   陆黎立马就道:“不用了老师,他跟我一起挤一挤就可以了。”   “换床板的事不着急。”   “换不换都行。”   “我们吃得了这样的苦。”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37章   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 陆黎是单手插兜,懒洋洋地跟在姜宜身后回去的。   不用看他神情,光是看地上投射的影子,都能感觉到那股快活的气息。   程晁面如槁木, 木木地走在一行人最后面。   姜宜时不时回头, 他跟陆黎咬耳朵,神情疑惑悄声道:“程晁怎么了?”   陆黎神态自若:“谁知道。”   姜宜纠结道:“感觉他最近有点怪怪的。”   陆黎不想姜宜注意到别人, 他面不改色道:“估计是青春期叛逆。”   “别管他。”   回到宿舍后, 陆黎头一次觉得军训基地这个破地方也是有好处。   比如床正正好小得正合他心意。   宿舍里的其他舍友纳闷,这几个人被教官拎去办公室, 姜宜床塌了, 这几个人估计也被骂了, 怎么陆黎回来还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好似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一样。   倒是程晁的脸色对得上, 像是真正被骂过的人, 面如土色。   几个舍友正纳闷着, 宿舍里上床打鼾声如打雷的舍友在自己的背包里掏啊掏啊, 掏出了几副的耳塞,不好意思地挨个递给了宿舍里的人。   他生得高大, 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自己也知道自己有打鼾的毛病, 晚上打鼾起来肯定会影响到宿舍其他人睡觉。   于是特地给每个人准备了一幅新的耳塞,但昨天收拾东西一忙起来把这事给忘记了。   姜宜接过耳塞,看着面前舍友一个劲道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晚上熄灯后,没过多久,对铺传来熟悉的打鼾声, 一阵一阵的,跟打雷一样。   姜宜刚闭上眼睛, 就感觉到自己耳朵里的耳塞给人摘了下来。   他睁开眼,发现是陆黎把他耳塞给摘了下来。   黑暗中,陆黎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手指玩着他的头发,在一阵稀薄的洗发水香味中,忽然低声冒出一句话道:“姜宜。”   姜宜想也不想绷着脸道:“不行。”   “不能咬。”   陆黎充耳不闻,叼着他的耳垂,拉着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鼻尖动了动,又埋进他的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皮肤上,让那一小片皮肤滚烫起来。   他嗓音听不出是发哑还是因为埋头在他颈窝里,带着点含糊道:“就一口。”   姜宜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觉得耳垂到了耳背那部分都发起麻来,有点痒。   他觉得有点奇怪,呼吸也跟着莫名其妙发起热。   陆黎最近的咬人越来越奇怪,不像是玩闹的那种亲昵的泄愤,像是饿极了的兽类,像要一口把他给吃下去一样。   姜宜喉咙动了动,他不知道,借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他的耳垂已经被咬得红了一片,从白玉般的莹润变成泛红一片。   陆黎微微抬起头,他看着姜宜因为不知道,很乖地睁着眼睛望着他,跟小时候一样。   好像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怕他,不会躲开他一样。   乖得像个洋娃娃。   陆黎嗓子干得厉害,胸口的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某种情绪迫切又激烈,混杂在胸腔里,轰轰地如雷鸣,突突突地响得陆黎脑子发胀。   如果能再亲近一点就好了。   亲近得他能肆无忌惮地在姜宜身上留下他想留下的印子和味道,亲近得姜宜眼里都是他,亲近得姜宜也只能有他就好了。   姜宜压低声音,小声地叫了一声:“陆黎。”   他想说别把他耳朵咬坏了。   小时候Arno就趁着姜宜晚上睡觉,偷偷把姜宜脸颊上的那块小梨涡给嗦红了一整片。   陆黎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除了喘息沉了许多,并没有其他反应。   姜宜又叫了一声陆黎的名字。   下一秒,陆黎掀开被子,踩着拖鞋,步子迈得很大地走向卫生间。   姜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莫名有点热,他抖了抖被子,想把热气抖出去,抖被子的同时连带着床也晃了好几下。   “咯吱”——   床响了咯吱咯吱几声。   姜宜抬头,发现青春期叛逆的程晁伸着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姜宜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有了种被查寝的感觉,瞪大了眼睛跟程晁对视。   借着窗外的月光,程晁见到床上没人,才幽幽道:“脖子疼。”   “吊一下脖子。”   姜宜:“……”   他干巴巴道:“好。”   程晁吊了一分钟的脖子,又把脑袋伸回去了。   姜宜裹着薄薄的被子,扭头看卫生间的方向,却发现卫生间一直亮着灯。   他本来打算等着陆黎上床后再跟陆黎严肃说明关于咬人这件事,但是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陆黎回到床上。   想到上次在酒店,程晁上厕所没有纸足足在厕所里待了一个半小时的事,姜宜犹豫一下,还是下床轻手轻脚走去了厕所。   轻手轻脚路过自己的座位时,姜宜还揣了包纸巾。   面对亮着灯的卫生间,姜宜竖起耳朵,轻轻敲了敲门,压低声音悄声道:“陆黎。”   卫生间里没动静。   姜宜悄声道:“要纸巾吗?”   “……”   好一会,卫生间里才传来一道微微哑的嗓音:“不用。”   他说得有点急,好像被什么东西撵着一样。   姜宜竖着耳朵,半弓着身子悄声道:“真的不要吗——”   “……”   “不、要。”   “我没上大号——”   姜宜摸了摸鼻子,老实:“哦。”   他想了想又悄声道:“你是不是尿不出来啊?”   “你嘘嘘试试看。”   “……”   卫生间彻底没了动静。   姜宜等了一会,只好带着自己的纸巾,又轻手轻脚弓着身子走回了床上。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心想陆黎指不定是上火了。   明天给他泡杯凉茶才行   亮着灯的卫生间里,陆黎胸膛起伏得有点剧烈,他盯着手,喉结用力地攒了几下。   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应该要纸巾。   第二天早上。   姜宜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包活血止痛药贴和一包凉茶,分别给了陆黎和程晁,认真地叮嘱两个要按时贴药膏和按时喝凉茶。   陆黎若无其事地接过凉茶,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今天军训强度相对于昨天的军训强度大了不少,不仅是休息时间减少,就连教官也比昨天严格了不少。   等到足足站了半个小时的军姿,重点班的人才知道,昨天是笑眯眯的教官用来给他们适应的。   姜宜军帽下贴着一张纸巾,大半天的训练下来,额头上的纸巾很快就被汗浸了一点,   白日的阳光照得人刺目,他微微抿着唇,背脊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教官允许休息的几分钟里,陆黎上前,掐了掐姜宜的后颈,让昏沉的姜宜清醒了一点,他低声道:“难受吗?”   “难受就跟教官说。”   姜宜摇了摇头,班里的女生都没说什么,他一个男生没道理撑不下去   陆黎脸色有点沉,但没说话,只是替姜宜换了额头上的纸巾。   休息时间结束后,教官在队伍里挑一个领头替他训练队伍的人,一眼就瞧上了队伍中格外显眼的陆黎。   等到后面教官跟别队的教官聊完天,慢悠悠回到自家队伍时,发现自家队伍已经训练着训练着,已经慢慢移到了树荫下训练。   教官:“???”   他喝道:“干什么呢!”   “回来!”   等到一众队伍重新回到太阳下,教官被气笑,他对着领头的金发男生道:“你就是这样带队伍训练的?”   陆黎没说话,余光瞥着队伍里的第三排,然后才道:“报告教官,刚才没分清楚左和右。”   教官:“分不清左右?”   他瞧着陆黎那副桀骜的模样,慢悠悠道:“行,先做五十个俯卧撑吧。”   部队里多的是这种桀骜不驯的兵痞子,也多的是办法治这类人。   几分钟后。   陆黎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地起身,五十个俯卧撑做得标准,就算是拿着尺子量也找不出什么差错。   教官啧了一声,知道这些市一中有不少富家子弟,自小接触到的运动项目比普通人多得多,体能也比普通人好。   面前男生显然是那类人中的佼佼者。   他也没计较,只似笑非笑地说既然陆黎关心新同学,便给大家买点饮料解解渴。   陆黎知道教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顺理成章地接过话茬,带着几个男生去小卖部买饮料了。   在班里几个男生去小卖部买饮料时,教官饶有趣道:“我记得昨天你们班这个陆黎去小树林被抓了是吧?”   “跟谁一起被抓的?”   “来来来,举个手让我看看。”   金发男生那个体格就不像是晒不了太阳的,教官心里门儿清青春期男生那点小心思。   姜宜额头贴着冰凉贴,反应有点慢了一拍,好一会才举起手道:“报告,我跟他一起被抓的。”   教官望了一圈,也没见什么人举手,刚想打趣就看到一只白得晃眼的手举了起来,他目光往下,发现是个长得格外漂亮的黑发男生。   看上去一副安静的好学生模样。   教官问:“怎么被抓的?”   “在小树林玩手机?”   姜宜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涂花露水。”   教官:“……”   他瞬间没了八卦的心,摆了摆手道:“行了,把手放下吧。”   下午。   大约是看到上午不少同学站军姿站得脸色发白,下午的训练松了不少,休息次数也多了好几回。   姜宜坐在地上,像是热得难受,神情有点恹恹的,唇色淡了不少。   陆黎坐在他旁边,替他掐着后颈醒神,时不时跟他低声说:“实在难受就去医务室。”   姜宜没说话,好一会才道:“没那么难受。”   “姜宜——”   忽然,几个新同学拎着一袋饮料,姜宜抬起头,看到一袋饮料伸到眼前,塑料袋的袋子上还凝结着水珠。   “隔壁班给你买的。”   姜宜有点疑惑,他愣然道:“我没让隔壁班的人帮我带东西,是不是拿错了?”   几个男生挠了挠头,带着点茫然道:“不知道啊。”   “我们买完东西就有人把一袋饮料递给我们,说是给你的。”   程晁摘下军训帽子,敏锐地盯着那点饮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陆黎脸色徒然冷淡下来,他盯着面前的饮料,唇边没了懒洋洋的笑,整个人都直起了身子。   几个男生把饮料塞进姜宜怀里,心照不宣地打趣道:“指不定是哪个女生看你军训累得厉害,特地给你买的。”   姜宜接过饮料,顿了顿道:“你们还记得是哪个班的吗?”   看着姜宜一副要还回去的模样,几个男生摇了摇头道:“这我们可不知道,小卖部全都是人,一转眼给饮料给我们的人就不见了。”   他们打趣道:“估计人家女生也不好意思让你知道名字,你问也没有用。”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大家放心,小甜饼,不会有什么刀子的 第38章   姜宜拎着那袋饮料, 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结果。   无奈之下,姜宜只能将那袋饮料分给周围的同学,分饮料的时候, 姜宜发现饮料还是他最喜欢的青梅味饮料。   饮料发到最后, 姜宜坐在陆黎身旁,将最后一瓶饮料递给陆黎时, 却没得到回应。   姜宜扭头, 发现身旁的陆黎脸色冷淡得   他用冰饮料碰了碰陆黎的手背,疑惑道:“不要吗?”   陆黎没说话。   程晁坐在另一头, 拧开饮料忽然道:“姜宜。”   姜宜抬起头:“怎么了?”   程晁欣慰道:“明天我帮你打听打听是哪个女生送给你的。”   “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 明天再送一袋饮料过去给人家就好了。”   像姜宜这样的, 就应该配可可爱爱的女生, 两人放学一块背著书包去书店看书, 而不是天天身后跟着疯狗一天霸占着人不放的陆黎。   姜宜觉得程晁说得有道理。   不能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东西, 他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陆黎忽然伸手, 拿走姜宜手中已经开过的饮料道:“不用了。”   他盯着程晁慢条斯理道:“明天我帮姜宜还回去。”   程晁淡淡道:“人家是送给姜宜的。”   “说不定想见人的也是姜宜。”   “你帮姜宜还回去算什么?”   应卓翰停下手中的动作,迟钝如他, 都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望着程晁和陆黎,不知为何两人似乎针锋相对得厉害。   没人能想到,接下来每一次休息,只要有重点班的人去小卖部,回来的人总会拎着一袋饮料,说是送给姜宜的。   姜宜问拎着饮料的同学, 但每个同学说每次将一袋饮料递给自己的人都不一样。   下午训练结束后,陆黎头一次没跟姜宜去食堂, 而是自己去了小卖部。   姜宜跟着程晁一行人在坐在食堂,钟茂一边偷偷玩着手机给女朋友发着消息,一边囫囵吃着饭。   姜宜看着钟茂好几次筷子都差点夹到餐盘外,提醒了钟茂了几次。   秦斓夹着肉啧了一声道:“不用管他。”   “他谈起恋爱来就是这个样。”   “有情能饮水饱。”   姜宜感叹谈恋爱真是神奇。   钟茂终于把眼睛从手机上移了下来,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他一本正经:“你们不懂。”   “等你们谈恋爱就懂了。”   他飘飘乎道:“那感觉特别美好。”   “对了,陆哥呢?”   姜宜挑着餐盘里的蔬菜:“可能是去小卖部买花露水了。”   小卖部。   这时候是学生用餐的高峰期,大多数学生都在食堂吃饭,小卖部的人流少了很多。   小卖部里,老板娘指着计算机上的数字,不确定对着面前的金发男生道:“同学,你确定全部买下吗?”   她面前的金发男生嗯了一声。   老板娘犹豫道:“同学,你就是一个班也喝不完这些饮料吧?”   陆黎没回答,而是问道:“能刷卡吗?”   老板娘愣了好一会才道:“能是能,但是机子不常用,不知道能不能刷得了。”   陆黎瞥了一眼放在旮旯里的机子:“没事。”   “刷不了卡,待会我让人送钱过来。”   半个小时后。   小卖部所有青梅味的饮料全部都售空,摆在了小卖部一旁,上面挂着牌子,写着免费领取,但每人只限一瓶。   陆黎则是拎了一瓶花露水去食堂,承接姜宜剩下的蔬菜。   果不其然,等他到了食堂,姜宜还在跟餐盘里蔬菜做斗争。   他打了一盒饭,踹了踹姜宜面前的钟茂,示意他让位置,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夹姜宜餐盘里的蔬菜。   姜宜见他过来,熟练地把餐盘往前一递,筷子一放。   晚上。   送饮料的人停了,没再继续送。   但第二天军训,送饮料的人又一直开始送。   程晁跟以前熟悉的同学打听过,但也没打听到是谁。   一时间,送饮料人的身份简直要被姜宜一行人猜出花来。   钟茂信誓旦旦保证肯定是某个性格腼腆,天性善良的女生仰慕姜宜,偷偷送给姜宜的。   秦斓白眼一翻说得了吧,这会全天下的女生都跟你女朋友一样,性格腼腆,天性善良。   应卓翰深沉感叹,他说他早知道会有这天,从小学开始,姜宜就受欢迎得不得了。   那时候因为姜宜身边有个老是爱瞪人的Arno,大多数人都不好意思跟姜宜主动接触。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程晁睁着眼就肯定那个女生应该很好。   反正从哪里看,都肯定比陆黎好。   陆黎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姜宜则是靠在陆黎膝盖上,抿了抿有点发白的唇,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得找到那个女生。   不然天天送饮料过来,他心里的负担也不小。   毕竟军训基地里的小卖部仗着只有一家店,店里卖的东西比外头都要贵上一些。   没等一行人猜出个所以然,教官的口哨吹响,军训的队伍又零零碎碎地集合了起来。   这几天上午的太阳都大得厉害,加上第三天的军训强度要比前两天都大,此时队伍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松懈。   教官一看队伍里不少人在偷偷换着左右脚,以此来减轻脚上的压力,他绕着队伍走了两圈,便让陆黎去办公室拿军训的队旗,让队伍开始练习入场。   陆黎点了点头,离开队伍之前看了一眼队伍里的第三排。   第三排的最后几个男生中,姜宜的帽檐压得有点低,只露出一截白玉一样的下颚,他的唇色淡了很多,甚至开始有点泛白。   陆黎加大往办公室迈开的步子,办公室在二楼,上楼梯时,他甚至连跨好几个楼梯,跑着上的楼梯。   他想着,只是去几分钟,姜宜只是有几分钟不在他眼皮子下。   没事的。   但就算是这样想,陆黎依旧是拎着队旗,快步跑下楼梯。   操场上满是口号声,乌泱泱的人群中,陆黎跑快步走向自己班的方队队伍。   直到他看到自己班的方块队伍围成了一团,第三排后面少了一部人的人,似乎是有人出了事。   陆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起来的。   他抓着队旗,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往面前一个方向使劲跑。   在耳边轰隆隆的口号声和风声中,陆黎脑海里关于姜宜以前小时候的片段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下午。   那时的他,每天都等姜宜来找他。   那天的他抬头看见姜宜,球也不踢了,立马拽着自己的书包兴冲冲走向他,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抱怨他怎么来得那么晚。   看着Arno抱怨的模样,姜宜想了想,他举起自己带的小汗巾,睁着大眼睛道:“要换。”   “出汗,会生病。”   Arno立马就停住了抱怨,他嘴角抽了抽,盯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天蓝色小汗巾嘀咕道:“你还挺会使唤人……”   他蹲在地上,笨拙地用一只手抽出垫在小孩背后的小汗巾,又将干净的小汗巾垫进去。   他弄了好一会才将皱巴巴的小汗巾全部放进后背。   整个这个过程,姜宜都乖乖地听话,卷翘的浓密睫毛纤长,Arno没忍住,拨了拨长得不像真人的睫毛。   姜宜抿出了个小梨涡,弯着眼睛软声说痒。   Arno板着脸没说话。   但还是放下了手,手再痒都没有碰过姜宜的睫毛。   他没有照顾同龄人的经验,拿纸巾帮姜宜擦汗的时候,把他额前的头发弄乱得翘起来,迎着风翘动着。   姜宜也不恼,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了颗糖,剥好了糖纸递到了男孩嘴边。   Arno一边吃糖,一边用脚尖将书包勾过来,然后将书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   昂贵书包被丢在一旁,Arno选了几个玩具给面前的小洋娃娃玩。   他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小洋娃娃玩机器人。   姜宜小心地碰了碰面前限量版机器人的脑袋,发现机器人自发地动了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Arno忍不住笑起来,觉得姜宜的反应比那玩腻的破玩具有意思多了。   姜宜谨慎地望着机器人,过了一会,他扭头望Arno小声:“会被我碰坏吗?……”   Arno觉得这姜宜可爱得要死,他兴致勃勃道:“坏了就坏了。”   他给姜宜换了一个机器人:“你试试这个。”   姜宜有些犹豫,好一会才小心翼翼试了试,发现真的不会坏,机器人还会主动跟他握手。   姜宜觉得很神奇,像个小蜗牛一样慢慢地跟周围的几个限量版机器人打招呼,重重复复,好像玩不腻一样。   Arno看着他只单单一句“你好”就跟机器人玩得不亦乐乎,歪头道:“你以前都没有玩过吗?”   姜宜抬头认真道:“我有小马。”   他比划道:“小马玩偶,有四个腿,会跑。”   Arno:“怎么跑?”   姜宜想了想,举起手掌弯起来严肃道:“我带着它跑,哒哒哒跑——”   Arno啧了一声:“明天给你拿个会动的”   他捏住姜宜的手道:“别哒哒哒了,过来吃糖。”   姜宜乖乖哦了一声。   Arno低头翻着一堆零食,挑了一个包装最可爱的糖果,撕开了包装递给了姜宜,又低头给姜宜找其他包装好看的糖果。   结果翻来翻去都是一些巧克力。   Arno嫌弃地将巧乐力丢在了一旁,扭头望向姜宜,发现姜宜拿着那袋糖,脸色憋得有点奇怪,也有点红。   Arno拿过糖,倒出来才发现不是普通的糖果,是包跳跳糖。   他看着姜宜的模样,也被吓了一下,立马催促:“你快吐出来。”   姜宜张了张嘴,嘴里活蹦乱跳的糖粒好像瞬间就窜进了喉咙里,他剧烈咳嗽起来,像是一条喘不过气的鱼。   Arno瞬间就慌了,被呛到的姜宜咳得厉害,脸涨得通红。   他慌得不断地拍着姜宜的背,发现姜宜的背好像一块不断被重锤的鼓皮,咳的每一下都是重重捶在薄薄的鼓皮上,颤动着随时随地都能崩裂。   过了一会,姜宜终于缓了过来,小口小口喘着气,脸涨红,唇瓣却没有血色,发白得厉害,细白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一副恹恹的模样。   他皮肤很白,薄薄的眼皮泛着红,卷翘的纤长睫毛濡湿一片,看上去可怜极了。   Arno抓着他的手很用力,姜宜小声道:“疼。”   他声音带了点模糊,似乎是在剧烈咳嗽中没有缓过来。   那时的Arno松开了姜宜的手,没说话,脸色却带着点白,看上去愣愣地像是没回过神来。   其实哪怕从现在看,那天下午都仿佛很普通平常。   但也就是从那天起,陆黎知道了姜宜有多脆弱。   脆弱到对于普通人来说平常的跳跳糖,都能折磨到姜宜。   同样。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忍受的太阳也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39章   “这群教官也是, 哎,都说了多少次,太阳大的时候就让学生在树荫下待着,非不听……”   沉闷的夏风浮动叶梢, 日光投在百叶窗外, 分割出零星光斑晃动。   医务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 看到病床前的金发男生一动不动,愣了一下道:“同学?同学?”   病床前的金发男生微微弓着身子, 军训短袖已经被汗浸湿, 勾勒出手臂结实轮廓, 吊瓶输液架阴影斜裁下来, 笼住男生低垂的眉眼。   他一动不动, 阴影下的唇色也有点发白, 似乎胸膛前的起伏都随着病床上的人低了下去。   医生有点迟疑道:“同学, 你是不是也不太舒服?”   面前的金发男生一路抱着病床上的黑发男生从操场上跑过来,将黑发男生放在病床上时手都在发抖。   这么热的天, 保不齐是自己中暑了也不知道。   男生从喉咙挤出几个字, 说没事。   医生瞧着男生好一会,见没什么异样后,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道:“行,但是同学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不然像你同学一样, 中暑就遭罪了。”   医生刚好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她望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黑发男生, 没忍住,语重心长叨叨道:“你们学生啊,平时也要多多注意注意锻炼。”   “学习重要是重要,身体也重要啊……”   窗外的蝉鸣一阵又一阵,男生沉默了一会,声音有点低,带着几分疲惫轻声道:“他出生得太早,先天不足。”   “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他爸爸说,他刚出生那会连三斤都不到。”   医生哑然,望着病床上沉睡的男生,她看得出男生身体不大好,脸庞透着点病气,但是她没能想到出生连三斤都没有的孩子,能养得那么好。   陆黎没再说话,半垂着眼,沉默地望着病床上的姜宜。   他的黑发有些濡湿潮泽,额发微湿漉裹然水汽,唇瓣泛着白,脸色苍白,像是因为难受,眉间无意识蹙着。   纤长得不似真人的睫毛恹恹地合拢着,覆盖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陆黎前不久抱起姜宜的时候,才发现他背脊后满是淋漓的冷汗,浸了一手,那瞬间慌得他手都在发抖。   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来,还在轻微发着抖,必须要把手摁在膝盖上才能控制住。   医务室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轻微运作的声响,窗外树梢上的夏蝉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没完没有了叫着,在降温一会后,病床上的姜宜醒了过来。   他脑子还有点昏沉,睁开眼,没有睁完全,只是恹恹地半睁着眼睛,微微一偏头就望见了病床旁的陆黎。   姜宜像小时候生病一样,小声叫了一声“Arno”。   陆黎摸了摸他额头,低低地应了一声,给他喂了点淡盐水。   过了一会,姜宜望着天花板,才意识到自己被送来了医务室。   他对自己最后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闷热得厉害,他昏沉中想稍稍扯一下衣领透透气,但下一秒就眼前一黑,不大记得发生什么事,只记得周围人嘈杂的惊呼   姜宜偏头去看陆黎,发现陆黎的脸色果然没有什么情绪,只扣着他的手沉默不说话。   每次他生病,陆黎的心情总是会很不好。   这种不好的心情不是针对他,更像是某种难以掩饰的低落挫败。   好像陆黎知道自己不管怎么照顾他,他还是会生病。   小时候也是一样。   不管Arno冬天盯着他穿多少棉衣,喝多少热水,教室的窗关得多紧,他该生病还是会生病。   大概是陆黎从小就生活在万事顺遂的世界里,一向骄矜,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是他控制不了的东西。   但他控制不了姜宜的生病。   姜宜觉得沉默的陆黎看起来很低落。   他伸出手,陆黎望着他,微微抿着唇低下头,让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姜宜抿出了个小梨涡,揉了揉面前少年的脑袋,声音很轻地软声道:“没事的。”   面前沉默的少年不说话,只低头将脑袋给他摸。   手下浅金色头发的触感很好,毛茸茸的。   姜宜没忍住,又揉了揉软声道:“你先回去军训吧。”   “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为了防止学生偷懒和混水摸鱼,开始军训的时候教官就警告过他们,不能陪同生病的同学在医务室,否则就视为缺勤。   毕竟医务室里有空调,还不用训练,在军训中称得上是享受的地方,倘若每个人都陪同生病的同学在医务室,那就连请假的假条都不用开了,简直就是个浑水摸鱼偷懒的好借口。   陆黎没说话,显然是不准备走。   他才离开姜宜一会,姜宜就出了事情,显然更加不可能让姜宜不在他眼皮子下。   这会别说是军训,什么训他都懒得理会。   姜宜好说好歹,劝了好一会加上医务室的医生开始赶人,陆黎这才沉着脸离开。   姜宜躺在病房上,看着陆黎走后,才松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在昏沉的意识中又睡了一会,却睡得不大安稳。   医务室窗外的窗帘浮动着,外头的光影也跟着一晃一晃地浮动,远处时不时传来模糊的军训口号。   还有一阵开心消消乐的音乐声。   等等。   哪里来的消消乐?   姜宜混沌地意识迟钝停住,在一阵欢快的外放消消乐音效中迷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隔壁病床上,一个男生懒洋洋地靠在床头,单手支着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机上开心消消乐的图案。   男生很白,眉骨利落且流畅,眼窝深陷,鼻梁挺拔,从侧面看很好看,耳朵上带着枚耳钉。   似乎是察觉姜宜的眼睛,男生偏头望向姜宜,眼里似笑非笑,他的眼型是桃花眼,望向人的时候好像都很专注。   姜宜偏头,意识迷糊中下意识嘀咕道:“蓝孔雀?”   面前的男生正是之前姜宜在陆黎生日宴会那天在后花园碰见的男生。   陈兆没听到姜宜说的话,他望着姜宜,唇边带着笑,忽然道:“你的小名是不是叫乖乖?”   姜宜愣了。   他的小名确实是叫乖乖。   但这个名字除了姜父以外,也大概只有陆黎和陆家的父母知道,而会叫他乖乖的,一般只会是姜父。   陆黎都没怎么舍得在外头叫他的小名乖乖,小学的时候是怕被应卓翰听到,给学了去,后来长大了一些,陆黎就更加不会在外头叫他的小名。   大概陆黎是觉得越是这样隐秘亲昵的名字,越要好好藏起来。   陈兆丢下手机,任由开心消消乐的音乐在病床上响着,他盯着姜宜,唇边笑意加深,甚至带着点兴奋道:“你以前是不是在击剑室外面等过陆黎?”   姜宜有点愣然,没说话。   陈兆盯着他,继续弯唇道:“那时候你叫陆黎叫做Arno。”   “那天是下雨天,你就坐在击剑室外头的长廊等他,”   “穿着背带裤,口袋上面印着一个小熊,是不是?”   姜宜完全没有印象了,他迟疑地不说话。   陈兆单手撑在膝盖上,军训服松松垮垮的,扣子也没扣好,他望着姜宜苍白的脸色,慢慢道:“也对。”   他忽然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漫不经心道:“你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听到面前人的话,姜宜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仿佛忽然理解了陆黎为什么那天晚上的脸色碰见这个男生脸色会那么差,面前男生说话虽然是带着笑,但却给姜宜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有点阴郁。   姜宜想把头转回去,却看到陈兆歪头对他道:“你怎么都不喝我送给你的饮料?”   “你不是喜欢青梅味的饮料吗?”   姜宜顿了顿,他抬眼望向陈兆迟疑道:“这些天的饮料都是你送的?”   陈兆笑眯眯道:“对啊。”   “你要是不喜欢青梅味的,下次我换别的,”   姜宜抿了抿唇:“不用了。”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好一会才道:“这些天饮料的钱我待会退给你吧。”   他严谨而小心地道:“我们好像还不是很熟。”   陈兆眨了眨眼,他无辜道:“不熟就不能送饮料了吗?”   姜宜觉得有点奇怪,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熟为什么要送饮料?”   陈兆笑了笑,他歪头道:“因为你漂亮啊。”   “整个年纪都没有你长得好看的人。”   “想送就送咯。”   姜宜好一会才小心翼翼迟疑道:“你是不是想跟陆黎交朋友啊?”   这些年稍微在陆黎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跟陆黎的关系不错,加上他的父亲只是个司机,不少人都觉得他已经把陆黎的喜好摸得很透。   曾经也有过一些人接近他,希望通过他来接近陆黎。   姜宜望着面前的陈兆,不大好意思道:“对不起,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喜欢交什么朋友。”   从小时候Arno脾气就有点古怪,有时候还会经常生闷气。   姜宜也不大清楚为什么Arno会生气。   长大后的陆黎就更加摸不透,比如经常无缘无故地咬他一口。   姜宜觉得自己总不能对外头的人说陆黎喜欢交的朋友是经得住咬的人。   因为陆黎爱好咬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0章   听到姜宜的话, 陈兆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露出跟吃苍蝇一样的脸色,厌恶道:“谁要跟他做朋友?”   姜宜睁着眼望着陈兆,然后下一秒, 立马扭头翻身转向病床的另一头。   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陈兆:“……”   别说。   这后脑勺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陈兆嘴抽了抽, 忍住恶心违背着良心缓声道:“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那么想跟他做朋友。”   姜宜觉得陈兆有点奇怪。   陆黎不喜欢陈兆, 姜宜觉得没什么奇怪。   毕竟陆黎从小就不喜欢他身边出现的人, 偶尔暑假还会装自己听不懂中文,让姜宜给他讲故事。   小时候的宋子义和应卓翰可没少招陆黎讨厌。   现在长大了还是一样。   陈兆讨厌陆黎, 姜宜似乎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陆黎一向脾气坏得很, 对旁人总是不耐烦, 又懒得说话, 久而久之陆黎身边很少有生面孔。   但现在奇怪的是, 陆黎和陈兆这两个两看相厌的人, 不应该离得远远的吗?   他身后天天跟着陆黎, 怎么陈兆还要来跟他凑一块?   姜宜默默地将被子拉上了一点,盖住了耳朵, 试图装作听不到陈兆的话。   陈兆下床, 他绕着病床走到姜宜病床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颚,笑意盈盈道:“我是没那么想跟陆黎做朋友。”   “但我想跟你做朋友。”   “你朋友那么多,不缺我一个吧?”   论家世,论人家关系, 他都不比应卓翰那群人差。   可姜宜睁眼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专心致志地数着天花板的花纹, 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   陈兆眉头轻微一跳道:“只是做个朋友而已。”   姜宜还是一板一眼地数着天花板的花纹,没说话。   陈兆语气忽然低落道:“我刚从国外回来。”   “在国内没什么朋友,我只是觉得以前小时候见过你,感觉你特别亲切,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   “这样都不行吗?”   姜宜顿了顿,望向天花板的眼睛移向陈兆。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Arno。   小时候的Arno也是从国外回来,在国内没什么朋友,孤零零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门。   陈兆见姜宜望了过来,继续轻声低落道:“我爸我妈很早就不管我了。”   他似乎沉浸在悲伤中道:“你应该不知道这种感觉。”   “每次回到家都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别人家都有妈妈做好饭菜,能从妈妈手里接过热牛奶。”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姜宜,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姜宜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给陈兆抬手打断,他唇边依旧带着笑,但此时却看起来有点自嘲,转头黯然伤神道:“如果不能做朋友的话,那就算了。”   转过头的陈兆面对着医务室门,留给姜宜一个背影。   他脸上的低落自嘲全然消失,留下的是胜券在握懒洋洋的笑。   陈兆慢悠悠默念,三,二,一——   果不其然,下一秒,姜宜老老实实的声音响起:“那个……”   陈兆调整好脸上的神情,转过头望着他,低落道:“怎么了?”   “你愿意跟我交朋友了吗?”   姜宜憋出一句话:“不是,我想说我也没妈妈。”   他老实地小声道:“你还是别跟我做朋友了。”   “影响不太好。”   先前听陈兆的话,姜宜觉得看到了小时候Arno的影子,本来已经有点动摇了。   但听着听着,姜宜又觉得不太行。   陈兆似乎是缺少家庭的关爱,特别是母亲的关爱,姜宜自己从小也没有妈妈,他们两个没妈妈的凑在一起做朋友,可不是数学里的负负得正,而是悲观的情绪一个传染一个。   这样肯定不行。   陈兆:“???”   他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演过头了。   姜宜真诚建议道:“你还是去找别人做朋友吧。”   “你小时候见到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陈兆:“……”   他脸色阴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他转头似乎是苦恼道:“但是那些人都没有你长得好看。”   姜宜憋出一句:“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陈兆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俯后仰,胸膛都在发颤。   陈兆笑了好一会才懒洋洋道:“你怎么知道不能当饭吃?”   “你要是愿跟我做朋友,肯定能当饭吃。”   反正面前人吃得也不多,每次都吃的量跟猫食一样。   陈兆每次端着餐盘,坐在远处看着姜宜吃饭,总是疑心那点饭真的能吃饱吗?   陆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惯得厉害,帮面前人吃剩下的饭,全然不顾姜宜的小身板。   姜宜不说话了,他抿着唇,闭上眼睛。   陈兆:“玩不玩消消乐?”   他看到过好几次姜宜趴在栏杆上玩开心消消乐。   还喜欢喝青梅味的饮料。   吃饭吃得很少,不喜欢吹头发,喜欢穿设计简单的白色短袖。   陈兆性情恶劣,加上跟陆黎有仇,更加喜欢抢陆黎的东西了。   陆黎越对这件东西好,他就越想抢过来。   姜宜无疑是目前陆黎最宝贝的东西。   甚至可能是宝贝了很多年的东西。   陈兆一想到这个事情,就兴奋得厉害。   他故意一直坐在姜宜病床前的椅子上,等到了军训结束后,陆黎来找姜宜。   但陈兆是想到了军训结束后陆黎会来医务室找姜宜,但是他没想到来找姜宜的不止陆黎一个人。   而是好几个人。   应卓翰风风火火地一路奔进医务室,一边奔一边狂嚎姜宜的名字,一叠声叫着不间断。   不知道人的还以为这个叫姜宜的人出了什么大事。   陈兆直接就炮弹一样的男生被撞到了一边。   姜宜靠在病床上喝水,看到应卓翰狂奔进来,他立马抬手,摁住了应卓翰的脑袋。   应卓翰用脑袋刹住了车,他念叨叨道:“姜宜,你没事吧?”   “要不要我们转去大医院再看看?”   “这地方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检查出来问题。”   “咳——咳。”   医务室的医生咳了咳,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姜宜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中暑而已。”   剩下的人也涌了上去,彻彻底底把陈兆给挤出了姜宜病床前,甚至还有人在他鞋上踩了一脚。   陈兆:“……”   最后还是陆黎发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回头看了被挤出去的人一眼。   陈兆唇边挂起满是恶意的笑,挑衅似地望着陆黎。   果不其然,陆黎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偏头盯着他,下颚收紧,浅蓝色的眼珠带着戾气,盯着他像是在盯地上的爬虫。   陈兆唇边的笑意加深,他举起手机,晃了晃手机页面。   手机页面上赫然显示着姜宜的微信。   虽然是姜宜用来转饮料钱给加上的联系方式,但是陆黎现在肯定不知道。   陈兆慢悠悠地做了一个口型,说了一句话,便愉悦推开医务室的门,走了出去。   陆黎浑身都紧绷起来,下颚收得很紧,目光沉沉,像是被激怒弓起背脊的野兽,带着连自身都不知道的戾气。   姜宜叫了好几声陆黎,见陆黎都没有反应。   姜宜有点奇怪,他下了病床,伸手在陆黎面前晃了晃,发现陆黎的脸色很难看。   接下来去食堂的路上,陆黎没再说过话。   姜宜悄声问身旁的秦斓是怎么回事。   秦斓也纳闷,摇头说不知道。   后来等到陆黎去小卖部买了一大袋青梅味的饮料,姜宜才好像觉得自己知道了些什么。   他拎着青梅味的饮料,走在陆黎身旁,叫了一声Arno。   陆黎扭头望着他。   姜宜:“你是不是在闷气?”   陆黎冷静道:“没有。”   他在想怎么弄陈兆。   今天陈兆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几乎看一眼陈兆的口型,就知道陈兆说了什么。   乖乖。   姜宜的小名。   他在外面都舍不得叫的小名。   怪不得程晁会问不到这几天送饮料的人到底是谁。   陈兆初中就出了国,在国内认识的人不多,加上刻意隐瞒,程晁当然问不出送饮料的到底是谁。   陆黎把姜宜送回宿舍,然后把饮料分给了宿舍的舍友,让几个舍友多注意一下今天中过暑的姜宜。   姜宜拿着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进浴室前还叨叨他啰嗦。   陆黎推开宿舍门,一层楼一层楼地去找陈兆。   他把男生宿舍所有楼层都找遍了,都没能找到陈兆。   陆黎回了宿舍,打算打电话让人去查陈兆在哪个班。   没想到,他一拧开宿舍门,就看到陈兆坐在姜宜的座位上,跟着宿舍里的人笑吟吟的聊天。   陈兆看见他,恶劣地笑了笑。   陆黎慢慢走上去,满身的戾气几乎要控制不住,但下一秒,他看到陈兆手中的东西,停住了脚步。   陆黎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上前拨开陈兆,一下就看到了桌上已经拼好的拼图。   陈兆坐在椅子上,单手敞开搭在椅背,抛着多出来的几块拼图。   那是姜宜留着最后拼的一块拼图。   陈兆顺手给拼了。   “……”   满身戾气的陆黎一下就熄火了,他僵硬喃喃道:“你完了。”   姜宜的拼图他都不敢碰。   门口来串门的应卓翰钟茂等人也愣一下,伸头去看姜宜的桌子,看到那副拼图已经拼好后,一群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开始七嘴八舌谈论陈兆今年要扒玉米还是要喂猪。   最后一群人得出总结。   想要平息今天干的事情,面前这个男生估计回老家喂一星期的猪。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失败(跪)明天继续尝试努力 第41章   陈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面前的陆黎僵硬地后退几步, 他身后的一行人也跟着默契地后退几步,十分谨慎地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压根没见过在击剑室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陆黎有过这副样子,好像他面前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直到陈兆听到身后平静的一句话——“谁动了我的拼图?”   “……”   全场沉寂,他看到面前的几个人瞬间疯狂摇头, 下一秒五根手指齐齐指向他。   陈兆眼皮猛地一跳, 心中突地一下打了个响,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转头, 看到脖子上搭着一块雪白毛巾的姜宜站在他身后, 仿佛幽灵一样轻声道:“最后一块拼图是你拼的吗?”   姜宜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狭长而往上翘, 瞳仁黑润透亮, 但此时此刻, 黑润的瞳仁正幽幽地盯着他, 看得人心里发慌。   陈兆觉得后脑勺有点发凉, 不知不觉也变得僵硬起来, 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姜宜坐在椅子上, 盯着蹲在地上拼着拼图的陈兆,声音幽幽道:“上一块顺序错了。”   “扣掉重新拼。”   陈兆:“……”   他连座位都没有, 只能蹲在地上, 因为椅子是用来放姜宜宝贵拼图的,不是给他坐的。   他已经足足拼了半个小时,也只拼出了很小一部分。   因为姜宜看不得拼图乱拼,一定要有顺序地拼,顺序一定是左边拼完拼右边,最后再从拼下边和上边。   陈兆愤怒地把上一块拼错的拼图给扣掉, 他抬起头,刚想说话, 就听到姜宜面无表情道:“看什么看?”   “快点拼。”   “……”   陈兆:“没看什么……”   他默默低头,在一群拼图碎片里翻找着合适的拼图碎片,翻到手快抽筋,才翻出了那块顺序正确的拼图。   陆黎幸灾乐祸,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这个过程有多折磨人。   小时候的Arno霸道蛮横,因为不喜欢姜宜总是玩在拼图,于是在某天下午偷偷地把姜宜装着拼图的拼图箱子拖出来,奋力地把姜宜把剩下的拼图全部拼完。   后来接下来三天堪称噩梦,生气的姜宜盯着Arno把所有的拼图全部拆了重新拼,不允许步骤上有任何差错,整整拼了三天,硬生生把Arno给拼吐了。   真吐了的那种。   拼完最后一副拼图,虚弱的Arno上完厕所,把早上喝的牛奶哇地一下全吐在马桶里。   一个小时后。   陈兆也快吐了。   他对着一群眼花缭乱的拼图,神情麻木。   姜宜面无表情:“快点拼。”   陈兆:“我重新买一幅给你行不行?不,买十幅,二十幅也行。”   姜宜:“不行。”   陈兆:“……”   他麻木道:“那你让我休息一会。”   姜宜:“不行。”   陈兆手微微颤抖地继续在一大堆拼图碎片找拼图,他甚至开始带着点崩溃地阴郁想着,他妈的,要不就翻脸吧。   不装了。   操。   直到下一秒,陈兆看到陆黎捡起地上的一块拼图,由于拼图碎片捡起来摆放在桌面上的位置不对,被姜宜整整骂了十分钟。   陈兆:“……”   他沉默地继续蹲在地上扒拉着拼图碎片,突然觉得自己蹲着也挺好的。   三个小时后。   陈兆神情麻木地回到宿舍,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   他舍友在外头笑嘻嘻地聊天,好一会才发现厕所里陈兆的不对劲。   陈兆在里头吐得个天翻地覆,抽纸的手都微微颤抖。   舍友敲了敲厕所门,问陈兆怎么了。   陈兆心平气和地说没事。   舍友虽然纳闷,但是听到陈兆说没事,也只能离开。   陈兆在厕所,心平气和地想着只是拼图拼吐了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兆一边这样想,一边用微微颤抖地手拿着纸擦着嘴。   姜宜宿舍。   姜宜趴在陆黎床上,低头不大高兴地戳着开心消消乐。   陆黎哄着他,说过几天给他买新的拼图,然后还趁机一个劲给陈兆上眼药,说陈兆从小就坏得很,干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姜宜绷着脸,难得没觉得陆黎在胡说八道,点了好几次头。   陆黎舔了舔唇,他跟姜宜头碰着头,装作不经意问姜宜今天有没有添加陈兆的联系方式。   姜宜戳着消消乐的图案,这才想到今天自己添加了陈兆的联系方式但还没转陈兆饮料钱。   他一边退出开心消消乐,一边给陈兆转钱道:“加了,之前是他买饮料给我,我还没赚饮料钱给他。”   陆黎低头望着姜宜的手机,看到姜宜点开一个名叫:蓝孔雀(犯过重大错误版)的联系人,给那人转了一笔钱。   陆黎:“?”   “蓝孔雀是谁?”   姜宜绷着脸:“陈兆。”   由于前不久看到自己最后一块的拼图被拼完太生气,姜宜在陈兆拼图中就把陈兆的名字给改了。   陆黎真心实意赞美道:“改得好,改得漂亮。”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又道:“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姜宜把手机递给他,陆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名字是规规整整的陆黎。   他有点不大高兴,嘀咕道:“他备注是蓝孔雀,我备注就是陆黎?”   “他备注九个字,我才两个字。”   姜宜:“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备注?”   陆黎拿过手机,在自己备注上改了一下,然后满意地还给姜宜。   姜宜低头一看,发现陆黎的备注变成:陆黎(超级无敌亲密版)   姜宜:“……”   陆黎拉上被子,一把盖住姜宜,拿手机在枕头边,威严道:“睡觉。”   过了一会,他又道:“不准偷偷把备注给改了。”   姜宜觉得陆黎还是跟小时候的Arno一样幼稚,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乖乖地答应下来。   ———   第二天。   兴许是前一天姜宜中暑晕倒,教官怕第二天中暑的人更多,于是训练强度小了不少,休息的次数也多了几次。   休息时,姜宜靠在陆黎膝盖上,半仰着头,额头上贴着降温贴,脸上贴着陆黎举着的冰饮料。   应卓翰喝了一口冰可乐,他看到冰饮料,兴致勃勃问道:“今天那个女生还会送饮料吗?”   姜宜老实道:“送饮料的不是女生。”   “是昨天进宿舍的那个男生。”   应卓翰有点奇怪,咂舌道:“男生?”   “你认识他吗?”   姜宜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钟茂也奇怪道:“那他怎么天天给你送饮料?”   姜宜:“他说想跟我做朋友。”   秦斓笑出声,他乐道:“怎么跟追女孩子一样,天天送饮料,混了个脸熟后说做朋友。”   陆黎冷着脸踹了秦斓一脚,让秦斓不会说话就闭嘴。   本来闭着眼休息的程晁皱了皱眉头,他睁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回想了一下昨天那个男生,一来到姜宜宿舍,就以一副熟稔的态度跟宿舍里的人搭话。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搭话的内容都是关于姜宜。   程晁警惕起来。   做朋友就做朋友,天天送饮料算怎么回事?   他扭头问姜宜:“谁给你送的饮料?”   姜宜差点想说蓝孔雀,但到后来还好改了口道:“陈兆。”   钟茂:“陈兆,这家伙我认得!”   “我认识的不少女生都喜欢他,我听说还有好几个在他回国后跟他表白了。”   程晁心稍稍放了下来,但钟茂的下一句又让他提了一口气:“不过他好像一个都没答应。”   心一紧的程晁扭头看姜宜,看到姜宜低头在扣饮料瓶上的中奖印章,完全没有意识到陈兆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晁:“……”   姜宜扣完中奖印章,陆黎抽了张纸帮他擦干净手,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程晁突然觉得占有欲强得厉害的陆黎每天跟在姜宜身后,好像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会盯得比他厉害。   毕竟在他心里,姜宜是颗小白菜,但在陆黎心里,姜宜估计是块鲜美的肉,得死死咬住不松口,外加每天警惕巡视才对。   虽然这样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也只是竹马竹马感情深厚罢了。   程晁警惕了一天,都没见到那个叫做陈兆的男生出现。   估计是拼图拼出了阴影。   陆黎等了一天,等到了训练结束,他跟姜宜说自己去买点东西。   姜宜说买东西怎么不带着他。   陆黎想当然不能带着你,带着你就完了。   他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还说回来给姜宜带个雪糕。   姜宜觉得陆黎跟哄小孩一样。   但陆黎走了后,他还是偷偷给陆黎发了条信息,告诉陆黎自己要白巧乐力味的。   陆黎回了一个好。   下午六点四十分。   军训基地的铁围栏前是个监控死角,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能够很好地遮挡围栏前这个角落。   地上散落着不少烟头,是一些早早就抽了烟的学生,在军训时偷溜过来抽烟。   陆黎单手插兜,靠着铁围栏,低头看着姜宜给他发的消息,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投上长长的影子。   听到来的脚步声,陆黎没抬头,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陈兆冷嗤道:“怎——”   陈兆话还没有说完,便给陆黎猛然拽住胳膊,狠狠地往铁围栏上一砸,整个人撞到了铁围栏上,发出沉闷巨响,年久失修的围栏都颤动起来。   下一秒,凌厉的拳风裹挟着冷意又重又狠地砸在了陈兆的下腹,砸得围栏都发出嗡鸣。   陆黎舔了舔唇,他半垂着眼皮,神色冷淡,夹杂着点戾气,他拽着陈兆领子,对着面前脸色惨白下来的陈兆一字一句道:“给我离姜宜远点。”   陈兆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他嗤笑几下,嘲讽道:“你他妈是姜宜的谁?”   “说句话之前,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对姜宜正不正常?”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迟早有天憋出双更的) 第42章   陆黎一个人坐在铁围栏前坐了半个小时。   远处夕阳余晖如熔金, 嘈杂模糊的喧嚣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在长久的静默中,他望着不远处一块小洼地。   军训基地有些年头,那一小块洼地应该是被石块压出来,到了雨天, 洼地里会盛满白亮亮的水。   小时候的姜宜很喜欢在下雨天看大水坑。   他对大水坑有着无限关切, 什么时候满了,什么时候落了, 姜宜总是爱坐在小凳子上看得目不转睛。   陆黎心头的情绪白亮亮的, 好像是水坑里的水一样,涨得心头满满的, 满得似乎快要溢出来。   他想, 怪不得之前程晁要拦住在他跟姜宜中间。   怪不得程晁在看到姜宜脖子后的印子, 反应会那么大。   怪不得陈兆只是昨晚在他们宿舍待了一晚上, 就发觉了他对姜宜的感情不正常。   他对姜宜快要满出来的感情, 就像是沸腾的开水, 被透明的玻璃盖子盖住, 但蒸腾的水汽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甚至已经掀翻了玻璃盖子, 在沸腾中溅出了不少滚烫的水沫。   旁人只需要闻着声音扭头一看, 都会惊醒于这沸水的扑腾。   陈兆以为他会在那句不正常中惊慌失措,甚至是狼狈逃窜,自以为窥探到了他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陆黎舔了舔开裂的唇角,在点点刺痛中精神亢奋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不正常……”   下一秒,他倏然笑起来,低声喃了一句。   去他妈的不正常。   世间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倘若喜欢一个人, 对一个人好叫做不正常,那还有什么叫正常?   ———   傍晚, 夕阳渐渐落下地平线,余晖慢慢消失,天边最后几缕光被吞噬殆尽,地平线模糊得几乎不真切。   小卖部。   金色头发的少年手骨随意地上贴着一个创口贴,正在弯腰仔细地找着冰柜里的雪糕。   小卖部的老板娘记得这位金发的男生,毕竟能一口气买空小卖部里所有青梅味饮料的同学,这么多年老板娘也是头一次见。   陆黎弯腰在小卖部的冰柜里翻找着姜宜喜欢吃的白巧克力味的雪糕。   但是大概是他来晚了,冰柜里的雪糕已经没有白巧克力味。   陆黎抬头:“老板,没有白巧克力味的雪糕了吗?”   老板娘道:“你找找,要是找不到那估计就是没有咯。”   “黑巧克力味的今天下午刚补货,要不我给你拿一支黑巧克力味的吧。”   陆黎手在冰柜里被冻得有点红,他低头,重新翻找道:“不用了。”   “他喜欢吃白巧克力的。”   老板娘笑起来,这些年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她见过不少男生为了给喜欢的人买喜欢的东西,蹲在货架上一排一排地找。   她道:“你找找冰柜最右边那个角,看看有没有。”   冰柜最右边的角落由于靠着墙,冰柜又深,一般人都不乐意弯腰弯得低低的去找那个角落的雪糕。   陆黎找了一会,还真找到整个冰柜里最后一支白巧克力味的雪糕。   结账时,老板娘打趣道:“这会能回去跟小女朋友交差了吧?”   陆黎笑了一下,没说话,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刚走出小卖部的门,陆黎又折回来,问老板娘有没有口罩。   老板娘指着货架最底层,让陆黎自己翻翻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陆黎蹲在货架,为了翻一个口罩,吃了好几口灰。   七点多,陆黎回到宿舍。   姜宜一抬头就看到了陆黎手上他心心念念的白巧克力雪糕。   但他的注意力没在雪糕上,而在陆黎脸上的口罩。   姜宜顿了顿道:“你把口罩摘了给我看看。”   “……”   陆黎扭头,不看姜宜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姜宜瞪着他道:“前几天你尿都尿不出来,现在就要上厕所了?”   陆黎:“……”   姜宜:“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还背着我偷偷去。”   他越说越生气,睁着的眼睛越瞪越圆,圆滚滚的在陆黎眼里看起来很可爱。   陆黎舔了舔唇,他想了想道:“但是我给你带了雪糕。”   姜宜生气道:“这关雪糕什么事。”   陆黎:“白巧克力味的,小卖部最后一支,再不吃就化了。”   一分钟后。   姜宜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绷着脸问陆黎去哪里打架了。   陆黎眼都不眨:“从楼上滚下来,不小心撞到脸。”   姜宜才不相信,伸手去摘陆黎的口罩,但陆黎躲得厉害,左晃右晃就是不给他摘口罩,还躲进了厕所。   姜宜惊悚,他想陆黎该不会是跟别人打架,然后牙被打掉了吧?   要不然怎么顶着宁愿跑到厕所里,也不愿给他看呢?   从小到大陆黎跟人打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带着口罩,似乎不愿给他看。   以前陆黎打架了还巴不得黏在他身边,让他给他好好涂药,最后还仗着自己有伤,抱着姜宜心满意足咬上几口。   哪会像现在这样,又是戴口罩又是躲厕所。   姜宜越想越心慌,他在厕所门口,叫陆黎出来给他看看。   牙掉了又不是不能补。   要是叔叔阿姨生气不给陆黎去补牙,他压岁钱和奖金还存有好一些呢,给陆黎补颗小金牙都没问题。   厕所里,陆黎摘下口罩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觉得还是有点丑。   陆黎想着陈兆的名字骂了句粗口。   他越看镜子里的自己,唇边青了一块,看上去丑得厉害。   以前陆黎是不在乎这些,但如今一想到姜宜晚上睡觉要对着他这张脸,便开始有点心里打鼓。   这张脸晚上抱着姜宜咬,半夜姜宜一睁眼,岂不是要被吓死?   “陆黎。”   “你先出来,我不跟叔叔阿姨说,你给我看看你的伤。”   姜宜在外头,又敲了敲厕所门语重心长道:“我们治得起的。”   程晁听到厕所前的动静,挑眉道:“他便秘了?”   姜宜摇了摇头,他忧心忡忡小声道:“陆黎跟人打架。”   “现在躲厕所里不出来,还带着个口罩,死活不给我看。”   程晁:“为什么?”   姜宜:“他牙可能被人打掉了。”   程晁:“……”   “那么严重?”   姜宜使劲点头:“他以前腿断了都没在我面前遮遮掩掩。”   厕所里的陆黎抬起手,遮住了嘴巴的伤口,觉得这样好多了,能看了,便拧开厕所的门。   他一拧开厕所的门,就听到姜宜说要给他镶个小金牙。   程晁说镶小金牙干什么,镶烤瓷牙说不定有医保,能够便宜点,让他镶烤瓷牙就好了。   姜宜说真的吗?   程晁说他没被人打掉牙过,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陆黎:“?”   姜宜听到厕所的动静,抬起头,第一件事就去扒拉陆黎的嘴巴,   看到陆黎的牙还在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姜宜紧张得眼睫毛一动一动的,他生气道:“你再去打架,下次可能牙就被人打掉了。”   程晁看了一眼陆黎那结实的胳膊,心想牙被打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陆黎舔了舔唇,他听话道:“好,下次不打了。”   下次谁再冲他脸上打,他得把那人牙打掉才行。   姜宜见陆黎一副仿佛很听话的样子,却知道陆黎肯定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道:“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陆黎:“不行。”   “换一句话。”   这句话一听就不吉利。   姜宜不说话,去找来棉签和药水,等他低头拆着棉签,又听到陆黎犹豫问道:“我这样……”   “丑不丑?”   姜宜道:“丑。”   陆黎:“……”   姜宜用棉签沾了一点药水,点在陆黎伤口上绷着脸道:“丑死了。”   陆黎:“……”   姜宜戳着伤口道:“我就没见过那么丑的。”   他恐吓道:“嘴巴跟烂了一样。”   陆黎:“……”   早知道直接给陈兆套麻袋打了。   这样就不用跟陈兆打一架。   也省得在开窍第一天听到自己心上人说自己丑得嘴巴跟烂了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3章   军训的最后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那场雨来得又快又急, 劈头盖脸就如同黄豆一般砸下来,砸得操场上的全校师生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最后一天最后的节目是举行军训总结和感恩教官的仪式,当台上的教导处主任正在慷慨激昂地总结着这次军训表现时,就看到瓢泼大雨砸下来, 他连学生的面都看不大清楚了。   雨雾茫茫中, 乌泱泱的学生如同被打散的泡沫,在茫茫雨雾中急急忙忙朝着教学楼跑去。   队伍中的姜宜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身后的人用外套兜头盖住, 整个人被拎起来带着跑,一路被拎回了宿舍楼。   到了后面, 他的脚甚至都没沾到地面上, 被人轻轻松松夹起来跑向宿舍楼。   就是有点颠。   姜宜脑袋上顶着外套, 整个人停下来的时候, 他扯下脑袋上的外套, 才发现楼外面的雨下得很厉害。   噼里啪啦的雨沫子砸在地上, 溅出白沫, 军训基地位置浅一点的地方很快就积起了一层水。   陆黎上手摸他脑袋,低头看他有没有被雨水淋到。   宿舍楼里吵吵嚷嚷的, 都是跑得快的同学挤进来避雨   不一会, 走廊里围满了一群学生,趴在栏杆上看着大雨。   姜宜将外套还给陆黎,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对面宿舍楼长廊上的陈兆。   军训基地的宿舍楼是回廊型,陈兆单手撑在栏杆上,也隔着蒙蒙雨雾盯着姜宜。   姜宜微微睁大眼睛, 在茫茫雨雾中,忽然就想起陈兆口中的那句:“我们小时候见过。”   他跟陈兆好像在小时候确实见过。   那天也是像今天一样是一个下雨天, 下着很大的雨,他穿着背带裤,坐在击剑室外的长椅上等着Arno,等着等着快要睡着了。   好像有一个小男生过来跟他说过话。   但是当初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姜宜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看着姜宜久久望着不远处一个方向,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陆黎眯起眼睛,也抬眼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是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陈兆,眼眶都青了一圈。   陆黎:“……”   他带着点心虚,伸手就把外套盖住姜宜的脑袋,拖着姜宜回去宿舍擦头发。   宿舍里,姜宜坐在凳子上,身后陆黎帮他擦着头发,他扭头道:“我好像小时候见过陈兆。”   陆黎手下动作一停:“什么时候?”   姜宜想了想道:“就是小时候有一次你上击剑课,我在外面等你下课那时候。”   “不过时间久了,你可能不记得了。”   陆黎顿了顿一下,然后皱眉道:“就六年前夏天七月二十三号下大雨,你穿小熊背带裤然后有个黑头发穿白裤子的男生问你吃不吃糖的那天?”   姜宜瞪大眼睛,惊叹道:“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陆黎面无表情道:“因为你那时跟我说你没要他的糖,但是回来黄阿姨帮你洗小熊背带裤的时候,从你口袋里掏出两颗糖。”   他强调道:“还是柠檬味的。”   黄色包装纸,上面印了两个小白兔,看上去就很难吃。   姜宜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有吗?”   陆黎没好气道:“有。”   那时候他还跟姜宜生了两天的闷气,觉得姜宜是背着他偷偷找了新朋友,不仅背着他一起玩,还背着他收了那个新朋友的糖。   那几天他旁敲侧击问了姜宜好几次关于新朋友的事情,姜宜都睁着一双大眼睛说没有,看起来乖得很。   姜宜想了想,觉得估计小时候那会他睡得迷糊,对陈兆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醒来后都不大记得了。   他咳了咳,不好意思道:“怪不得陈兆说看我亲切……”   他还以为陈兆是莫名其妙接近他,但没想到是他小时候吃了陈兆的糖,还把陈兆忘得一干二净。   陆黎徒然就警惕了起来,他强调道:“我隔天就还了陈兆一袋糖。”   隔天的Arno就拎着几大包糖,丢在陈兆的储物箱,并且在击剑训练中接受了陈兆的挑衅,硬生生将陈兆摁在地上摩擦。   姜宜坐在椅子上,他向后靠,刚想了点什么,就听到身后人说自己唇角疼得厉害,好像昨晚涂的药没有用。   姜宜怕陆黎伤口感染,立马扭头道:“你给我看看,是不是昨晚你老碰伤口,把伤口弄感染了?”   陆黎蹲在地上,他睁眼说瞎话道:“可能是,你得给我好好看看。”   姜宜低头,看着陆黎薄唇边的伤口没有裂开,只是青了一块,他迟疑道:“是不是牙齿撞到里面了?”   陆黎:“哪里面?”   姜宜想了想道:“就是牙齿旁边的那块肉。”   陆黎慢吞吞道:“不懂是哪块。”   姜宜只好亲自给陆黎示范,他张开唇,用舌尖抵住牙齿旁的那块软肉,用手指指着道:“就是这块。”   陆黎盯着姜宜,看着面前发梢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的姜宜,透过微微张着唇,能看到点那截舌尖抵着腮帮子的软肉,   他好一会才慢吞吞道:“懂了。”   “我没磕到里面,就嘴角疼。”   姜宜带着点抱怨咕哝:“让你去打架。”   “这会疼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姜宜还是低头望着陆黎伤口,看伤口有没有开裂的地方。   看了好一会,姜宜才松开手,眉头微微皱着道:“真的很疼吗?”   陆黎:“疼。”   忽然,他眼神飘忽起来,时不时掠过姜宜蔷薇色的薄唇,好一会才含糊道:“你跟小时候一样,给我吹吹可能就不疼了。”   姜宜望着他,耿直道:“那都是骗小孩的。”   陆黎:“……”   姜宜继续耿直道:“让你不学好。”   “先疼着吧。”   瓢泼大雨在早上九点多结束,重新开始举行军训总结和感恩教官的仪式,彻底结束军训后,操场上都是跟教官合影的班级。   重点班的教官拍完照,见到陆黎,笑眯眯问陆黎当初把队伍挪到树荫下到底是为了谁,陆黎眼都不眨,指着树荫下望着大水坑的姜宜。   教官啧了一声,拍了拍陆黎的肩膀笑骂道:“好小子,我都要走了都不说实话。”   陆黎无奈地道:“就是他,您爱信不信。”   教官想到两人曾经在小树林涂花露水,他乐了道:“信了,要不是你一头黄发,他一头黑发,我还真以为你们是两兄弟。”   陆黎想了想,嘀咕了一句:“兄弟那可不行……”   兄弟就完了。   下午两点多,七八辆大巴车来到军训基地,摇摇晃晃载着全校师生回到市一中。   市一中外全是等着接孩子的家长,等到大巴车在学校内停好后,一大群黑不溜秋的少年从大巴车里溜出来。   陆黎拎着行李回到陆家,就看到他亲爱的母亲朝他扬声道:“宝贝!”   陆黎熟练地侧身,给他亲爱的母亲空出一条道,看着他亲爱的母亲飞奔过去一把搂住姜宜,一叠声问姜宜这些天累不累,困不困。   姜宜抿出个小梨涡,他乖乖道:“不累,不困,教官很好。”   陆母摸了摸姜宜的腰,只摸了不到几下,就笃定道:“瘦了。”   陆黎绷着脸叫让妈别往下摸姜宜屁股。   陆母啧了一声,扭头望着他脸上的伤,提了提自己身上的披肩,优雅惊叹道:“你怎么丑成了这个样子?”   陆黎:“……”   陆母叹了一口气:“还是乖乖看着顺眼。”   她扭头捏着姜宜的脸道:“可爱死了。”   姜宜:“……”   陆黎心想他也觉得可爱死了。   但他不敢像他妈一样上手捏姜宜的脸。   只敢在姜宜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一口。   他沉稳地想着,他还是比他妈妈赚的。   姜宜乖乖被捏着脸,不反抗,只睁着一双眼睛弯弯地望着陆母。   在他眼里,妈妈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温柔,充满爱,像是午后晒好的被子,暖烘烘的散发令人舒适的温度,睡在上面好像睡在棉花上一样。   他也知道为什么每次回来后,陆黎都会把他拉来陆家,因为陆黎怕他一个回到家,姜父在上班,家里空荡荡的谁也没有,孤独得很。   充满温柔和爱的陆母挽着姜宜的手,亲亲热热地带着姜宜上饭桌,然后让陆黎顶着那张被打伤的脸坐远一点,不要影响她跟乖乖吃饭的胃口。   吃过午饭后,姜宜洗完澡在陆黎卧室玩拼图。   他趴在陆黎床上,晃着腿,撑着下巴想着该怎么往拼图上放拼图碎片,睫毛长长的,又卷又翘。   因为是夏天,姜宜穿着露到小腿的短裤,一截小腿白晃晃,修长而柔韧,脚踝也生得漂亮,好像一手就能握住一样。   刚冲完澡的陆黎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微微绷直着身体,不怎么敢回头。   在等待游戏人物复活时,陆黎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柔软丝织物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床上的姜宜翻了一个身,换了一个姿势玩拼图。   然后紧接着是一声很轻的带着点疑问的“嗯——”   应该是姜宜拼图拼错了步骤,下意识地疑惑地皱着眉头发出点疑问,然后在自己咕咕哝哝地把拼图给扣下来继续拼。   陆黎喉咙动了动,怎么忍也忍不住自己对身后人的关注。   一盘游戏后,后面的人也没有了什么声音,似乎是玩着玩着拼累睡着了。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陆黎起身,收拾好床上的拼图,然后掀开被子环住了姜宜,盯着姜宜的脸庞,没忍住,还是偷偷亲了一口。   这是头一次他在明白自己心意前的亲吻,又快又轻,但是却让陆黎心跳得很快,好一会才平复下心跳,闭上眼睛跟姜宜一起午睡。   傍晚五点多,窗外的余晖蔓延。   姜宜被一阵铃声吵醒,他从陆黎怀里挣脱开,接了床头柜上陆黎的电话,迷迷糊糊道:“喂——”   两分钟后,姜宜愣了,他愣愣道:“警察局?”   “诈骗?”   “卖茶女?”   陆黎也被吵醒,他睁开眼,听到姜宜的声音,他道:“怎么了?”   姜宜挂了电话,老实道:“钟茂好像被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4章   “三万八?”   “钟茂被骗了三万八?”   警察局门口, 姜宜蹲在路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秦斓也蹲在路边,悄声感叹道:“可不是嘛, 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搭进去了。”   姜宜喃喃道:“三万八, 够我给陆黎镶三颗小金牙了。”   陆黎:“……”   蹲在最前面的钟茂嚎啕大哭道:“她骗我——”   姜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 警察肯定能把那笔钱追回来的。”   三颗小金牙呢。   钟茂一个哽咽, 哭嚎得更大声了。   应卓翰咳了咳,压低声音道:“不只是钱的问题, 他的小甜甜不仅骗了他的钱, 还欺骗了他的感情。”   姜宜迟疑道:“他的小甜甜不喜欢他?”   毕竟在钟茂这个类型的网络诈骗中, 诈骗人员就是用甜言蜜语哄骗受害者, 钟茂的小甜甜不喜欢钟茂, 为了金钱哄骗钟茂似乎也说得过去。   应卓翰:“嗯……”   他委婉道:“他的小甜甜, 是个比较具有男人气息的魁梧男人。”   “钟茂这段时间的激情告白, 都是对一个男的告白。”   他瞅了一眼钟茂,继续沉痛道:“警察还把聊天记录拿出来给钟叔叔的秘书看了。”   由于钟茂在这段时间内, 频繁地向某个可疑账户转钱, 转钱的数额还不小,引起了警方的关注,警方经过一番摸排后,确定了钟茂遭到网络诈骗。   诈骗手段在网上极其常见,通过游戏或者其他方式添加好友,获取受害者信任后, 哄骗受害人给其转钱。   钟父因为事务繁忙,没能亲自来到警察局接走钟茂, 派自己的秘书来处理这件事。   姜宜:“……”   他可是记得前段时间钟茂天天抱着手机叫手机那头的人亲爱的和宝贝,一口一个宝贝一点都不腻的样子。   想到钟父的秘书看到自己那些聊天记录,回去之后还要复述给钟父听,钟茂抹了一把眼泪,哭得更加大声了。   他哇地一声哭嚎道:“他一个男的叫我宝贝,叫我哥哥……”   “天天还哄我睡觉,跟我打游戏老是给我打辅助……”   “死变态……”   陆黎:“……”   他不大高兴,踹了一脚钟茂的屁股,瞪着他道:“说什么呢。”   姜宜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现在的陆黎也在睡觉的时候偷摸叫他宝贝,总是在琢磨着让他叫哥哥,天天也哄他睡觉。   但是陆黎肯定不是死变态。   姜宜拍了拍钟茂的肩膀,安慰道:“可能是你运气不好,遇见了变态”   钟茂屁股被踹了一脚,他悲伤地哽咽道:“谈恋爱根本就不好,你们千万不要谈恋爱。”   秦斓啧道:“谁让你网恋。”   钟茂身为校篮球队的队员,身高有一米八几,长相俊秀阳光,但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游戏。   他蹲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悲伤道:“你们不知道,有一个人愿意天天给你们打辅助是种什么感觉。”   “你们要是懂了,肯定也会喜欢上那个人的。”   “他的辅助打得可好了,但可惜是个男的……”   姜宜偏头,跟陆黎咬耳朵,悄声道:“他到底是喜欢辅助还是喜欢甜甜啊?”   陆黎:“不知道。”   他想了想,眼眨都不眨望着姜宜道:“但我也可以给你天天打辅助。”   “我辅助打得也好。”   姜宜老实道:“可是开心消消乐没有辅助。”   陆黎:“……”   姜宜继续老实道:“我也不是很喜欢玩其他的游戏。”   陆黎:“……”   程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行人蹲在马路牙子,听着钟茂为夭折的初恋哭嚎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钟茂哭嚎够了,他抹了一把眼泪,期期艾艾地拽着姜宜的衣袖,问姜宜家里有没有人。   姜宜蹲在地上,闻言摇了摇头:“我家只有我爸爸,我爸爸经常很晚才回来。”   “怎么了?”   钟茂腼腆道:“我可不可以去你家跟你睡几天啊?”   陆黎立马一把拍掉钟茂的手,没忍住骂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他去姜宜家跟姜宜睡觉都要偷偷摸摸翻窗,早上还要调闹钟四点半起床翻窗走。   钟茂轻飘飘就说想去姜宜家跟姜宜睡觉,脑子都被采茶女给骗掉了吗?   钟茂神情委屈,一张嘴好像又要开始哭嚎,姜宜眼疾手快地拉住钟茂的嘴巴,严肃道:“收——”   钟茂愣愣地把嗓子眼的哭嚎给咽了下去。   姜宜:“你怎么突然想去我家?”   钟茂委屈巴巴小声道:“我回家肯定会被我爸揍死的。”   “说不定我爸还要给我剃一个光头。”   “我想去你那里躲一阵子,等我妈从国外回来,我爸也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去。”   钟家家风严厉,有好几位长辈都从军,整个钟家都找不出像钟茂这样的,钟茂深知,他早恋还被骗钱的这事情估计会被他爸揍得死。   他妈妈如今又在国外旅游,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妈妈从国外度假散心回来,他早就被他爸揍死了。   一行人中,陆家、秦家、程家等关系都是世交,钟茂不管留宿在哪一家,迟早都会被他爸亲自拎出来。   唯独姜宜不一样,钟家跟姜宜家没什么联系,他爸肯定不会登门上来领人。   想到这里,钟茂抹了一把眼泪道:“姜宜,我去你家给你烧水做饭洗衣服好不好?”   陆黎脸立马黑了下来。   这他妈是他的活。   钟茂这个没脑子的跟他抢什么抢?   姜宜摸了摸鼻子,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家没有客房,只有两个房间。”   一个是他的房间,一个是姜父的房间,钟茂来了可能也没有地方睡。   钟茂唯恐姜宜不同意,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道:“我睡地板也行,给我张席子就行了。”   “姜宜,你那么好,你肯定不愿看到我被我爸打死吧——”   姜宜面露犹豫,似乎有点犹豫。   钟茂继续眼泪汪汪道:“我爸之前当过军人,他打我都是拿藤条打我的。”   他比划悲伤道:“那么大一根藤条,他打我就没手软过。”   “姜宜,我不想被我爸揍死——”   姜宜望着惨遭卖茶女欺骗,痛失初恋的钟茂,心软道:“行吧……”   陆黎:“……”   他愤怒道:“不行。”   程晁淡定道:“我看行。”   秦斓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也行,钟叔叔他肯定不会杀到姜宜家要人,钟阿姨最多在国外旅游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钟叔叔气估计也消得差不多了。”   应卓翰兴致勃勃道:“我也觉得行,我能去吗?”   他摩拳擦掌道:“姜宜房间多挤一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姜宜摇了摇头,诚实道:“挤不下了。”   床上还有个陆黎呢。   应卓翰以为姜宜是在说自己的床太小挤不下,虽然遗憾,但只好作罢。   钟茂眼泪汪汪道:“姜宜你真好。”   “我睡觉的时候肯定老老实实在床底下待着,发生什么事都不打扰你。”   陆黎怒视着钟茂。   姜宜犹豫了一下:“我家客厅的沙发挺大的,你要不要睡客厅的沙发?”   不管钟茂来自己家的理由是什么,总归是客人,他要是说把床让给钟茂,钟茂肯定不会同意,但让钟茂在房间里睡地板,姜宜自己也过意不去。   哪知道钟茂立马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惊恐道:“不要不要——”   “半夜有鬼把我脚拽下去怎么办?”   陆黎冷笑道:“你有胆子早恋刷三万八给人家,没胆子一个人睡沙发?”   姜宜悄悄掐了一把陆黎,小声道:“不要提人家的伤心事啦。”   先前两小时钟茂哭嚎的凄惨样子姜宜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钟茂梗着脖子道:“情窦初开的事,怎么能叫做有胆子?”   陆黎继续冷笑:“价值三万八的情窦初开?”   姜宜咳了咳,又掐了一把陆黎小声道:“你怎么回事?”   老是戳钟茂的伤口。   陆黎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单纯和钟茂他爸一样,恨不得抽钟茂一顿。”   他去姜宜家睡觉就要偷偷摸摸,钟茂去姜宜家就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连窗都不用爬,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气。   但是又他娘说不出口。   姜宜小声:“钟茂刚失恋,你不要这样子老戳他伤口。”   陆黎心想他这个样子都已经算好了。   钟茂没了自己的甜甜小宝贝,就他娘去他宝贝家里住。   他这个样子没骂人已经算很好了。   没了甜甜小宝贝的钟茂抱着姜宜的腿警惕道:“姜宜,你得看着我跟你回去。”   不然他怕他被陆黎一脚从车上踹下来。   姜宜:“……”   他头疼道:“我保证看着,你先从松开我的腿。”   好说好歹,钟茂才松下姜宜的腿,亦步亦趋跟在姜宜身旁,警惕地望着陆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钟茂总有种感觉面无表情盯着他的陆黎想要撕成两半。   最后,一行人在路口分道扬镳,陆黎骂骂咧咧地将钟茂踹上陆家的车子,姜宜最先上车,浑然不知陆黎已经想钟茂塞进后备箱。   半个小时后,钟茂站在姜宜家门口,目瞪口呆道:“你们两个家离得那么近?”   或者说不只是离得近,简直就是两个人住在一块了。   陆黎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姜宜眉眼弯弯解释了一下,在进门时,他弯腰从鞋柜里打算给钟茂找一双拖鞋时,就听到陆黎忽然冷不丁道:“这双不行。”   “这双是我秋天要穿的。”   姜宜低头望着自己手上从来没有开封过的拖鞋,茫然道:“我好像没见过你穿过呀?”   姜宜脚的鞋码要比钟茂小,钟茂能穿得下的也只有陆黎的拖鞋。   陆黎绷着脸:“我今年秋天穿不行吗?”   姜宜只好道:“好吧。”   他弯腰找了陆黎另一双没有开封过的拖鞋,刚拿起来,就听到陆黎如临大敌道:“那双也不行!”   那双拖鞋是姜宜之前去超市打折的时候挑给他的,他自己都没舍得穿,放在鞋柜里好久,绝对不可能给钟茂穿。   姜宜:“……”   “陆黎。”   陆黎抱着手靠在鞋柜上,绷着脸道:“干什么。”   姜宜无奈道:“这只是双拖鞋。”   还跟小时候的Arno一样,自己不在乎的东西随便给别人,那些限量版的玩具又或者是限量版球衣能随随便便送给同学,但手工课上姜宜做好的小手工,Arno碰都不给别人碰。   陆黎没好气道:“拖鞋怎么了?”   “他有本事给他的小甜甜刷三万八,没本事自己买双拖鞋?”   钟茂瘪着嘴,巴巴地望着姜宜。   姜宜深吸一口气,他掐着陆黎压低声音道:“你再这样,我连你跟你的拖鞋都丢出去你信不信?”   陆黎:“……”   他臭着脸弯腰从鞋柜最下层,找出了自己六年级在姜宜家穿烂的那双拖鞋,丢给钟茂。   钟茂:“……”   他沉默地望着地板上那双已经穿烂的拖鞋,又望了望陆黎。   陆黎瞪着他:“挤一挤不能穿?”   姜宜也沉默地望过来,陆黎面无表情道:“没让他光着脚进来就不错了。”   还想穿姜宜送给他的新拖鞋。   钟茂踩着拖鞋,进门后,发现这个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看起来让人很舒服。   姜宜推开房间门,钟茂才发现房间里铺满了厚厚的地毯。   见钟茂的眼神好奇地落在地毯上,姜宜解释道:“陆黎不喜欢声音,所以他的卧室和我的卧室都铺了地毯。”   钟茂有点纳闷,他怎么不记得陆黎觉得声音刺耳,不喜欢声音?   更何况地上的地毯看上去就不是消音地毯,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消音作用,但那毛茸茸柔软的样子更像是铺在地上保暖的。   从警察局折腾回来,钟茂想去洗个澡。   因为来姜宜来得太匆忙,一些日常用品和贴身衣物都没来得及收拾,他性格大大咧咧习惯了,经常在秦斓家跟秦斓打游戏,两人的身形又差不多,两大老爷们经常抓到哪件衣服就穿哪件。   但姜宜身形清瘦得多,衣服对于钟茂来说小了点,但没想到他一抬眼,就看到阳台上晒着两件衣服,看起来很宽松,样式也很年轻,一看就是年轻人穿的。   钟茂兴冲冲地问阳台上的衣服能不能穿,姜宜在沙发上探出个脑袋说不能,因为那是陆黎的,他得问陆黎的意思。   陆黎不耐烦地去姜宜房间,翻出自己初中时的衣服,丢给钟茂,让钟茂赶紧去洗澡。   钟茂虽然有点纳闷,但还是美滋滋的拿着旧衣服去洗澡。   在钟茂美滋滋洗澡时,客厅的沙发上,姜宜正在跟陆黎吵架。   吵架内容为今晚到底陆黎能不能爬窗进来。   姜宜:“不行,你晚上进来肯定会吵醒钟茂的。”   陆黎:“我轻一点爬进来就行了。”   “钟茂晚上睡得跟猪一样,不会发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5章   钟茂洗澡的时候姜宜和陆黎两人在吵。   钟茂洗澡完两人还在吵。   等穿着裤衩的钟茂从浴室出来, 顶着一头的水,刚在客厅露出个头,就迎面被一个抱枕狠狠砸中脑袋。   陆黎愤怒道:“你他妈给我穿好衣服!”   钟茂被抱枕砸得傻了,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衩, 心想他这不是穿了吗?   从前在秦斓家, 他跟秦斓出去打球回来出一身的汗又热得受不了,两个大老爷们常常冲完澡就穿个裤衩出来在房间打游戏。   他又没有光着膀子在姜宜家晃悠。   钟茂不太懂, 但为了不被第二个抱枕砸, 他还是去浴室里套上了衣服。   客厅里的两人继续在吵架。   姜宜生气道:“钟茂今天被骗已经够难过了,你为什么还用枕头砸他?”   陆黎愤怒道:“被骗三万八就能不穿衣服在你面前乱晃?”   “我要是天天被骗, 那我是不是天天能在你面前不穿衣服?”   今天是不穿上衣, 指不定明天就光屁股!   姜宜:“……你冷静点。”   陆黎:“冷静不了, 我今晚必须过来。”   姜宜:“钟茂发现了怎么办?”   陆黎面目狰狞:“宰了他。”   姜宜:“……”   老老实实穿完衣服的钟茂小心翼翼从客厅上探出个头, 下一秒, 沙发上正在吵架的两个人扭头盯着他。   钟茂:“……”   陆黎不耐烦道:“没事就滚到阳台上晒衣服。”   钟茂:“……”1   姜宜想了想:“你是不是饿了?”   傍晚他们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去警察局, 但是陆黎在陆家的车上给姜宜准备了很多小零食, 东西多到陆霆都跟妻子吐槽过好几次,陆黎这个样子仿佛姜宜说饿, 他恨不得把车轮胎都卸下来煮好喂给姜宜吃。   但看钟茂的模样, 估计是去警察局就没有吃晚饭,一直待到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听到姜宜问的话,钟茂期期艾艾道:“这里能点外卖吗?”   陆黎:“……”   姜宜:“……”   但凡这个地方能放进一个外卖小哥,都是对陆女士的挑衅。   看着面前两人脸色,钟茂立马就知道估计跟他家一样, 想吃外卖悬得很。   钟茂哀嚎了一声:“肚子饿了怎么办?”   陆黎冷漠道:“茶几抽屉里有泡面。”   “自己去泡。”   钟茂:“……”   姜宜扭头望着陆黎:“我也饿了。”   “……”   陆黎长腿一曲,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一边去拿挂在冰箱上的围裙一边道:“想吃什么?”   姜宜悄声问钟茂:“你想吃什么?”   钟茂目瞪口呆看着在外面桀骜不驯,拽得跟别人欠了十万八万,永远不耐烦的陆黎,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套着围裙,在冰箱前专心致志地翻找着食材。   围裙上还印着开业大放送,满三百减三十。   姜宜趴在沙发沿上:“陆黎什么都会做。”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说。”   钟茂咽了咽口水,试探道:“红烧排骨?”   姜宜点了点头,朝着厨房熟练喊道:“我想吃红烧排骨。”   陆黎:“配菜放土豆还是洋葱?”   姜宜探头小声道:“不放可以吗?”   陆黎:“不行。”   姜宜皱了皱鼻子,选了一个没那么讨厌的蔬菜,有点不情愿:“那就土豆吧。”   姜宜又扭头,问钟茂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钟茂望着厨房里淘米的陆黎,颤颤巍巍地报了三菜一汤,并且随时准备怕被陆黎的拖鞋飞过来砸脑袋。   果不其然,当姜宜按照钟茂的要求朝陆黎报了三菜一汤后,厨房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姜宜趴在沙发上吹着风扇,脑袋上的毛一晃一晃的,钟茂在那阵长久的寂静沉默中心惊胆战。   他心想完了,玩脱了。   钟茂朝着姜宜颤颤巍巍道:“不用了,随便让陆哥炒一个菜就可以了……”   玩脱了指不定他吃的就不是饭了,而是陆黎的拖鞋。   谁知,钟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厨房里的陆黎对于姜宜好胃口和颜悦色,他好像恨不得姜宜再点几个菜,带着点飘飘然道:“饭后甜点要不要?”   姜宜扭头问钟茂:“饭后甜点要不要?”   钟茂有点恍惚。   姜宜看着钟茂眼神恍惚,便摇了摇头道:“不要。”   围着围裙的陆黎有点失望:“行吧。”   半个小时后。   姜宜带着钟茂靠在厨房外,看厨房里的陆黎表演单手颠锅,   姜宜高兴道:“厉害吧。”   钟茂哽了哽道:“厉害……”   厨房里的人穿着背心,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手臂上肌肉隆起弧度看上去结实有力,金色的头发随意扎了起来,他眉眼偏冷,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不耐烦,这时候五官在火光中也愈来愈深邃。   陆黎拎着菜刀的时候,钟茂总觉得像陆黎这样的人,应该嘴边叼着根烟,冷酷得刀起刀落,而不是冷酷得锅起锅落。   冷酷的陆黎娴熟地单手把锅颠起,猛烈的香气散发出来,火舌腾地一下扑腾起来,厨房外的姜宜很给面子地鼓了个掌。   知道姜宜乐意看,陆黎还特地多颠了几次锅。   钟茂神情恍惚,觉得有点玄幻。   二十多分钟后,饭桌上,钟茂猛地扒饭,香得抬不起头。   他一边夹着菜,一边感叹道:“我去,你这味道比我妈做得好吃多了,不会偷偷报了什么班吧?”   钟茂就没见过几个同龄人会做饭,更不用说做饭还做得色香味俱全,   姜宜往陆黎碗里丢着土豆,看着陆黎头也不抬道:“没报班。”   “你家里要有个什么都不吃的人,你也能成我这样。”   钟茂抹了把嘴巴,诚实道:“在我家挑食是要被抽的。”   “我爸说打几顿就好了,等到真正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陆黎伸脚碰了碰姜宜的拖鞋,斜睨道:“听到没有?”   姜宜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土豆,缩了缩脚,假装没听见。   但陆黎却攀着姜宜的脚,长腿一伸,用膝盖他的一条腿给夹住,压低声音道:“再挑食就打一顿。”   姜宜才不信。   陆黎顶多像小时候一样装模作样说要打他屁股。   吃完饭后,钟茂被滚到厨房洗碗,他把碗放进碗柜时,发现碗柜最上面放着两个小碗,还有几双小勺子和小筷子。   小碗上面印着活泼的印花,一蓝一黄,小勺子也竖着在一旁,在灯光下看上去可爱童趣。   姜宜怕钟茂不会洗碗,把碗碟都给摔了,偷偷溜进厨房看钟茂洗碗的情况。   见到钟茂望着小碗和小勺子,姜宜解释道:“这是我跟陆黎小时候的碗。”   钟茂愣了愣,然后望着小碗,又望了望姜宜,压低声音紧张道:“姜宜,你跟哥说句实话。”   姜宜:“什么?”   钟茂神色凝重道:“你跟陆黎……”   “到底是不是远房亲戚?”   姜宜:“???”   钟茂积极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姜宜:“……”   他无奈道:“不是什么亲戚。”   “是小时候的陆黎天天捧着碗蹲我家门口,怎么叫都不走。。”   “我爸索性就买了两套餐具放在家里,让陆黎来我家吃饭的时候不用带碗。”   小时候的Arno黏姜宜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不仅天天想要跟姜宜睡觉,就连吃饭的时候就恨不得天天跟姜宜一起吃。   晚上十点。   姜宜房间。   钟茂睡在地板上,看著书桌前的陆黎和姜宜,神色茫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黎靠着椅子玩着游戏,姜宜也在玩游戏。   两个人玩的还是一个游戏。   姜宜好像在给陆黎打辅助。   陆黎:“过来吃个血包。”   姜宜:“好。”   陆黎:“要不要人头?”   姜宜:“不要。”   强迫症不允许击杀人数有个突兀的一。   陆黎:“给你杀两个,整齐一点。”   姜宜:“好吧。”   “……”   虽然是娱乐局,但钟茂依旧记得当初因为跟陆黎打游戏因为多吃了一口陆黎的兵线,在接下来一局中,钟茂再也没吃到过一口兵线。   更不用说人头了。   眼前的情形莫名其妙地让钟茂有点熟悉。   直到钟茂想起令他悲伤的三万八和三万八背后的小甜甜。   当初他跟他的小甜甜好像也是这样。   小甜甜给他打辅助,他黏糊糊地给小甜甜让人头。   想起和小甜甜过往的甜蜜,钟茂鼻子一酸,悲伤地去抽了几张纸擦鼻涕。   姜宜听到动静,扭头迟疑地小声道:“钟茂他怎么了?”   陆黎眼皮子都不抬道:“想家吧。”   姜宜想了想,再一次邀请钟茂一起玩游戏。   钟茂擦着鼻涕,悲伤地说不用了谢谢。   十点半。   姜宜陪陆黎打了好几把游戏,陆黎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反正回去也只是做做样子。   陆黎走回去前还故意踢了几脚地板上的钟茂。   钟茂嗷地叫了好几声。   姜宜以为是钟茂在地板上睡得不舒服,骨头咯得难受,便在陆黎离开后去柜子里抱了一床厚被子给钟茂铺在地上。   钟茂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姜宜在被子上蹦跶了几下道:“这个被子铺在地上会地板会软很多,睡起来很舒服的。”   钟茂心动了,接过厚被子铺在地上,再睡上去的时候果然舒服了很多。   他不大好意思对姜宜道:“那你冬天岂不是要重新买一床被子?”   姜宜兴致勃勃道:“不用,这个是陆黎冬天盖的被子。”   钟茂:“……”   他想起白天进门时,陆黎连拖鞋都不愿给他穿,只愿给他一双六年级穿烂的拖鞋。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需要这床被子了。   姜宜啪地一下关上灯,灯光消失,只剩下窗外的夜风浮动着窗帘,一串千纸鹤在朦胧月色轻轻摇晃。   望着窗外随风晃动的千纸鹤,钟茂叹了口气,他惆怅道:“我给小甜甜折了一罐的星星。”   姜宜躺在床上,他想起白天钟茂哭嚎的模样,安慰道:“没事,这不是还没送出去嘛。”   钟茂哽了哽,但又觉得姜宜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他也翻个身,望着姜宜心痒痒地好奇道:“对了,你跟陆黎小时候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认识到家里的牙刷和碗筷都是成双成对。   他跟秦斓也是从小认识,他经常去秦斓家打游戏熬夜,但第二天用的永远是新的牙刷。   秦斓那货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要给他准备牙刷,钟茂也压根没见周围谁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姜宜诚实道:“小时候陆黎离家出走,我碰见了他。”   “然后我们就玩在一起了。”   听上去中规中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钟茂乐道:“陆黎还搞离家出走?”   乐了一阵,他发现自己好像也在离家出走,咧着的大嘴顿时就收了回去,咳了咳,深沉感叹道:“不过要是换我,我家里肯定也乐意我跟你一块玩。”   回回年级第一,拿奖拿到手软,脾气又好,长得还好看。   给谁谁都稀罕。   钟茂又神神秘秘道:“姜宜,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好多女生喜欢你?”   床上的姜宜一愣,显得有点茫然。   钟茂嘿嘿一笑,他道:“一看你们这些好学生就不懂谈恋爱这些事。”   “以前初三那会你坐在篮球看台上等陆黎,天天都有女生成群结队来看你。”   “还有些女生专门加我的联系方式,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探头望着姜宜,心痒痒地好奇道:“我一直都跟她们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但也没问过你。”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姜宜迟疑着,似乎在想钟茂这个问题。   钟茂:“哎呀,就是你有没有记忆特别深刻的女生?比如像我初中,我就特别记得我的前桌,长得白白的,眼睛很大,很可爱,经常系一个鹅黄色的发卡。”   “我那时就特别喜欢她,可惜她初二就出国了。”   姜宜想了一下,老实道:“好像没有。”   钟茂瞪大眼睛道:“我们全校那么多人,你就没一个记忆深刻的人?”   姜宜:“有。”   钟茂有点兴奋,他噌地一下直起身子道:“谁?”   姜宜诚实道:“陆黎的蓝眼睛。”   钟茂:“……”   姜宜兴致勃勃且由衷道:“你有看过流浪狗小波比这个动画片吗?”   “他的眼睛就真的很像小波比。”   “蓝蓝的。”   钟茂啪地一下直挺挺地躺了下去:“除了陆黎呢?”   姜宜想了想,老实道:“没了。”   钟茂:“那你估计以后得找个蓝眼睛的外国老婆了。”   姜宜愣愣道:“为什么?”   钟茂点了点头,肯定地吹嘘道:“男人嘛,喜欢的类型其实一早就定下来了,要不然怎么说初恋难忘呢。”   “你看我,初中喜欢的女生跟小甜甜其实是一个类型。”   “我以后的老婆估计也是这种类型。”   姜宜觉得有点不太对,他纠结道:“也不一定吧。”   他还没想过他以后共度余生的妻子一定是外国人。   钟茂深沉道:“你们这个好学生,没什么经验,不懂。”   “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姜宜:“好吧。”   钟茂又啧啧道:“不过说这些对你可能太早了。”   “陆黎看你看得跟什么一样,简直比我爹看得还紧。”   他至少能够偷摸地用手机谈个恋爱,像陆黎这样巴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姜宜身边的,知道的是守着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守着对象。   跟他妈圈地一样。   两人借着月色聊着聊着,钟茂先顶不住了。   他在警察局大喜大悲折腾了一下午,晚上又没停歇过,睡意涌上后眼皮都在打架。   姜宜让他睡觉吧,看样子今晚姜父应该不会回来了。   钟茂闻言放下心来,被子一盖,立马就闭眼沉沉睡去。   姜宜打了个哈欠,他按照往常一样,让出床一半的位置,等着半夜的陆黎。   十二点多,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宜听到了点动静,他没睁眼,不一会就感觉到一个有带着点凉气的人上床,熟练地环住他。   姜宜含糊地呢喃地几句,像是睡语,来人背对着地板上的钟茂,抬手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拍着姜宜的后背,似乎在像小时候哄睡。   姜宜渐渐安静下来,脑袋埋在来人的胳膊上,感觉泛着凉气的人逐渐变得暖烘烘。   床上的陆黎打了个哈欠,拍着姜宜后背的手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抬着手拍着姜宜的背。   窗外月光正正照进来,将陆黎晃动手臂的影子放大投射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一下一下地模糊晃动着。   地板上睡觉的钟茂因为想上厕所,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脑袋有一个硕大的影子一下一下晃动着,在昏暗中看起来有点阴森。   他浑身僵硬住,惊恐地抬起头,因为床太高,只看到一只手机械地在半空中晃动着,带着巨大的影子。   钟茂裹紧被子,他鼓起勇气,缓慢地一点一点蠕动到姜宜床边,心惊胆战地想看看姜宜床上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陆黎又打了个哈欠,但就在他快闭眼时,感觉到有一股轻微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扭头,看到一脸惊恐的钟茂。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6章   一脸惊恐的钟茂被吓得魂飞魄散, 下意识就想飙出一串尖叫。   陆黎猛然一把死死捂住面前人的嘴。   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闭嘴。”   “老子他妈是人。”   钟茂依旧一脸惊恐,直到陆黎黑着脸揍了他脑袋好几下,他才疼得如梦初醒。   真他妈是人。   不是做梦。   钟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刚想说话, 没想到两人弄出的动静没控制好, 动静大了一些。   床上沉睡的姜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蜷缩放在脸颊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眼睫也跟蝶翼一样颤动了几下。   陆黎和被捂住嘴的钟茂顿时僵硬住, 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看着床上的姜宜闭着眼睛依旧是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 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   陆黎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拎起被子, 轻手轻脚下床。   下床后, 他第一件事就是面无表情将拖着睡在地板的钟茂硬生生拖出卧室。   钟茂:“……”   客厅外, 陆黎踹了一脚沙发上的钟茂, 压低了点声音骂骂咧咧道:“大半夜不睡觉你他妈在搞什么?”   “把姜宜吵醒, 你他妈就给我滚去睡床底。”   钟茂捂着屁股,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似乎也开始觉得自己大半夜蹲在人床头有些吓人, 他立马心虚地叠声道歉。   但过了一会,钟茂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还没问陆黎怎么半夜跑到姜宜床上,举着一只手大半夜地摇晃吓人,陆黎怎么就对他先发制人了?   不管怎么看,陆黎都比他像半夜偷摸的那个人吧?   钟茂立马瞪着陆黎骂道:“我半夜蹲人家的床头,你晚上还他妈爬人家的床呢!”   陆黎:“你有意见?”   “你有意见前先把你脚上的拖鞋还给我。”   钟茂:“……”   陆黎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 轻手轻脚地把地板上的枕头用力砸给钟茂,他扭头, 冷漠地做了一句话的口型:“滚出去睡。”   钟茂:“……”   他看了一眼黑漆漆客厅里的沙发,在晃动的窗帘中显得十分阴森可怕。   钟茂连忙拎着枕头,硬生生扒在卧室门前,好说好歹才挤进卧室。   挤进卧室后,钟茂如同死人睡棺材一般,安详地将手放在腹部,一副绝不动弹的模样,陆黎才冷着脸关上卧室门,爬上姜宜的床。   第二天清晨。   刚经历过军训,姜宜生物钟还停留在固定的一个时间,他在闹钟没响之前就半梦半醒,模模糊糊有了点清醒的意识。   但床上的陆黎环着他,脑袋埋在他的后颈,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觉。   姜宜微微睁开了点眼睛,动了动身子想要起床。   陆黎手臂下意识收紧起来,蛮横地把他圈在怀里,没给他动弹的机会。   姜宜慢吞吞地用脚踩了踩陆黎的腿,像是要把陆黎踹醒。   “……”   将脑袋埋进他后颈的陆黎被踩了踩,又踹了踹,似乎有点不高兴,连同把姜宜的腿也环住,死死架在自己身上。   好一会后,陆黎才慢慢醒过来。   “干嘛起那么早?”   刚睡醒的人嗓音有点哑,脑袋埋在姜宜肩膀里不愿意抬起来。   姜宜叹了一口气道:“你先放开我。”   身后人像抱洋娃娃一样牢牢地将他圈在怀里,让人动弹不得。   陆黎脑袋蹭着姜宜的发尾,低头嗅了嗅,他长腿夹着姜宜的小腿,懒散地含糊道:“再睡一下……”   姜宜觉得身后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后颈有点痒,他偏了偏头道:“睡得够久了……”   陆黎望着姜宜搭着细碎黑发的后颈,在贴合的家居服中露出一截,修长而莹白,让人无端伸出种舔舐啃咬的冲动。   最好能留下几点印子。   白日里那些深重的印子掩藏在端正的领子里,到了晚上,后颈的黑发便给人亲昵拨开,然后在后颈上细细地把印子给加深。   陆黎咬着下颚肉,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能鬼使神差地就低头凑上去。   但那呼吸却是如何都忍不住,徒然滚烫起来,喷洒在姜宜的后颈。   姜宜微微偏了头,他嘟哝抱怨道:“你好热啊……”   陆黎偏要去贴他,而且还是蛮不讲理地贴着他:“冬天乐意我待在身边,一到夏天就不高兴我待在身边?”   他越说越不乐意道:“再过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还要把我踢下床?”   姜宜不大好意思老实道:“我想的。”   “但是踢不动。”   陆黎:“……你还真的踢过?”   姜宜腼腆道:“嗯。”   陆黎沉默,然后实在是气不过低头在姜宜脖子上咬了一口。   姜宜打了个哈欠,早已经习惯。   直到他抬眼,看到了裹着被子朝他们蠕动过来却傻眼在原地的钟茂。   “……”   钟茂傻眼地望着床上的两人,陆黎背对着他,脑袋埋在姜宜后颈,长腿夹着姜宜的小腿,手环在姜宜的腰。   姜宜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陆黎用被子盖住藏起来,但他整个人都被陆黎缠得紧紧的,根本就动弹不了。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强装镇定地探出个脑袋,微笑地小声道:“早。”   陆黎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以为姜宜在玩什么你来我往的小游戏,也懒散道:“早。”   姜宜拽了拽陆黎的金色脑袋,掰正了陆黎的脸,让他正对着钟茂。   钟茂:“……”   陆黎:“……”   陆黎沉默了一会,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早。”   钟茂恍惚地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大早上在一张床上,黏黏糊糊搂在一起,也好一会才恍惚道:“早。”   姜宜发现钟茂一个早上神情都有点恍惚,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偷偷地拉过陆黎问:“他是不是还惦记着他的小甜甜?”   毕竟今天是分手第二天,难以走出情伤也是正常的。   陆黎面不改色道:“应该是吧。”   钟茂则是纠结恍惚了一早上。   他觉得他可能因为被骗了三万八,再加上前段时间和身为男人的小甜甜纠缠太久,他现在思想已经逐步滑坡。   比如在看待自己两个好朋友睡在一起这个事情上,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他跟秦斓也经常通宵打游戏后直接趴在沙发上到头就睡,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能因为小甜甜是个男的这件事,就一惊一乍,跟鬼上身一样。   钟茂给自己做了满满的心理建设,然后满满的心理建设在扭头看到沙发上姜宜枕在陆黎大腿上,专心致志玩消消乐时,那心理建设跟被针尖戳破的气球一样,极速瘪了下去。   姜宜邀请钟茂一起玩,但钟茂只是神情恍惚地摇了摇手。   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明天市一中的高一全体学生将迎来正式开学。   由于开学,陆家看管得很严,第二天陆黎没能翻窗进来跟姜宜睡在一块,纠结了一整天的钟茂终于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是因为那段网恋变得草木皆兵。   开学的第一天,重点班的老师让班里的所有男生去搬书。   姜宜也不例外,也跟着男生去搬书。   陆黎把他那份给揽了过来,丢给了姜宜几本书,让姜宜跟在他身后搬着玩。   由于搬书的地方离教学楼比较远,陆陆续续搬了好几趟才把所有的书都搬完。   陆黎去教学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姜宜则是擦着桌子,在去洗抹布的路上,他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人是个男生,头发有些自然卷,看起来很阳光,男生小心翼翼道:“同学你好,你是叫姜宜?”   姜宜抬起头,点了点头,他望着面前人,觉得有些眼熟,带着点迟疑道:“你是?”   男生显得很惊喜激动道:“我叫宋子义!你还记得我吗?”   “你小时候送给我画笔!两套画笔我都没舍得用!”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胃不太舒服,状态不太好,更得有点少,跟各位小天使说声不好意思 第47章   听到面前男生的话, 姜宜一愣,然后才想起面前男生五官确实跟小时候幼儿园的小卷毛宋子义很像。   只不过面前的男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亮晶晶的,个子也拔高了很多, 手腕上套着篮球护腕, 跟幼儿园那会白净的宋子义肤色相差得有些大。   见到姜宜望着他,宋子义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比以前在幼儿园黑了好多。”   “同学同学, 不好意思能让一让吗?”   一道急促的嗓子在走廊里响起。   走廊里几个同学拎着拖把水桶, 拖把一路淌着水,拎着拖把的同学一边狂奔一边急急忙忙地让站在走廊中间的同学让道。   姜宜刚反应过来, 就被面前的宋子义眼疾手快拉着手腕拉到了教室前的窗户, 整个人被宋子义好好地遮挡住。   等拎着摇摇晃晃水桶和溅水拖把的几个同学走后, 宋子义才松了一口气, 后退了几步。   姜宜半仰着头, 看着面前足足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宋子义, 他带着点纳闷想着为什么他跟Arno还有面前的宋子义都是同一个幼儿园出来的, 在幼儿园吃的东西也一样,为什么这两个人都长得那么高?   宋子义望着姜宜, 他放下抓着姜宜的手, 脸有些红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面前的男生黑发,皮肤偏冷白,眉眼极为漂亮,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校服规整地扣着,身形清瘦, 依旧是带着点病气,薄唇是浅淡的蔷薇色。   姜宜低头望了望自己鞋, 发现自己鞋比宋子义的球鞋小了好一圈。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确实跟小时候一样,身体不太好,长得也没有很高,穿的鞋还比人家小了一圈。   宋子义:“我那时在公示栏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   虽然是以为是同名同姓,但还是抱着点希望,开学第一天老是在这条走廊晃,希望能够碰见这个同名同姓的姜宜。   没想到那么幸运,给他碰见了真的姜宜。   姜宜也有点高兴:“你现在在哪个班呀?”   宋子义报了一个班的名字,姜宜有点印象,听说过这个班是市一中的特长班,艺术生和体育生都在这个班。   姜宜:“你应该是体育生吧?”   宋子义点了点头道:“对,我是练田径短跑的。”   当初市一中招特长生时,宋子义家里人还不太希望他报市一中,因为市一中作为本市竞争最激烈的高中,进市一中后肯定要吃很多苦头。   但宋子义总有种直觉,姜宜肯定会在全市最好的高中读书。   他也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直觉,但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姜宜肯定是最优秀的。   小时候玩珠心算姜宜可是算得最快的那个。   “子义——”   不远处传来几个男生的叫喊:“过来搬一下桌子——”   宋子义扭头,他望了望姜宜,又望了望不远处催促他搬桌子的同学,只能匆匆问教室窗户里的同学借了纸和笔。   “能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姜宜低头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看到宋子义高兴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   姜宜像小时候一样眉眼弯弯道:“我在一班,有空来找我玩啊。”   宋子义使劲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回头挥手一边跑向教室道:“我搬完桌子就去找你——”   姜宜也朝他挥了挥手,在厕所洗完抹布,看到陆黎已经把他们的桌子擦干净,桌子上摆了两瓶饮料,一瓶是常温的,一杯是冰过的。   陆黎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下颚,手上转着支笔望着他走过来。   姜宜拉开凳子,他带着点神秘道:“你猜我在走廊里遇到了谁?”   陆黎懒洋洋道:“谁?”   姜宜眨了眨眼:“你猜猜看?”   陆黎挑眉道:“钟茂的小甜甜?”   姜宜催促道:“你认真猜。”   陆黎:“小眼镜?”   姜宜:“不对,还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叫别人小眼镜,别人有名字的,叫蔡方。”   陆黎:“秦斓?应卓翰?”   姜宜都摇了摇头。   陆黎脸逐渐黑了下来,他面无表情道:“你别跟我说你在走廊里遇到了陈兆。”   姜宜笑眯眯道:“不是他。”   陆黎舒了一口气。   姜宜高兴道:“我遇见了宋子义!”   “他现在长得可高了,在特长班。”   陆黎:“……”   他的脸瞬间就绿了下来。   姜宜带着点期待道:“你还记得他吗?幼儿园那会,你天天借他水彩笔呢。”   陆黎脸越来越绿:“……”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个头发是卷毛、说他像霸王龙不讲道理、还劝姜宜不要跟他玩、姜宜送了两套水彩笔的宋子义。   不仅劝姜宜不要跟他玩,甚至还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积极地做李老师的眼线,时时刻刻等着举报爬姜宜床的他。   姜宜还他妈不如在走廊遇到陈兆呢。   至少陈兆不讨姜宜喜欢,他也敢朝陈兆脸上动手。   但只要他敢朝宋子义脸上动手,那个蠢得要死的卷毛肯定会向姜宜告状。   姜宜歪头道:“你不记得他了吗?”   绿着脸的陆黎面无表情道:“不记得了。”   姜宜想了想:“没事,我让他来一班找我玩。”   他带着点雀跃道:“到那时候你就会记得他啦。”   宋子义在幼儿园的时候是第一个邀请他切蛋糕的小朋友,姜宜记得很清楚,小学那会还因为应卓翰的小卷毛有点像宋子义而对应卓翰有亲切感。   姜宜:“到时候还可以介绍应卓翰认识他。”   “应卓翰见到有人跟他一样是小卷毛,可能就不讨厌自己的头发了。”   陆黎:“为什么?”   姜宜开心道:“因为应卓翰老觉得卷毛显得自己头大,但是我今天见到宋子义,他也是卷毛,我觉得他头一点都不大。”   陆黎面无表情:“你看错了。”   “宋子义头也大。”   姜宜愣了愣:“没有吧?”   陆黎:“有。”   “小时候他头全班最大。”   姜宜扭头看他,迟疑道:“比你头还大吗?”   陆黎:“……”   他恼怒道:“我头不大。”   “他头才大。”   姜宜见陆黎恼怒咬牙的样子,只好道:“好吧好吧,他头大,你头不大。”   陆黎更加恼怒了。   他就知道,小卷毛在姜宜心里的地位果然很重要,人都还没来,姜宜就已经说他头大了。   在他还没有来到华国,姜宜就在幼儿园遇到宋子义。   虽然陆黎并不想承认,但是宋子义认识姜宜的时间确确实实比他还要久,甚至宋子义还是第一个请姜宜切蛋糕的小朋友。   姜宜不知道面前陆黎为什么会脸绿了下来,但他想起了以前在幼儿园,Arno和宋子义好像一开始就不是很合得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Arno会主动去问宋子义借画笔,但两人似乎也并不是很和谐。   整个幼儿园宋子义告状最多的对象就是Arno。   当然Arno也不例外,在中文都还说不顺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会用英文告宋子义的状。   闹哄哄的教室里都是一些说话的声音,但没过多久,门外伫立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女老师,她没说话,只抱着手站在门口望着班里面的人。   班里的动静慢慢小了下去,不少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不再说话,班级全然安静了下来   门外老师扫了一眼同学,这才慢慢地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她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遒劲的“李”字,然后将粉笔丢进粉笔筐道:“我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   座位上的姜宜眼皮下微微一跳,他总感觉这个老师给他的感觉有点熟悉。   直到他余光里看见陆黎懒洋洋地撑着下颚时,姜宜才想起这个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小时候幼儿园里最凶最能治陆黎的午休老师,也叫李老师。   讲台上的李老师还在说着话,她拿着一张入学成绩排名道:“入学成绩第一名的姜宜,坐哪里,举个手给我看看。”   姜宜回过神来,举起了手。   李老师放下纸,看了他一眼满意道:“你先暂时担任一下我们班的班长。”   “有什么问题吗?”   姜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李老师道:“好,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来选一下副班长。”   “入学成绩第二名的程晁,坐哪里,举个手给我看看。”   程晁举手,李老师也满意道:“你先担任一下我们班的副班长。”   “有什么问题吗?”   程晁并不是很想管班里面那些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学霸,他迅速道:“有。”   李老师:“有问题找班长。”   “跟班长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班长姜宜:“……”   李老师按照入学成绩排名安排完班级里的职务后,她放下成绩单,扫了一眼下面的同学:“下面我来安排一下座位。”   姜宜心里提起来了一点,陆黎也直起了身子,眯着眼盯着讲台上的李老师。   班级里发出了点轻微的骚动,不少同学抬起头面面相觑,因为大多数人一开始选领完书后选择座位,同桌都选择在军训中相熟的同学。   李老师的这个安排,无疑会打乱班级里面已经选择好的座位。   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座位会安排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同桌是谁。   看到身旁的陆黎背脊直了起来,眯着眼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样子,姜宜在桌子下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压低声音安慰道:“没事。”   “可能是像我们初中一样按照成绩选位置,我待会第一个进去选。”   “我选后面靠边的位置。”   后面的位置光线不太好,位置也比较挤,因为靠边,上课开小差的时候还容易被窗外巡视的老师抓到,大多数同学都不会去选择后面靠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往往也会一直空着没有人选。   陆黎没说话。   讲台上的李老师慢悠悠:“我们按照成绩排名。”   “第一名和第二名坐在一起,第二名和第三名坐在一起,按照第一组第一桌排列下去,明白了吗?”   下面发出一阵哗然,显然是没有想到讲台上的李老师会用这个方法排座位。   简单粗暴且不讲人情。   姜宜心里咯噔了一下,陆黎语文一直不太好,进重点班都是擦着边进,成绩也在班级后面。   如果按照李老师这个方法排座位,他会坐在教室里的第一桌,陆黎会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桌。   姜宜微微扭头,望向了教室里第一桌和最后一桌的距离,沉默了下来。   陆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脸色难看得厉害。   程晁的脸色却好看起来,他眉眼舒展,觉得讲台上的李老师顺眼了不少。   换座位搬东西时,程晁扯着陆黎手中姜宜的课本,心想拿过来吧你。   陆黎面无表情,拽着姜宜的课本没松手。   程晁假惺惺微笑道:“把课本给我吧。”   “我会好好帮你照顾姜宜的。”   “毕竟我也跟姜宜做了三年的同桌。”   陆黎面无表情没说话。   程晁用力把姜宜的课本抢了过来,愉悦道:“好好学习。”   “指不定你还能离姜宜近一点。”   姜宜蔫巴巴趴在桌子上道:“陆黎考不到第二名的。”   就陆黎那个语文成绩,别说弯道超车逆袭到全班第二名了,就是全班停车下来等陆黎,也不一定能看见陆黎的身影。   程晁警惕道:“你别告诉我你要把自己的成绩搞下去陪他。”   姜宜摇了摇头,他发愁地想着,他的直觉果然没错。   这个李老师身上果然带着点幼儿园午休李老师的影子。   小时候的午休李老师是把Arno的床调到离他的床最远,现在的李老师是把陆黎的座位调到离他的座位最远。   两人从此以后传字条都要跋山涉水从第一桌溜达到最后一桌。   等全班换好座位后,讲台上的李老师看上去十分满意。   她每带一届学生,在开始前都会调一次座位。   因为大多数学生自己选择同桌都会选择相熟的同学,上课和晚自习很容易开小差说小话。   陆黎坐在最后一桌,面无表情上了一节课,连书包都是丢在桌子上,开都懒得开。   他身边的同学是个男生,心惊胆战感受着身旁陆黎的低气压。   下课铃声响起后,姜宜扭头看角落里的陆黎,看着他抱着手,长腿撑在椅子上,冷漠着一张脸。   隔壁班的钟茂跟应卓翰兴冲冲地跑来串班,应卓翰趴在窗台上探头,看到姜宜的同桌不是陆黎,他乐了,美滋滋地夸这个李老师的安排好。   姜宜有点无奈,让应卓翰小声点,不要被陆黎听到。   陆黎在姜宜身后,面无表情道:“我已经听到了。”   姜宜:“……”   陆黎望着应卓翰的卷毛,他冷笑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应卓翰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他挑衅道:“我好得很,我就算在隔壁班坐在最后一排,我离姜宜的位置都比你近。”   “我天天下课都来找姜宜。”   两个班的距离离得不远,几乎只有一堵墙的距离,应卓翰坐在隔壁班最后一桌,离第一桌姜宜的距离确实比第一排到最好一排的距离要近。   陆黎继续冷笑:“你看到时候姜宜还有空理你吗?”   姜宜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看着陆黎道:“你怎么了?”   陆黎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冷漠想着,没怎么。   顶多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伞撕烂。   还要撕得稀巴烂的那种。   不能让他一个人膈应宋子义。   等着吧。   果不其然,几个人只是聊了几分钟,就听到后面出现了一道不大确定的声音:“姜宜?”   姜宜探头,拨开应卓翰,看到后面拿着饮料的宋子义,他高兴道:“这里!”   宋子义看到半身趴在窗台,探出脑袋的姜宜,眼睛也亮了亮,窗台前的几个人侧身也闻声望向他。   宋子义朝几个人点了点头,一抬头就看到姜宜身后的男生。   金发男生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浅蓝色的眼睛一如从前冷得吓人,他靠在姜宜的桌子上,看上去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把姜宜拎回来。   宋子义:“???”   这他妈的Arno怎么还在姜宜身边?   这英国佬为什么没有回国读书?   为什么会那么阴魂不散?   姜宜热情地探头道:“宋子义,Arno也在,你要不要跟Arno打个招呼?”   宋子义沉默了两分钟,艰难地丢出几个字:“不用了……”   姜宜却已经扭头道:“Arno,过来打招呼。”   陆黎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你好。”   姜宜:“……”   宋子义扯出了一个假惺惺的笑。   他总觉得面前人说的两个字不是“你好”,而是“傻逼”。   钟茂扭头小声跟秦斓道:“我怎么觉得脑袋凉飕飕的?”   “错觉吗?”   秦斓神色复杂:“应该不是。”   “因为我也凉飕飕的。”   应卓翰则是扭头看看宋子义,又扭头看窗台上玻璃窗自己的倒影,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眼熟。   姜宜朝他们介绍道:“这个是我幼儿园的同学,叫宋子义。”   “小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宋子义骄傲道:“对,Arno没转来我们幼儿园前,我跟姜宜就已经认识了。”   陆黎嗤笑了一声。   姜宜踩了他一脚,然后又扭头跟宋子义说话。   陆黎脸沉了下来,他停顿了几秒,也没闲着,扯来了应卓翰。   应卓翰皱着眉头道:“干什么?”   陆黎瞥着他:“你是一年级跟姜宜认识的吧?”   应卓翰警惕道:“那又怎么样?”   他跟姜宜好着呢。   姜宜天天都给他抄作业。   虽然后面不给了。   但他还是跟姜宜好。   陆黎不怀好意恶劣道:“你知道姜宜为什么上课那会主动给你铅笔吗?”   应卓翰依旧警惕:“为什么?”   陆黎:“因为他说你跟他以前一个朋友很像。”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应卓翰看窗边正跟姜宜说话的宋子义,怜悯道:“看见没,他是卷毛。”   “你也是卷毛。”   “……”   七八分钟过去后,上课铃声响起,姜宜跟宋子义挥了挥手,一扭头,却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应卓翰。   他疑惑,回头问陆黎:“他怎么了?”   陆黎冷漠道:“明白了初代卷毛和二代卷毛的区别。”   姜宜听不太懂,想了想道:“什么东西,游戏机吗?”   他只听过游戏机一代二代。   陆黎冷漠道:“算是吧。”   姜宜后知后觉,他拍了拍脑袋道:“我忘记跟应卓翰说他头不大的事情了。”   隔壁班教室里,失魂落魄的应卓翰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的同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对美妆美容很了解,正拿着小镜子照着自己。   没过多久,女生感觉到应卓翰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扭头道:“怎么了?”   应卓翰悲伤道:“你知道头发拉直多久会恢复原状吗?”   女生迟疑道:“不太清楚。”   应卓翰继续悲伤道:“我想去拉直头发。”   女生想了想诚实道:“可是你拉直了头发,头会显得更大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8章   自从见了宋子义, 一整天陆黎的心情都不太好。   程晁对此很淡定,但钟茂却纳闷得很,问了一嘴秦斓,才知道可能是因为宋子义。   钟茂有点愣, 他不太相信, 嘀咕道:“宋子义不是姜宜幼儿园的同学吗?”   怎么生气还能生气到幼儿园同学的份上?   毕竟幼儿园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甚至幼儿园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秦斓心平气和道:“你不知道?”   “他一向平等地讨厌姜宜身边所有人。”   对于姜宜身边出现的人, 陆黎一心秉持的众生平等的态度——都他妈一样讨厌。   没一个例外。   管他是幼儿园还是小学初中。   钟茂:“……”   好像也是。   任谁在姜宜身边黏得紧, 陆黎都烦得很。   他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自己每天能跟姜宜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也真的不容易, 并觉得自己这些天要好好地在姜宜家降低存在感。   于是姜宜发现一整天, 身边的一行人都半死不活的。   应卓翰失魂落魄, 钟茂安静如鸡, 陆黎就更不用说, 这天对来他说就没一件好事, 脸色也是臭得理解。   姜宜悄悄问程晁知不知道原因, 程晁微微一笑,说只是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开学而已。   姜宜虽然觉得有道理, 但还是稍稍提着一颗心。   放学回去后, 钟茂跟着姜宜回家,争取火速解决自己,降低存在感,于是回到姜宜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争取早点洗澡早点躺尸。   钟茂在洗澡那会,房间里就只剩下姜宜和陆黎两个人。   陆黎半仰着头,他玩着姜宜的手低声道:“我不喜欢宋子义。”   姜宜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陆黎没说话, 他盯着天花板的灯饰,好一会才声音闷声道:“你不知道。”   姜宜根本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宋子义。   姜宜永远觉得他跟小时候的Arno一样, 霸道蛮横,对他身边出现的人不讲道理,一直固执地坚持着他们天下第一好这件事。   所以姜宜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宋子义。   姜宜认真道:“我知道。”   陆黎稍稍直了身,他盯着姜宜道:“那你说我为什么不喜欢宋子义。”   姜宜严肃道:“因为小时候在幼儿园我送给宋子义两个水彩笔。”   他严肃地补充道:“而且他到现在还没用。”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小时候的Arno记仇程度。   连鸡都逃不过记仇的Arno,更不用提收了他两盒水彩笔的宋子义了。   陆黎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姜宜说的话还是宋子义偷偷摸摸收了那么多年的水彩笔没用。   姜宜拍了拍他脑袋:“明天买给你。”   “买大的,买一百二十四色的。”   陆黎:“……”   他没忍住,拽着姜宜就在姜宜脖子上愤愤咬了一口。   说是咬,但顶多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连深一点的印记都没敢留下。   姜宜却习以为常,偏头避了避,觉得对方跟小时候一样是在玩闹,还伸手将肩膀上的脑袋推了推。   陆黎没起开,而是带着点不甘心在姜宜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然后就被姜宜踹下了床。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陆黎懵然,门口洗完澡推开门的钟茂也懵然。   钟茂望着坐在地板上的陆黎,小心翼翼道:“陆哥,你晚上也要睡地板吗?”   陆黎:“……”   钟茂纠结委婉道:“陆哥,这块地就这么大,你要睡,我估计要挤床底了。”   床上的姜宜耳朵有点红,他喉咙动了动,喉结也跟着上下动了动,泛着点被咬出来的粉。   他觉得有点古怪。   明明从小就被陆黎咬到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陆黎咬着喉结,反应会变得那么大,简直是不假思索地就将陆黎一脚踹到下床。   姜宜红着耳朵,他强装镇定地用手摸了摸脖子,想把那种奇怪地感觉给赶跑,却没想到微凉的手掌一碰到喉结,喉结就忍不住动了动。   陆黎坐在地板上,迟疑地想着他该不是把姜宜咬坏了吧?   他重新回到床上,掰着姜宜的手,紧张道:“给我看看。”   姜宜闷头拍开陆黎的手,然后去拿自己换洗的衣服闷声道:“我去洗澡了。”   陆黎只能眼睁睁望着姜宜拎着睡衣了,拉开房间门匆匆走了出去。   姜宜很少会这样莫名其妙地不理他,闷头就往前走,一般只出现在生气的时候。   钟茂嘶了一下,他扭头道:“陆哥,你干什么了?”   陆黎面无表情:“关你屁事。”   “闭眼睡你的觉。”   “再不睡老子连人带被子给你塞到床底去。”   钟茂:“……”   他安详地躺在地板上,安详地拉开被子,安详地看着陆黎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脸色古怪问他:“你之前那个小甜甜——”   钟茂安详道:“怎么了?”   陆黎憋出了句:“他会莫名其妙生气吗?”   钟茂继续安详道:“会啊。”   陆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生气吗?”   钟茂:“知道。”   陆黎:“为什么?”   钟茂安详的面容堪称祥和道:“因为我不买他茶叶。”   “所以他经常会莫名其妙生气。”   陆黎:“……”   他神色复杂道:“你还是睡觉吧。”   钟茂:“好嘞哥,给您闭眼了。”   姜宜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纠结地微微仰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喉结没有什么异常后,他才心有余悸地稍稍放了心。   刚才陆黎咬着他的喉结的感觉陌生而奇怪,甚至让人有点适应不了的害怕,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姜宜这次洗澡洗得有点久。   陆黎在浴室门口徘徊了着,敲了三次的门,问姜宜在浴室里干什么。   姜宜一次都没理。   陆黎舔着自己的虎牙,心想这都是什么破事。   等他想敲第四次门的时候,姜宜推开浴室门,擦着头发望着他,问他在浴室门口干什么。   陆黎面不改色道:“着急上厕所。”   一整个晚上,姜宜总会时不时摸一摸自己的喉结,等到后面正常下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陆黎一个晚上也老实了一点,靠在椅背上陪着他看书。   晚上十点多,陆黎按照往常一样,踩了踩地板上的钟茂,然后离开姜宜家,回去洗澡换衣服。   等到陆黎走后,姜宜立马起身,啪塔啪塔地踩着拖鞋去把阳台的窗锁了。   看着钟茂诧异的眼神,姜宜镇定道:“阿姨说陆黎不能老这样。”   “翻墙和翻窗太危险了。”   钟茂挠了挠脑袋,虽然不太懂,但是他还是乐得晚上房间里没有陆黎。   锁了窗后,姜宜给陆黎发了条信息,让陆黎今晚别来了。   陆黎发了一个问号,问为什么。   姜宜回复说因为姜父今晚可能会回来,所以还是暂时不要来他这边睡觉。   陆黎没有回复。   姜宜松了一口气,他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总觉得心跳有点快,好一会才闭上眼睡觉。   凌晨十二点半。   整个陆宅万籁俱寂,姜宜房间也十分静谧,只有轻微地呼吸声。   钟茂睡得大大咧咧,挠了挠肚子后,将腿搭在被子上,睡得呼呼响。   直到他被枕头旁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钟茂迷迷糊糊地摸来手机,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道:“喂,谁啊?”   电话那头带着点气急败坏,压低声音咬牙道:“起来给老子开窗。”   钟茂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电话那头又咬牙道:“抬头,看窗外。”   钟茂下意识抬头,看看到不远处玻璃窗外一个人影面无表情扒在窗外,一张脸给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得惨白惨白。   他手抖了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发现的的确确是穿着黑色睡袍的陆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漆黑深夜中看得有点瘆人。   钟茂:“……”   他好像知道姜宜口中陆母不同意陆黎翻墙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一边开窗一边颤颤巍巍想,以后他孩子要是大半夜整这一出,甭管他孩子翻墙的对象是什么天仙,他高低也要把他孩子的腿给打断。   陆黎翻窗起来,盯着他压低声音阴森森道:“你他妈锁的窗 ?”   钟茂疯狂摇头,指了指床上沉睡的姜宜,又指了指窗,解释这个窗不是他锁的。   陆黎顿了顿,然后脸色立马变得若无其事,只不耐烦地钟茂赶紧滚回去睡觉。   陆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睡袍了,才爬上姜宜的床,熟练地把姜宜环起来抱在怀里。   姜宜今晚睡得似乎很沉,没有察觉到这些动静,很乖巧地在他怀里。   钟茂睡在地板上,打了个哈欠,重新拉上被子睡觉。   昏暗的房间又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明月被云层慢慢掩盖。   凌晨三点多。   床上的姜宜微微蜷缩着身子,他脸庞有点潮红,似乎感觉太奇怪,蔷薇色的唇瓣抿得紧紧的,柔软的黑发额发也有点湿透,透着点潮泽。   他的背弓成一道漂亮的弧度,睡衣领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锁骨,也泛着点红了,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比以往要沉了许多,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奇怪的挣扎。   但没过多久,床上的姜宜彻底安静了下来,微微蜷缩地身子也下意识舒展开,唇瓣已经有点红。   又过了一会,姜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有了点清醒,他本打算继续闭眼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但就在闭上眼的下一秒,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睛。   他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姜宜盯着天花板足足好几分钟,在挣扎中试探地动了动腿,才发现有些湿漉漉的。   他耳垂徒然红了起来,想要起身去厕所。   但他一动,便察觉到身旁环着他的陆黎下意识收紧手臂,没让他动弹。   姜宜屏住呼吸,极其小心翼翼地将陆黎的手拿开,但睡着的陆黎还是察觉到动静,然后像是凭借着本能反应一样,摸着他的额头。   好一会,陆黎睁开眼,在整个人还没清醒前就哑着嗓子道:“怎么了?”   他撑着手臂起身,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哑声道:“哪里不舒服?”   姜宜僵硬着没说话,好一会他才强装镇定地小声道:“没有。”   “我想去上厕所。”   陆黎没说话,而是俯身去开床头小灯,他借着床头小灯,看到姜宜红成一片的耳垂,拧眉道:“是不是发烧了?”   他下床,穿着拖鞋就要起身去找温度计,没想到姜宜比他还要匆忙,先下床穿鞋,看样子要去厕所。   陆黎继续拧眉:“拉肚子吗?”   姜宜憋出一句道:“对。”   他匆匆忙忙地跑到厕所里,然后一把将厕所门关上。   陆黎则是起身去客厅翻温度计和一些常用的药,找出药后,他便在厕所外头等着姜宜,怕姜宜因为拉肚子产生脱水现象。   没想到,等了快二十多分钟,姜宜也没从厕所出来,厕所里也没有冲水的动静。   陆黎察觉到不对劲,他敲了敲厕所门,问姜宜在里面做什么。   厕所里安静了一会,然后门被慢慢拧开,露出一条小缝,里面的姜宜脸庞有点红,小声地问他能不能帮他找一条内裤。   陆黎愣了愣,看着姜宜红成一片的耳垂,脸色也没有像以前生病,而是双颊上泛着红,湿漉漉的眼神有点躲闪,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原因。   他试探道:“身上的内裤不能穿了吗?”   姜宜红着脸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陆黎坐在厕所的小凳子上,面前放着水盆,搓着水盆里的内裤。   换完裤子的姜宜蹲在一旁,涨红了脸,他想把自己的内裤抢过来,就听到陆黎问他:“你梦见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9章   姜宜蹲在地上, 耳垂红了一片,他并不作答,只是伸手要去拿自己的内裤,强撑镇定含糊道:“我自己来。”   陆黎没给他, 而是一只手打着肥皂, 搓几下内裤道:“不会把洗坏的。”   洗这种内裤他可比姜宜熟练多了。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紧紧盯着姜宜, 带着点难耐哄道:“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姜宜连脖子都红了, 泛起了点粉,他低头结结巴巴道:“你、你别管。”   陆黎有点兴奋, 他靠近姜宜, 声音低了一些, 带着点诱哄道:“你就告诉我一点点, 你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姜宜闷头不说话, 陆黎又哄道:“没事的, 钟茂和秦斓他们都经常说自己梦见了什么, 这个很正常。”   姜宜还是闷头,嘴巴闭得紧紧的, 身旁人一直在不断地磨他, 他只好强装镇定,但依旧还是带了点磕巴小声道:“梦见了拼图。”   陆黎:“……”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内裤,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姜宜蹲在小水盆旁边,低头闷头伸手扣着水盆,不敢抬头望他。   陆黎有点不死心, 追问道:“除了拼图呢?”   姜宜小声道:“没了。”   陆黎:“……”   他骂骂咧咧地搓了一把内裤,带着点咬牙切齿憋屈心想:“为什么是拼图?!”   “凭什么是拼图?!”   拼图有像他这样天天抱着姜宜睡觉吗?   拼图有像他一样姜宜天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吗?   姜宜蹲在地上, 头也不敢抬,低头红着耳垂扣着水盆边,听着陆黎将水盆里的内裤洗得哗哗作响。   他其实只说了一半。   他确实是梦见了拼图不假。   但是他还梦见了陆黎。   而且拼图还是陆黎送给他的。   姜宜想起前不久做的梦,整个人都只敢望着水盆里荡漾的水纹,扣着水盆闷头不说话。   前不久的梦里是一个很正常的星期天,如往常一样,陆黎拎了一副新拼图给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陆黎无端端让姜宜感觉有点凶,咬人的时候也不像以前小时候玩闹一样轻轻地浅浅咬出一个牙印,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伏在他身上用类似于吮吸的方式咬着他。   姜宜被压在窗台旁的时候还在茫然地想着,陆黎不是来给他送拼图的吗?   但到了后面,他整个人被陆黎搂着臀提上了窗台,坐在窗台上,陆黎站在他面前,正正好能够跟他鼻尖相对,甚至陆黎的两只手还搂着他的腿,架着他的腿。   他叫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哑。   梦里的陆黎太陌生,侵略性也很强,呼吸几乎是灼烫地喷洒在姜宜的锁骨上,陆黎跟他说他不喜欢拼图,不喜欢宋子义,不喜欢陈兆。   到了后面,姜宜的记忆渐渐模糊了下来,只记得陆黎跟今天一样,掐着他的腿,把他压在窗台上,仿佛报复性地吮吸了一下他的脖子。   米白色的窗帘晃动,被压出了几道深深的皱褶,在夜风中浮动,桌上的拼图碎片也散落一地,零星地拂落在地,仿佛是有人在挣扎中不小心碰散了一般。   再后来,就是姜宜在自己的床上迷迷糊糊醒来,醒来后的他感觉到身下有点不对劲,一动,便是裤子里微凉的湿漉漉触感。   他上过生理课,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也知道有些男生也会谈起这些事。   姜宜本来只想偷偷地湿掉的内裤给解决掉,但是没想到还是被凌晨已经沉睡的陆黎抓了包。   大半夜的,还要蹲在水盆旁看着陆黎洗他的内裤。   甚至还要被问梦见了什么。   姜宜闷头扣着水盆,看着自己的内裤在陆黎手上搓来搓去,脖子都红完了。   陆黎一边搓着内裤,一边打着肥皂,面无表情心想今天生日他再送姜宜拼图他就是狗。   送了那么多年拼图,结果到头来姜宜没梦到送拼图的人,反而梦到了那几块破拼图。   看着姜宜没抬头,黑色碎发下露出的耳尖都是红了一片的模样,陆黎吐了一口气,坐在小凳子上,长腿憋屈地伸着。   他气了一会后,然后挫败地想着,算了,好歹是长大了。   也好歹不是洗衣机和大象。   要不然陆黎感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变成变成姜宜想要的洗衣机和大象老婆。   陆黎最后搓了几把水盆的内裤,拧干水,找了个衣架挂了起来。   姜宜想要伸手把自己的内裤抢过来,他涨红了脸道:“给我吧。”   陆黎头都没抬道:“怎么,长大了就不能碰了?”   他抖了抖内裤道:“以前在幼儿园你的小汗巾不照样是我洗的。”   姜宜憋出了一句:“这怎么能一样。”   陆黎蛮横道:“怎么不一样?”   姜宜咬牙挤出一句:“脏——”   陆黎挑眉:“什么脏?”   姜宜不说话了,他心想迟早有一天他要打电话给他爸,让他爸把家里的窗焊死。   陆黎心想,他就是嫌弃自己的,也不可能会嫌弃姜宜的。   甚至还有点……   陆黎舔了自己的虎牙,按捺住心里沸腾起来的一点想法。   说好听点叫浮想联翩,说难听就叫耍流氓。   毕竟在梦里,他别说是帮姜宜洗过,甚至在他的梦里更加过分——尝都尝过来。   陆黎面不改色,但坐在小凳子上憋屈的长腿却下意识稍稍并了并,膝盖处合拢了一点。   毕竟今天穿的是丝质的黑色睡袍。   因为姜宜老是说他贴上去热,陆黎就换了贴上去冰凉的丝质睡袍,不会发热,但也非常贴身。   稍微有点什么轮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黎不太想当着姜宜的面在水盆里重复地继续洗东西。   姜宜蹲在地上,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对陆黎小声道:“你也会吗?”   陆黎故意听不懂,他装傻道:“会什么?”   姜宜紧张地舔了舔唇,他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个啊——”   陆黎慢悠悠:“哪个啊?”   姜宜挫败道:“算了。”   他小声嘟哝道:“你估计应该不会。”   看陆黎的样子,估计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这么想着,姜宜又莫名其妙地有了点自豪感,少了点郁闷。   至少他比陆黎先长大。   陆黎:“……”   他神情有点复杂,轻声道:“我初中就会了。”   刚刚好有点安慰的姜宜:“……”   他瞪大了眼睛,心想他怎么不知道。   但是想了一下,姜宜又带着点紧张地试探道:“你梦见了什么?”   陆黎慢吞吞道:“你要听吗?”   姜宜催促道:“是什么?”   陆黎盯着姜宜,看着他蹲在地上,也抬头望着他,在浴室的灯光下一双乌瞳水亮透澈,几乎是有点紧张,无意识地舔了好几次唇。   陆黎心想,说出来估计得吓死你。   梦里那么多恶劣的事情,指不定说出来姜宜被吓哭也不一定   毕竟在姜宜的世界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霸道占有欲强一起长大的Arno,这个身份可以随便亲近姜宜,可以跟姜宜提过分的要求,甚至可以随便咬姜宜,姜宜都不会生气。   陆黎知道,姜宜一向对他很包容。   但他也知道,一旦说了那些话,他很有可能会失去那些权利。   甚至是失去一起长大的好朋友Arno这个身份。   因为姜宜以后可以有很多个Arno,也可以依赖和喜欢很多个Arno。   但Arno只有一个姜宜,也只会喜欢一个姜宜。   好一会,陆黎才慢吞吞道:“电冰箱。”   “我梦到了电冰箱。”   姜宜:“???”   他瞪大了双眼,愕然道:“电冰箱?”   陆黎慢吞吞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不也是梦到拼图,我梦到了电冰箱也没什么奇怪。”   “钟茂他还梦到了大象,秦斓也梦到了洗衣机。”   姜宜听得一愣一愣的,迟疑道:“真的吗?”   陆黎镇定地点了点头。   姜宜愣了好半天,才恍惚地心想,完了。   就他一个梦到了人。   还梦到了陆黎。   别人都能梦到电冰箱洗衣机,就他一个梦见了陆黎。   焊死窗户的事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明天就给爸爸打电话。   姜宜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在想改用什么借口来让姜父焊死窗户了。   陆黎上床时,姜宜默默地把被子拉到脑门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陆黎闭着眼,想跟以前一样搂着姜宜睡觉,他长臂一捞,捞来了一卷棉被。   “……”   什么玩意?   陆黎睁开眼,看到了一床结结实实的棉被卷,对着他的脸。   棉被卷的最上面还露出了几根头发,昂然地翘起来。   陆黎:“……”   他扒拉了几下面前的棉被卷,没扒拉动,因为卷着棉被的人拽着棉被,没给他扒拉开。   陆黎迟疑地摸了摸棉被卷上的头发道“怎么了?”   姜宜瓮声瓮气道:“冷。”   陆黎拧起眉:“发烧了?”   姜宜镇定道:“没发烧,这样睡舒服。”   陆黎:“你出来,我把空调调高一点。”   姜宜坚持道:“不出,这样舒服。”   陆黎:“……”   他又劝了好一会姜宜赶紧出来,闷坏就不好了,姜宜却犟得很,慢吞吞说闷不坏。   他会换气。   陆黎:“……”   他足足望着被子半个小时,发现姜宜还真的会按时掀被子换气。   陆黎沉默地望着被自己卷成一团的姜宜。   别人长大后的叛逆是逃学打架喝酒谈恋爱,姜宜长大后第一个小时的叛逆是钻被子里不愿出来。   一个小时后,姜宜默默从被子里钻出来,见陆黎已经闭上眼睡着,他才松了口气,把被子给踢到脚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身旁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陆黎睁开眼,心想总算给他逮到了。   他就不信姜宜比他还能熬。   陆黎小心翼翼地把姜宜拉到怀里,熟练把姜宜搂在怀里,最后把自己被子一脚踹了下去,心满意足地拉起姜宜的被子盖。   第二天一早。   姜宜站在洗漱台上,他刷牙洗漱完,去到客厅吃早餐的时候,迷迷瞪瞪一抬头就看到了窗外挂着的内裤。   他沉默地与那条内裤对视了几秒,然后扭头绷着脸不去看那条内裤。   钟茂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他望着窗外,突然顿住,像是发现了什么。   姜宜立马扭头去看钟茂,强装镇定,等着接钟茂的话。   望着窗外的钟茂感叹道:“天气好像是转凉了,现在的早上我穿短袖都觉得有点冷。”   姜宜松了一口气,含糊道:“是啊——”   陆黎给姜宜嘴里塞了半个鸡蛋:“是什么是,赶紧吃饭。”   老看窗外那条内裤做什么?   难不成真想娶个长得像拼图的老婆?   陆黎脸都绿了。   一整个白天,姜宜都感觉自己有点偷偷摸摸。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坐在第一桌,陆黎坐在最后一桌,白天上课的时候总是会盯着他。   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总能跟陆黎的视线对上。   大多数时候陆黎并不是坐得很直地直勾勾盯着他,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或者趴在桌子上望着他。   姜宜头一次在自习课写了一张字条,趁着大家都在认真学习,照着陆黎的桌子丢了过去。   这是换座位以来姜宜第一次跟陆黎有互动。   趴在桌子上的陆黎眼睛立马就亮了,他直起身子,稳稳地接过姜宜丢过来的纸团,满怀期待地打开。   他以为虽然纸条上不至于是姜宜说想他,那也得是放学一起去吃东西或者去什么社团这一类的话。   直到纸团被打开,几个遒劲漂亮的字在纸上完整地显露出来——好好写作业。   陆黎:“……”   他假装没看到,把纸条折好放进口袋,扭头就趴在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姜宜。   姜宜:“……”   放学回家后,姜宜还没有打电话给姜父,让姜父把他房间的窗户焊死,就接到了姜父的电话。   电话里的姜父告诉姜宜,最近跟着陆总出差,在别市的小店里替姜宜买到了一幅新奇的拼图,让姜宜记得去取快递。   姜宜高兴了一点,挂断了电话后才想起自己忘记跟姜父说窗户焊死的事情。   他跟着陆黎去取快递,回到家,姜宜坐在地毯上拆开快递,小心翼翼地把拼图给拆出来。   陆黎坐在一旁,看着姜宜眉眼弯弯,抱着新的拼图爱不释手。   他叫了一声姜宜的名字。   姜宜扭头望着他,眼睛还有点亮晶晶的,问他:“怎么了?”   陆黎没说话,对着他脑袋就弹了弹,嘀咕说一句很小声的话。   姜宜捂着脑袋,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陆黎心想,没怎么。   就是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喜欢拼图一样,对我喜欢一点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50章   当姜宜玩拼图第一个小时的时候, 陆黎在想什么时候姜宜能够像喜欢拼图一样喜欢他一点就好了。   当姜宜兴致勃勃玩拼图一个半小时的时候,陆黎心平气和地想有个爱好也是正常。   毕竟至少姜宜没有像躺在地板上的钟茂望着手机傻乐网恋。   当姜宜沉迷在拼图中整整两个小时的时候,陆黎在想这破拼图到底什么时候能从地球消失。   整整两个小时,兴致勃勃的姜宜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在这两个小时中, 地板上的钟茂看手机笑出了声, 至少还会屁颠屁颠地拍着大腿跟他们说手机上的乐子。   但姜宜在整个拼图的过程中,唯一扭头跟他的一句话是——“你坐过去一点。”   “挡着我看拼图的光了。”   陆黎:“……”   拼图第一, 水坑第二, 他最后是吧。   姜宜心满意足地摁下拼图的最后一块,就感觉到身旁人跟蹲点一样, 立马就倾身压着他, 明显是不大高兴, 绷着脸盯着他。   姜宜不知怎么, 他警惕地捂住脖子道:“不许咬。”   陆黎挑眉, 心想从小到大这句话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压根就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还是想跟从前一样, 先咬了再说。   咬完再对姜宜认错,反正这么多年以来, 这套路他每次都乐此不疲。   几秒钟后。   一个稍不留神就被踹下床的陆黎一脸懵然坐在地板上。   姜宜绷着脸, 扭头不看他,憋出了一句道:“都说了不行。”   钟茂懵然,他望了望床上的姜宜,又望了望坐在地板上的陆黎,他带着点紧张地蜷缩在被子里,然后默默地蠕动着被子, 离陆黎远了一点。   +陆黎长腿憋屈地曲着,他低头望了一眼地板, 又望了一眼床上的姜宜。   最后他脸色沉了下来,站了起来。   钟茂立马紧张地想站起来起来,他生怕脸色阴沉的陆黎跟姜宜起冲突,立马一叠声道:“陆哥陆哥!打闹而已,别冲动——”   “姜宜开玩笑而已——”   谁知钟茂话还没说完,就看阴沉着脸的陆黎走到他面前,伸手弯腰,在钟茂惊恐的眼神中直接拽着厚厚的被子,硬生生把钟茂丢出了卧室门。   丢出去后,陆黎面无表情用力地甩上卧室门,仿佛在警告钟茂滚远点。   钟茂:“???”   他坐在被子上,一脸懵逼。   等钟茂反映过来,立马紧张地用耳朵贴着卧室门,从卧室门里观察动静,试图在冲突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冲进去解救姜宜。   毕竟他八辈子都没见过陆黎那个阴沉的脸色了。   上次见到陆黎那个脸色,还是之前初中跟校队那群高年级打篮球,高年级故意犯规猛撞陆黎,让陆黎摔地上,不止膝盖上有了擦伤,最严重的是陆黎一直带着不舍得给别人碰的护腕也脏得不能用了。   那天下午爆发了篮球校队以来最大的冲突,陆黎脸色阴沉到可怕。   将耳朵贴在卧室门上的钟茂咽了咽口水,他仔仔细细听了好一会,却没听到什么大动静。   卧室里,姜宜坐在床上,陆黎也坐在床上,他望着姜宜,死死抿着唇道:“为什么踢我下床?”   姜宜也抿着唇,不说话。   陆黎面无表情道:“你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的。”   姜宜有点心虚,他扭头,不看床上的陆黎。   陆黎继续面无表情:“是不是那个拉屎的说了我什么坏话?”   姜宜:“都说了多少次,不要乱叫别人的名字,人家叫程晁。”   陆黎阴沉着脸道:“我一提他,你就跟我说话,我不提他,你就不跟我说话。”   “还有,为什么要踢我下床?”   姜宜警惕道:“我不踢你,你又要开始乱咬人了。”   “你咬人太奇怪了。”   陆黎带着点戾气,以为是程晁跟姜宜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跟姜宜说要他保持距离。   比如告诉姜宜,别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会在十六岁还抱着自己的好朋友咬脖子,甚至是咬耳朵。   但过了一会,陆黎又面无表情道:“有什么奇怪?”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姜宜坚持道:“奇怪。”   他坐在床上,绷着一张脸,指着陆黎的喉结抱怨道:“你到处乱咬真的很奇怪。”   陆黎:“怎么奇怪了?”   姜宜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他努力找着描述道:“就是那种好像你脖子长了一个瘤。”   “然后你一口咬在脖子的那个瘤子上,还到处乱咬。”   “凉飕飕的,令人头皮发麻,好像脖子上的那个瘤随时随地都能出事一样。”   这就是姜宜昨晚做梦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觉得自己并不想再做第二次这样的梦。   陆黎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重复道:“瘤?”   姜宜严肃地点了点头,跟着他重复道:“对,瘤。”   五分钟后。   扒在卧室门上的钟茂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吓得半死,他看着脸色明显更加难看的陆黎,咽了咽口水,伸着脑袋去看卧室里的姜宜。   卧室里的姜宜好好地坐在床上,没少一根毛,神情还有点严肃。   陆黎一声不吭,沉着脸,直接甩上卧室门走了出去。   看着陆黎走之后,钟茂搬着自己的被子,重新回到姜宜的房间,他在地板上,道:“姜宜,你跟陆哥怎么了?”   他瞅着这个事,好像挺严重的。   姜宜摇了摇头,他深沉道:“大人的事——”   话还没说完,钟茂就不乐意道:“我比你们还多谈了一次恋爱,要我说我才是大人,你们还是嫩鸡仔。”   “你跟他到底为什么吵架啊?”   姜宜摸了摸鼻子道:“没吵架。”   他老实道:“就说了一点事情而已。”   钟茂立马叨叨道:“是不是你跟他说你要谈恋爱了?”   “正常正常,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不爽对方比自己先找女朋友也正常。”   “像之前秦斓就老不爽了,他老觉得自己比我帅,见我找到女朋友还觉得自己被我比了下去……”   姜宜默默地丢了一个枕头给钟茂,钟茂这才想起自己没把客厅外的枕头拎回来,于是屁颠屁颠地接过姜宜丢过来的枕头。   阳台外。   陆黎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阳台种的花花草草。   过了好一会,他摸出手机,像是不甘心地在网页上搜索了几页。   ——“吻技差会让对方觉得在亲肿瘤吗?”   ——“亲对方脖子对方很难受怎么办?”   ——“怎么区分对方是不喜欢自己还是吻技差?”   ——“吻技差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吗?”   八九月份的夏夜,阳台闷热,凳子上的金发少年憋屈地坐在矮凳上,沉着脸翻看着手机网页上的答案。   半个小时后,他用力地将大腿上的蚊子拍死,面无表情地踩了好几脚,然后烦躁地将手机屏幕合上,不远处是嗡嗡响的空调外机,吵得人心烦意乱。   姜宜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一向很抗拒。   在小时候,不喜欢吃的蔬菜,不管怎么哄怎么骗都不会吃,哪怕在饿极的时候,也不会吃。   除非把时间放长,十分钟吃不完,就吃半个小时,磨到姜宜对不喜欢的东西不那么抗拒时,才可能囫囵吞枣地吃下去。   他一向是看上去乖得很,但有时候却很倔,无论怎么逼,也逼不动。   陆黎不知道他的这份感情对于姜宜是不是也是这样。   没人希望自己依赖的人对着自己抱有龌龊的想法,哪怕这样的想法顶着喜欢的名头也不行。   陆黎不知道他这些感情能不能像姜宜讨厌吃的蔬菜一样,姜宜对他感情在第一年的时候是讨厌,在第二年的时候还是讨厌,但是后来慢慢地变得不会那么抗拒。   他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他怕自己连这个过程都忍受不了。   陆黎沉默地盯着地面。   他认识姜宜九年,跟着姜宜一块长大。   他现在连姜宜抗拒他的肢体接触都忍受不了,更不用说到了后面,他到底能不能承受姜宜下意识的逃避和厌恶。   陆黎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被压得有些沉。   少年人压抑的情愫如同汹涌潮水,能令人翻天覆地的欢喜也能令人沉至海底。   卧室里,姜宜半个身子伏在窗台上,他想看隔壁阳台的陆黎到底在干什么,却没想到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姜宜扭头,看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陆黎。   陆黎拎着他,面无表情道:“想掉下去摔成两截?”   姜宜乖乖地被他拎回去,他坐在床上,犹豫道:“你刚才去干什么?”   陆黎弯腰收拾着床头自己的一些零碎东西,收拾好装进包里。   姜宜微微睁大眼睛道:“那么晚了你要背包去哪?”   陆黎拎起自己的外套道:“回家。”   “我这段时间先回家住几天。”   姜宜下意识道:“为什么?”   陆黎没好气地望着他,带着点咬牙的意味道:“怕把你脖子上的瘤咬破。”   “行了吧?”   他怕他再待在这里,别说是姜宜脖子上有瘤了,按照他那个咬法,姜宜估计全身都得有瘤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51章   晚上九点, 姜宜的卧室床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零星物件。   床头前的两人一丝不苟地在分东西。   “这个枕头套我不带走,但是那个瘸腿的那个马我要带走。”   姜宜皱起鼻子,他瘪了瘪嘴,对陆黎道:“那个马不行。”   瘸腿小马可是从小就陪着他的玩偶, 虽然已经很旧, 看起来也歪头歪脑的,但是姜宜觉得放在床上还是很安心。   陆黎扭头道:“那个马的瘸腿还是我缝的, 我不在, 你睡觉肯定会乱扯它的腿。”   “万一再扯坏了怎么办?”   其实都是放屁。   姜宜睡觉根本不会乱动,更加不会乱扯那个瘸腿马的腿。   小时候那个玩偶小马的腿断了, 也是因为质量不好, 四条腿的连接处都能看到多出来的线头。   但陆黎怕自己不带走那个瘸腿的马, 姜宜晚上抱着小马玩偶睡得太香, 完全替代了他, 指不定以后床上都没有他陪姜宜的份了。   姜宜想了想, 最终还是道:“好吧。”   “但是你得把那两个橙子味的香薰留给我, 我把那个马让给你。”   陆黎:“行,抱枕我可以带走吗?”   姜宜摇了摇头道:“不行, 我要靠着抱枕玩拼图。”   钟茂:“……”   他坐在地板上, 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那个……你们是分家吗?”   这仗势,跟离婚分小孩一模一样,知道的是陆黎去自己家住几天,不知道还以为这两兄弟成年了要清算财产分家。   虽然分的东西都是床上的一些小玩意,甚至有些都是小时候的玩具。   但任谁说出去估计圈子里的人都不会信陆家大少爷因为一个瘸腿的小马玩偶讨价还价。   床上的姜宜跟陆黎齐齐扭头望向他,钟茂哽了哽, 老实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床上那两人跟小两口一致对外一样, 望着他不说话,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钟茂躺在地板上,悻然拉上被子。   两人分东西足足分了大半个小时。   陆黎的背包里鼓了不少,他坐在床边:“晚上记得把手机放在床头,不舒服了就给我打电话。”   “不要觉得是小问题,自己能忍到早上再去医院。”   “空调不要贪凉,半夜偷偷起来调得低。”   “睡觉前把感应的夜灯插头插好。”   姜宜盘着腿坐在床上,他咕哝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陆黎心想你不是小孩谁是小孩,成天背着他偷摸着跟程晁吃雪糕,还以为他不知道。   姜宜拍了拍陆黎的背包:“快回去吧。”   “太晚了阿姨得担心了。”   陆黎没动,他坐在床沿,好久才道:“我这次是真回去了。”   “晚上不会来爬窗了。”   姜宜点了点头,他认真道:“我知道啊。”   陆黎抬眼望着他,挣扎道:“晚上你睡觉不适应怎么办?”   “到时候失眠了怎么办?”   姜宜想了一下,神情有点犹豫。   陆黎微微俯身,他带着点不易察觉地希冀,等着姜宜的话。   姜宜睁着眼,他带着一些腼腆小心道:“你冬天还会不会来呀?”   陆黎冬天抱着可暖和了。   虽然陆黎身上的肌肉硬是硬了点,但至少不会像暖水袋一样到半夜就凉了下来,陆黎可以暖和一个晚上。   姜宜想了想,可能觉得这样平白无故的不太好,他积极道:“你冬天来我让我爸换一个大一点的床。”   “到时候睡起来肯定不会像现在那么挤。”   他们两个人在床上隔得远一点,陆黎也不容易像现在一样抱着他乱咬。   陆黎沉默了一下道:“那夏天呢?”   姜宜腼腆道:“夏天你先回家睡吧。”   陆黎觉得他就他妈应该收走那只瘸了腿的小马。   现在他只是背包说要回家住几天,姜宜连他回来的日子都算好了。   夏天走,冬天回。   现在还在床上乐得晃着脚,一副整张床都是他的样子。   陆黎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他背着挎包,从姜宜家大门走了几步,强撑着没回头,故意走得很慢。   然后陆黎就听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门声。   陆黎:“……”   他扭头,看见姜宜早已经将大门关上,大老远都能感觉到姜宜的欢快。   第二天清早。   姜宜咬着面包,在家门口等着陆黎的时候,一抬头看见陆黎,被吓了一跳。   面前的金发男生面无表情,单背著书包,眼下有一大圈黑眼圈。   他愣愣地摘下嘴巴上的面包,小声道:“陆黎。”   陆黎:“嗯。”   姜宜:“你昨晚去做鬼了吗?”   整整一晚上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陆黎没说话,他只将剥好的鸡蛋塞到姜宜的嘴巴,然后把姜宜书包拎在手上,自己先上了车。   去到学校后,今天的姜宜没怎么察觉到身后陆黎的视线,因为大多时候他一扭头,都是看到陆黎趴在桌子上补觉。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大半个月。   在陆黎说出不爬窗后,就当真忍住了大半个月没爬窗。   只不过他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通常都是第二天趴桌子上补觉。   姜宜有时候下课补完笔记,伸个懒腰后回头,几乎都是看到陆黎在睡觉,要不然就是不在座位上。   市一中的重点班跟实验中学的重点班气氛不太一样,市一中重点班比较活泼,下课时也不会像实验中学的重点班一样静默得只有沙沙写字声。   “班长——”   前头的同学拉长了声音,笑眯眯朝姜宜道:“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姜宜停下手中的笔,隐约知道李老师找自己的原因。   他起身,扭头看了一眼陆黎,便走向办公室。   课间的办公室里,几个老师似乎都在闲聊。   “真的是那个陆家?怪不得前几天特地有人来交代……”   “表现还行吧,看着虽然像刺头,但是安静得很,没惹出什么事……”   姜宜站在办公室门口,轻扣了几下门,喊了一声报告。   办公室不少老师都抬起头,其中的李老师朝他招了招手道:“这里。”   姜宜走上前,刚停住脚步就听到面前老师道:“这几天当班长,有什么不适应吗?”   姜宜摇了摇头:“没有,同学都很守纪律。”   李老师笑了笑,她靠在椅背上:“其中不包括陆黎吧?”   “不少老师都跟我说,他上课基本上都在睡觉。”   姜宜站在原地,只微微抿了抿唇,没说话。   李老师喝了口茶,悠悠:“放心,老师也不是在追究什么责任。”   “只是听教导主任说你们关系不错。”   原话是她没说,教导处主任的原话可是这两个男生关系跟铁打的一样,军训躲小树林涂花露水就算了,床板还被几个人在打闹中睡塌了。   李老师抬头望着姜宜,她道:“你平时要是能多看着他一点就多看着他一点,不要让他做得太过分。”   姜宜这才意识到,自从上高中以来,他似乎对陆黎没有很多关注。   从前在初中,就算是在不同一个班,他都会担心陆黎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课,会不会在上课的时候睡觉。   但现在他们在一个班,他却连陆黎上课经常睡觉都没有关注到。   姜宜怔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李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对了,还有这份校运会的表你带回去,交给体育委员,顺便鼓励大家多积极参加活动。”   姜宜接过表格,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体育委员是个李老师按照成绩排列排出来的,成绩虽然好,但体育还真不好,这会正对着校运会的表格抓耳挠腮。   他问了一大圈,也没人乐意参加三千米长跑和四百米接力赛。   姜宜坐在座位上,他扭头望向最后一桌,陆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得不舒服,换了个方向趴在桌子上,一睁眼就看到姜宜在望着他。   “……”   陆黎默默拿了本书遮在自己的脸,然后继续睡。   他怕他不拿本书遮住眼,他的两个眼珠子估计不会闭上。   这些天晚上天天睡不着想姜宜已经想得够难熬了。   白天再多看姜宜几眼,他晚上估计又得失眠到凌晨三四点。   “啪——”   陆黎脑袋被纸团砸得了一下。   他下意识皱眉,掀开书本,看着滚落在桌子上的纸团,发现纸团是姜宜常用的草稿纸。   陆黎一抬头,就看见姜宜绷着脸盯着他。   陆黎慢吞吞地将纸团塞进兜里,然后脱下校服外套,盖在头上,再盖上书,继续开始睡觉。   直到他听到讲台上有个男生说话。   “由于一直没有人报名校园会的三千米长跑和四百米接力,下面我们用抽签来抽一下同学来参加三千米长跑和四百米接力。”   陆黎一下就掀开了校服外套。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从小到大姜宜在抽签的事情上有多倒霉蛋。   幼儿园的小树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全班那么多号人,就偏偏姜宜一个倒霉蛋抽到小树。   果不其然,在陆黎掀开校服外套后,他就听到讲台上的男生打开一张字条,低头道:“抽到三千米项目的学号是一号。”   “学号一号是哪位同学?”   学号一号姜宜:“……”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52章   讲台上的体育委员捏着小纸条, 看着字条上的一号,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毕竟当初李老师是按照学号安排的职务。   体育委员迟疑地将目光投向第一桌的姜宜。   原本在看杂志的程晁也抬起头,微微拧着眉望着姜宜。   姜宜在心底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 他在抽签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   姜宜举起手, 眉眼带着些无奈道:“我是一……。”   谁知,他话还没说话完, 最后一桌就传来一道懒散的嗓音:“不好意思, 我是一号。”   那道嗓音直接把他的话给打断,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陆黎靠在椅背上, 金发睡得有点凌乱, 似乎是因为没睡够, 眸子半眯着, 眉目有些桀骜, 带着点十分不好相处的气息。   看着就像个刺头。   陆黎起身, 他走向讲台, 面对傻了眼的体育委员,抽走体育委员手中的小纸条淡定道:“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反正也没人规定一号一定是正数一号。   倒数第一也是一号。   姜宜:“……”   体育委员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立马使劲点头道:“对对对, 也可以也可以。”   从军训开始班里人都知道陆黎体力和耐力强悍,连同爆发力也惊人,体育一看就是拿满分那一挂的人。   如果陆黎跑三千米,那他们班运动会的排名肯定能够拉别人班一大截。   陆黎低头将小纸条塞进自己兜里,然后回到座位继续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开玩笑,让姜宜跑三千米。   这不是要姜宜的命, 这他妈是要他陆黎的命。   夏日,窗外透亮的阳光照了进来, 教室里的吊扇吱呀吱呀慢慢摇晃着,姜宜坐在椅子上,微微偏头看着教室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的陆黎。   他单手撑在脸庞,脸朝着窗户那头睡觉,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竖起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篮球护腕。   那个篮球护腕已经有点旧了。   不管怎么被主人精心保护,好几年过去,护腕的边角已经开始有点磨损,款式也是很久之前流行的一个运动牌子。   放在现在,这个运动牌子已经没多少人追捧了。   姜宜很清楚,他每年送的生日礼物,陆黎都舍不得用。   陆黎卧室里有个储物柜,里面放置着姜宜从小送给他的东西,从最开始的小时候,姜宜那架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飞机,到后来姜宜送给他的糖。   还有姜宜送给他的那支烫伤药膏,陆黎也舍不得用。   姜宜并不清楚陆黎的这种想法。   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陆黎从小时候的Arno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无论他们多么亲密,好像都不能让陆黎改变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的这个毛病。   甚至有时候这个毛病连同陆黎他本人都排除在外,他送他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用。   自习课下课铃声慢悠悠响起,趴在桌子上撑着手睡觉的陆黎感觉有人拍了拍他脑袋。   陆黎带着点阴沉抬头,却发现是姜宜站在他面前。   “……”   陆黎脸上的阴沉没了,慢吞吞地又趴在桌子上,只留给姜宜一个后脑勺。   姜宜想了想道:“陪我去上厕所。”   陆黎没说话,他趴在桌子上,好一会才嗡声道:“你让那个拉屎的陪你去。”   “我困了。”   姜宜:“不行。”   “厕所有人用水滋我。”   陆黎:“?”   他抬起头,下意识皱起眉道:“什么东西?”   姜宜睁着眼道:“厕所有人用水滋我。”   陆黎沉默了两秒,然后起身沉声道:“走。”   他蓝色的眸子带着点戾气,扭头望着他道:“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那傻——瓜怎么滋的你?”   姜宜跟在他身旁,想了想道:“我洗手他就滋我。”   陆黎沉着脸。   从小到大姜宜就没跟他告过状。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待会你去外头等我。”   “上课了就回教室,里面发生什么你都别管。”   “我待会再回去。”   姜宜慢吞吞道:“哦。”   两分钟后。   厕所洗手台前。   陆黎抱着手,面无表情地望着洗手台前坏掉的水龙头。   姜宜在坏掉的水龙头面前洗手,然后熟练地往身旁一躲,但衣服还是还是被滋到了一点。   陆黎:“这就是你说的有人用水滋你?”   姜宜淡定道:“对啊。”   “你看,它现在还在滋我。”   洗手台前的水龙头因为零件出了问题,关不上水,如今正“突突突”地往往外喷水雾。   陆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突响。   姜宜伸手,将身旁抱着手的陆黎脑袋摁在好的水龙头前面,然后用手夹着陆黎的脑袋,熟练地跟洗萝卜一样,接起水龙头的一捧水就撸在陆黎脸上,给陆黎洗了个脸。   陆黎:“……”   姜宜把他的脑袋抬起来,用手奋力地擦在他脸上道:“洗一把脸就不困了。”   “我初中就是这样,写困了就去洗脸。”   陆黎:“……”   他额发被揉得乱七八糟,困意早就在整个人挨在姜宜身旁时消失了。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时,二楼走廊,姜宜走在前面,身后是手插着口袋,已经完全清醒的陆黎。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陆黎没再睡过觉。   放学后,陆黎坐在车后座,脸上盖着本书,抱着手,长腿敞开着。   姜宜把书挪开,带着点不解道:“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   陆黎闭着眼,他在想姜宜问的话——怎么了?   他也想问自己怎么了。   快要十七十八的人了,天天晚上失眠到三四点,眼睛不是盯着天花板,就是盯着床头柜的手机,   他想姜宜给他打电话,又不想姜宜给他打电话。   想姜宜给他打电话是因为他做梦都想听到电话响起后,姜宜在电话那头带着点睡意和鼻音跟他说:“你怎么还不过来呀?”   他还想听到姜宜在电话那头跟他说不习惯一个人睡,想听到姜宜跟他说做梦梦见他,想他了。   可他又不想姜宜给他打电话。   因为他怕电话那头是姜宜跟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说难受。   结果每天晚上,陆黎都会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失眠到三四点。   在电话没有响的时候,他就想姜宜小时候到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想,想到困了为止。   陆黎从胸膛里微微吐出一口气,他睁开眼,望着姜宜道:“没什么。”   “这段时间生长痛,晚上睡不着。”   姜宜不太清楚生长痛,因为他运动量不大,他道:“好吧。”   但是没过多久,他想了想又迟疑道:“很疼吗?”   陆黎望着他道:“很疼。”   “疼得晚上都睡不着。”   姜宜摸了摸他的膝盖,似乎要帮他摸出病痛的来源,还带着点碎碎念道:“你长得已经很高了,可以不长啦。”   “再长就长得太高了。”   陆黎喉咙动了动,他看着姜宜手在他的膝盖上摸来摸去,时不时嘀咕几句。   姜宜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   陆黎大腿内侧的肌肉紧绷起来,身体也紧绷得像一块石头,他抓住姜宜的手腕,没让姜宜再摸下去。   姜宜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陆黎没说话,微微偏过头,并不看他。   姜宜望着他道:“Arno。”   陆黎微微一顿。   姜宜语气肯定了一点道:“你有事瞒着我。”   陆黎:“没有。”   姜宜伸手,凑近了一点,掰着陆黎的脸笃定道:“肯定有。”   陆黎微微低头,他望着姜宜,深呼吸一口道:“你说我有什么事瞒着你?”   姜宜神色凝重道:“你是不是厌学了?”   “我听秦斓他们说,你天天晚上都跑去拳馆打拳,还把人家的沙包都给打烂了。”   陆黎:“……”   姜宜使劲地摇了摇面前人的肩膀:“你得好好学——”   “我们还要上一个大学——”   “那个大学捐楼也不能上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状态不是很好,更得有点少抱歉,最后希望大家不要吵架OZR快乐看文是才最重要的 第53章   陆黎任由面前的姜宜晃着肩膀, 他总算是笑起来,拖长声音道:“知道了——”   “姜班长。”   姜宜听到面前的人叫他班长,莫名其妙地有点不好意思。   仿佛是上学时得到老师表扬,台下坐着自己的家长一样。   但姜宜没表现出来, 而是扭头咕哝道:“知道就好。”   “晚上记得写作业, 早点睡觉。”   “不要老是熬夜,第二天上课睡觉。”   陆黎靠在座椅靠背上, 懒洋洋道:“好。”   姜宜满意了, 他强调道:“你答应了啊,可不许骗人。”   陆黎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 他抬头望着姜宜, 忽然道:“你校服外套能不能给我一件?”   姜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外套, 他摇了摇头道:“你太高了, 穿不下我校服外套的。”   陆黎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低声道:“没事。”   姜宜疑惑道:“你的校服外套不见了吗?”   陆黎面不改色道:“对, 不见了。”   “打球的时候放在看台上, 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姜宜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道:“明天我洗干净拿给你吧。”   “反正我们明天也一起去上学。”   陆黎接过他手中的校服说不用。   姜宜又摸了摸陆黎的膝盖,他带着点担忧问小声道:“会一直疼下去吗?”   陆黎看着姜宜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他心软下来道:“我也不知道。”   姜宜叹了一口气道:“要不你还是把三千米给我跑吧。”   “我慢慢跑, 应该可以跑完的。”   不然让天天晚上腿疼的陆黎跑,把腿跑坏了怎么办?   姜宜又像是受到了点鼓励,他积极道:“我问过宋子义了,他说他刚开始跑三千米也跑得很慢的。”   “而且学校也没规定说三千米不能慢慢跑。”   顶多就是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人一点。   但是在再怎么丢人也比不上陆黎的腿重要。   陆黎:“……”   他沉默了一下,听着姜宜接着感叹道:“不过虽然宋子义以前三千米跑得很慢,但是现在他跑三千米跑得可快了。”   “他说体育生都是那么厉害。”   陆黎缓缓道:“有多厉害?”   没等姜宜回答, 他就一把抡直了自己的腿,面无表情道:“我的腿是晚上疼, 不是断了。”   “它白天好得很。”   “你在终点等我就行了。”   姜宜被陆黎突然抡直的腿吓了一跳,他迟疑地想开口,就看见陆黎绷着脸强调道:“我的腿很好。”   “没问题。”   “拳馆的沙袋我都踢坏了两个。”   姜宜:“……”   他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起了面前陆黎的身体素质跟自己从小就不一样,在幼儿园玩老鹰捉小鸡,Arno能风风火火扛着他绕着满幼儿园跑。   晚上十点。   姜宜坐在卧室的书桌前,他合上笔盖,揉了揉眼睛。   好一会,他望向窗外,似乎能从远处朦胧的灯光看到陆宅主宅。   姜宜拿起手机去到窗台,单手撑在窗台前,低头点着电话联系人。   夜风浮动着他柔软的黑发,他托着腮帮子,听着电话里通话前的提示音,望向了远处的朦胧灯光。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就接了起来,听着有些嘈杂,声音透过听筒,有点低道:“怎么了?”   姜宜严肃道:“十点了。”   “该睡觉了。”   电话那头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点笑意低声道:“好的。”   “知道了。”   姜宜满意了,然后打了个哈欠,声音有点含糊道:“晚安。”   电话那头的陆黎轻声道:“晚安。”   姜宜挂断电话,然后关灯调好空调,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带着点困倦睡去。   灯光明亮的拳馆,陆黎坐在长椅上,双手撑在膝盖上,他盯着手机,身后是已经被打出坑洼痕迹的沙袋。   不知怎么的,他就弯了弯唇角,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黎把手机放进挎包,挎包隐隐约约露出校服外套的一角,外套袖口比他的手腕小了整整一圈。   晚上十一点半。   主宅偌大的卧室里,在拳馆发泄完多余精力的陆黎侧躺在床上,他侧着身子,身旁是一件小了一码的校服外套。   外套上有姜宜的味道。   闻起来很舒服。   陆黎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但是越靠近姜宜,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陆黎闭上眼睛。   姜宜对他太纵容,纵容得有时连他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不隐忍克制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昏了头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对于年少人来说,硬生生隐忍克制住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压抑住那些沸腾的欲望,还是太过折磨难捱。   陆黎颈脖上青筋稍稍清晰地浮起,浑身的精力其实早已在拳馆发泄得差不多,闻着身旁熟悉的味道,终于有了点安心感。   好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已经衣衫褴褛,渴得口唇皲裂,终于在此时此刻得到了一口水滋润喉咙。   虽然生出了更强烈的渴望,但终归是稍稍有了慰藉。   陆黎以为能够靠着这点慰藉撑一段时间。   但他不知道,到了后来那股渴望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捱折磨,甚至是越演越烈。   越是逼迫他抽离,他就越渴望越忍不住。   甚至有时候会在车上,陆黎看着姜宜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睡着后,他会微微上前。   他什么都不敢做,不敢留下印记,于是只敢揉捻着姜宜的脖颈上的柔软黑发。   直到感受着那缕黑发在指腹弯折缠绕,带着柔软的触感,才堪堪止住了他一点渴望,将更深的隐忍死死瞒得密不透风。   这股隐忍的情绪一直到了运动会前夕。   市一中的运动会一向办得很隆重,无论是高一还是高三的学生都参与在其中。   烈日灼灼,操场上却人声鼎沸,香樟树上的蝉死命叫得让人头昏脑涨,蒸腾的暑气下,散发着塑胶跑道独特气味。   “你的汗水挥洒在跑道,浇灌成功的花朵……”   广播里伴随着音乐传来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念词,回荡在整个校园。   姜宜拎着两瓶冰水,他站在操场内侧,目不转睛地望着起跑线上膝贴地,右脚的膝盖朝前的陆黎。   起跑线上不止陆黎一个身高出众,有几个特长班的体育生更是穿着钉鞋,以同样的方式蓄势待发。   姜宜望着陆黎,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冰水。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陆黎微微偏头,隔着人群跟他遥遥对视了一眼。   姜宜不知怎么,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各就位——”   陆黎将目光收回来,目视着前方。   “预备——”   “嘭”地一声鸣枪,起跑线上的人忽而动起来。   姜宜下意识跑起来的陆黎跟着走了几步,等看到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陆黎远远地跑到另一头后,他才停下脚步。   操场上的加油声此起彼伏,烈日下,姜宜目光随着金发移动,跑道上,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陆黎一直跟在两个穿着钉鞋的体育生后面。   直到三千米的最后四百米,陆黎忽然开始提了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拉短与前面一个体育生的距离。   操场顿时沸腾起来,几乎全场的目光都盯在不断提速的金发男生身上。   姜宜拎着冰水,忽然就听到热烈的议论声,他站在终点不远前,只能看到跑道遥遥那头第一个跑来的人。   白色运动服   金色头发。   烈日下,扬起的风对着跑道全然是逆着的,姜宜背对着风,短袖鼓动起来,黑发也浮动起来,耳边是鼓噪的风声。   他看着逆着风朝他奔来的人金发散乱,撞破终点冲线,朝他毫不犹豫地奔过来。   在热烈的沸腾中,姜宜接住了怀里的人。   怀里人太高,呼吸也很急,金发已经濡湿,他将埋在姜宜的颈窝,侧着脸,呼吸滚烫得似乎能把人烫伤。   姜宜搂着怀里人,他似乎也能感觉到怀里人激烈的心跳,滚烫的呼吸,潮湿的头发,发烫的手臂,埋在他颈窝,好像轻微地颤栗起来。   他听到陆黎呼吸剧烈地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深深地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喘息滚烫,胸膛剧烈起伏着喃喃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姜宜以为是陆黎跑三千米加上冲刺太难受,吃力地将怀里人拖向医务室急忙道:“哪里难受?”   “是不是跑中暑了?”   浑身滚烫的陆黎死死抱着姜宜,平复着剧烈的呼吸没说话。   这是那么多天他第一次抱着姜宜。   他侧着脸贴在姜宜的颈窝,感受着温热的皮肤和熟悉的味道,又无声地喃喃地重复一遍。   这些天真他妈不如死了算了。   好一会,等到一班的同学都围上来后,陆黎也舍得没抬头,他感觉姜宜替他掐着后颈,试图想像他以前给他缓解难受一样替他缓解。   姜宜拽着陆黎,跟拽着大型犬一样吃力道:“我们去医务室。”   一路上,姜宜半拖半拽地将人拉到医务室,火急火燎地让校医好好看看,陆黎是不是腿给跑坏了。   校医一听,也有点紧张,经过一番仔细检查询问,也感觉出有什么问题。   但看着姜宜紧张的模样,校医又听到是刚跑完三千米,还是给陆黎开了葡萄糖。   姜宜捏着葡萄糖,他有点不太放心,迟疑道:“不用打针吗?”   校医扭头望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胳膊有面前男生两倍大的男生,委婉道:“应该是最近天气热,跑三千米有点脱水。”   “这里的设备没有那么齐全,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什么的。”   姜宜担忧道:“真的吗?他最后四百米跑得可快了。”   “特长班的体育生都没他跑得快。”   “跑那么快真的没事吗?”   校医:“……”   陆黎:“……”   他忽然就很想把自己的腿再抡直给姜宜看一看。   等看着陆黎喝完葡萄糖,姜宜又在病床上到处对着陆黎捏捏揉揉,生怕陆黎出了个好歹。   陆黎一把将他拽上了病床,他望着姜宜,声音有点低道:“好困。”   “陪我睡一下。”   今天抱都抱了。   再睡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晚了一些,给前两百个小可爱发个小红包~ 第54章   市一中老教学楼的医务室几乎没什么人, 泛黄的百叶窗透过缕缕阳光,碧绿的爬山虎缠绕在墙面。   老旧的吊扇咯吱咯吱转动着,散落在床头的纸张时不时浮动又停歇。   姜宜没上病床,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 伸出一只手, 给病床上的陆黎牵着,放在枕边。   陆黎很快就睡着了。   他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带着倦意的眉梢眼角终于放松下来, 几乎是一闭眼,就沉沉睡去。   窗外隐约传来操场模糊的喧嚣声, 姜宜望着病床上安静睡着的陆黎, 他在一片安静中想到, 似乎以前自己生病, 陆黎也是这样守在他的病床前。   他从小到大生过很多次病, 但几乎每一次睁眼后都能看到陆黎。   无论是年幼的Arno还是长大后的陆黎, 都会陪着生病的他。   自从遇见Arno后, 姜宜就很少在医院感觉到孤单。   姜宜望着病床上沉睡的人,在一片安静中出神地想着, 像陆黎这样脾气不好的人到底怎么安安静静坐在病床前守一整天的。   过了一会, 姜宜又想其实他也可以跑三千米的。   他慢慢跑,哪怕最后只能得到最后一名,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老旧的风扇咯吱咯吱转动,在闷热的下午带着微薄的凉意。   姜宜单手撑着腮帮子,低着头玩着陆黎的金发。   下午四点多。   病床上的陆黎懒散地睁开眼。   这一觉几乎是这些天以来他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陆黎以为是自己在睡前抱过姜宜牵,所以才会睡得那么安稳, 但等他睁开眼后,才发现他一直牵着姜宜的手。   姜宜的手一直放在他枕边。   如今姜宜正坐在椅子上, 趴在病床前沉睡,纤长的睫毛乖乖地合拢在一起,蔷薇色唇瓣的唇珠跟以前一样,微微抿了进去。   他似乎是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睡起了觉,趴在病床上的睡姿有点变扭,校服的领口敞开一大块,露出白瓷一样的颈脖,柔软的黑发零碎地覆盖颈脖上。   陆黎直起身子,动作很轻地替姜宜调整好趴在病床上的睡姿,他伸手撑住姜宜的脸庞,往病床里托了一点。   但没曾想,姜宜在睡梦里扭了扭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陆黎的手掌上。   陆黎下意识停住动作,没动,   掌心里传来很柔软的触感,带着温热和细腻,还有些许呼吸。   陆黎喉咙滚动了几下。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他还最爱把唇瓣上漂亮的唇珠给用手指拨弄出来,让淡蔷薇色的唇瓣变得红润许多。   几分钟后,似乎是感觉到什么,陆黎手掌里的人微微歪了脑袋,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   陆黎盯着面前的人,没说话。   姜宜歪头望着陆黎,觉得他看样子似乎是一副很想咬人的模样。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又觉得不能让陆黎咬。   但是面前的陆黎靠在病床头,跑完三千米,腿还疼着,眉骨上的额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还带着点疲态。   姜宜对跟他一起长大的Arno总是很纵容的。   他总在潜意识里觉得Arno跟小时候一样。   就好像小时候在电视机里看动物世界,金色的小狮子在没长大之前,也爱在打闹中亲昵地咬着自己的兄弟姐妹。   于是他对面前人说:“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房间睡吗?”   陆黎愣了。   姜宜想了想,耿直道:“不给我也去。”   陆黎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病房外呼啦啦地涌进了好几个兴高采烈的人。   应卓翰一进病房门,就幸灾乐祸地说陆黎是三千米都跑不了的菜鸡,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身体太虚。   终点那些围观的同学都看着陆黎一头扎进姜宜的肩膀上,就没抬起来过。   陆黎充耳不闻,只轻飘飘地扭头对着姜宜道:“我腿好像有点疼。”   “口好像也有点渴。”   姜宜带着点担忧摸了摸陆黎的腿,他拧开了一瓶水,然后亲自喂到陆黎嘴边。   陆黎一边喝着姜宜亲自喂的水,一边挑眉瞥了瞥病床边的应卓翰。   应卓翰:“……”   程晁面无表情,仿佛觉得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秦斓拉了一把椅子,在应卓翰愤怒的打假囔囔中,他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   钟茂也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道:“斓子要跟大家说个事。”   姜宜拧好水瓶,他抬头好奇道:“什么事?”   秦斓双手摊在椅子后,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天正好周末放假,就想问大家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过几天我可能得出国了。”   姜宜怔了怔,听着秦斓道:“家里安排的。”   “估计要在国外待好几年才能回来。”   医务室安静了下来。   应卓翰傻眼了,长大嘴巴不说话,医务室也没一个人说话。   椅子上的秦斓被逗乐道:“怎么了这是?”   “搞得我好像以后回不来了一样。”   姜宜有些怔道:“怎么就要出国了?”   秦斓望着他,笑了笑道:“没办法,家里安排的。”   他吐出一口气道:“只能听家里的。”   像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长辈安排好前程铺路这种事,很常见。   姜宜顿了顿轻声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斓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钟茂踹了秦斓一脚囔囔道:“暑假给老子回来。”   “少你一个喂猪的,老子直接飞过去弄死你。”   秦斓:“……”   姜宜被逗笑了,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秦斓无奈举手道:“回回回,说什么我也得飞回来把麦子割了再回去。”   经过这么一闹,医务室的氛围才好了一点。   下午放学后,姜宜趴在车窗前,望着秦斓和钟茂两个人走在路上勾肩搭背,走向网吧。   钟茂说是要趁着秦斓在国内最后的时间去网吧打游戏,能多打一盘是一盘。   姜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钟茂和秦斓也是发小,两个人也是从幼儿园就认识了。   钟茂也说过跟陆黎一模一样的话,他说他跟秦斓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但是还是会分开。   无论好什么地步。   姜宜忽然就有点理解了小时候的Arno。   小时候的Arno好像很早就知道,哪怕他们是天下第一好,但现实里总还是有办法让他们分开。   所以小时候的Arno才会对他那么固执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十几年前的道理,姜宜好像现在才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饼不虐的,秦斓也会回来喂猪的,更得有点少,给前两百小可爱发红包 第55章   陆宅。   晚上十点。   姜宜穿着睡衣, 满世界地在楼上楼下找陆黎回房间睡觉   他觉得有点奇怪,也琢磨不出什么原因。   终于,在管家的告知下,姜宜在四楼的游戏室找到了陆黎。   他正带着头戴式耳机打游戏, 背脊挺得很直。   姜宜觉得打扰陆黎玩游戏不太好, 就像他玩拼图玩到一半被人打断一样,会让人不太开心, 于是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陆黎打游戏。   但过了五分钟, 姜宜发现陆黎被打死了四次。   第五次被打死的时候,姜宜呀了一声。   听上去有点遗憾和恨铁不成钢   头戴式耳机压根没连接的陆黎:“……”   他一把关掉游戏, 装作一副刚看到姜宜的模样, 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姜宜严肃道:“来找你回房间睡觉。”   陆黎嘀咕了一句好好说话, 最后还是被姜宜拖着回了房间。   洗澡的时候, 陆黎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在浴室里又多待了二十分钟, 希望出去后姜宜已经睡着。   果然, 在陆黎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澡后,卧室里的姜宜已经睡着了。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睡姿很乖, 睡觉也很安静,身上的被子跟幼儿园盖小被子一样,整整齐齐盖好被子的四个角。   陆黎去外头吹干头发后,才轻手轻脚地上床,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搂住了姜宜。   他心想, 一晚上,肯定看不出来的。   这么一想, 陆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结果在半夜,陆黎爬起来洗了一个冷水澡,然后连房间都没敢回。   凌晨三点多,夜色沉寂,透明落地窗外是绵延柔和的地灯,草坪远处的湖泊在夜色下宛如沉郁的宝石。   大厅灯光开了几盏。   沙发上的金发女人手指夹着一根烟,长腿搭着,艳丽到锋利的五官在烟雾中看得不太真切。   她弹了弹烟灰,眉梢轻轻挑了挑道:“你最近跟乖乖吵架了?”   陆黎靠着沙发,没说话。   陆母啧了一声:“狗脾气。”   “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陆黎心想,他要是欺负了人家,现在你就不是坐在沙发上喝酒抽烟,而是坐在姜宜家的沙发上,提着礼摁着他的头给姜父道歉了。   他瞥着桌上的酒,懒洋洋道:“你别管我欺没欺负人家,我爸说过让你少喝点酒吧?”   “还说过让你半夜别画设计图吧?”   女人弹了弹烟灰,瞪了他一眼道:“没大没小,管得真多。”   陆黎挑眉道:“有本事你别听。”   “我打了电话给他,你信不信半个小时后他就从公司到家?”   陆母:“……”   她骂骂咧咧把烟头摁在烟灰缸,看着自己的好儿子悠悠地双手敞开搭在沙发上,半仰着头,长腿搭在桌上,比她还有肆意嚣张。   陆母看不过去,她踢了一脚陆黎:“你也给我回去睡觉。”   “小孩子家家熬什么夜。”   陆黎泰若自然:“我爸懒得管我。”   整个家都没人管得动他。   陆母:“……”   陆黎懒洋洋地半仰着头道:“晚安。”   “亲爱的妈妈。”   金发女人骂骂咧咧地起身,将茶几上的酒瓶丢到垃圾桶,熟练地倒掉烟灰缸。   穿着睡袍的陆黎一边搭着腿一边懒散道:“快点哦妈妈。”   “我爸抓人一向很快的。”   “陆黎——”   大厅上响起了一道带着睡意鼻音的声音。   陆黎愣了愣,他抬头,看见大厅旋转楼梯上穿着睡衣的姜宜,睡意朦胧揉着眼睛,带着点怔然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   姜宜怀疑自己睡懵了。   不然怎么会在凌晨三点多看到大厅沙发上坐着陆黎和陆阿姨,甚至茶几上还有一瓶没喝完的酒。   姜宜走下楼梯,他迟疑地望向大厅上厚重古朴的大型摆钟,发现摆钟上的时间就是凌晨三点多。   陆黎立马就起了身,他微微拧了拧眉道:“怎么起来了?”   “哪里不舒服?”   姜宜刚睡醒,脑袋上的黑发有点凌乱,他沉默了一下迟疑道:“你为什么不睡觉?”   陆黎:“……”   姜宜继续迟疑道:“你是不是想偷偷起来打游戏?”   陆黎没吭声。   陆母靠在沙发上,笑得花枝招展,胸膛都在震动,她眨了眨眼曼声道:“他天天都起来打游戏。”   “天天晚上都不睡觉。”   姜宜抿了抿唇,眼睫微垂,瓷白的脸庞在灯光下透着冷玉一样的质感,连带着唇瓣的颜色都变淡了不少。   陆黎在心里骂骂咧咧,他起身想哄着面前人,就听到大门外传来动静。   他爸回来了。   陆霆单手解着领带,一抬头就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厅站着一家人。   他妻子靠在沙发上笑得花枝招展,涂着豆蔻色的指甲摁在额头旁,茶几上烟灰缸一看就是刚清理过,桌面上还有瓶酒没来得及收。   他一向桀骜不驯的儿子穿着睡衣,站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姜宜旁,眉眼柔和地低声哄着自己的姜宜。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姜宜抿着唇,像是很不开心的样子,见到他还是叫了一声“陆叔叔”。   陆霆微微点了点头,温声地叫了一声小姜。   陆黎在哄人的间隙,咬牙切齿地见缝插针道:“你老婆晚上抽烟又喝酒,喝了两瓶半了。”   陆霆深邃的面容上神色平静,扭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两分钟后。   陆霆坐在沙发上,陪着自己的妻子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死缠烂打跟在姜宜身后上楼,低眉顺眼地保证自己下次绝对不会在凌晨三点出现在大厅。   陆母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曼声道:“晚安。”   “我亲爱的儿子。”   陆黎头都没回。   陆母伸了个懒腰,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停住了。   陆霆拿起桌上的烟盒道:“怎么了?”   陆母微微蹙眉,她伸手去抽男人手中的烟盒,望着楼梯道:“他们两个现在还睡在一起?”   陆霆嗯了一声,手指稍稍使了点力,把烟盒整个都给折断了。   陆母眉头皱得更深了,她道:“陆霆。”   “你儿子现在青春期叛逆,狗的话都不听。”   “现在就听乖乖的话,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陆霆淡淡道:“我觉得没问题。”   “反正姜宜才是他爹。”   他平静道:“从小到大他只听姜宜的话,没听过我的话。”   陆母:“……”   她从烟盒抽了一根烟,发现烟给折断了。   “……”   陆母把折断的烟往陆霆嘴巴里塞,美艳到逼人的眉眼带了点愤怒,骂骂咧咧地起身:“活该他不听你的话。”   陆霆优雅地摘下嘴里断掉的烟,跟在妻子身后,泰若自然道:“听不听无所谓。”   “他把姜宜当爹,但我还是他老子。”   陆母一边走一边道:“先别说爹不爹的。”   “谁家孩子十六岁了还在一起睡。”   “特别是陆黎,没脸没皮地翻墙去钻人被窝,天天就知道欺负人家乖乖脾气好。”   说着说着,陆母停下脚步,声音顿了顿,然后扭头看陆霆。   陆霆似乎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微微停住脚步。   两夫妻站在走廊,足足对视了两分钟,陆霆咳了咳道:“别看我。”   “我只让他看着你,让你别抽烟喝酒。”   “没教他去钻小姜被窝。”   陆母:“……”   陆黎卧室。   床上,姜宜狐疑地望着面前的陆黎,看着陆黎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是睡着的模样。   几分钟后,姜宜伸出手,小心地扒拉了一下陆黎的眼睛,凑近去看陆黎的眼珠子。   陆黎:“……”   他控制着眼珠子往上翻,装作一副睡着时眼珠子转动的模样。   姜宜凑近研究了一下,看到蓝色的眼珠子确实是睡着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等姜宜放心后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和陆黎离得很近,他在陆黎的怀里,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脸庞碰着脸庞。   陆黎的肩膀很宽,几乎把他都给遮住,遮得他什么都看不见,紧紧地把他搂在自己怀里。   姜宜稍稍挪动了几下,自己的鼻尖就跟面前人鼻尖碰到一起,撞得他有点疼。   姜宜皱了皱鼻子,他在黑暗中看着陆黎的那张脸,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小时候的Arno经常咬他的鼻尖和脸庞,长大后经常咬他的脖子。   小时候的Arno骗他,说只要咬了他们就一直在一起,因为他的脸上有他的牙印,盖了章就会一直在一起。   长大后的陆黎见骗不过他,索性咬了他后直接开始耍赖。   皱着鼻子的姜宜心想有什么好咬的。   他挪动了几下,然后长大了嘴,一口咬在了陆黎的脸庞上。   几秒钟后,姜宜松开嘴,他呸了几下,小声嘀咕着一点都不好咬。   硬邦邦的。   黑暗中的陆黎耳垂红了,他紧紧闭着眼睛,呼吸也开始变得有点急促,耳垂的红蔓延到脖子,心跳如擂鼓,被咬住的地方发起烫来,面红耳赤。   他动也不敢再动,浑身都僵硬下来。   姜宜又努力在陆黎怀里挪动了两下,他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最后还真的给他从陆黎的怀里挪动出来了。   姜宜有点懵。   他看着闭着眼的陆黎还维持着环住他的姿势,似乎有点僵硬。   姜宜裹着被子,最后还是默默地挪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   姜宜睡眼朦胧地起床,发现穿戴整齐的陆黎坐在床边望着他。   姜宜被吓了一跳,翘起的额发跟着晃动了一下,他愣愣道:“怎么了?”   陆黎咳了咳,说没什么。   姜宜掀开被子,他打了个哈欠,然后踩着拖鞋去洗漱。   但没走两步,姜宜又倒退回来,探头去看陆黎。   陆黎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很直。   姜宜将陆黎的脸掰过来,愣了。   几秒后,他结巴道:“你脸怎么了?”   陆黎脸庞上贴着一枚创口贴,正正好就贴在昨晚上他咬着的地方。   陆黎慢慢道:“我也不知道。”   “早上起来脸上就有个红印子。”   “好奇怪。”   姜宜还有点磕巴道:“我觉得可能是蚊子咬的。”   陆黎凑近了他一点道:“现在这个月份还有蚊子?”   姜宜伸手将面前的脑袋推走,他带着几分心虚道:“有的。”   “毒蚊子活得久。”   陆黎:“那我被咬了怎么办?”   姜宜站起来,他带着点慌忙踩着拖鞋往洗漱室去:“不会有事的。”   陆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姜宜蹭地一下关上了浴室的门。   洗漱台前,姜宜一边刷着牙,一边琢磨着昨晚,他纳闷地想着自己昨晚也没咬多用力啊。   陆黎皮那么厚,还硬邦邦的,怎么就留下印子了呢?   刷完牙,姜宜望着镜子,他巴巴地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   也没有尖尖的小虎牙。   怎么就给人咬下了一个印子。   门口外,陆黎敲了敲浴室的门,他懒洋洋道:“妈妈叫我们下去吃东西了。”   姜宜放下手,扬声应了一声。   一楼餐厅。   姜宜跟着陆黎下楼后,才发现餐桌上不止有陆母,连同陆叔叔也在。   两夫妻坐在餐桌前,也没吃饭,就双手交叉在下颚,看着他们从楼上下来。   陆黎替姜宜拉开椅子,然后熟练地把姜宜餐盘拉到自己面前,把姜宜不喜欢吃的蔬菜挑走,然后又把自己盘子里姜宜喜欢吃的食物挑进姜宜餐盘里。   然后丢出一句说过无数遍话:“就这一次啊。”   姜宜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母拿着刀叉,微微挑眉道:“Arno。”   陆黎应了一声。   陆母:“你爸爱吃什么?”   陆黎:“饭。”   陆母:“……”   陆霆摁了摁眉心:“什么饭?”   陆黎替姜宜剥着鸡蛋,头也不抬道:“大米饭。”   陆母冷静地想,开始觉得陆霆昨晚和她说的先试探一下跟放屁一样。   同样觉得试探一下跟放屁一样的陆霆:“……”   吃过早餐后,姜宜和陆黎两人换好衣服,出门去商场给秦斓买送别的礼物。   陆黎挑的是一只腕表,挑选的时候,他往贵的挑,刷卡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   姜宜打算给秦斓送一双球鞋。   他记得初中的时候,秦斓是校篮球队的。   在店里,姜宜挑运动鞋结账的时候,陆黎眼睁睁地看着姜宜拿着那双八千六的球鞋去结账,牙差点没咬碎。   八千六。   不知道那是姜宜存了多久的钱。   甚至还可能有姜宜以前竞赛赢得的奖金。   陆黎心想秦斓那双打球起来跟坡子跑步的脚何德何能穿八千六的鞋。   虽然平时秦斓穿的鞋也都是这个价位。   但那他妈是姜宜的八千六。   姜宜从店员手中接过小票,说了一声谢谢。   离开那家店后,姜宜察觉到陆黎不说话了,时不时望着他怀里的纸袋子。   他知道陆黎在担心什么。   姜宜软声道:“没事,这些钱是我之前比赛攒的奖金,还有平时爸爸给的零花钱。”   他平时花钱的地方不多,顶多就是买书和买拼图玩,同龄人热爱攀比的电子产品和球鞋,他一向很少接触。   陆黎跟花了八百万一样,他张了张嘴,还是道:“太贵了。”   姜宜摇了摇头,他低声道:“上次秦斓说,这次出国可能要走好几年。”   “我想送好一点的东西给他。”   这是他能力范围内秦斓最喜欢的,他也能承受的最好的东西了。   姜宜又低声道:“也不知道他说的好几年是多久。”   陆黎没说话,只是沉默揉了揉姜宜的头。   姜宜总是对自己的每一个朋友都很珍惜。   过了一会,陆黎偏头去看姜宜,他顿了顿,嗓音有点低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出国,你会送给我什么?”   陆黎微微吐出一口气,他带着点紧张心想,总得是比秦斓贵一点吧。   他不贪心,贵一点点也就很好了。   姜宜怔了怔,他提着纸袋子,迟疑着没说话。   陆黎望着他:“就假如你有很多很多的钱……”   姜宜也望着他,他摇了摇头,诚实且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会送你什么。”   “因为我会觉得无论买什么东西,都不能让你高兴。”   姜宜顿了顿,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也是。”   无论送什么东西,他也不可能高兴。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56章   人来人往的商场, 不远处传来孩子嬉笑的声音,涌动的人头擦肩而过。   陆黎就站在原地,他望着面前的姜宜,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在长久的静默中, 心脏一跳一跳地发沉,好像有人用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一样。   片刻后, 他声音很轻道:“姜宜。”   姜宜抬起头。   陆黎凝视着他, 然后嗓音有点哑道:“秦斓出国,你能送秦斓篮球鞋。”   “我出国, 你说你觉得送什么我都会不高兴, 你也会难过。”   他微微俯身, 平视着姜宜轻声道:“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吗?”   姜宜微微抬眼道:“一直都是。”   不管是小时候的Arno还是长大后的陆黎。   陆黎呼吸有点不稳, 他低声道:“那我做什么事情你会讨厌我?会很久很久都不原谅我?”   姜宜想了想, 然后他摇头道:“不知道。”   在他眼里, Arno并不会是很坏的人。   他想象不出做了很坏事情的Arno。   陆黎倏然轻声道:“是因为我对你而言是特别吗?”   姜宜望着他, 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但好像已经说了很多话。   陆黎觉得够了。   只单单凭姜宜这句话, 就已经够了。   他从来畏惧的就不是旁人的人言, 不是其他的阻拦,而是姜宜眼里的厌恶。   但姜宜告诉他,他是不一样的。   这就够了。   即使这份不一样在姜宜心中没有掺杂着像他一样的喜欢,但是对于陆黎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单单凭借这一句话,陆黎就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不用拼命掩藏那些心思到很久很久,甚至现在就可以开始展露零星给姜宜看了。   半个小时后。   姜宜坐在出租车上, 他绷着脸推着将脑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道:“不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从商场出来后, 陆黎就不知道抽什么风,亢奋得厉害,黏在他身边死缠烂打让他再说一遍“你是最特别的”这句话。   这副模样跟前段时间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觉,看见他也马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截然不同,亢奋得几乎跟小时候的Arno第一次跟他睡觉一样。   陆黎搂着他,低声道:“再说一遍,之前那遍没听清楚。”   姜宜瘪着嘴:“不说,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从一上车他就跟一个复读机一样,重重复复地跟陆黎说着那句话。   陆黎:“就说最后一遍。”   姜宜扭头,他专心致志地望着车窗外,所幸没几分钟,出租车就缓缓停下在目的地。   秦斓订的是一家私房菜,开了一个私人包厢。   姜宜和陆黎到的时候,包厢里的人已经齐了。   秦斓接过姜宜递过来的纸袋时,愣了一下。   他认识纸袋上的标识,也知道这个运动品牌的鞋子不便宜,要是这双鞋是包厢里其他人送的,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收下。   但是姜宜不一样。   即使他们几个人平日里从来都没有谈及这些事,但也都知道姜宜的家境跟他们这些一掷千金的二代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存的零花钱都拿了出来给他买鞋。   秦斓看着姜宜站在他面前,脸庞上抿出个小梨涡,跟他认认真真地说着祝福语。   秦斓感动得鼻子一酸,当场就想到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换上姜宜送的新鞋子。   看着秦斓感动得眼泛泪花的模样,姜宜有点不知所措,等他看到其他人送给秦斓的礼物后,才明白为什么秦斓会那么感动。   钟茂送给秦斓一大瓶防脱发的洗发水,说是老中医调制,效果顶呱呱,拍着胸脯跟秦斓保证去到国外不用怕头秃。   应卓翰把包甩在桌上,掏出了一本牛津汉语词典,郑重地交给了秦斓,让秦斓在国外别丢华国人的脸。   程晁则是送给秦斓一箱自己很满意效果的小众清洁剂,还说这个牌子很难买,秦斓要珍惜。   大家送的礼物都很有种不顾秦斓死活的热情。   除了陆黎跟姜宜。   但陆黎的礼物也有种不大顾秦斓死活的敷衍——专门挑贵的,闪的,用程晁的话来说就是看上去毫无内涵,还不如他的清洁剂来得贴心。   全场只有姜宜的球鞋是贴合秦斓喜好的,并且还勤勤恳恳掏出了自己的小金库。   秦斓搂着球鞋,说他以后出国了天天穿。   陆黎不爽地在秦斓屁股后踹了一脚,他背着姜宜骂骂咧咧道:“姜宜的八千六,你他妈还敢上脚穿?”   “给老子供着。”   秦斓抱着球鞋,躲到了姜宜的位置上。   私房菜上菜的速度很慢,包厢里又是一群青春期的少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上菜的时候筷子飞舞,晚一点都吃不到菜。   硬生生把一盘大几百的菜肴吃出路边大排档花生米的架势。   半个小时后,钟茂定的蛋糕到了。   他将蛋糕帽子掰开,套在秦斓头上,让秦斓出国混好点。   秦斓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昂首挺胸,信心满满道:“放心,说什么也得给你们混个秦总回来。”   几年后归国回来,高低他也得掌握几个经济命脉。   姜宜坐在一旁,用力地热情鼓着掌。   应卓翰也跟着热情鼓掌。   钟茂他使劲地拍着秦岚的肩膀,满是感慨地从幼儿园开始回忆跟秦斓的过往,秦斓也搓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气说以后再见面就是成年人了。   钟茂被整得热泪盈眶,秦斓捶了他几拳,笑骂着说有什么好哭的,记得想你老子就行。   整个包厢里都是钟茂的鬼哭狼嚎。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姜宜身后突然传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以前出国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姜宜被吓了一跳,他扭头,发现陆黎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浅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点期待。   “就是小时候我七岁那年夏天出国,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我的?”   姜宜:“……”   他有时候怀疑陆黎的脑子其实有两个,一个是正常版,一个是专门塞一些小时候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像捡破烂一样,哪怕是破铜烂铁都要一股脑往麻袋里塞。   姜宜对以前七岁的记忆早就有点模糊,但对着陆黎的那双眼睛,他还是努力真诚地含糊道:“是的吧,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想你的。”   陆黎:“能说一遍你小时候是怎么在一群同学里面挑中我,然后特别想我的吗?”   姜宜:“……”   陆·自己奋力地给自己扣糖·黎道:“你说呀。”   姜宜扣了扣桌布,憋了一下,吭哧哼哧憋出了几句小学时日记上的话——比如太阳红红的那天,他有跟陆黎打电话。   天蓝蓝的那天,他跟陆黎说了早安。   陆黎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跟突击检查一样问道:“你回奶奶家摸鸡蛋的时候有想我吗?”   姜宜:“……有。”   陆黎:“玩拼图的时候有想我吗?”   姜宜:“……”   陆黎继续奋力扣糖道:“有没有?”   姜宜一把捂住陆黎的嘴巴,紧张道:“你冷静点。”   “这是秦斓的送别会。”   “不是你的。”   陆黎嘀咕了几句,然后又觉得姜宜捂着他的手软软的,像姜宜一样可爱,于是便伸手抓着姜宜的手指,佯装要咬住的样子,姜宜立马缩回手。   姜宜缩回手后,看着靠在椅背上笑得厉害的陆黎,才知道自己被吓唬了。   姜宜咕哝了几句,心想他的牙也很厉害的,都能在陆黎脸上咬出一个疤。   下次再吓唬他,他就偷偷在陆黎另一边脸上也咬个疤。   正好凑一对。   陆黎倒是不怕他生气,又凑了过来,伸手搭在他椅背上,全然同从前一样,懒洋洋的,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程晁眉头都快拧成桌上的抹布了。   前段时间陆黎天天趴桌子上睡觉,没有跟从前一样缠得跟姜宜缠得紧。   他以为是陆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自己对姜宜的感情其实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的,所以让自己冷静了一段时间,理清楚了自己对姜宜的感情其实只是一时的冲动。   但是现在看着陆黎对姜宜的黏糊劲。   程晁面无表情地伸出筷子,夹上一筷子的猪耳朵,放在嘴里使劲地嚼着。   陆黎好像是他妈的想明白了。   但他妈的好像是想得太明白了,   如今的陆黎是直接赤裸裸且肆无忌惮地向周围所有人表露出自己对姜宜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跟从前陆黎自己没意识到喜欢姜宜时表露的占有欲不一样,从前表露的占有欲是无意识的,只有对试图抢走姜宜的人,这种占有欲才会充满攻击性。   但如今表露的占有欲,只单单是周围人多看姜宜几眼,陆黎就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旁人,眼神里的攻击性和侵略性赤裸裸地彰显出来。   程晁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因为他已经因为递纸巾给姜宜,被陆黎足足盯了半分钟。   吃过晚饭后,天色临近傍晚,一行人慢悠悠走在广场。   广场上不少商贩在兜售着手工编织品,白鸽悠闲地踱步在地面,时不时低头啄着地上散落的面包屑。   傍晚的夕阳如同熔金,大片紫金色霞光蔓延铺开,给不远处建筑耸立的尖顶染上一层漂亮的金光,中央的喷泉在霞光中起起落落,喷涌的水花泛着金光。   波光粼粼的喷泉池下沉积着硬币,几乎占据了喷泉池的大半面积,还有人在喷泉池前抛下硬币,虔诚许愿。   钟茂兴致勃勃说要去投一个。   陆黎瞥了一眼:“骗小孩你也信?”   秦斓抱着八千六的球鞋,离陆黎远远的,生怕陆黎一个心里不平衡,一脚把他踹到喷泉水池里。   钟茂听到那句骗小孩的话,似乎觉得自己也有点幼稚。   然后一抬头,他就看见陆黎拉着姜宜去找小贩换硬币了,一边走还一边说:“你多换点,别给钟茂留。”   “他脑子不好使,用了也是浪费。”   钟茂:“……”   姜宜没听陆黎的话,他换了几个硬币,对着喷泉许了个愿,然后抛进许愿池。   陆黎问他许了什么愿。   姜宜却眨了眨眼,然后老成地摇了摇头,郑重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黎想偷偷帮他实现的愿望落了空。   一行人逛完广场,又去KTV开了一个包厢,除了钟茂和应卓翰精力满满地在包厢里鬼哭狼嚎外,其余人则是捧场地鼓掌。   晚上九点多,陆黎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几乎从来没找过他的陆母给他打来电话。   陆黎以为陆母找他有什么事,推开包厢门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陆母见门开山道:“你是不是跟乖乖在一起?”   陆黎说是的。   陆母:“早点回来。”   陆黎看了一眼手机来电,发现确实是陆母的电话,但他还是难以自控地跳了跳眉。   毕竟他爸他妈压根就没管过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陆母又斩钉截铁补充道:“你回不回来无所谓。”   “乖乖今天必须得回来。”   陆黎以为陆母担心姜宜身体,便淡定地应了下来。   虽然奇怪,但是碰上姜宜,一切都十分合情合理。   晚上十点多,姜宜和陆黎回到陆宅。   陆宅大厅,陆母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她温柔地望了一眼姜宜道:“乖乖出去玩了一天累不累?”   “现在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宵夜?”   “想吃宵夜的话阿姨让荣姨给你做一份宵夜。”   姜宜不好意思道:“不饿,阿姨您不用麻烦荣姨了。”   陆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温婉地笑着道:“行,那乖乖先上去洗个澡,阿姨跟Arno谈一点事。”   姜宜点了点头,然后听话地上楼了。   等到姜宜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陆母盯着陆黎,淡声道:“过来。”   陆黎走了过去。   陆母摸了摸茶几上的烟盒,带着玉镯的手腕显得白皙纤细,似乎是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然后盯着陆黎道:“Arno。”   “你给我说实话。”   “你晚上要跟乖乖一起睡?”   陆黎嗯了一声。   陆母心想陆霆你儿子有种。   当着他妈的面都敢承认。   可真是坦坦荡荡毫不避讳。   陆母:“确定?”   陆黎微微一顿,他似乎从陆母的话中感觉到了什么,他妈从来都是懒得跟他说废话,也不会无缘无故问他没有必要的问题,拿出这种态度问他,大概也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问题。   陆黎抬眼没有什么犹豫道:“确定。”   金发女人搭着腿,她撑着下颚,美艳的五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凌厉,她慢慢道:“行。”   “你爸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但凡面前人有一丝一毫的退意,她都能把人从大门口丢出去,然后让姜宜离自家儿子远一点。   陆黎面不改色道:“已经想好了。”   陆家讲究弱肉强食,他准备过几年把他爹从一把椅的位置上踹下去,给他未来的岳父一个小惊喜。   让他未来的岳父放心把姜宜交给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陆霆:让我看看青春期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陆霆:6 第57章   二楼卧室。   浅灰色大床的被子有点乱, 姜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收拾着大床上的衣服,直到他看到沙发上自己的校服。   姜宜怔了怔。   沙发上那件校服就放在陆黎平常打游戏的位置旁。   在以前他们没有分开的时候,那件校服放的位置, 其实他坐的位置。   从前, 他们就在沙发上,靠着打游戏或者玩拼图, 有时候在某个下着雨的下午玩累了, 会一起盖着一张毛毯直接靠着彼此打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姜宜弯腰拿起那件自己的校服,他低着头, 长久地望着手中的校服, 忽然才发现在他们分开的一个多月中, 陆黎似乎一直在安静地保持着他没有离开的样子。   身后传来卧室门推动的声响, 姜宜回头, 发现是陆黎。   等面前人走进时, 姜宜才看到陆黎唇角破了个口子, 手臂上也有了一道划痕。   他愣了一下,然后惊愕道:“怎么回事?”   陆黎舔了舔唇角, 淡定道:“没事, 我妈抽的。”   “晚上我爸回来估计还要抽一次。”   姜宜:“???”   他懵了。   从他上楼洗澡也不过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为什么刚才还在温柔问他要不要吃宵夜的陆阿姨会把陆黎打成这样?   陆黎这个样子还不如跟他说家里进了土匪,他还相信一点。   陆黎摸了摸唇角,他倏然道:“没事。”   “不过是我妈用烟灰缸砸了我,还然后气不过照着我脸给了我两拳。”   他补充道:“我妈学过八年的泰拳。”   姜宜全然是愕然,听到陆黎的话后, 他眼眶有点红:“怎么打那么凶……”   烟灰缸那个大一个,怎么能往人身上砸呢?   陆黎没头没脑道:“她要让我长记性。”   他知道他妈是什么意思, 让他悠着点。   他喜欢姜宜,让姜宜跟着他走这条路。   但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特别是对姜宜这样的家庭来说。   这么多年,他妈早就把姜宜当做自己第二个儿子了。   小儿子自然是万万不能被欺负去的。   姜宜眼眶红红,他低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怎么被阿姨打成这样?”   陆黎看上去却是一派轻松的样子,他歪头道:“没做什么。”   “就是跟我妈说了以后我老婆是谁。”   姜宜一愣道:“阿姨不喜欢?”   陆黎摇了摇头:“她比我还喜欢。”   姜宜愣然迟疑道:“那阿姨怎么……”   陆黎:“她怕我以后欺负他。”   “把他欺负哭了,欺负得鼻子红红的,像小时候一样我欺负你一样。”   姜宜吸了吸鼻子,闷闷道:“你小时候才没有欺负我。”   陆黎凑近他,弯了弯眼睛,伸手揉了揉他的睫毛道:“真的?”   姜宜声音听上去软软的,他认真道:“真的。”   陆黎从小就没有欺负女孩子的习惯,以后肯定也不会欺负自己的老婆。   陆黎用手背蹭干净姜宜濡湿的睫毛,忍住了想要亲一亲他眼睛的想法。   他心想,陆女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没担心错。   以后姜宜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亲得鼻子红红眼眶红红,喘不过气。   姜宜自己胡乱地揉了揉眼睛,然后道:“你跟阿姨说你以后老婆是谁啊?”   陆黎想了想,然后道:“你想知道?”   姜宜点了点头,然后吸了吸鼻子道:“我以后有老婆我也第一个告诉你。”   “你不能不告诉我。”   陆黎:“你先回床上,我洗完澡就告诉你。”   姜宜:“好。”   他爬上床,完全把自己校服的事情给忘记了,坐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等着陆黎。   姜宜一边等一边绞尽脑汁地想,他怎么不知道陆黎有了未来老婆。   陆黎这些天也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到底是谁?   陆黎天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到底什么时候跟女孩子私定终身?   二十分钟后。   陆黎洗完澡,他随意地擦着头发,然后吹了两下,就出去找自己老婆给姜宜看。   姜宜已经坐在床尾,见他进卧室门,立马就抬起头拍了拍身旁的被子,他道:“快过来,不能耍赖。”   “你得告诉你未来老婆是谁。”   陆黎穿着睡袍,拎着一个芭比娃娃给姜宜。   “喏,我老婆。”   “洋娃娃。”   “从小看着他长大。”   姜宜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洋娃娃,发现这个洋娃娃是小时候在幼儿园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们班喜欢洋娃娃的女生一起送给陆黎的。   因为陆黎从小就喜欢蹲在地上看她们几个照顾洋娃娃。   姜宜迟疑道:“你不会直接跟阿姨说你未来老婆是洋娃娃的吧?”   陆黎坦然道:“嗯。”   “我就这样跟她说的。”   他用英文跟他妈妈说,姜宜就像他的洋娃娃。   他从小看着他长大,除了姜父,他是第二个一点一点把姜宜从小小一个养大到现在的人。   没人比他更喜欢他的洋娃娃。   姜宜抬头望着身高一米八七,宽肩窄腰的金发男生,又望了望男生手中还没有一个男生胳膊大的洋娃娃,沉默了下来。   他心想,他是陆阿姨,他也揍。   青春期再叛逆也不能叛逆到说洋娃娃就是自己的老婆。   姜宜默默抬头,他望着陆黎唇角的伤口:“阿姨不是揍你两拳吗?”   陆黎点了点头:“第一拳我下意识躲过去了,我妈说第二拳再躲试试看,然后我就站着不动了。”   他要是他妈,看到从小到大乖乖巧巧的姜宜被他这样的人拐去,估计脾气上来了比他打得还猛。   姜宜咕哝道:“叫你跟阿姨乱说话。”   陆黎把芭比娃娃塞进他的手里道:“我没乱说话。”   姜宜捧着芭比娃娃,咳了咳道:“好,我已经跟你老婆打过招呼了。”   “你让你老婆回去睡觉吧。”   陆黎懒洋洋嗯了一声,然后接过洋娃娃,把洋娃娃一甩到沙发上,在姜宜惊呼中,直接关灯上床一把搂住姜宜,一气呵成。   姜宜紧张得脑袋上的毛都快竖起来了,他带着点抓狂:“你这样甩你老婆头会掉下去的。”   陆黎满足地搂着他,跟八爪章鱼一样,长腿环住姜宜,脑袋蹭了蹭姜宜的脸,然后严肃道:“别说话。”   “我老婆要睡觉了。”   “他身体不好,睡觉不够会身体不舒服的。”   姜宜更加抓狂。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洗了一个半个小时的澡,一出来陆黎就开始抽风。   先是跑去跟陆阿姨说自己的老婆是一个洋娃娃,现在又没头没脑说自己洋娃娃老婆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还一把甩到沙发!   明天起床你老婆脑袋就分家!   一晚上被吓得不轻的姜宜恶狠狠地踹了陆黎一脚,听到陆黎一声闷哼,然后姜宜下一秒就整个人被紧紧环住。   陆黎咳了咳,然后一本正经道:“不闹了。”   “睡觉了。”   姜宜:“……”   他以为陆黎说的是沙发上的芭比娃娃要睡觉,听他们说话的动静睡不着。   抽了个大风。   他要是陆阿姨,第一拳肯定打在陆黎脑瓜子上,肯定不落空。   第二天一早。   姜宜起床后,发现床身边没人。   他揉了揉眼睛,踩着拖鞋去洗漱室,路过沙发的时候,还在迷瞪中帮陆黎把他芭比娃娃检查一下脑袋。   没分家。   姜宜把芭比娃娃放回去,还贴心地给芭比娃娃盖了一床小毯子。   洗漱完后,姜宜下楼后发现陆黎已经坐在餐桌上,不止昨晚唇角的伤,连颧骨旁都有伤。   陆叔叔看见他后,温声道:“小姜,早。”   陆阿姨见到他,也露出一个笑,温柔道:“乖乖昨晚睡得怎么样?”   “要是睡得不舒服,阿姨给你卧室钥匙,你不开心了就把门给锁起来。”   “怎么样?”   姜宜有点懵,但还是乖巧道:“没事,阿姨,我昨晚睡得很好。”   他走下餐桌,才发现陆黎的位置在餐桌最后面,他的位置跟着陆阿姨和陆叔叔,打眼一看,好像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姜宜:“???”   他有点僵硬站在原地,没敢做下去。   陆阿姨亲自起身,温柔地带着他坐下去。   自家混账儿子拐了别人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她不让陆黎去厨房吃都算是看在乖乖的面子上。   姜宜懵然地坐了下来,在吃饭的过程中,陆黎只能奋力地给他剥鸡蛋来彰显一点点存在感。   在用餐快结束时,陆霆温声道:“小姜,叔叔今早上跟Arno练了一会拳,你不介意吧?”   姜宜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诚实道:“不介意,锻炼身体是好事。”   陆霆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好,跟Arno去上学吧。”   姜宜起身,陆黎也跟着起身,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姜宜傻眼了,想起了昨晚陆黎那句话。   ——“晚上估计我爸还要抽一次。”   等到上楼背书包,姜宜惊悚道:“你腿怎么回事?”   陆黎一瘸一拐地帮他拎书包,轻描淡写道:“我爸踹的。”   那力道掌握得刚刚好,请假都请不了。   姜宜:“你是不是跟陆叔叔说你那洋娃娃老婆?”   陆黎:“嗯。”   “我爸说我心术不正。”   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都能下手。   姜宜:“……”   他伸手接过陆黎的书包:“我来吧。”   陆黎躲了过去,严肃道:“你别碰。”   陆家就没有让自己老婆累着的道理。   再说了追人哪有能让人自己背书包。   姜宜:“……”   陆黎一手他的拎著书包,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扭头道:“走。”   姜宜只好跟在他后面。   到了学校,一路上,空著书包的姜宜能感觉到不少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因为他旁边就是一瘸一拐还背着两个书包的陆黎。   姜宜扭头小声纠结道:“我觉得有点奇怪。”   “要不你还是把书包给我吧。”   陆黎没给,一路跟护送什么一样给姜宜护送书包到了座位上。   一整天,姜宜发现陆黎没再趴过桌子,一有时间就在他身边,就连大课间做操,本来能请假的陆黎也没请假,硬是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甚至是比以前还要黏人。   钟茂见到后,趴在应卓翰身上嗷嗷叫,说陆黎就是故意的,就看着秦斓不在,他们这群人里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所以一个劲地炫耀。   姜宜从自己餐盘里夹了一个鸡腿给钟茂,权当做安慰。   钟茂感动得眼泪汪汪。   在一行人中,秦斓离开后影响最大的是钟茂。   看着经常跟秦斓打着语音通话的钟茂,姜宜有时候也会想,如果Arno没有选择在华国读初中或者是选择在国外读高中,是不是他如今也会跟钟茂一样,只能经常地靠打着语音电话跟Arno联系。   有时候姜宜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的秦斓被一群人叫去,然后匆匆跟钟茂挂断电话在,只留下吱呀乱叫的钟茂。   好像在两个地方,两个人靠着电话视频联系,感情也会在遥远的距离中慢慢消磨。   姜宜跟陆黎说了他的感觉,陆黎却毫不犹豫地跟他说不可能。   姜宜以为陆黎跟他说的不可能是他们的感情不可能会在遥远的距离中慢慢消磨。   但陆黎却告诉他,他的意思是他不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十月份,秦斓跟他们一群人通话的时间越来越短,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们一群人吃午饭的时候,刚开始还会下意识留给秦斓一个位置,但是到后来,已经逐渐习惯没有给秦斓留位置。   十一月份,秦斓出国两个月多,几乎一个星期才跟他们通话也一次,就连钟茂也时常抱怨那小子在国外混美了,忘本了。   姜宜也很少再收到秦斓的问候。   十一月中旬,秦斓整整两个星期没跟他们联系,就连钟茂都不再抱怨。   将近十二月份,天空落着小雪的那天傍晚,姜宜一行人从食堂出来慢慢走去教室。   傍晚天光未暗,所有人兜里的手机微信提示音都响了起来。   钟茂掏出手机,发现是小群里的一个视频请求。   他嘀咕道:“这他妈的秦斓,有空了才给老子打电话……”   姜宜也抿出一个小梨涡,接起视频。   视频接通时,秦斓吸了吸鼻子,大着嗓门冻得哆嗦道:“妈的怎么没人告诉老子S市那么冷?”   所有人一怔。   然后身后传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大嗓门:“秦总要冻死了,他妈的快来接一下人……”   “国外菜太难吃了,老子待不下去了……”   一行人扭头,秦斓感动地发现跑得最快的是陆黎。   陆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朝他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好像在说些什么。   等跑近,秦斓才知道陆黎是过来扒他脚上那双八千六的球鞋。   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说:“老子让你供着,你他妈还真的穿?”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饼,真不虐,各位不要自己吓自己哈 第58章   傍晚的雪地里, 陆黎骂骂咧咧上手扒鞋道:“打球打得像跛子跑步一样,你他妈还穿八千六的鞋?”   秦斓:“……”   他跟地上烫脚一样,一边蹦跶着一边也骂骂咧咧道:“你打球才像跛子跑步!”   姜宜小跑着上前,他使劲把陆黎拽回去道:“你别去扒人家的鞋——”   “明年我也买一双给你。”   钟茂直接冲到秦斓面前, 在前面感动的眼神, 一把搂起秦斓,然后骂骂咧咧地将秦斓甩到一旁的雪堆中道:“就他妈应该扒你鞋……”   “在国外混美了, 飘了是不是?”   程晁摁了摁眉心, 走上前几步还能听到就姜宜悄声地陆黎说:“你别扒他的鞋。”   “我跟他是假好。”   “跟你才是真好。”   “以后等我赚钱了给你一万八的球鞋……”   程晁面无表情,突然很想一脚把秦斓的行李箱从S市踹到大西洋另一头。   半个小时后。   二楼办公室楼梯口。   姜宜一脸懵然地被陆黎横搂在怀里, 身后是装作一拐一瘸的应卓翰和捂着肚子的钟茂。   姜宜扭头望着应卓翰, 又望着钟茂, 他懵然:“为什么我装病要抱着?”   “他们装病就能自己走?”   陆黎面不改色道:“你病比较严重, 得抱着才行。”   秦斓下飞机就直奔市一中, 晚饭都没有吃, 在秦总的软磨硬泡中, 一行人决定冒险装病请晚自习的假去给秦斓接风。   刚说完装病,姜宜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生病很有经验, 就一把被陆黎横抱起来, 他下意识搂住陆黎的脖子,整个人都懵了。   钟茂捂着肚子,他腆着脸殷勤期待道:“陆哥,你要不抱我呗?”   “我经常给我班主任请病假,这次我怕他不信我,不给我批假。”   “我得病严重一点, 我班主任才相信。”   陆黎瞥了钟茂一眼,说了一个滚。   钟茂闭了嘴, 心想自己就不应该开这个麦。   抱着姜宜的陆黎满意了。   面无表情的程晁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自己先进了办公室。   五分钟后,程晁拎着一张假条出来。   钟茂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认得那种假条,是学生会晚自习外出办事用的,可以一张假条多个人使用。   只不过请假外出的同学名字必须都要在假条上面。   姜宜跳下陆黎的怀里,拿着笔在假条上签字。   陆黎:“……”   十分钟后。   校门口一行人顺利从门卫里出门,打了几辆出租车,兴奋地直奔外头。   秦斓选的地方是街头的一家大排档,说是在国外馋这一口馋得快疯了。   “真不是在国外飘了,你们不知道我在国外过得头都大了……”   一坐下,秦斓就叨叨絮絮道:“去到那破地方不到两星期,老子就瘦了整整三斤。”   老板娘拿着菜单和本子过来,笑眯眯道:“几个同学吃什么?”   钟茂和秦斓几个眼都不眨地点了一大堆烧烤,然后将菜单递给程晁时,发现程晁正头也不抬地擦着桌子。   秦斓便将菜单递给姜宜,问姜宜想吃什么。   姜宜点了几个看起来没那么辣的素菜。   陆黎接过菜单,抬头道:“加个海鲜粥,老板,粥里少放点姜,不加葱不加香菜。”   老板娘利落地勾下菜名,然后风风火火走向正在烧烤的老板。   没过多久,烧烤和炸串上来后,差不多铺满了整张桌子,孜然味和花椒味呛香得很,一行人边吃边聊。   秦斓一扭头,发现陆黎一边在跟他们说话,一边在晾着海鲜粥,晾好后盛给姜宜。   姜宜坐在陆黎旁,用自己的膝盖碰了喷陆黎的膝盖,问自己能不能吃那个烤茄子。   陆黎低声道:“不行,太油了,你肠胃不好晚上肯定反胃。”   姜宜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好吧。”   从小到大陆黎巴不得姜宜多吃几口东西,但凡是姜宜说想吃的东西,陆黎都能变着花样做好几天给他吃。   若是这样东西陆黎说不能吃,那十有八九是姜宜吃了会出问题。   姜宜只好低头喝海鲜粥,等他一抬头,发现自己面前有一盘一次性盘子,盘子里面装着涮了几遍水的烤茄子。   烤茄子被筷子撕成一条一条的,厚重油脂都被水涮了好几遍。   陆黎偏头道:“味道有点淡。”   “但晚上应该不会反胃。”   “下次我给你做个油少的。”   姜宜乖乖地点了点头。   秦斓觉得有点奇怪。   他扭头望了一眼陆黎,又望了一眼姜宜,莫名就想起自己在国外的那两个外国同学。   两人男生天天一起上下学,有时还抱在一起亲嘴,听其他同学是这两个男生是在谈恋爱。   刚开始把秦斓吓了一跳,但后面在国外也就习惯了下来。   秦斓拍了拍自己头,觉得自己是被风冻傻了,脑子也被冷风吹糊涂了。   陆黎从小就一直这样照顾姜宜。   没什么好奇怪的。   指不定是把姜宜当做弟弟疼。   他要是有姜宜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说不定他也把姜宜当做弟弟一样照顾。   秦斓甩了甩脑袋。   他出国一趟没掌握几个经济命脉,回国后倒学会了看自己的两个兄弟不对劲。   几个小时后,大排档上人少了许多,大街上的人也明显少了。   天空中灰蒙蒙的,昏黄的路灯下雪粒纷纷扬扬。   钟茂和应卓翰吃得撑了,去附近找厕所,程晁觉得浑身都是油烟味,也起身跟着他们去找厕所洗手。   秦斓趁着一群人去找厕所,谎称自己也去上厕所,实则是去把老板那里把账给结了。   大排档塑料椅上,姜宜坐在凳子上,他望着陆黎,软声道:“Arno。”   起身想要去结账的陆黎停下脚步,望着他道:“怎么了?”   姜宜冒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好高兴。”   所有人还是跟以前一样。   秦斓回来了。   钟茂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能在一起了。   这一切好像在冥冥之中告诉姜宜,他跟Arno也不会分开。   陆黎望着他,然后半蹲下来,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一圈一圈地绕在姜宜的脖子上。   他望着面前的姜宜,黑发上盛了几颗雪粒,乌瞳水亮柔软,漂亮的五官在黄昏的路灯下好像也熠熠生辉,瓷白的脸庞上,薄唇是稍艳的红。   像是天上的一朵亮亮的云。   很快活,又很柔软,在冬夜里随着纷飞的雪粒膨胀满陆黎的心。   陆黎微微抬头,半蹲在姜宜面前低声道:“我也很高兴。”   他伸出一只手,抚在姜宜后颈,低声道:“乖乖。”   姜宜微微一怔。   陆黎又低声重复道:“我也很高兴。”   秦斓结完账,一边拿着钱包,一边朝老板挥手,走向不远处的座位。   没走两步,他就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吃饭的人寥寥无几,昏黄的灯光下,雪粒纷纷扬扬,一张没收拾碗筷的桌子前,姜宜坐在塑料凳子上,面前的陆黎半蹲在地上。   路灯静谧,姜宜微微低头,陆黎半仰着头,一手扣着姜宜的颈脖,在一条黑色围巾的朦胧掩盖下。   两人好像在接吻。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姨妈肚子疼了一天OZR,明天看能不能长 第59章   秦斓还没来得从面前这一幕回过神, 就看到远处路灯下走来了钟茂几个人的身影,说说笑笑,眼看越来越接近大排档的座位。   秦斓一个激灵,他猛然吼了一嗓子:“钟茂!”   吼了一嗓子后, 秦斓生怕姜宜和陆黎两个人太投入, 没反应过来,他捏着一手心的汗, 嗓子差点喊劈叉道:“这边——”   那一声吼得荡气回肠, 整条安静的路面似乎都抖了几下,正在颠锅炒粉的老板差点被吓一个哆嗦, 来来往往的人都望向了站在路中间的秦斓。   秦斓目不斜视, 看上去镇定得很。   大排档的座位上, 扣着姜宜的后颈, 将脸颊贴在姜宜面颊上的陆黎微微一顿, 姜宜眼睫颤了几下, 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冬夜揉成了一团白雾。   他双手向后撑, 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刚才与他额头相抵的陆黎。   在昏黄的路灯下, 细碎的黑发掩盖住一截莹白发着红的耳廓, 几粒飘飞的雪粒从棚子外飘进来,落在姜宜柔软的黑色碎发上。   陆黎半蹲在地上,仰头伸手去将那几粒雪粒揉碎,而后微微冰凉的指腹不经意触到了那截发着红的耳廓。   双手向后撑的姜宜瑟缩了一下,他更加偏过头,而后也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陆黎心痒, 但也知道姜宜在外面不会给他乱咬,最多给他贴着脸或者埋在脖子上嗅几下。   就像刚才一样。   秦斓扭脖子回头, 看见大排档座位上的两个人还没分出一米远的距离,更加急眼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薅住钟茂的脖子热情吼道:“拉得怎么样——”   刚上完厕所的钟茂耳朵都差点被吼聋了,骂骂咧咧地给秦斓一个过肩摔。   秦斓敏捷地躲了过去,又回头看了一眼姜宜两人,发现陆黎站起来后,他终于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陆黎走去结账,姜宜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揉着自己的耳朵。   秦斓跟着钟茂勾肩搭背地走过去,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眼神往姜宜唇瓣上飘。   飘了几眼后,秦斓发现很乖地坐在凳子上的姜宜看上去很正常,除了揉着自己耳朵外,唇瓣依旧是淡蔷薇色,也不像是刚接过吻的样子。   秦斓心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陆黎那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亲人能亲成这样的。   太特么纯情了。   但越想刚才的一幕,秦斓就越抓心挠肺。   要说什么都没有,他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但要说有什么,秦斓也不敢确定。   挣扎了一会,秦斓决定自己去探明白。   姜宜揉了揉耳垂,看到秦斓走了过来,然后半蹲在他面前,举着手机问他这道题怎么写。   路灯昏黄,看不太清楚手机上的题目,姜宜稍稍弯了一点腰,靠近了一点去看。   秦斓目不转睛地望着姜宜,甚至还不怕死地靠近了一点。   姜宜低头跟他说:“这个题不难……”   程晁用湿纸巾擦干净手,一抬头就看到姜宜面前蹲着一个秦斓,正仰着头目不转睛盯着人家嘴巴看,凑得还很近。   他眼皮狂跳,难得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又来一个?   这货不是喜欢冷清御姐型吗?   程晁眼皮又重重一跳,想起姜宜平时不说话的模样,在周围人口中也是冷清的模样。   虽然姜宜说那种时候自己都是在发呆出神。   “大概就是这样的解法,我说清楚了吗?”   姜宜微微弯腰,偏头望着秦斓。   盯了姜宜好一会,秦斓终于确定了刚才两人没发生什么,他舒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被程晁抽走,然后让他听懂了赶紧滚蛋。   秦斓哽了哽,觉得程晁在逐渐陆黎化。   程晁直接拎了一张凳子坐在姜宜身旁,长腿敞开,在陆黎结账来后,也没动。   陆黎微微皱了眉,神色有点冷。   姜宜知道陆黎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程晁,程晁也烦陆黎。   他劝过好几次,但陆黎一般都是装作没听到,专心致志搂着他睡觉。   他以为两个人又要闹起来,但没想到陆黎只是低头替他掖了掖围巾,然后没说话。   一行人起身,走去街头不远处打车的地方,姜宜旁边是程晁,他扭头,看到陆黎单手插兜,跟在他身后。   见他回头,陆黎也抬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姜宜低头,发现缠绕好的围巾掉了一截,他抬手重新缠绕好,然后微微将脑袋埋在陆黎的围巾里,只露出半张脸。   他们一直用的都是同一种沐浴露,同一种洗发水。   围巾上也沾一点沐浴露的味道。   此时此刻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味道。   一行人打车回家,在出租车里,程晁盯了秦斓一路,发现这货喋喋不休吐槽了外国饭一路,也没再含情脉脉地望着姜宜。   看上去不是装的。   程晁放心下来。   毕竟按照秦斓的演技,装也装不出来。   晚上十点,一行人都到了家。   陆宅。   姜宜上楼时打了个两个喷嚏,陆母拦着他,让他喝了好几碗补汤,才将放上楼洗澡。   姜宜揉了揉鼻子,听话地去洗澡。   他洗完澡穿着睡衣推开浴室门,发现陆黎也已经去三楼的浴室洗好澡,拿着吹风筒等着给他吹头发。   姜宜坐在床上,陆黎指尖穿过他的黑发,暖融融的吹风和低鸣的嗡鸣声让他有点犯困。   陆黎让他枕在腿上,自己低头细细地用吹风筒替他吹头发。   吹完头发,姜宜打了个哈欠,躺在陆黎腿上没动。   陆黎拿来温度计,替他量了一下体温,见体温正常他才放下心来。   大排档的棚子没有挡帘,冬日的夜风又冷,陆黎怕吹了一晚上的风姜宜受不了。   姜宜躺在陆黎的腿上没多久,又觉得陆黎的大腿硬,便又骨碌一下滚到了床上。   陆黎拿着吹风筒随便地给自己吹了几分钟,然后伸手把骨碌碌滚到床上的姜宜塞进被子里,看着姜宜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睁着眼望着他。   谁都不知道刚洗完澡的姜宜有多可爱。   柔软的黑发有点蓬乱,像春天小鸟筑的小巢一样,圆滚滚地散落在被子上,一双乌瞳湿漉漉又圆润,眼睫长长的,脸颊被水蒸气氤氲得有点红,透着点很淡的粉红。   陆黎玩着他的头发,然后道:“姜宜。”   姜宜嗯了一声,微微睁大眼睛望着他。   陆黎:“你上次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姜宜有点疑惑,他想了想道:“说了什么?”   陆黎慢条斯理道:“你说我不要和程晁不对付。”   姜宜想起来了,他确实是有对陆黎说过这些话。   陆黎靠近了一点,语气带着点促狭道:“我这次很听话。”   他全然是一副邀功的模样,仗着姜宜对他的纵容,蓝色的眼睛带着点笑意,微微歪着脑袋道:“对吧?”   姜宜微微一怔,神色有点茫然,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面前人是在慢慢试探他纵容的底线,也不知道面前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稍微朝他讨要一点点甜头。   几分钟后,姜宜面色有点潮红,他看着陆黎埋在他的脖子里,用虎牙细细地咬着皮肉,甚至是轻柔地吮吸。   他鼻翼翕动了几下,胸膛也跟着起伏,带着点失神望着天花板,想到那天那天第一次做那种梦到的情景。   姜宜咬着唇,耳廓红了一片,他微微蜷缩起身子,一只手搭在唇边,带着点鼻音叫了一声陆黎的名字。   他让陆黎不要再继续了。   好奇怪。   陆黎的呼吸也有点沉,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然后克制地停了下来,他附在姜宜耳边,轻声问姜宜现在讨不讨厌他。   姜宜摇了摇头,他稍稍往后缩了一点,脸色泛着红,眼睫有点颤动。   他觉得现在的陆黎比小时候的Arno还要凶悍。   小时候的Arno会咬着他手,然后忽然张嘴嘀咕道:“把你吃进肚子里。”   Arno告诉姜宜,这样姜宜就能一直住在他肚子里,他吃什么姜宜就吃什么,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像袋鼠妈妈和袋鼠宝宝一样。   永远都不分开。   但倘若现在的陆黎跟他说把他吃进肚子里,姜宜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陆黎望着他的眼神,真的好像想要把他一口吃掉。   陆黎抱着姜宜,低头吻了吻姜宜的发顶。   他知道姜宜不会知道他亲过很多次他的头发。   陆黎低声道:“不讨厌那明天还可以继续吗?”   姜宜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陆黎歪着头道:“我明天也听你的话。”   “不跟程晁吵架。”   “可以吗?”   姜宜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陆黎将脑袋埋下来,跟他鼻尖碰着鼻尖诱哄道:“不讨厌就是喜欢。”   “喜欢的话,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的。”   青春期的少年人尝到一点点甜头,跟憋疯眼睛都绿了的狼吃到肉一样,甭管是什么肉末肉渣,也会死死叼在嘴里不放。   姜宜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看着陆黎在他面前,睁着一双跟小波比一样的蓝色眼睛,跟他鼻尖碰着鼻尖,朝他一遍又一遍努力道:“可以吗?”   可以吗?   姜宜心软下来。   他想,如果是Arno的话,好像是可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0章   柔软的被褥里, 姜宜睁着眼睛,他偏着头,额发有点凌乱,嗓音很小也很软说:“可以。”   说完后, 又觉得自己似乎太纵容身旁的金发男生, 就像小时候太纵容Arno一样。   于是姜宜伸手,去摸陆黎的虎牙, 他指尖摸着虎牙认真道:“但是不能用这个咬。”   因为会留下印子。   他以为他在制止着面前人的得寸进尺。   陆黎感觉到自己的虎牙被姜宜柔软的指尖触碰着, 他颈脖上的青筋鼓起,呼吸灼热粗重, 就像一头垂涎的烈犬, 想要用力地沿着那根手指一直吻下去, 想要把面前人敲骨吸髓地拆吃入腹。   最好连同渣都一口吞掉。   但肯定会吓到姜宜。   他不能吓到他。   不能吓到姜宜的。   陆黎喉咙滚动了几下, 将难以容忍的渴求和占有欲强行压抑了下去, 他就像被套上项圈的烈犬, 翻身把姜宜搂紧, 面颊蹭着姜宜的脸庞,然后喉咙发出点含糊的声响。   姜宜耳朵动了动, 在陆黎的怀里听到了那些话, 那些话就像是陆黎没头没脑蹦出来的一样。   他在咕哝着让他快长大。   可姜宜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十六岁了。   陆黎老是把他当做小孩。   明明他们两个的年龄都差不多大。   姜宜低头揪着一缕金发,跟陆黎咕哝着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陆黎停住,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碰着他的鼻尖,盯着他嘀咕道:“长大了就能吃掉。”   姜宜觉得陆黎还跟小时候一样幼稚,还惦记着一口把人给吞下去, 像袋鼠妈妈一样放在肚子里养着。   他伸手去摸陆黎的肚子,眉眼弯弯, 觉得好玩道:“吃下去还在你肚子里吗?”   陆黎盯着他,然后伸手去摸姜宜的肚子,舔了舔虎牙说:“你吃。”   姜宜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觉得奇怪。   怎么会是他吃?   陆黎却没告诉他,而是摸着他柔韧白皙的腹部,然后在腹部靠上的地方停了下来,玩着那层薄而韧的皮肤,很轻地像是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到这里。”   姜宜觉得有点痒,但陆黎的手掌在冬天一向是暖烘烘的,虽然有点痒,但是并没有不舒服。   他也就歪着脑袋打着个哈欠,还不忘记纠正陆黎,声音迷糊道:“胃不在那里。”   “吃东西进去后,东西会顺着喉咙进入食道,然后再进入胃里面,不在那个地方。”   “生物课有讲过的。”   陆黎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收回手,搂住姜宜,他望着姜宜,好像怕姜宜坏掉一样。   姜宜虽然有点不太清楚为什么陆黎好像怕他坏掉,但他还是嘀咕道:“上课不要睡觉。”   “要好好听课。”   陆黎搂着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   秦斓从国外回来后,没怎么想念国内的作业,倒是天天乐得往球场跑,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往球场跑。   “嘭——”   球场上的人猛地一个起跳,利落地扣下一个球,篮球落地时,篮筐还在轻微地颤动着。   秦斓坐在看台,啧了一声,不明白陆黎为什么最近打球打得比他还要猛,跟磕了药一样,而且大多数都是能怎么秀怎么来。   秦斓扭头对着姜宜乐道:“我说吧,你一来,他准赢。”   姜宜不太看得懂,但还是看得出来陆黎打球打得很厉害,而且几乎每次投中一个球,都会朝他这个方向望过来。   球场上的陆黎下场,跟周围一班的同学说请喝饮料,那些一班的男生连连摆手,显然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样子,但陆黎没管,跟面前的一群同学道:“等一下。”   陆黎径直走到姜宜面前,然后伸手,他勾唇好像随意道:“我饭卡。”   姜宜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饭卡,把陆黎的那张饭卡给了他。   陆黎施施然走向他们班给他送水的同学,将饭卡递给同学,他淡然道:“不好意思,我饭卡给我姜宜管着。”   “刚要回来,你们拿去商店买水吧。”   一班的同学:“……”   这口吻跟小女朋友管自己抽烟喝酒打游戏一样,甚至还跟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花钱大手大脚的男生把钱给对象管着。   一群同学咳了咳道:“没事,没事,陆哥我们不渴。”   “你还是把饭卡继续给班长收着吧。”   陆黎哦了一声,然后随意道:“他管得不严。”   “你们放心,可以随便买。”   一班的同学:“……”   他们扭头去看坐在看台上的自家班长,撑着腮帮子,穿着陆黎的外套,漂亮的五官在冬日阳光下好像都在熠熠生辉,见他们望过来,还弯眉笑了笑,朝他们招了招手。   陆黎挑眉道:“看吧。”   “他很好说话的。”   语气里满满对对方十分贤惠的得意。   一班的同学:“……”   整个年级传言他们一班重点班有两个班长这件事,其实他们也觉得是真的。   毕竟真没见过哪个班的班长身边天天跟着一个刺头一样的学生,恨不得什么事都自己办了,生怕那点活把姜宜给累着。   秦斓坐在姜宜旁边,望着一堆人群里的陆黎,他纳闷道:“陆黎在干什么?”   姜宜想了想,撑着下巴乐观道:“在跟同学友好交流。”   他从小就不觉得陆黎是小霸王。   只要大家跟陆黎相处一阵子,也能体会到陆黎的好。   秦斓听到友好交流这个词,沉默了一下。   大概只有姜宜一直觉得陆黎跟一只小金毛一样。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晒了将近二十多分钟后,姜宜便觉得有点热。   陆黎出教室门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他吹到一点风。   姜宜低头解开一点围巾,让围巾松垮了一点,透了透气,然后继续看向篮球场。   秦斓也觉得有点热,脱了外套,不经意一瞥眼,望见姜宜脖子后面的印子。   秦斓愣住。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但姜宜生得实在是太白了,冷白皮的后颈印着一枚颜色稍淡一点的印记,哪怕有围巾的遮掩,也太过于显眼。   秦斓那瞬间的念头是陆黎得疯。   陆黎看到姜宜脖子后面的印记,绝对得疯。   毫不夸张的说,陆黎几乎都给姜宜当爹了,恨不得把姜宜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时时刻刻都带走,生怕姜宜出了点什么事。   姜宜疑似谈恋爱这件事要是给陆黎知道,绝对得山崩地裂。   但这几天陆黎压根就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跟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黏姜宜黏得更加紧。   秦斓呼吸有点艰难,他想,别说是陆黎接受不了姜宜谈恋爱。   他都有点接受不了。   虽然姜宜不是钟茂那个蠢货,会在网恋中被骗三万八。   但对方那么劲爆,直接在姜宜后颈留下印子这件事,还是把秦斓吓得不轻。   配合上陆黎爆炸愤怒食用,更加让秦斓心惊胆战。   但没过一会,秦斓在电光石火中猛然地想到前不久那晚雪夜,他扭头看了看姜宜,又看了看球场上的陆黎。   好一会,他吓得腿都蹬了几下。   不会真他妈是他想的那样吧?   但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姜宜后颈有印子,但陆黎却没有任何反应。   哪怕陆黎没发现,但按照他黏姜宜黏得那么紧的程度,不可能不会发现姜宜恋爱的端倪。   除非……   秦斓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之前钟茂说的,陆黎和姜宜天天晚上都睡在一起。   半个小时后。   篮球队更衣室。   秦斓坐在长椅上,他望着陆黎艰难道:“问你个事。”   陆黎用毛巾擦了擦汗,靠在储存柜上,随意道:“问。”   秦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你跟姜宜在谈恋爱?”   陆黎顿了顿,然后脸色古怪起来,站直了身体。   秦斓用力捋了一把头发,他深呼吸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但是你他妈也别……”   他想骂陆黎别他妈做得那么明显,甚至想说别他妈仗着姜宜好说话就成天欺负姜宜。   最后,秦斓还是憋不出那些话,只能瞪着陆黎没好气道:“人家姜宜还要考大学的。”   他们这些人有家里做靠山,姜宜跟他们不一样。   更何况,按照陆黎和姜宜这个家庭情况,倘若两人真在一起,后面要面对的事情秦斓想都不敢想。   陆黎啧了一声,他捏着水瓶道:“谁跟你说我跟姜宜在谈恋爱?”   秦斓愣了愣。   他张了张嘴,心想完了,搞不好姜宜后颈上的印子跟陆黎还真没有关系。   那他这样不就是给陆黎自爆了吗?   秦斓紧急刹车,刚想讪笑糊弄过去,就听到陆黎道:“我在暗恋他而已。”   秦斓:“???”   他懵了,然后看着陆黎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看出来我在跟他谈恋爱的?”   说到这,陆黎眼亮了亮道:“你也觉得姜宜是喜欢我的?”   秦斓:“????”   陆黎一脚踹上更衣室的门,然后扭头望着秦斓,然后迫不及待道:“你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你觉得姜宜也喜欢我?”   最近虽然姜宜依旧是很纵容他,但陆黎有点摸不清到底因为姜宜喜欢他才纵容他,还是因为他是Arno姜宜才会纵容他。   秦斓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他懵然道:“你没跟姜宜在谈恋爱?”   陆黎顿了顿,然后舔了舔唇道:“快了。”   “我还在追他,你看不出来吗?”   秦斓艰难道:“看出了点……”   陆黎带着点迫不及待道:“你赶紧跟我说,你为什么觉得姜宜也喜欢我?”   秦斓继续艰难道:“我没说姜宜喜欢你,我只是说你们好像在谈恋爱……”   陆黎凶狠道:“谈恋爱不等于姜宜喜欢我吗?”   “少他妈给我废话。”   “赶紧给我说。”   秦斓:“……”   陆黎:“还有你给我分析分析,隔壁特长班那个叫宋子义的傻逼是不是也喜欢姜宜。”   “我告诉你,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就跟在姜宜屁股献殷勤,幼儿园就跟我抢姜宜的床位。”   “之前我碰见好几回他给姜宜送水了。”   秦斓:“……”   陆黎踹了他一脚,啧了一声催促道:“赶紧给老子说话,别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先从姜宜为什么喜欢我开始说,快。”   说完后,陆黎又后仰,伸手拿下教练平时写的记录本,撕了一张纸,拿着笔,扭头望着秦斓道:“你说我记。”   秦斓有点崩溃,他心想说个屁啊说,   他该怎么分析?   在陆黎目不转睛下,秦斓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他愿意给你拿饭卡。”   “天天都帮你拿饭卡。”   “我觉得他喜欢你。”   陆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姜宜都没帮别人拿饭卡,就给他一个拿   陆黎将纸张铺在膝盖上,低头记下来这一点,然后抬头满意道:“还有呢?”   秦斓:“……”   他试探道:“我记得他昨天发作业第一个发给你,这个算不算?”   陆黎想了想,点了点头满意道:“我觉得算。”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1章   市一中高一教师组办公室。   “虽然你们现在还是高一, 但是一些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一些竞赛,看一些自招题目,在不落下自己学习的情况下,好好把握住竞赛这个机会, 能走保送最好走保送。”   办公室里, 李老师靠在椅子上,她望着面前市一中成绩最为拔尖的一批同学, 缓声道:“但是近年来竞赛圈的情况不是都很好, 自招名额下降了不少,降分优惠也下调了很多。”   “所以同学们也最好要考虑清楚, 如果精力有限的话, 还是尽量把握住自己擅长的, 毕竟竞赛的竞争我相信同学们也都体会过, 知道有多激烈。”   “尽量跟家长商量好, 然后再选择, 有什么疑惑的可以找老师或者参加过竞赛的学长。”   “好了, 大概就是这些,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办公室里的一批学生互相望了望, 李老师抬眼道:“有疑问的同学留下来, 没有疑问的同学就回去上自习吧。”   几个没有疑问的同学说了一声谢谢老师,便离开了办公室。   程晁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懒散地走在长廊上,看着身旁的姜宜道:“你参不参加竞赛?”   姜宜点了点头,他抬眼道:“我打算参加,你呢?”   程晁:“你参加我就参加。”   反正也闲得没事干。   姜宜笑了,他呼出一口白气, 看着栏杆外纷飞的大雪轻声道:“估计过完这个学期大家都会很忙。”   刚才在办公室,他听到了不少同学闲聊说自己已经开始自学好几个月了, 甚至有人在初中升高中的假期就决定要在高中走竞赛这条路,在暑假就自学了不少课程。   程晁扭头望着他道:“你家里也让你走竞赛这条路?”   姜宜摇了摇头,他轻声道:“我爸爸没有要求我走竞赛,但是我想试一试。”   姜父是个很好的父亲。   尽管平时会有点忙,但从来不会干涉他的做法,从来都是支持他想做的一切。   而姜宜也知道姜父为什么会那么拼了命一样地跟着陆叔叔加班。   因为姜父之前穷怕了。   姜宜从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断,在最难养的前几年,姜父的积蓄就跟流水一样花在医院,有些病医保报销不了,姜父甚至在一些时候还得去借钱。   他怕先天不足的姜宜免疫力不好,长大后还会生什么大病,于是拼命地赚钱,就怕到时候姜宜有个什么意外,自己拿不出钱。   姜父常常感慨说自己是祖坟冒了青烟,他们家里才出了姜宜这么优秀的孩子,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姜宜问为什么,姜父说自己三年级开始就不爱读书,宁愿跑去放牛都不愿去读书,每次都给奶奶抓回来揍一顿再丢去学校。   哪能想到自己的儿子会那么厉害。   姜宜觉得如果自己能再优秀一点,姜父或许会更加开心。   听着姜宜要走保送这条路,程晁莫名有种欣慰,他扭头看姜宜:“我认识几个竞赛的学长,要不要推给你?”   他家接触过不少教育局圈子的人,也认识了不少对这方面很了解年纪相仿的学生。   姜宜笑着道:“要。”   “待会请你吃饭。”   程晁哼笑了一声,他懒洋洋道:“请吃饭就不用了。”   “反正你离陆黎远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姜宜顿了一下,他有点好奇,没忍住道:“能问一下,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吗?”   他这个问题也问过陆黎。   那时他旁敲侧击偷偷问陆黎有没有当着程晁的面叫程晁拉屎的,陆黎的回答是没有,这个回答让姜宜纳闷了很久。   陆黎很少会骗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既然陆黎没有在程晁面前叫程晁拉屎的,那到底程晁为什么会那么讨厌陆黎?   程晁瞥了姜宜一眼,冷漠反问道:“你就说说他那点是让我不讨厌的。”   姜宜想了想,然后认真道:“很多啊。”   程晁:“……”   姜宜:“他每次劳动课都会帮同学搬桌子,最上面的灯管也都是他擦的,班里面饮水机没水了他都是第一个去搬桶装水扛上楼。”   姜宜乐观总结道:“所以我觉得他的优点还是很多的。”   跟幼儿园一样,虽然Arno的脸臭了一点,说话硬了一点,但是其实只要相处下来,大家都会觉得Arno很好相处的。   程晁心想很多个屁。   劳动课陆黎帮搬桌子还不是因为姜宜是班长,空桌子没人搬最后肯定是轮到姜宜这个倒霉蛋去搬。   灯管也是一样的,没有人愿意擦最上面的灯管,最后卫生部的检查扣分,被班主任批评教育的肯定也是姜宜。   每次都是第一个搬桶装水也是因为姜宜平时要多喝水,特别是冬天,姜宜更加离不开饮水机里的热水。   程晁望着乐观的姜宜,仿佛看到了一颗摇头晃脑的小白菜。   特好骗的那种。   他没忍住道:“你不觉得你对陆黎太纵容了吗?”   姜宜愣了愣:“啊?”   程晁:“你们现在还是睡在一张床上?”   姜宜摸了摸鼻子道:“对的,之前分床过,但陆黎说他天天晚上做噩梦睡不着,所以我们就没分了。”   程晁冷漠道:“所以现在他现在是不做噩梦了,做美梦了?”   姜宜迟疑了一下道:“美不美我也不知道。”   “他没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程晁:“……”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姜宜脖子上的围巾道:“围巾,提上去一点。”   后颈上的印子都他妈露出来了。   姜宜低头绕了一圈围巾,有点不好意思。   程晁觉得姜宜迟早有一天会被陆黎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然后回到教室就看到陆黎低头写着一张纸,看上去满满当当,一边写还一边跟旁边的秦斓头碰头说话。   见他来,陆黎还特地敞开了那张纸给他看,敞开着腿靠在椅子上,桀骜的眉眼看上去特嚣张。   程晁生怕陆黎写的是情书,二话不说地就走过去,心想那张纸要是情书,他哪怕撕碎了塞进秦斓肚子里,也绝对不会让姜宜看到一个字。   程晁走到最后一桌,停了下来,装作不经意瞥了几眼,看到了那张纸的内容,然后沉默下来。   没过几秒,程晁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   程晁是觉得姜宜迟早有一天会被陆黎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但是他没想过,陆黎是个恋爱脑。   还是纯种的那种。   就连网恋被骗三万八的钟茂都比不上。   毕竟钟茂就算恋爱脑到被骗了三万八,他也不会觉得第一个发作业给他的人就是喜欢他。   姜宜见程晁回到座位上,他扭头随口一问道:“怎么了?”   程晁:“没什么。”   只不过去看了看你的心动百分之五十九的心动对象。   哦。   好感度百分之五十九这个是陆黎自己写的。   有理有据,无懈可击,其中好感度百分之十五来自姜宜陪同陆黎上厕所十五次。   教室外陆陆续续回来了其他的学生,应该是询问完问题,教室里一班的学生都到齐了。   文艺委员确定全班人数都到齐后,她拿着一个本子和抽签盒上台,清了清道:“同学们停一下手中的事情。”   “十二月二十九号有一个元旦晚会,年级安排了每个班出一个节目,我们班抽的节目是表演话剧。”   “剧本我跟几个同学已经排好了,是个童话剧,还有几个重要的角色没人演,有自愿报名的同学吗?”   教室里的学生发出了点轻微骚动,但压根就没几个愿意举手报名。   文艺委员也猜出了这个情况,她拿着抽签盒道:“那大家就抽签吧。”   “先抽角色,再抽学号。”   程晁第一反应是去看姜宜,却发现姜宜很淡定地在写著作业,并不像上次一样抽签那样,一听到要抽签三千米,直接停下手中的笔。   但做同桌那么久,程晁也多多少少知道姜宜身上的倒霉蛋体质,不管是什么科目什么活动,只要有倒霉的事情,姜宜很大概率都是被抽到的。   程晁朝姜宜奇怪道:“你不担心吗?”   姜宜慢吞吞道:“不担心。”   他淡定补充道:“小时候抽签我都是当树的那个。”   陆黎也靠在椅子上,正逼迫秦斓如何把姜宜对他百分之五十九的好感度升级成百分之六十,压根就没抬头。   他也知道姜宜身上的倒霉蛋体质,什么衰拿什么。   姜宜最多能当个话剧里的大树。   文艺委员抽出一张重要角色的字条,举给底下的同学看,她心里叨叨着一定要抽个相符合的角色,然后一咬牙伸手抽了一张学号的字条。   她屏住呼吸地拆开纸条,然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难掩兴奋道:“一号,角色王子!”   他们班班长那个外貌条件,肯定能撑得起这个角色,她整个班里最满意的人选就是姜宜了。   程晁笔都掉了,他扭头,发誓绝对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姜宜震惊成那个样子。   教室最后一桌,秦斓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加上最后一点好感度凑够六十,就看到姜宜下意识扭头望向陆黎。   秦斓眼睛一亮说姜宜主动回头看向他们,肯定是有好感在里面。   陆黎满脑子都是姜宜要演王子,下一秒脑海里瞬间闪过小时候看过的无数个童话故事。   白雪公主——王子要亲公主。   青蛙王子——公主要亲王子。   小美人鱼——王子要跟公主跳舞。   ……   陆黎没吭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文艺委员的同桌,也是个女孩子,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写作文的文笔和逻辑都很好,剧本应该是由这个同学操刀改编。   陆黎从教室最后绕到了那个女同学座位后面,然后叫了一声那个女同学的名字。   苏晴正聚精会神地望着讲台上的抽签,感觉到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发现是她们班里最像刺头的一个男生。   他生得很高,五官桀骜,鼻梁高挺,望向人的时候会有点冷也有点沉,平时整个人的气质冷峻到锋利,看上去很像随时随地会把人的脑袋发狠抡在厕所墙上的角色。   然后苏婷听到面前的这个最像刺头的桀骜男生彬彬有礼说:“你好,你们的剧本有没有考虑过反串公主   ?”   “对,就是男生演的那种。”   “哦,姜宜不愿演没关系。”   “我可以演。”   “我头发是金的,带假发都省钱。”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2章   面对着身高将近一米九, 看着跟刺头一样桀骜的男生申请当公主。   负责剧本的苏晴沉默了一下,然后委婉地拒绝了。   毕竟她还不想她们班的话剧表演轰动这个年级。   虽然她也知道面前的大少爷不差钱,服装这类的道具肯定会准备得十分精美。   但是再精美的公主裙也顶不住一个将近一米九肩宽腿长的男生穿在身上满场跑。   陆黎皱起眉头,他试图描述另一个角色, 却听到面前女孩对他道:“不过你放心。”   “我们的剧本都是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   “不会出现任何亲密戏。”   苏晴诚挚道:“班长在里面最大的作用就是当一个可爱的花啊不, 一个可爱的王子。”   她想说一个可爱的花瓶,但想到面前男生和班长的关系, 便迅速改了口。   陆黎:“?”   苏晴继续诚挚道:“现在王子拯救公主的戏份太老套了, 已经不吸引大家了。”   “大家爱看的都是公主拯救王子。”   “班长的戏份不多,他到时候最重要的戏份就是在舞台上站着, 等着公主救就好啦。”   陆黎眉头轻轻一挑:“真的?”   苏晴点了点头, 她搓了搓手道:“到时候大家都会很期待的。”   被关在棺材里面的漂亮王子什么的, 全班没有谁比姜宜更加符合。   下课后, 姜宜趴在桌子上, 他犯愁地翻着剧本, 然后小声地对陆黎道:“你说我现在找文艺委员换还来得及吗?”   “我从小到大就只演过一棵树。”   还是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那种不听话的小树。   陆黎眉头也拧着:“应该不行。”   “我问过了。”   他甚至还问了文艺委员王子能不能由他来帮姜宜演, 但文艺委员连连摇头。   理由是他那张脸跟等待被拯救的王子不沾边,倒像个抢人的恶龙。   姜宜叹了叹口气, 说还好自己的戏份不是很多。   为了不耽误课业, 话剧排练的时间定在放学后,通常会排练一个多小时。   姜宜的戏份不多,但是存在感却很高,几乎每场戏都要在,但要表演的台词却没几句。   陆黎那段时间几乎也没有去打球,陪着姜宜一起排话剧, 对话剧里的台词几乎也熟悉得差不多。   话剧的最后一幕是披荆斩棘而来的公主手握宝剑,朝着被困住的王子伸出手, 问王子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陆黎记得很清楚。   因为姜宜会朝那个公主伸出手,跟着披荆斩棘而来的公主离开,从此以后走向康庄大道。   整个故事不会出现掳走王子的恶龙。   王子和公主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无论王子之前跟谁在一起,但只要公主一起出现,所有人都会祝福着王子和公主百年好合。   姜宜发现陆黎不是很喜欢这个话剧。   他以为是这个话剧占了不少他们相处的时间,于是在晚上回去的时候,总是会好好地揉着陆黎的脸,让陆黎不要生闷气。   小时候的Arno是全天下最爱生闷气的小孩。   长大的陆黎也是全天下最爱生闷气的大人。   小时候的姜宜每天晚上都会趴在被子里说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长大的姜宜则是每晚上都会枕在陆黎的大腿上,打着哈欠说跟哄小孩一样说着跟小时候一样的话。   反正陆黎虽然脾气坏,但是一向都是很好哄的。   话剧排练了大半个月,迎来了正式的元旦晚会。   话剧的后勤之前拿过王子的服饰给姜宜试过,让姜宜看看合不合身,但没想到这套服饰会那么合适。   陆黎向她们报的尺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腰身掐得正正好,甚至连小腿的长靴也正正好。   为了让姜宜更像西方的王子,负责化妆的女同学还拿着卷发棒把姜宜的头发烫卷了一点。   姜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脑袋,觉得有点奇怪。   陆黎坐在后台的椅子上,抱着手等着姜宜。   后台到处摆放着衣架子和衣服,来来往往的学生匆忙地走动着,不少风风火火的学生还扯着嗓子呼喊着,乱糟糟的很吵闹。   知道他看到推门出来探头的小卷毛。   陆黎愣了愣,然后就看到姜宜顶着一头小卷毛出来,见到他,还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两分钟后。   小卷毛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头发。   没有之一。   陆黎果断想着。   他看着面前穿着小王子衣服的姜宜,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姜宜的脑袋。   姜宜微微抬头望着他,有点不大好意思,然后冲他眉眼弯弯地笑,乌黑湿漉的眸子,颊边带着个小梨涡,很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姜宜——”   后台的文艺委员探头喊了一声,然后笑眯眯道:“准备上台了。”   姜宜朝陆黎晃了晃手,仿佛有点紧张道:“我上台了!”   陆黎嗯了一声,然后忽然看到了什么一样,他微微低头,伸出手指在姜宜的唇瓣上蹭了蹭,然后道:“唇膏出来了。”   估计是化妆让姜宜有点不太喜欢,嘴巴抿了好几次,把唇膏给抿了出来。   姜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提着裙摆的公主拉上了后台。   他甚至都来不及回头再看他一眼。   陆黎穿着外套,单手插兜,望着很像童话故事的小王子姜宜被装扮娇俏的公主拉走,而后奔走进穹灯闪烁的舞台。   那条路掌声雷动,穹顶的灯光璀璨,公主拉着王子,仿佛奔赴往一场盛大的宴会,那条路充满鲜花,毫无荆棘,是人人都羡煞的生活。   陆黎呼出一口白气,冷峻的面容没有什么神情,但是却垂下了眸子。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沉郁地站立在原地,璀璨的灯光隔着厚重的幕布透不进来,连影子都是沉默而模糊。   没有人能看到他身后的一条路。   在渐渐消散的白气中,陆黎想,如果姜宜不喜欢他。   如果姜宜对他没有任何爱意,甚至以后也不会喜欢他。   他可能还要在他的身后站很久很久。   他其实不怕要站很久很久,他只是怕姜宜走向另一条路、   金发男生沉默地揉了揉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单手插兜,在掌声雷动热烈的气氛中,慢慢从幕后的一侧走到台下。   台下乌泱泱的都是学生,秦斓和钟茂他们给他留了个位置,应卓翰直接窜班跑到一班姜宜的位置上,兴致勃勃地等着姜宜出场。   舞台剧一开始并没有姜宜的戏份,到了后面姜宜出场的时候,全场蓦然响起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口哨声。   陆黎眼皮一跳,扭头一看,吹口哨的大部分都是女生,坐在座位上激动不已,互相拍着大腿,甚至还有些女生朝台上吹了个带弯的口哨。   舞台上,穿着王子服饰的黑发男生站在穹灯下,身形挺拔,白西装的腰身掐得很细,扣上宝石腰带后更显得纤细,平直肩膀垂下金色流苏,长腿被长靴包裹着,小腿笔直流畅。   似乎是听到旁白读到他的戏份,黑发男生转头望向公主,五官精致,目光沉静,鼻梁高挺,唇瓣微微抿着,黑眸里仿佛带着点温柔。   他开口说了一句话,舞台上响起配好的录音,嗓音清朗低缓,尾音带着点柔和。   台下的观众更兴奋了,口哨是一个吹得比一个响。   陆黎面无表情,他看着舞台上沉静的姜宜,舔了舔后槽牙,酸溜溜心想谁都不知道幼儿园的舞台上姜宜演一颗小树。   没人知道姜宜从小就喜欢演小树,也没人知道姜宜演小树有多可爱。   王子什么的,在姜宜心中肯定比不上小树。   舞台上的姜宜站在原地,音乐太大声,灯光也太亮,台下的人乌泱泱的,他面对观众席的时候,甚至找不到陆黎在哪里。   等到后半场的时候,姜宜能够长久地伫立在原地,面对观众席当一个背景板时,终于找到了乌泱泱人群中那颗金色的脑袋。   虽然看不太清陆黎的脸,但姜宜还是松了一口气,莫名地安心下来。   他心想,如果陆黎也能够一起上来跟他演就好了。   虽然将近一米九的公主有点不可思议,但是肯定有一米九的大树。   如果陆黎演大树的话,他就当陆黎旁边的那个不那么大的树。   像幼儿园一样,他们还是能够在一起。   姜宜出神地想着当一棵树,但面对着公主时,精致的面容上还是一贯的沉静。   十多分钟后,话剧在活泼欢快的悠长音乐声中正式落幕。   舞台上表演话剧的同学齐齐鞠躬,在热烈的掌声中高兴地走进幕后下台。   下台后,找座位的姜宜为了不遮挡身后同学视线,一路半弓着身子去找陆黎,也说了一路的“不好意思借过”“谢谢”。   不少同学认出他是刚才台上饰演王子的男生,场面骚动起来,甚至还有些大着胆子的陌生同学笑着朝他打趣。   姜宜走到陆黎身旁坐下时,看到了身旁人第一件事就是去捂他的手,低声问台上冷不冷。   姜宜摇头,他眉眼弯弯也低声道:“我演得好不好?”   陆黎说了一个好。   后排和前排同学的议论声和目光渐渐多了起来,陆黎甚至还能听到不少人想问姜宜要联系方式。   在下一个大合唱的节目中,陆黎忽然低声让姜宜陪他去上厕所。   姜宜跟着陆黎一起在黑暗中微微弯着腰走出演艺中心。   十二月份的冬夜冷得厉害,夜幕中的雪粒纷纷扬扬,昏黄的路灯下长廊栏杆上积着一层薄雪。   陆黎拉着姜宜走在长廊上,他们一路穿行,穿过诺大满是积雪的操场,穿过空旷的篮球场,穿过高三亮着灯光的教室。   在长廊飘进的皑皑雪粒中,陆黎翻进废弃音乐教室的窗户,推开了教室的门,把姜宜拉了进来。   废弃教室里很暖和,教室里空旷得只剩下几张桌子椅子和讲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旧钢琴。   那架钢琴看起来很有年头了,琴键都已经落漆。   姜宜被陆黎抱在一张桌子上,金发男生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低声说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   很多人都在看他的姜宜。   姜宜伸手穿过陆黎的金色头发,想了想道:“那我们就不回去。”   过了一会,陆黎抬起头,望着姜宜,沉默了好久,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焦虑甚至是嫉妒,他哑声说:“以后你会跟其他人走吗?”   以后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幕后吗?   以后会跟其他的女孩子挽着手步入那条结婚生子的康庄大道吗?   以后会在某天忽然跟其他人走吗?   陆黎以为自己一贯是很能忍的,他能熬得住差不多一个月晚上白天不睡觉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能扛得住从马上摔下来骨折了一声不吭,被他爸踹的时候硬生生忍着没动。   但在他姜宜身上什么都不是。   他连想象一下姜宜以后不在他身边他都快要发疯,只觉得胸腔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疯长蔓延,太过疯狂的占有欲偏执得让人心惊。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程晁会骂他疯狗了。   陆黎望着他重复低声道:“会跟其他人走吗?”   坐在桌子上的黑发男生微微俯身,他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肩胛处金色的流苏轻轻晃动,袖口装饰着华丽的金扣,领口插着一朵深红玫瑰,瑰丽美好得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   他很乖地牵着他的手,望着他轻声说不会。   陆黎笑了一下,哑声说:“那么听话?”   桌子上的美好得像童话里的小王子晃着腿,点了点头。   容易生病的小王子一直被他的骑士带着长大,所以小王子只听骑士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3章   望着姜宜乖乖点头, 陆黎倏然弯起唇。   他把姜宜抱下课桌,放在了那架旧钢琴的琴凳上。   姜宜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等到坐在琴凳上后,才微微仰头去往陆黎。   陆黎也坐在琴凳上, 整个人搂住他一样, 伸手覆盖上他的双手,带着姜宜修长的手指去按琴键。   具有最原始荷尔蒙侵略感的陆黎跟钢琴格格不入。   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一向喜欢的是拳击, 喜欢的是各种极限运动,他享受的是激烈的心跳, 享受在比赛中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撕扯住猎物脖子的快感。   他并不喜欢钢琴。   但因为小时候的姜宜曾经驻足停留在琴房, 会好奇地望着琴房里的人, 所以他去学了。   他不容许也难以忍受姜宜的目光停留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姜宜坐在琴凳上, 在那架破旧的钢琴上, 他的手被一双修长的手指扣着, 一下又一下按在掉漆的琴键上。   他偏头, 去看身后的陆黎。   陆黎垂眸,没有看他, 但扣着他的手却紧了一点, 修长手指缠绕交握得密不可分。   陈旧的钢琴发出沉郁嗡鸣,缓缓地流淌在空旷的琴房。   姜宜见过陆黎演奏钢琴的模样。   在金碧辉煌的金色穹顶下,璀璨的水晶灯明亮奢靡,昂贵的三角钢琴前,陆黎会穿着西装,在宾客的瞩目下演奏。   金发少年矜贵而冷峻, 起身的神情疏离,接受着往来宾客或真诚或假意的赞美吹捧, 仿佛从骨子就带着桀骜与脾气不好。   但更多的时候是陆黎弹小波比的钢琴主题曲给他听。   在琴房,在二楼,在诺大落地窗的那架钢琴前,在陆宅每一个有钢琴的地方。   窗外冬夜的风浮动着窗帘,在纷纷扬扬的雪粒中,能透过玻璃窗瞧见月色的一角,教室里流淌的沉郁嗡鸣渐渐有了节奏,琴声一下一下地或轻或重。   姜宜微微一怔,似乎觉得稍微滞涩的琴声有点耳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陪着Arno练琴的时候听过这首曲子。   陆黎交缠着他的手指,按住琴键的动作渐渐快了一些,流淌的琴声也明朗清晰起来,在空旷的教室中嗡鸣回响。   梦中的婚礼。   姜宜忽然想起了这首曲子的名字,他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点,修长细白的手指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扣住。   挣脱不开。   没有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   一直到钢琴的最后一个琴键停止,最后一个低缓音符落下。   姜宜听到身后的人微微俯身,声音透着愉悦,像是得到了什么满足,低沉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答应了不能反悔。   谁骗人谁要给对方当一辈子小狗的。   ———   “靠,爽啊!三天假!”   元旦晚会结束后,时间已经是差不多九点半,校园大门口乌泱泱的都是放学的学生。   寒风中的马路,一排亮着双闪的汽车,正等着接自己家的孩子放学。   应卓翰背着几乎没有重量的书包,眉飞色舞地搂着钟茂的肩膀道:“明天上线?”   钟茂愁眉苦脸道:“算了吧。”   “我爸说这次再考倒数第一就要把我腿给打断。”   应卓翰:“嗨,你找姜宜帮你押题啊。”   “从小到大他都帮我押题押过好几回了。”   他骄傲道:“我成绩都是倒数第三第四,一次都没被我爸打。”   一行人最后的姜宜披着一件厚棉袄,他捧着一截烤红薯,脸庞上还带着妆,因为跟陆黎偷偷溜去琴房,回来的时候演出已经结束。   姜宜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班里的女同学卸妆,便留着妆回去再卸。   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姜宜抬起脑袋,舔了舔唇,把唇膏舔进嘴里。   陆黎啧了一声,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姜宜的唇,低声道:“别舔。”   “都吃进去了。”   “回去卸掉再舔。”   姜宜从小到大过敏的东西很多,不止是药物容易过敏,对一些化学物质也很容易过敏。   姜宜哦了一声。   钟茂扭头,冲到姜宜身边,求着姜宜给他押题,得到姜宜同意后,乐得恨不得能够抱起姜宜甩几圈。   秦斓用力咳了咳,试图给钟茂提醒,但钟茂乐得像猴一样,压根就没听出来他咳嗽的意思。   眼看着钟茂兴冲冲地要一把姜宜搂起起来甩几圈,秦斓眼疾手快地把钟茂给拽了回来。   钟茂还一脸懵地问他干什么。   秦斓没好气嘀咕道:“干什么?”   “老子在救你小命。”   陆黎瞥了钟茂一眼,没说话。   回到陆宅以后,姜宜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用纸巾擦着嘴巴。   但不知道化妆的女同学给他用的是什么,用纸巾擦了好几遍还是有颜色在上面。   于是陆黎去找陆母问来了卸妆油,站在浴室镜子前低头帮姜宜卸掉。   陆母说卸妆油不用卸妆巾,直接上手揉开最后加水乳化就行了。   陆黎没怎么听得懂,只知道用指腹把姜宜的唇瓣揉得亮晶晶的,最后连眼睫上都亮晶晶的,还睁着眼望着他。   陆黎玩了好一会,才帮姜宜把脸给洗了。   第二天,在元旦的前夕,也就是十二月三十号,因为温度骤降,姜宜跟以前一样生病。   下午的时候发了低烧,没怎么吃东西,在床上躺了一天,晚上的时候烧得有点严重,但没有到去医院的地步。   陆黎在姜宜家陪了姜宜一整天,在凌晨的时候,姜宜醒了一会,嗓子有点哑说想吃面。   陆黎翻了翻家里,发现没有姜宜爱吃的面条,便拿上手机钥匙跟姜宜说他出去一下。   姜宜在被子,蔫巴巴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听到门外传来动静,姜宜在床上想了想,还是起床盖了一件外套,拧开房门。   直到他看到的人不是陆黎。   “爸爸?”   姜宜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披着一件外套,站在房间门外,神色有点愣然地看着客厅的姜父。   姜父带着一身寒气,他连忙放下手中的钥匙,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姜宜,神色难掩担忧道:“怎么了?”   “乖乖发烧了吗?严不严重?严重的话爸爸带你去医院?”   姜宜摇了摇头,他露出个笑,嗓音有点哑道:“不严重。”   “只是着了凉,已经退烧了,不用医院。”   姜父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去给姜宜倒热水找体温计,一边叨叨道:“不舒服一定要跟爸爸说。”   他这次晚上赶回来就是想要跟姜宜过元旦,但没想到回家后却看到生病的孩子。   虽然姜宜说着不难受,但是神色还是难掩疲态,姜父心里清楚,姜宜一向是比较能忍受病痛,很少会把难受挂在嘴边。   深夜的屋门外响起动静,像是有人钥匙开门一样。   姜父一惊,一回头发现是穿着羽绒服的陆黎,正拎着一袋东西低头关门,一抬头就发现了姜父。   “……”   姜父迟疑地望向挂钟,挂钟上显示将近十二点。   陆黎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朝姜父叫了一声:“姜叔。”   姜父有点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他看着陆黎拎着那袋东西又道:“我过来给姜宜煮个面。”   “家里没姜宜爱吃的面了。”   姜父一愣,然后看着陆黎走向姜宜,熟练地撕开一包退烧贴,给姜宜换上,然后又换了一根新的体温针给姜宜量,顺带还帮姜宜扣上了外套的扣子。   最后处理好一切,陆黎才向姜父道:“姜叔您看着点时间,五分钟后拿体温针看一下,我去给他下碗面,吃面垫点胃吃药。”   姜父愣愣地点头,看着自家老板的儿子拎着一袋东西进厨房,进去前还问他吃不吃,吃的话多下一碗,甚至还问了他有没有忌口,要不要放葱花香菜。   姜父神情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魔怔了。   但姜宜因为不舒服已经回房间闭眼躺着休息了,整个家就只剩下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动静,刻意放小了不少的动静在清楚地提醒他不是在做梦。   姜父看着陆黎不仅连他们家的围裙都知道在哪个角落,甚至还熟练去阳台养盆栽的地方掐两把葱花做调料。   二十分钟后。   陆黎解下围裙,端出两碗面放在桌上,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拧开姜宜房间的门,让姜宜出来吃面。   姜父全程只需要看一次温度计。   姜宜要吃的药,每一种陆黎都清清楚楚,似乎早就已经对那些药的说明书烂熟于心,不管是冲剂的还是胶囊的或者颗粒的,全部都挑好了递到姜宜手上。   完全不需要姜父操心。   房间里,吃完面洗漱后的姜宜躺在床上,他显得有点恹恹,额头上的退烧贴已经撕掉了,黑色的额发凌乱地搭在眉眼,意识昏沉,蔫吧吧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陆黎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确定自己身上暖和后才上床,把姜宜的脚和手放在身上捂着,果不其然,姜宜不管是手还是脚,都冰得厉害。   床尾的热水袋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感觉到有一个暖融融的人在身边,意识昏沉的姜宜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人,脑袋埋在身旁人的怀里,蜷缩在陆黎怀里。   他就像个受伤的小兽,一生病起来就带着点委屈蜷缩起来,时不时咕哝几句。   陆黎轻轻拍着姜宜的后背,慢慢地摸着姜宜柔软的头发,低而轻地哄着他。   他知道姜宜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生病。   也知道为什么姜宜有时会在生病的时候会难过夹着点委屈。   因为姜宜有时候会觉得妈妈离开自己是因为自己是个药罐子。   他这个小孩是个要花很多很多钱还不能治好的药罐子。   所以妈妈一开始就走了。   但是陆黎觉得没人会舍得不要姜宜。   姜宜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小孩。   陆黎低声问怀里的人道:“还难受吗?”   姜宜没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闭着眼睛小声说:“不难受。”   陆黎安静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亲了亲他的头发。   冬日雪夜的凌晨,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炮竹声,烟火明明灭灭,都是在庆祝元旦和到来的新的一年。   在一阵一阵的炮竹声中,姜宜出了点汗,他在黑暗中让陆黎离他远一点,不然把病气传染给他,两人一起生病。   陆黎装作没听到,依旧是搂着他,拍着姜宜的背,直到听到姜宜说了好多遍后,他才一本正经道:“不会传染的。”   “我们又没有亲嘴。”   “亲嘴才会传染。”   烧得有点迷糊的姜宜一愣,他意识不太清晰,觉得面前人好像说对了,又好像没说对,好一会才愣愣地说了一声哦。   陆黎又道:“快点睡觉。”   “不睡觉我就跟你亲嘴。”   “那你就是在害我得病。”   姜宜觉得不对,昏沉的意识让他脑子转得没有平时快,他觉得自己没有害人,心里角落那点委屈就换成了另一种被误会的委屈,不大高兴地咕哝了几句说自己才没有乱害人,让陆黎跟他好好说话。   他没发现他不高兴地咕哝几句后,心里角落那点关于妈妈的委屈在慢慢地消散,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下他不乱跟人亲嘴这件事。   没过多久,姜宜就在陆黎在哄声中沉睡过去,蜷缩的身形也稍稍舒展开。   陆黎偏头,垂眸吻了吻姜宜的眼睫,很轻很慢,似乎在轻柔地将眼睫上的水汽吮吸,而后才摸了摸姜宜的额发,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   姜父房间里的灯亮起,他披着外套,准备像以前小时候一样去姜宜房间看姜宜的情况,却没想到客厅已经亮着一盏灯。   陆黎在客厅,似乎在借着客厅的光看温度计。   听到动静,他扭头,放下温度计叫了一声姜叔。   姜父有点愣,他张了张嘴,迟疑着没有开口。   陆黎坐在沙发上,放轻声音道:“姜叔,乖乖体温正常,没半夜烧起来。”   “我两点多的时候也起来测了一遍,都很正常,您先回去睡吧。”   姜父有点无措,他望着客厅里的陆黎,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好一会才不大好意思道:“麻烦你了啊,小陆。”   “姜叔在这里,你不用那么辛苦,去睡吧,姜叔看着就行了。”   陆黎笑了笑,他低头收好体温计道:“没事,都习惯了。”   “乖乖以前三天两头生病,照顾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父觉得有点不对,面前人态度似乎太理所当然,太过于正常,但又因为两个孩子相处了十多年,他没把这点不对劲放在心上,反而有点庆幸姜宜交了这个一个朋友。   姜父感叹道:“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乖乖了。”   他是整个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工作又忙,如果请假的话,难免会影响工作,他自知愧疚,也时常多给零花钱给孩子,希望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补偿孩子。   但姜宜几乎每次都说没事,姜父以为是姜宜的安慰,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陆黎陪在姜宜身边。   陆黎微微一顿,他望着姜父道:“没事。”   “乖乖很好。”   姜父笑起来道:“乖乖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他也跟我说过你很好。”   陆黎有点愣,他动了动喉咙,好一会才迟疑道:“姜叔。”   “我没那么好。”   姜父摆了摆手,他笑眯眯夸道:“不用谦虚。”   “姜叔看人很准的,乖乖交的朋友里,他说你最好,那你就是最好的。”   “乖乖交的朋友里,就属你是最出挑的那个。”   “姜叔最满意的就是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此时的姜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第64章   客厅里, 看着姜父赞赏的眼神,陆黎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放下手中的体温计,背脊挺得很直郑重道:“您放心, 以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乖乖的。”   “无论是什么时候, 我都不会让乖乖生病的时候是一个人。”   “也不会让他不高兴。”   “哪怕下雨天打雷劈我也会送他去医院。”   “乖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直守在他床头, 守一辈子的那种。”   姜父被面前金发少年郑重的态度吓了一跳,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差点没想给他鞠个躬的陆黎,纳闷心想着陆黎这外国小孩看的书不会是三国演义吧?   那么惊心动魄的誓词, 都快赶上桃园三结义中的关羽和张飞了。   姜父摆了摆手, 他连忙道:“没事, 姜叔跟你道谢也不是为了让你继续照顾乖乖, 只是道谢而已。”   “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陆黎郑重道:“乖乖身体不好, 身边总归还是得有个人的, 您平时就安心工作, 我在他身边您可以不用操那么多心。”   紧接着,他又给面前的姜父有模有样地绘制未来的蓝图。   说什么以后等姜宜成年了, 姜父退休了, 他们就买一栋房子给姜父,平时养一些花花草草,闲暇时遛鸟遛狗都行。   大半夜,姜父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跟着点头, 末了,还在心里感叹两个孩子的感情真好。   最后, 在姜父起身的时候,陆黎顿了顿,他忽然道:“姜叔。”   姜父回头看他,笑着道:“怎么了?”   陆黎望着客厅灯光下的中年男人,历经风霜的脸庞上已经有上了年纪的疲态,眼角也有了皱纹。   他喉咙动了动,慢慢地低声道:“姜宜是个很好的孩子。”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希望您都不要怪他。”   怪他就好了。   无论是打还是骂他都能一声不吭地扛下来,但是姜宜不一样。   陆黎希望姜宜永远都不要像他一样要面前这些事情。   姜父宽厚地笑了笑,他以为陆黎说的是怕姜宜上了大学会变样,又或者是两个孩子有时会偷懒逃课打游戏。   但谁的年少青春没有叛逆的事情?   姜父说没事,让陆黎早点回去睡觉。   都还是孩子,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身体重要。   凌晨四点半。   陆黎轻轻推开房间的门,站在空调出风口下吹暖了身体,才上床。   床上的姜宜依旧是那副微微蜷缩起来的姿态,像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如今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望着身旁的小夜灯。   陆黎抱着他,然后伸手把床头的小灯给关了,低声问他怎么不睡觉。   姜宜一本正经吓唬他,说等你过来,跟你亲嘴,害你得病。   陆黎笑了,他故意道:“真亲嘴?”   “我又不怕得病。”   姜宜咕哝了几句,论没脸没皮,他还是比不过陆黎,于是他又不说话,只趴在陆黎怀里打了个哈切,闭上了眼睛。   外头冬夜朔雪纷纷,十二点跨年的烟火已经没有动静,只剩下茫茫天地的霜雪。   姜宜埋在陆黎怀里,手指穿过陆黎的金色头发,幼稚地拨乱了几下,然后说了一句话。   陆黎任由怀里人趴在胸膛上,乱揉着他的头发,然后也说了一句话。   他说十七岁的姜宜新年快乐。   姜宜揪着他的金发,也眉眼弯弯地跟他说十七岁的陆黎新年快乐。   陆黎在黑暗中弯唇,就听到姜宜又嘀咕道:“十七岁的程晁新年快乐,十七岁的钟茂新年快乐……”   他嘀嘀咕咕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带着点亢奋地把熟悉的人都念叨了一圈。   应该是在补偿零点跨年那会自己生病睡觉没跟小群里的伙伴一起视频跨年。   陆黎:“……”   他伸手抓住姜宜的手,拧了拧眉道:“睡觉。”   但面前人明显是白天睡得多了,剩了满满的精力,抓着他的金发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然后没过一会,姜宜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对了。”   “还有你老婆。”   “祝你老婆也新年快乐。”   陆黎脑袋被拍了一下,无奈地抓住姜宜的两只手,眼皮子狂跳道:“我老婆不听话,”   “不用祝。”   姜宜遗憾道:“你老婆都不会说话。”   “你还说它不听话。”   他认真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陆黎:“……”   真不是东西的陆黎强撑着眼皮,陪着姜宜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夜的话,熬到睡了一整天的姜宜困了,才闭上眼睛。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是期末考试。   姜宜给钟茂押的题不少都中了,给钟茂美滋滋地回家过了一个好年,还在下学期的分班中拿了个不错的名词。   因为市一中在高一下学期就进行文理分班,按照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进行分班。   姜宜选择了理科。   陆黎想还好他语文差,也能跟着姜宜一块选理科,不然姜宜要是选文科,铁定不让他跟着选文科。   由于陆黎底子好,有英语优势,加上姜宜每晚带着他补习,分班结果出来时,他有惊无险地排在了特尖班的吊尾车。   新班级的老师不是李老师,没有按照成绩排名座位的规定。   于是陆黎顺利地跟姜宜坐在一桌,成为了同桌。   这几乎是高中生涯中他第一次跟姜宜坐在一起上课。   以往他都是懒洋洋趴在最后一桌,撑着手盯着姜宜的后脑勺,也只能看到姜宜的后脑勺。   这回是姜宜坐在他身旁。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姜宜还是跟小学一样,上课很认真,几乎不会开小差,笔记也做得很工整,字迹清晰,笔记几乎是能当做模范展示。   陆黎撑着脑袋,然后就看到姜宜扭头望他,然后把他的脑袋扭过去对着黑板。   陆黎:“……”   还真跟小学一样。   不给他任何开小差的机会。   姜宜其实也发现了陆黎在上语文课的时候很容易趴桌子上睡觉,要么就是撑着脑袋望着他。   毕竟陆黎的语文成绩从小差到大,从小一听语文课就打瞌睡。   然后姜宜想了个办法。   陆黎一打瞌睡他就用笔戳陆黎的腰。   这个办法很有用,几乎每次都会让陆黎清醒过来,扭头望着他。   有一次在下课的时候,姜宜戳了戳陆黎的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陆黎眼睫动了动,然后抬头问他做什么。   姜宜好奇地问:“你腰是不是很敏感?”   陆黎:“……”   他慢吞吞地揉了一把自己的金发道:“我腰敏不敏感不知道。”   过了一会,他又慢吞吞道:“反正你腰和肚子是敏感的。”   还有耳朵和喉结。   陆黎在心里补充,没说出来。   姜宜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心想他肚子才不敏感呢。   高一下册的中旬,姜宜开始参加补习班。   他变得很忙,每天放学了还要参加各种竞赛的补习,周末几乎没有了休息的时间,书桌上的书越摞越高,试卷越写越厚。   陆黎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忙。   姜宜脑袋磕在他肩膀,闷声说:“因为周围的人都太厉害了。”   市一中作为S市最重点的高中,教学的老师很有经验,同时也很有眼界,这些老师能接触到的教学资源很多,不止是本市的教育资源,甚至是其他地区在网上找不到的教育资源。   那些试卷,那些题目姜宜连见都没有见过。   有一次他甚至在规定的时间里写都写不完那张试卷,硬生生被卡在倒数第一大题。   那段时间姜宜用的草稿纸厚厚一叠,写不出来就在书桌前硬熬死磕,第二天在去学校的车上昏昏欲睡,经常会整个人枕在陆黎的大腿上睡。   陆黎怕姜宜天天硬熬死磕,便也天天陪着姜宜写题,也不出去打拳了,跟陪读一样,姜宜写到多少点,他就陪着姜宜写到多少点。   在某天早上,昏沉沉的姜宜把洗面奶挤在牙刷上,刷了好几下才发现不对劲,在洗漱池里呸了好几下。   陆黎以为他不舒服在洗漱室吐了,在卧室上衣都没换上,裸着上半身就去洗漱室看姜宜。   姜宜在洗漱池前,举着牙刷皱着脸道:“洗面奶是苦的。”   陆黎愣了愣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姜宜老老实实:“我咽了几口。”   他喉咙感觉到不舒服了就会下意识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   这些年乱吞了不少东西。   陆黎掐着他的腮帮子,给他灌了好几杯水。   当天晚上,在卧室里,姜宜写题的时候就听到陆黎问他要不要住宿。   姜宜听到陆黎说的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紧张地蹬着凳子,蹬到了陆黎身旁,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发烧了?”   陆黎:“……”   姜宜嘀咕道:“没发烧啊。”   “难不成我写题写糊涂了?”   初中那会他说想要住宿一个月,陆黎都能闹得天翻地覆。   陆黎啧一声,放下姜宜的手:“没发烧。”   “我是说,要不我们住宿吧。”   陆宅在寸土寸金的S市占地面积很大,堪比庄园,自然不会是在市中心。   因此每天在上下学上耗费不少的时间。   陆黎的想法很简单,在车上睡半个小时肯定不如在宿舍多睡半个小时来得舒服。   市一中的宿舍条件这几天陆黎也去看了,虽然还没有达到他心里的要求,但是要比实验中学好上不少。   上床下桌,四人一间,独立卫浴,热水也供应稳定,不会出现洗澡洗到一半没有热水的情况。   姜宜有点迟疑道:“真的住宿?”   陆黎嗯了一声道:“真住宿。”   “我们两个一起。”   他甚至还搞到了教师食堂的饭卡,等着给姜宜改善平时的伙食。   姜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那你平时都不出去练拳了吗?”   陆黎随意道:“不去了。”   “跟那里的人也说好了。”   他从初中就开始练拳,跟拳馆的人都很熟。   几乎没有教练不知道这个金发的混血儿,因为打拳太过厉害,是个真硬茬。   前段时间,陆黎最后一次去拳馆的时候,就跟教练说最近应该都不会来了。   他的教练是个混不吝,啧了一声懒洋洋地问他怎么就不来了,是不是最近跑去泡妞了。   陆黎说要陪老婆读书写题。   没空。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5章   “姜宜。”   “嗯?”   椅子上的陆黎深吸一口气, 声音平稳道:“睡衣穿好了再出来。”   市一中的宿舍里,刚洗完澡的姜宜擦着头发,他身上只套着一件宽松的校服短袖,下半身什么都没有套。   他晃了晃脑袋,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 才发现自己不仅没拿睡衣进浴室,还拿了陆黎前天在浴室里挂的校服。   他跟陆黎申请的宿舍是四人间宿舍, 但似乎是他们运气很好, 正巧申请的那间宿舍空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入住, 其他两张床的床位是空着的。   市一中的宿舍确实不算破旧, 甚至宿舍条件在整个S市的高中都能拿得出手, 但一些地方还是让从来没住过宿的姜宜有点不习惯, 哪怕住了小半年也没能习惯。   例如宿舍的卫生间里没有挂衣服的架子。   姜宜每次总是习惯性地把睡衣放在卫生间门外的架子上, 然后进去洗澡。   洗完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拿睡衣进浴室。   天气冷的那段时间, 姜宜还会从浴室门探出个脑袋, 让陆黎帮他把外面的睡衣拿进来。   但五六月份天气变炎热的时候,姜宜就索性直接套着一件宽大的校服上衣就直接从浴室出来。   有时候陆黎靠在椅背上, 一回头就能看到姜宜擦着头发, 只套着一件宽大的校服上衣,下摆堪堪遮住了大腿,嘀嘀咕咕地去找自己的睡衣。   市一中的校服是白色的,但姜宜比校服还要白,一晃眼过去就是修长匀称的腿,笔直而雪白, 膝盖和腿窝都透着被热水氤氲出来的粉。   白腻得好像稍微用力一掐,手掌里便能盈满美好的触感。   但它的主人对此毫不知情。   漂亮得晃眼的主人还会弯腰拿起睡衣, 薄薄一层的校服贴合在背脊,蜿蜒而下如同雾白的流水一般流淌贴合在鼓起的地方。   十七岁的姜宜长得很好。   好得让陆黎看都不敢多看几眼。   青涩又漂亮,干净得像是一捧初雪一样。   陆黎只能靠在椅子上,滚动着喉咙,深呼吸了几口,才开口让身后的人穿好睡衣。   似乎是因为绷得太厉害,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平稳,但是声音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硬邦邦的。   姜宜听着陆黎带着点硬邦邦的声音,他套好睡衣后,怀着诚挚的心情替陆黎折叠好校服,然后戳了戳陆黎的腰。   陆黎:“……”   S市五六月份已经穿上短袖,薄薄一层的校服短袖不像冬天的厚衣服,姜宜的手指戳上去的触感很清晰,痒痒的。   陆黎颈脖的青筋微不可查地一跳,好一会才扭头接过姜宜手中自己的校服,然后闷头朝外头走去。   姜宜问他出去做什么。   陆黎的声音随着关门声一起闷声响起:“出去吹吹风。”   他出宿舍门,打了个电话给陆家,然后蹲在楼梯通风口吹了半个小时的风,才把自己的脑子吹冷静。   吹冷静后,陆黎下楼走到校门口的栏杆前,从栏杆拿陆家送过来的保温盒。   他三天两头就在校门口栏杆前拿保温盒,校门口值班的保安都对他眼熟了,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宿舍里,姜宜正写着课外习题,听到宿舍门开门的动静,他扭头一看,就看到拎着保温桶的陆黎。   姜宜:“……”   他脸立马皱了起来,看上去有点警惕。   自从住宿后,陆黎怕姜宜在学校吃饭营养跟不上,三天两次拿着陆家煲好的补汤硬押着他灌下去。   陆黎关上宿舍门,他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也没看就伸手抓住了想要往床上跑的姜宜。   姜宜:“……”   他看着陆黎一边低头拧开保温盒的盖子,一边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掐住了他的膝盖,牢牢地将他固定在座位上。   “现在喝还是睡前上床的时候喝?”   陆黎抬眼,他站着,从上往下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姜宜,带着点居高临下:“自己选。”   姜宜皱着鼻子道:“不想喝。”   陆黎:“这次喝一半就行了。”   “最近一个多月你都没生病,晚上睡觉脚也不凉了。”   姜宜试图挣扎,他嘀咕道:“因为是夏天,所以才会不凉……”   陆黎没有任何动摇,姜宜见挣扎无果,只能磨磨蹭蹭地喝着碗里的补汤。   他皱着脸心想这些天的补汤喝得他都快上火了。   顿顿都有枸杞补这种补气血的食材。   他嘀咕着年轻人一向火气都很足,哪里还用天天喝补汤补气血。   陆黎眼皮子都没抬,一手提起姜宜的膝盖,去摸他刚洗完澡后就开始发凉的足背,一句话都没说。   又好像说了什么一样。   姜宜:“……”   放下碗后,姜宜想了想,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喝,于是也押着陆黎灌了两碗。   陆黎说不用押,这几天姜宜没喝完汤也都是他喝完的。   姜宜夸他真棒,年轻人就是要多喝补汤,补补血气。   陆黎啧了一声,起身拎着保温桶去水槽洗碗。   晚上睡觉时,姜宜习惯性地睡到床铺的最里面,留了一个位置给陆黎。   但洗完澡的陆黎却迟迟没有上床,一直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玩手机。   姜宜探出脑袋,趴在床沿上歪头问陆黎怎么还不上来睡觉。   陆黎没吭声,好一会才关上手机,显得有点含糊道:“你先睡吧。”   他似乎有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去睡觉。   姜宜以为陆黎在书桌前玩手机游戏,便掀开被子,硬生生把陆黎拽上了床,还换了一个位置,自己睡床外面,把陆黎塞到了床里面。   因为他怕陆黎晚上起来下床玩手机。   姜宜睡床外边,陆黎下床发出动静立马能够把他吵醒。   陆黎:“……”   他原本是侧身搂着姜宜,停顿片刻后,便把姜宜揽到胸膛上,拖着他的腰,然后翻了一个身,平躺在床上。   姜宜整个人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服,下一秒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陆黎身上,陆黎的单手托着他的腰。   他听到陆黎说:“睡外边是想掉下去?”   市一中宿舍是上床下桌,上铺离地面的距离不小,倘若摔下去得休养好几个月。   自从他们搬进宿舍后,一直都是陆黎睡在床外边,他睡在床里面。   姜宜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陆黎托着他的腰,刚想翻身把姜宜送到床里面,防止他晚上睡觉在床外边掉下去,姜宜就伸出腿夹住了他,让他翻不了身。   姜宜找了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抓着陆黎的衣领,然后带着点看破的小得意嘀咕说才不会给他睡外边。   要是他给陆黎睡外边,陆黎晚上偷摸起来玩游戏他都不知道。   陆黎在黑暗中声音绷得很紧让他下来。   姜宜慢吞吞道:“你先答应我让我睡外边。”   陆黎呼吸似乎有点沉,声音依旧绷得很紧,答应了他让他睡在外边。   姜宜满意了,他撑在陆黎胸膛上,准备骨碌碌爬下去的时候,却愣了愣。   他的双腿笔直很修长,泛着粉的膝盖就抵在那块地方旁,便好奇地用膝盖去压了压。   很轻像是孩子的玩闹一样。   陆黎浑身僵硬住,下意识搂紧了他。   姜宜后知后觉发现了,他立马动也不敢动,僵硬得厉害吗,结结巴巴道:“你……”   “我下去……”   他下意识抓紧了陆黎的睡衣,足背也跟着绷紧,似乎带着点慌忙想要起身离开,想逃离陆黎。   陆黎只呼吸很沉,在漆黑的夜里很明显,呼吸灼热而滚烫,似乎能够把人烫伤。   他似乎是难受极了,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凶犬面对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芬香食物,却硬生生强忍着不能动弹。   姜宜僵硬着不敢乱动。   上体育课到时候,初中后排的几个同学偶尔也会在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开一下玩笑,又或者是上完厕所在厕所里悄声打趣几句这些事情。   姜宜下意识蜷缩起膝盖,往里收了收,不敢再向下碰,他喉咙动了动,空气中的氧气仿佛也稀薄起来,让人精神紧绷成了一条线。。   姜宜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清楚地意识到,陆黎跟小时候的Arno不一样,他面前的陆黎像是一头凶兽,充满了极强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变得很陌生。   明明黑暗中一片安静,面前人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他,但蜷缩起手指的姜宜却带着点慌乱下意识想要逃掉。   他有点踉跄想要撑着手起身,却被陆黎拉住了手。   在黑暗中,他下意识低头,看到陆黎额发湿透,几缕垂在眉骨上,颈上的青筋明显,哑着声音跟他说了一句话。   姜宜的脑子跟一片混沌,他好似整个人都在日光下被照射了很久,滚烫得蒸腾出了点细微的颤栗,在一片模糊中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他一向是很纵容陆黎的。   但他忘了身后的人一步一步试探着他的底线,早就想把他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于是刚洗完澡显得柔软而氤氲着清冽沐浴香味的黑发男生在床的最里面,夏天的衣物很薄,他有一双拿着笔很好看的手。   他的手一贯很凉,掌心柔软纹路浅浅,指腹有时会泛着淡淡的红,很漂亮精致得像艺术品。   像这样的艺术品其实不应该出现在黑暗中,应该被好好珍惜。   而如今变得泛了红,柔软的指尖亮晶晶的,漂亮指盖好像也氤氲出了粉,刚开始没有什么茧的掌心柔软得甚至被烫了一下。   姜宜心脏跳得很快,耳边似乎还有嗡鸣,他眼睫颤动了几下,睁开眼望着面前的陆黎,额发湿了一些,凌乱地搭在眉骨上,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紧绷得厉害。   陆黎呼吸有点沉。   姜宜是有点害怕,仿佛被烫到一样颤着睫毛。   陆黎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很乖很听话,咬着唇颤着睫毛听话,就像小时候帮他折纸飞机一样很听话。   太容易让人欺负了。   甚至还吸着鼻子,在黑暗中极力稳住声音从唇齿间挤出了氤氲热气的一句无意识的委屈呢喃,说怎么那么久。   几乎让陆黎发了昏。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6章   晚上十一点。   宿舍里亮着一盏夜灯,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   姜宜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凌乱翘着的黑发,碎片遮掩住的耳垂红得好像要滴血,床上的被子也被揉得皱巴巴。   他的手现在似乎还在发着烫。   但刚才陆黎已经下床拿着湿纸巾, 帮他细细地一遍又一遍擦着手指, 连指缝里都没放过,用湿纸巾擦得干干净净后又用纸巾擦了一遍。   他连自己都顾不上, 就低头单膝跪在床头给他擦着手指, 似乎是怕他觉得恶心,一边擦一边跟他低声说话。   姜宜用脑袋磕了几下枕头, 不敢想他要怎么面对待会回来的陆黎。   他憋了一口气想, 果然年轻人没有要天天补气血的。   天天喝补汤, 喝得太过血气方刚了。   久得好像坏掉了一样。   最后还是陆黎低哑着声音让他叫他的名字, 姜宜叫了好几声陆黎才出来。   可纵使是这样想, 姜宜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前不久陆黎望着他的眼神。   他面对面盯着他, 金色的额发几乎湿透, 凌乱地搭在眉骨上,离他离得很近, 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深刻的隐忍和一些呼之欲出的情绪。   走廊的灯透过宿舍门上的副窗照进来, 在黑暗的宿舍中能够映射出一点光。   姜宜借着那些光能够看得很清楚陆黎的眼神,那双浅蓝的眸子像是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掀起狂风骤雨,却又因为什么而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哑着声音在闷哼中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小名。   那些翻来覆去地叫的乖乖,带着浓烈得好像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姜宜从来没有那么深刻的意识到,他们都长大了。   陆黎已经不是当初小时候的Arno了, 他会有欲望,甚至是强烈的欲望。   姜宜头皮似乎都轻微地发起麻, 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不对的。   姜宜偏头望向漆黑夜里的墙面。   他咬着腮帮子的软肉,脑袋磕着枕头,似乎是觉得先前的一切太过于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   姜宜拉起被子,默默地盖到了头上,跟着墙面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姜宜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眼睫动了动,然后假装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偷偷睁开一点眼睛。   穿着宽松短袖的陆黎擦着头发,站在床头,湿透的金发垂在眉骨上,眉眼带着点餍足,歪着脑袋望着姜宜。   他生得高大,轻轻松松就能看到宿舍上铺的姜宜。   姜宜偷偷睁开眼睛就被抓了包,他看着陆黎伸出手捂着他的眼睛,带着点笑意低声哄道:“睡觉。”   因为刚洗完澡,陆黎捂在他眼睛上的手很凉。   姜宜下意识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刮了刮陆黎的指缝,然后裹着被子往后缩了缩。   陆黎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心情很好地去吹干头发,然后又爬了上床。   姜宜被身后人带着的凉水气冰到了,他扭头迟疑道:“你洗的是冷水澡?”   陆黎嗯了一声,然后搂住他含糊道:“洗冷水澡舒服一点。”   谁都知道他为什么会洗冷水澡。   姜宜往墙里面挪了挪,带着点强装的镇定看,他小声道:“你太冷了。”   “得离我远一点。”   陆黎眼都不眨道:“抱一会就暖和了。”   姜宜还是往床里面挪,试图努力跟陆黎挪出一条界限。   陆黎无辜道:“可是我冷怎么办?”   姜宜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把自己身上盖的空调被塞到陆黎的怀里。   陆黎低头望着怀里的空调被,他想了想,然后单手一捞,把姜宜捞了过来。   姜宜刚挪出的距离立马就归了零,他有点生气,然后蹬了陆黎一脚。   陆黎任由他踹,死皮赖脸地埋在他的颈窝,然后带着笑意含糊道:“真的冷。”   姜宜憋了一口气道:“那你回你的床睡。”   陆黎的床上也有被子,但是几乎没怎么用过,两人从住宿开始,基本上都是一起睡一张床。   陆黎连哄带骗讨得了甜头,正恃宠而骄得厉害,他眼都不眨道:“不要。”   “我晚上会做噩梦,会被吓醒的。”   姜宜:“???”   陆黎继续无辜道:“真的好怕。”   姜宜绷着脸道:“吓死你算了。”   陆黎搂着他,觉得他的姜宜可爱得要死。   明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还是没把一脚踹下去。   其实在浴室那会陆黎又自己来了一次。   因为一想到姜宜前不久帮了他,他整个人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陆黎只觉得从来没有那么爽过。   他觉得几乎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这种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帮自己的感觉。   不只是生理上,还有心理上的感觉能够令人爽到头皮发麻,直接把人带上云霄。   陆黎搂着姜宜,好像满腔的情绪要溢出来一样,想了想,埋在他颈窝里说刚才好舒服。   姜宜脸有点发烫,颈窝里金色柔软的头发蹭得有点痒,他绷着脸用力把金色的脑袋扭到一边,然后开始装睡。   陆黎满足地想了一会,然后倏然像是想到什么,他蓦然抬起头,警惕地闷头装睡的姜宜晃醒。   暂时还没有想到怎么好好面对陆黎的姜宜:“……”   他睁开眼睛,扭头不看陆黎闷声问道:“干什么?”   陆黎浑身都紧绷起来,他警惕道:“刚才的事你不能乱帮别人。”   他深怕姜宜乖得很,也被人哄骗了去,便绷着身子强调道:“除了我,谁都不能乱帮。”   姜宜:“……”   在黑暗中,他脸红了一大片,咬牙道:“知道了——”   全世界也是有陆黎做得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像他一样做出这种事情。   除了陆黎,他也不可能会跟其他做这种事情。   看着陆黎好像还想说什么,姜宜直接用自己的枕头蒙住他的脸,带着点抓狂道:“睡觉。”   ——   第二天的傍晚。   市一中补习的教室。   “姜宜?”   “姜宜——”   程晁稍稍提了一点音量,才看到正望着试卷出神的姜宜回过神来,愣然地望着他。   程晁挑眉,他指着试卷上题目道:“公式写错了。”   姜宜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试卷上的公式写错了。   他耳朵有点红,用笔将写错的公式给划掉,重新写了一个正确的公式。   程晁靠在椅子上,拧开水奇怪道:“你今天怎么了?”   “跟丢了魂一样。”   姜宜闷头用笔写着草稿,草稿纸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含糊地说没事。   程晁喝了一口水,然后一抬头,看到了教室外敞着腿玩游戏的陆黎。   他啧了一声,觉得外头的人跟他妈望夫石一样。   天天搁外头等着姜宜下课。   姜宜写了一会,似乎又觉得想到了什么,然后一头趴在书桌上,用脑袋磕了磕课桌。   程晁被吓了一跳。   他有点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课桌上的试卷,发现试卷上的题目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还不至于难到让姜宜难到要用脑袋磕桌子的地步。   程晁带着点悚然地想,姜宜不会是写题压力太大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可在周围听说过不少几个成绩很好的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写题写崩溃了跳楼。   向来刻薄毒舌的程晁头一次小心翼翼起来,他迟疑道:“姜宜。”   “要不你还是休息几天再写吧?”   “最近的题是有点难度,写不出来很正常。”   “还是说你卡在步骤上想不通?”   姜宜磕着脑袋,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黑发有点凌乱,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道:“程晁。”   程晁心想完了。   连刷题刷得那么牛逼的姜宜都有压力。   程晁神色凝重道:“你说。”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姜宜又磕了磕脑袋,他沮丧小声道:“我觉得我像变态。”   程晁:“???”   “什么变态?”   姜宜趴在桌子上继续沮丧道:“我变态。”   程晁沉默了一下,脑子依旧没有转回来,愣然地望着姜宜。   姜宜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可怜又蔫吧。   他最近都在想着那天晚上的事,不仅如此,自己白天面对陆黎还会很变扭。   甚至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让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梦见那种事,梦见的对象天天就睡在自己床边。   他想跟陆黎分床睡。   但是陆黎这几天黏他黏得更加紧,像是一只吃饱格外餍足的大狗,黏他黏得格外厉害。   就算他趁着陆黎在洗澡,偷偷把陆黎的枕头和床上用具搬到陆黎的床上,出来洗澡后的陆黎还是会自己把枕头和床具搬回去。   姜宜试过偷偷去陆黎的床上睡觉。   但他偷偷摸摸到陆黎床上不到两分钟,陆黎就醒了,打着哈欠拎着自己的枕头淡定地跟他一起睡在自己的床上。   结果这些天,他跟陆黎天天睡在一起,老是会想到那天的事。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姜宜又磕了一下课桌,他蔫巴巴地想着哪里有天天想着自己好朋友那样的人。   程晁终于回了神,他几乎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嘴巴抽了抽道:“你说错了吧。”   “是陆黎变态吧。”   姜宜沮丧地摇了摇头,他忧心忡忡地想,陆黎什么都不知道,好可怜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67章   在姜宜还在忧心忡忡的时候, 程晁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   大得几乎把姜宜吓得一跳。   只见程晁一把摘下眼镜,双手撑在桌子上深深搓了一把脸,又用力地捋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摁着自己的眉心。   他像是难以自控道:“姜宜。”   姜宜趴在桌上抬起脑袋, 茫然而小心道:“啊?”   程晁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什么叫变态吗?”   他好像补习的老师望着怎么教都教不会还一脑袋撞到南墙上的学生, 如今试图想把题目试图跟学生解释清楚。   “变态是天天爬人家床的那种。”   军训的时候就怎么踹都踹不下去,跟他妈狗皮膏药一样, 仗着从小一起长大使劲地作。   压根就没把他这个对铺放在眼里。   甚至当着他的面就说他的花露水是臭的。   撺掇姜宜不要用他的花露水。   变态得连姜宜身上的味道来源都要管, 跟他妈野狗圈地一样。   听着程晁的话,姜宜抓了一把头发, 犯愁地小声道:“我知道的。”   虽然他没有天天爬人家的床, 不是特别变态。   但整天想那些东西, 可能也是个小变态。   哪个正常人一上床跟自己的朋友睡觉就会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程晁:“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姜宜摇了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懂。”   程晁:“……”   他摁了摁眉心, 然后冷漠道:“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变态?”   “你是偷人家内裤了还是看人家洗澡了?”   姜宜愣了一下, 然后老实地摇了摇头, 说没有。   程晁又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变态?”   姜宜耳朵有点红,哼哧哼哧没敢说自己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变态, 只摸了摸鼻子道:“就觉得是……”   程晁眼皮狂跳:“打住。”   他弯腰从姜宜抽屉里抽出一大摞试卷, 用姜宜那沓携国内的厚厚试卷磕了磕桌面,然后道:“看见没。”   “我没见谁像你一样一个星期刷那么多题。”   “你是刷题刷出毛病了。”   姜宜:“???”   程晁:“刷题刷多了,压力大脑子出点毛病很正常。”   “天天对着题目,也没见你出去走走。”   “脑子不出问题才怪。”   姜宜愣然,好一会才迟疑地想,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的问题?   程晁稍稍抬起下颚道:“你自己看。”   “现在这个点教室里还有谁?”   姜宜抬头望去, 才发现补习教室已经全然空荡,只剩下他们两个。   程晁估摸着姜宜真的是压力太大胡思乱想, 毕竟上半年开始,姜宜就绷得很紧。   绷紧得连陆黎都松了口,同意了住宿,只为了迁就姜宜多睡一会。   程晁靠在椅子上,他转着笔道:“你跟我那搞科研的小叔一样。”   “太死磕了。”   姜宜放下笔,觉得程晁说得好像有道理,确实从上半年开始,自己就绷得很紧。   他趴在桌子上,用试卷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听到程晁继续道:“最近有时间多出去运动运动。”   老是绷得太紧也不是个事。   姜宜透过玻璃窗,望着傍晚外长廊外坐在椅子上的金发男生。   他已经不打游戏了,只是敞开着长腿,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望着他,见姜宜趴在桌子上,他歪了歪头,然后低头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他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姜宜会突然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有点蔫吧吧的可怜模样,但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为了不让姜宜分心,只有下课陆黎才会进教室,   姜宜伸手摸开手机,划开屏幕,看到陆黎发给他的信息,问他是不是饿了。   姜宜睫毛动了动,他耳边是程晁说的话:“老绷得那么紧……”   他踌躇地想了一会,然后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随着程晁的话点了点头。   好像压力大的话,也可能会胡思乱想?   ———   晚上八点。   宿舍里亮着灯,姜宜在书桌上前写题,耳朵却竖了起来,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   四人间的宿舍里只住着他们两个人,这时候洗澡的肯定就是陆黎。   没过多久,哗哗的水声就停了下来。   浴室里,陆黎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微微皱着眉头想着傍晚程晁跟他说话的。   姜宜有很大压力?   陆黎拧着眉,阴郁着脸,从胸腔里积攒了一口郁气。   果然从小到大他讨厌那几本破书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黎阴郁了几分钟,调整好巴不得一把火烧了那几本破书的心情,然后才拧开浴室的门。   书桌前的姜宜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浴室门被拧开的动静。   他扭头去看陆黎,发现陆黎果不其然地又没穿上衣,裸着上半身,擦着头发出来找衣服。   他的体格看上去几乎像个成年人,宽肩窄腰,结实有力,肌肉紧实而流畅,腹肌和人鱼线都很分明,看上去爆发力很强的模样。   姜宜立马拿着一件大浴巾,来到陆黎面前,在陆黎微微愣然的眼神中,用浴巾将他上本身给包得严严实实。   陆黎:“?”   他低头望着自己上半身被缠得像蚕蛹一样,又抬头看着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姜宜,迟疑道:“干什么?”   姜宜奋力给他打了结:“怕你着凉。”   陆黎顿了一下,然后眼神软下来,明明唇角翘1了起来,还是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淡然道:“我又不是你。”   姜宜打完结后,拍了拍手道:“去换衣服吧。”   陆黎低头道:“为什么要换?”   姜宜愣了愣道:“你不换今晚怎么睡觉?”   他只是想要面前人别老光着身子乱晃,穿上了睡衣了爱怎么晃就怎么晃。   陆黎扭头不看他道:“不换。”   “你给我系的我为什么要换。”   最后,他还站在玻璃前照了照,然后带着点满意道:“系得挺好看的。”   姜宜:“……”   陆黎顶着木乃伊一样的上半身去洗自己的贴身衣物内裤,似乎想到什么,他还扭头严肃地问姜宜:“你这几天是不是偷偷把自己的内裤收起来洗了?”   姜宜:“……”   “我收我自己的内裤很奇怪吗?”   陆黎不大高兴道:“你以前都不收的。”   姜宜耳朵有点红,强装着镇定闷声道:“谁叫你老是顺手把我给洗了。”   “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自己的东西会自己洗的。”   从前那段时间他写题写得头昏脑涨,无暇去顾及自己身边的事情,又觉得跟陆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两人亲密惯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亲密过了头。   晚上睡觉时,姜宜抓了一个枕头过来,表面上是抱在怀里,实际上是放在床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楚汉界限。   陆黎只懒洋洋地看了枕头一眼,看上去没有什么意见。   姜宜放心了。   他抱着枕头,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因为不习惯抱着枕头,枕头挪蹭到了床中间,自己的手放在脸庞,睡得很沉。   半个小时后,懒洋洋的陆黎起身拎起床铺的枕头,眼都不眨地把枕头给丢到了隔壁床上,然后熟练地把姜宜搂进怀里,满意地低头在姜宜颈窝嗅了一口,闻着熟悉的味道才闭上眼睡觉。   ———   几天后的傍晚。   市一中补习的教室里,姜宜伸了个懒腰,他想了想,然后叫了一声程晁。   程晁写完最后一个数字,问他干什么。   姜宜说要不要去操场打打羽毛球。   程晁顿住,然后扭头挑眉望着他。   他最主要的是望着姜宜的腿和胳膊,还有看上去颜色很淡的唇色与白得像瓷釉一样的脸庞。   姜宜有点无奈道:“我虽然身体差,但还没差到动都不能动。”   程晁问了好几次,确定姜宜不是在开玩笑后,便也合上笔盖,跟着姜宜慢悠悠走去操场。   陆黎最近几天都要在校篮球队训练,一般训练后才来教室接姜宜,程晁听到姜宜说这个事情后,心情变得更好了。   傍晚的夕阳紫金色璀璨,天边云层浮动,偌大的操场来来往往都是学生,嬉闹声不断。   篮球场上球击打在地面的砰砰声响混杂着咯吱咯吱的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   程晁用水碰了碰姜宜的肩膀,看着有点懒洋洋道:“准备打什么?”   姜宜扭头道:“我去器材室借一副羽毛球拍吧。”   程晁点了点头,正打算跟姜宜一块去器材室拿一副羽毛球拍,就远远地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姜宜的名字。   “姜宜——”   姜宜下意识回头,看到了室外篮球场里的宋子义像是很高兴,他匆匆拧上水瓶的盖子,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篮球场的护栏网前。   他一只手抓在护栏网上,整个人身子往前倾,带着按捺不住的高兴,眼睛很亮道:“你是来打篮球的吗?”   姜宜笑了一下,他摇头道:“不是,我不会打篮球。”   “准备跟我朋友去器材室借一副羽毛球拍。”   宋子义用带着护腕的手擦了额头上的汗,他听到姜宜不是来打篮球后,稍稍失落了一会,但又很快振作起来道:“这个点去器材室可能借不到羽毛球拍,球拍估计都被那些高一的学弟学妹借走了。”   “要不你来篮球场吧,我教你打篮球。”   “正好我们班的人休息,待会才要用场地。”   姜宜犹豫了一下,宋子义就趴在围栏内,带着点紧张地看着他。   姜宜还是点了点头,宋子义像是高兴极了,亦步亦趋地跟着篮球场护栏外的姜宜走着,直到看着姜宜走进篮球场。   篮球场很大,好几个场地的篮筐下都有人在打球,发出咯吱咯吱的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   市一中有室外篮球场和室内篮球场,室内篮球场在体育馆内,平时用来打比赛和校队训练用,大多数学生用的都是室外篮球场。   程晁不太喜欢会一直出汗的运动,便坐在看台上等着姜宜。   宋子义领着姜宜到了一个篮筐下,篮筐下坐着不少穿着球服的男生正在休息,看上去应该都是特长班的体育生,个个都腿长个高,纷纷笑着打趣宋子义道:“突然跑那么远,我还以为子义跑去跟女生要微信去了。”   宋子义摸了摸头,朝姜宜不太好意思道:“别理他们。”   “他们就是爱开玩笑。”   他特地跑去自己的篮球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篮球,几个男生发出起哄,说没见宋子义拿自己宝贝篮球出来打过几次看。   宋子义笑着骂他们几句,然后没理会他们,把看起来很干净的篮球递给姜宜,教姜宜打篮球。   他知道姜宜身体不太好,也没有教姜宜做一些很剧烈的动作,只是教姜宜一些最基础的东西。   姜宜投了几次篮筐,投了好几个“三不沾”。   不沾板、不沾筐也不沾网。   几个篮球都没有投进,姜宜弯腰捡球的时候想起了陆黎,几乎每次都能稳稳当当地投进。   见姜宜投了好几个篮球都没有投进,宋子义便教他怎么用双手持球,还上手帮他调整了一下。   天边紫金色的晚霞蔓延一大片,落日如鎏金一般璀璨。   “谢谢陆哥的饮料——”   体育馆前,一行穿着校队训练服的男生勾肩搭背,笑眯眯地拎着饮料朝着走在最前面的金发男说话。   金发男生穿着白色的球服,手腕上带着护腕,手上还拎着一瓶青梅味的常温饮料,看上去心情很好懒洋洋道:“不用谢。”   “谢姜宜去。”   几乎不用他说下句话,整个校队的人都差不多异口同声道:“知道知道,他管的饭卡。”   陆黎带着点炫耀矜持道:“知道就行。”   校篮球队的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忽然就有人眼尖道:“陆哥,篮球场上那个人是不是你们班班长?”   陆黎跟他们班的班长关系在校篮球队是出了名的好。   陆黎头都没抬道:“不可能。”   “他现在在教室写题。”   身旁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挠了挠头迟疑道:“好像真的是班长……”   陆黎一顿,他皱着眉头抬起头,隔着遥遥人群,在篮球场里看到了那个穿着校服的姜宜。   他站在篮筐下,身旁是宋子义,笑着跟他说了一些什么,还上手给他调整了一下篮球的位置。   姜宜也弯着眉眼,他后退了几步,照着身旁人有模有样地朝着篮筐投了一个球,傍晚的风鼓起校服,勾勒出清晰的背脊。   飞扬的篮球在篮筐边缘里打了个转,然后慢慢悠悠地进了篮筐里。   陆黎面无表情地看着篮球场的姜宜似乎是很高兴,带着点雀跃地跟着身旁人说着一些什么。   然后两个人就走向看台,宋子义拿了一瓶水递给姜宜,还提前给拧开瓶盖。   校篮球队的人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叫着:“陆哥进去露一手——”   “要是陆哥教的,这会班长投的球肯定稳稳当当就进去了。”   “就是,班长旁边那个男的一看就没有陆哥打得好……”   一行人插科打诨渐渐在陆黎冷得几乎阴郁的气息中停了下来,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跟陆黎关系很好的姜宜要学篮球,但找的第一个人不是陆黎。   而是其他人。   陆黎下颚收紧,浅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戾气,神色冰冷,他慢慢放开了原本手中紧捏着的青梅味饮料。   青梅味的饮料瓶身几乎恢复不了原形,塑料瓶皱了一大块。   他平静地想着为什么姜宜想学篮球不来找他,而是去找宋子义。   是他打篮球不够拿得出手,还是说姜宜觉得跟宋子义在一起更加放松解压?   ———   陆黎没有来上晚自习。   姜宜觉得有点奇怪。 第一节 晚自习后,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上陆黎没有给他任何信息。   姜宜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问陆黎去哪里了。   过了十多分钟后,姜宜才收到陆黎的信息,说拳馆有事。   姜宜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让陆黎戴好护具,不要去□□拳。   毕竟陆黎一向脾气桀骜,性格也离经叛道。   晚上十点多,姜宜洗完澡在床上玩拼图,陆黎才从外面回来。   姜宜在床上撑着下巴,他探出头,看到陆黎吓了一跳。   陆黎看上去应该是在拳馆上冲了个凉,头发也吹干,但是颧骨上还是青了一块,唇角也有点青紫,背着挎包拎着拳套回来。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冲凉,出来后也没说话,而是垂着眼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姜宜让陆黎上来。   好一会,陆黎才放下手机,擦着头上床。   他坐在床上,并不给姜宜看他的脸,而是偏头抿着唇,金色的额发凌乱地微微遮住眉眼,看不太神情。   姜宜扭着他脸,问陆黎怎么回事。   陆黎没说话,好一会才说了两个字:“睡觉。”   姜宜才不听,他掰着陆黎的脸,甚至忘记了前一段时间晚上发生的事,整个人都差不多到了陆黎的怀里动来动去,强行掰着他的下巴,要看他的伤势。   夏天衣物薄,天气也本来就炎热,两人一个不让看伤势,一个硬要看,睡衣被扯得歪歪扭扭,腿贴合着腿激起了一层的热汗。   姜宜又怕痒,被人陆黎碰了好几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几分钟他徒然僵硬住,像那天晚上的陆黎一样。   陆黎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望着姜宜,没过多久就确认了下来确实是他没有看错。   估计是天天押着喝的补汤出了效果,补气血补得太过头了。   姜宜整个人都稍稍蜷缩起来,动也不敢动,弓着身子,足尖绷紧着,整个人脖子到了耳朵都红了起来。   但下一秒,他整个人都不动了,硬生生地脑子死机了。   陆黎掀开被子,没让他动,用嘴俯下身去。   姜宜在这方面上几乎是一片空白。   没多久,陆黎用手掐着姜宜的手腕,喉结动了几下,空出了嘴,他颧骨上还有点青,唇角也有点青紫,他哑声说他能让他更放松和舒服。   别去找宋子义。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不请假就会更新的 第68章   宿舍里安静到了极点。   窗外时不时传来拖凳子的动静, 还夹杂着长廊里同学的说笑声,甚至还有人拿了滑板在走廊地板上滑,嬉戏打闹声久而远地模糊传来。   姜宜躺在床上,浑身是潮红, 额头上渗了点汗, 黑发凌乱地搭在眉骨,白瓷一般的脸庞满是细密的潮泽, 柔软的睡衣下是背脊也渗了汗, 背脊黏满了淋漓。   他似乎在细微地发着颤,蔷薇的唇瓣半张着, 浓密卷翘的睫毛濡湿得合拢在一起。   那全然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金发男生半跪在他面前, 弓着背, 一向冷峻的脸庞上颧骨青了一块, 唇角青紫, 低着头哑声跟他说不要去找宋子义。   姜宜脑子里嗡嗡地响, 他望着陆黎, 却几乎不敢去看陆黎的喉咙。   他几乎没有接触过那方面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陆黎的举动近乎惊世骇俗。   过了一会, 又似乎过了很久, 姜宜单手撑起身子,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是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他呼吸不稳抖着声音道:“你疯了吗?”   “那种东西怎么能够吞进肚子里?”   他声音甚至还在发着颤。   陆黎额发凌乱,深刻的眉眼平静,他直勾勾地盯着他, 声音有点哑道:“我没疯,我就是想让你更舒服。”   他偏头, 像是小时候一样用脸庞贴着他的手道:“我让你舒服了,你就不会去找别人了。”   姜宜脑子依旧在嗡嗡地响,他下意识张唇喃喃道:“那也不能这样……”   金发男生完全没了在拳馆的狠劲,他舔了舔唇,带着点漫不经心道:“为什么不能?”   姜宜没有说话,只是有点狼狈地偏过头,他额发泛着潮湿水汽,黏腻贴在眉骨上,眸子失焦一般地涣散。   他神情恍惚,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变态。   陆黎好像才是。   似乎只要他舒服,面前的男生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哪怕再惊世骇俗,面前的男生都能做得坦然自若。   姜宜唇动了几下,好像失了声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想起了程晁对他说过的话。   程晁对他说你懂个屁懂。   他说姜宜你就是太惯着那个姓陆的了。   他还说姜宜,就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你再这样惯着他下去,除非你是想跟他绑着跟他过一辈子。   那时候的他想什么来着?   那时候的他想着没事,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他也是要跟陆黎一起上同一个大学,还可能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   如果人生有八十年,那么他们至少在彼此的人生中陪伴占据了四分之一,虽然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但他们之中却好像有比血缘关系来得更加亲密情感。   姜宜从未觉得这种亲密有什么不对。   而陆黎对这种亲密情感的偏执更盛,甚至偏执到有些疯狂。   长久的沉静中,姜宜动了动喉咙,他偏头,像是难以启齿,好一会才深呼吸了好几口,让陆黎去漱漱口。   陆黎说为什么要去漱口。   姜宜带着点崩溃道:“因为脏。”   那玩意吃进去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给咽下去?   到底是他写题写多了精神出了问题还是陆黎精神出了问题?   为什么陆黎能那么镇定自若地问出这种问题?   陆黎低头望了望姜宜的睡裤,神情自若道:“不脏。”   姜宜下意识随着陆黎的眼神一看,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裤时,更加崩溃了。   陆黎微微一顿,他摸了摸自己的虎牙,终于在今晚露出了一点迟疑和停顿。   他说:“不舒服吗?”   姜宜深吸一口气,脑子似乎还有点嗡嗡地响,他扭头不看陆黎咬唇道:“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陆黎安静了一会,然后轻声:“可是程晁说你压力很大。”   “释放出来不好吗?”   “还是说你嫌弃我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不够让你舒服?”   姜宜在乱成一团麻线的脑子中勉强理出了点思路,勉力道:“不是的……”   陆黎盯着他:“那你舒服吗?”   但没等姜宜说话,他又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舒服的……”   白而柔韧的腹部都一抽一抽的打着颤。   姜宜微微闭眼道:“你先去漱口。”   陆黎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下床走向浴室,开起水龙头挤牙膏漱口。   浴室里水龙头接水的声音哗哗作响,明亮的灯光下,镜子上还蒙着一层水雾。   陆黎怕姜宜连自己的东西都嫌弃,于是在浴室里认认真真漱了三四分钟的口,又洗了一把脸,最后才推开浴室的门。   但一抬头,陆黎便看到床上没了人。   姜宜的拖鞋也不见了。   整个宿舍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宿舍门是半掩开的,灌进的夜风有点凉,激得人背脊憷然出来一身冷汗。   ———   “签这里就好了,你们409宿舍就只有两个人是吧?”   一楼的宿管值班室里,拎着一大串钥匙的宿管阿姨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面前穿着睡衣签字的黑发男生叨叨道:“你们宿舍睡得早,我这个月为了登记表找你们两三回了,每次查房去的时候你们宿舍都是关着灯的。”   要不是今晚她上楼抓那些在走廊玩滑板的学生,她还真碰不到亮着灯没还有休息的409宿舍。   叨叨完后,宿管阿姨又横眉对着墙角几个男生恨铁不成道:“你们几个学学人家宿舍早点休息不行吗?”   “成天像猴一样,知道你们在走廊玩滑板被楼下同学投诉多少回了吗?”   墙角几个被抓到的学生老老实实,不敢吭声。   姜宜签好名字,见登记表递给面前人,宿管阿姨挥了挥手朝他道:“好了,辛苦了,签字完回去吧。”   姜宜说了一声谢谢,他走出值班室的门,慢慢上到二楼时却忽然不动了。   他望着墙面上的数字二,不知怎么,闷头朝着二楼的长廊头走去。   二楼长廊尽头没有人,只有一盏很昏暗的灯光。   姜宜趴在栏杆上,呼出了一口气,头微微偏着枕在栏杆上。   夏日的夜风微凉,四周很安静,只有蝉鸣声悠扬。   姜宜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直到现在,他被睡衣领子遮住的后颈还泛着红,黑色碎发掩盖住的耳廓也氤氲着红。   他将脑袋埋在自己的手臂上,任由着微凉的夜风吹拂着耳廓上的碎发,给发红的耳廓降温。   今晚来得冲击太过猛烈。   姜宜甚至开始觉得好像完全没有了写题和考试的压力,今晚这件事已经把他震得神情恍惚。   陆黎好像确实只是想让他舒服。   但是方式太过于惊世骇俗。   姜宜又想到了自己以前放任给陆黎随便在自己身上留下咬痕,甚至是那方面都纵容过陆黎。   如今他们似乎已经远远超乎了从小一起长大属于好朋友的亲密界限。   甚至有点……   姜宜咬着唇,眼睫动了几下,在夏夜微凉的夜风中恍惚想到了一个词。   暧昧。   这个跟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双方都属于好朋友截然不同的词语。   陌生甚至带着几分心悸。   姜宜呼吸微微一顿,似乎是显得有些无措,抬头望了一眼夜幕。   与此同时,市一中男生整栋宿舍楼的楼层被找了遍。   陆黎强压着慌,甚至连天台都找过了。   他一层楼一层楼地找过去。   每一层宿舍的灯都几乎熄灭得差不多,每一层宿舍都没有姜宜的身影。   最后走到二楼的陆黎忍不住,匆匆去了一楼宿管值班室,问今晚有没有个叫姜宜的学生打电话给家长后申请外出。   宿管阿姨坐在椅子上,她看着脸色难看甚至到了失魂落魄的金发男生,不禁有点奇怪道:“姜宜?”   “没有啊,他刚才下楼签宿舍登记表。”   陆黎猛烈跳动的心脏缓了一下。   他又重新一层楼一层楼地去找姜宜。   直到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栏杆上看见了姜宜。   他趴在栏杆上,脸庞枕在手臂上,似乎在望着夜幕发呆,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陆黎喉咙动了动。   仿佛是察觉到什么,姜宜回头,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人。   不知道陪着他站了多久,   姜宜听到身后的人问了一句话。   他声音很低很哑地问:“姜宜。”   “你是不是觉得恶心?”   姜宜愣了,似乎是没有想到面前人问的会是这句话。   恶心吗?   姜宜下意识想了一下前不久发生的事,却发现自己脑海里没有出现过这个词。   他满脑子只有陆黎疯了。   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甚至觉得这种事一般只会出现在某个同学电脑硬盘里,而不是在现实中上演。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陆黎。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最近一个星期左右可能都会很忙(叹气)小宝贝们如果追的体验感不太好的话可以先屯着(鞠躬鞠躬) 第69章   当姜宜犹豫地说出不恶心这几个字的时候, 带着点狼狈的陆黎几乎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他喉咙动了动,站在离二楼长廊尽头的阳台远一点的地方,像是在哄着一只受惊的猫咪低声道:“你过来一点。”   “我们回去说。”   “晚上风凉。”   姜宜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朝着陆黎走去。   陆黎没有牵他, 而是走在他身后,一路跟着他回宿舍。   看着大敞的宿舍门和身后的陆黎, 姜宜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扭头望着陆黎道:“你以为我出去了?”   陆黎没说话,第一件事就是将门关上。   姜宜有点无奈道:“我不是自己出去的。”   “我下楼签字的时候还跟隔壁宿舍的王励说了, 让他跟你说一声。”   “他可能是忘记了。”   说完, 他又扭头去看别处, 带着点不大自然小声道:“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热, 就在二楼吹了一下风。”   他没说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黎, 所以胡乱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最后, 他又磕磕巴巴道:“我想了一下, 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情。”   陆黎盯着他,声音很哑问:“为什么?”   姜宜老实地小声道:“我们都还是学生。”   陆黎带着点阴郁道:“你就是不喜欢我给你做。”   姜宜:“……”   他带着点恼道:“谁都不能给我做——”   陆黎顿了一下, 还是阴郁道:“我也不能?”   姜宜:“不能。”   “……”   宿舍安静了一会。   陆黎望着他道:“所以是因为是学生所以不能做。”   “不是因为是陆黎所以不能做?”   姜宜还没理清楚, 但潜意识他的回答偏向就是第二个——“不是因为陆黎所以不能做。”   没等他说话,姜宜就听到陆黎自己给自己解释固执道:“意思就是不是学生就可以了?”   “到了十八岁就可以是吗?”   姜宜被绕得眼花缭乱,又看到陆黎说:“懂了”   他有点茫然,还是看着神色阴郁的陆黎神色缓和下来,也松了一口气,在陆黎望向他时,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十八岁,说不定陆黎都不记得这种事了。   第二天早上, 姜宜依旧如平时一样起床洗漱,表面上好像昨晚的事对他没什么影响。   但实际上只有姜宜自己清楚那天晚上对自己有没有影响。   他前从未有地感觉到作为快成年的陆黎存在感如此之强。   比如平日里极其平常地在晚自习写作业,他们作为同桌,共用同一张课桌。   课桌不算大,至少对于陆黎这样宽肩挺拔的体型来说算不上很大。   他的长腿拢在课桌下还长出一截。   以往他们两人在一张课桌上写作业时,姜宜从未注意过他们的手臂会碰在一起。   即使碰在一起了姜宜也不会抬头,只会稍稍向后,一边思考着题目一边让出位置。   但是如今不知怎么的,以往看起来虽然不大,但是活动写题起来还有余地的课桌莫名显得格外狭窄。   他们的胳膊时不时会碰在一起。   他转身给后桌递东西的时候,肩膀时不时会擦着陆黎肩膀。   甚至拿起课桌上的水瓶时,他们的手都能在碰在一起——因为陆黎想要给他打热水,头也没抬就伸手拿他的水瓶。   两人的胳膊再一次碰在一起的时候,手臂好像挨了电一样,倏然发起麻。   姜宜下意识偏头望了过去。   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可能是如今他在短袖外的白皙手臂变得格外敏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陆黎的那截短袖刮过手臂有点痒,而后是陆黎的胳膊肘跟他抵在一起。   身旁人短袖外的手臂是小麦色,不太明显的青筋若隐若现蜿蜒而下,线条流畅有力,比他的手臂整整大了一圈,贴在姜宜那截白得晃眼的胳膊旁,小麦色和体型的对比更加强烈。   几乎像是能轻轻松松把他整个人单手提起来。   陆黎正转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背着文言文,然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望向姜宜。   姜宜正偏头望着他们胳膊相碰的地方,神情看上去有点愣。   陆黎的第一反应是拉下自己的短袖盖住手臂。   他怕昨天在拳馆弄出的伤被姜宜看见。   姜宜从小就不喜欢在他身上看见伤痕。   看到陆黎拉下短袖时,姜宜又下意识抬起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到一起。   “……”   姜宜倏地一下扭过头,快得脑袋上一小撮翘起来的毛都来不及反应,昂然地在半空中刹了个车才悠悠地荡下来。   陆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正对着姜宜的这边手臂没有伤痕。   很正常。   姜宜已经是一副低头认真写作业的模样,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行云流水地写出一串又一串的数学式子。   完全看不出刚才目光跟他相撞后倏然躲避的模样。   陆黎低头看了一眼手臂,然后又看了一眼课桌上的语文书,估摸着刚才应该是姜宜在看他有没有好好背书。   他想了想,便把语文课本塞到书包里。   回去宿舍再背。   说不定姜宜还会像刚才一样望着他有没有好好背书。   陆黎低头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化学试卷,开始写卷子。   晚自习过了一半时,姜宜感觉到身旁人叫了他一声。   姜宜扭头,看到陆黎拿着一张卷子,一只手转着笔,整个人微微朝他倾身,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指着一道题问他怎么写。   离得好近。   姜宜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他们好像离得太近了。   他很少见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陆黎指出来的题目,而是脑子里冒出了除题目以外别的想法。   按理说他不应该会冒出这种念头。   他从小跟陆黎一起长大,在小时候就喜欢黏在一起玩,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他们分开的时间寥寥无几,时常在同一个沙发靠着彼此,然后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比这距离更近的时刻也不是没有,他甚至还经常枕在陆黎的大腿上看书,有时看着看着就枕着陆黎的大腿睡着了。   但此时此刻姜宜很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好像离得太近了。   近得他似乎都能听到陆黎的呼吸声,已经温热的吐息挠得后颈的碎发浮动,有些痒痒的。   姜宜握紧笔尖,让自己低头去看题目。   题目好像有点绕,还设置有好几个陷阱,姜宜读了两遍似乎才理清楚思路。   在这一小段时间里,陆黎偏头去看姜宜。   他比姜宜要高上不少,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姜宜侧脸的线条干净流畅,从薄唇到鼻梁的弧度,仿佛白瓷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眼尾狭长往上翘,一双长而卷的浓密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校服上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背脊绷得很直,修长白皙的颈脖似乎也在绷着,没有像以前一样放松。   陆黎又看了一眼题目。   他眉头轻轻一跳,觉得面前的题目真晦气。   早知道拿简单一点的题目了。   搞得姜宜好像看题都看得有点紧张。   陆黎稍稍直起了身子,表示自己对这题其实并不是很看重,这道题也不是很重要。   果不其然,姜宜绷着的颈脖稍稍放了松,看起来没有那么紧绷。   没过多久,姜宜拿起草稿纸,在草稿纸上打出流畅的草稿,解释答案给旁边的人听。   这道题虽然题目看上去有点绕,还埋藏了几个陷阱,但是只要把拐着弯的题目读明白就能很快地发现陷阱,找到解题的思路。   在姜宜说到一半的时候,陆黎就知道了这道题是什么意思。   他偏头望着给他低声解题的姜宜,似乎是察觉陆黎听懂了,姜宜也抬起头。   他们离的距离比之前拉开了一些,但是跟普通的同桌比起来,还是近了很多。   教室里满是笔尖沙沙写字的声音,夹杂着翻书和压低声音讨论题目的声音,空气中的油墨味混杂着教学楼外清淡的夜来花香。   窗台旁的浅蓝色窗帘浮动,翻动的书页声和按动圆珠笔笔盖的声音变得大了一些,在对视中,那清淡的夜来花香随着夜风遥遥穿过香樟树叶的间隙,在鼻尖变得浓郁起来。   少年人遮掩不住什么心事。   夜风浮动着试卷,边角扬起起来,哗哗地在桌面上响着,好似掩盖住了心跳。   试卷哗哗作响边角纷飞,窗边的同学起身,抬手把窗给关了。   当窗合拢进窗槽后,下一秒教室里突然黑了下来,整个校园都变得漆黑一片,往外头望不到一点光亮。   只有校园外繁华建筑物上的霓虹灯闪烁。   教室里一片哗然,隔壁几个教室发出一阵不小的哗然,关于停电的话语在漆黑教室此起彼伏。   走廊里已经有老师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出去查看情况,有看班老师的教室里也在极力维持着持续。   纵使是这样,教室里的哗然骚动依旧是越来越盛大,不少同学都扯着嗓子问老师停电了能不能不上晚自习。   在一片漆黑中,姜宜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陆黎微微一顿,以为身旁人还在跟那道题目较劲。   “安静安静——”   外头拿着手电筒的老师在走廊上强调道:“不要趁机闹事——”   “几个老师和张师傅已经去看电箱了,很快就能修好。”   “晚自习照常上,安静等待一下,电很快就来了——”   漆黑的教室里立马一片唏嘘声,沸腾的教室依旧没有停息哗然。   窗外的夜风鼓动着窗帘,纸张发出哗哗声,陆黎靠在椅子上,觉得有点吵。   在漆黑中,姜宜趴在桌上,呼了一口气。   下一秒,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落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给盖住。   姜宜微微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陆黎趴在桌上,跟他说好吵。   睡一下。   他们同时盖着一件校服外套。   黑暗中姜宜看不见陆黎,但他似乎能够很清晰地想象出在陆黎的眼睛此时此刻肯定是浅蓝色,半阖着,微微提起一点弧度,像是懒洋洋的笑。   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面满是清新的洗衣液味道,他们温热的呼吸似乎都交缠起来,在狭小的空间好像空气变得稀薄。   在微不可查的呼吸声中,在狭窄的校服外套中,有人在靠近他,很轻很慢,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那人靠得很近很近,近得鼻尖抵着鼻尖,似乎想很轻很慢地朝着他的唇咬去。   没人知道教室里最后一桌他们在干什么。   姜宜呼吸也发起烫起来,紧紧闭着眼睛,长而翘的浓密睫毛在黑暗中没人看得出来剧烈颤动。   “啪——”   教室忽然亮了起来,整栋教学楼发出遗憾的唏嘘声,班里面也不少人发出遗憾的哗然。   教室里最后一桌,宽大的校服外套被揉出了皱褶,松散地摊开在桌面上,黑发男生抱着手臂趴在课桌上面,似乎在睡觉。   他身旁的金色男生靠在椅子上,摸了摸唇,似乎有点遗憾。   但是没过多久,陆黎就直起身子。   在第三次扭头抓到趴在课桌上的姜宜似乎在睁眼偷看他时,陆黎伸手像是拎起猫咪的后颈,摩挲了几下。   他说:“姜宜。”   “你耳朵好红。”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不更新会请假的,上一章说的忙是可能更新没有那么准时和多(不是一个星期都不更新(OZR) 第70章   姜宜枕在课桌上, 听到陆黎的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温热的,有点发着烫。   好像确实是很红。   “……”   他换了一个方向枕在课桌上,强装着镇定闷而小声道:“热。”   末了, 似乎是怕身旁的人继续追问下去, 姜宜又闷声道:“你不热吗?”   陆黎靠在椅子上,他倏然勾起唇, 低头用裤管蹭了蹭手掌, 才伸手去摸枕在课桌上姜宜的胳膊肘,然后低声道:“热。”   “出了一手心的汗。”   没人知道在漆黑的教室里, 他在校服里慢慢靠近身旁人时有多紧张。   校服里洗衣液的芬芳里萦绕着对方清冽的青柠洗发水芬香, 狭小空间里放缓交缠的温热呼吸绵长而热烈, 他原本只想偏头吻一吻他的脸庞。   在混乱吵闹的教室里, 趁着停电, 偷偷吻一吻自己懵懂的心上人。   起初他是理直气壮的。   教室里那么黑, 校服又那么小, 两人挤在一起,扭头张望中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姜宜的脸庞, 这很正常。   他们抱也抱过, 咬也咬过,偷偷亲一下脸也是可以的。   毕竟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好像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仿佛拥有着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最热烈而真挚的感情。   于是校服外套下,体型高大的金发男生侧着脸, 他微微直起了身子,朝着趴在桌上的姜宜脸庞吻去。   黑暗中,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趴在桌上的男生似乎是浑身都紧绷起来,单薄校服的背脊弯成了一道格外漂亮的弧度。   他没有躲避。   姜宜枕在课桌上,好像是在睡觉,但又好像不是。   但纵使是察觉到身旁人轻而慢地靠近他,也没有躲避。   陆黎心跳蓦然鼓动起来,如同密密匝匝的鼓点一般跳动,他靠近的动作停了下来。   其实停顿的时间并不长,在吵闹沸腾的漆黑教室里也不过只是几句话的功夫。   但对于陆黎来说,那几秒仿佛漫长得好像是潮湿水汽腾升为泛滥雾气的时间,好像怀揣着一只喜悦的兔子,极速跳动的鼓噪心跳重而有力。   在近得似乎低头就能吻到的距离中,陆黎闻到了清甜馥郁的荔枝汽水味道,随着温热的吐息萦绕在鼻尖。   那是晚自习课间他带给姜宜的荔枝汽水。   闻起来好像很甜。   仿佛饱满莹白的果肉坠着清甜汁水,只要低头轻轻一碰,就能咬破表皮,伸出舌尖吮吸到甜蜜的汁水。   于是陆黎喉咙滚动了几下,偏了偏头,轻而慢地靠近身旁人的薄唇。   还没吻到,只单单是靠近,他就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直到“啪”地一声,漆黑的校园骤然明亮起来,教室外头遗憾的唏嘘声如同波浪一般传到教室最后一桌,宽大的校服才被掀开。   借着明亮的灯光,陆黎清晰地看到枕在桌上闭着眼睛的姜宜被黑色碎发遮掩的耳垂红了一片。   他还埋头枕在课桌上,像个一头扎进沙子的小鸵鸟。   可爱得要死。   陆黎舔了舔后槽牙,忍住了想要在那红红的耳垂咬上一口的冲动。   姜宜趴在课桌上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抬头之前还想了想,伸手把自己黑发抓了一把,用碎发盖住了还有点红的耳垂。   然后面色沉稳地拿起水性笔,看着自己心爱的数学题目冷静。   看了两分钟,姜宜觉得似乎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拿课桌上的饮料,刚拿起来却发现抓了个空。   他扭头,看到陆黎靠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他的荔枝汽水,似乎沉思着咂摸着味道。   姜宜记得陆黎一直都不太爱甜味的东西,包括甜滋滋的荔枝汽水。   他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放在心上,伸手去拿水杯,喝水杯里的水。   晚自习放学后,姜宜收拾好书包,想回宿舍的时候,却听到陆黎面不改色说自己饿了,要去学校的小超市。   姜宜微微歪头,他疑惑道:“学校的小食堂不是开着吗?”   “为什么不去食堂二楼?”   以前他写题写饿了,他跟陆黎总是去食堂二楼吃夜宵。   陆黎:“不想去小食堂。”   小食堂距离教学楼和宿舍都很远,晚上夜宵排队的人还很多,去吃一顿夜宵估计要花不少时间。   他只想让写了一整个晚自习的姜宜去操场散散心,并不打算要让姜宜陪着他在小食堂排队。   姜宜便陪着陆黎一起去了小超市。   晚自习的小超市人不算多,姜宜坐在小超市外的椅子上等着陆黎。   夏夜的夜风很凉,吹在身上浮动发丝,但是却很舒服,姜宜撑着下颚,偏头望着夜幕中的月亮。   陆黎从小超市里出来,拿着一桶泡面和一个卤蛋,接了热水,端在姜宜对面坐了下来。   他还顺带买了一瓶冰镇的荔枝汽水。   姜宜望着他的泡面:“真的不去小食堂吗?”   陆黎低头将叉子插在泡面桶上:“不去。”   姜宜单手撑在椅子上,稍稍向后仰,显得很放松,他以为桌上的荔枝汽水是陆黎买给自己的,便伸手拧开了喝了一小口。   冰冰甜甜的,带着水汽,“滋”地一下就在舌尖蔓延开,还带着荔枝清香,在夏夜微凉的夜风中很舒服。   陆黎抬头,见到姜宜唇瓣被冰得有些殷红,他伸手拿过那瓶冰镇的汽水道:“这个太冰了。”   “你要喝我给你换瓶常温的。”   姜宜歪头:“不是给我的?”   陆黎懒洋洋道:“你说呢?”   姜宜抹了瓶身一溜的水汽,大方道:“给你吧。”   陆黎又起身给他买了一瓶常温的荔枝汽水,然后坐下来拆开泡面的纸盖,用叉子挑起泡面低头吃了起来。   姜宜鼻子动了动,忽然觉得面前的泡面香得馋人。   陆黎用叉子挑起的泡面一顿,他抬头望着面前目不转睛望着他的姜宜,几乎不用猜,他也知道接下来姜宜会说什么。   姜宜:“给我吃一口。”   陆黎吹了吹泡面,慢吞吞道:“不行。”   “这个配料乱七八糟的,全是垃圾食品。”   “你要是饿,待会我去小食堂给你打包海鲜粥。”   姜宜吸了吸鼻子:“就一口。”   陆黎:“你待会咬我叉子不松口怎么办?”   姜宜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他用膝盖碰了喷桌下陆黎的膝盖,带着点催促道:“就一口。”   陆黎磨不过他,见他碰着膝盖,看上去有点巴巴的,只好低头用叉子挑了几根泡面,卷在叉子上,喂给了姜宜。   姜宜腮帮子鼓了一下,没抬头,看上去很乖的模样。   陆黎抽了抽塑料叉子,没抽动。   “……”   他眼皮跳了一下道:“姜宜。”   姜宜咬着塑料叉子,带着点礼貌含糊道:“再来一口。”   还补充了一个“谢谢”   陆黎:“……”   “你先松口,别咬着叉子的边角,待会塑料叉子崩了怎么办。”   他确实很有礼貌,咬叉子都不是整个咬在嘴里,而是很讲道理地只咬叉子开叉的一个角。   姜宜含糊地哦了一声,然后松了口。   陆黎又举起叉子,给他喂了一口泡面,姜宜双手环着撑在桌上,乖乖地等着他。   就在这时,后头却猛然传来一道刺目的手电,直直地打在泡面桶上。   陆黎觉得那道手电有点眼熟。   姜宜咬着叉子扭头好奇地望向手电方向。   正在抓小情侣的市一中教导处主任:“……”   他提着手电,看着小超市前互相喂食的两个男生,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在小树林涂花露水这两个男生,一个金头发蓝眼睛,另一个黑发男生也长得很好看,两个男生搁在哪个年级里都是招蜂引蝶的存在。   但教导处主任从高一抓到现在,愣是没抓过这两个长相出众的男生跟谁谈过恋爱。   这两人,一天天的要不是躲在小树林里涂花露水就是在小超市门口喂方便面。   教导处主任憋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啪”地一下放在桌上瞪着眼道:“再去买一桶!”   那喂东西的背影,金发男生笑意盈盈的模样,搞得他以为又抓到了晚自习下课偷摸在小超市门口外甜蜜喂东西的小情侣。   这年头的孩子,要么就是拿家长给的生活费去充值游戏了,要么就是拿生活费去买喜欢的球鞋了,要不然怎么会两个人头碰头分一桶泡面?   你一口我一口的,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是吧?   教导处主任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人,心里门儿清。   他冷哼了一声,又拎着手电筒风风火火地去操场抓小情侣了。   姜宜咬着叉子,低头看了看一眼桌面上的五块钱,显得有点愣。   陆黎也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五块钱,然后面不改色地收进了兜里,还很不知廉耻地一本正经哄骗道:“下回给你买。”   “买大桶的。”   那模样像极了收了随礼的份子钱哄骗画大饼的男人。   姜宜有点犹豫道:“不太好吧?”   陆黎:“没事。”   “钟茂他爸捐了两栋楼。”   “五块钱就当随份啊不,就当老师的爱。”   姜宜望着风风火火拎着手电去抓小情侣的教务处主任,他感慨道:“蔡老师真好。”   陆黎也望着教务处主任的背影,然后一本正经道:“我给你加个蛋。”   “我比他更好。”   姜宜想了想:“都好。”   陆黎满意了,他吃下最后一口方便面,处理完垃圾后,便带着姜宜朝宿舍走去。   操场上夜跑的人很多,陆黎一边走一边慢慢道:“姜宜。”   姜宜抬起头,歪头望着他。   陆黎望着他道:“程晁说最近你压力大,是不是?”   姜宜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姜宜——”   姜宜下意识扭头,一眼就望见了不远处操场上夜跑的宋子义正朝他使劲挥手,微卷的头发在昏黄的夜灯下显得很是亲切。   他也下意识地挥了挥手,然后看到宋子义看上去很高兴地朝他跑过来。   在宋子义跑过来的间隙,姜宜扭头望着陆黎道:“你刚才说什么?”   陆黎望了一眼远处兴高采烈跑过来的男生,面无表情冷漠道:“我说我最近压力大。”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1章   压力大?   姜宜有点迟疑, 他望着陆黎那张硬邦邦的脸,有点搞不懂陆黎为什么会压力大。   但可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   说不定是陆黎认识到了自己前几天的行为很像个变态。   就像之前他觉得他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变态,但在反省后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变态一样。   姜宜想了一下,就看到宋子义跑到了他面前, 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陆黎抱着手, 面无表情盯着他。   姜宜默默地用后脚跟蹬了蹬陆黎,示意陆黎跟人家好好打招呼   陆黎安静了一下, 然后冷冷朝宋子义抬了抬下巴, 勉强打了个招呼。   姜宜:“……”   宋子义:“……”   姜宜摸了摸鼻子,然后问宋子义找自己有什么事。   宋子义摸了摸头, 他带着点不好意思道:“这几天没看见你, 刚才看见你挺意外的, 就打个招呼。”   他望着姜宜, 似乎是想到什么连忙道:“对了, 能问你一点事情吗?”   “就是关于你们补习班,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们补习班的那个女孩……”   话没说话, 宋子义余光就看见了抱着手冷冷的陆黎,说的话立马就刹车一样停了下来, 然后带着点犹豫, 似乎是因为陆黎在,不太好意思披露别人的隐私。   姜宜想了想,他扭头望着陆黎道:“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   陆黎抱着手,神情孤傲地点了点头。   姜宜把他的肩膀扭到右侧,然后道:“看见那边的单杠了吗?”   陆黎继续孤傲地点了点头。   姜宜积极道:“可以做几个缓解缓解压力。”   陆黎:“……”   他脑子有病才会在大晚上去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十分钟后。   “同学,你没事吧?”   昏黄路灯下, 操场的单杠区,一个同学小心翼翼地望着单手撑在单杠上的金发男生, 迟疑地询问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一动不动撑在单杠上,看上去面色异常不善,目不转睛地操场不远处的草坪上交谈的两个人。   男生一动不动撑在单杠上十多分钟,跟在单杠做引体向上做得抽筋下不来了一样。   “……”   陆黎低头,才发现自己撑着单杠都撑得手臂都发麻了还浑然不知。   他面不改色地松开手跳了下来道:“没事。”   然后在一旁同学错愕的目光中换到旁边的器材,继续撑着单杠面色不善地盯着远处操场的草坪。   远处操场的的草坪上,黑发男生坐在草坪上,身旁是一个头发微卷的男生,笑容看起来很爽朗。   两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姜宜偏着头听着身旁的人说话,时不时笑起来。   陆黎阴郁地忿忿地想着,卷毛没一个好玩意。   烦死了。   操场的另一头草坪上,帮朋友问清楚的宋子义扭头望着不远处的单杠道:“真的让他一个人在那边待着吗?”   姜宜也扭头望向单杠区,他思索了一下道:“没事,Arno自己说想玩单杠的。”   正好给陆黎消耗消耗一下体力,刚好回到宿舍直接洗澡睡觉。   宋子义笑了笑道:“他还真没变。”   “不过这些年你们都一直在一起?”   姜宜点了点头。   他听到宋子义顿了顿,然后像是轻叹道:“真好啊。”   没等姜宜说话,他又笑着道:“说实话,小时候我可烦他了。”   “不过我也挺羡慕他的。”   “你不知道那会我们都想跟你玩,但是又怕你不乐意,因为你经常请假,在幼儿园也都是坐在凳子上玩拼图,大家以为你都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跟别人玩。”   后来直到Arno来了,他们才知道原来姜宜也喜欢玩小火车,只不过因为觉得自己跑得慢会拖累别人,所以自由活动时只会看着别人玩。   Arno是第一个拽着姜宜参加游戏的人,又是在游戏中护姜宜护得连自己是哪边阵营都浑然不知的人。   姜宜有点不好意思道:“幼儿园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宋子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可能姜宜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那么漂亮的同龄人,所以印象很深刻,以至于深刻到如今都还念念不忘。   他当初抱着点微弱的期望报名市一中,就是觉得姜宜很有可能会在省重点的市一中就读。   长大后的宋子义也从当初身为家长委员的父母口中得知零星一二的消息,比如Arno的家境很好,而且作为混血儿,很有可能在国外上学读书。   那会的宋子义还想着,如果运气很好能够在市一中碰见姜宜,那么那时候的Arno肯定已经不在姜宜身边,指不定他能跟姜宜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是万万没想到,姜宜虽然在市一中,但是Arno没有出国,他们的关系亲密得毫无插足的余地,十几年培养的默契在举手投足间彰显得淋漓尽致。   宋子义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坦然地接受这个局面。   十多分钟后,操场不远处草坪上的两人站了起来。   宋子义不是住宿的,加训夜跑完就朝着姜宜挥了挥手,背着单肩包走向校门口。   “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在回宿舍的路上,陆黎似乎是不在意随口一问,单手插兜,看上去极为随意。   姜宜跟他并肩走着,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没说什么。”   其实有说的。   但是那些话他有点不好意思说给陆黎听。   因为宋子义说他觉得Arno的出现对幼儿园的姜宜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因为没有Arno,可能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像个小药罐子的姜宜并不是不乐意跟大家玩。   虽然Arno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缺点,但是至少这点还是算得好是一件很好的优点。   姜宜觉得他要是跟陆黎说了,陆黎尾巴肯定会翘上天,更加无法无天。   说不定还会坏心眼地半哄半骗让他说更多这样的好话。   陆黎冷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卷毛真他妈烦。   除了小卷毛的姜宜。   在回去宿舍的路上,姜宜听到身旁人对他说:“姜宜。”   “搬来宿舍的时候,姜叔找我说了很多话。”   姜宜嗯了一声,然后一边走一边扭头带着点好奇眼睛亮亮道:“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姜父是个不太善于言表的家长。   纵使是知道陆家的小少爷跟自己儿子玩得很好,在是非大事上也没有给姜宜灌输半点不好的念头。   比如让姜宜多在陆黎面前多提提工资或者职称的事情。   陆黎望着他,嗓音在微凉的夜风中显得有点低沉,模仿着大人的语气沉稳道:“他说他希望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他觉得姜宜已经很优秀了。”   姜宜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陆黎啧了一声,然后轻弹了弹面前人的额头嘀咕道:“我装得不像?”   姜宜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像。”   “很像。”   演了个蹩脚戏份的陆黎耳根难得有点红,押着他回宿舍,然后把他塞进浴室里,让他早点洗澡完睡觉。   ———   程晁发现姜宜最近的状态不仅回来了,甚至还比以前更好了。   他问姜宜是不是散心起了作用,姜宜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毕竟总不能说是因为得知了自己不是变态所以心态逐渐稳了下来。   不仅是稳了下来,甚至姜宜感觉对于竞赛的得失也放松了很多。   好像长久以来在竞赛中紧绷的精神都随着陆黎那晚蹩脚的戏份中消散了不少。   于是周末放假的时候,姜宜和陆黎两人一起回了陆宅,没有像以前一样住在宿舍。   大概是因为在陆宅,陆黎要比在宿舍放松很多,行为也随意了很多。   于是姜宜在四楼的健身房找到陆黎时,看到了跑步机上只套着运动裤的陆黎。   他背对着他,隆起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肩宽平直,腰窄腿长,小麦色的肌肤上铺了一层汗水   但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背后有着大片大片的淤青,一看就是那天在拳馆打出来的。   但是姜宜一直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陆黎藏得很好,好到让姜宜以为真的就只是嘴唇和颧骨上有伤而已。   陆黎挨骂了一顿。   他跟小时候一样,一本正经地哄着姜宜,跟姜宜保证下次不会了,然后又诚挚地告诉姜宜跌打扭伤的药在卧室。   姜宜下楼去卧室拿药。   陆黎的卧室还是跟以前一样,偌大的卧室黑白灰三个色调,地上铺着厚厚的柔软地毯,敞开的窗浮动着浅灰色窗帘,落地窗灿烂的阳光挥洒进来。   姜宜目光掠过卧室,停在了一个纯白实木的储物柜上,储物柜一层不染,门把手紧密地闭合在一起。   他琢磨了一会,觉得陆黎让他拿的跌打扭伤的药应该就是藏在储物柜里。   毕竟小时候的陆黎也打架,打架后蹑手蹑脚,连涂药都不敢在他面前涂,经常偷偷把跌打扭伤的药藏在柜子里。   姜宜走到储物柜前,像往常一样推开柜门,等抬头望向柜子里面时,却楞在原地。   储物柜里一盏小小的玻璃罩静静伫立,玻璃箱里放着一架泛黄陈旧的纸飞机。   它看上去已经很久很久了。   当初折纸飞机的小孩似乎还不太熟练,折得歪七八扭,但却被人珍而珍之地收藏起来。   那时候Arno七岁。   玻璃罩旁还有很多零碎的东西,几乎全是小时候姜宜的东西。   有他小时候万圣节用过的南瓜小鬼头套,有他送给陆黎的烫伤药膏。烫伤药膏只用了一点,几只用过的铅笔盒和小兔子橡皮擦。   南瓜小鬼头套旁还放着一个敞开的木盒匣子,几张纸和一沓贺卡整整齐齐地放在匣子里。   第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姜宜两个中文大字,那是小时候的Arno学会写的第一个中文名字。   那时候的Arno八岁。   姜宜不知怎么地,就弯起了唇,他伸出手,拿起一沓厚厚的贺卡,低头看着他们小时候写的新年贺卡。   Arno的愿望永远都是姜宜跟他天下第一好。   每一张贺卡的最后,他总是要分外郑重地强调这句话。   甚至还有一次新年贺卡,他偷偷在姜宜的贺卡上歪歪扭扭地加上了这句话。   那时候的Arno九岁。   姜宜靠在储物柜门上,笑了起来。   玻璃窗的窗帘浮动,清亮如水的阳光挥洒进来,投下不规则光斑阴影。   直到翻开看到最后一张贺卡,姜宜下意识怔在原地。   那张陈旧贺卡上的笔迹稚嫩,一笔一划写很认真,是小时候的Arno在万圣节送出去的一张贺卡。   但那年他们没能一起扮演小鬼交换礼物。   Arno早早就写好了万圣节贺卡,于是到了第二年也没能给他,最终销声匿迹,安静地和那沓新年贺卡躺在一起。   陈旧贺卡里的Arno只写了一句话:万圣节快乐。   但是开头却让姜宜愣怔了很久。   玻璃窗外夏风骤动,窗帘鼓起浮动,沙发上敞开的书页哗哗晃动,盛夏的阳光缱绻而温柔地洒下来,亮堂堂地照亮贺卡开头的那几个字。   致Arno最喜欢的洋娃娃。   万圣节快乐。   忽然,回忆中的过往刹那间像是飞速倒转的录像带,一帧一帧地往回倒转,四周的一切声音如同潮水一般缓慢退散,只剩下漫长岁月中有迹可循的爱意。   记忆里,那个被打得颧骨和唇角泛青的金发男生懒洋洋地低头望着他,跟他像是开玩笑,浅蓝色的眸子却很认真。   ——“为什么被打?因为跟他们说了我喜欢的人。”   ——“喏,洋娃娃。”   ——“从小看着他长大。”   ——“为什么喜欢?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一直都很喜欢。”   ……   少年人的爱意隐晦到快满出来,借着真真假假的玩笑说出了口。   原来很早很早就已经说了。   原来十岁的Arno就已经想告诉他。   姜宜站在原地,握着贺卡,看着陈旧贺卡在阳光下开头泛着珍珠一般柔和的色泽。   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怔然转头,看到十七岁的陆黎套了一件短袖,站在卧室门前,逆着光影,歪头问他怎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2章   卧室里沙发上被风吹拂的书页哗哗作响, 盛夏阳光璀璨又温柔,金色的光晕映衬在晃动的窗帘。   四周安静几乎能够听到呼吸声。   扭着头的姜宜就站在纯白色储物柜旁,并不动,也没有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 他脸上的神情看得并不真切。   卧室门外的陆黎觉得有点奇怪,他一边走进卧室一边道:“怎么了?”   “是不是找不到药……”   话还没说完就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走近姜宜的陆黎愣了。   他望着面前的姜宜很安静地站在原地, 眼眶有点红, 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好像沾了一层水雾。   他皮肤从小到大都很白,像是白瓷一样, 因此眼眶下的红很明显, 几乎像是白纸上的一抹胭一样明显。   陆黎的第一反应是因为他跑去拳馆打架满身是伤, 刚才姜宜看到他那身的伤。   其实背后大片淤青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只不过淤血当初没有被揉开, 有些地方的淤青越来越深, 看起来格外严重恐怖而已。   陆黎有点无措。   他习惯在姜宜病痛时安慰难受的姜宜, 习惯在任何时候安慰难过的姜宜,但是从未习惯姜宜因为他红眼眶掉眼泪。   他带着些许笨拙, 又只会重复低声告诉面前人道:“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背上的伤看起来可怕而已, 其实一点也不疼……”   “真的,还没有当初我爸打我那会疼……”   陆黎这句话说的是实话。   当初他爸揍他的时候半点也没有收着力,用的都是巧劲,让他能动但是疼得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陆黎又低声哄道:“我那会严重的时候涂了药都好得那么快,这次肯定也会好得快……”   他以为这些话能够哄到姜宜。   但谁知姜宜望着他,眼眶越来越红。   陆黎怔然, 一抬眼才发现姜宜面前的储物柜敞开着,里头他收了很多年东西都安静地伫立在柜子里。   小时候姜宜第一次折给他的纸飞机, 第一次在雨中见面递给他的小手帕,读书时分给他的一半的小兔子橡皮擦,他们一起趴在桌子上练习彼此名字的纸张,还有他舍不得用的烫伤药膏和姜宜的作业本……   太多太多了。   多到不正常。   没有谁家一起长大的朋友会小心翼翼地把小时候对方用过的作业本收集起来。   没有谁家一起长大的朋友会留连对方送的一只烫伤药膏都舍不得用,放在柜子里跟宝贝一样收藏好。   陆黎喉咙滚动了几下,看着面前的姜宜眼眶越来越红,手上拿着那张他十岁写的贺卡。   姜宜的目光落在陆黎小腿上,他想起那段时间,陆黎的小腿都是青的,到夜里肿胀疼得连翻身都翻不了,白天一瘸一拐地去上学。   那时候的陆黎也没对他说为什么被打,只是抱着他埋在他颈窝,低声咕哝着让他快点长大。   姜宜呼吸有点颤。   他不知道陆黎是怎么对着陆父陆母说自己喜欢男生,说自己喜欢上从小一起长大的男生。   也不知道那些天陆黎是怎么被打得一瘸一拐还装作若无其事地陪着他上学。   明明从小受了委屈就恨不得臭着脸扒在他身上,说自己好听话,要跟他讨好多好多甜头。   但是那会却守口如瓶,克制得一丁点都没给他知道的机会。   直到秦斓出国那时候,才装作随意地问他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出国了,他会送他什么礼物。   直到他对着他说你是特别的,到后来才敢对他透露一丁点爱意,懒洋洋地跟他开着玩笑说他以后想娶的人是洋娃娃。   从小到大喜欢的是洋娃娃。   姜宜:“陆黎。”   陆黎望着姜宜下意识应了一声。   他看着姜宜盯着他,对他声音很轻说:“贺卡里的洋娃娃是什么?”   “……”   陆黎愣了,望向了姜宜手中的贺卡。   那张陈旧贺卡在阳光下泛着珍珠一般的色泽,稚嫩的笔迹写着几个陆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   ——致Arno最喜欢的洋娃娃   卧室窗外骤起的夏风停歇,沙发上哗哗翻动的书页浮动了几下停了下来。   陆黎曾经想过很多次,他该怎么跟姜宜说喜欢这件事。   或者用一个很清晰的词——告白。   十七岁的少年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情书要用什么颜色信纸写,那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又要说什么话才能让自己的心上人不讨厌和拒绝。   他的中文一直都不太好,可能情书写得也不是很好。   陆黎有点担心。   于是他有偷偷地去网上搜别人的情书来看。   没人知道在拳馆打得一身都是伤的桀骜少年坐在长凳上,身旁放着拳套,低头学着别人怎么写情书。   他想写好一点。   因为姜宜总是喜欢他作文写得满满的。   虽然可能情书跟作文有点不一样。   但是姜宜应该会喜欢一点点。   一点点也够了。   那时候的陆黎是这样想。   后来大概因为天生中文就不太好,十七岁的Arno一直都没琢磨出很满意的情书。   他总觉得这里写得不好,那里也写得不好,破破烂烂的配不上他的宝贝姜宜。   可十七岁的Arno不知道,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经给未来的自己写好那封情书。   然后在某天一个极为平常稀松的日子,那封情书出现在姜宜面前。   陆黎喉咙滚动几下,嗓音很低道:“是你。”   不管是七岁、八岁还是十岁,甚至到了十七岁,他喜欢的一直都没有变。   一直都是姜宜。   陆黎稍稍压住了点剧烈的呼吸,他抬眼重复道:“一直都是你。”   “所以我讨厌陈兆,讨厌宋子义,讨厌每一个喜欢跟你待在一起的人。”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得巴不得全天下的人知道——”   “……”   半空中回荡的话听上去很强势,但陆黎却下颚收得很紧,整个人仿佛紧绷到了极致。   姜宜没有说话。   空气里很安静。   陆黎也静了一会,然后喉咙动了动,偏头低声道:“我知道你……”   他想说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但话还没说完,姜宜就抬头道:“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他眼眶有点红,吸了吸鼻子像是没头没脑道:“我攒了四千块钱。”   “啊?”   姜宜:“给你买洋娃娃的。”   他带着鼻音道:“你知不知道那种洋娃娃好贵,一个要六七千。”   陆黎有点错愕地愣在原地。   姜宜:“我已经好久都没有买拼图了。”   “那款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拼图零售的时候,我也没舍得买。”   因为要攒钱。   他红着眼眶喃喃道:“我把钱都攒起来,想送你一个最好看最漂亮的洋娃娃。”   “但我有点点不太好 ,因为我选娃娃的时候偷偷选了一个黑头发皮肤很白的洋娃娃。”   因为他觉得那个洋娃娃跟他一样都是黑头发的。   他还知道了那种很贵的洋娃娃有圈子,好像是叫BJD,他以为陆黎像那些人一样在养着自己的洋娃娃。   姜宜虽然不太懂,但是他还是想给陆黎买一个最好最漂亮的。   沙发上的那个芭比娃娃脖子都歪了,陆黎也没舍得换。   于是姜宜错过了好几款自己很喜欢很喜欢拼图的限量发售。   陆黎喉咙动了动,一个猛烈而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呼吸有点抖道:“所以……”   姜宜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你比拼图重要。”   他轻声喃喃道:“喜欢拼图,但是更喜欢你。”   喜欢拼图。   但是更喜欢Arno。   喜欢Arno要比喜欢拼图更喜欢。   要喜欢得多得多。   所以第一次做那种梦的时候就偷偷梦见了Arno。   所以即使长大了不习惯被Arno咬,还是每天晚上挪到Arno怀里睡,哪怕第二天早上可能会被Arno偷偷咬脖子。   所以生病了不敢告诉爸爸,但会第一时间去找Arno,难受的时候会像小时候一样习惯被Arno抱着哄着入睡。   所以Arno做出了那种事情,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恶心,是觉得Arno脑子坏掉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所以才会在那个停电的晚自习,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在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中允许Arno的慢慢靠近。   “……”   纯白色储物柜的柜门被人压住,压住它的黑发少年很白,偏着头被面前的金发少年用力吻着。   姜宜几乎没反应过来,就被面前人压在柜门上,扣着他的手,低头微微发着颤吻了下去。   唇瓣是滚烫的。   金发少年低头用力地舔舐着面前人的柔软唇缝,笨拙而青涩地想要撬开姜宜的唇瓣,吮吸住软红舌尖,急切而热烈,不知轻重地甚至吮得都快肿起来。   没人知道他激动得快疯了。   喜欢姜宜不是一年,不是两年,也不是三年。   是很久很久。   久得陆黎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个场景。   面前人吻得太深太用力,姜宜半仰着头,几乎喘不过气,眼睫湿湿热热的,眼尾泛着潮红,紧紧抓着金发少年的胸膛前的短袖,眸子里湿漉漉地全是水雾,有些打着颤。   没人知道第一个吻谁更青涩。   姜宜只知道在最后,陆黎埋头在他的颈窝里,抱着他,胸膛有点轻微地起伏。   失神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姜宜喘息了好一会,才在微凉的夏风中感觉到自己肩膀上薄薄的短袖好像湿了一块。   他有些愣然,低头伸出手抬起陆黎的头时,陆黎偏过头不让他看,好像觉得很丢脸一样。   但眼眶还是红的。   姜宜抬手,他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哭什么?”   陆黎偏头:“没哭。”   姜宜摸着他背后的伤,又吸了吸鼻子道:“行吧。”   后来,陆黎听到面前人对他说,Arno,我们一起上A大吧。   陆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比谁都知道姜宜对目标有多执着。   姜宜的目标院校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顶尖大学。   但市一中作为省重点,但也不能保证重点班每一个人都能上这样的顶尖大学。   陆黎作为重点班的吊尾车学生,国内的名牌大学可以随便挑选,但是他如果想要在姜宜的理想大学就读热门专业还是有一定距离。   他问姜宜,等到了A大,他们可以一起谈恋爱吗?   那时的姜宜耳朵有点红,假装镇定地说当然可以。   于是他把拳套锁进了柜子里。   有一段时间秦斓看到陆黎桌面上那沓厚厚试卷就发憷,咂舌后又劝陆黎说万一真要考不上也没关系,大不了跟姜宜在一个城市读书,周末还是能一起见面。   陆黎头也不抬写着题,对他说你懂个屁。   他这是在争大学吗?他这是他妈的给自己在争名分。   姜宜恪守规矩,说早恋就不早恋。   上了大学他才能有名分。   高三那一年,他们偶尔也会在宿舍和天台接吻,没有谁能看到,除了夏日的晚霞和冬日的落雪。   他们好像跟以前一样,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比如冬日的晚自习,陆黎会穿着羽绒服,翻墙到外头买烤红薯,然后放在口袋里捂着带回去给姜宜,到了教室,姜宜会偷偷地伸手给他捂手。   又比如姜宜有时在课桌上帮陆黎批改试卷的时候,会偷偷在陆黎试卷上画一本正经的小人。   陆黎很严谨地给姜宜画的每个小人起了名字,然后又低头在小人后面地画那种土得掉渣的爱心。   最常见的是每周两人一起去旧教学楼值日的时候,陆黎总是跟在姜宜屁股后面,叨叨着让姜宜好好想他的名分。   认认真真扫着地的姜宜头也不抬,总是说嗯嗯嗯给给给。   陆黎蹲地上,像个委屈的大狗一样说什么时候才毕业啊。   姜宜也蹲下来,拍了拍他的金色脑袋,心软地说很快了。   时间远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好似一眨眼,冬春又轮了一回。   陆黎几乎是盯着日历过日子。   看着日历上一张一张日历撕掉,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别人紧张焦躁,他则是神采奕奕,亢奋至极,好似恨不得能够一下直接撕到日历最后一张。   就好似等着皇帝驾鹤归西的太子一样。   只不过人太子虎视眈眈等的是龙椅,他虎视眈眈等的是自己的名分。   谁他妈都不能拦着他跟姜宜要这个名分。   于是那一年姜宜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看到陆黎坐书桌前开着夜灯刷着题,看见他起床,还摁着眉心低声问自己是不是吵醒他了。   不过所幸结果很好,高三那一年陆黎的分数越爬越高,在光荣榜上越来越靠近姜宜。   秦斓感叹说爱情真他妈伟大。   后来他想到陆黎现在在姜宜那里还没名没分,于是又改口说没名没分的爱情真伟大。   高考两天都是晴天,天气很好,天空一碧如洗。   考场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家长,宁愿站在太阳下,也要在考场外探着头等着自己的孩子。   姜宜跟陆黎分在同一个学校同一栋教学楼考试,但是没有在同一个考场。   姜宜在三楼,陆黎在四楼,他们的座位都正好是第一排第二个靠着玻璃窗。   在最后一科考试的最后十分钟,检查试卷好的姜宜放下笔,微微偏头望向窗外。   六月的盛阳璀璨,教学楼旁的香樟树的树梢随风摇晃,碧蓝的晴空万里无云,燥热的空气里泛着油墨味道。   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拉得很长很长的高中生涯即将落幕,漫长的过往也即将成为回忆。   高考完后那天晚上,钟茂等人攒了个局,放下豪言称要不醉不归潇洒到天亮。   他们定了一个很大的包厢,秦斓直接用他哥的卡开最贵的酒,琳琅满目的洋酒摆满了整张大理石桌。   正当秦斓和钟茂他们几个美滋滋觉得自己高考完爽飞了,喝得醉醺醺地勾肩搭背地去上厕所时,却发现昏暗长廊尽头前有两个很眼熟的人在接吻。   身形高大的金发男生一手将怀里黑发男生的手压在墙上,一手掐着黑发男生的下颚让他张开嘴,吮吸着对方的舌头,低头用力地吻着怀里的人。   后来的秦斓和钟茂才知道,高考完真正爽飞的人应该是他妈的陆黎。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太太忙了,但是卡着请假不太好(小声)过后应该会修,PS姜宜不是故意吊着陆黎的,因为某江未成年不能谈恋爱所以修了很多时间线,好了滚去洗澡睡觉了大家晚安 第73章   晚上九点。   包厢里一片寂静。   钟茂颤颤巍巍地端起桌上的酒, 灌了一口又颤颤巍巍道:“他们……”   “谈了?”   秦斓仰头喝了一口酒,一抹嘴沉痛道:“没谈。”   钟茂好像被吓得不清,扭头惊恐地瞪大眼睛道:“没谈他们就亲嘴?”   秦斓:“……”   看着秦斓沉默的样子,钟茂惊恐地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片段。   ——强取豪夺、诱拐哄骗、地下情人、威逼利诱……   他越想越惊恐, 越觉得陆黎作为陆家的大少爷能干出这种事。   他那热爱看小说的妈妈看的小说里不都他妈这样写吗?   又追又逃, 还插翅难飞。   看着钟茂惊恐的模样,秦斓沉默了一下, 然后艰难道:“他们是没谈。”   “因为陆哥……”   “暂时还没有名分。”   愤怒的钟茂几乎被气昏了头, 他用力一拍桌子咬牙切齿激愤道:“我他妈就知道陆黎没给姜宜名分——”   “等等——”   钟茂愤怒到一半突然刹了个车,愣住了, 好一会声音猛然飙高道:“谁没名分?”   秦斓靠在沙发安详道:“陆哥没名分。”   “……”   钟茂觉得这个消息比他两兄弟高考完当着他的面亲嘴还要吓人。   “陆黎那孙子没什么?”   这时的包厢门被推开, 刚上厕所完的应卓翰大大咧咧地走进来, 听见他们的话嚎了一嗓子, 他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串的人。   程晁用消毒湿巾低头擦着手, 陆黎和姜宜跟在后面, 姜宜也探出个头好奇道:“陆黎没什么?”   高三一整年过去, 他比以前要高了一些,精致的眉眼也长开了, 黑发柔软, 依旧是瓷白的肤色,眉梢眼角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双黑眸的浓密睫毛长而卷翘,眼神干净又清澈,虽然带着点病气,但却更惹人注目。   他身后的金发男生单手插着兜,身形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轮廓, 踩着双球鞋,桀骜的眉眼深刻了不少, 正懒洋洋地盯着包厢里几个人道:“我没什么?”   “……”   秦斓微笑道:“没坏心眼。”   他诚挚道:“我们都在说陆哥没坏心眼呢。”   程晁冷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有点晦气。   陆黎低头跟身旁的人咬耳朵,一本正经低声道:“你看他们都说我没坏心眼。”   姜宜扭头,瞪着他小声嘀咕道:“你刚才还骗我。”   在昏暗的长廊尽头哄着他说就偷偷亲一下,结果把他摁在长廊上亲了好久。   陆黎舔了舔唇,他无辜道:“没名没分的野情人当然说话不算数。”   姜宜:“……”   他掐一把陆黎的腰,深呼吸一口,头疼道:“你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黎沉吟了一下,然后声音更低道:“想怎么得到名分。”   姜宜:“……”   陆黎有点凶狠道:“想怎么熬死上一个。”   哦。   好像没有上一个可以熬。   他就是第一个。   他们的频道也不是后宫里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宫斗剧。   陆黎想了想又面不改色道:“骗你的。”   “在想怎么好好学习。”   姜宜神情有点复杂,他坐在沙发上,总觉得整整憋了一整年的陆黎好像快得憋得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钟茂原本想同从前一样,用叉子插着水果塞到姜宜嘴里说这个贼好吃贼甜,但刚习惯性地举起叉子想塞到姜宜嘴里时,突然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一个紧急刹车,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陆黎正抱着手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钟茂挤出个笑,然后塞进了正在唱歌的应卓翰嘴里。   应卓翰感动扭头,用话筒深情温柔道:“你妈。”   “整首歌老子就会那一句。”   结果刚要张嘴唱的时候,一叉子的水果塞进自己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整首歌唯一会唱的地方溜走。   姜宜积极安慰道:“没事。”   “后面副歌的达拉达拉你也会唱。”   秦斓想了想也道:“还有嘭嘭嘭的特效也可以唱。”   应卓翰:“……”   他骂骂咧咧地跑去切歌,切到了一首《无名无分最可怜》   曲风起码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歌曲风。   应卓翰扒拉着屏幕,瞅了好几眼,拿着话筒继续骂骂咧咧道:“谁他妈手滑点的歌?”   陆黎头也不抬道:“我的歌。”   应卓翰:“你脑子坏掉了?点这种歌?”   姜宜:“……”   陆黎:“滚下来,不准切歌。”   应卓翰一怒之下点了循环播放,给他听个够。   于是偌大的包厢屏幕上滚动着无名无分最可怜的歌名和歌词,质量过硬昂贵的音响在整个包厢里3D立体环绕男歌手幽怨伤感的歌声。   那把烟嗓起码四十岁往上走。   送酒和送果盘的侍应生推开包厢门,眼皮猛地一跳。   这里头的男生虽然年纪不大,但个个非富即贵,连上头的老板都叮嘱要好好盯着,虽然这些公子哥开的酒都是最贵那一档,但没叫乱七八糟的房间公主热场,而是在里头听着七八十年代的老歌。   还是循环播放。   侍应生恭敬地放下果盘,临走时偷偷看了一眼屏幕上滚动歌词。   “无名无分多可怜——”   侍应生脑子里不禁感叹原来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也有无名无分的一天。   在偌大的包厢里循环播放第三遍《无名无分最可怜》时,姜宜没忍住,上去切了歌。   在场的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   一群人闹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才堪堪停了下来,闹闹腾腾地往外走赶下一个场子。   钟茂和应卓翰喝得有点醉,但还能有点意识,在电梯里互相拍着胸脯保佑对方成绩肯定好得不得了。   陆黎也喝了点酒,微微眯着眸子,有点慵懒地站在姜宜身旁。   一行人中就姜宜没碰酒,只吃了一些果盘。   因为一行人都在高三前半年过了十八岁生日,只有姜宜还差一段时间才到十八岁。   六月的夜风有点闷热,凌晨十二点多的街头霓虹闪烁,昏黄的路灯照得人影朦胧。   秦斓喝了酒,有点醉醺醺说:“奶奶个腿,你们是不知道那几个月在国外又多惨,吃什么拉什么……”   醉了的钟茂嘿嘿一笑,程晁嫌弃地走远了一点,人迹罕至的大街上几乎只有他们几个当从酒吧出来的人。   凌晨的街头还有不少带着孩子卖花的人,孩子抱着花束就朝着那行人跑去,一边走一边选了一个最漂亮最温柔的人稚声欢快道:“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姜宜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道:“哥哥没女朋友。”   陆黎蹲了下来,他望着那个孩子道:“为什么不问我?”   那个孩子望着穿着黑色短袖,长相格外桀骜的金发男生,他有点犹豫地诚实道:“感觉大哥哥好像没有女朋友。”   陆黎问为什么。   小孩小声地说他长那么好凶。   感觉像是会把对象吓跑。   应卓翰笑得嗓子都劈叉了,趴在钟茂身上直不起腰。   陆黎面无表情叫应卓翰和钟茂赶紧滚,一行人半拉半扯笑着站远了一点。   笑得直不起腰的应卓翰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一抬头就看到了陆黎蹲在地上挑选玫瑰花。   他选了一大捧,蹲在地上挑挑拣拣选着最好看的玫瑰花。   应卓翰乐了道:“那傻逼买就买了,还挑,好像整得真的有人要一样……”   下一秒,陆黎就把一大捧的玫瑰花都给了姜宜,抬头似乎在问姜宜喜不喜欢。   应卓翰:“????”   姜宜低头望着那束玫瑰花,然后也蹲了下来,在小男孩的花篓里挑选着。   应卓翰:“?????”   目瞪口呆的他想要冲过去一探究竟,却被身后的钟茂和秦斓硬生生拽住了。   应卓翰瞪大眼睛道:“你们没看到吗?”   钟茂心想我看到可比你看到的刺激多了,我还看到他们亲嘴呢。   秦斓则是咳了咳,然后拉着他到马路牙子蹲下。   应卓翰目瞪口呆望着这几个人没一个露出惊讶的神情,甚至就连程晁都在路灯下抽着烟,半眯着眼,淡定得很,似乎是早已习惯。   他没忍住,愣愣地问了程晁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晁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   他淡定道:“高三他们在器材室亲嘴还是我帮他们关的门。”   应卓翰:“??!!”   “哥哥你们要买两束吗?”   卖花的小男孩显得有点高兴,面前的两个人各自都挑了一束很大捧的玫瑰花,特别是那个长得很凶的金发男生挑的花都要溢出来了一样。   陆黎没忍住,他望着姜宜,嗓音里带着点笑意道:“你干嘛也买?”   姜宜认真地挑着花道:“要给某个无名无分的野情人买。”   无名无分的野情人开始飘飘然道:“我要那朵大的。”   “边边上那朵我也要。”   姜宜:“已经够啦。”   无名无分的野情人又道:“再要边边上那朵,那朵红得好看。”   姜宜看着挑选的满满一捧玫瑰花束,叹了一口气:“要那么多你要戴头上?”   没名没分的野情人理直气壮道:“我别裤腰带上不行?”   姜宜:“行。”   他蹲在地上,朝着小男孩抿出了一个小梨涡认真道:“可以帮我把最边边那朵最红的花单独包起来吗?”   “我男朋友说那朵红的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昨天太忙太累了,写得有点匆忙,今天给上一章免费补了一千六字,各位买过的小可爱可以再去看看,本来想补三千字的,但是因为太忙了没补完QAQ,后续应该还会再修的,啾啾大家(最近更新晚,辛苦各位小宝贝追更了!) 第74章   姜宜说完那句话后, 不只是卖花的小男孩愣了,就连原本挑挑拣拣要买最大一朵玫瑰花的陆黎也愣了。   他蹲在地上,猛然抬头望着姜宜,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直到卖花的小男孩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将姜宜选的那朵玫瑰花挑出来, 包装好给姜宜时,陆黎还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望着姜宜。   姜宜也蹲在地上, 在夏夜的昏黄路灯下,他眉眼弯弯, 柔软的脸颊边抿出一个小梨涡, 拿着一朵最大最红的玫瑰花问他道:“要不要?”   陆黎呼吸有点急促, 他小声似乎是喃喃道:“男朋友?”   姜宜刚想说话就被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陆黎喉咙剧烈地动了动, 他捂着姜宜的嘴带着点虚张声势凶悍道:“你给了。”   “不能收回去。”   他深怕姜宜是脑子不清醒, 清醒后又要收回去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才给他, 凶巴巴重复道:“不能收回去。”   但是过了一会, 陆黎又耳朵红红低声道:“至少今晚不能。”   至少让他先开心一个晚上。   姜宜:“……”   这玩意还能收回去?   他默默地扒拉开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小声道:“我收回去干什么?”   陆黎:“不懂。”   但是就是觉得不太真实。   像他妈做梦一样。   姜宜把包装好的玫瑰花塞到他手上,耳朵也有点红小声道:“那你要不要嘛?”   陆黎:“要。”   他低头在膝盖上搓了搓手心的汗, 才小心翼翼接过姜宜递给他的玫瑰花。   姜宜似乎是想起什么, 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秦斓几个人。   几个人伸长着脖子望着他们,见他们望过来,立马低头扣地的扣地,抽烟的抽烟,玩手机的玩手机。   应卓翰慢了一步,没地板给他扣, 也没烟给他抽,手机掏出来也不及了, 于是仰头瞅着黑天揉眼睛说好黑啊,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应该没看见吧?   姜宜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他还没做好跟大家说的准备,自己的朋友跟朋友在一起,可能会让大家感觉有点怪怪的。   特别是程晁。   姜宜琢磨着程晁可能有点点……   恐同?   应该是这个词没错。   每次见到他跟陆黎走得太近,程晁喉咙都恨不得咳成破锣嗓。   这让姜宜有点忧心。   陆黎还在有点梦幻地低头扒拉着他那朵玫瑰花,就被姜宜拉起来朝秦斓那群人走去。   一行人的转场是到大排档吃烧烤。   夏夜凌晨的大排档还人声沸腾,某一桌上的人特别扎眼。   姜宜摁着眉心,低声道:“你把花放下再吃烧烤。”   陆黎抱着玫瑰花,冷峻的脸庞看上去镇定自若,然后拒绝了。   他巴不得现在就打车去宋子义和程兆家楼下拿着一个大喇叭循环播放:“这是姜宜送给我的玫瑰花——”   “——最大最红的那一朵是我的。”   他就坐在塑料凳子上,一手抱着比他脸还大的玫瑰花,一手拿着烤串。   来来往往路过的食客都诧异回头望着这个金发男生。   姜宜:“……”   在面对一桌人朋友的沉默目光,姜宜试图找了一个完美借口:“太晚了。”   “我们想着早点把那个小男孩的花买了,让他早点回家。”   一桌的人打着哈哈,转头的时候却好像巴不得把那大束的玫瑰花看出一个窟窿。   陆黎刚开始还有点大方给一行人看,后来烦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玫瑰花上面,谁他妈都不给看。   一行人在大排档吃到了两点多。   一开始只是吃烧烤,后来不知道是谁开始提议玩游戏喝酒,越玩越上头,什么酒都敢往里头加,白的啤的红的混着喝,到了最后几乎都醉了。   除了没碰酒的姜宜。   姜宜去上了一个厕所回来,就看到抱着大束玫瑰花的陆黎坐在塑料凳子上,长腿支棱着,歪着脑袋等着他。   谁都不能碰他怀里的玫瑰花。   除了姜宜。   等到姜宜来,他才慢吞吞地问姜宜到底去了哪里。   姜宜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钟茂,秦斓还有意识,知道给自己打车报地址,半拖半拉地拽着钟茂上车。   程晁则是拎着应卓翰,打了个电话,叫了一辆车,两人一块上车。   上车之前程晁还摇下车窗,问姜宜能不能应付喝醉的陆黎。   姜宜扭头看着低头盯着玫瑰花的陆黎,说能解决,程晁才放下心叫司机开车。   姜宜也打了车,他怕回陆宅惊动其他人,于是便把陆黎带回了自己家。   陆黎一路上都没说话什么,很是安静地听着他的花。   直到回到了家,坐在他的床上。   姜宜从没想过喝醉的陆黎是这样的。   他坐在床上,歪着头盯着姜宜,然后没头没脑道:“我是你什么?”   姜宜还在研究到底是牛奶解酒还是蜂蜜解酒的时候,就听到床上陆黎自言自语道:“男朋友。”   他安静了一下,然后嘀咕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说着说着,他带着点矜持道:“要谈恋爱的男朋友。”   姜宜揉了一下他的脸,然后严肃到:“闭眼。”   “不然就不是男朋友了。”   陆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眼皮子跟焊起来一样。   无论姜宜怎么叫都不睁开眼。   姜宜有点无奈。   第二天醒来,陆黎对于自己突然有了名分这件事还有点心有余悸。   他不太放心,偷偷躲厕所里沉思了半个小时后才有了点真实感。   但最有真实感的还是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   姜宜成绩名列前茅,排在整个省的前列。   而陆黎的成绩也能上A大。   真正到了那天,陆黎才有了尘埃落定的真实感。   姜宜比他还要高兴。   填报志愿的时候,姜宜选了生物科学方面的专业,陆黎选择金融方面的专业。   十八岁后的陆黎要比以前要忙得多得多。   陆霆开始毫不客气地开始使唤他,并且已经开始提前请金融方面的老师对其进行指导。   陆黎没说什么,毕竟他还等着把他爹给踹下去。   于是学习的时候格外认真。   在将近三个多月的假期结束后,A大正式开学。   姜父本打算一同陪着姜宜去A大,但因为姜宜奶奶八月份的时候做了一个小手术,姜宜怕出什么事,便没让姜父陪同去A大。   他是跟陆黎一块去的A大。   A大是跟市一中的宿舍一样都是四人宿舍,但是空间宽敞很多,光线明亮,拥有独立卫浴。   姜宜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的,有舍友两个是A市本地人,早早就到了A大,还有一个舍友也在早上到了宿舍。   姜宜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三个人正好一起结伴出去逛校园买生活用品。   陆黎半蹲在地上,不厌其烦地指着行李箱几个瓶瓶罐罐道:“这个是止痒的,被蚊子咬了就涂这个。”   “这个白色瓶子是过敏药,要是身上起疹子就涂这个……”   姜宜也半蹲在地上,看上去很认真地点着头。   但陆黎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道:“算了。”   “到时候你直接打我电话,拍照片给我。”   姜宜想了想道:“我们宿舍离得很远吗?”   陆黎脸色不太好看道:“远。”   姜宜有点紧张道:“多远?”   他可听说了不少因为校园太大,导致同一个学校的情侣谈恋爱的时候像异地恋,去见一面都要费好大劲。   陆黎带着点骂骂咧咧道:“隔着三栋楼。”   姜宜:“……”   “就三栋楼?”   陆黎忿忿不爽道:“对,是三栋楼——”   鬼知道为什么金融学院宿舍要和生物科学学院宿舍离那么远。   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分开过那么远。   三栋楼。   都他妈快赶上一条河的距离了。   刚谈恋爱的陆大少爷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愤怒得跟小时候要买幼儿园一样恨不得一股脑把那三栋楼都给买下来。   姜宜听到只隔着三栋楼就放下心来,蹲在地上捣鼓着行李箱的行李。   陆黎没头没脑地叨叨完一栋楼一条河后,又给上床给他铺床和装被子的被套。   姜宜觉得自己有手有脚,老是让陆黎帮他做不太好,于是爬上床自告奋勇说要帮忙。   陆黎坐在床上给他套被套,一抬头就见姜宜冒出个脑袋十分积极地说要帮忙。   陆黎面不改色地把行李箱里几个玩偶靠枕的衣服全扒了,把那几个光秃秃的玩偶和衣服丢给姜宜让他重新套上。   最后怕姜宜没有参与感,还特地在套好被子的时候让姜宜完成最后一步——拉上被套的拉链。   整理行李整理了一个多小时候后,大部分东西都已经布置整齐,书桌的东西一丝不苟地按照姜宜的习惯放置得整整齐齐。   姜宜想去陆黎的宿舍,帮陆黎把他的行李放好。   外头太阳大,陆黎没让他跟着跑上跑下,只说了晚上一块吃饭。   晚上六点,姜宜下楼跟陆黎一块去食堂吃饭。   楼下的陆黎单手插兜,身形挺拔,五官俊美深刻,气质偏向冷峻,眉眼桀骜,一头金发很是显眼。   来来往往不少学生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没过多久,一个黑发男生下来楼,他生得实在是能称得上一句漂亮,穿着黑色的短袖,皮肤白得似乎能晃眼,眉眼精致,鼻梁高挺,面容带着点病气,看上去一副很安静的模样。   两人走在一块,一路上A大A大不少人都投来注目。   A大的食堂很大,但菜系都偏甜,姜宜口味一向清淡,吃得有点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在喝水。   陆黎帮他吃了一大半,姜宜的餐盘才堪堪空了下来。   晚上七点多,姜宜回到宿舍。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到齐了,经过一个下午,那三个舍友明显是熟稔了不少,这会已经在宿舍里靠着椅子有说有笑打着游戏了。   姜宜推门进来的时候,宿舍里三个舍友下意识抬起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姜宜也是这个宿舍的。   靠在电竞椅上的男生笑着道:“你是三床吧?”   姜宜走进宿舍,他点了点头,也露出个笑道:“我叫姜宜,今天下午到的。”   电竞椅上的男生很自来熟,做了一个自我介绍,笑容爽朗道:“我叫李振,A市本地人,来得比较早。”   “你对铺那个叫张皓,也是A市本地人,我们两一块来的。”   张皓靠在椅子上意思意思地举了个手。   李振旁边的男生道:“我叫崔漳,A市隔壁的,上午来的。”   宿舍里几个人都已经装上了电脑在书桌上,都是价值不菲的昂贵游戏本,靠在电竞椅上的李振报了一个游戏名,扭头望着姜宜兴致勃勃道:“要不要一起?”   姜宜摇了摇头,说自己不太会玩。   李振有点遗憾,但也没强求,而是跟着其他两个舍友一块玩。   晚上十点多,姜宜抱着衣服去洗澡。   李振几个赢了一把游戏,靠在电竞椅上伸了个懒腰,玩了一晚上,肚子也叫了起来。   因为刚入学,几个人也不熟悉A大的外卖,不过好在今天去买超市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正好囤了一些方便面,便打算泡个泡面当夜宵。   泡面味道香得厉害,李振几个泡了没多久,就带着点犹豫对视了一眼,望向了在床上的姜宜。   初来驾到,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唯独他们一起吃夜宵好像也不太好。   李振心里也有点打鼓,犹豫着该不该叫一嘴这个舍友。   毕竟姜宜这个新舍友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爱说话,也没同意跟他们一起玩游戏,看着有点高冷。   甚至书桌上的东西都摆放得一丝不苟,跟他们几个放荡不羁的桌面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跟高中那种特自律特高冷的学霸一个类型。   但想了想一下,李振还是走到姜宜床前,没有抱太大希望问了一声姜宜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吃宵夜。   姜宜摇了摇头。   李振心想果然,正准备抬脚走的时候,就听到身后那个看上去很高冷的舍友老实地说自己没有买泡面。   明天买了再跟他们一起吃。   李振:“???”   他摆了摆手道:“就一桶泡面,多大的事,我这里多得是。”   “辣的不辣的都有,随便挑。”   十分钟后。   李振和张皓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那个高冷室友脑袋都快埋在泡面里,最后一口气把泡面汤都给喝了个精光。   看着看着李振都乐了。   张皓没忍住,带着点迟疑地问:“你没吃过泡面吗?”   姜宜看上去意犹未尽诚实道:“吃过。”   “但是没吃过一桶的。”   陆黎顶多给他吃两叉子。   乐着张着大嘴的李振立马就闭上嘴,有点后悔地心想笑笑笑,人家条件差到一桶泡面都没吃过,你还咧着个大嘴笑。   经过一起吃夜宵这件事,宿舍里的气氛活跃不少。   晚上十一点多,宿舍里关了灯,但是大学生活第一天,没有人睡得着,几个人都睁着眼兴致勃勃说着自己的高中和以前的经历。   姜宜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不知怎么聊起了感情的八卦。   李振:“我以前可喜欢我同桌了,她长得超级可爱的,眼睛又大又圆,跟个小兔子一样,只可惜分班后我俩就不在一个班关系就淡了。”   他语气有点遗憾,但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兴致勃勃道:“姜宜,在高中追你的人是不是可多了?”   毫不夸张的说,见到姜宜第一眼,他还以为他们宿舍是混合宿舍,表演系的学生被安排到了他们生物科学这边。   姜宜老实道:“不多。”   李振:“诶呀,别不好意思,怎么可能没女生追你,还是说你现在有对象?”   姜宜带着点迟疑道:“可能是我有对象了。”   宿舍里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李振好奇道:“你对象什么样?”   “是不是特别好看?”   姜宜想了想道:“好看。”   “我也觉得他可爱,眼睛跟小动物一样。”   蓝蓝的,和小波比的蓝眼睛一模一样。   李振乐了道:“肯定跟我高中喜欢的一样。”   是个可爱的萌妹子。   另一栋宿舍楼。   金融系宿舍。   陆黎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听着对铺异地恋的舍友黏黏糊糊地打着电话:   “嗯嗯嗯,好的宝贝,都听你的,最想的就是宝贝了……”   “好了,宝贝去睡觉吧,明天我们再聊,挂了,mua——”   没多久,宿舍安静下来,一个男生探出个头带着点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哥几个,打扰到了大家了,我跟对象异地恋……”   他傻笑了一下道:“我们刚谈没多久,这几天可能比较爱打电话。”   “~”   同样刚谈没多久恋爱的陆黎神情幽幽地举起自己的手机,看着手机上空荡荡的屏幕。   没有任何来电,也没有任何短信。   他面无表情地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里。   破手机   几千块钱的手机响都不响一下。   肯定不是姜宜的问题。   明天他就把这破铜烂铁给卖了换台新的。   换那种能收到信息的新手机。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5章   凌晨两点。   金融系409宿舍。   宿舍的阳台上坐着一个男生。   宿舍楼下的长道很安静, 只有昏黄的路灯与夜鸣的昆虫。   起床上厕所的徐仁睡眼朦胧间差点没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望着阳台上靠着椅子的金发男生。   他带着点迟疑地叫了一声新舍友的名字,然后问这个新舍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徐仁记人名字的能力不算强,但对于这个新舍友, 徐仁印象格外深刻, 想不记得都难。   金发混血儿,长得跟外国模特一样, 肩宽腰窄, 身高绝对有一米八八以上,气质冷峻。   最重要的是第一天开学下午, 他们这一栋宿舍楼下停着的那辆豪车就是这位新舍友用来装行李的。   听说还是豪车里还有专职司机。   在这个专业, 大多数都是家庭小有背景, 徐仁也不例外, 他在他们那圈子称得上是一小公子哥, 家境不算差, 但他徐仁也没有开着将近六百多万的豪车装行李的本事。   听到身后人的声音, 靠在椅子上的陆黎偏头,淡淡地说没事。   徐仁琢磨了一会, 他书桌摸了一包烟, 然后弹了一根出来,也坐在陆黎身旁自来熟道:“来一根?”   他说完又摸着头,带着点不要意思道:“今晚我跟我对象打电话打太久,这几天需要你们关照关照……”   陆黎摁灭手机:“不用了。”   他顿了顿然后似乎是轻描淡写道:“我对象闻不了烟味。”   徐仁拍了拍大腿,他忍不住道:“你对象也不让你抽烟?”   “我对象也是!”   他蹲在阳台上,没点火, 咬着烟感叹道:“我女朋友鼻子可灵了,我一抽烟她都闻得到。”   说着说些, 蹲在地上的徐仁带着点伤感道:“不过现在我们两个异地恋,我想让她管我都没办法管了。”   “我刚才看我俩照片看到了凌晨一点多,越看越想她。”   “哎,对了,哥们你怎么半夜也不睡?”   靠在椅子上的陆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机页面,面无表情道:“没事。”   但是过了一会,他又突然道:“你每天晚上都跟你女朋友打电话吗?”   徐仁咳了咳,咬着烟带着点羞涩道:“我们刚谈恋爱没多久,这会可能黏得比较紧……”   “加上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没在大学分开过那么久,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可能都这样……”   陆黎:“……”   徐仁似乎是想到什么,看上去更加羞涩道:“不过可能也是我对象比较黏人,她老黏人老可爱了……”   陆黎忍了一下,然后突然就道:“我对象也黏人。”   叨叨的徐仁被吓了一跳,他蹲在地上,看着靠在椅子上格外冷峻的陆黎重复道:“他也黏人。”   姜宜在幼儿园的时候吃饭都拉着他一块吃饭,上厕所也跟他一起上,发水果的时候都会拿着水果找他。   从小就黏人。   徐仁挠了挠头,他听到陆黎提着自己的对象,以为陆黎跟他一样跟对象都是异地恋,便问了一嘴道:“你跟你对象离得远不远?”   陆黎面无表情道:“远。”   都快赶上一条河了能不远吗?   徐仁沉痛感叹道:“我知道这种感受。”   异地恋的痛谁经历谁知道。   他安慰道:“等到过一阵就好了。”   等到国庆这种放长假的日子,他们就有时间见面了。   陆黎没说话,看上去有点郁郁寡欢。   徐仁本着同病相怜,绞尽脑汁地安慰着这个新舍友。   在新舍友的口中,徐仁得知了新舍友的对象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成绩优异,可爱又黏人,很喜欢他,两个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就是这个距离隔得有点远。   阻断了他们的爱情。   凌晨三点,蹲在地上的徐仁强撑着眼皮,听完新舍友的青梅竹马优秀事迹,终于被放回去睡觉。   他爬上床的时候还有点神情恍惚,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冷峻清贵的新舍友话会那么多。   而另一头说完一大通话的陆黎,阴郁的心情终于稍稍放晴了一点。   他想没什么。   不就是晚上姜宜一个人睡觉,然后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发短信。   不就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得那么远睡。   没什么的。   他就是有一点担心而已。   比如只是有一些担心晚上一个人睡的姜宜可能会感冒发烧、被虫子咬、吃到过敏的东西起疹子、半夜踢被子、床头的插座突然漏电、舍友梦游乱踹床而已。   他甚至连姜宜那个宿舍晚上突然着火的可能性都想过,甚至还在手机上百度了宿舍灭火器一般放在什么地方。   到了最后,他在想好像他不在姜宜身边,姜宜自己也可以很好。   陆黎站起来,心想着没什么。   这很正常。   姜宜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早上五点半,A大沐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金融系402宿舍里,陆黎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   他脸色冷峻,拉上外套拉链,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等着时针慢慢转动。   早上六点。   金融系402宿舍的宿舍门准时推开,穿着外套的金发男生关上宿舍门,径直朝着楼底走去。   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另一栋宿舍,按照生物钟起床的姜宜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想按照往常习惯一样脑袋枕着朝身旁人的肩膀时,却枕了一个空。   姜宜揉了揉眼睛,望着宿舍的天花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如今是住在宿舍,不是跟陆黎一起住。   早上七点半。   姜宜下宿舍楼时,才发现陆黎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了,他打着哈欠拎着宿舍的垃圾袋走进陆黎时,被吓了一跳。   抱着手靠在墙边上玩着手机的男生眼底青黑,看上去像是一晚上没睡好。   见他来,陆黎抬起头,第一件事就是绷着脸对着姜宜的脸到处捏捏揉揉,好像生怕面前人出什么意外一样。   刚开始还很是认真,但到了后面,姜宜的腮帮子就被捏得鼓鼓的,还被揉了几下,像是没忍住玩了起来一样。   姜宜:“……”   没过多久,陆黎才松开手,仿佛松了一口气。   姜宜想了想,以为是陆黎大早上跟他闹着玩,于是他也画葫芦找瓢,兴致勃勃地揉揉捏捏了陆黎的脸。   然后在捏陆黎鼻子的时候,手被陆黎拎了下来。   陆黎:“昨天睡得怎么样?”   姜宜想起昨天跟舍友愉快的夜宵,深沉地点了点头道:“睡得很好。”   他又忍不住同陆黎分享道:“我舍友人都很好,大家晚上睡觉都很安静,没有打呼噜磨牙的。”   陆黎只接过他手中的垃圾袋,然后又道:“睡得很习惯吗?”   姜宜点了点头,刚想说习惯,就看到身旁人目光幽幽,他咽下口中的话,试探道:“你睡得不习惯吗?”   陆黎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种失落的心情。   他既怕姜宜习惯,又怕姜宜不习惯。   怕姜宜在宿舍一个人不习惯,于是等着电话等到了半夜,怕姜宜会跟他说晚上睡不着。   但真正等到姜宜一个人在宿舍也过得很好的时候,不习惯的人就变成了他。   翻来覆去差不多一个晚上没睡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太困了今晚想早点睡QAQ更得有点少(跪),给评论前一百个小可爱发红包吧TNT(我好像在创一种很新的颜文字) 第76章   看着陆黎沉默的模样, 姜宜微微一顿道:“你是不是睡得不习惯?”   陆黎没吭声,好一会转头道:“没。”   他牵起姜宜的手,另一只拎着垃圾道:“我们去哪个食堂吃早餐?”   A大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顶尖院校,食堂颇有盛名, 七八个食堂分布在偌大的校园各个角落, 每一个食堂都致力为学生提供最优服务。   被牵着的姜宜捏了捏陆黎的食指。   大概因为身旁人是混血儿,骨架要大上很多, 宽大的手掌几乎把他手掌给拢起来。   陆黎扭头看他, 然后又道:“去东食堂吃吧。”   “昨天那个食堂不好吃。”   姜宜捏着陆黎的食指,他带着点严肃道:“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陆黎:“……”   姜宜继续严肃道:“所以昨晚到底为什么会睡不习惯?”   “是席子不舒服吗?”   “还是你们舍友睡觉打呼噜磨牙?”   陆黎带着点嘴硬, 偏头绷着脸道:“我没睡不习惯。”   “我昨晚十点钟就睡了。”   “一眼手机都没看, 也没等到凌晨两点半。”   姜宜叹了一口气。   陆黎扭头过来看他:“干什么叹气?”   姜宜抬起另一只手, 戳了戳身旁人的眼睑下道:“下次出门前照一下镜子。”   陆黎下意识低头看姜宜的手指:“为什么?”   姜宜认真道:“你现在就跟被别人打了两拳一样。”   陆黎:“……”   姜宜想到什么又安慰道:“不过不丑。”   “眼眶都没肿起来。”   “比以前那次跟陈兆打架牙差点被打掉那会好多了。”   陆黎:“……”   他有点抑郁地想着别人家小情侣都是黏黏糊糊, 热恋期都恨不得能够黏在一起。   他跟姜宜在三栋楼的距离中已经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没见面了。   但姜宜对他说的话不是宝贝我好想你。   而是——“你丑得看起来像被人打了两拳一样。”   色衰而爱驰。   古人果然不骗人。   姜宜看着面色郁郁寡欢的陆黎, 愣了一下, 然后努力开始补救。   他看着姜宜努力补救道:“你放心, 你在我心里最好看了。”   陆黎更加阴郁了。   这种话一看就是骗小孩的。   谁信谁傻子。   说出去要被笑一辈子的。   姜宜想了想,他踮起点脚尖, 掰着陆黎的脑袋, 吧唧一口亲在了陆黎的一只眼睛上。   然后真诚道:“我说真的。”   “……”   陆黎阴郁的神色瞬间变了一个模样,耳根子红了一点,他似乎有点矜持,然后像是没头没脑蹦出一句话道:“我知道。”   姜宜肯定不会骗他。   过来一会,他又扭头对着姜宜,一眼不眨地望着姜宜。   姜宜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牵着陆黎的手往前走但却走不动时,一抬头发现陆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朝后倒退走了几步, 歪头道:“怎么了?”   陆黎慢吞吞带着点含糊道:“你只亲了一边……”   姜宜:“……”   “那你先说你为什么昨晚睡不习惯?”   陆黎也不要亲了,直接扭头道:“我认床。”   姜宜歪头道:“但是冬天回奶奶家你连炕都能睡。”   “认床不认炕?”   陆黎觉得这不太像是认床还是认炕的问题,而是姜宜要让他认命。   他闷声道:“我一个都不认。”   他认姜宜还差不多。   姜宜想了一下道:“那待会问一下阿姨能不能把你卧室里的床单被套拆下来然后寄过来。”   这样至少会比新床单和新被套更有归属感一点。   陆黎:“不用寄。”   姜宜扭头看他。   陆黎含糊道:“你睡前给我打一下电话……”   “或者我们视频也行……”   姜宜有点不太明白,他茫然地想着他们只隔了三栋楼。   想对方了可以直接去找对方。   又是通话又是视频的,怎么搞得好像他们在异地恋一样?   但一想起陆黎口中三栋楼就是远不得不得了的距离,姜宜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地软声道:“好。”   “晚上就打给你。”   他想了想又小声道:“其实昨天晚上睡前没跟你说话,我还是有点点不太习惯。”   他老实道:“我在睡觉前老是想跟你说我想起的那款拼图。”   他昨晚准备睡觉的时候想起了一款拼图,想抬头找身边的陆黎说那副拼图时,却发现身旁被子空荡荡的。   姜宜一直都习惯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   在想起那款拼图时,姜宜才意识到他跟陆黎已经不在同一个宿舍,也不在同一张床。   但姜宜却有一瞬间是想要下床去书桌上拿手机发消息给陆黎的。   其实想起那款拼图这件事也不算多重要。   但是姜宜却在某瞬间很想很想把这件事告诉陆黎。   好奇怪。   那股念头来得突如其然又莫名其妙。   像是装在瓶子里的汽水,摇摇晃晃滋地一下就冒了出来,让人产生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冲动。   但宿舍已经熄了灯,黑漆漆地也不太好下床去拿手机。   后来那股类似于冲动的瞬间消失后,姜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地觉得自己打电话过去给陆黎似乎有点不太好。   因为既没有生病,他也不是小孩了。   陆黎听到姜宜的话,心软了一片。   他牵着姜宜的手低声道:“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   “或者等到军训结束后,我去问问怎么申请外宿。”   他昨晚看了一晚上学校周边的公寓和楼盘,琢磨着以后要是跟姜宜一块出来住,他们要住在哪里。   特别是如果姜宜不习惯吃A大这几个食堂,找房子的动作要更快一些。   昨天姜宜就只挑了一些自己吃得下的东西,其余的一口没动,全部都挑出来给他吃了。   陆黎好不容易在暑假里给姜宜养了一些肉,再这样下去没几天那些肉就全没了。   给姜宜养肉比在地上捡金子还难。   听到陆黎说外宿,姜宜想了想道:“我觉得我现在的舍友挺好的。”   陆黎推开食堂的门道:“万一你吃不惯其他食堂的菜怎么办?”   A市大多私房菜都不配送到A大。   昨晚刚跟舍友愉快地吃了一顿夜宵的姜宜面不改色道:“吃得惯的。”   “我现在就不饿。”   陆黎觉得过一段时间姜宜应该就会改变想法。   毕竟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   养了姜宜那么多年,他的手艺肯定比食堂的手艺好。   所以陆黎只气定神闲道:“没事。”   “你再考虑考虑。”   反正到最后姜宜肯定也会选择外宿吃他做的饭。   世界上没有谁的手艺比他更贴合姜宜的口味。   ———   早上八点多。   姜宜拎着几袋豆浆和包子轻轻推开宿舍门。   “怎么起那么早?”   刚起床的李振坐在床上,打着哈欠,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看著书桌下的姜宜。   姜宜弯腰脱鞋,他抬头,带着些歉意道:“吵醒你们了吗?”   李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爬下床去洗漱摆手道:“没事,我们几个也刚醒。”   “你早上去哪了?”   姜宜晃了晃手上拎的豆浆包子道:“去食堂吃了个早餐。”   吃完早餐的时候他在新建的宿舍群里问了一声要不要帮带早餐,李振几个都说要,他就顺便带了三份早餐回来。   姜宜把豆浆和包子都放在书桌上,见李振洗漱完,便递给了李振。   李振笑眯眯地接过早餐,拉开椅子,一边拆开袋子咬了一口包子,美滋滋道:“哟,还是豆沙馅的!”   豆沙馅一口咬下去甜滋滋,唇齿满是豆香。   再来上一杯温热香浓的豆浆,一早上胃都舒服了起来。   李振三两口就解决掉早餐,感叹道:“真舒服啊。”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又扭头好奇道:“你一个人去吃的早餐?”   姜宜摇了摇头,弯出个梨涡,还没说话,就听到身旁的张皓笑了一声,他慢悠悠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单身狗?”   “姜宜昨晚不是说了他对象也在A大吗?”   李振不信邪,问姜宜是不是真的。   姜宜咳了咳,然后点了点头。   李振啧了一声,然后嘿嘿一笑打趣道:“有空带出来吃个饭呗。”   姜宜顿了顿,他有点摸不太准李振他们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舍友跟男生谈恋爱,便道:“等过一段时间吧。”   他带着点委婉又道:“他可能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   李振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嗨,有什么接受不太来的。”   姜宜昨天还说他对象可爱得小动物一样,加上今早甜滋滋的豆沙馅包子,姜宜的对象八九不离十肯定是个小甜妹。   看着李振豪迈的态度,姜宜放心了一些。   李振靠在电竞椅上,随手从超市的购物袋里掏出了一袋薯片,一边撕开包装袋随意地递给姜宜一边扭头跟张皓说着话。   等他跟张皓说完话,扭头就看到姜宜格外认真地吃着薯片。   他乐了道:“你怎么吃得那么认真?”   但猛地一下,李振就想起昨晚差点没将脑袋埋进泡面桶里的姜宜。   他瞬间闭上了嘴巴,不仅立马低头将早餐钱给姜宜转过过去,还把整包薯片都塞到姜宜怀里,然后一股脑开了好几包薯片。   怕姜宜误会成施舍,李振还借口说薯片都是新口味,没尝过想尝一尝。   姜宜抱着薯片,觉得有点感动。   有一口李振吃的,就有一口他姜宜吃的。   姜宜没忍住吃了好一些,然后在陆黎发消息给他的时候,他带着点快乐地告诉陆黎。   他舍友很好。   明年再外宿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陆黎:世界上没有谁的手艺比我更贴合姜宜的口味。   姜宜(快乐):垃圾食品A、垃圾食品B、垃圾食品C…… 第77章   虽然姜宜说外宿的事情明年再说, 但陆黎还是一直在找外宿的房子,为此还找上了在A市发展的堂哥陆霄。   陆霄今年二十四岁,大学也在A大就读,毕业后直接在A市发展自己的创业公司, 在陆家也算个优秀拿得出手的小辈。   他对陆黎这个混血儿堂弟印象是极其深刻。   毕竟陆家大少爷也只有这一个脾气臭出天际的大少爷。   陆霆让陆霄好好磋磨磋磨一些陆黎, 陆霄便直接让陆黎有时间就来他公司历练。   因此在刚开学这段时间,陆黎忙得厉害, 几乎是被摁着头丢进公司历练, 忙得脚不沾地。   他烦得要死。   但姜宜拍着他的脑袋,让他好好历练的时候, 陆黎又忍了下来, 只是埋在姜宜颈窝, 闷声让姜宜多来公司看看他。   姜宜答应了好几次。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 都没能去公司看看他。   终于在周末那天下午, 姜宜打车去公司看了陆黎。   但他去的时间不巧, 接待他的人说陆少爷跟小陆总在开会, 便一路把他领到了陆黎的休息室。   虽然名义上是历练,但陆黎的待遇没比公司里的小陆总差几分。   姜宜一开始在沙发上还能看看杂志, 但是休息室里的香薰和陆宅卧室里点的香薰太像了, 加上午后又容易犯困,便在等着等着中睡着了下来。   ———   下午三点多。   休息室的小沙发上斜靠着黑发男生,他似乎是睡着了,微微歪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搭在眉眼上,纤长卷翘的浓密睫毛合拢在一起, 眼尾微挑,薄唇轻微地抿在一起。   他身上还背着黑色的斜挎包, 白衬衫领口束着修长颈脖,像是一幅画。   休息室的空调开得有点低,陆黎的脚步慢了下来,冷峻的浅蓝色眸子柔和了一点。   他拿了一条新的毛毯,走到了沙发面前,弯腰动作很轻地将毛毯盖在了睡着的姜宜身上。   陆霄正好听到秘书说陆大少爷去了自己的休息室,听说是朋友找来了。   陆霄饶有兴致地往休息室走去。   他倒是想看看能跟从小脸就臭得要命的堂弟做朋友到底长什么样。   休息室最外层是一层厚重隔音大门,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陆霄推开休息室的门,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十八岁堂弟,手上拿着一条新的毛毯,半跪在沙发上替沙发上沉睡的男生盖着毯子。   一向冷峻的神色柔和下来,几乎让人看不出那张原本神色冰冷的脸。   陆霄有点惊奇,似乎是不可思议从小到大脸臭还脾气不好的陆黎还有这一面。   但下一秒,陆霄却错愕僵硬在原地。   他看着半跪在沙发上的堂弟低头望着沉睡的男生,伸出一只手轻轻拨开男生的额发,然后俯身在男生的唇吻了一下。   浅蓝色的眸子满是爱不释手的喜爱。   “……”   陆霄僵硬在原地,想起前不久打电话让自己好好看着堂弟的父亲母亲,还有逢年过节都能见到的陆黎父母。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半跪在沙发上的陆黎偏头,望向了门口,看到了陆霄。   陆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堂弟啧了一声。   陆霄:“……”   他发誓他绝对从这声“啧”中听出了要打发人的不耐烦,他这个堂弟半点被人看到偷亲一个男生的惊慌失措都没有。   五分钟后。   公司顶楼露台花园,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陆黎,陆霄深吸了一口气道:“刚才怎么回事?”   “你喜欢男生?”   陆黎靠在休闲椅上,惜字如金地蹦出了个:“嗯。”   陆霄头疼道:“你还真敢承认。”   他压低声音道:“你收敛点,别大白天就这样,这次是我碰见的你,下次要是不在你的休息室,又给公司其他人碰见了……”   “伯父伯母迟早都得知道……”   陆黎随意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抬头淡定地蹦出了一句惊天话语道:“我爸我妈早知道了。”   陆霄:“???”   他目瞪口呆望着陆黎。   陆黎继续淡定道:“我高二那年他们就知道了。”   神情有点恍惚的陆霄说不出话来,但又想起面前陆黎的性子,似乎觉得这像是陆黎能干出来的事。   但陆家就算再如何任由着陆大少爷的性子来,这种事情平息下来估计陆黎也吃了不少苦头。   被冲击了好一会的陆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摁了摁眉心道:“刚才那个男生……”   刚才还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男生立马带着点得意矜持道:“是的。”   “我们在一起了。”   陆霄:“……”   谁他妈要问你们有没有在一起。   陆黎继续带着点得意矜持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亲他,他都不会哭的。”   十一年前,陆霄当着他的面对着姜宜就是热情地亲上一口,那会七岁的他拎着新棋盘在门口,只能愤怒地望着陆霄,一句中文都说不出来。   如今十一年后,他亲姜宜,姜宜都没有哭。   完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陆霄去有点茫然,在锱铢必较的陆黎提醒下,他才想起了十多年他第一次见去见陆黎却认错人的那天下午。   那会他不仅认错了人,还抱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吧唧地亲了一口,那个小男孩明明是个男娃娃却漂亮跟洋娃娃一样,在他怀里懵然望着他。   他那没见过几面的混血小堂弟愤怒地站在门口,发出了一声令他永生难忘的叫声。   后来陆霄才知道那个小男生是Arno的玩伴。   听说两个小孩的关系好到令人发指。   天天晚上要挨在一起看动画片吃饭写作业的那种。   甚至小时候Arno过年的那会,陆霄在聚会中经常能看到七岁的Arno抱着手机,躲在没人的角落,跟手机里的玩伴念念叨地说着话。   那也是陆霄第一次知道他这个脸臭得要死的小堂弟居然也会小声认真地念叨叨地说“乖乖睡觉觉”这种黏糊糊的话。   他一直以为像Arno这种凶神恶煞的小霸王只会说“不听话我就揍你”这种吓唬人的话。   回过神来的陆霄抬头道:“这就是你让我帮你找找学校周围房子的原因?”   陆黎靠在椅子上嗯了一声。   陆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口道:“对方家里知道吗?”   在他看来,这两人在一起,最难搞压力也最大的应该是身为陆家继承人的陆黎,但没想到敢在高二就跟父母说自己喜欢男生的陆黎却没吭声。   好一会,陆黎才道:“他家里还不知道。”   陆霄显得有几分诧异。   陆黎靠在靠椅上,半阖着眼,声音低了一些道:“他从小跟着爸爸一起长大。”   所以姜父对于姜宜来说很重要,姜父说的话,能够轻而易举地对姜宜产生影响。   而姜宜从小身体不好,姜父含辛茹苦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对孩子的期待绝对不包括希望自己的孩子喜欢男生。   在姜宜高中竞赛那会,姜父就跟陆黎说过,希望他空余时能够在宿舍提醒一下姜宜压力不要那么大。   姜父说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姜宜能做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成绩不用那么好,这样压力也不会那么大,他希望姜宜能像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长大然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陆黎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边湛蓝的天空。   过了一会,他才站起来道:“走了。”   陆霄慢悠悠道:“急什么急。”   “把那些文件处理完再去看你的小男朋友。”   他在这方面上跟陆霆很像,在磋磨压榨人这方面都毫不客气,好几倍的工作量压下来也是眼眨都不眨。   陆黎烦得很,但他还等着把他爸踹下来讨岳父的欢心,于是只能硬生生在休息室前拐了个弯,面无表情地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   姜宜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   他身上还盖着一张毛毯,沙发茶几前还放着一杯温水,看样子是刚添不久。   姜宜将毛毯折好,喝了一口水,一抬头就看到了穿着西装的陆黎推门进来,他身上的西装应该是定制,剪裁修身,长腿阔肩,金色的头发像后梳了一些,露出深阔的冷峻眉眼。   陆黎望着沙发上刚睡醒的姜宜揉了揉眼睛,然后朝他道:“你忙完了吗?”   陆黎其实没忙完。   陆霄那个黑心佬巴不得让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住在公司,美名其曰让他好好锻炼锻炼,然后什么活都丢给他干。   但陆黎还是道:“忙完了。”   他弯起唇道:“带你去吃东西。”   “吃完东西我再送你回学校。”   大不了晚上再回来加班。   姜宜点了点头。   陆黎开车带他去吃A市某家很出名的私房菜,按照他的口味点了不少菜肴。   私房菜的包厢里,姜宜动了几筷子,然后想了想,便给陆黎夹菜。   陆黎有些诧异,他低头望着碗里姜宜为数不多爱吃的菜肴,皱了皱眉头道:“不喜欢吃?”   他记得这家私房菜是连锁店,之前在S市算是姜宜比较吃得下去的一家私房菜。   姜宜眼也不眨道:“喜欢。”   但是还要留肚子到晚上。   听说李振他们今晚可能会吃自热火锅。   李振还拍着胸脯给他保证给他调个美美的小蘸料。   陆黎眉头拧得更深道:“那怎么只吃那么点?”   姜宜真挚道:“你今天忙了那么久,肯定累坏了。”   “你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以往爱吃的菜肴都夹给陆黎,奋力投喂一样。   陆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道:“我瘦了吗?”   姜宜奋力把锦馅丸子都塞进他碗里,铿锵有力道:“瘦了。”   他学着陆黎说话,一本正经道:“瘦得抱起来硌手。”   “不止陆阿姨会心疼,我也会心疼的。”   一米九的金发男生迟疑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锦馅丸子。   过了一会,陆黎又想肯定是自己最近都没有去健身房,也是时候要在A市找找一个私人健身教练了。   一顿饭吃到了七点多。   陆黎开车把姜宜送回学校,停在姜宜宿舍楼下时,他手搭在方向盘上,露出泛着冷芒的腕表,他想了想还是绷着脸道:“我还是觉得我没瘦。”   他在私房菜的厕所隔间低头偷偷看了自己一眼。   他的腹肌和人鱼线都在。   肯定没瘦到要硌姜宜手的地步。   姜宜解下安全带,煞有其事道:“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陆黎只好看着姜宜一溜烟地下了车,然后背着挎包走进宿舍楼,步伐似乎有点欢快。   姜宜最近好像和舍友的关系很好。   每次回宿舍都很积极。   陆黎承认了自己心里是有点不太爽。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好一会后,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天他跟姜宜都是在各自的宿舍睡觉。   这几天姜宜哪抱过他???   又从哪来的抱着他硌手???   ———   姜宜宿舍。   “我靠,你们刚才看见楼下那辆库里南了吗?”   从外头回来的张皓推开门,带着点激动道:“七百多万呢!”   “我们这栋楼居然有那么牛逼的二代。”   正靠在电竞椅上的李振顿时也兴奋起来:“我靠,真的假的?”   “库里南再加点都他妈都买劳斯莱斯幻影了!”   没有哪个男生不爱豪车。   张皓:“真的,楼下都沸腾了,不少人都探出头看了。”   “听说那辆库里南在宿舍楼下停了好一会才开走的。”   李振扭头看刚回来不久的姜宜,他带着点兴奋道:“你刚回来不久,你有没有看见那辆库里南?”   书桌椅子上专心致志拆着饼干袋子的姜宜抬起脑袋,看上去有点茫然道:“什么?”   李振想起了这几天一直在跟他们买零食的姜宜,估计也不太清楚这些豪车的牌子,便道:“没没没,你继续吃继续吃。”   “我这还有麦芽糖和芝士夹心的饼干,要不要?”   姜宜眼睛亮了亮:“要,我拿海盐味的跟你换。”   李振乐了道:“甭换了,你都拿去吃吧。”   乖得跟什么一样。   要是他表弟要那么乖,他巴不得一箱一箱的零食往家里屯。   姜宜还是用了自己海盐味的饼干跟李振换了麦芽糖和芝士夹心的饼干。   晚上九点多。   李振在背单词,张皓带着耳机在刷视频,另一个舍友在厕所里洗澡。   忽然,上床传来一阵咯吱声。   李振扭头望去,被吓了一跳。   上铺的姜宜脸色白得吓人,似乎还发着冷汗,脸庞上汗津津的,薄唇没有半点血色,正身残志坚地慢慢爬下梯子。   李振立马起身去扶嘴里慌得一叠声道:“我靠我靠,你怎么了?”   张皓也摘下耳机,吓了一跳后也忙去将人扶在椅子上。   姜宜额前的黑发被汗津湿透了一些,他扶着椅子,虚弱道:“我可能吃坏肚子了……”   李振和张皓慌得要把他扶下宿舍楼,正当把姜宜扶起时,他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嗡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姜宜在奄奄一息中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是陆黎的来电。   张皓不明所以,在慌忙中正要帮他接起电话,但没想到气游若丝的姜宜却瞪大了眼睛,在奄奄一息地凭借最后一口气惊恐道:“别接——”   接了就完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8章   张皓被气游若丝的姜宜吓了一跳, 本想接来电的手一抖,直接把跳动的来电挂断了。   他着实是被吓得不轻,毕竟扶在椅子上的姜宜看上去实在是吓人,脸色惨白, 额前的黑发被汗津湿透, 搭在眉眼上,还在不断地冒着冷汗, 看上去奄奄一息。   李振慌忙地扶着他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电话不电话的……”   但下一秒, 被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又蓦然闪烁着来电,一串长长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 并且过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停熄。   纵使是在长久后电话被挂断, 下一秒手机屏幕静了一下, 没过多久又会闪烁来电。   李振一边扶着姜宜一边手忙脚乱道:“到底谁的电话啊?”   “是不是你家里人有急事给你打来的?”   “真的就不接吗?”   奄奄一息的姜宜倚在他, 弯着背脊, 浑身冒着冷汗, 细白的手指冰冷, 声音气游若丝,几乎微不可察喃喃道:“不是家里人。”   “是我男朋友……”   张皓更加慌慌张张地踩着拖鞋要去开门道:“我靠。”   “吃坏肚子还他妈伤脑子吗?”   李振提了提几乎浑身冰冷的姜宜也傻眼道:“不懂啊。”   都给人病傻了。   女朋友说成男朋友。   一整人就是胡言乱语。   宿舍楼下, 一辆黑色的库里南静静地停在路旁。   陆黎靠在椅背上, 一手搭在方向盘,他领带有点松垮,扣子解开两颗来透气,额前的金发散落了几缕在深阔眉骨上。   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似乎在等着手机那头的人接听。   但手机那头迟迟没有人接听,甚至在第一次还挂断了电话。   陆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方向盘, 桀骜的眉眼显得有几分沉郁。   “对不起,您拨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请稍后再拨——”   再一次地自动挂断后,陆黎微微偏头,望向了副驾驶上精致的小蛋糕盒。   小蛋糕盒上凝结了些许水珠,系着绸带的蛋糕盒里是一块精致的提拉米苏。   陆霄说那家蛋糕店的提拉米苏几乎是整个A市最好吃的提拉米苏,陆黎当时听着好像没什么反应,但在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了那家蛋糕店。   姜宜最近胃口好像都不是很好。   每次出去吃饭基本上都只动几筷子。   陆黎又看了一眼手机,几条拨出去的电话都没接,发的信息也没有回。   睡着了还是在洗澡?   陆黎放下手机,望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小蛋糕,觉得有点惋惜。   因为身体不太好,姜宜很少能吃外面的这些东西。   他以为能看到姜宜眼睛亮晶晶地拆蛋糕盒。   陆黎发动汽车,低鸣的引擎声响起,他单手打着反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外,在夜色中漫不经心朝着宿舍驶去。   九点多的A大宿舍楼还亮着灯,路灯下的枝叶摇晃。   在倒车的那几秒,陆黎随意地瞥向周围,手腕昂贵的雾蓝色腕表泛着冷芒,他想,明天再给姜宜重新带一份。   但只是不经意一眼,陆黎一抬眼就看到了宿舍楼前,几个穿着短袖的男生扶着一个男生,神情有点焦灼。   车灯宛如一道光束直直地打在前方,清晰地勾勒出夜色中的人影。   在光束中,陆黎看到被扶着的黑发男生似乎已经脱了力,全靠身旁的男生倚着,黑发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还穿着白天的白衬衫,弓着背脊,虚弱得仿佛站都站不稳。   “吱——”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蓦然响起,夜色中,黑色的库里南猛然停了下来,在地面摩擦出深深的刹车痕。   李振扶着姜宜,身旁的张皓在宿舍楼路边张望叨叨道:“快了快了,那个出租车师傅说还有两分钟就进学校里。”   但没等到两分钟。   几乎就是在一个呼吸后,李振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金发男生猛然拉开车门,然后朝他们疾步走过来,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他最后甚至用上了跑。   李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发男生来到他面前,脸色阴沉到恐怖,带着点克制,言简意赅地对他说了两个字。   “松手。”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金发男生就一把抱起了倚着他的姜宜,环着姜宜的腰,疾步地朝着面前走去。   李振下意识急忙跟在后面道:“哎哎哎,你谁啊?”   “姜宜朋友吗?”   李振跟张皓追了上去,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色阴沉的金发男生粗暴地拉开那辆让一整栋宿舍楼都沸腾起来的库里南车门,然后俯身把怀里的人放在副驾驶。   最后他们在匆忙中稀里糊涂也跟着上了车。   几分钟后。   黑色的库里南疾驰在马路上,低鸣的引擎声逐渐变得高昂起来,李振和张皓坐在车后座,面面相觑。   副驾驶上的姜宜微微偏着头,扣着安全带,闭着眼睛,惨白的脸庞满是冷汗,身上披着一件外套。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被不超速的前提下硬生生压到了十多分钟,疾驰到市医院时,李振和张皓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很快,他们就看到金发男生抱着姜宜,仿佛经常去医院,早已对医院的流程熟悉千百遍,开单子,送急诊,几乎每个步骤都快得不可思议。   一通忙活下来,几乎没有他们什么事。   十点多,姜宜被确定是急性肠胃炎,进行了静脉补液治疗,安静地在病床上打吊针。几乎快睡着。   病房外,李振和张皓坐在长椅上,还有点心有余悸时,就看到金发男生走出病房门,眉眼桀骜,剪裁合身的西装已经有点发了皱,额发也散落了好几缕在深刻眉骨。   病房走廊外的灯光明亮,李振望着站在他们面前的陆黎,神色淡淡对他们道:“你好。”   李振也连忙道:“你好你好,你是姜宜的哥哥吗?”   陆黎微微一顿,他伸出手:“不是。”   “我是姜宜的男朋友。”   李振:“???”   张皓:“???”   李振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身高几乎有一米九的男生,长腿宽肩,眉眼桀骜,先前开车的时候快得几乎让后座的他们没了半条命。   姜宜对象不是豆沙馅的小甜妹吗?   怎么变成一米九看起来一拳能打两个他的蓝眼睛混血儿?   李振和张皓颤颤巍巍地对视了一眼,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们看着面前这个一米九的姜宜男朋友对他们淡声说。   “不好意思。”   “我想问一下,最近姜宜在宿舍里都吃了些什么。”   ———   晚上十一点。   病床上的姜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还有些不舒服,闭着眼好一会才睁开眼。   一睁开眼,姜宜就看到了病床前坐在椅子上搭着腿,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盯着他的陆黎。   “……”   姜宜懵了,第一反应是立马闭上眼睛,然后不信邪又睁开眼睛。   依旧是面无表情盯着他的陆黎。   姜宜:“……”   他有点茫然。   他记得在最后关头,他明明借着最后一口气撑着让张皓没接电话来着的。   怎么一睁眼陆黎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椅子上的陆黎平静道:“我说你那几天怎么都不怎么吃饭。”   “自热火锅泡面薯片是吧?”   “你知道你舍友说什么吗?”   脸色还有点苍白的姜宜小声道:“说什么?”   陆黎继续平静道:“他说你储物柜里全塞满了零食。”   “老鼠来了都挤不进去。”   姜宜:“……”   他还生着病,显得有点蔫吧,睁着一双大眼睛默默地往被子下挪了挪,见陆黎伸出手放在他的脸庞,他下意识地像是小动物一样乖乖地蹭了蹭。   他带着点垂头丧气,像是小动物一样对他小声认错。   看上去乖得很。   陆黎想起刚才姜宜舍友也是带着懊悔这样说的。   ——“真不好意思啊,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比我那小堂弟还乖,我还以为他那么瘦是因为平时吃得不够多,所以就塞了不少东西给他吃。”   ——“不知道他肠胃也不太好,早知道就不让吃那么多了。”   陆黎:“为什么挂我电话?”   姜宜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以为只是胃疼,吃点药就好了。”   陆黎没说话。   在倒车后看到姜宜被舍友扶着,站都站不稳的那瞬间,他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午看上去还正常的姜宜晚上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才短短几个小时,就连脸色惨白满脸冷汗,站都站不稳。   直到现在陆黎的手还有着姜宜汗津津冷汗触感。   明明是冷汗。   但是风一吹,就好像能感受到火烧一样的灼烧刺痛感,让他现在心里还有点发着慌。   十一点多。   医院门前,姜宜披着一件外套,外套的扣子严严实实地被扣了起来,他看着陆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向黑色车子道:“你城西那边是不是有一套多余的房子?”   在家里翘着脚看电影的陆霄懒洋洋对着电话道:“对啊,怎么了?”   陆黎嗓音里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道:“密码给我。”   “今晚我要住。”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9章   打完电话, 陆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等着他的姜宜。   他披着一件外套,扣子扣到了最上面,脸庞还有些苍白,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把花园里翘起的地砖踩下去。   因为来医院来得太匆忙, 他甚至穿的还是拖鞋, 白皙的足弓有些绷起,脚踝细细的一截。   在微凉的夜风中柔软的黑发浮动在脸颊旁, 显得很乖。   似乎是听到他打完电话, 姜宜抬起头,望着他小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陆黎走到他面前, 替他把摁着针孔的棉花丢掉, 头也不抬道:“今晚不回去了。”   姜宜有些迟疑道:“那我舍友……”   陆黎:“我给他们打了车。”   “刚才送他们回去了。”   姜宜乖乖地哦了一声, 然后又道:“那我明天能回去吗?”   陆黎没说话, 而是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黑色的车上, 俯身给他扣安全带。   副驾驶上的姜宜偏头, 看着俯身下来只用一边侧脸对着他的陆黎, 半垂着眼睛,浅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啪嗒”一声, 安全带扣好后, 陆黎发动引擎,在低沉的轰鸣声中,姜宜听到他说:“不能。”   黑色的车子平稳行驶,车窗的景色在不断飞掠,他又听到陆黎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道:“你病好之前都不能回去。”   姜宜有点蔫吧了。   但没过一会,陆黎突然又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上去有点蔫吧的姜宜老实地小声交代道:“开学第一天。”   陆黎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   直到现在他都清清楚楚记得开学第二天, 他跟姜宜去西食堂吃晚饭,姜宜把他最喜欢吃的莲藕丸子夹给他吃。   当时的他在想什么?   哦。   他当时在想姜宜真他妈是爱死他了。   那可是姜宜最喜欢吃的莲藕丸子。   当时的他甚至都没舍得吃, 留到了最后才吃下姜宜给他夹的莲藕丸子。   现在他知道了。   爱个屁爱。   分明是为了留肚子回宿舍吃最爱的垃圾食品。   所以才忍痛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莲藕丸子夹给他。   前几天他们亲嘴的时候,他还低声问过姜宜为什么有奶油味。   姜宜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亲错了。   下一次亲肯定就没有了。   下次亲果然没有了。   因为下次亲的时候是甜滋滋的蜜桃味。   像是有人咬碎了好几颗蜜桃糖,殷红柔软的舌尖都甜滋滋的。   面无表情的陆黎提了提车速,平稳行驶的黑车飞掠过道路两旁枝干,往城西驶去。   二十多分钟后。   城西某处独栋别墅区。   陆黎摁开电子门的密码,一手拎着姜宜的药,一手牵着姜宜走了进去。   城西这套房子陆霄虽然很少住,但是每周都会安排家政清洁打扫,低调宽阔的开放式客厅一尘不染,透过偌大的落地窗外能瞧见外头草坪的地灯。   姜宜坐在沙发上,陆黎附身帮他解着外套的扣子脱外套。   他微微半仰着头,脸庞带着点病容,浓密卷翘的纤长睫毛合拢在一起,薄唇没有什么唇色。   他似乎是才意识到一路回来的陆黎好像都没有生气。   姜宜有些迟疑,微微歪着头望着陆黎。   他本来以为陆黎知道会很生气的。   但是好像都没有。   姜宜有些放心下来,甚至还乖乖地伸手配合给陆黎脱外套。   可能是今晚的肠胃炎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并不严重。   长久以来被温养的胃突然吃了一些刺激性的东西,不适应的原因要多一些。   甚至在刚开始不舒服的时候,姜宜还以为是自己吃多了,下床吃了两粒消食片。   陆黎帮他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摸了一把姜宜的脚踝,然后对着他轻声道:“先去洗个澡。”   姜宜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了,虽然病得有些蔫吧,但还是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   等他洗完澡出来后,陆黎已经将没有人睡过的客房铺上了新床单和新被子。   他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剩下松松垮垮的领口上系着一根领带,如今正坐在床上,似乎在等他。   姜宜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上床的时候还摸着自己的头发说:“我在浴室就吹干头发了。”   他像是小动物一样,顺着柔软的被子就骨碌碌挪到了陆黎面前,还半仰着头亲了亲陆黎的唇角。   没有什么章法。   甚至还像是吃糖一样认真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对面人的唇缝。   跟乖巧认错一样。   浑然不知对对面人的想法。   亲完后,姜宜又歪着脑袋弯着眼睛,唇瓣泛着水光,带着点开心咕哝道:“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呢……”   陆黎微微一笑,他低声柔声道:“我不会生气的。”   姜宜双手撑在床上,似乎是觉得这件事轻松过去,但撑在柔软被子里的手却碰到了点什么。   像是小瓶子一样的东西。   姜宜低头,却看到陆黎伸手把那个小瓶子拿走。   姜宜在不经意间隐约看到了瓶身上的几个字,是外国字母。   好像是润滑什么的。   他没多想,只是钻进被子里,让陆黎快去洗澡。   陆黎拿起遥控器,把房间的空调调高了好几度,然后道:“等一会再去。”   “刚才在医院你还记得医生说什么吗?”   姜宜:“说什么?”   陆黎:“他说你急性肠胃炎症状是缓解了,但回去后可能会不太舒服,最好能让身边人揉一揉。”   姜宜下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睁大的眼睛和鼻尖,因为呼吸,鼻尖会翕动几下,额发搭在眉骨上,微微歪着脑袋望着陆黎。   听到陆黎的话,他全然地相信,掀开被子,然后又掀起自己的睡衣,露出白而薄韧的腹部给陆黎给他揉肚子。   房间的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他又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完全没有感觉到着凉。   他就这样掀开睡衣,像是小猫向最信任的人敞开着柔软肚皮一样,打着哈欠等着自己的恋人揉肚子。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恋人要给他一个教训。   姜宜打了一个哈欠后,发现陆黎给在自己的手抹东西。   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掌心揉热了以后,才放在姜宜白而韧薄的腹部上。   姜宜觉得暖洋洋的触感有些奇怪,他躺在床上,歪着头笑了一下,说有点痒。   因为陆黎好像在揉着他的腰窝。   那双暖烘烘的大掌都是润滑油,顺着腹部上顺时针地慢条斯理地揉着,刚开始只是偶尔不经意碰到其他的地方。   后来大掌揉过的地方就渐渐发起了烫,有些地方重了一些,有些地方又轻得让人头皮发麻,白而薄的腹部有时候被碰到其他地方,就下意识一抽一抽的。   姜宜下意识蹬起腿,膝盖却顶到了陆黎的怀里。   陆黎漫不经心地低头,问他怎么了。   姜宜呼吸有些乱,小声地说好了,肚子不难受了。   他不要揉了。   陆黎微微一笑,说不行。   他柔声说:“肚子吃坏了东西。”   “当然要好好揉一揉。”   姜宜才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睡衣已经被撩起了一大半,空调暖热的风吹得皮肤痒痒的。   他没低头看,不然就能知道面前这一副有多么色—情。   几乎没晒过太阳的皮肤白得晃眼,薄而韧的肌理满是亮晶晶的油,甚至还黏在了两点嫣红上,随着呼吸颤动。   那是不小心蹭到的。   姜宜腹部是被揉得很舒服,舒服到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前不久还在医院因为肠胃炎难受。   毕竟陆黎从小到大因为他学了很多按摩的技术。   但此时此刻却让他抓紧了床单,呼吸微微起伏,偏着头,眼睫颤动着,像是极其难为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键盘有个按键失灵了,要很用力按下去才有用,笔记本自带的键盘又在之前被我敲烂了,所以这章码得很艰辛QAQ 第80章   整间客房卧室里暖烘烘的, 空调暖风裹挟着某种若有若无柑橘的甜腻香味。   陆黎手上涂的好像不是按摩用的精油。   因为常年打拳和攀岩,他大掌有一层浅浅的茧子,纵使裹上了一层油,但因为那截皮肉太软, 粗粝掌心还是磨得厉害。   姜宜无意识蹬了蹬腿, 鼻尖全是那股甜腻得令人心脏发跳的暖香。   陆黎低头,慢条斯理地用焐热的掌心揉着那截腹部。   那一层薄薄的软肉布满了浅淡红痕。   红痕在雪腻软肉泛着水亮又轻又淡, 随着呼吸一抽一抽的起伏。   又薄又白。   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揉开, 却都被揉红了。   姜宜眸子溢满水光,他咬着唇, 鼻翼急促地翕动着, 吐息湿热, 不敢出声, 只是绷紧了雪白的足背。   但是先前胡乱蹬腿时, 他早就踩在了陆黎的身上, 一截玉白的脚压在黑色的西装上, 越发显得如玉如琢。   等到胃部被揉得暖洋洋舒服起来后,焐热的大掌好像开始漫不经心玩起来。   玩得姜宜白生生的脚趾紧蜷起来, 莹润如珍珠的趾头勾着灰色的床单, 揉皱出被痕。   姜宜红着鼻尖,眼珠发润,无意识像是小动物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了点哽音。   他偏头,看上去可怜极了,声音带着点抖而小声地说自己肚子已经不疼了,已经好了。   他以后都不偷吃零食了。   陆黎笑了起来, 他亲昵地低头用鼻尖碰着姜宜的鼻尖,在暖烘甜香中低笑道:“没事。”   他慢条斯理道:“以后想吃就吃。”   “把肚子吃得鼓鼓的也没事。”   他亲昵地蹭了蹭姜宜的鼻尖, 像是恶犬用着獠牙抵住面前人温声道:“我都帮你揉开。”   姜宜知道面前的人还在生气。   从小到大,Arno生过很多次气。   但姜宜一直都知道Arno很好哄。   好到一架纸飞机,午餐盒的一颗鱼丸,美术课的小手工都能哄好Arno。   哪怕Arno长大了,也很好哄。   只需要在沙发上枕在陆黎的大腿上,眉眼弯弯地去抓陆黎的手,或者在洗澡后乖乖地去把头发吹干,然后把头埋在陆黎的肩膀上,像是树袋熊一样环住陆黎。   陆黎就能被哄好。   脸虽然还是臭臭的,但很快就会搂住他跟他说话。   但也有例外。   比如在真正生气时,陆黎反而会让他看不出来。   但是后果会很严重。   姜宜鼻尖红透了,他眼眸里满是水雾,从喉咙里哽出点气音,伸手要去抱陆黎,然后去亲他。   他搂着他的恋人,贴着他恋人的脸亲他,眼珠里满是水雾乖乖得认错。   可怜得鼻尖都红了。   但是又实在可爱。   没人能够抵抗得住。   至少爱他的陆黎不能。   哪怕现在还在生气。   陆黎顿了顿,然后低头,告诉他的恋人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吻。   又重又深,交缠灼热,无可逃避,仿佛要伸到喉咙深处舔舐,殷红软腻的一截被含着吮吸,因为太过激烈,甚至黏腻银丝都来不及往下吞咽,顺着间隙往下流淌。   姜宜甚至喘都踹不过气来,蹬着腿像是要哭了起来。   面前人用手拢住他的脚踝,然后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分,放轻了力道,将那截殷红柔软的舌尖吸得发麻后又轻柔地舔舐着。   直到结束后,姜宜才知道平时的亲吻陆黎又多收着。   他的唇珠被吮得都肿了起来,又被撕咬一口似的,留下了一个印子。   陆黎去浴室拿了条热毛巾。   他半跪在床上拿着热毛巾,一只手还拢着他的脚踝,给他擦着小腹上泛着水亮的油。   他一边揉着他的脚,一边慢慢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我没有去你宿舍楼下,没有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如果今晚我倒车的那几秒,我只看后视镜和前方,没有抬眼看路边发现你和你舍友。”   “你会怎么样?”   姜宜雪白的足背被揉着,柔软的黑发散乱搭在眉眼,小腹被氤氲着热气的热毛巾擦着很舒服。   他听到陆黎慢慢冷声道:“你会在楼底下疼上好几分钟。”   “直到那该死的出租车慢悠悠地晃过来。”   “然后跟着你那两个几乎没去过医院挂号的舍友在医院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晃。”   “最后在十一点多的时候,你一边打着吊针一边接我打给你的睡前电话。”   “在电话里告诉我你现在好得很,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我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以为你前不久挂断电话是因为洗澡时手滑。”   “真是偷龙换柱天衣无缝瞒天过海啊。”   姜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觉得一向中文不太好的陆黎这次是真的气坏了。   气得一口气蹦出三个成语。   以前顶多会说一个成语的。   他老老实实小声说:“对不起。”   “张皓他们说我吃得少,我就以为吃一点点没事。”   陆黎面无表情:“你舍友吃得跟牛一样。”   “你用你吃的一点点来跟他们比?”   想到这里,陆黎又嫉妒了。   妈的。   他都没舍得喂姜宜吃那么多零食。   喂一次零食都要记在便签上,然后掐着时间算下次喂零食的时间。   可想而知这几天姜宜的舍友单凭着零食狂刷了多少好感,看见了多少次姜宜眼睛亮晶晶地拆零食袋的样子。   他小时候都他妈只敢给姜宜舔舔饼干渣。   怕喂多了姜宜生病。   雪白的热毛巾往小腹胸膛上走去,姜宜忽然耳朵蹭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下意识蜷缩起身体,伸手去推陆黎的手。   似乎什么嫣红被烫到了一样,从软嫩倏然变得跟小石子一样,在氤氲的热气中一掐好像能掐出汁来。   在雪白中格外显眼。   陆黎下意识低头去看,下一秒,热毛巾不知怎么就移到了另一边。   姜宜蓦然蜷缩着身子,耳朵红得几乎能够滴血,带着点崩溃从喉咙里哽出点气音道:“你变态啊——”   陆黎低头看了看自己贴身的西装裤。   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姜宜:“……”   陆黎喉咙动了动,闭上眼把姜宜的睡衣盖上去,然后才睁开眼,把床上的东西收好,把姜宜塞到被子里,然后拿起空调遥控器掉低了一些温度。   在暖烘的热风中,他背后几乎都湿透了。   姜宜在被子里,他伸出个脑袋,看着陆黎转身对着他,贴身的衬衫黏在皮肤上,手上缠了一圈的领带,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往浴室里走去。   姜宜眼睛控制不了地望着陆黎的裤子。   然后靠在柔软的被子里,望着天花灯的吸顶灯哽了哽想着,这也……   太夸张了吧……   总感觉比正常人要可怕许多。   上次在黑暗中他就觉得夸张得不太正常。   但因为那次在黑暗中又因为太过慌乱冲击太大,只记得烫得厉害也久得好像生病了一样。   这次在明亮的卧室灯下,看得清清楚楚。   姜宜一头埋进被子里,黑色碎发下的耳廓红得厉害。   他的、他的都没有那么夸张……   两个人一起长大。   怎么就相差那么多?   他好像还欠着陆黎一次。   手和嘴的不太一样。   毕竟这种事谁给谁做,谁吃亏。   陆黎喜欢他能为他做到那地步。   姜宜也不想谈恋爱的时候让自己喜欢的人吃亏。   但是……   姜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显得有几分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巴巴地想着。   这个亏还是先让陆黎吃着吧。   毕竟陆黎一个都快顶他两个了。   他安慰自己。   大不了以后对陆黎再好一点。   拿比赛奖金给陆黎买一万八的球鞋。   虽然陆黎可能不太会穿。   可能供着也不一定。   半个小时后,陆黎穿着睡衣擦着头发推开浴室门。   上床的时候,姜宜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陆黎睡衣的裤子。   陆黎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顺着他的眼神也往下望了望。   “……”   陆黎扭头,闷声道:“我冲澡了。”   冲了差不多半小时的冷水澡。   从开始给手掌涂润滑就兴奋得发疼。   只不过那时候端得厉害,硬是在姜宜面前不露山水。   姜宜埋在被子里,看着陆黎上床,然后搂着他时,浑身都暖烘烘的。   姜宜惊叹道:“你又烫起来了——”   陆黎:“……”   他把姜宜冰冷的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最后一遍洗的是热水。”   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澡。   最后出去的时候浑身都泛着凉,怕生病的姜宜抱着不舒服,于是又回到浴室里冲了一遍热水,让身体暖起来。   姜宜往他怀里钻了钻,舒服得眼睛弯弯,然后郑重严肃地说:“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要给你买很好很好的球鞋——”   “一万八的那种——”   陆黎低头望着他,看着脑袋上翘起一根毛的姜宜严肃地缩在他怀里,用要以后养他的口吻跟他说以后会对他很好很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并不妨碍陆黎心情想要飘起来。   直到姜宜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姜宜一边严肃地对着他说以后要对他很好很好,一边拿起手机接起电话后猛然一个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捂住了他的脑袋。   陆黎:“???”   他塞在被子里,听到姜宜声音有点模糊道:“爸爸,对的,我在宿舍,快睡了……”   “没事,没有生病,我的舍友都很好。”   “不打扰,没事的,嗯?Arno吗?Arno在金融系那边的宿舍,我们没有在一起住……”   姜宜有点紧张地跟着电话那头的姜父通话,等到打完电话,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现在已经成年了。   算不上早恋。   不会被抓的。   从被查岗的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姜宜舒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掀起被子,让陆黎出来。   被子里的男生金发有点乱,他低头望着姜宜忽然道:“我们一起搬出来住好不好?”   姜宜微微一顿。   陆黎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低声道:“这样姜叔可能就不会起疑心了。”   住不惯宿舍,两个朋友一起出来合租,所以几乎无时无刻都待在一起。   无论怎么看都很正常。   挑不出错处。   姜宜没说话,显得有点犹豫。   他刚才还跟人家说要给人买一万八的球鞋。   但现在去外面住房子的钱都不是很拿得出。   毕竟陆黎挑选的房子,无论是地段还是户型肯定都是最好的。   这也意味着租金肯定会不菲。   姜宜在网上查过A大附近地段装潢比较好的出租房子。   租金基本上都是他生活费的好几倍。   哪怕他跟陆黎一人一半,他负担起来可能都有点吃力。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1章   姜宜埋在被子里, 他踩在陆黎肚子上的脚往回缩了缩,然后带着点犹豫道:“也可以出去住,但是可以等下个月再出去住吗?”   陆黎抓住他的脚踝,把他缩回去的脚抓了回来, 他抬头道:“真的?”   姜宜点了点头, 认真道:“真的。”   陆黎抱着他咕哝道:“为什么不是这个月?”   他已经在学校周边找到了不少房源,地段不错, 房子的条件都挺不错。   有露台还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他挺喜欢有一扇落地窗的那套。   因为他可以在落地窗旁安置一个大书架, 上面摆满姜宜喜欢的拼图,整整齐齐地按颜色摆放。   夏天的午后姜宜就可以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玩拼图。   等到傍晚, 璀璨的晚霞会从那扇很大的落地窗照进来, 姜宜可能会玩困了, 穿着袜子枕在榻榻米上睡觉, 有时也会坐在沙发上等他。   冬天下雪的时候, 姜宜也能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很久的雪。   陆黎舔了舔虎牙。   如果可以早一点搬出去就好了。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姜宜了。   天天一睁眼就是宿舍的墙。   烦得要死。   姜宜摸了摸鼻子, 他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钱可能不太够。   毕竟刚才还抱着人家, 信誓旦旦地跟人家说要给人家买一万八的球鞋,要对人家很好很好。   于是他便想了想小声道:“想在学校跟舍友待一阵子。”   陆黎顿了顿, 带着点忿忿心想妈的。   用零食的好感度真他妈给姜宜刷了起来   小时候他跟在姜宜屁股后面, 想让姜宜陪他一起睡觉,姜宜都说不要,他想回家。   但陆黎觉得他还是要装得识大体一点。   毕竟现在他们还在谈恋爱。   秦斓说善妒的男人讨不了对象欢心的。   于是金发男生便埋头咬了一口姜宜的脖子咕哝道:“那就下个月……”   姜宜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   姜宜被床头的手机闹钟叫醒。   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陆黎已经不在床上。   他踩着拖鞋坐在床上,看到陆黎只穿了条运动裤,手上拿着他昨天的衣服,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道:“找到了。”   “烘了快三个小时。”   “有空把你那破烘干机换了吧。”   电话那头的陆霄:“……”   他头发乱糟糟的,躺在床上, 大早上被自己亲爱的堂弟叫醒。   他亲爱的堂弟第一句话就是:“你家连个破烘干机都没有?”   他睡眼朦胧,强撑着眼皮,看了好几眼手机上的来电联系人,确定是陆黎没错。   陆霄撑着精神说了那套房子的烘干机在二楼,陆黎才哦了一声,说去找找。   最后因为烘干机牌子问题,启动的方式也不太一样,陆黎又问了他好一会。   陆霄脑子都麻了,他带着木然说:“我衣柜里的衣服多得很。”   “全部都是当季新品,只穿过一两次。”   “你就不能让他先凑合着穿一天吗?”   陆黎一边研究着烘干机一边带着不爽道:“不能。”   陆霄想问电话里的人。   是他妈的狗鼻子吗?   连那小男生身上穿的衣服味道也要管。   宁愿大早上爬起来哼哧哼哧把衣服洗干净,满屋子找烘干机,也不愿那小男生穿别人的衣服。   最后几个小时烘干后还要打电话告诉他。   该换一换他家的破烘干机了。   卧室里,姜宜坐在床上,他打了个哈欠,然后歪头问打着电话的陆黎道:“怎么了?”   陆黎拿着姜宜的的衣服,柔声说没事。   电话那头的陆霄:“……”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陆黎低沉的嗓子温柔成样子。   下一秒,似乎是觉得跟他打电话太浪费时间,于是电话那头的人嘴巴里蹦出两个字。   “挂了。”   然后电话里头立马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陆霄:“……”   跟自己的小男朋友就说没事,跟他就说破烘干机是吧。   上午的课是九点半,姜宜穿好衣服后,还跟陆黎去外面吃了个早餐。   九点十多分。   姜宜走进阶梯教室,发现张皓李振跟以前一样给他留了位置。   他坐下后,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头想问李振知道陆黎的存在后,他们几个心里是什么感受。   毕竟不一定每个男生都能接受自己的舍友喜欢男生。   但没想到,姜宜一扭头就被吓了一跳。   李振几个摩拳擦掌地望着他,先是问了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得到了回复后,几个人带着点羞涩道:“姜宜。”   “下次生病啊不,是办事继续叫我们。”   “七百多万的车坐起来,贼拉爽。”   姜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在临近上课时,姜宜想了想,掏出手机点开之前在挑选大学时,市一中老师给他推荐的A大学长。   他先是问了问学长忙不忙。   对面的头像很快就秒回他,说不忙,问他怎么了。   姜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学长有没有兼职的渠道。   学长显得有点惊讶。   毕竟大多数大一新生刚开学手头都比较宽裕,除了一些家境需要贴补的学生会去找兼职外,大多数新生都不会想起兼职这件事。   但惊讶归惊讶,学长还是告诉他,如果有合适的可以帮他留意留意,让他把高考成绩和课表发过来。   姜宜连连道谢。   大概是因为姜宜的高考成绩很不错,省排名很拿得出手,加上有参加竞赛的经历,学长那边很快就有了答复。   他给姜宜找了一个家教的兼职,教一个初二的女孩数学,家教的费用中等偏上。   家教的地方也不远,从A大到学生家里有直达的公交。   姜宜答应了下来,第二天下午没课的时候就去学生家里面试了两节课。   学生是个叫诗诗的初二小姑娘,性格很活泼,就是不太喜欢数学,觉得学不进去,姜宜教了两节课后,发现很大概率上是诗诗基础不太好,学起来很吃力,久而久之就不爱学数学。   问题其实挺好解决的。   特别是诗诗也愿意跟着姜宜学,因为这个新老师看起来很温柔很好说话,不会像前面的家教一样,对着她的错题本眉头紧皱。   自家孩子喜欢这个家教愿意学,家长也很快就确定了这份兼职的人选。   这份家教基本上都是晚上或者周末进行辅导。   姜宜没告诉陆黎兼职这件事。   因为他心里有预感,如果他告诉陆黎家教的原因,陆黎肯定会在挑外宿的房子上迁就他。   但陆黎一向是住惯了大房子。   他住过的几间最小房子,几乎都是因为他。   比如窝在他的房间陪他一起睡觉,陪他一起住市一中的宿舍,睡床板。   姜宜觉得如果可以,他想让陆黎住稍微大一点的房子。   哪怕没有那么大,但至少可以比以前大一点点。   兼职差不多一个星期后,姜宜找了个时间,请了当初帮忙找兼职的学长吃了一顿饭。   学长人很好,长得儒雅,说话做事都令人如浴春风,最重要的是因为是一个专业,两人都有共同语言,在吃饭的时候谈笑风生。   吃饭后,正好碰到陆黎来找他。   姜宜笑着给陆黎介绍了学长。   陆黎不太喜欢这个学长。   甚至有点掩藏得很好的冷淡。   因为陆黎好几次都看见姜宜跟这个学长在手机上说谢谢。   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陪在姜宜身边,听着这个学长跟姜宜说着他们同专业的事情。   两个人志趣相投。   他一句话也插不上。   等到最后跟学长分道扬镳的时候,姜宜才偏头眉眼弯弯地跟他说西食堂的糖醋鱼不错。   陆黎嗯了一声,好像对于姜宜跟学长吃饭并没什么反应。   但接下来一个星期,他都没吃过鱼。   秦斓知道这件事后,吐槽他一个星期不吃鱼,改喝了一个星期的醋。   陆黎以为突然蹦出学长已经够不高兴。   但是更不高兴的是姜宜的课好像突然变得很多。   姜宜并没有故意不理他,但就是很忙。   忙得有时在宿舍,他们打电话到一半,都能听到姜宜在小声地打哈欠,迷迷糊糊地应着他的话。   忙得陆黎甚至经常能够听到姜宜舍友问他:“怎么还不去洗澡?”   周末的时候也是一样。   陆黎问姜宜,姜宜也只是想了想,然后抱着他专心地亲一口,让他忘记他本来问的事。   回回问,回回亲。   最重要的是陆黎还他妈回回都上当。   上当过好几次的陆黎问不出个所以然,憋着一口气,硬生生憋得有点阴郁。   阴郁得甚至宿舍里的几个舍友都以为他被他的异地恋对象给绿了。   好几晚上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持续的一个多月。   九月份的尾巴。   傍晚,天空阴沉沉落着淅淅沥沥的雨。   某个高档小区的二楼。   客厅里,长相温婉的女人笑吟吟地将信封放在桌上,望着面前穿着白衬衫,眉眼精致,气质带着点沉静的男生。   他们给家教结算的家教费用是老一辈式,一沓纸币整整齐齐装好在信封里,信封摸起来并不厚,但拆开时却能看到一叠纸币叠在一起。   “快谢谢小姜老师,教你这段日子,这次的期中测试就进步了不少呢……”   女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孩子,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笑眯眯,她一边挽着母亲的手,一边脆声道:“谢谢姜老师!”   姜宜笑了笑,他微微弯腰,跟她对视道:“不用谢。”   “诗诗接下来也要好好努力。”   女孩使劲点了点头,蹦跳着往着自己的房间走回去写作业。   诗诗妈妈将信封交给姜宜,笑着温声道:“这些天辛苦小姜老师了。”   外头落在雨,雨珠溅落在玻璃窗上,蜿蜒向下。   姜宜接过信封,唇边抿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道:“没事。”   “诗诗其实就是基础薄弱了一点,补上了基础就好很多了。”   诗诗妈妈感叹道:“我们之前也知道,但诗诗就是对数学提不起什么兴趣。”   “我们猜大概是因为学校的老师要求比较严格,诗诗跟不上,给她请了不少老师,但诗诗都不太愿意学,多亏了你小姜。”   未了,诗诗妈妈又极力挽留着这个年轻的男孩,让他在家里吃顿饭等雨停了再走。   但姜宜还是没留下。   他背着斜挎包,撑着伞扭头朝着送到门口的女人,让她不用再送。   诗诗妈妈失笑,看着一向沉稳的男生此时终于有了点年轻人的模样,穿着白衬衫撑着黑伞,但却步伐轻快地朝着外头走去。   外头的雨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但姜宜却是一路踩着水走向公交站。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傍晚的霓虹灯映衬在雨雾中折射出绚烂光芒,将整个城市倒影在幻影里。   A大的宿舍楼下,陆黎撑着伞,他低头看着手机,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终于问陆霄要了一天假,空出了点时间,在宿舍楼下等姜宜,准备接姜宜去吃晚饭。   但姜宜却说自己不在宿舍。   陆黎等了半个小时,等的时候碰见了姜宜的舍友拎着晚饭回来。   他们对他说:“姜宜啊,姜宜最近都不怎么在宿舍,有时候下了课也没回宿舍。”   “我们几个还以为他是去找你了。”   “他没说他去哪,我们也不太清楚。”   夜幕黑沉沉的往下压,灯光昏黄的路灯灯罩上迸溅出不少雨珠,雨雾茫茫,因为差不多过了饭点,宿舍楼下几乎都没什么人。   楼下的陆黎喉咙动了动,从压着的胸腔里轻微地吐出一口气,在听到不远处密密叠叠的脚步声后,他抬起了头。   他看到穿着白衬衫的姜宜背着斜挎包,一路踩着水,撑着伞朝他飞奔过来。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陆黎什么都顾不上,下意识道:“慢点——”   朝他飞奔过来的人像是生出了柔软羽翼的鸟儿,衬衫衣角随着夹杂着雨线的风晃动。   他被撞了个满怀。   怀里的姜宜抬起头,额发泛着点湿漉,散乱着,他一双漂亮的乌眸亮晶晶的,微微弯着,带着点迫不及待。   他举起手中的信封,眉眼弯弯歪着脑袋,露出个小梨涡努力藏着自己的快乐道:“我们一起出去住吧。”   陆黎愣了。   他看着姜宜抓着信封,抱着他仰起头认真道:“住大的那种。”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2章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伞面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沓信封并不厚。   甚至薄得一捻就知道纸币不是厚厚一沓。   但陆黎却一动不动望着那沓信封很久。   好一会,他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姜宜半仰着头,抱着他, 眼睛亮晶晶的, 说要给他住大房子。   他还说现在可能没有像陆宅的卧室大,但是以后工作了肯定有会有的。   他一向都是这样。   喜欢什么, 就会给对方最好的。   洋娃娃是这样, 租房子也是这样。   他从小跟着姜父长大,没有见过父母相爱的场景。   但是他好像比任何一个人都会去爱人。   陆黎眼睫动了动。   遮雨的伞斜了斜, 好像让外头的雨飘来砸进了眼睛。   砸得眼睛发红生疼。   蜿蜒的雨顺着眉骨落在脸颊上, 冰凉得一片。   姜宜愣了愣, 他有点迟疑地抬手, 然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黎的眼角。   他发现, 浅蓝色的眸子上的眼睫是一片温热。   陆黎低头抬手握着他的手, 垂着眼睫吻了吻。   ———   姜宜被抱到了停在宿舍楼下的车里。   陆黎一路都没说话。   关上车门后, 他开了暖气,然后弯腰摸了摸姜宜的裤子。   姜宜一路跑过来, 裤脚已经湿了一截, 浸得白袜上的脚踝也冰凉了一小截。   陆黎喉咙动了动,他伸手,弯腰把姜宜的鞋和白袜给脱了,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最后把那双浸透得冰凉的双脚放在膝盖上。   车内开着暖气,车顶传来雨滴砸在车盖上的闷响。   姜宜脑袋上也顶着一张干净的毛巾。   他坐在副驾驶上, 睁着眼睛,乖乖地做坐着任由身旁人擦头发。   很像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出去叼回了一摞鱼干, 然后柔软的白毛沾了不少水,被身旁的人擦着脑袋。   姜宜低头拆着信封,一边被擦着头发,一边带着点碎碎念开心道:“我们可以租一个带有阳台的房子。”   “上面种很多花。”   “大一点的房子还可以放一个储物柜,你的拳套可以放在里面。”   姜宜抽出五张纸币道:“这个给爸爸。”   他看中了一个小的按摩枕头。   姜父因为常年开车,腰和颈椎都不太好。   抽出五张纸币后,姜宜把信封塞给陆黎,认真道:“剩下的都给你。”   陆黎低声道:“兼职累吗?”   姜宜愣了愣,他摇了摇头道:“不辛苦的。”   “教的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小女孩。”   “题目也不难。”   他抿出一个小梨涡道:“她还叫我小姜老师。”   “说很喜欢跟我在一起写作业。”   陆黎给他换上新的拖鞋,看着姜宜晃了晃脚,踩在车内的新拖鞋上。   陆黎额发也有点湿,他道:“小姜老师。”   姜宜扭头道:“嗯?”   下一秒,他被压在车座椅上,跟面前人接了一个很久的吻。   那个吻并不激烈。   但是过程很久很久,对方漫长而轻柔地舔舐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捂着他的眼睛,仿佛在对待什么极其珍稀的瑰宝。   姜宜被亲得有点晕乎乎的,被放开时,他听到面前人对他说了一句。   他说我也很喜欢小姜老师。   比任何人都喜欢。   姜宜抬头,看到了面前人眼眶下有些红,眼神却很平静。   姜宜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拿着信封塞给面前人,然后点了点头咳了咳,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脑袋上还顶着一张雪白的毛巾,严肃点头的样子像是外头回来捕猎的漂亮小猫,塞信封的样子像是塞小鱼干。   晚上七点多,姜宜回到宿舍,他背着挎包穿着陆黎车内的拖鞋,上到二楼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什么,跑去了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宿舍楼下。   果然,宿舍楼下的那辆车还没有走,一直停着。   他低头给陆黎发微信,让陆黎快回宿舍,陆黎没回他,姜宜探头又望了一眼楼下的车子,发现敞开的车窗里,陆黎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姜宜便上了楼。   宿舍里几个舍友都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李振他们可能过几天他就要出去住宿。   这个消息把李振几个吓得不轻,连忙疯狂对姜宜说他们几个对姜宜的性取向没有任何意见,让姜宜不要有负担。   姜宜连忙摆手,说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自己男朋友的原因。   得知原因后,李振几个才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姜宜又听到从宿舍长廊回来的张皓朝他道:“姜宜,你男朋友怎么还在楼下?”   姜宜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诚实道:“可能是在跟别人谈工作吧,他挺忙的。”   他上楼那会看到陆黎打电话的神情格外肃穆严峻,   楼下车内。   陆黎对着电话那头的秦斓道:“你听到了吗?”   秦斓:“……”   “哥,我在拉屎。”   “你们的爱情故事能等会再说吗?”   陆黎低头看手上的信封,然后道:“算了。”   “跟你说你也不懂。”   没话题。   不是很想跟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人说话了。   陆黎:“继续拉你的屎吧。”   “我找另一个拉屎的去了。”   陆黎挂了电话,低头神色严峻地翻出程晁的联系方式,充满浓浓优越感地拨通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   陆黎被小群里除姜宜以外的全部人员拉黑联系方式。   ———   三天后。   陆霄办公室。   “三百块的房子???”   陆霄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大少爷,嘴角抽了抽道:“三百块钱我去哪给你找自带阳台厨房落地窗,至少一百五十平还有电子锁和电梯的房子?”   “大少爷,我是人。”   “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按照你要求找的房子,租金至少得八千往上走。”   a市经济繁荣,房价早已经涨了堪称乍舌的地步,好地段的房子租金也涨得飞快。   能找到一个月三百块钱一百平方米以上还自带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的房子,除了做梦,那就只剩下做梦了。   陆黎靠在沙发上,拧着眉头冷着脸,像是不可思议道:“八千?”   “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陆霄没忍住骂骂咧咧道:“三百?你他妈怎么不去做梦?”   陆黎:“你懂个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的信封道:“看到了吗?”   他带着一股矜持道:“看到没,这是姜宜出去打工给我赚的。”   “你知道他是怎么出去打工的吗?他天天坐公交,风里来雨里去,下大冰雹也他妈要出去给我打工。”   “八千?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三百,不能再多了。”   “你不能因为你没有人给你兼职挣钱你就狮子大开口,你这个资本黑心佬做人怎么那么小心眼?”   陆霄:“……”   他妈的九月份哪里来的大冰雹?   脚上一双鞋就八九千,过来跟他说狮子大开口。   牛逼。   陆霄摁了摁眉心缓缓道:“我在城东还有套房子。”   “三百租给你们。”   他像是忍无可忍道:“现在带着你小男朋友给你赚的钱赶紧滚蛋。”   陆黎靠在沙发上,想了想嫌弃道:“城西太远。”   陆霄深呼吸,皮笑肉不下道:“明天我就在城中问朋友要一套行吗大少爷?”   陆黎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腰背,他淡然道:“不用了。”   “我已经买好了。”   陆霄:“???”   陆黎愉快道:“到时候你要假装扮演一下因为孩子出国留学太寂寞去住养老院所以不得不低价出租房子给有缘人的小老头。”   他补充道:“记住别说漏嘴,一个月六百,我跟姜宜一人出三百。”   多一百块钱他都要扒了陆霄这个资本黑心佬的皮。   陆霄:“???”   他不可思议道:“买好了你还来问我?”   陆黎若无其事道:“只是想问问你看还没有更便宜的。”   顺带一个不小心就让陆霄知道了姜宜赚钱给他住大房子。   两分钟后。   陆黎被滚出了办公室。   他搂着信封,看上去很是冷傲。   两天后。   周末一早上,姜宜就跟陆黎去看在定下的房子。   房子的地段很好,离A大不远,最重要的是离A市附属医院也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赶到医院。   有个大露台和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整体装修偏向于温馨,沙发很柔软,落地窗旁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架。   姜宜很喜欢,他伏在阳台上的栏杆上,想了想觉得应该也不便宜,显得有点犹豫,但还是扭头问陆黎道:“这套一个月的房租多少?”   陆黎拎着车钥匙,想了想,若无其事道:“六百。”   姜宜:“?”   陆黎:“这套房子的房东是一个老教师,他的儿子在国外,老教师觉得一个人住太无聊了,就搬到养老院,出得比较急。”   姜宜沉默了一会。   他缓缓道:“陆黎。”   陆黎凑近了一点道:“嗯?”   姜宜:“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   陆黎睁眼道:“没啊。”   “我还有那小老头的电话呢。”   他甚至还把这套房子的一些装修给拆掉了。   比如窗帘。   姜宜来的前一天,陆黎就一股脑把房子里看起来好得不得了的窗帘给扯了下来,让整个家看起来寒酸了不少。   姜宜没理他,他往回走道:“要么说实话,要么换套房子。”   陆黎没吭声。   姜宜扭头,他戳了戳陆黎的胸口严肃道:“或者把钱给我,我去找房子。”   陆黎徒然警惕起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袋闷头道:“不行。”   别说是花钱了。   他就是碰都舍不得让别人碰那个信封一下。   恨不得给那信封塑膜裱起来。   勉强给陆黎当做的传家宝。   姜宜:“那就说实话,一个月到底多少钱?”   陆黎:“没多少。”   他舔了舔唇,有模有样地报出了一个恰好卡在最低线的数字。   这个数字虽然低,但不至于低得那么离谱。   他们两人平分下来刚刚好。   姜宜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一下又问道:“真的吗?”   陆黎:“真的。”   他面不改色道:“我跟房东说我是学生,能不能便宜点。”   “他说我有礼貌,给我便宜了不少。”   他说得煞有其事,模样看上去很是能够唬人。   陆黎又道:“我前几天就让王姨把好多快递给寄了过来。”   “现在放在卧室里,还有那个瘸腿小马,要不要去看看?”   姜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走向卧室,发现卧室床上的床单很眼熟,都是以前他们一起用的款式。   床头柜上还有很多小零件,闹钟和床头灯的款式都跟陆宅都一模一样,甚至就连地毯的款式都一样。   地毯是米白色毛绒绒的,摆在床边的室内拖鞋也跟姜宜卧室的拖鞋一模一样。   甚至好像不经意一抬头,好像他们还在S市,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陆黎斜倚在门框上低声道:“之前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的那双熊猫拖鞋找不到同款了。”   “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我换成黑白奶牛款的。”   姜宜蹲下看了看那双摆在地毯旁的室内拖鞋,说都一样可爱。   陆黎抱着手,笑了笑。   姜宜又去摸了摸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闹钟确实都是从陆宅带来的,闹钟壳上还有他们小时候贴的贴纸。   是小时候的Arno从姜宜额头上小心翼翼扣下来的小苹果贴纸。   那时候他们在抱在一起睡觉,姜宜很少愿意跟他在一起睡觉,Arno抱着他舍不得下床把贴纸贴好,怕下床后姜宜就跑了,于是便把小苹果贴纸贴在闹钟壳上。   姜宜低头看到床头柜的柜子,他以为陆黎把储物柜收藏的东西都带来了,便拉开了床头柜的柜子。   柜子里却码着一排又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瓶子。   款式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是那天陆黎帮他按摩的时候涂在手上的东西,亮晶晶的,还带着股甜腻的香甜。   但不是同一类型。   姜宜觉得有点眼熟,他拿一个小瓶子,看到了几个润滑的字眼。   “……”   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字眼后,姜宜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耳垂都红起来,倏然扭头磕磕巴巴道:“这个……怎么那么多……”   怎么一抽屉都是这种东西?   斜倚在门框上的陆黎挑眉,他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拿起了其中的一瓶。   他看了一下,然后道:“哦,买错了。”   姜宜红着耳垂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陆黎道:“这个味道我记得不好像你不太喜欢?”   他又补充道:“不过后面那几排的味道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3章   蹲在地上的姜宜脑袋好像都要冒出热气, 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他立马闷头关上了抽屉磕巴道:“我什么时候……”   陆黎舔了舔虎牙,他散漫道:“上次按摩的时候不是说这个味道太甜了吗?”   “后面几排都是蜜桃味,你又喜欢吃蜜桃。”   蜜桃味应该很衬姜宜。   他一向都生得很白。   皮肤又薄得很, 稍稍一用力, 就能在白软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是不敏感的。   几乎能浑身泛着红,像是枝头上熟透的蜜桃, 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溢满香甜汁水。   倘若再用力一点。   那就会浑身湿漉漉的,都能瘫软得跟水一样, 小腹和大腿内侧都一抽一抽地发着颤, 泛着薄汗的晶莹。   玉石一样修长笔直的腿挂不住的。   肯定会无力地垂下来。   如果能偏头握住脚踝, 沿着脚踝一路亲上去, 其实应该就能好好地放在他肩头上, 不会无力地垂下来了。   姜宜红着脸蹲在地上没说话。   好一会, 他才装作没事的样子起身, 镇定地去看卧室里其他的东西。   他镇定地拍了拍闹钟,镇定地帮瘸腿小马盖上被子, 镇定地打开立式床头柜, 镇定地低头一看。   然后镇定地表情开裂了。   立式床头柜里码着整整齐齐满满一抽屉的小盒子。   小盒子上还写着尺码。   姜宜瞧见的都是最大号。   这一抽屉里的东西放得比床头柜里的小瓶子还要近,近到只要抬起头伸手就能拿到,姜宜甚至能想象到身后人赤着上身,单手拿起然后用嘴撕开袋子的样子。   姜宜耳朵几乎要蒸腾出实质的热气,他颤颤巍巍地回头对着陆黎,刚要一张嘴说话, 就看到陆黎眼疾手快地坦然抢答道:“嗯。”   “我是变态。”   姜宜:“……”   陆黎看上去淡定得很。   反正他变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变态晚变态都是变态,还不如早点让姜宜知道。   不然到时候姜宜被吓到怎么办?   陆黎不太想到时候被吓到的姜宜哭得厉害, 满脸湿漉漉的,他亲都亲不过来,哄也哄不过来。   那可是姜宜。   是他从小到大好好养着舍不得磕碰的姜宜。   姜宜耳朵红得厉害,看都没看满抽屉的小盒子几眼,他回头望了望斜倚在门框上的陆黎,终于知道了高中那时候程晁对他说“陆黎变态还差不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他怎么就天真地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觉得自己是个不那么变态的小变态呢?   姜宜闷着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去回想小盒子上的尺码。   陆黎却来抱他,一边抱着他一边伸脚不动声色将柜子抽屉一脚踹了进去。   姜宜伸手推他,他扭头,红着耳朵绷着脸磕巴道:“不要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卧室……”   陆黎要去亲他,一边亲一边道:“嗯嗯嗯,不放不放。”   改天他全塞到卧室床底去。   衣柜藏一排,浴室藏一排,沙发套里藏一排,落地窗旁的地毯下再藏一排。   于是在姜宜晚上洗澡的时候,陆黎全都给藏了起来。   晚上八点多,两人靠在沙发上,接到了班群里关于国庆放假的通知。   国庆放假放七天。   姜宜本来让陆黎问问应卓翰他们放不放假,如果放假回家的话大家一起出来聚一聚,陆黎却一直都不肯打电话。   姜宜觉得有点奇怪。   他直起了上半身,带着点警惕道:“你是不是又跟应卓翰吵架了?”   从小陆黎就跟应卓翰就不对付。   两人从小学一直不对付到大学。   陆黎烦死了这个一头卷毛看起来蠢得要死成天屁颠屁颠跟在姜宜身后的应卓翰。   应卓翰觉得这个一头金毛的小假洋鬼子也没好到哪去。   小时候的Arno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偏偏应卓翰又爱他去面前炫耀,什么事都要得瑟一下。   比如姜宜借给他橡皮擦,姜宜给了他一个小橘子,姜宜巴拉巴拉……   小时候的Arno不喜欢说废话,基本上找到机会就对着应卓翰开揍,被姜宜发现了几次后,他又改成了跟乘法口诀都背不顺溜到应卓涵对骂。   姜宜掰过陆黎的脸,看着陆黎对他说:“没吵架。”   他脸不红心不跳:“他把我给拉黑了。”   姜宜让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发现应卓涵果真把陆黎给拉黑了。   姜宜愣了愣道:“他为什么把你给拉黑?”   陆黎:“他嫉妒我。”   姜宜:“……”   算了。   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姜宜想了想道:“那你打电话给钟茂他们,问一下他们国庆要不要回去。”   陆黎道:“真的打吗?”   姜宜点了点头,他撑着腮帮子望着陆黎低头点了钟茂的头像,下一秒就发现钟茂也拉黑了陆黎。   姜宜:“???”   他茫然了一会,然后让陆黎打给秦斓。   毫无例外,秦斓也把陆黎给拉黑了。   陆黎给秦斓打完,还抬头问:“要不要打给程晁问一下?”   姜宜:“……”   他茫然道:“不用了……”   钟茂都不接电话,更不用提程晁了。   姜宜神色复杂道:“为什么他们都拉黑了你?”   陆黎认真道:“他们都嫉妒我。”   姜宜:“……”   他错愕道:“嫉妒你什么?”   陆黎理直气壮道:“不懂。”   “反正他们就是嫉妒。”   老嫉妒姜宜给他住大房子了。   听都不敢再听。   姜宜半仰着头,他枕在陆黎大腿上,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一边道:“算了,还是我去问问他们吧……”   陆黎低头,他忽然咕哝说:“不想回去……”   姜宜摸来手机,闻言抬头问为什么。   陆黎顿了顿,好一会才道:“可能要去老宅一段时间。”   姜宜这才想起陆黎几乎每年都会去陆家老宅一趟。   陆老爷子参过军,是个雷厉风行的老人,不苟言笑,气势极强。   姜宜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陆爷爷肯定是想你了。”   他晃着脚道:“我奶奶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放暑假,她说最近院子里新种了好多新东西。”   陆黎低头亲了亲他:“下次开车回去陪你一起摘。”   没过多久,他又补充道:“不带那几个拖油瓶。”   姜宜捏着他的脸道:“怪不得钟茂他们把你拉黑……”   陆黎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含糊道:“都说了他们是嫉妒……”   姜宜把像大狗一样的金色脑袋推开,说要给钟茂他们打电话。   陆黎哦了一声,懒洋洋地道:“打就打吧。”   姜宜怕大家的国庆的行程会有冲撞,于是在微信小群里拨了一个群通话。   群通话很快就被群里五个人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有在宿舍拖凳子声,有翻书页声,甚至还有劲爆音乐的“咚咚”声。   姜宜听到钟茂的声音从“咚咚”劲爆音乐声传来,他扯着嗓子似乎是朝着外头的人吼了一声:“不喝了——”   “老子去接个电话——”   好一会后,“咚咚”的音乐声才渐渐小了起来,程晁懒散道:“干什么打电话?”   姜宜说明了来意,问大家国庆放假回不回去S市。   应卓翰摩拳擦掌道:“回!先说好不回去的人请客啊。”   秦斓也道:“肯定回,总共路程也没几个小时,我跟钟茂开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一群人很快约了个放假的时间相聚,期间在姜宜打电话时,陆黎突然啧了一声。   姜宜扭头望他。   陆黎:“你看见我外套了吗?”   姜宜茫然地摇了摇头。   陆黎似乎是不经意道:“那件装有信封的外套。”   姜宜更茫然了。   陆黎强调道:“下雨那天你给我信封,我穿的那件。”   他特地离手机听筒近了一点道:“就是你给我好多钱好多钱,让我住大房子的那天——”   姜宜诚实道:“不太记得了。”   陆黎:“没事。”   “我记得。”   他对着听筒矜持道:“姜宜说以后要给我给我住大房子,大得不得了的房子。”   小群里通话的五个人:“……”   他妈的孔雀开屏都没那么离谱。   姜宜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他伸手将陆黎的脑袋掰过一边,然后让陆黎去洗衣机那里找一找。   陆黎走之前还矜持道:“你放心。”   “我肯定找得到的。”   “毕竟这是姜宜以后你要给我买大房子住的钱。”   “我不像其他人,从小到大都没得过,可怜死了。”   正在通话小群里的五个人:“……”   等到陆黎走后,几个人才好像松了一口气,约定了聊国庆放假的安排。   在电话尾声时,姜宜像是想到什么,他好奇道:“陆黎的账号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怎么刚才给你们打过去都是拉黑状态?”   “……”   几个人打着哈哈,然后一个接着一个迅速地跟姜宜说了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姜宜有点茫然。   最后挂断电话的钟茂没忍住说了一句。   他安详道:“说真的,姜宜,我宁愿回老家喂猪都不愿接陆哥的电话。”   姜宜愣愣地望着手机,摸不着头脑。   他走去洗衣机那处想跟陆黎说这件事,却没想到陆黎不在洗衣机那边,   姜宜走向了卧室,一探头进卧室就发现陆黎坐在床上,捞着枕头底下的信封,低头数着信封里的钱数得不亦乐乎。   薄薄的十几张纸币,他懒洋洋地翻了一遍又一边。   连续数了好几遍后,他才整整齐齐放进信封然后塞进枕头地下。   姜宜:“……”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陆黎抬起头,跟姜宜迟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陆黎:“……”   他镇定道:“刚才在那件外套的口袋找见了。”   “数一数有没有丢。”   姜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   国庆放假的前一天下午,姜宜和陆黎就回了S市。   回到S市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八点多。   姜父早早就接到了电话,还打电话问了姜宜好几次要不要去接,姜宜都说不用。   等到八点多,姜父在客厅听到车子引擎熄灭的声音后,连忙走了出去,看到一辆黑色车子停在楼下。   陆家的大少爷正在弯腰从后备箱给姜宜取行李箱。   姜宜站在一旁,也弯腰想要帮忙拿东西,却被陆家的大少爷塞了一个抱枕,偏头望着他笑,示意让他抱着抱枕出一份力。   姜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脑海中。   姜父笑眯眯地走了上去,听到陆黎态度很好地叫了一声姜叔,又一路拎着行李箱送到了姜宜房间,把其他一些零散纸袋都放在餐厅桌上才道:“姜叔我先走了。”   姜父在厨房忙活,闻言伸头热情道:“要不要在姜叔家里这里吃个饭再走?”   陆黎说了一声不用,便往外走,似乎是觉得自己待在姜家不太好一样。   姜父遥声道:“乖乖,去送送Arno。”   姜宜探头说了一声好,然后便跟着陆黎一块走到外头停车的地方。   陆黎拉开车门的时候,却看到姜宜歪着脑袋,然后上前捏了捏他的手臂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   似乎在姜父面前安静得过了头。   陆黎:“没有。”   姜宜:“你以前都会留下来跟爸爸一块吃饭的。”   陆父和陆母平时都忙,陆黎以前时常顺带就在姜宜家吃饭,顺带再跟姜宜一块吃水果写作业。   姜宜爱吃陆黎做的菜,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陆黎做菜的口味跟姜父很像。   陆黎好一会才道:“现在不是很饿。”   他轻拍了一下姜宜的头道:“回去跟姜叔吃饭吧。”   姜宜依旧望着他。   陆黎安静了一下,然后蹦出几个字道:“丑媳妇怕见公婆。”   他睁着一双眼睛道:“我紧张。”   姜宜愣了愣,然后摸了摸鼻子,虽然不太理解陆黎这种心态,但他还是巴巴道:“哦……”   “没事,爸爸很好相处的……”   陆黎心里叹了口气。   再怎么好相处,也不会乐意见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生在一起过一辈子。   更不用说自己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   但他还是没说话,只是一本正经道:“你快回去吃饭。”   “然后多陪陪姜叔。”   他睁着眼说瞎话道:“我以后还等着你在姜叔那里说我的好话。”   姜宜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朝陆黎挥了挥手道:“那我回去了。”   回到客厅的时候,餐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菜肴,都是姜宜爱吃的菜肴。   姜父笑呵呵脱下围裙,因为明天是国庆要放好几天假,他甚至高兴得开了一瓶酒,小酌了几口问姜宜在大学习惯不习惯。   姜宜一切都说好,看上去很像是为了让家长安心然后报喜不报忧。   但姜宜每句话都有陆黎,姜父就稍稍放了心,觉得姜宜应该说的都是实话。   姜宜跟陆黎的关系很好。   从小姜宜在学校过得不太好,例如学习学得太晚,又或者是没有好好吃饭,陆黎就一定会打电话跟他告状。   喝得微醺的姜父感叹道:“你们也认识了很久了吧……”   他唏嘘道:“说起来小时候在村里,我跟隔壁的小孩一起掏过鸟蛋捉过鱼,但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不联系了……”   姜宜无奈道:“爸爸,你少喝点酒。”   姜父满面红光,他笑起来道:“没事,爸爸高兴……”   自家孩子无论是哪方面都很优秀,有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学业,还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姜父打心底高兴。   两父子聊了很久,直到十点多才散去。   第二天。   国庆一号,陆黎回了陆宅去陪陆老爷子,小群里的程晁也要去探望外婆,姜宜跟着姜父回到了老家,在老家陪奶奶住了一晚上。   晚上视频的时候,姜宜躺在摇椅上,他穿着短袖短裤,刚洗完头吹着夜风,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视频里的陆黎则是穿着很整齐,扣子一丝不苟,看视频的背景应该是倚在某个僻静的阳台上,吐出一口气说:“老爷子严得很。”   规矩很多,下棋喝茶的时候还说他性格乖张,要不是有人压着,让他性格主动收敛不少,不然早就出事了。   姜宜笑了起来,让他好好跟爷爷相处,还给他看了自己怀里的半个西瓜。   陆黎:“不要吃那么多。”   “小心半夜拉肚子。”   姜宜点了点头,听到陆黎又低声跟他说等他回来。   还没等姜宜回答,视频里的陆黎似乎听到了点什么声音,然后对他道:“等我回来。”   姜宜腮帮子咀嚼着西瓜,闻言点了点头,看上去是很乖的样子。   国庆二号晚上,姜宜跟姜父回到了S市。   在回到S市还不到两个小时,得知姜宜一个人在S市,钟茂立马特仗义地给姜宜打个电话,叫姜宜出来跟他一块玩。   姜宜刚洗完澡,以为钟茂说玩的地方是平时他们一起去玩的地方,便答应了下来。   钟茂开车来接他,兴致勃勃地跟他说带他去的地方特有意思。   姜宜坐在钟茂超跑上,钟茂一启动,车辆引擎发出咆哮地轰鸣声,一路风驰电掣带着他驶向市中心。   二十多分钟后。   钟茂带着姜宜来到秦斓大哥控股的酒吧,潇洒得把超跑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他搂着姜宜,拍着胸脯保证道:“这地方你肯定没来过。”   领班特地出来接钟茂,钟茂扭头跟领班说好好看着姜宜。   领班连连答应。   姜宜一走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震得嗡嗡响,里面灯光昏暗暧昧,舞池里扭动着男男女女,到处倒是纸醉金迷的景象。   钟茂给姜宜点了杯柠檬水,让姜宜好好玩。   姜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钟茂想了想,又拉着姜宜坐在了最角落。   但他长得太过招眼,从一进来灯光打在他身上开始,就有不少目光一路盯着他。   钟茂认识不少圈子里的人,几个富二代坐在沙发上,大理石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昂贵的洋酒,自从姜宜一坐下来,那几个富二代就频频望向了姜宜。   等姜宜坐下一会,就有几个人按奈不住,举了杯酒笑容满面地要朝姜宜走过去。   钟茂护得姜宜护紧,他警惕抬头,脑子里转了一群,然后一脚踹过去,他在震耳欲聋的音乐扯着嗓子道:“你不行——”   “一边去——”   这丫交过男朋友。   不行。   说完,钟茂又研究了一下另一个富二代,然后大手一挥道:“你可以过来,来,坐过来,把我朋友边上的座位口堵死。”   他记得这富二代一向都是喜欢清纯校花,肯定安全。   另一个富二代端着酒美滋滋走过去,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离姜宜近了一点。   趁着钟茂因为迟到而自罚三杯时,那个美滋滋的富二代端着酒悄声对姜宜道:“你酒量好不好?”   “喝不了,待会我帮你喝?”   姜宜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听得有点不太清,他稍稍偏头道:“嗯,什么?”   那个富二代看着面前长得漂亮得不像话的黑发男生偏头,露出一部分眉眼,下颚线优美,他心想,草。   怪不得他当初跟钟茂一样在网上被骗,他被清纯校花骗了两万五,钟茂被采茶女骗了三万八。   原来他跟钟茂的审美都他娘的一致啊。   钟茂喜欢小百花,他喜欢清纯校花。   但是在绝对的漂亮面前,什么花都不好使。   富二代立马道:“没事,我说你待会喝不了酒找我。”   “钟茂废得很,五杯就倒,我比他厉害多了。”   说罢,他仰头就干了一杯酒,又端来低度数的鸡尾酒给姜宜,让姜宜尝一尝味道,说实在躲不了酒就照着这个酒喝。   姜宜尝了尝这个鸡尾酒,酒味不是很浓,甚至比高中那会喝的米酒的酒味还要低一些,甜滋滋的,很像陆黎经常给他买的气泡水。   那个富二代美滋滋地问他还要不要喝,姜宜不太好拒绝,便点了点头,正当富二代倒酒的时候,一只手却拦住了那个富二代。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   “姜宜?”   姜宜抬起头,发现男生很高,微微附身,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袖口别着宝蓝色的袖扣,如今正盯着他。   是高中在医务室跟他说话的陈兆、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暧昧的灯光中,陈兆舔了舔唇,他曼声道:“出来玩?”   “去我那桌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昨晚没能做到按时更新,因为昨晚忙到十一点多回去才有时间开始写,以为能够在两三点写完给大家更新的,所以就没有挂请假条,但是精力不太够加上写到一点五十多的时候手指发麻,心脏也不太好受,实在是顶不住了怕出事所以挂了请假条,以后不会这样了(如果做不到的话会挂上请假条的),然后有很多小可爱是学生党就尽量不要熬夜等更新啦,熬夜睡不够很难受的,最后发五百个小红包给各位小天使道个歉吧,希望大家看文快乐 第84章   酒吧里灯光昏暗暧昧, 长身而立的男生看上去玩世不恭,他微微俯身,一只手还挡在酒瓶的瓶口,弯着唇角, 像是在什么猎物一样盯着面前的黑发男生。   黑发男生坐在沙发上, 在周围肆意放荡的调笑声中坐得端正,白得晃眼的十指拢在膝盖上, 微微偏头望着身边人, 纤长睫毛浓密,浅淡的薄唇被酒液润湿, 眉眼漂亮得惊人。   他带着点病气, 看起来气质偏向沉静, 但偏头望向人时, 那双眸子的瞳仁显得格外专注。   原本美滋滋的富二代倒酒的动作被拦住, 他带着点不爽抬头, 发现拦住他的男生有点眼熟, 正居高临下望着他,似笑非笑。   陈兆。   富二代想起来了。   他不止一次听圈子里的朋友说过, 陈兆这种人表面看上去脾气好, 实际上极其不好惹。   陈兆漫不经心地把面前这个富二代倒酒的手推开,他盯着姜宜道:“又不记得我了吗?”   姜宜微微一顿,借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才发现面前的人很眼熟。   直到他望见陈兆手腕上袖口的宝蓝色袖扣,姜宜才想起来面前人到底是谁。   蓝孔雀。   高中时特别爱买青梅味饮料送人的蓝孔雀。   还把他拼图最后一块拼上去刚开始还死活不认错的蓝孔雀。   蓝孔雀开口说话了。   姜宜听到面前陈兆对他说想跟他叙叙旧,让他去他那桌玩。   姜宜摇了摇头,说不太想去。   陈兆唇边的笑容没变, 只是耸了耸肩,然后说一声好吧, 便松松垮垮地走向了另外一桌。   但没过多久,陈兆就单手随意插着兜,另一只手拎着一袋子的东西走向姜宜那一桌。   富二代正兴致勃勃地跟姜宜聊天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他带着点不耐烦啧了一声抬头,发现来人笑眯眯朝他道:“让个位?”   语气虽然带着笑意,但态度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姜宜正低头喝着甜滋滋的鸡尾酒,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沙发旁换了人。   陈兆坐在他身旁,拎着一袋子的手机摆在桌面上,长腿搭在桌上,问他要不要玩开心消消乐。   那一袋的手机里都下好了开心消消乐。   姜宜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陈兆撑着手,曼声道:“紧张?”   他像是随意道:“不过也是,你高中就开始被那个姓陆的管着,肯定没来过这种地方。”   “不像我……”   姜宜扭头望着他,等着他下句话。   陈兆倏然笑起来,低笑道:“不像我,要是我跟你在一块,我肯定不拘着你。”   他一眼不错地望着姜宜:“你去哪我都不拘着你,想去哪里玩都陪着你。”   五光十色的暧昧灯光下,满天飞舞着红色和白色的纸片,周围满是肆意的调笑声,震耳欲聋的鼓点音乐震得地面似乎都在发颤。   姜宜坐在沙发上,他摇头道:“他没拘着我。”   陈兆歪着脑袋道:“没拘着你?”   姜宜点了点头。   陈兆笑眯眯道:“我不信。”   “他肯定不让你喝酒。”   “要不然你怎么从进来开始就没喝酒?”   “你都十八岁了,姜宜,他还这样管着你。”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不愿听的就是被管着。   高考后,本就是青春期管束最少的时间段,倘若听到自己被管着,大多数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更何况十八、十九岁的男生多多少少都对成年人的世界感到好奇新鲜,不可能被拘着一辈子。   姜宜愣了一下。   陈兆:“他如果没管着你,怎么那个钟茂一进来就给你点了一杯柠檬水?”   他有意无意道:“总不可能是那个姓陆的告诉他身边人让他们也管着你吧?”   姜宜:“不是。”   陈兆啧了一声道:“怎么就不是?”   姜宜老实道:“是我不会喝那些酒。”   “喝了可能会吐出来。”   “点了也蛮浪费。”   老贵了。   陈兆:“……”   他默不作声仰头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好一会才望向姜宜,看见他手边上度数很低的鸡尾酒。   姜宜扭头跟他说:“这个没什么度数。”   “待会你玩游戏的时候可以喝这个。”   陈兆沉默了一会道:“玩游戏他们不让喝这个酒。”   那种度数的鸡尾酒,基本上都是开场前用来漱漱口的小意思,当成水喝都没问题。   姜宜愣了一下然后道:“那个黑色衣服的跟我说可以喝。”   陈兆抬头看坐在另一个上的富二代。   网恋被清纯校花骗两万五。   如今正热情地朝着姜宜招手,压根看不出平日里逮着机会就在游戏里毫不留情灌别人酒的模样。   陈兆望了一眼大理石桌面上琳琅满目,在昏暗灯光下晶莹剔透的洋酒,又望了望姜宜手边的鸡尾酒,然后道:“算了。”   “今晚你就喝这个。”   “别人递过来的酒别碰。”   姜宜哦了一声。   陈兆又突然道:“跟我就哦。”   “跟他是不是就是谢谢Arno?”   姜宜用牙签插着水果,看上去有点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   陈兆抱着手,半仰在沙发上,慢慢道:“你真的不记得在击剑室外发生的事?”   姜宜放下叉子,摸了摸鼻子说记得。   陈兆又扭头盯着他,突然面无表情道:“你根本就不记得。”   “下雨那天你收了我的糖,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跟我说好的。”   “第二天我比那个姓陆的先从击剑室出来找你,我站在你面前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楼下吃冰淇淋。”   “你跟我摇头。”   “我问你真的不去吗?你回答我一个嗯。”   姜宜越想越有点茫然。   陈兆继续面无表情道:“然后那个姓陆的就从击剑室出来,你走上去,那个姓陆的当着我的面给了你一大抓糖。”   “你跟他说谢谢Arno。”   最后一声,陈兆还特地模仿了一下小时候的姜宜声音,显然要比那声“嗯”可爱不少。   姜宜:“……”   他有点迟疑地望着陈兆,似乎在想到底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在“咚咚”响的鼓点音乐中,姜宜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翻出了那点回忆。   好像真的有那回事。   那天下雨,他没有睡午觉,下午在击剑室等待Arno时迷迷糊糊睡着了,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小男孩给过他糖。   还跟他说了一些什么话。   好像是——“明天你也会在这等人吗?”   “明天你等我好不好?”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宜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答应了下来。   十几年前他收了别人糖的事情被翻出来,刚开始还一问三不知,姜宜显得有点尴尬,   他下意识拿起面前桌面前的一杯酒,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见陈兆盯着他,他偏头又喝了一大口,看上去似乎有点心虚。   陈兆知道自己记仇得很,报复心也强。   但没道理这一件破事记了十多年。   但是就是那么没道理。   他就是记了十多年。   哪怕出国后他依旧记得这件事。   他记得十几年前在击剑室,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人出门和回家。   直到有一天,他在击剑室外的长椅上发现了一个很漂亮的黑发小孩。   小小一个,总是坐在长椅晃着腿专心致志地等待着,跟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一样。   有时候穿带有小熊的背带裤,有时候穿着针织背心和小白衬衫,有时候低头玩着小鸭玩具。   后来在下着很大的雨那天,他主动走向那个漂亮的小孩,给了他一个糖,问他以后能不能在击剑室外等他。   那个小孩睡得有点迷迷糊糊的,见他来还努力睁眼,接过他手中的糖,带着点鼻音软乎乎地说可以。   第二天陈兆比谁都要早出击剑室,他甚至连自己的护具都没来得及收好,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但那个漂亮的小孩好像不认识他,一直都在对他摇头,说的话也只是一个嗯。   陈兆又看见击剑室里那个打得最凶的金发小外国佬走向那个小孩。   他明明笑都没笑,也没有对那个漂亮小孩说可不可以,脸还是一如既往地看起来冷和臭。   那个金发小外国佬只是像他昨天一样递给小孩一颗糖。   那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黑发小孩就眉眼弯弯,对着他软声说:“谢谢Arno。”   从此以后,陈兆就从看金发小外国佬不爽变成凡事都要跟这个小外国佬抢一抢才行。   其实出国了后陈兆也模糊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久。   说是记仇,不如说是嫉妒。   嫉妒当所有人都一个人回去时,击剑室长椅门外却永远有个小孩等着Arno。   1陈兆吐出一口郁气,微微闭上眼。   他以为长大以后的姜宜会讨厌那个姓陆的。   毕竟陆黎的占有欲但凡是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种几乎偏执到了病态的占有欲对于没有爱的人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的打击,双方都会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但是想到刚才姜宜的反应,陈兆又觉得自己的挑拨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陈兆在闭眼的时候,姜宜就扭头假装喝酒。   等喝了好几杯后,他一抬头,就看到睁开眼的陈兆错愕地望着他。   姜宜觉得自己脸颊热得厉害。   可能是心虚得脸颊发烫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脸庞道:“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那天我下午我好像在睡觉,听不清你说什么……”   姜宜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乱七八糟,他有点奇怪,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努力组织语言道:“第二天好像……”   “好像……”   他有点迷茫地停了下来,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陈兆错愕地望着大理石桌面上的两瓶鸡尾酒。   两瓶鸡尾酒全空了。   他不震惊姜宜喝完了那两瓶鸡尾酒。   因为在他们眼里,鸡尾酒压根就不算酒,顶多就是带着果汁味的甜汽水。   陈兆震惊的是姜宜喝了两瓶鸡尾酒后,从脖子到脸立马氤氲出了一片红,眼神也有点水润迟钝,仿佛已经是醉了的模样。   他本身的皮肤就白得晃眼。   如今薄红在雪白的肌肤氤氲而上,从扣好的扣子蔓延开,平直的锁骨泛着胭脂一般的红。   酒吧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嘈杂。   陈兆转头望去,发现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金发男生一路带着戾气走过来。   男生身得高大,在人群中极为显眼,戾气又重,直接丢了张卡给身后的领班。   好几个领班连忙领着男生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姜宜端坐在沙发上,雪白的耳垂和脸庞已经泛着红,眼尾也带着红,淡色的薄唇沾了酒液,显得湿润红润。   漂亮得惊人。   他歪着脑袋,迷茫地在小时候那段回忆卡壳一会,然后小声道:“Arno呢?”   陈兆心想别Arno了。   你家Arno来的样子好像他妈要宰人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Arno:摇个人来宰宰   来辣来辣,明天凌晨十二点滴滴打车 第85章   酒吧里, 醉醺醺的钟茂正跟身旁的一个富二代喝酒喝得气氛正热烈。   他甩下杯子,朝着面前的富二代嬉皮笑脸道:“你他妈养鱼呢?”   “给老子把酒都给喝了,别留着半杯丢人。”   在场的人如同往常一样哄笑起来,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听起来肆意得很。   钟茂哼笑了一声, 低头给面前打算逃酒的富二代倒重新倒了一杯酒, 却发现在场哄笑的几个人都徒然没了声。   喝得半醉的钟茂兴致勃勃抬起头,当他看到面前人时, 拿着酒的手一抖, 也没了声。   纸醉金迷的白纸满天飞舞在暧昧灯光中,穿着黑色外套的金发男生满身戾气, 身姿挺拔, 浅蓝色的眼眸里冷得似乎淬了冰。   他没望向钟茂, 而是望向了沙发角落里最显眼的人。   黑发男生双手搭在膝盖, 脸庞有点红, 身旁坐着另一个男生。   陈兆眉心轻微一跳, 觉得不远处的陆黎似乎在想要不要摁着他的脑袋往大理石桌面上砸。   钟茂一个激灵, 酒立马醒了一大半,他也扭头望向姜宜的方向, 望见姜宜身边的陈兆时, 他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靠。   陈兆。   陆黎在击剑室最烦的陈兆。   但那会的陈兆不管跟陆黎抢什么,陆黎都懒得理会,直到陈兆高中时重新出现,甚至故意出现在姜宜身边。   三番五次在逆鳞上挑衅,甚至是当着陆黎的面挑衅,表露出想要抢走姜宜的姿态。   但凡是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陆黎对姜宜的占有欲有多强, 几乎是强到病态,甚至到了有点疯的地步。   钟茂立马对着身旁那个被骗了两万五的富二代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没跟我说?”   富二代茫然道:“说什么?”   钟茂急得抓耳挠腮道:“那玩意坐我朋友旁边你怎么不跟我说?”   富二代跟他大眼瞪小眼:“我说了啊。”   “我说陈兆过来了, 坐你朋友旁边。”   “你说没事,你们都是一块玩的。”   钟茂:“靠,我们什么时候跟那玩意一起玩了?”   他骂着骂着,后知后觉才想起了“陈兆”和“程晁”的读音有点相似。   酒吧音乐声掩盖住读音,加上那会他喝酒喝得有点上头,一个没注意就以为那富二代说的程晁,理所当然以为是姜宜给程晁发了定位,让程晁一块过来玩。   结果程晁没来。   来了个煞神。   在场的几个富二代面面相觑了一会,望着圈子里极少出现的陆家大少爷,原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但没过多久,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陆家大少爷的心情有多阴沉。   陆黎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朝着角落里的沙发走去。   下一秒,在场的人酒都几乎醒了一大半,在惊呼中望着金发男生单手攥起沙发上陈兆的衣领,又快又狠,满身都是深重戾气,似乎真的想要拎着陈兆的脑袋往大理石桌面上砸。   在场的人慌了神,连忙冲上去想要拦住陆家的大少爷,毕竟两家他们几个谁都惹不起。   陈兆被拎住领子,骂了句操。   他妈的。   疯狗。   身边的姜宜都还他妈没说话,这疯狗就活脱脱跟被抛弃一样,戾气重得恨不得能够弄死他。   一群人着急忙慌想要上去拉架,但下一秒,却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生偏头,然后皱了皱眉头,他喝了点酒,脸有点红,眼神湿润,耳朵也红红的,似乎已经有些醉了。   黑发男生伸手去用力地掰陆家大少爷的抓着别人领子的手。   下一秒,似乎是使出力也掰不开,黑发男生有点生气,用力地拍了拍陆家大少爷的手,说了一句:“不打架。”   其中一个富二代扭头对着钟茂惊恐道:“我靠,你朋友喝酒喝蒙了?”   “他疯了吧?”   陆家大少爷脾气不好是整个圈子都知道的事情。   但下一幕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陆家大少爷果真松了手,他偏头望着黑发男生,低声嗯了一声。   他环着黑发男生,然后扫了一圈桌上的酒杯,然后抬头。   钟茂立马道:“陆哥,没灌酒,没人灌过姜宜酒,真的——”   一众富二代也连忙摇头,然后便看着脸色阴沉得厉害的陆家大少爷低头拨开了怀里人额发,看着怀里人睫毛动了动,嘟囔说了一句热。   姜宜全然是一副已经醉了的模样,耳朵和脖子都红得厉害,脸颊发着烫,望着他的时候努力睁大眼睛。   陆黎抱着他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地下停车场。   车内,姜宜坐在副驾驶上,他端坐着,双手放在了膝盖上,脸颊和颈脖都蔓延着潮红,眼神湿润,薄唇泛着浆果般饱满的红。   锁骨都带着粉。   他有点迷茫,偏头想了好久,才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个名字,于是小声道:“Arno呢?”   陆黎面无表情给他扣安全带道:“在家。”   喝醉的小醉鬼认真道:“那回家。”   他脑袋磕在玻璃上,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回家找Arno……”   陆黎继续面无表情:“你还知道回家找Arno?”   小醉鬼不理他,而是把脸颊贴在车窗上,然后无意识委屈道:“好热……”   又热又渴。   一路上,姜宜低头扒拉着自己身上的扣子,委屈地说热。   陆黎看得额角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冒起。   陆黎在等红灯帮他扣上一颗,等一个红灯扣一颗,结果经过了三个红灯,姜宜领口的扣子又全被自己扒拉开了。   他穿着领口露出一大片的白衬衫,靠在车窗上,眉骨到鼻梁的弧度一直蜿蜒流畅到白皙锁骨,阴影中带着一大片潮红。   甚至因为热得难受,他微微张合着唇,红润的薄唇唇珠漂亮地展露出来,与那截总是濡湿唇瓣的红腻柔软。   纯黑色的车子疾驰行驶向市中心的某处别墅区。   那套别墅是陆黎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之一。   陆黎觉得从小到大热衷于送他各种珠宝的陆女士终于送对了一次礼物。   黑车平稳地停在了地下车库。   陆黎附身去解姜宜身上的安全带,才发现姜宜已经将自己的领口扣子扯开了一大截,又揉皱了不少,裸露的那点肌肤满是潮红。   他一路都在委屈咕哝着说热。   陆黎喉咙动了动,弯腰把姜宜抱了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得跟石头一样。   进入地下车库电梯时,狭小的空间里,陆黎觉得鼻尖满是那甜腻的鸡尾酒香气,让人头昏脑涨。   解锁大门,大门被关上时,智能家居系统自动感应亮起灯,在一片明亮中,陆黎没忍住,偏头用力地亲了亲张着唇齿露出馥郁香气的姜宜。   他吮吸着那红润的唇瓣,尝到了很甜的酒味。   他亲得太用力,对方甚至来不及下咽,唇角湿漉漉的,拉扯出银丝。   令人心红脸跳的搅动声在空旷的客厅回荡,足足十多分钟才停了下来。   陆黎微微附身,他看着歪歪扭扭趴在他身上的姜宜无意识皱着眉头,他攀在他的肩上,用发着烫的面颊贴着他要去亲他。   他像是渴得难受了,长睫濡湿着,去舔他的唇瓣,舌尖湿软,一边舔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像是小动物的呜咽声。   仿佛想要讨水喝。   可爱又可怜。   但他无论如何都撬不开面前人的唇齿,也讨不到水喝,又笨又急,呜咽声很大。   陆黎从喉咙里压出了一道很沉的喘息,他揽着姜宜的腰,用力的揉了揉,嗓音低哑道:“别闹。”   这里是新房子,来得又急又突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好。   他抱起姜宜,看着脱了鞋的人赤着脚,一双小腿在他臂弯里晃来晃去,泛着羊脂玉的莹润光泽。   卧室的床很大,脸色潮红的人说热,说要喝水,然后半跪在床上揽着他的肩亲他,跪在床上的膝盖透着淡淡的粉。   端来水的陆黎偏头,哑声道:“姜宜。”   喝醉的姜宜仿佛很爱跟他亲,乖乖地半仰起头,唇瓣被吮吸得很红,长长的睫毛濡湿成一簇一簇的。   他这时候听话得厉害,被亲得难受了也只是呜咽几声。   陆黎浑身紧绷,忍得几乎发疼,听着姜宜亲着他,膝盖蹭着他软声道:“要Arno……”   操。   陆黎几乎发了昏。   他胡乱地伸手想要去拿手机叫个极速跑腿,却没想到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却碰倒了小瓶子,倒在几盒眼熟的小盒子上。   陆黎头一次那么感谢陆女士。   陆女士甚至挑了尺码最大的。   卧室里的智能窗帘被缓缓合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   地上凌乱散落的黑色外套罩着白衬衫,夏天单薄的衣物叠成一团。   地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揉皱得厉害。   特别是白衬衫前襟那截布料被揉皱得不成样子。   仿佛是有人忍都忍不住,逼得人喉咙喘不过气来,半仰着骤然失了声。   姜宜的声音从小就很好听。   但这时候几乎只能听到呜咽与因为紧绷时上扬的尾音。   卧室里的灯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陆黎不断地在亲着他,低哑着哄着他不要怕。   但床上的人是怕的,姜宜揽着面前人的肩,面前的人手环着他的腰,他已经开始像是小动物一样呜咽起来。   没过多久,一道哽咽哭了徒然响起,夹杂些许温柔的低哄。   陆黎不断地哄着面前的人,他的额发湿了一些,低头用鼻尖碰着面前人的红红的鼻尖,温柔得不可思议。   外头的月光掩藏进云里,透不进厚重的窗帘,甚至到了后半夜,卧室内依旧没有停。   陆黎知道姜宜喜欢看他的蓝眼睛。   于是他总是正对着姜宜,只可惜颤动着睫毛的人,都没有力气看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6章   上午九点多。   卧室里一片昏暗, 外头的日光都被厚重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投不出一丝缝隙。   卧室大床,浅灰色床单上横隔着一截玉白的手臂,另一只堪堪垂在床檐, 泛着点粉的指尖低垂得快要碰到地毯。   他抱着被子的一角, 蹭着被子蜷缩在最角落,裸露在外面白得晃眼的肌肤满是紫红色深深浅浅的吻痕。   深重不一。   就连细碎黑发遮盖下的耳廓下都留下蜿蜒的吻痕。   灰色丝绸质地的空调被轻薄, 覆盖在身上勾勒出身躯的起伏, 形状优美的肩胛蝶翼一般展开,往下极窄的一截腰, 柔软的丝绸薄被塌陷在腰身上, 盛着堆出的泛着皱褶。   继续蜿蜒而下是一段翘而浑圆的隆起, 修长笔直的长腿绞着被子, 露出的脚踝都有深深浅浅的吻痕。   卧室外面的开放式厨房, 裸着上半身穿着牛仔裤的金发男生低头尝了一口粥, 觉得正好合适后, 便轻轻地推开卧室门,就着卧室里柔和的小夜灯走了进去。   陆黎抬眼, 看到卧室大床上睡在最角落的姜宜, 想起了昨晚的姜宜,喉咙莫名地紧了紧。   后面的姜宜软得像是水一样,哭着流泪,浑身都湿漉漉的,鼻头红红的,身上又粉, 可爱又可怜,咬得人亢奋至极。   陆黎走到床前, 他蹲了下来,低头把姜宜低垂的手放到床上,却发现姜宜的指尖动了动,像是下意识受惊蜷缩了几下。   “……”   陆黎半蹲着,眉头轻轻一跳,抬眼望着闭着眼睛的姜宜。   他额前的黑发柔软,散落在眉眼上,唇瓣像是被人吮吸破了皮,以往浅淡的唇色也显出浆果般的红润,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动了几下。   像是没忍住,动了几下睫毛。   陆黎碰了碰他的鼻尖,叫了一声“乖乖”。   乖乖并不理会他。   而是紧紧闭着眼睛,鼻头还有点红红的。   陆黎又要去亲他,却被睁开眼睛的姜宜摁住了脑袋,他瞪着他,警惕哑声道:“不许过来——”   陆黎舔了舔唇,听话地没动,只是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好像怕姜宜恼羞成怒把他赶出去,于是学着小时候他们刚认识那会的Arno一样,歪头用英文哄人一样说了一句话。   他说乖乖你要上药。   姜宜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觉得自己在床上可能会被死。   哭得声音都哑了,身后的人也只是咬着他的耳廓,附在他的耳边一遍一边哄他说真的轻点了。   结果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到了后面他甚至被抓着脚踝揽着腰拖回去。   陆黎一整晚都是亢奋的,亢奋得令姜宜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眸子失神地下意识哽咽地哭起来说不行。   后半夜他几乎是昏了过去。   姜宜埋在枕头里,带着点委屈哑声道:“不要。”   他喃喃道:“我现在不要相信你了。”   每次都是哄着他说最后一下。   结果又重又狠地连续好几下,还偏头咬着他的脖子,要带着他的手去摸他的腹部。   一抽一抽的。   几乎疯得让满脸泪痕的姜宜都忘记了哭。   陆黎低头去亲他,看上去很是诚挚道:“对不起。”   姜宜眼尾还有点红——他哭了一晚上。   他偏头,露出小半张脸,吸了吸鼻子道:“那你跟我保证,说下次不会了。”   陆黎顿了一下,然后扭头专心致志去看床头柜,嘴巴闭得紧紧的。   姜宜:“……”   他带着点崩溃地拎起着枕头砸了过去,陆黎怕他没力气砸不准,主动把脸凑了过去给他砸。   砸完还问他还要不要砸。   姜宜掰着他的脸,要他说下次不会这样了。   陆黎愣是死活不张这个嘴。   刚开荤的狼说什么都不可能把嘴边的兔子给放走,更不用说他这种守了十几年的宝贝。   他亲了亲姜宜的眼角哄道:“我给你煮了粥。”   “我们起来喝粥好不好?”   姜宜埋头在枕头里,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不好。”   “Arno。”   “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干的时间。   陆黎把他从枕头里捞出来:“好,去,明天就去。”   姜宜扭头:“你还没问我要去检查什么?”   陆黎一边给他盖上被单,一边配合道:“嗯,去检查什么?”   姜宜指了一个地方。   陆黎低头看了看。   “……”   陆黎面不改色去亲他,然后舔了舔他的唇瓣镇定道:“好,明天就去检查。”   别说是检查那里,就算明天姜宜让他去检查脑子他都去。   十点多。   陆黎去卧室里衣柜里找衣服给姜宜穿。   今天他们起得都很晚,昨晚姜宜去酒吧穿的衣服没来得及烘洗,这套房子里又没有姜宜的衣服,陆黎找了一件自己的衬衫和长裤给姜宜。   他要比姜宜高很多,长裤不管是裤长还是腰围都大了很多。   姜宜穿到一半就把长裤给踢掉了。   陆黎正在给他找袜子,闻言回头一看,看到裤子被姜宜踢掉,问姜宜怎么了。   姜宜咬牙:“大腿破了。”   “你说怎么了?”   松松垮垮的长裤因为太长,布料贴在大腿内侧,磨得疼。   陆黎真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姜宜一边穿着白衬衫,一边瞪着他道:“要说就说你下次不会了。”   陆黎想了想,最终还是诚实道:“这个不行。”   姜宜气得抓着陆黎长裤的两个裤脚,给陆黎的长裤在□□上打了一个死结。   陆黎过来给他穿袜子,他半跪在地上,抬着姜宜的脚给他套袜子。   姜宜撑手在床上,在被抬起腿的时候下意识往里收了收,似乎是想到了昨天的一些东西,像是有点怕。   等到陆黎给他套上袜子,然后便直接把姜宜抱了起来,姜宜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一路被抱到了餐桌前。   餐桌前的粥软糯香甜,姜宜问道:“你昨晚多少点睡的?”   陆黎眼都没眨道:“抱你去浴室洗澡后就睡了。”   其实压根就没睡几个小时后。   亢奋得几乎一整夜没睡着。   跟他妈做梦一样。   一大清早就打电话叫外卖送食材,时不时又跑到卧室里,摸摸姜宜,又摸摸自己。   姜宜喝完粥又困了,连半个鸡蛋都不愿吃,偏着头一直不张嘴。   他一向身体不好,也不太愿意吃东西。   陆黎把鸡蛋递到他面前:“真不吃?”   姜宜扭头道:“不想吃。”   陆黎:“行,你不吃,我就去骂钟茂了。”   姜宜:“???”   陆黎慢条斯理放下半个鸡蛋,他自言自语:“骂点什么好呢?”   “是骂他带人去鬼混呢?还是骂他脑子不好没看住人?”   姜宜结结巴巴道:“没有鬼混……”   “我们去的是好酒吧……”   陆黎:“嗯,好酒吧。”   姜宜松了一口气,以为陆黎知道他跟钟茂去的是秦斓大哥控股的酒吧。   陆黎又道:“有陈兆的酒吧,肯定是好酒吧。”   姜宜:“……”   陆黎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温声道:“不吃也没关系。”   “我抱你去睡觉,然后再打电话去骂一下钟茂。”   姜宜:“……”   陆黎:“不想骂他?”   姜宜点了点头。   陆黎:“也不想吃鸡蛋?”   姜宜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陆黎,又点了点头。   陆黎:“那就不骂他了。”   姜宜眼睛一亮,看到陆黎宽容一笑,温声道:“不骂他。”   “待会打个电话给钟伯父。”   “跟他说这几个月钟茂的近况。”   他文质彬彬道:“好几年没给钟伯父打电话了,钟伯父应该挺欢迎我的。”   姜宜想起了高中那会钟茂为了躲钟伯父,宁可在他卧室里打地铺,也不敢回去。   姜宜巴巴道:“那你还是骂他的。”   “算了,我还是吃鸡蛋吧。”   他老老实实拿起鸡蛋,一边嚼一边望着陆黎道:“你待会还会去骂他吗?”   陆黎:“不会。”   姜宜咽下一口鸡蛋:“那你会打电话给钟伯父吗?”   陆黎心平气和,微笑像是哄他一样道:“也不会。”   他会在过后几天选择自己动手。   姜宜放下心来,想到什么,他迟疑道:“那陈兆呢?”   他有点不放心道:“你不要打电话去骂人家。”   陆黎舔了舔虎牙,想到了昨晚在昏暗的酒吧,一向爱从他手上抢东西的陈兆离姜宜很近。   不管那人有没有展露出掠夺的挑衅意味,只要看到这个场景,都已经让陆黎满身都是戾气。   他用金色脑袋去碰姜宜的手道:“为什么?”   姜宜老实:“我们跟人家不熟。”   “乱骂人容易打架。”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7章   ——“我们跟人家不熟。”   短短几个字, 就让陆黎熄了火。   他安静地歪头在姜宜掌心一下,然后倏然笑起来低声道:“对。”   “不熟。”   他重复道:“我们跟他不熟。”   姜宜拍了拍他的脑袋,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想要抽纸巾擦擦嘴时, 却在起身时下意识一个趔趄, 腿一软差点半跪在椅子上。   陆黎立马扶住他的腰,看着姜宜扶着他的肩膀, 颤颤巍巍地要去看自己的大腿。   姜宜颤颤巍巍道:“Arno。”   陆黎下意识紧张起来, 握着他的腰道:“怎么了?”   姜宜喃喃:“你不会把我的腿给弄折了吧?”   昨晚上的陆黎太疯,疯得让姜宜觉得自己就是个洋娃娃被上下折着, 不疼, 但是看着就让人一愣一愣的。   陆黎立马去摸了摸他的腿。   昨晚虽然没用力, 但他手劲大, 又是在极度亢奋状态下, 恨不得把面前人拆骨入腹连同骨头都嚼碎了一同吃下去。   姜宜身体一向不太好。   从小到大他就没舍得对姜宜使过那么大劲儿。   姜宜把陆黎的手拍掉, 自己心有余悸地摸了摸, 发现应该是双腿发软的症状而已,没有到弄折的地步。   陆黎蹲在椅子旁, 他抬头低声哄道:“乖乖。”   “你得上药。”   “里面和外面都要。”   姜宜给他嘴里塞了半个鸡蛋, 耳根子红了一大截,他绷着脸道:“我好了。”   “不要上药。”   陆黎几口就把鸡蛋给咽了下去,他蹲地上想了想,然后后退了几步,他去到沙发前,对着餐桌前的姜宜认真道:“那你走过来给我看。”   姜宜:“……”   陆黎跟他对视了几秒, 然后生怕他走过来,想了想, 拖了鞋踩了到了沙发最高点。   他练攀岩练了好几年,此时此刻却用最谨慎的姿态,巴不得天花板上蹦跶出几块石头,让他上去待在天花板。   陆黎踩在沙发上,稍稍放心了一点,他对着姜宜道:“你走过来上来给我看看。”   “走过来上来了我们就不涂药。”   姜宜:“……”   几分钟后,陆黎放心下来,他干净利落把他抱起来,一边踹开卧室门一边道:“走不过去就回房间上药。”   姜宜没忍住,蹬了他一脚,揪着他的头发道:“我好了。”   “不要涂里面。”   陆黎被他揪着金发,一边抱着他一边道:“嗯嗯嗯,乖乖已经好了,谁给乖乖涂药谁就是王八蛋。”   他把姜宜放在床上,然后去拿客厅买来的药,推开卧室门的时候道:“我是王八蛋。”   姜宜:“……”   陆黎坐在床头,他低头拆着药膏道:“都肿了。”   “不涂怎么行。”   姜宜闷头拿过药膏道:“我自己涂。”   陆黎举起手,没给他拿药膏,而是低头亲了他一口道:“不行。”   他把灯给关了。   窗帘也给拉得严严实实的。   姜宜腰间还垫了一个枕头,脑袋上也垫着一个枕头,从陆黎去洗手后,他就将脸磕在枕头上,无论陆黎怎么叫他,他都不抬头。   药膏冰冰凉凉的,一进去就很舒服。   确实是肿了。   一开始药膏都进不去。   姜宜浑身都绷直了,动也不敢动。   整个卧室响起了点水声的搅动声。   姜宜咬着枕头的一角,只时不时吐出气。   没过多久,大腿上的药也涂好了,陆黎给他盖上毯子,然后就哑着声音跟他说自己去一趟卫生间。   姜宜脑袋埋在枕头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哼声。   大概半个小时后,卧室里的姜宜已经快睡着了,陆黎才回来。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到十一点。   卧室大床上的人察觉到身旁人回来后,将脑袋枕在了陆黎身上,然后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他像是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浅。   陆黎慢慢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小时候一样,将他搂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哄睡。   姜宜一觉睡了快下午。   一觉醒来后,他身上有了点力气,踩着拖鞋揉着眼睛走出卧室,似乎是要去找陆黎,但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自己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过电话,发现是姜父给他打的电话。   姜宜立马坐直了背,乖乖问姜父找他有什么事。   姜父笑呵呵道:“没什么事,就是爸爸今天要去给你陆叔叔送东西。”   “想问问乖乖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姜宜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回去的,爸爸,我今晚回去的。”   姜父豪爽道:“没事,爸爸也是从年轻过来,知道你们年轻人玩的时候不喜欢被催。”   “在外头注意安全就行,爸爸不是老古董。”   “对了,你是不是跟Arno在一起?”   姜父抬头望着陆黎,莫名有点心虚,他老老实实道:“对的。”   姜父:“那爸爸就放心了。”   “你跟Arno在外面好好玩吧,明天再回来也行。”   有Arno在,姜宜肯定不会出事。   几分钟后,姜父挂断电话,欣慰地看着桌上的礼品。   乖乖上大学那会估计麻烦了不少陆家的小少爷。   又是专车接送又是扛行李。   哪怕是两个朋友之间关系好,但他们老姜家也要像人家表达表达。   姜父兴高采烈地提着今年特地买的昂贵礼品朝陆宅走去。   另一头,姜宜挂断电话,陆黎才说话道:“姜叔的电话?”   姜宜点了点头,陆黎帮他把白衬衫扣子扣好,姜宜又道:“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他巴巴道:“不然爸爸可能我去打架了。”   走路一瘸一拐的。   陆黎抱起他,听着姜宜偏头小声磕磕巴巴道:“你下次……”   “少做几次……”   陆黎低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晚上。   姜家,姜宜吃完晚饭,怕姜父误以为他真的去打架了,便扬声道:“爸爸,我去给奶奶打电话了。”   前几天回老家,老人就叮嘱他一定要给她回电话。   姜父笑呵呵道:“去吧去吧,估计是你奶奶要问你前几天摘的菜好不好吃。”   姜宜晃了晃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小阳台前,夜幕缀着繁星点点,夏夜微凉的夜风顺着窗帘缝隙卷了进来,浮动着投下明明灭灭阴影。   姜宜单手扶在栏杆上,吹着夜风听着电话里老人问他话。   “乖乖,前几天从老家带回去的小黄瓜好不好吃?”   “你爸老说你不爱吃菜,城里的菜农药打多了,都不新鲜哩。”   说完,老人又叨叨道:“地里还有小番茄没熟,没得给我们乖乖带回去,下次要叫你爸回来装一些回去才行。”   姜宜弯着眉眼,他拨着盆栽里的小葱认真道:“奶奶,已经够啦,爸爸今晚放了凉拌小黄瓜,小黄瓜很好吃。”   “我都吃完了,一块都没有剩。”   老家的大院里,摇着蒲扇的老人笑起来,她坐在摇椅上道:“听你爸说前两天我们乖乖出去玩了一整天。”   “我们乖乖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姜宜拨着盆栽里的小葱,他将下颚埋着胳膊上,耳朵有点发红道:“是爸爸说的吗?”   姜宜奶奶笑起来道:“你爸那个大老粗,哪会知道这些?”   她摇着蒲扇笑呵呵道:“他说乖乖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我就猜我们乖乖是不是上大学要谈恋爱了。”   “乖乖有没有谈恋爱啊?”   姜宜听着奶奶的话,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道:“有的。”   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蒲扇也不摇了道,:“哟,我们乖乖长大了。”   “那乖乖跟奶奶说说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姜宜将下颚埋在胳膊上,像个忍不住的小孩子一样分享道:“奶奶,他很好的……”   微凉的夜风中,姜宜的黑发浮动起来,看上去格外柔软,有些遮住眉眼,落在高挺的鼻梁上,他偏头,在遥遥灯火中望着远处的陆宅。   “头发,嗯……是金黄色的,但是很好看,就是最近剪短了一点,不过也很可爱。”   “眼睛很漂亮,唔,不过他不太喜欢我摸他的眼睛。”   “因为他觉得我喜欢他的眼睛要比喜欢他喜欢得多。”   “性格吗?脾气很好的,跟老师同学都相处得很好,不过有时候生气起来会有一点点凶,从小爱生闷气。”   “做菜很好吃,什么都会做,很厉害。”   院子里的老人笑着摇着蒲扇,她望着天上的繁星,语气温柔道:“呀,看来我们乖乖真的好喜欢她啊。”   “乖乖长大了啊。”   姜宜也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他枕着下颚,安静了一会,然后像是小孩分享完秘密一样道:“奶奶,不要告诉爸爸哦。”   老人笑着道:“好好好,奶奶不告诉爸爸。”   姜宜也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奶奶……”   “我怕爸爸不喜欢他。”   他声音很轻,像是下意识的呢喃,几乎要随着夜风消散在夜空。   千里之外的老人却听到了。   明明平常听电话都要贴近耳朵的老人,此时此刻那句低喃却像是清清楚楚钻进了耳朵。   老人笑呵呵道:“乖乖喜欢什么,你爸肯定会喜欢的。”   她摇着蒲扇,横眉道:“不喜欢,让他自己去找一个去。”   姜宜笑了起来,显出了几分轻松。   于此同时。   陆宅。   水晶灯璀璨的大厅沙发上,陆女士正斜倚在沙发上,金色的卷发用一根簪子挽了起来,正优雅地把烟盒里的烟给塞到茶叶罐。   陆黎懒散地拎着车钥匙,单手插兜,眉眼看上去带着股餍足,走上楼的时候还朝着他亲爱的母亲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   十分彬彬有礼。   感谢他母亲对他尺码的信任。   陆母优雅地把茶叶罐塞到茶几最下面,然后擦拭了一下手,温声道:“Arno。”   陆黎懒洋洋回头:“怎么了?”   陆母微微一笑,温声道:“滚下来看看亲家送给你的礼物。”   陆黎:“?”   陆母继续温声道:“老姜以前不会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我去网上查了,你知道这个在华国意味着什么吗?”   陆黎微微一怔,迟疑道:“意味着什么?”   陆母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意味着对方亲家看不上你,送东西过来婉拒你,让你早点滚蛋?”   陆黎:“???”   他绷着脸面无表情道:“妈妈。”   “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陆母耸了耸肩,斜倚在沙发上,撑着头道:“爱信不信。”   “自己下来看。”   陆黎下楼,围着茶几上一堆礼品看了一圈,发现确实跟姜叔往年送过来的礼品不一样。   姜叔为了感谢老东家对这些年的照顾,逢年过节都会拎上一些东西送给陆家。   大多数都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都是一些老家的特产,聊表心意罢了。   但是今年国庆,姜父送的东西明显要比以往贵上很多,很多都是昂贵的补品。   仿佛想用昂贵的礼品委婉表达什么。   十分钟后。   陆霆从书房处理完公务,端着水杯下楼时,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正对着一堆礼品大眼瞪小眼。   陆霆推了推眼镜,挑眉问道:“怎么了?”   他的妻子摇了摇头道:“你儿子。”   “没用。”   “好像被退货了。”   陆霆:“?”   他沉默了几秒,转头去看陆黎,问陆黎怎么回事。   陆黎也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姜叔送了很多很多昂贵的补品。”   他面无表情道:“妈妈说这可能是华国的习俗,姜叔不满意我,委婉地告诉我离姜宜远点。”   陆霆沉吟了几分钟道:“你别说,华国还真的有这样的习俗。”   陆黎:“……”   五分钟后。   陆家大厅,一家三口因为茶几上的昂贵补品召开了一个紧急家庭会议。   会议内容为Arno到底有没有可能被未来亲家接受,对此进行了讨论和投票。   全场三票。   两票否决,一票肯定。   一锤定音。   完美展现了什么叫毫无希望。   陆黎:“……”   他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望着沙发上互相喂着水果的两夫妻。   陆母无辜眨了眨眼道:“Arno,我们家一直很民主。”   “你也不想看到爸爸妈妈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吧?”   陆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我如果说我想呢?”   陆母立马换了一幅面孔,她优雅且怜悯道:“臭小子,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   陆黎转头望向他爹,试图从他那看起来冷静理智的父亲那里获得一些正确的信息。   陆霆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你妈说得对。”   他井井有条分析道:“你还记得你给你未来老丈人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是什么吗?”   陆黎忽然浮现出了点不太好的预感,他缓缓道:“什么?”   陆霆优雅道:“是你七岁那年背著书包离家出走,被小姜捡到。”   “你给你未来老丈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用恭喜发财弄哭小姜。”   陆母瘫在丈夫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陆霆继续优雅道:“那时我跟老姜上楼去你的卧室,看到了你扒拉着人家小姜的脸,急得一边转圈一边叫着宝贝恭喜发财。”   陆黎:“……”   “中文都不会说,只知道使劲往人家小姜嘴里塞奶瓶,人家都七岁了,你就只知道给人家喂奶。”   “Arno,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如今你让老姜怎么放心把小姜交给你?”   陆黎:“……”   陆母笑得都喘不过气来,她拍着丈夫的脸笑道:“你当时怎么没录下来?”   陆霆遗憾道:“没来得及。”   主要也是不知道自己脾气差得要命的小儿子有一天会抱着奶瓶手忙脚乱地往另一个小孩嘴里塞。   还慌张地一叠声叫着宝贝宝贝恭喜发财。   陆母笑够了,她直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陆黎抓起桌面上的车钥匙起身向外疾步走去。   她靠在丈夫怀里道:“恭喜发财的Arno要去哪里啊?”   陆黎扭头,冷笑一声:“去公司。”   加班。   往死里加班。   他迟早把他爸给踹下来。   陆母优雅地挥了挥手,给自己亲爱的儿子一个飞吻道:“加油哦,宝贝Arno。”   陆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当然会加油。   争取明年就把他爸给踹下来给他岳父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8章   国庆的第四天。   陆黎一大清早就提着一大堆礼品, 身着剪裁合身的西装,身姿挺拔,像青松一样伫立在姜宜门口,神色凝重地等着姜父。   他昨晚在公司加班到一点, 靠在公司靠椅上, 俯瞰着整个S市璀璨的夜景,沉思了一个晚上, 得出了个结论。   不行。   绝对不能被退货。   于是一大早提着昂贵礼品站在门口, 等着姜父。   然后就扑了个空。   姜宜穿着睡衣,他扶着门, 睡眼惺忪地茫然望着一大早跟木桩子站在门口的陆黎。   陆黎神色凝重道:“乖乖, 姜叔呢?”   姜宜揉着眼睛, 茫然道:“他跟朋友一起报了个团, 出去旅游了啊。”   陆黎:“……”   姜宜继续道:“说是要玩好几天呢。”   陆黎:“……”   十分钟后。   姜家客厅。   姜宜把微波炉地叮好的热馒头塞到陆黎看上去很贵的西装上, 问他怎么来了。   陆黎沉默着没说话。   他总不能对自己的男朋友说:“你爸爸把我退货了。”   “所以我来了。”   于是陆黎若无其事地接过馒头道:“因为昨天太忙了。”   “参加完宴会没换衣服。”   “顺便想着来拜访一下姜叔。”   姜宜抬头望了一下客厅的挂钟, 嘴角抽了抽道:“早上六点钟的顺便?”   陆黎没吭声。   半个小时候, 陆黎在姜宜房间换上自己的家居服,踩着自己的拖鞋, 去给姜宜煮面。   煮面前, 他本还想像之前一样,顺手掐一把姜父种在阳台上的小葱,但掐完就想起了姜父对他不满意,要退货的事情。   陆黎:“……”   他围着围裙,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葱。   这他妈哪是什么小葱。   若是在姜家按地位排,这至少得是他的葱哥。   陆黎又面不改色地把小葱插了回去, 用土拍极了几下。   旁边的蒜哥陆黎也不敢再拔,只能偷偷拔了一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蒜。   姜宜坐在餐桌前, 吃面的时候还问了一下:“小葱没有了吗?”   陆黎一边解着围裙,一边镇定道:“没有了。”   “过几天我买点放冰箱吧。”   姜宜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姜宜去厨房跟陆黎一起洗碗。   陆黎给了他两个勺子洗着玩。   姜宜一边洗着勺子,一边道:“你昨晚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陆黎低头道:“睡得晚了一点。”   姜宜洗完勺子,抹干净手上的水去扒拉陆黎的眼睛,一边扒拉一边认真道:“你昨天肯定没睡好。”   他把洗完碗的陆黎拉去房间睡觉。   陆黎躺在床上,目光柔软地望着姜宜给他盖被子,拉窗帘,关灯。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想到了从前加完班的父亲回到家,母亲也会上前替父亲揉着太阳穴,让父亲好好休息。   陆黎盖着姜宜的被子,鼻尖上都是姜宜身上很好闻的味道,正等着姜宜上床陪他,结果最后关灯后,他眼睛上被盖了一个眼罩。   陆黎:“?”   陆黎摘下眼罩,望着关灯后的姜宜朝房间外走去。   陆黎:“???”   陆黎没忍住道:“姜宜。”   姜宜打着哈欠停住了脚步,在昏暗的灯光中歪头望着他道:“怎么了?”   陆黎缓缓:“我一个人睡?”   姜宜想了一下,然后塞一个枕头在陆黎身旁,语气带着哄道:“好了,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陆黎:“……”   他面无表情地盖着被子,看着姜宜啪地一下连同床上的小夜灯一起关上,关门前还探头对他道:“好好闭眼睡觉。”   “啪嗒”一声,卧室门被关上。   姜宜在卧室外松了一口气,去到外头的沙发上拉了一张小毛毯,枕在沙发上玩手机。   结果没过几分钟,陆黎就从卧室里出来,直接将沙发上的姜宜抱回了卧室。   姜宜胡乱地蹬了他一脚,说自己还不想睡觉。   陆黎把他放在床上,哄着他就陪他睡一下。   姜宜感觉到身旁人俯在他耳边说话,嗓音低沉地跟他说“就一下”时,头皮倏然就发起麻。   仿佛是身体自主的记忆,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   昏暗中,姜宜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几乎是被快感勒令悬在半空中,太过强烈和猛烈,又重又狠地仿佛要让他硬生生被坐死在床上。   那天晚上哪怕他哽咽着往前爬,拖着无力的腿,都能给陆黎强硬地拽回来。   如今,在自己的卧室里,姜宜都也有点头皮发麻。   他强装镇定道:“好,就一下……”   陆黎从他后背抱着他,闻言心情很好,低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亲,然后像是实在累极了,抱着他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一个小时后,姜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卧室门被拧开,陆黎睡眼惺忪出来找他。   陆黎朝他走来,哑着声音道:“怎么出来了?”   以前姜宜醒来后,都是在床上玩开心消消乐等他一块醒的。   沙发上的姜宜望着电视,有板有眼道:“醒了就出来了。”   陆黎走到沙发前,他弯腰,将脸埋在姜宜颈窝,带着点埋怨道:“醒来不见你吓死我了。”   姜宜揉了揉他的金发,想说自己醒来的时候不小心用膝盖蹭小陆黎也吓得半死。   生怕小陆黎突然一下就精神起来跟他打招呼,最后大陆黎也跟着一块醒。   陆黎埋头在姜宜颈窝上吸了好几口,像是充电一样,好一会才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道:“我去公司了。”   姜宜点了点头:“去吧。”   陆黎起身道:“姜叔今晚不在家,晚上我接你去我卧室?”   姜宜一本正经:“今晚我要写作业。”   陆黎眉头轻轻一跳,扭头看了姜宜一下,才道:“好。”   “晚上你打算吃什么?”   姜宜看到陆黎眼下的黑眼圈,不太想陆黎为了他特地跑回来做饭,便道:“我点外卖吧。”   陆黎眉头跳得更加厉害了。   他系着领带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着望着姜宜。   不想吃他做的饭,也不想跟他一起睡觉。   但姜宜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是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陆黎压下点异样,轻描淡写道:“没事。”   “我叫王姨做好送过来给你吧。”   “顺带晚上再给你送个宵夜。”   姜宜知道拒绝不了,答应了下来。   晚上六点,陆宅的王姨准时送来了一个保温盒。   姜宜接过保温盒,对王姨说了声谢谢。   晚上九点多,姜宜靠在沙发上玩开心消消乐,以为是陆黎让人送的夜宵到了,怕外面的人等久了,连忙踩着拖鞋匆匆忙忙地去开门。   结果门外是提着小蛋糕的陆黎。   陆黎挑眉望着他,慢悠悠对他道:“提前下班了。”   “给你点了个小蛋糕。”   姜宜拆蛋糕的时候果真眼睛亮晶晶的,咬着叉子很是专心致志地拆着小蛋糕。   陆黎面色如春风,他柔声问:“今晚去我卧室好不好?”   姜宜抬起头,塞给他一颗樱桃,舔了舔唇坚定道:“不好。”   陆黎:“……”   接下来的第二天,姜宜也似乎不怎么想跟他一起上床睡觉。   经常睡到一半就跑出去看电视。   陆黎敌视地望着电视机里的青春偶像剧,盯着里面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哪哪都不顺眼。   国庆的第五天。   钟茂偷摸着给姜宜打了一个电话。   那时候姜宜正趴在床上,单手撑着下颚玩着拼图,听到手机铃声时摸来手机,接起电话后听到电话那头的钟茂几乎是用气音悄声道:“姜儿。”   姜宜:“?”   钟茂继续用气音悄声道:“陆哥在你身边吗?”   姜宜抬头看正在床头的陆黎,带着平光眼镜,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公务,似乎是察觉到姜宜的目光,他抬起头,微微挑眉,无声地询问姜宜什么事。   姜宜摇了摇头,然后也悄声道:“他在。”   钟茂:“……”   姜宜继续悄声道:“我去厕所跟你说?”   陆黎:“……”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姜宜背着他在外面养别的男大学生?   姜宜已经骨碌碌爬起来,穿着拖鞋去厕所要跟钟茂说话,坦坦荡荡,正大光明,完全没顾忌床上的陆黎。   厕所里,姜宜坐在马桶上,舒了口气道:“好了,陆黎不在了。”   “你要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钟茂也跟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试探道:“那天晚上回去,你没有被陆哥……”   他想说没有被陆黎揍吧。   毕竟从小到大只要他不听话,等着他的都是被揍得满屋子蹿,秦斓也是,只要秦斓不听话,秦斓大哥绝对会揍得毫不留情。   还好他们皮实得很,顶多只被揍哭。   但姜宜那个小身板,要是被揍,估计要卧床好几天。   听到钟茂的话,姜宜下意识磕巴了一下道:“什么?”   钟茂带着点懊恼道:“你不会被陆哥揍了吧?”   “我之前就被我爸揍得下不来床。”   姜宜沉默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没被揍吧,但他确实是两天没下得来床。   说被揍了吧,陆黎又半跪在床上,一点劲都舍不得用力,只是撞得时候狠了一点。   好半晌,姜宜才磕巴道:“没、没被揍……”   钟茂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被揍就好……”   前几天他偷摸着都不敢给姜宜打电话,   姜宜想了想道:“陆黎没有打电话骂你吧?”   “钟伯父也没说要揍你吧?”   钟茂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道:“放心,哥好着呢。”   他翘着脚,绝口不提那天惊慌失措的模样,吹嘘道:“怎么说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陆哥那点吓唬算点啥。”   姜宜笑了起来。   钟茂嘿嘿一笑,他又神神秘秘道:“姜宜,你放心。”   “我老懂这些了。”   “陈兆那什么狗屁天降,绝对打不过陆哥的……”   “我那天晚上帮你骂了他一顿,骂得他狗血淋头,黯然下场……”   有点听得不太懂的姜宜:“?”   他有点茫然道:“陈兆什么?”   “什么天降?”   钟茂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了姜宜还跟陆黎跟小情侣偷偷摸摸谈恋爱一样,没告诉他们,便含糊道:“没,没什么。”   “就说陈兆那狗东西真不是个好玩意。”   “那天我从头到家都给他骂了一顿。”   跟突突的机关枪一样,那个姓陈的都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拎着一个酒瓶子凶神恶煞地骂着他男小三。   可不是男小三吗?   一到酒吧就坐在姜宜旁边,小白脸笑得跟花孔雀一样。   逮着机会就使劲开屏。   姜宜听着钟茂的话,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欲言又止。   他想说陈兆这个人。   好像有点记仇。   毕竟十几年前一颗糖他都能记到现在,更不用说指着他鼻子骂的钟茂了。   姜宜还是迟疑道:“陈兆好像有点记仇。”   钟茂:“哦,这个我知道。”   因为骂完后,他就被那个男小三邦邦揍了两拳。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89章   钟茂继续嘀咕道:“那小白脸看上去脾气挺大……”   手劲还不小, 邦地一拳揍在了他鼻梁上,邦地一拳揍在他右边眼睛上,骂完他还说下次见他带姜宜来酒吧,他还揍。   一个男小三, 架势跟正宫一样。   陆黎本来想找他算账, 但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只好收了手——怕再打下去不好收手给钟家一个交代。   姜宜坐在马桶上, 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小白脸……”   “以前小时候我跟陈兆在击剑室见过一次, 他可能觉得跟我有点熟。”   钟茂更加大惊失色。   感情这个天降还带有竹马戏份?   他立马义正严词道:“你不懂。”   “那种绿茶男,老子一看一个准。”   他兄弟的爱情还得是由他守护!   姜宜摸了摸鼻子, 听着电话里的钟茂长篇大论道:“我看那个小白脸就是想破怀你跟陆哥的……”   最后一句急刹车, 堪堪守住蹦跶出了几个字:“——破怀你跟陆哥的竹马之情。”   姜宜:“……”   他巴巴地哦了一声。   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黎低沉声音传过来:“乖乖。”   “打完电话了吗?”   坐在马桶上的姜宜扬声道:“没打完。”   门外的陆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发现姜宜已经在里面打了快十分钟的电话。   好一会, 姜宜才探头推开厕所门, 一推开门就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他拿着手机迟疑道:“你着急上厕所?”   陆黎说不急。   姜宜纳闷道:“不急你扣纸巾干嘛?”   陆黎低头一看, 发现手上拿着的一盒纸巾已经被他无意识扣得稀巴烂。   “……”   他面不改色道:“手痒。”   姜宜拉开厕所门,让他进去上厕所。   陆黎一边往厕所里走, 一边装作不经意问道:“刚才跟谁聊那么久?”   姜宜道:“钟茂啊。”   他把陆黎推进厕所里道:“你快上厕所, 上完厕所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陆黎抓着稀巴烂的纸巾在厕所镜子前,紧紧拧着眉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了几秒,他扒拉了几下自己的蓝眼睛。   没变色。   还是蓝得很。   他的地位依旧稳定得不可撼动。   陆黎稍稍放了点心,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用稀巴烂的纸巾擦了擦,整理了一下着装, 保持着良好的仪容拧开厕所门去找姜宜。   卧室里,姜宜把拼图最后一块摁了进去, 见陆黎走进来,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向陆黎招手,示意陆黎过来。   陆黎先是一愣。   这是这些天姜宜第一次向他发出亲近的信号。   这几天姜宜就连抱都不太愿意,好像觉得热得厉害,老是从他怀里骨碌碌滚出去,睡觉的时候也喜欢背对着他睡。   以前的姜宜沉睡了后习惯抱着他的手臂或埋在他怀里睡觉,但是现在的姜宜沉睡后习惯抱着枕头睡。   半夜的陆黎试图把那碍眼的枕头抽出来,但没一次也没成功。   见陆黎没过来,姜宜又拍了拍床,挪了一个大位置给他,然后盘着腿睁眼望着他。   陆黎告诉自己要矜持一点。   不能表露得过于喜怒于色。   这对于掌权者来说是大忌。   但矜持不过两秒,金发男生就立马蹿到了床上。   去他娘的矜持。   谁爱矜持谁矜持去。   陆黎坐在床上,他从背后抱着姜宜,金色的头发跟黑色的头发搭在一起,他低头嗅了嗅姜宜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带着所剩无几的矜持道:“商量什么事情?”   姜宜半仰着头,一双鸦睫浓密,水润的眸子亮而圆,他带着点不好意思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的关系。”   陆黎懒洋洋道:“好——嗯?”   仿佛一声惊雷。   床上的金发男生倏然睁开眼睛,神经瞬间就绷紧了起来,姜宜那句话犹如一声惊雷,炸得人脑子嗡嗡响。   他下意识重复道:“商量什么?”   姜宜郑重:“商量一下我们的关系——”   陆黎收紧了手,嗓音像是绷到了极点,压抑着阴沉打断道:“不行。”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重复道:“不行。”   给他体会过跟姜宜谈过恋爱的滋味。   如今又要收回去重新考虑,甚至可能回到朋友的关系,直接能把他给逼疯。   姜宜一愣。   好一会,他才去摸陆黎的眼睛道:“但是一直不公开,钟茂他们一直不知道怎么办?”   陆黎阴沉道:“钟茂不让我们在一起是他的事……”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脸色阴沉的陆黎愣了下来道::“公开?”   “公开什么?”   姜宜神情认真道:“要不要跟钟茂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明天有聚会,到时候聊天的时候大家肯定都会问起来。”   他盘着腿拨着手指算:“高中三年我们天天在一块,大学了我们也天天在一块,还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同吃同住。”   “上大学大家都谈恋爱了,不会像高中那会单纯,我们肯定瞒不了多久的。”   就像刚才钟茂还以为他跟陆黎感情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是竹马竹马的关系,但总归他们不能一直瞒着大家。   姜宜想了想,他扭头望着陆黎,又犹豫道:“还是说你喜欢小情侣偷摸谈恋爱的感觉?”   陆黎以前在高中的时候,下课后就老喜欢在课桌下他的手,勾住他的腿,在吵闹的课间,一边趴在课桌上装作睡觉,在课桌下一边玩他的手。   可能这种是陆黎的某种爱好?   反应过来的陆黎脱口:“公开。”   他捧着姜宜的脸,舔了舔虎牙亢奋道:“必须公开。”   姜宜还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陆黎立马去拿手机,生怕他后悔道:“我先打个电话给他们一点提示。”   “委婉地暗示一下他们,让他们明天有个心理准备。”   先给那个姓程的打。   他看不爽那个姓程的很久了。   在电话拨出的那一刻,姜宜眼疾手快地按断了电话,他懵然道:“不是,你要给他们说什么?”   陆黎扭头道:“给他们说我们从小到大的事情。”   “给明天的公开做个铺垫。”   姜宜去抓他手机,斩钉截铁说不行。   给陆黎说,陆黎肯定会从他们小时候两人刚碰面开始说起。   姜宜把手机丢在床边道:“你今天别去吓他们。”   他想了想道:“明天我来跟他们说吧。”   陆黎低头去蹭他,弯着唇,低声道:“好。”   他埋在姜宜颈窝,好一会又道:“真的公开?”   姜宜扭头道:“真的公开。”   陆黎舔了舔虎牙,亲了一口姜宜。   姜宜想了想,他皱着鼻子,终于说他亲得太凶,拖着抱枕要去沙发。   陆黎伸出长腿勾住他,用鼻尖碰着姜宜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拖长声音说下次不会了,蓝色的眼睛湛蓝得像宝石一样,灼灼地发着光。   ———   第二天下午。   姜宜和陆黎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到满了人。   上了大学,大家其实没变多少,程晁报了临床医学,姜宜听陆黎评价过挺符合的,冷面煞神,钟茂和秦斓都报了相关的金融专业,应卓翰则是报了设计相关的专业。   一群人几乎都还跟以前一样,应卓翰的小卷毛扎成了一个丸子,一米八的长腿憋屈地缩在角落里,让位置给钟茂切歌。   一边缩着腿一边狂骂钟茂赶紧切歌。   钟茂奋笔疾书地写着字,被应卓翰踹了一脚后,他才郑重道:“别吵。”   “给我们陆哥找歌呢。”   下一秒,他乐道:“找到了。”   “无名无分最可怜——”   “哈哈哈哈,陆哥,你最爱的歌!”   陆黎:“……”   程晁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搭在一块,望着姜宜,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道:“这里。”   姜宜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那块位置被人拿过消毒湿巾擦拭过。   一块沙发,消毒湿巾擦拭的位置方方正正,他座位旁边陆黎的位置,一点消毒湿巾擦拭过的痕迹都没有。   仿佛有人拿了一把直尺,分毫不差地丈量了出来。   程晁偏头问姜宜怎么来得那么晚,陆黎挑眉悠悠道:“路上堵车。”   姜宜叉了一块苹果,塞进了陆黎的嘴里。   他生怕陆黎嘴里蹦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   比如   ——“不好意思出门晚了是因为我们不小心在门玄关上亲了十分钟的嘴。”   ——“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那种感觉吧?那多多少少是有点可怜了。”   姜宜为什么会那么清楚。   因为在他把信封交给陆黎的第六天,他们搬进学校外的房子的第一天,他亲眼看到陆黎撑在洗衣机旁,一边摁着洗衣机,一边矜持道:“不好意思接电话晚了因为刚才准备洗衣服在分衣服。”   “我得掏一掏衣服的口袋,姜宜他把装着工资的信封给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装着工资的信封给我吗?”   “因为他说要给我住大房子。”   “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那种有人想让你住大房子的感觉吧?那多多少少是有点可怜了。”   那天姜宜默默听了两分钟,又默默地走开了,并下定决心下次不要给陆黎信封,直接转账给陆黎。   包厢里回荡着无名无分最可怜这首歌,但沙发上的陆黎却跟上次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他长腿交叠搭起,神情傲然,微微抬着下巴,颇有点几分昂扬的姿态,显然已经跟这首歌格格不入。   仿佛在用蔑视的姿态告诉全包厢的人。   昔时今日,是时候该切歌了。   姜宜默默嚼着果盘里的哈密瓜,不是很想抬头。   他在心里念叨叨地复盘着自己的出柜小作文,希望能够以最完美的一面向自己的好朋友展现这份感情。   稿子有头有尾,声情并茂,是他奋笔疾书琢磨了一晚上的小作文。   毕竟任谁突然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喜欢同性,还跟其中的一个好朋友谈了恋爱这件事,都会受到惊吓的。   特别是程晁。   还看起来还有点恐同。   不过没关系。   姜宜在小作业中差不多用了五分之二的笔墨来攻克程晁。   有理有据,还用上了以前程晁教他写作业的格式。   包厢里,一群人唱了大半天的歌,姜宜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气氛也正好,是时候也可以开口了。   但头一次对着朋友出柜,姜宜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   陆黎伏在他耳边,悄声跟他说要不要他来说。   姜宜立马晃着脑袋,表现着自己的惊恐。   开玩笑。   要是让陆黎来说。   他恨不得提着音响拿着麦克风,从负一楼停车场走到楼顶天台,一边走一边说他们谈恋爱的事。   姜宜想了想,跟包厢里的人说自己去上一下厕所。   陆黎也跟着起身,跟在他身后,说要跟他一起去。   走出包厢,姜宜关上包厢门后,耳边安静了许多,他低头正要掏自己兜里的稿子,就被人环住。   姜宜被陆黎拉着走。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宽大安静的卫生间,刚进卫生间,陆黎就把他环了起来,扣着他的头亲了亲。   他低声道:“还没有准备好?”   姜宜微微摇了摇头,他舔了舔唇,小声道:“快了。”   出来再过一遍小作文。   他一向都是这样。   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板有眼,哪怕是出个柜,也跟国旗下讲话一样认认真真。   陆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又觉得面前人可爱得要死。   他没忍住,带着面前人推开了卫生间里最后一间隔间门,带上门后就低头吻了下去。   姜宜今天穿的是衬衫,为了遮住吻痕,扣子一丝不苟扣到了最上面。   其实印子已经很浅了。   这几天姜宜都不爱在床上,而是爱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拼图,很少跟他亲近。   陆黎吻得很轻,仿佛怕吓着面前人,只是吮吸着面前人的唇瓣,把淡色的唇瓣舔舐吮吸得如同饱满浆果,一下一下地摸着面前人黑发,姜宜微微垫着脚尖,环着他的颈脖,呼吸有些发颤。   “早说了他们肯定不是去上厕所——”   “一个跟着一个出去怎么可能是去上厕所——”   “我靠,快快快,我刚才好像吃多了,程晁,给老子包纸——”   交叠的脚步声炸地一下响起,最后一间隔间里的两人倏然停了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最后一间厕所隔间门被人风风火火猛然推开。   抓着纸巾的应卓翰跟厕所隔间里拥抱的两人两两相望。   “……”   “靠——”   应卓翰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爆了句粗话。   身后的钟茂兴致勃勃地冲上去要把他踹进厕所里道:“进去拉屎吧你,磨磨唧唧什么呢?”   钟茂冲了上来,也是一个紧急刹车,跟叠罗汉一样趴在钟茂身后,一抬头,跟着一起惊慌失措地爆了句粗话。   “靠——”   秦斓啧了一声:“干嘛什么呢?抢厕所啊?”   他上前刚想看最后一间厕所到底有什么玩意让两个人慌成这样,抬脚后一抬头看到隔间里的两个人,也是一个急刹车,没稳住身形叠在钟茂身上。   最终还是没忍住道:“靠——”   “……”   厕所最后一间隔间里,大门敞开着,门口前三个人跟叠罗汉一样,沉默地堆在门口,不敢看隔间里的人。   隔间里的姜宜脑子短路了。   下一秒,抽着烟的程晁单手插兜,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最后一间隔间门口,伸手把敞开的隔间门关了起来。   跟高中那时帮体育室里偷偷亲嘴的两人关门的动作如出一辙。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0章   厕所隔间里, 脑子短路的姜宜愣愣地望着厕所隔间门被程晁关上。   隔间门关了不到一分钟。   外头的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推开了厕所隔间门,然后塞了一张纸给姜宜,最后才关上门。   姜宜下意识低头一看塞过来的纸张, 发现是自己写了一晚上的小作文。   深情并茂的那种。   “……”   如今正好好地躺在他手上, 连同皱巴的边角程晁都给对折弄一丝不苟地整齐了。   姜宜:“……”   他仿佛还陷入在被撞破的巨大冲击中,没缓过神, 茫然地望着被关上的厕所隔间门。   程晁。   从高中开始就好像恐同的程晁。   为什么撞到了他们还那么淡定?   陆黎低头, 望着脑子仿佛短路了老半天的姜宜,有点心疼, 他亲了亲姜宜的发顶, 又捏了捏姜宜的脸颊。   好像要把短路的小机器人给乒乒乓乓修好一样。   长廊尽头, 卫生间不远处, 一排人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钟茂安详道:“你就非得去厕所最后一间隔间上厕所?”   “最后一间隔间是有金子还是有银子?”   应卓翰抓着纸巾, 欲哭无泪道:“大哥, 我从小到大都是在最后隔间上厕所的……”   “不在最后一个隔间我上厕所都不得劲。”   秦斓也蹲在地上, 闻言默默道:“现在呢?”   应卓翰哭丧着脸道:“现在我都拉不出来了——”   “你说姜宜凭什么要跟那个姓陆的在一块啊?”   还跟姓陆的亲嘴。   “我一想到这事我都拉不出了——”   真难过得他都拉不出来了。   几个人:“……”   程晁站在几个蹲成一排的人面前,单手插着兜, 架势格外像教导主任。   好一会后, 卫生间里头走出来了两个人。   几个蹲在地上的人拉长了脖子偷摸地去看,连程晁也扭头去看。   “我靠……这两人怎么跟结婚走红毯一样……”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商务会所装潢豪华,卫生间璀璨的水晶灯闪耀,铺着长长的红毯。   两个十八岁的男生同肩而行,长腿迈开向几个人的目光中走来,   蹲成一排的钟茂伤感,颇有种看到自己守护自家兄弟爱情的惆怅感。   蹲在地上的秦斓也惆怅, 想起了高中那会陆黎摁着他逼着他写姜宜好感度表。   姜宜陪他上一次厕所加一分,还上不封顶的那种。   最后小本子全是密密麻麻的+1+1,揣在陆黎书包里,谁都不该看,护得跟宝贝一样。   谁能知道那瞎几把写的离谱玩意竟然是真的?   还真他妈给他们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真的就成了。   被撞破的姜宜顶着程晁教导主任一般的挑剔目光僵硬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千万别同手同脚。   然后就一脚踩到了陆黎的鞋上。   陆黎低头一看,目不改色道:“我脚伸快了。”   “跟你没关系。”   姜宜僵硬地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包厢里,一行人坐得端正,空气里满是沉默。   姜宜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说了他跟陆黎谈恋爱的事情。   一行人极力表现着自己的震惊。   钟茂甚至还声情并茂飙了一个高音,以此来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什么——”   姜宜默默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钟茂:“……”   演过头了。   他悻悻然收手,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抓着面前的酒杯猛灌,其他人也打着哈哈地开始猛灌酒。   姜宜以为大家可能有点接受不了。   直到半个小时候。   应卓翰喝醉了,趴在他身上,看着他坐在陆黎身边,听着陆黎还一个劲地炫耀。   跟小时候他跟陆黎炫耀姜宜送他小橡皮擦一模一样。   甚至还光明正大地牵着姜宜的手,怜悯地望着他,翘着脚说他真可怜。   然后一米八几的小卷毛扒拉着他嘴巴眼泪汪汪道:“你真的跟他亲嘴啦?”   “真的亲嘴啦?”   姜宜:“……”   陆黎脸都黑了,骂骂咧咧地想把应卓翰给撕下去。   姜宜头疼极了,一米八几的小卷毛还在眼泪汪汪道:“你怎么跟他亲嘴啊——”   “姜宜,我给你找好的,我给你找绿眼睛的——”   “你别跟他亲嘴——”   最后应卓翰从姜宜身上撕下来一屁股被踹到了沙发上,陆黎:“你别听他的。”   他恶狠狠道:“明天我就把他头发弄成绿色的。”   姜宜低头一闻,果不其然,陆黎也喝了不少酒。   估计是刚才公布消息的时候太过亢奋,一个没忍住,就猛灌了好几瓶。   喝醉的钟茂慷慨激昂地对着秦斓道:“当时我就一个义愤填膺,对着那个男小三说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老王八蛋——”   喝醉的秦斓热烈地鼓起掌喝彩道:“好!”   “顶顶能干的爱情保安啊!”   钟茂得意道:“那是……”   姜宜沉默了一下,有点茫然,摁着眉心,不太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除了眼泪汪汪扒拉着他嘴巴的应卓翰,其他人好像都……   适应良好?   半个小时后。   地下停车场。   程晁帮一群不怎么怎么就喝醉的人找了代驾,姜宜作为唯二没有喝醉的人,也跟着他把一群喝醉的人弄上车。   等把最后一个人送上车后,程晁单手插兜,他扭头悠悠道:“致我那思想品德年年第一的同桌程晁?”   姜宜一愣,然后才想起这句话是他小作文里的一句话。   花了五分之二的笔墨,开头就把程晁捧上了天,力图让程晁不那么反感这段感情。   程晁中肯地点了点头道:“思想品德第一的同桌程晁同意了。”   他望着姜宜笑道:“回去吧。”   “那傻逼能忍三年。”   “说实话连我都有点不太相信。”   他以为凭陆黎那唯我独尊的性格,加上陆家大少爷的身份,陆黎迟早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在高中就步步逼近,把姜宜收紧在手心里,逼得姜宜喘不过气,以至于耽误了学习。   但程晁没想到,陆黎就真的安静了三年。   姜宜说考上大学才谈恋爱。   他就拼了命地去考大学。   姜宜说再等等。   他就真的像是烈犬收起了爪牙,安静地等着姜宜同意。   好像守着宝贝一样,听话又安静,但是死也不松口。   程晁又笑着道:“回去吧。”   “他头都快掉出车窗了。”   姜宜扭头一看,才发现陆黎车里,一颗头幽幽地伸出来,生怕他被程晁给带着跑路了。   姜宜有点不大好意思,他语气试探:“那你不觉得害怕吧?”   程晁有点奇怪:“什么害怕?”   姜宜抓了抓头:“就是看到两个男生谈恋爱……”   程晁啧了一声:“两个男生谈恋爱怎么了?”   他拍了一下姜宜的脑袋:“整天想些什么呢?”   姜宜哦了一声,但又像是没忍住,弯着眼睛朝他挥手道:“那我走了。”   程晁:“去吧,再不走你男朋友头真的要掉出来了。”   姜宜嘿嘿一笑,然后朝着他脑袋快掉出来的跑去。   见姜宜跑过来,黑色车里的人立马收了半截身子回去。   姜宜回到陆黎车里的时候,陆黎正在车后座闭目养神,他抱着手,长腿舒展着,眉头却如往常一样皱着,桀骜的五官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代驾已经准备好,姜宜上车后,代驾询问了一声,得到可以出发的答复后,车子便开始平稳行驶。   姜宜坐在陆黎旁边,后座与前座的隔板已经被陆黎升了起来。   他似乎很不喜欢在同一空间下把姜宜交出去。   哪怕喝醉了一些,也凭借着本能一般将隔板升了起来。   姜宜偏头望着陆黎,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高中的时候,程晁找你谈过话?”   陆黎闭着眼,闻到了姜宜的味道,先前拧起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他歪着脑袋,听着姜宜的话,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   姜宜神色有点复杂,他低声道:“怎么不跟我说?”   喝酒喝得有点醉的陆黎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傲然道:“他不配。”   姜宜:“……”   陆黎换了一个能把姜宜揽住的姿势,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姜宜肩上,又重复咕哝了一下:“他不配。”   没人能越过他去伤害姜宜。   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另一人来告诉他怎么做。   七岁的Arno许下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姜宜一辈子都平安快乐。   八岁的Arno许下的愿望才是希望姜宜跟他天下第一好,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先是姜宜,才到Arno。   回到市中心那套房子后,喝得有点醉的陆黎看上去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喝醉。   但一进门,随着电子门合上的声音,他就埋在姜宜颈窝,带着点恶狠狠嘟囔道:“就要亲嘴——”   “天天亲那给蠢得要死的卷毛看——”   姜宜被他压在玄关上,亲得有点喘不过气,微微张着唇,露出洁白的贝齿和一截软红舌尖。   他比喝了酒的陆黎还要潮红。   腰上那截衣服被揉皱了半截,陆黎亲着他,姜宜像是有点怕,只给他并着腿。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陆黎醒了,去洗了个澡,姜宜还在床上睡觉。   他凭着最后的记忆,撩起姜宜的裤子看了看姜宜的大腿。   还是破了皮。   而且比上次还要严重一些。   陆黎暗骂了一句喝醉酒的自己,拿来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了姜宜的大腿上。   没过多久,姜宜睡眼惺忪睁开眼,看见陆黎低头慢慢地给他上着药,怕吵醒他,甚至还屏着呼吸。   涂完药之后,姜宜也醒了一点,他晃了晃脑袋,瘪着嘴小声道:“你怎么每次都……”   每次都那么久。   还烫得厉害。   陆黎半跪在床头,肩头上顶着个牙印,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哄着说对不起。   白腻得能够掐得水。   确实容易破皮。   他应该在第一次就知道的。   陆黎把姜宜抱起起来,带他泡了个澡。   姜宜浮在浴缸里,含糊又磕巴地让陆黎帮他洗洗头发。   好好洗。   他说头上可能有东西。   陆黎一愣,低头望着浴缸里的姜宜:“怎么了?”   “头上有什么东西?”   姜宜一向都很少向他提要求。   姜宜却偏头,耳朵红了一截,默默地把整个人都给沉了下去,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在水面上。   陆黎立马把他给捞起来:“洗,好好洗。”   等他把姜宜捞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姜宜整个脖子都红了。   陆黎捞起袖子帮姜宜洗头,等他去按洗发水时,望着洗发水出口挤出的满手乳白色洗发水,才倏然像是想起了酒醉那时的回忆。   操。   陆黎喉咙剧烈地动了动。   那玩意居然能溅到姜宜头上?   他那时候到底他妈的有多亢奋?   玩得又有多疯?   姜宜那时候又得是多乖?   奔脸上去的东西都接住。   怪不得现在一头闷在浴缸里不看他。   此后,大概是因为那次喝醉后太疯,回到学校后,姜宜差不多抱了半个月多月的枕头。   陆黎自知理亏,只敢在大半夜幽幽地盯着枕头,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把枕头抢过来。   十月底,姜父打电话给姜宜,告诉姜宜,奶奶终于同意从老家到S市住一段时间。   姜宜显得很高兴,连说了几个好。   很早的时候,姜父就一直希望姜宜奶奶能够来到S市一起住,老人在身边,他们小一辈也能放心很多。   但老人在老家住惯了,不愿意去S市居住,说自己身子硬朗得很,也不愿姜父在老家请人照顾,轴得厉害。   今年被姜父反反复复地劝,姜父又拿出了条条框框的病例,加上今天冬天来得格外早,地里的作物早早就歇息了,这才终于让老人松了口,愿意从老家到S市住一段时间。   但老人还是说在S市城里住得没有自家大院舒服,说住不惯城里,精神气都不好了。   就连如今姜父给姜宜打电话,姜宜还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老人心疼的咕哝,叨叨着说姜家面前老大一块地尽种一些草皮灌木,那么好的一块地,要是种些黄瓜茄子土豆多好,可惜极了。   姜父失笑又无奈说:“妈,那片地可不是我们家的,那片地全是我们老板的,您还记得那个叫Arno的男生吗?”   “那个金色头发的混血儿,经常跟乖乖一起回老家的男生,这片地就是他们家的。”   老人拄着拐杖嚯了一声道:“哎哟,小洋人那么能耐,老大一块地,都是他们家的啊?”   姜宜躺在床上枕在陆黎大腿上,乐得眉眼弯弯,伸手去挠陆黎的下巴。   陆黎正带着眼镜处理公务,微微一低头,就看到大腿上的姜宜乐不可支,挠着他的下巴。   陆黎最近开始变得很忙,经常带着笔记本回来加班,加班完还要写作业。   姜宜写作业的时候,陆黎在忙,姜宜在玩消消乐的时候,陆黎在开突然召开的视频会议,姜宜通过消消乐关卡的时候,陆黎好像才稍稍停了下来。   他们公用的书桌上堆满了厚厚的文件,一沓又一沓,每周都会换一批新的文件。   姜宜不太懂为什么陆黎会突然那么忙。   陆黎也只是跟他说希望能早点有底气。   姜宜也不太懂陆黎口中的底气指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枕在大腿的姜宜想可能拥有很大一块地的Arno跟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   压力也更大。   陆黎低头,他挑了挑眉,无声道:“姜叔?”   姜宜点了点头,聊天的时候没注意到正在看笔记本的陆黎停了下来,似乎是格外注意电话里有没有提到他。   仿佛格外担心着些什么。   挂断了电话后,姜宜见陆黎停了下来合上电脑,以为陆黎处理完事情,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狡黠道:“你猜奶奶怎么说你?”   陆黎低头牵住了他的手,莫名有点紧张,但并不显示出来,而是低声问道:“奶奶怎么说我?”   姜宜晃着腿道:“奶奶说,嚯,小洋人家真能耐。”   “那么老大一块地,拖拉机都冒烟了都收不完谷子。”   陆黎:“……”   姜宜又笑起来,他伸手捏了捏陆黎一本正经道:“小洋人放心。”   “我家有两头牛一台拖拉机。”   “小洋人随便用。”   虽然拖拉机是租的,但是给陆黎用,奶奶肯定会同意。   小洋人老招人稀罕了。   老招人稀罕的小洋人低头亲了他一口,沉稳道:“放心。”   “拖拉机不会冒烟的。”   陆家换得起。   今年冬天确实来得很早。   A市十一月出头就落了雪,天气冷得厉害。   A大校园纷纷扬扬落着雪。   那天下午,姜宜接到姜父电话的时候刚下课。   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中,他背着挎包,弯着眉眼,接起电话道:“爸爸,怎么了?”   他以为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家常电话。   如同偶尔姜父休假的午后,在阳台上修剪着盆栽,笑呵呵地拿着电话问他在学校怎么样,最后必定是叮嘱他好好吃完多添衣。   几乎是不厌其烦,但又包含着操心。   但这次电话那头的姜父却很久都没有说话。   香樟树下的姜宜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他迟疑道:“爸爸,怎么了?”   冬日的风掠过树梢,发出簌簌响声,空气中沉闷的风仿佛裹挟铁锈味,冷风灌进鼻子和肺时有点疼。   姜宜听到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叫姜宜的小名,而是道:“姜宜。”   “周末能回家一趟吗?”   “爸爸想找你谈一些事情。”   “关于你跟Arno的事情。”   姜宜怔在原地。   姜父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加上最后那句话。   姜宜心头倏然浮现了一个念头:姜父发现了他跟陆黎在一起的事情。   不远处停下来等待他的室友向他望去,约莫是见姜宜一动不动伫立在愿意,只有他呵出去的热气,便带着笑意遥遥叫他:“姜宜——”   “张皓说去吃火锅,你去不去?”   “点清汤的那种——”   纷纷扬扬的落雪落在姜宜肩上,他似乎是被那几声惊醒,大步跨着向前走,他对着电话里的姜父带着点艰涩,又急又快道:“爸爸,我现在就能回去。”   李振和张皓几个站在原地等着姜宜,看到姜宜急匆匆地跨向他们,李振还笑着道:“不用急,下午又没课——”   但是姜宜却几乎是小跑起来让他们先去吃火锅,自己不去了。   李振傻眼了道:“哎,你去哪?”   姜宜呵出一口热气,撑着膝盖喃喃道:“回宿舍,拿身份证买票。”   他向前跑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又扭头带着点恳求道:“要是陆黎问起我去哪,你就跟他说我去帮老师处理事情。”   “今晚在宿舍睡觉。”   “别告诉他我不在宿舍。”   陆黎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去面对姜父。   但姜宜自始至终记得十七岁的陆黎也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没让他受到陆家一丁点迁怒。   半个小时候后,A市车站闸机前,带着围巾的姜宜排队,他捏着票,告诉自己心想不要慌。   他也算是出过柜的人,也算是有过经验。   但是上了动车,姜宜还是上网查了很多很多这方面的讯息。   密密麻麻的网页下,几乎没有多少个讯息是好结果,基本都是两败俱伤,父母和孩子从此从家人变成陌生人,触目惊心。   姜宜越看越觉得心慌。   他偏头看着动车飞驰在白雪茫茫的大地上,望着车窗自己的倒影,握紧了手机。   两个小时后。   姜宜背着挎包出车站,打车回家,一路上,他埋在围巾里深呼吸,低头翻阅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帖子。   半个小时后,姜宜站在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手骨被冻得通红,拿着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门锁孔。   好一会,姜宜才插进钥匙,拧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姜父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不知道坐了多久,桌面上摆着几沓相册,有姜宜小时候的,也有姜宜长大的照片。   但几乎姜宜的每一个阶段都有Arno。   从小学校服到初中校服,最后再高中校服。   最明显不过的是高中那个阶段,有百日誓师的照片,也有拍毕业照的照片,两个十六十七岁的少年揽在一起拍照,穿着同样的校服,对着镜头笑。   有一些是对着镜头笑,但有几张却是抓拍,金发少年常常偏头望着身旁的黑发少年。   少年人的喜欢太难掩藏。   他的目光几乎是快溢出来的温柔   几乎每一张都是如此。   就连在合照里,金发少年也是肩膀碰着黑发少年的肩膀,校服的袖口也碰在一起,盛夏的阳光照耀在发丝上,两个少年笑着,仿佛发着光。   那是他们最好的年纪。   是正正好的青春年纪,也是情愫难以掩藏的年纪。   姜父太了解那副模样了。   他自己年少时同喜欢的人站在一块,也是这样笑着,仿佛发着光。   可自己的孩子身边的人不是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也不是齐耳短发的女孩子。   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是个男孩子。   同姜宜一样的男孩子。   姜父试图说服过自己,他想说服自己,他告诉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两个小孩从小感情就好,长大了感情稍微亲密一点也无可厚非……   但一桩一件事情逐渐浮现在水面上,宛如穿着细线的第一颗珠子落地,如同流水一样带动了第二个珠子,随即无数颗珠子倾泻而下,砸得姜父脑子嗡嗡地响。   怪不得不管什么时候姜宜生病,陆黎总是第一个知道姜宜什么症状,该不该送医院,会守着姜宜一整晚。   怪不得陆黎一个陆家大少爷会情愿挤在姜家这个六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也不愿回陆宅,放假的时候两个人又一同出去。   怪不得每次见到他,从下脾气就不好的陆黎会恭恭敬敬地叫姜叔叔好,看起来比在他老板那里要懂事千百倍。   怪不得……   姜父在客厅了沉默地坐在了一个下午,终于打了一通电话给姜宜。   似乎是过了很久,但似乎又只是过去一刹那,姜父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   姜父抬头,恍惚地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已经很高了,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蜷缩在他怀里发烧哭得难受的小孩了。   姜宜裹着围巾,背着挎包,黑发上还落着点雪,他抬头,望着似乎是沉默坐在客厅里一下午的父亲。   他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动了动,手心里全是汗,吸了吸鼻子。   姜父看着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孩子,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想拂去姜宜肩上的雪,就像小时候一样。   但这孩子走到沙发面前,连挎包都没有放,他走得又快又急,来到姜父面前,然后“咚”地一声,壮士断腕一样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震得地板很响。   姜父傻眼了。   姜宜咬牙:“爸,你别生气。”   “我给您解释……”   话还没有说完,姜宜房间门就被推开,姜宜奶奶听到了点动静,拄着拐杖出来看外头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看到了自己的乖孙,老太太就看到了自己的乖孙“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吓得老太太拐杖也不拄了,勃然大怒抡起拐杖道:“姜国军!”   “谁让你这样教孩子的?!”   姜父徒然一惊,惊恐地望着自己八十岁的老妈子抡着拐杖朝自己打来,如同回到了十几岁被打得满屋子跑的情景。   他一边抱头逃窜一边道:“妈!我没罚乖乖跪!”   “妈——”   姜宜也惊恐地看着自己电话里说着在城里住得精神气都不好的老人,如今健步如飞地抡着拐杖满屋子地撵着他爸跑。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1章   客厅里, 挥着拐杖的老人满脸怒容道:“姜国军,你好大的能耐啊!”   “你在城里就是这样教孩子?”   她气得不打一处来:“还敢让孩子跪下?”   姜父一边抱着头,一边有苦叫不出道:“妈!我真没有!”   老人怒得给了他一拐杖道:“还说没有?”   “孩子一进门,包没放就给你跪下认错, 这叫没有?”   她拄着拐杖重重地地上点了几下, 气势汹汹怒道:“姜国军,什么天大的错能让你这样罚孩子?”   老人对自己的孙子知根知底得很, 秉性好得再挑不出第二个了。   从小就懂事得招人心疼, 哪怕在小时候医院醒来,找不到爸爸, 也不哭, 只是白着嘴唇, 睁着一双大眼睛, 用还打着针的小手去牵她, 软绵绵地小声问她:“奶奶, 你困不困啊?”   那会的老人心都碎了。   长大后也依旧听话得很。   每个暑假和寒假次次不落地回来, 笑眯眯地陪着她这个老太太收田里的作物,从不觉得她这个老太太是在瞎折腾。   这样的孩子能犯什么天大的错?   又有什么天大的错能让孩子跪着给大人认错?   姜宜刚“咚”地一下跪在地板上还不到一分钟, 就被老人“唰”地一下给硬生生拽了起来, 带着他去挥着拐杖抡他爸爸。   姜宜有点惊恐,生怕那在半空中挥舞的拐杖把姜父抡出个好歹。   他紧紧抓着老人的手:“奶奶,爸爸没逼我——”   “是我自己犯了错——”   老人怒冲冲道:“我乖孙没错!”   她挥了挥拐杖,生气道:“我乖孙怎么可能会有错!”   她的乖孙七岁的时候捡到别人老母家下的鸡蛋,都要蹲在石墩上等着隔壁邻居,给邻居还回去。   姜国军这个大老粗懂个什么!   被一拐杖抡得差点直不起腰的姜父:“……”   小时候他被他爸罚跪石板, 他妈可不是这样说的!   老人横眉怒道:“你说,我乖孙犯了什么错?”   姜宜下意识一顿, 他唇色更白了一点,落在黑发上的雪粒融化了不少,他抓紧着老人的袖子望着姜父。   姜父苦不叫迭,他哪里敢对老太太说:“你乖孙跟那个有着老大一块地的小洋人在一起。”   “两人都是男生。”   他怕一开口,老太太直接把陆家草坪前的草皮给撅了。   姜父只能装傻充愣是不开口。   老太太又用拐杖教训了几下自己的儿子,然后才挽着自己的乖孙,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乖孙的脸和腿,生怕有个好歹。   对着沙发上龇牙咧嘴的儿子看都不看一眼。   半个小时后。   客厅里,姜父双手撑在膝盖上,望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姜宜,他叹了口气道:“奶奶怎么样了?”   姜宜站在原地,像是犯了错一样低声道:“奶奶睡下了。”   天气冷,容易打盹,老人年纪大,又花费了不少力气教训了一顿儿子,精神不济,让自己的儿子再三保证了不会体罚才进房间歇息   客厅里没人说话了,沉默得只有钟表转动的声音。   良久后,沙发上的姜父在沉默中开口道:“乖乖。”   “你跟Arno……”   姜宜头低得很低,声音很轻道:“爸爸,我们在一起了。”   他脸色有点苍白,但背脊挺得很直,手放在裤子两侧,低声又说了一遍:“爸爸,我们在一起了。”   姜父沉默,好一会他才带着点艰涩开口道:“乖乖,是不是爸爸这些年太忙了,没怎么陪你……”   “一直都是Arno陪着你,所以让你误会了这份感情……”   “又或者是青春期对陌生感情好奇,误打误撞地觉得这个就是爱情……”   他依旧不能很好地接受自己的孩子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性玩伴在一起这件事。   两个人都是男生,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于是他反反复复地去想这段感情产生的理由,试图通过这个理由来解开这段感情,让这两个孩子都回到应该回到的路上。   可是他的孩子只是站在他面前,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的,爸爸。”   他的孩子头低得很低,手骨还泛着被冷风吹出来的红,低声道:“爸爸,是因为我喜欢Arno.”   “爸爸,并不是因为Arno从小到大陪着我长大,也不是因为好奇,因为喜欢才和Arno在一起。”   姜父沉默了一会,带着点疲倦,声音也有点哑道:“但他是个男生。”   他望着姜宜,像是苍老了几岁道:“乖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暂且抛开陆黎的身份不谈,光是同性这个身份就已经让未来这条路变得艰难异常。   他的孩子,从小到大成绩优秀,品行优良,样貌也异常出色,原本拥有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怎么就在节骨眼上往另一条荆棘小路走去了呢?   更何况陆黎还是陆家的大少爷,是陆家唯一的孩子。   他们普通寻常人家得知自家儿子跟一个男生在一起,闹出的动静尚且都不小,更不用提圈子里的世家。   陆家虽然一向通情达理,但是也不会通情达理到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孩子跟另一个男孩子在一起。   姜父压根就不敢去想到了两人在一起到了后面,自家孩子要面对什么。   姜宜沉默了一下,他抬头,刚动了动,就看到自家父亲举起手警惕道:“别,又想把你爸吓一跳?一天天的去哪学来的?”   忽然就“咚”地一声就跪下。   姜宜有些磕巴道:“网上看的……”   过了好一会,他又抬头望着姜父,低声道:“对不起爸爸……”   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Arno。   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还是不愿意改。   他做不到姜父口中结婚生子儿女成双的生活。   姜父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望着他道:“去洗个澡暖暖身子,然后去陪你奶奶吧。”   姜宜一愣,发白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片刻后,他还怔然道:“爸爸,你不怪我吗?”   姜父没说什么,只是道:“快去洗澡吧。”   姜宜吸了吸鼻子,然后放下挎包,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姜父坐在客厅里,看上去神色没有什么异常。   姜宜拿着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客厅里,等到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沙发上的姜父立马就坐不住了,他掏出手机,立马打了个电话:“喂,老陈吗?”   “我记得你之前认识一个换锁的对吧?把他电话给我。”   “对,我要把家里的锁换掉,通通都换掉……”   打完一个电话后,姜父又马不停蹄打下一个电话,站在窗户前道:“喂,老吴啊,最近忙什么?”   “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手头上还有什么靠谱的中介吗?对,最近可能想换房子住……”   挂断电话后,姜父在客厅走来走去,越看客厅越觉得客厅里的一些东西碍眼。   那小子的水杯光明正大地摆在客厅,还有拖鞋,冬天的拖鞋和夏天的拖鞋都有。   姜父忍住了要去拿麻袋直接把东西都给丢进去的冲动。   姜宜洗完澡后,也没发现姜父有什么异样,甚至还想之前一样做菜做饭,心里打鼓的姜宜稍稍放下了点心。   他甚至还踌躇了好一会,才敢去问姜父:“爸爸,你不生气吗?”   那时候的姜父切着菜,一边“咣当咣当”地剁着菜板,一边看上去心平气和和蔼道:“对乖乖肯定不生气。”   姜宜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精神松懈下来后,姜宜才发现脑子有些昏沉。   他猜想大概是回来得太匆忙,着了凉,加上回来时落雪在黑发上融化,寒气加重,便让脑子昏沉起来。   他偷偷去客厅找了点药吃,以为姜父没发现,但殊不知就连药盒都是姜父摆进去的。   下午五点多,吃过饭和药的姜宜陪奶奶聊完天,原本只打算在床上睡一小会,但没想到放松下来的困意加上药效铺天盖地卷来,让他闭着眼沉沉睡去。   晚上七点多,姜父接到一个电话。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陆黎打来的电话。   大概是发现了点什么不对劲。   毕竟作为陆家的大少爷,想查一个学生购买车票的记录,动动手指头就有大把人前赴后继。   但姜父迟迟没有接电话。   他也算是看着陆黎长大。   但是如今得知了自家孩子和陆黎在一起后,他就很难再像用以前的态度对待这个孩子。   毕竟从很早开始,陆黎就开始对他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姜叔,看着十分好说话,频频借宿在他们家。   姜父甚至就连他们姜家的钥匙藏在花盆地下这种事都告诉过陆黎,只因为他对陆黎十分放心。   但谁曾想竟是这个结果。   姜父算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引狼入室。   桌面上嗡鸣震动的手机停歇了一会,随即又响起来,跳跃闪动着来电联系人为陆黎。   直到第三个电话响起时,姜父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急,但又硬生生克制下来低声道:“姜叔……”   “我在门口,您方便给我开个门吗?”   姜父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不用了。”   “我出去跟你说吧。”   电话那头的陆黎一怔。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并不愿意进去跟他谈话。   连家门都不愿让他进。   姜父拧开门,看到了门外沉默伫立的黑色风衣青年。   他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模样,甚至个头比姜父还要高上不少,剪裁合体的风衣上落着点雪,但依稀还能看到以前小时候的模样。   陆黎见大门开了后,下意识往前了一步,但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姜父看着面前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还是神色复杂道:“你要是来找乖乖的话,那不用找了。”   “回去吧。”   姜父顿了顿,又道:“他跟奶奶回了老家,你不用等了。”   陆黎抬头,刚想说话就被姜父打断道:“你们的事乖乖都已经和我说了。”   他像是有点犹豫,但还是道:“Arno。”   “有些话叔叔想跟你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陆黎舔了舔干裂的唇,哑着嗓子道:“姜叔您说。”   姜父低声道:“你跟乖乖年纪都还小,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在青春期很容易对彼此产生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那不一定是爱情。”   “姜叔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   “最重要的是,即使真正是爱情,但是乖乖还是和你不一样。”   他神色复杂,叹了口气道:“乖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只是就是一个普通人。”   陆家的大少爷有太多选择,身边也有太多诱惑。   十八岁的陆黎能够固守本心,但经历过权利旋涡沉浮后,二十八岁的陆黎还如同十八岁的陆黎一样吗?三十八岁的陆黎呢?   陆家的掌权人会不结婚生孩子吗?   沉默的陆黎想要开口,但面前的姜父却不愿再听,他望着面前人低声道:“Arno,也算是姜叔拜托你了。”   “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或者这段时间你们彼此都冷静一下。”   “彼此都想清楚了再来。”   十七十八岁的少年满腔热血不成熟,他们这些做大人的不能不成熟。   说完,姜父就把门给关上。   窗外纷纷扬扬落着雪粒,外头长长的影子沉默伫立着,好一会才消失。   从窗户外看着外头的影子消失,姜父松了口气。   毕竟他也担心外头的陆黎一直站着不走。   客厅里的挂钟嘀嗒嘀嗒走着,姜父去姜宜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吃了药的姜宜睡得很沉。   他轻手轻脚地出去,顺带把姜宜房间的小夜灯也关了,随即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越来越大,昏黄路灯灯罩上笼了厚厚一层雪。   晚上十一点多,穿着睡衣的姜父起床去客厅接水,路过阳台的时候瞧见了阳台的窗没关紧,便拿着水杯去关窗。   但走进后,姜父却看见了右侧的一道影子投在地上。   那道影子比较短,要走近靠着窗户才能看到,倘若只是站在门前,是万万看不到的。   姜父迟疑地拧开门,却在下一秒差点被吓得心脏跳出来,几个小时前的一幕重新上演,甚至一个比一个吓人。   门前的金发男生跪在地上,半垂着眼,背脊很直,不知跪了多久,大衣上积雪厚厚一层,手骨冻得通红,呵出的气都没了热度,唇色也淡得厉害。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2章   深夜的寒风翻卷着雪粒, 纷纷扬扬往敞开的大门里飞。   冰天雪地里,黑色风衣的男生肩上落满了厚厚的雪。   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动静,一动不动沉默跪在地上的金发男生很慢地抬起了头,手骨冻得通红。   他跪在地上, 伸手去扶着门, 又张了张几次唇,才沙哑着声音疲惫道:“姜叔。”   “我想跟您谈谈行吗?”   表以真心的话谁都会说。   人心又不能剖出来给旁人看。   所以纵使说上千句保证万句喜欢, 万千措辞, 都抵消不了一个父亲对这段关系的猜忌怀疑和忧虑。   于是他用了最蠢但也是最快的方法让面前的父亲相信。   他对喜欢的人,真真切切有一颗真心。   不是一时兴起, 更不是觉得新奇玩玩而已。   陆黎没想过跪在雪地里三个多小时能让姜父把姜宜交给他。   他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姜父同意这段关系。   他只是想用这三个多小时给自己求一张入场的资格卷码。   一张让一个父亲相信他对待这段感情忠诚的入场卷码。   ———   客厅的暖气开得很足, 穿着睡衣的姜父望着面前的陆黎, 他恨铁不成钢道:“赶紧去洗个澡。”   “你们这些孩子啊……”   “怎么一个二个都那么轴……”   “还好我出来看了, 要不然你是不是要跪到明天?”   陆黎站在沙发前, 他摇了摇头哑声道:“不会, 您一般早上四点多起来榨豆浆。”   “出来肯定能瞧见我。”   “我不用跪到明天的。”   姜父差点没气笑, 他瞪着眼道:“豆浆机早换了!”   “现在的豆浆机哪个没有泡豆子的功能?”   现在的他可不用早上四点钟起来榨豆浆!   他推着陆黎道:“赶紧进去洗澡!冻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办?”   陆黎动了动眼睫,说自己年年都会去冬泳。   姜父吹胡子瞪眼道:“这能一样吗?”   身体素质再好也不能这样折腾!   陆黎被推着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长裤的金发男生从浴室里出来。   陆黎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 看着姜父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姜父道:“要不要医院看一看?”   陆黎摇了摇头, 哑着声音说没事。   姜父沉默了一会,然后才无奈道:“Arno,你跟乖乖……”   陆黎声音很轻道:“姜叔,我对乖乖是真心的。”   姜父没话说了。   如果是几个小时以前,他大可以说你们都是十八十九岁的少年,心性还不成熟, 大多数时候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时兴起。   但陆黎足足在外头跪了三个多小时。   姜父叹了一口气道:“Arno, 我相信现在的你对乖乖是真心。”   “你们现在十八岁,彼此都是最好的年纪,但是二十八岁呢?三十八岁呢?”   “你是陆家的大少爷,几年后,你可能就是陆总,身边的人前赴后继,有男有女,一个比一个年轻好看,一个比一个温柔。”   “到那时候保不齐你不会心动。”   陆黎站在原地,他道:“不会。”   他望着姜父,一动不动低声道:“那些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温柔的人,自然有更好的人去配。”   “不关我的事。”   十八岁的陆黎和十八岁的姜宜在一起。   二十八岁的陆黎自然也是要和二十八岁的姜宜在一起。   他爱十八岁的姜宜,甚至爱到满都快溢出来的地步,同样的,他一想到二十八岁的姜宜,心也忍不住柔软得厉害。   他比谁都期待陪在二十八岁的姜宜身边,当然,陪在三十八岁的姜宜身边的人也得是他,陪在四十八岁的姜宜身边的人也必须得是他。   他跟时间抢姜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跟其他人在一起?   姜父哑口无言了,过了一会,他又道:“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不结婚?”   身为陆家的继承人,陆总和陆夫人怎么可能给陆黎不结婚生孩子。   陆黎愣了愣,然后迟疑道:“您同意的话……”   说着说着,他带着点亢奋道:“后年就能领证了——”   姜父:“……”   他张了张嘴,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道:“后年?”   “你跟谁?”   陆黎舔了舔唇,难得有点不大好意思小声道:“乖乖啊。”   姜父:“……”   他深呼吸道:“Arno,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你也不想看到陆总难过吧?”   陆黎认真道:“我爸知道了。”   姜父:“???”   陆黎又认真道:“我妈也知道了。”   “您放心,他们同不同意也多大问题。”   “我准备把我爸给踹———”   “不是,我已经准备帮我爸分担公司的事务了。”   姜父扶着椅子,脑袋有些晕,像是缓不过来,茫然地望着电视机。   “爸爸?”   客厅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姜父和陆黎齐齐转头,发现是扶着门的姜宜,睡眼惺忪的他错愕地望着客厅里的陆黎。   陆黎也错愕地望着他。   姜宜懵了。   陆黎不是应该在A市吗?   陆黎也傻眼了。   姜叔不是说姜宜跟乖乖跟奶奶回老家吗?   姜宜望着陆黎站在原地,站姿有点不太自然,下意识走向他的几步好像有点一瘸一拐。   他惊恐道:“爸爸你把Arno的腿给打断了吗?”   网上那些帖子里都是自己差点被一气之下的父母打断了腿。   姜父:“……”   陆黎立马道:“没事,我刚到,外头雪大路黑,走路的时候没看路摔的。”   姜父没好气道:“你都跪地上了,爸爸还会对他动手吗?”   两小孩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个瞒着一个,但却一个赛一个像。   姜宜差点没蹿出去捂住他爸的嘴。   陆黎却一怔,下意识望向姜宜的膝盖。   姜宜深吸一口气,他小声道:“爸爸,我想跟Arno说说话可以吗?”   姜父刚开口,就看到姜宜小声道:“您说过对我不生气的。”   姜父:“……”   姜宜又小声道:“爸爸……”   那模样跟小时候要玩具的时候一模一样。   姜父头疼道:“去吧。”   姜宜立马去拉陆黎,把一瘸一拐的陆黎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间门,姜宜紧张道:“你来做什么?”   陆黎没说话,只紧紧地盯着他的膝盖。   姜宜又道:“我顶多被爸爸打一顿骂几天,你来做什么呀?”   陆黎喉咙动了动,很久以后,他才哑声道:“姜叔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宜下意识道:“什么什么意思?”   窗户外朔雪纷纷扬扬,屋里灯光柔和。   陆黎沉默坐在床上,低头捞起开姜宜膝盖上的睡裤。   笔直修长的小腿在融融灯光下泛着珠光的色泽,雪白柔软得得如同窗外的一捧雪。   但膝盖上青紫色的淤青突兀得厉害,有些地方已经青得厉害。   跪了三个多小时的陆黎再清楚不过这样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姜父的话浮现在他耳边。   ——“你们这些孩子啊……”   ——“怎么一个二个都那么轴……”   搭在姜宜小腿上的指尖似乎有些发颤。   姜宜下意识想要把膝盖往里收了收,仿佛不想给面前人看到膝盖。   他伸出手,微微倾身,碰了碰面前人的金发,小声说:“不疼的。”   就跪了一下。   陆黎没说话,眉骨上的额发遮住了点眉眼,看上去很安静。   他望着偷偷跑回来的姜宜膝盖上青紫一片,望着他从来没在姜宜身上见过的伤痕,望着伸手碰着他,跟他说一点都不疼的姜宜。   长久的沉默后,男生俯身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膝盖上,低头轻而又轻地在青紫的膝盖上落下了一个吻。   姜宜一怔。   随着那个吻落下的,还有面前人眼睫上温热的水渍。   姜宜有点无措。   他伸手,显得有点笨拙地去抱将额头抵在他膝盖上的金发男生,一遍又一遍地小声说:“不疼的。”   “真的不疼。”   “我就是……”   “怕爸爸生气,想跪得有诚意一点……”   谁知道第一次做没控制好力度,“咚”地一声直接地板震响。   哄了好一会,陆黎依旧沉默伏在他的膝盖上,一动不动的。   姜宜有些发愁。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歪着身子,探着头偷摸地从膝盖另一侧去看陆黎还有没有在哭。   陆黎沉默偏头,不给他看。   姜宜眼疾手快地掰过金发男生的脸,看着偏头的男生垂着眸子,薄唇抿得紧紧的,以往桀骜的面容都显得没有那么凶。   姜宜半跪在床上,笨拙去亲男生的眼睛。   陆黎哑着声音道:“我没哭。”   他把半跪着的姜宜挪到自己腿上,揽着姜宜的腰,低声道:“膝盖真的不疼?”   姜宜在他怀里,抡了抡腿认真道:“不疼。”   陆黎一瘸一拐地去给他拿药,撩开他的睡裤给他上药。   上完药后,姜宜拦住他要把药放回去的手,他道:“你膝盖上磕到的伤呢?”   “我帮你上点药吧。”   陆黎一顿,若无其事低声道:“来之前上过药了。”   姜宜便放下手,看着陆黎把药放在书桌上。   卧室门被敲响,外头的姜父状似无意道:“乖乖——”   “爸爸给你接了热水,喝不喝?”   姜宜和陆黎对视了一眼,知道是外面的姜父还是对他们不太放心。   不然也不会在晚上十二点问他们喝不喝热水。   陆黎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我得回去了。”   姜宜巴巴道:“明天我去找你吧。”   陆黎看着姜宜坐在床上,穿着睡衣,黑发柔软,牵着他的一个衣角,巴巴地说明天要找他的样子,心都化了。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用额头碰了碰面前人的额头,柔声道:“不用。”   “外面冷。”   “明天我再来找你。”   姜宜小声道:“可能你好像进不了门。”   陆黎:“……”   姜宜:“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他碰着陆黎的额头,认真道:“我不走的。”   陆黎闷声应了一声,然后才一瘸一拐地推开卧室门。   卧室门外,端着水的姜父望着卧室里两个孩子,稍稍放了点心,他道:“乖乖,喝不喝热水?”   姜宜乖乖地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说了一声谢谢爸爸。   姜父和蔼地说不用谢,然后端着水对着陆黎,客客气气道:“Arno,喝水吗?”   陆黎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姜父又客客气气道:“不喝?好,姜叔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爱喝水。”   陆黎:“……”   姜父又亲自帮姜宜关上门,一边关一边温和道:“早点睡,爸爸去送一送Arno。”   姜宜只能眼睁睁看着卧室门被关上,   姜父关上卧室门,他抬头领着陆黎往大门外走客气道:“时间不早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我记得这几天陆总应该也回来吧?”   陆黎一瘸一拐地跟在姜父身后,默默低声道:“我爸还没回来,要过好几天才回来。”   “我妈最近也出国办展,他们都不在家。”   姜父没吭声。   陆黎走到大门口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神情有点局促道:“姜叔,晚上您记得起夜看一看姜宜。”   “我怕他白天着凉半夜发烧。”   “电视机柜下的第二个抽屉有退烧贴和退烧药,要是他半夜发烧是醒着的,您就给他吃药片,如果他不想吃药,您就给他灌一包退烧的冲剂。”   “冲剂要蓝色药壳的那个,他从小到大只喝得惯。”   姜父顿了一下,说知道了。   他看着站在大门前的陆黎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半个字不提自己腿上的伤,还极力保持着正常走路的姿态。   他有好几次想回头,但又生生忍了下来。   姜父叹了一口气,他叫道:“Arno。”   陆黎停住脚步,转身低声道:“你放心,我这次肯定不会再在外头跪着……”   姜父打断他道:“家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陆黎局促地点了点头。   姜父有点无奈,但也知道面前人说的不是假话。   陆霆经常一出差就出差两三个星期,陆母同样也经常飞国外。   小时候的Arno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常常往他们家跑。   姜父望着从小看着长大,原本意气风发的陆黎,如今一瘸一拐局促站在原地,他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等雪停了再回去。”   陆黎一愣道:“姜叔……”   姜父又道:“只是看着外头雪大,让你等着雪停了再走,你要是想走,现在也可以走。”   陆黎一个激灵,止不住地点头道:“外头雪大,姜叔,我等外头雪小一点再走。”   十二点多。   陆黎坐在沙发上,望着姜父回到自己的卧室,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叨叨道:“先盖在腿上,捂一下腿。”   “年轻气盛不知道珍惜身体,等老了就知道后悔……”   陆黎连忙道:“没事的姜叔。”   “小时候我发烧我妈还把我丢雪地里降温呢。”   姜父:“……”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六点。   厨房里传来蒸腾的白雾,客厅里萦绕着香甜的面香,小锅里咕嘟咕嘟炖着软烂的小米粥。   刚睡醒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往厨房里走,瞧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生正低头擀着面皮,准备做小馄饨。   老太太揉了揉眼睛,嚯,没看错,还真是自家乖孙的朋友。   她上前一看,发现了点不对劲。   老太太迟疑地叫了一声:“小洋人?”   擀着面皮的金发男生反应有点慢,好一会才扭头望着她,见到她,愣了愣,然后忙道:“奶奶,您怎么醒了?”   老人哎哟了一声,伸手去摸金发男生的脸忧心忡忡道:“哎哟,脸怎么那么红?”   陆黎迟钝了一下,然后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蒸馒头热的。”   老太太急了,拍了拍他道:“大冬天的,哪有蒸馒头蒸得脸发烫的?”   “大清早的,不好好休息起来做什么?”   陆黎迟钝道:“给姜叔做早饭。”   七点多。   姜父的卧室门被敲得震天响。   姜父迷迷糊糊地起床开门,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完,就看到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挥着拐杖敲着他的背道:“姜国军啊!”   “我是没看出来!”   “人孩子都病了,还得爬起来给你做早饭!”   老太太骂道:“你真的好福气啊姜国军!”   姜父满屋子蹿,挨了几拐杖才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早餐,还有老老实实站在餐桌旁夹着温度计,看上去烧得满脸红却茫然的陆家大少爷。   他看上去像是烧糊涂了,手上还拿着擀面皮的擀面杖,愣愣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用拐杖拄了好几次,横眉骂骂咧咧道:“姜国军。”   “村里头最不讲理的张家老太儿媳妇病的时候,人都没让儿媳妇起来烧饭!”   “你就这样对人家小孩的?”   “姜国军啊姜国军,我看你真是比张家老太还不讲道理。”   “亏人家小孩半个字都没敢说你,愣是说在厨房蒸馒头蒸出的病!”   姜父:“……”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3章   姜家客厅。   凌晨七点, 外头的雪停了,晨曦照耀在枝丫厚厚的积雪上,一片白茫茫。   老太太坐在餐桌前,笑眯眯地将手中剥好的小红薯递给了身旁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金发男生道:“多吃点, 在奶奶家不用客气。”   当初割麦子的时候, 这个小洋人可卖力哩。   一人背两大箩筐。   掰玉米也一声不吭地来回好几趟往玉米地里倒腾。   陆黎坐在椅子上,脸烧得有点发红,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老人手中的红薯, 就看着老太太慈祥转头,对着厨房和蔼道:“国军啊。”   “再多打点豆浆给乖乖朋友。”   厨房里, 围着围裙的姜父默默地拿出豆浆机, 默默地插上电, 又默默道:“妈, 你问问他喝什么口味的。”   老太太笑呵呵道:“小洋人, 你要喝红豆味的豆浆还是绿豆味的豆浆?”   陆黎心惊胆战地扭头望着厨房, 半天也没敢说出个口味。   老太太担忧念叨道:“这孩子, 不会烧糊涂了吧……”   她拄着拐杖叨叨絮絮地往房间走去,回来的时候抱回了花花绿绿的大棉袄和围巾, 对着椅子上的陆黎道:“快穿上, 捂一捂汗。”   “把汗捂住来,烧就退了。”   陆黎说了一声谢谢奶奶。   姜宜出卧室门的时候,姜父的豆浆才打到一半。   看着嗡嗡响的的豆浆机,姜宜觉得机会来了。   他立马自告奋勇道:“爸,我来帮你——”   姜父:“……”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拄着拐杖的老母亲,唰地一下就把厨房的间隔门给拉了上去。   姜宜:“???”   他茫然地扭头, 看到了餐桌前围着红红绿绿大花棉袄还有围巾的陆黎,正揣着手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老太太笑呵呵道:“乖乖起床了啊。”   她扭头朝着厨房道:“国军啊, 再榨杯红豆味的豆浆,乖乖爱喝。”   刚准备脱下围裙的姜父默默地穿围裙,默默地捞起袖子去洗红豆。   姜宜懵了。   老太太让他坐下,一边给他剥小红薯一边叨叨道:“乖乖,小陆好像发烧了,待会让他去你房间躺一躺。”   姜宜下意识要去摸陆黎的额头,但手刚抬起来,就想到了餐桌另一旁的奶奶,于是抬起的手硬生生地拐了个弯。   “唰”地一下就从陆黎的额头前擦了过去。   揣着手的陆黎默默地低了低头,将额头放在姜宜手上。   姜宜:“……”   他带着点紧张压低声音道:“奶奶还在……”   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担忧道:“乖乖,你摸着小陆严不严重啊?”   “要不要让你爸送他去医院瞧瞧?”   姜宜愣了愣,然后磕巴道:“好像是有点烫……”   陆黎直起身子,他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温声安慰道:“奶奶,没事。”   “待会我回去就行了。”   “我自己回去吃点药,实在不行我再自己打个车去医院,然后自己去挂个号,吊上几瓶药水就好了。”   老太太一听,哎哟了一声道:“一个人回去?”   “待会你去乖乖房间躺一趟,等好一点再回去。”   陆黎带着点虚弱道:“奶奶,这不太好吧?”   老太太一挥手:“就这么定了。”   她扭头道:“国军啊,再去找床被子搬到乖乖房间去,给小陆压压汗。”   姜父:“……”   他“唰”地一下拉开厨房门道:“住哪?”   “住哪?!”   他梗着脖子道:“妈,这不合适。”   老太太用拐杖拄了拄地道:“哪不合适?”   “榨完豆浆赶紧去上班。”   “记得搬被子。”   姜宜目瞪口呆。   二十分后。   姜父去上班,大门口站着三个人,目送着他去上班。   老太太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姜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穿着花花绿绿大棉袄的陆黎就跟姜家女婿一样,矜持谦恭地搀扶着老太太的手。   姜父:“……”   他有点麻木。   等到姜父走远以后,大门口的姜宜扭头,看见陆黎一只手搀扶着老太太,一只手指着陆宅面前的草坪毫不犹豫道:“奶奶,你看,过几天我就叫人开拖拉机把那草皮都给撅了。”   “咱们盖个大温室大棚,种黄瓜番茄小辣椒,再种上点小土豆。”   老太太瞪大眼睛,嚯了一声又合不拢嘴道:“真全种上?”   陆黎裹着大棉袄,他毫不犹豫指着几片辽阔草坪道:“这片,那片,还有这片,全撅了,”   “给咱奶种玉米。”   姜宜:“……”   老太太乐得眼睛都快眯起来,她拍着身旁金发男生的手道:“好好好……”   陆黎扶着老太太越来越起劲,他指到了远处的建筑毫不犹豫道:“那片也撅了,留给乖乖……”   姜宜默默地把陆黎的手指给放了下来道:“那片撅不了。”   陆黎愣了:“为什么?”   姜宜叹了口气:“那是你爹住的地方。”   陆黎哦了一声,他摁了摁昏沉的脑子,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没头没脑蹦出句道:“那把我爹也撅了。”   把他爹给撅下来。   全撅了。   姜叔肯定能同意他跟乖乖在一起。   姜宜又叹了一口气,他对着老太太道:“奶奶,我送Arno去房间吃点药休息一下。”   老太太乐呵呵望着面前的大片草地道:“去吧去吧。”   卧室里,裹着大棉袄的陆黎坐在床上,他揣着手,额头有点发烫,脸也烧得有点红。   姜宜找出药,摸着他脑袋道:“要不要去医院?”   陆黎偏头,贴着他的手安静了一下,然后道:“不去。”   他强撑着眼皮低声咕哝了一句:“去了就进不来了……”   姜宜一怔,望着偏头闭着眼安静贴着他手的人。   脸发着烫,呼吸也有点沉,金发散落在鼻梁,薄唇有些起皮,桀骜的眉眼看上去疲惫了不少。   姜宜几乎没见过陆黎生病。   小时候,Arno就跟铁打的一样。   七岁那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离家出走的Arno在大雨里怒走了几公里又躲在花坛淋了几个小时的雨,也愣是没出现高烧现象。   每年冬天,姜宜年年进医院,Arno年年背著书包在医院陪着姜宜,在流感最严重的那几次Arno也没有生过病。   姜宜让陆黎去床上躺着,陆黎听话地脱了大棉袄,等到躺在姜宜被子里的时候,他才像是彻底地放松下来。   姜宜也上了床,但陆黎头一次没让跟自己睡在一块。   说是生病容易传染。   姜宜扒拉着被子严肃道:“你话好多。”   他把陆黎脑袋塞进被子里道:“睡觉。”   紧接着,他又钻进陆黎怀里道:“我也睡。”   陆黎愣了,低头望着怀里的人。   怀里人抱着他的腰,学着小时候的Arno生病哄人一样,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轻轻的,似乎在哄人入睡。   意识有点昏沉的陆黎无声地弯了弯唇,他低头,在怀里人的头发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静谧落在窗檐上,望上去白茫茫地一片。   姜宜知道生病了会很难受。   毕竟他经常生病,对生病的感觉非常清楚。   但是他从来不知道生病还能让一个人变物种。   比如从人变成树袋熊。   厕所里,姜宜平静地抬头望着镜子道:“你真的不出去吗?”   厕所里的镜子里印着两个人,金发男生像是树袋熊一样从背后抱着姜宜,脑袋埋在姜宜肩膀上,双手揽着姜宜的腰,闷着嗓子道:“不想出去。”   姜宜咬牙:“我要上厕所——”   陆黎还想挣扎,就被人硬生生撕了下来,丢到厕所外头。   姜宜“嘭”地一声关上厕所门。   生病的陆黎占有欲好像格外强,但凡是姜宜离开他视线范围,哪怕是短短几分钟,陆黎都能展现出强烈的焦虑。   姜宜感觉到对方有在克制。   但是屁用没有。   姜宜平静地敲下作业的最后一行,然后向背后的树袋熊伸手。   背后的树袋熊懒洋洋地扒拉来一个优盘给他拷贝,长腿环住他,把姜宜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姜宜拷贝完作业,然后偏头问陆黎:“你这周没有大作业吗?”   陆黎偏头,将脸贴在姜宜脸颊上懒洋洋道:“有。”   “我直接套了陆霄那个破公司的数据。”   反正那黑心佬公司做得也不怎么样。   姜宜:“……”   陆黎去看姜宜笔记本屏幕上的文档,然后道:“你过两天是不是又要去做实验?”   姜宜点了点头,就听到身后的树袋熊嫉妒咕哝道:“跟那个身高一米七九带黑框眼镜,叫你小姜学弟的学长?”   姜宜:“……”   “你怎么知道人家一米七九?”   树袋熊得意道:“上次体侧排队,他站我前面。”   “体测表写着一米七九点三。”   姜宜揪了一缕树袋熊的金发道:“人家学长挺好的,经常早早就给我们实验室开门。”   树袋熊不满道:“怎么就他叫你小姜学弟?”   姜宜好笑道:“难不成叫大姜学弟?”   树袋熊哼了一声嘀咕道:“人家都叫姜学弟,就叫他小姜学弟。”   小姜小姜。   他都没叫过。   心眼小得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陆家大少爷忿忿不平。   然后下一秒就被小姜亲了一口脸。   小姜甜得很。   一点也不辛,一点也不辣。   又软又可爱。   可爱到发烧到三十八度点八的陆家大少爷恨不得现在就把陆家的地全撅了。   仿佛大脑的CPU已经在高速运转开始创建工程建模撅地。   姜宜发现有点不太对劲的时候,身后人已经烧得额头都发烫了,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的地。   姜宜迟疑地一伸手摸了摸身后人的额头。   烫得吓人。   半个小时后。   医院病房外,姜宜坐在长椅上,小心翼翼地给陆母打电话,告诉陆母Arno因为来他家,生了一场不小的病。   陆母在电话那头声音温柔道:“生病啊?”   “好,没关系,这种天气生病很正常,阿姨这就来医院看看Arno。”   “乖乖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后,姜宜走进病房,望着病床上沉睡的陆黎,担忧地心想陆父陆母肯定也很担心Arno。   陆宅,挂断电话的陆母立马拨了个电话给大洋彼岸的陆霆。   她靠在沙发上,幸灾乐祸地告诉她的丈夫,他们的倒霉孩子出柜被老丈人打进了ICU。   陆霆一边改着文件,一边挑眉道:“左腿断了还是右腿断了?”   陆女士一边挑着出门的帽子一边优雅道:“我猜是左腿。”   陆霆沉思了一下道:“我觉得是右腿。”   “老姜常年开车,左手力气比较大。”   “我觉得右腿断的可能性大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陆黎:撅了,明天就找拖拉机把地全撅了种玉米 第94章   S市傍晚六点多, 雪停了下来。   病房里很安静。   倚在椅子上的黑发男生守着病床上的人,眼睫合拢,柔软的额发搭在眉骨,脸庞雪白如瓷釉, 眉眼漂亮, 带着点病气,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听到动静, 姜宜睁开眼转头, 望见气质优雅的金发女人挽着披肩站在病房床头,身后两个保镖提着保温盒, 正娉娉袅袅朝他走过来。   姜宜立马起身想让出座位给陆母, 但谁知陆母只是伸出一截白得晃眼的手腕, 轻轻地压在他肩上告诉他不用起来。   姜宜被带着坐在椅子上, 金发女人摸了摸了他的肩柔声道:“瘦了。”   说完, 她又带着点嗔道:“S市这两天冷得很, 有什么事让Arno回来就行了。”   “他皮糙肉厚的, 挨顿打没什么,你跟着回来反倒还容易着凉。”   “瞧这手凉得, 捂都捂不暖了。”   姜宜下意识低头望了一眼被握着的手, 听到面前的陆母担忧问道:“手那么冷,脚冷不冷?”   “饿不饿?”   “刚才在电话里咳了好几声。”   “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姜宜茫然地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发烧到四十度打着吊针的陆黎,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又望着一眼忧心望着他的陆母。   他小声道:“阿姨,是Arno发烧, 不是我发烧。”   陆女士望了一样病床上沉睡着打吊针的陆黎,点了点头和蔼道:“阿姨知道。”   人没在ICU。   腿也没断。   还活着。   这不挺好的吗?   陆母转头, 身后两个提着两大桶保温盒的保镖立马把保温盒打开,露出冒着热气的精美菜肴,色香味俱全,一盘接着一盘,最后甚至从保温桶里掏出了一瓦罐汤。   姜宜愣神的功夫,手上就被塞了双筷子,让他趁热吃。   姜宜张了张嘴道:“Arno还没醒……”   陆母一边坐在椅子上,一边优雅地帮他盛着汤温柔道:“不是有医院食堂吗?”   “Arno吃那个就行了。”   姜宜只好巴巴地吃着饭盒里的饭。   陆母来的半个小时里,跟姜宜聊了二十五分钟,看了两三眼病床上的陆黎,好像确定病床上人的死活后就放心下来。   临走的时候,姜宜送陆母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空旷而安静,望着围着围巾送他下来的姜宜。   陆母忽然笑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面前男生的头。   黑色的头发柔软蓬松,跟面前人一样。   安静柔软得好像料峭崖壁上一捧簇拥洁白的山茶花。   漂亮而沉静。   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   如同水一般无声包容。   金发女人挽着披肩,璀璨的金发披散在肩头,她轻声道:“Arno小时候的脾气很坏。”   姜宜微微一怔。   金发女人笑了笑道:“那时候我跟他爸爸都很忙,他爸爸在国内,很少飞回来,我跟Arno在英国,但是大多数Arno都是一个人在祖父家。”   “七岁那年,Arno被接回国内前时,已经很少跟周围人说话。”   其实她和陆霆都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两人性格是一样的强势,虽被彼此性格锁吸引,磨合了好几年才磨合好,彼此从小都接受严苛的精英教育,如同雄狮一样知道怎么狩猎最优异的资源,却不知道如何对待刚出生的孩子。   在孩子出生的那几年,他们两个人几乎是手忙脚乱,大眼瞪小眼望着摇篮里的蓝眼睛小孩。   那几年也是他们夫妻两人最忙的几年,等到两人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小孩时,那蓝眼睛的小孩已经能踩着马镫骑上跑马场的小马驹了。   但脾气坏,几乎集合了夫妻两人所有的坏脾气,也跟夫妻两人并不亲近。   直到七岁那年Arno遇见了这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孩。   头一次收敛起脾气,头一次打电话小声问她:“妈妈,我把别人弄哭怎么办?”   陆母第一次见到这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孩,只觉得这个孩子柔软可爱得厉害,眉眼弯弯坐在小凳子上,听着Arno说话,包容着Arno的坏脾气。   在往后时光中又包容了十几年。   就连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相处的陆母都忍不住搂着这个小孩,心都化成了一片。   陆母也说不清这些年姜宜对坏脾气的Arno影响到底有多大,但她知道从此以后Arno极少会发脾气,纵使发脾气,也要避着姜宜。   Arno逐渐知道干什么事情不对,干什么事情是对的。   因为干不对的事情时,姜宜会生气。   金发女人又笑起来,她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姜宜的头,深邃的眼眸柔和地望着他道:“乖乖。”   “我高兴Arno能够遇见你。”   “你很好,即使没有遇见Arno,你也能成长得很好。”   “但Arno不一样。”   姜宜下意识摇了摇头,他道:“Arno也很好。”   陆母噗嗤笑了起来,她弹了弹男生的额头,带着长辈的亲昵叹息笑道:“宝宝啊,只有你觉得他很好。”   姜宜愣了愣,耳根子有点红,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被母亲一样的人叫过宝宝。   从小到大,他关于母亲的温暖形象都来自于陆母,暖洋洋的,好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亮堂又舒服。   陆母继续温柔道:“那小子也就只在你面前装得人模狗样。”   姜宜:“???”   陆母迅速改口道:“哦,不是,是在你面前像个人。”   她遗憾道:“只可惜不太争气。”   那么久也没把岳父给搞定。   姜宜有些无奈。   陆母在上车时,轻轻地抱了抱他,然后揉着他的脑袋跟他说了一些话。   她说:“乖乖,如果有一天Arno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可以来找阿姨,阿姨会让Arno不再去打扰你。”   “这是阿姨和陆叔叔给你的保证。”   直到看到纯黑色车子行驶离开,姜宜回到病房推开病房门时,他才回过神来,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病房里,打着吊针的金发男生一瘸一拐捣鼓着输液的吊架,看样子是想要端着输液吊架往外走。   姜宜以为陆黎是要去上厕所,便上前举起吊瓶道:“要上厕所吗?我扶着吊瓶吧。”   谁知道烧得有些昏沉的陆黎只偏头望着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说不用上厕所。   姜宜把吊瓶挂上去,然后想到什么一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陆黎没吭声。   姜宜让他去床上躺好,他一眼不错地望着姜宜,然后才去病床上躺好。   八点多,吊针打完后,陆黎高烧退了下来,只不过还存在着低烧现象,护士说是正常现象,炎症尚未完全消除。   姜宜刚问完护士需不需要再住院观察几天,一扭头就看到陆黎已经在低头捣鼓着收拾东西,一股脑把东西全塞进包里,已经开始穿鞋准备离开。   姜宜:“……”   九点多,裹得严严实实的姜宜将陆黎带回了市中心那套房子,没有回姜家也没有回陆宅。   毕竟身后趴着一个大型树袋熊,怎么撕都撕不下来,看上去显眼至极。   姜宜学着陆黎以前的样子,开好暖气,等屋子里热起来后,让陆黎去洗个澡。   在陆黎洗澡的时候,姜宜煮了把面条,守在小锅前,看着咕嘟咕嘟的水面冒泡后才把面条放下去,如同做实验一样,严苛地遵守着网上煮面条的每一步。   十分钟后。   姜宜尝了尝煮好的面条,沉默下来。   有些面条熟了,有些面条口感还是生的,一股浓浓的淀粉味。   陆黎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看见姜宜正在给他煮面条。   他问道:“给我煮的吗?”   姜宜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陆黎把整个小锅都给端了过去,然后对着清汤寡水的面条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一边吃着半生不熟的面条,一边美滋滋发朋友圈。   姜宜刚掏出酱油,想在面条里加点酱油入味,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陆黎一口气把汤都喝得不剩。   姜宜:“……”   他沉默地把酱油重新放了回去。   不然他怀疑他就是倒酱油在碗里,烧昏了脑袋的陆黎也美滋滋地捧着一碗酱油喝。   晚上十点多,玻璃窗外头的雪大了起来,整个S市笼罩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雪白一片。   卧室的床上,陆黎懒洋洋地从背后抱住姜宜,将脑袋埋在颈窝上,专心致志地嗅着姜宜身上的味道。   姜宜扭头跟他:“对了,今天阿姨来看你了。”   陆黎说他知道。   他含糊道:“其实我那时没睡。”   只不过装作没醒。   不然肯定会被他妈嘲笑那么久了连岳父都没搞定。   他低头亲了姜宜的脸道:“她是不是来找你说如果以后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时候,你可以去找她?”   姜宜愣了:“你怎么知道?”   陆黎低头望着他道:“我十七岁跟她保证的。”   姜宜喉咙动了动,看着陆黎玩着他头发,忽然没头没脑道:“其实我妈说得没错。”   “如果没有碰见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想了想道:“可能比陈兆还垃圾。”   姜宜顿了顿,他迟疑道:“那个不可挽回的事情是指什么?”   烧得有些昏沉的陆黎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用手圈住姜宜的脚踝,小麦色的大掌像是镣铐,强势地锁住姜宜白皙清瘦的脚踝。   他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姜宜的鼻尖,没说话。   只是在心里说,像这样。   锁起来。   大概是生病让意识昏沉,压抑了十几年疯狂的占有欲迅速复苏,以一种更为强烈猛烈的趋势爆发,兴奋得叫嚣着。   十几年的岁月里,那个小心眼占有欲极强的少年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过面前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卑鄙又恶劣。   姜宜下意识往里收了收腿,却发现动都动不了,他似乎被面前人吓了一跳,愣愣地望着陆黎。   陆黎看着他,然后松开手,俯身亲了亲他的眼角,咕哝叫他别怕。   他妈看着。   十七岁的他跟他妈说,他要是昏了头干出那种事情,他们就要去把乖乖接走。   谁都不能让姜宜受委屈。   包括他自己。   而克制这两个字,他几乎学了十几年,这两个字早已深入骨髓,就像是野兽从小就被锁链锁住咽喉,早已学会怎么把犬齿轻柔地覆盖在肌肤舔舐,如同被驯服的听话犬兽。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5章   开着充足暖气的卧室大床上, 姜宜双手撑在床上,脚踝被面前人手掌圈住,愣然地望着面前人。   金发男生眉目桀骜,薄唇烧得有点红, 他玩着手上那截脚踝, 食指和拇指轻松圈起来脚踝,又像是没忍住, 俯身低头亲了亲握住的那截脚踝。   尖尖的虎牙收了起来, 只是用犬齿抵在柔软的皮肤上舔舐。   姜宜下意识往里收了收,望着陆黎抬头, 歪着脑袋望着他。   姜宜喉咙动了动, 闷然偏着头没说话。   他有时候觉得Arno懒洋洋的没有什么攻击性。   但是有时候又觉得Arno攻击性和侵略性都强得厉害。   就像刚才那样。   大掌用力地圈着他的脚踝, 让他动弹不了, 好像想要硬生生地将他锁在一方天地。   但很快的, 金发男生又俯身下来亲着他眼角, 像小时候的Arno一样认真地让他不要害怕。   偏着头的姜宜也像小时候一样闷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又偏头小声他不怕的。   Arno因为长得比较凶, 从小到大都有人对Arno不太喜欢, 甚至有些人比较怕Arno。   姜宜揽住面前人,像是袋鼠熊一样奋力抱住他,很少见地蹭了蹭他的脑袋,认真说他以后也不会怕他。   陆黎望着怀里的人,几乎要为甜言蜜语一样的话昏了头,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 跟泡在蜜罐里一样。   快要昏了头的陆黎低头想要亲了亲姜宜的耳廓,就看到刚才还说不怕的人愣了一下, 然后立马骨碌碌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陆黎有点茫然:“???”   钻出来的姜宜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唇。   每次做之前陆黎都是这样浑身发着热,俯身从他耳廓一路往下用力地舔舐一样地吻下去,好像那种事情开始的前奏。   姜宜巴巴地心想,下次他说的话再算数吧。   现在他暂时还怕着。   毕竟来一次两天都下不来床。   陆黎愣然地望着骨碌碌从他怀里钻出去的姜宜,看着姜宜又要像之前一样去抱枕头不抱他,他沉默了一下。   姜宜听到身后人幽幽道:“你是不是又要抱着枕头睡一个晚上?”   姜宜睁着大眼睛,看上去很是真诚道:“你现在不是还生着病嘛……”   陆黎没说话,默默地望着他,然后默默地哦了一声。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些许呼吸声。   姜宜刚要去关灯,就听到身后人沉默了一下,闷声道:“姜宜。”   姜宜扭头,看着身旁人沉默了好久,才自暴自弃闷着声抑郁地问他自己活是不是很差。   姜宜磕巴道:“也不……”   陆黎继续抑郁道:“其实就是很差对不对?”   自从那天晚上后,姜宜就很少再与他亲近,甚至有时候逃得比兔子还快。   陆黎更加抑郁道:“其实你都不怎么舒服对不对?”   如今看来,那时候发着颤哭起来似乎也不是太舒服承受不出,可能也是因为不舒服所以哭起来。   那时候满床单都湿了。   陆黎以为姜宜很舒服才对的。   姜宜耳根子全然红得厉害,他磕磕巴巴了好一会也自暴自弃闷声道:“你太用力了。”   “每次都好里面——”   大概因为陆黎是混血儿,天赋异禀,姜宜吃东西的时候感觉肚子真的要破了一样。   有时候刺激得仿佛要硬生生昏过去一样。   咬着的枕头全然湿透,舌尖都搁外头。   陆黎愣了,然后下意识低头望了一下自己身下。   过了几分钟,他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埋在姜宜颈窝绞尽脑汁道:“所以不是不好对不对?”   “你也有舒服的对不对?”   姜宜脸埋在枕头里,没说话,但是露在黑色碎发旁的耳根却发着烫红了一大截。   陆黎好像是灌了水的鱼,立马活了起来,他揽着姜宜的腰柔声哄道:“我下次轻轻的好不好?”   “不去那么里面好不好?”   他埋在姜宜颈窝,金发揉得姜宜脖子痒痒,语气是全然是认真,说下一次一定让姜宜舒服,让姜宜再给他试一试。   姜宜脖子都红了,埋在枕头在一声一声的询问中闷声应了下来,没看到身后人眼里的光亮得跟狼一样。   还是饿得眼睛都绿了那种狼。   ———   第二天,清晨九点。   姜宜周一下午有课,必须要在下午三点前从S市赶回A市。   冬日的清晨还落着不小的雪。   姜宜围着围巾,听话地站在姜父面前,听着他叨叨道:“冬天冷,记得多添点衣服……”   姜宜带着点无奈道:“爸,我都十八了……”   姜父把装满特产的袋子递给他道:“十八了不还照样是爸爸的孩子。”   姜宜接过袋子,又听到姜父顿了顿,看上去有点不甘心道:“真的不用爸爸送你去车站?”   姜宜摇了摇头道:“我跟Arno一起去就行了,爸爸你还要上班呢。”   姜父扭头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的金发男生,他眉头都快拧成疙瘩,看着这个从小就想着把自家儿子给拐走的男生,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临走前,姜宜如同往常一样,手上被塞了一个红包。   这是他们老家的习俗,长辈给出远门的孩子塞个红包讨吉利,寓意路途平安万事顺利。   红包的数额不多,大多都是家长给自己的孩子讨个吉利。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姜宜坐在车后座,黑发上沾了一点雪粒,鼻尖有点红。   陆黎偏头,伸手将他额发上的雪粒摘下来,又去捂他的手,低声问他冷不冷。   姜宜摇了摇头,他将脸庞埋在围巾里,然后像是想起什么道:“爸爸有给你红包吗?”   以前每次回老家或者出远门,姜父都会以长辈的身份给他跟Arno红包,对待Arno跟对待自己孩子一样。   陆黎一顿,他低声道:“给了。”   “我放口袋了。”   姜宜有点开心,他伸手,揉了揉面前人的金发,眉眼弯弯道:“看吧,我就说爸爸其实很喜欢你的……”   “不用担心……”   陆黎嗯了一声,他极其自然地抽出捂着姜宜的一直手,靠在车背椅上,一只手放在口袋里。   口袋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下午一点多,抵达A市后,姜宜才发现A市的雪要比S市大得多。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寒风往脖子的衣领子灌,冷得厉害。   车站玻璃窗前,姜宜自告奋勇地要帮还在发着低烧的陆黎系好围巾。   陆黎微微弯腰,低头,一眼不错地望着姜宜帮他系围巾。   姜宜奋力地给他脖子上系了一个花。   陆黎低头一看:“……”   姜宜用力将围巾的边角塞进陆黎的大衣里,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陆黎面不改色地说好看。   姜宜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午两点多,A大校园里的生物学院教学楼。   阶梯教室里,姜宜背着挎包,坐在张皓他们几个旁边时,发现李振张皓几个看上去有点小心翼翼,对着他还有点欲言又止。   姜宜有点奇怪。   上完课后,姜宜才知道原来周五那天下午回去得太急,把李振他们吓了一大跳,以为姜宜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姜宜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道:“其实也不算是大事。”   “回去跟家里说了一下我谈恋爱的事情。”   李振几个倒吸了一口凉气,迟疑道:“那你家里人……”   他们可记得姜宜对象是个男生。   这事情要是给家里人知道了,一般都得闹得天翻地覆。   姜宜乐观道:“没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爸爸刚开始有点吃惊,但是也同意了下来,说没生气。”   “我爸爸早上还给了我们两个一人一个红包。”   李振几个松了口气,纷纷感叹姜宜父母开明,家里自由度高。   直到下课后他们跟着姜宜一块走,看到了一瘸一拐的金发男生。   金发男生穿着黑色大衣,显得格外挺拔,背着牛皮书包,没撑伞,神情冷峻,但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李振几个沉默:“……”   他们还记得周五那天下午来他们宿舍找姜宜的金发男生腿可是不瘸的。   怎么跟姜宜回家一趟腿就变瘸了?   陆黎跟姜宜的舍友打了一声招呼,看见姜宜低头捣鼓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红薯塞给他,让他暖手,不要着凉。   李振没忍住笑道:“怎么上节课张皓给你的糖炒板栗还留着啊?”   姜宜插手在兜里,咳了咳没说话。   陆黎低头一看,才发现红薯袋子旁还有两个圆滚滚的小栗子。   似乎是因为一路放在兜里捂着,此时此刻还有点余温,摸上去暖洋洋的。   陆黎默默地把两颗圆滚滚的小栗子放进口袋,心想怎么长那么大才在姜宜面前高烧一次。   真他娘的亏大了。   姜宜的专业课四点半就下课,但是陆黎的课得上到最后一节,姜宜揣着一个红薯,跟着陆黎一块去上课。   金融学院的教学楼很大,但他们走进阶梯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几乎都坐满了人。   陆黎的舍友如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朝着金发的大少爷挥手,就看到大少爷手里揣着一个红薯,身旁还跟着一个男生,两人似乎是关系极好,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几个舍友甚至还能从大少爷脸上瞧见罕见的柔和。   神了。   上课前,陆黎跟几个人去讲台签到,姜宜坐在陆黎旁边,跟着陆黎舍友打了个招呼,主动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和学院。   几个舍友纷纷回应,其中的一个舍友徐仁,也就是整个宿舍唯二的异地恋舍友,他兴致勃勃地问姜宜认不认识陆黎对象。   还说了陆黎天天在宿舍守着电话,就是洗澡洗到一半,听到电话铃声响起都要开浴室门让他们几个帮忙拿一下手机。   前阵子陆黎还没搬出宿舍时,有一段时间阴郁得很,他们几个还都以为这大少爷被绿了。   几个富家子弟贼好奇,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能绿了这个混血的大少爷。   说着说着,徐仁又摸了一把脑袋感叹道:“不过绿不绿的也说不准,毕竟异地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多少情侣败在了距离上,恐怕是有权有势的大少爷,也难逃异地恋分手这个魔咒。   姜宜有点茫然,他望着面前陆黎的舍友,觉得面前男生说的话每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他一句也听不懂。   讲台上签完名的陆黎下来,他一瘸一拐地拉开椅子,然后靠在身后椅子上,问他们在聊什么。   徐仁嘿嘿一笑道:“在聊你对象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天仙。”   陆黎指了指身旁的姜宜,淡定道:“他这样的。”   姜宜:“……”   徐仁跟其他舍友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哥,你朋友确实长得好看,但是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但笑着笑着,几个人看着面前两人忽然就笑不出来了,愣愣地望着两人在互相咬耳朵说小话。   准确来说是陆黎单方面在对身旁的男生咬耳朵。   他趴在姜宜的肩头,歪着脑袋跟姜宜咬耳朵道:“为什么他们都不信?”   姜宜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齐齐地望着他们,两颗脑袋挨得很近,看上去也很认真。   目目相对。   两分钟后。   徐仁先反应过来,他糊涂道:“不对啊,哥,你当初不是说你跟你对象离得很远吗?”   陆黎理所当然道:“远啊。”   “隔了整整三栋楼。”   徐仁:“……”   直到下课,409宿舍全体成员沉默,再也没有跟这个天天在床上幽幽抱怨跟对象距离太远的金发大少爷说过话。   他们看着黏糊糊的两人一起上课,记笔记都要记两份,看着黏糊糊的两人头碰着头捂着热腾腾的烤红薯,看着陆家大少爷整节课嘴巴都快翘上天了。   被重创的徐仁奄奄一息道:“天杀的。”   “亏老子当初还安慰到这狗日的到凌晨三点。”   他跟他女朋友都快隔了半个华国!   结果人就隔了三栋楼!   这狗日的在床板上说自己跟自己对象离得远的时候,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徐仁愤怒地一回头,然后愤怒地看到陆黎跟身旁男生耿耿于怀道:“你写的这个字为什么要离我写的在这个字那么远?”   “我们两个的名字都不在一起了。”   说完,陆黎又掏出一本书道:“重新写这本,我们名字都同一页。”   徐仁:“……”   他沉默了下来。   这狗日的好像确实不会因为自己跟对象隔了三栋楼远而良心痛。   因为这狗日的确确实实觉得三栋楼的距离如同天壑。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昨天确实有想过番外写个他们长大以后才相遇的番外,大概是没被从小拯救的坏狗X乖学生的那种,但是写起来估计要写挺长,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写OZR所以还在考虑中(瘫)各位宝贝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提! 第96章   上完课后, 姜宜和陆黎从学校回到租的房子。   陆黎走路依旧是一瘸一拐,看上去磕伤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姜宜想看看伤口,但陆黎死活不给他看。   姜宜半信半疑, 他带着点纠结望着陆黎的腿道:“你不会真的被打断腿了吗?”   陆黎抡直了腿给他看, 坚称自己腿没断。   姜宜只好作罢。   他洗澡的时候还在想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姜父也是看着陆黎长大, 哪怕再生气, 也断断不会把陆黎打断腿。   更何况陆黎还收到了姜父的红包。   姜宜洗完澡后,陆黎给他吹头发, 他坐在床上, 看见了陆黎平板上的图片。   平板上都是一些茶叶的资料和图片。   陆家没人喜欢喝茶, 陆黎对茶叶没有兴趣, 唯一喜欢喝茶的人就是姜父。   他似乎感受到了身边人紧绷的神经。   在吹风机低沉的嗡鸣声中, 姜宜忽然扭头道:“你那么好, 爸爸不会不喜欢你的。”   陆黎闻言抬起头, 忽然道:“比如说?”   姜宜愣了愣道:“比如说什么?”   陆黎一眼不错地望着他:“比如说我哪里好?”   姜宜想了想说:“你哪都好。”   在他心里,真真切切就是这样。   面前人哪里都好。   陆黎没忍住, 低头亲了亲姜宜的眼角, 也觉得姜宜也是哪里都好。   但姜宜总归不是姜父。   姜父确确实实是不大喜欢他的。   因为第二个月,姜宜就收到了两倍的生活费。   电话那头的姜父对姜宜苦心叮嘱道:“乖乖,想吃想玩什么就去买,钱不够了就跟爸爸说。”   “平常跟小陆也要分得清楚一点。”   他从小就是这样告诉姜宜,让姜宜尽量不要占到陆家的便宜,但是这次更盛, 好像希望姜宜能和陆黎分得更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仿佛这样能让两人看上去更生分一点。   姜宜有点无奈, 但也没说什么,只将多出来的生活费存了起来。   陆黎看出了姜父不怎么喜欢跟他聊天,于是便就着姜父爱喝茶的喜好,找了不少顶级好茶给姜父。   他特地嘱咐人将包装都撕了,将昂贵茶饼单独包装,让人收礼的时候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茶。   但姜父一次也没收过,每次都客客气气地退了回去。   就连从前陆霆偶尔给姜父的茶,姜父如今也不再收。   陆黎这才明白,姜父虽然看在姜宜的面子上看似接受了他,但实际上也只是因为姜宜而迁就他。   虽然没有刻意地阻碍,但是却对他依旧是不冷不热,并没有打从心底接受。   姜父整整退了四个多月的茶。   没一次接受。   甚至在二月份连过年时,姜父也只收了公司年终奖的礼物,没收下陆家的礼物。   并在新春前夕,火速地带着姜宜和姜宜奶奶回了老家。   老太太高兴,乐得在老家过年,能够村里的人热热闹闹地唠嗑。   姜宜摸了摸鼻子,也估摸出了点姜父的意思。   ——大抵是不乐意在过年的时候看到拐走自家儿子的陆黎。   姜宜便不太好意思再当着姜父的面再给陆黎打电话。   过年的第四天。   这是谈恋爱两人头一次分开那么久。   陆黎没忍住,一天偷摸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姜宜奶奶,聊着聊着就黯然伤神跟老太太说自己现在一个人在A市,   父母去度蜜月了。   老太太哟了一声,叨叨说大过年怎么一个人在家,又问陆黎要不要跟以前一样来他们老家。   姜父听到后,反应特别大,瞪着眼睛道:“他怎么能过来呢?”   “妈,咱家的列祖列宗可都看着……”   这不相当于过了他们家的门吗?   姜宜下意识望了望他们家的列祖列宗——墙头上的几张照片。   老太太笑呵呵地挂断电话,她对着反应特别大的儿子奇怪道:“小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了。”   她语重心长道:“国军啊,不能夏天要人家割麦子的时候你就给人家回来。”   “冬天过年的时候就你就把人家往外赶是吧?”   “人家小陆一个人在A市过年,父母度蜜月去了,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啊是不是?”   语气满是教育,就差一句:“你这孩子怎么不那么不懂事——”   姜国军:“……”   他麻木道:“妈,现在不一样。”   老太太瞪了一眼道:“有什么不一样?”   她转头望向沙发上的姜宜,温柔道:“乖乖你说呢?”   姜宜小鸡啄米一点地点头,就差没举起手表示同意了。   老太太一锤定音:“好,就这样决定了。”   她笑眯眯扭头对着姜父道:“今天记得收拾出一间房间,人家小陆一路赶过来也不容易。”   “要收拾干净了给人家住。”   姜父沉默了一下,然后麻木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   陆黎的车就停在了姜宜院子门口,提着大包小包,穿着剪裁得体的昂贵黑色大衣,额发梳了上去,打着发蜡,喷了香水,露出深邃五官,格外庄重地在姜宜家门口等着。   姜宜穿着军大衣外头,踩着拖鞋,刚睡醒头发有点乱,他开门,懵然地望着门口外的陆黎。   陆黎舔了舔唇,显得有点紧张道:“姜叔呢?”   姜宜纠结道:“爸爸去喂鸡了。”   他有点欲言又止道:“你穿这身回来……”   陆黎郑重道:“这样姜叔应该看着顺眼了一点吧?”   姜宜纠结着没说话。   很快,陆黎就知道姜宜在纠结什么了。   因为他刚放下各种昂贵礼品后,姜父就去灌香肠了。   陆黎沉默地望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昂贵大衣,然后面不改色道:“姜叔,我来帮你——”   姜父望了他一眼,然后客气道:“那就谢谢小陆了。”   灌完香肠后,陆黎洗了十几遍手,才去问老太太姜宜在哪。   老太太笑呵呵道:“乖乖估计在厨房里头。”   厨房里头,姜宜蹲在小板凳上生火,他不太会生火,对着激起的灰尘,打了几个喷嚏,火炕旁的小狸猫绕着他喵喵叫。   似乎在催促他赶紧生火让它取暖。   姜宜嘀咕道:“好好好,等等我,马上就生好了。”   两分钟后。   陆黎拎起厨房里灰头土脸的一人一猫,把人拎到凳子上才放心下来。   姜宜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看着陆黎蹲在炕上,就这漫天的灰生着火。   姜父进了厨房,看见自家儿子坐在凳子生,抱着猫,陆家的大少爷埋着头,灰头土脸地生着火,衣服上全占满了灰。   自己的大衣却罩在姜宜身上,将外头的灰隔绝得严严实实的。   五分钟后。   陆黎和姜宜一块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姜父熟练生火,姜宜真心实意道:“爸爸真厉害。”   姜父笑呵呵。   陆黎也真心实意地道:“姜叔真厉害。”   姜父立马收起笑,冷哼了一声。   陆黎:“……   中午,吃完午饭后,姜宜才发现姜父给陆黎安排的房间跟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隔了老大一段距离。   大概是早上起得太早,姜宜午觉睡得很沉。   下午两点多,姜宜奶奶住着拐杖,见到姜父出门去走亲戚,便笑眯眯地朝陆黎招手,问陆黎愿不愿意陪她去村头后山的老庙拜一拜。   陆黎过年能进门,自然是依仗了老太太,便答应了下来。   村头后山不远,走一段路就走到了,只不过看着荒凉得厉害。   “庙太破,现在没多少人信这个喽。”   “以前我要来这个庙啊,乖乖他爸总觉得我迷信。”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落满雪的台阶上叨叨絮絮说着话。   陆黎撑着伞,半弯着腰亦步亦趋地扶着老人。   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风雪中枝叶轻轻晃动。   “好多人都说庙没什么用,但我这个老太婆还是信的。”   “十几年前,乖乖一岁多那年冬天,发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高烧。”   “他爸一边打电话一边哽咽跟我说乖乖来来回回进重症室,我一个老太婆哪懂什么叫做重症室。”   “我就问他爸什么叫重症室,他爸也不敢跟我说得太明白,于是我就去问隔壁人。”   “她们跟我说重症室是吊着一口气的人才进去哩。”   陆黎下意识一怔,呼吸轻微一窒,动了动唇,没能说出话。   老太太拄着拐杖踩着积雪,呵出一口热气道:“她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我想我的乖孙才一岁多,前两天还抱着   电话咿咿呀呀叫我奶奶,怎么会进那么地方?”   “我给他爸打电话,问了好多好多遍,最后一个人坐在屋里头好久。”   那时候她一个老太婆不识字,也不认得去大城市的路,外头下的雪又大,一个人坐在屋里头坐了好久好久。   她恍惚地想她乖孙才一岁多,怎么就要吊着最后一口气呢?   于是在天寒地冻中。老太太冒着大雪去村外头的庙。   老太太跪在庙前,烧了一柱又一柱的香,对着庙里的菩萨拜了又拜,求求老天爷和菩萨开眼,别让阎王带走她的乖孙。   如今几十年后,老太太还能咂摸出点细节,她拄着拐杖叨叨道:“我就跪在菩萨面前,求菩萨跟阎王说别带走我乖孙……”   上到最后台阶,老太太抬起头,在白茫茫的纷飞雪粒中,慈祥地望着眼前陈旧的寺庙,仿佛有点小骄傲道:“最后你猜怎么着?”   她拍了拍身旁金发男生的手笑眯眯道:“最后菩萨听见我说话喽。”   “过了个把小时候,乖乖他爸就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哭着跟我说乖乖他出来了。”   陆黎浑身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微微停窒的呼吸也跟着吐了出来。   在呼啸的风雪中,他后知后觉地恍惚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太太回头,拍了拍身后怔然的金发男生让他跟上。   陆黎撑着伞跟了上去。   寺庙确实衰败了好几年,青灰色砖瓦看上去千疮百孔,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供着一尊泥塑的菩萨,手持着净瓶,面目柔和。   明黄色的经幡随着寒风晃动,投下晃动的阴影。   老太太放下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蒲团前,给菩萨烧了好几柱香。   外头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落得越发地密。   院子里,刚去走完亲戚的姜父提着大包小包亲戚塞过来的年货,立在院子门前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走进院子客厅时却发现客厅里空荡荡。   他在客厅张望,一边走一边道:“妈——”   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回应。   姜父有点纳闷,把大包小包的年货放在桌上,去院子外头张望找着老太太。   外头的院子旁,张婶子正瞧着他笑道:“国军啊,找老太太是不?”   姜父连连点头,听到张婶子将门槛上的落雪扫净笑呵呵道:“老太太估计是去拜庙了,刚才我还见他们那朝着村头后山的老庙去。”   姜父有点无奈道:“外头雪大,这么大年纪了万一要是摔一跤……”   “那庙也没什么人,你说这老太太……”   姜父叨叨着随手抓了一把大伞,急匆匆地往村头后山的老庙走去。   村头后山的老庙不好走,山不算高,但却落满了积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响声。   姜父一路拢着手,呵着热气,心想这天气若是不戴手套,估计得冻脱一层皮。   他怕老太太出事,走得又快又急,没多久就走到了老庙。   老庙果真破了很多,姜父收了伞,远远地就瞧见了老太太在老庙前头拄着拐杖,跟一个老和尚笑呵呵地说着话。   他急急忙忙赶上去,去看老太太一路走上来有没有摔着,仔细查看后又让老太太随着他下山。   老太太不大赞同,她回头瞧着庙里头道:“小陆还在里头哩。”   “等他出来再说吧。”   姜父只好抓着伞走去了供着菩萨的庙堂。   一方窄窄的庙堂,明黄色的经幡晃动卷着雪粒,手持净瓶的菩萨像下,跪着一个金发男生。   外头风雪呼啸,寒风灌得人喉头发呛,姜父怔了怔,在庙堂的门槛前,望着跪在蒲团前的金发男生。   他朝菩萨像磕着头,一下又一下,脱下手套的手掌指骨冻得通红,碰在地上而后又双手合十求着菩萨。   泥塑的菩萨像眉目柔和,有些边角甚至已经脱落,薄薄一层的蒲团发着潮,破旧不堪。   跪在地上磕着头的陆家大少爷却安静虔诚得厉害,在这座山村,这座小庙一下又一下地不落朝着菩萨磕着头。   姜父愣然了好久。   他抬头望着庙堂,才在久远到模糊的记忆中翻出了点回忆。   老太太常常叨叨絮絮跟他说,乖乖多亏了菩萨保佑,乖乖一岁那会她在菩萨庙拜了整整一晚上,村头后山的庙灵得很。   姜父也曾去拜过。   但后来老太太常说孩子生了病肯定是身上的邪祟在作孽,要找大神给驱掉,这些鬼神的话说多了,姜父就越来   越以为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迷信得厉害。   皑皑白雪里,经幡晃动而后又缓缓停歇下来,仿佛是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变得柔和。   “张婶——”   院子里,姜宜裹着围巾,他有点纳闷,朝着邻居旁的人叫道:“您瞧见我爸爸和奶奶了吗?”   一觉醒来,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姜宜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人,就连陆黎也不见踪影。   张婶瞧见他,哟了一声,跟小时候一样塞给了他一把糖,笑眯眯道:“你爸跟你奶奶啊,估计去村头后山拜庙去了。”   “哦,对了,你那个金发的外国朋友啊,也跟着老太太一块去了。”   姜宜兜里被塞了一把糖,他朝着张婶道了一声谢,就去院子厨房里窝在铁锅炉灶就着余温取暖的狸花猫拎了起来。   满身是灰的狸花猫喵喵叫了两声,姜宜打了个喷嚏,在满天的灰尘中弹了弹狸花猫的尾巴,严肃地教训道:“小心烧成黑猫。”   狸花猫抖了抖身子,姜宜又打了个喷嚏,院子里就走进来一行人。   姜宜抬头,狸花猫趁机跳走,一路逃窜到院门口时,被陆黎弯腰拎了起来。   姜父扶着老太太,老太太乐呵呵地还在说刚才的老和尚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姜父无奈道:“我去给您烧点姜汤驱驱寒。”   老太太的鞋袜踏在积雪上,鞋面有些浸湿,便回房间换棉拖鞋。   姜宜对着陆黎递给他的狸花猫又打了一个喷嚏,嘀咕说好多灰。   陆黎失笑,把狸花猫放在地上,拉着他进房间。   房间里,姜宜坐在床上,他双手撑着床,微微歪着脑袋问道:“奶奶带你去拜了庙吗?”   陆黎点了点头。   他半蹲下来脱下手套,将手放在口袋里捂暖才拿出来。   姜宜低头望着陆黎,看着他撩起自己的裤脚脱下棉鞋,握着他的腿放在膝盖上,然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扣着铜   板的红绳。   姜宜午睡起来时偷懒,没穿袜子,踩在陆黎膝盖上后有些凉,脚背稍稍绷了绷。   陆黎低头,将扣着一枚铜板的红绳仔仔细细地系在他的脚踝上。   姜宜问道:“这是什么?”   陆黎抬头,望着他一会,才说这是保平安的。   姜宜失笑,他微微弯腰,摸着面前人的脑袋道:“Arno,这是大人怕小孩夭折才会系上的。”   “是小孩子才系的东西啦。”   陆黎嗯了一声,却并不将它取下,只是低头望着那枚铜板长久地不说话。   姜宜望了一眼系在脚踝的红绳,他问道:“这个从哪里得来的?”   陆黎给他放下裤脚:“庙里的老和尚给的。”   姜宜微微一愣,他又低头去望红绳奇怪道:“我记得奶奶说那个庙里的老和尚脾气怪得很。”   陆黎想起老和尚对他说的话,顿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道:“可能今天心情好。”   他没说那个老和尚对他说头一次见一个金发的外国人对着菩萨跪得那么虔诚。   毕竟那座庙太老也太旧了,也太久没见着这样的人了。   老和尚问他跪在菩萨面前求什么。   他对老和尚说,他想求他的爱人一辈子无病无灾。   如果不能也没关系。   他扛得住。   放在他身上让他来抗就可以了。   ———   第二天一清早,陆黎就起床准备开车赶回陆家。   姜宜跟着他去到院子门口,陆黎低头帮他掖了掖围巾让他进去,不要在院子里吹冷风。   姜父在院子外溜溜达达的走着,他背着手,时不时抬头看着院子外的姜宜和陆黎。   姜宜扭头,他迟疑地压低声音道:“爸爸怎么了?”   陆黎心里也知道愿意,大概是姜父不愿看到姜宜跟他离得那么近。   他摇了摇头,然后找了个借口,低声道:“外头风冷,姜叔估计怕你在外头着凉。”   姜宜点了点头,一边挥手一边往院子里走,还让他开车慢一点。   陆黎单手插兜,然后朝着在院子里溜达的姜父恭敬道:“姜叔,我先回去了。”   姜父背着手,朝他走来。   陆黎看着姜父朝他走来,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想了想道:“您放心,这几天我不会回来缠着乖乖……”   话还没说话,他面前就被塞了一个红包。   陆黎愣了。   姜父拿着红包,看上去有点吹胡子瞪眼道:“怎么,不想要?”   陆黎如梦初醒,他张了张嘴,愣愣地望着姜父。   ——自从知道姜宜和他谈恋爱的事情后,姜父就再也没给他过出行讨吉利的红包。   从前不知道姜宜跟他在一起的事情,每次出远门都会给他,把他当做了自家孩子一样。   似乎是过了一会,似乎又过了很久。   陆黎接过了红包,看似极为镇定。   半个小时后。   停在村口的黑色豪车一动不动停了半个小时。   车里的陆黎还在愣愣地望着摆在方向盘上的红包。   又过了半个小时,坐在客厅里陪着奶奶看电视的姜宜收到一条信息。   他低头打开发现是陆黎给他发的消息,而后一怔。   ——陆黎:{图片}   ——陆黎:乖乖,我收到爸爸给的红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电脑出了点问题,最后手动排版了十几分钟(瘫),来晚了给前三百的小宝贝红包吧! 第97章   “乖乖?乖乖?”   客厅的沙发上, 老太太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看着手机的乖孙道:“望见什么了?”   “这么高兴?”   低头望着手机的姜宜下意识抬头,他锁上手机,唇边不自觉地带着笑,眉眼弯弯看上去冒着乐, 他呵出了一口白气, 声音带着雀跃道:“没看见什么——”   说完,他又起身朝着厨房奔去, 一边跑一边道:“奶奶, 我去厨房帮爸爸——”   老太太哎哟哎哟叫着,她看着差点没乐得蹦起来的孙子无奈道:“慢点慢点——”   “这孩子, 到底什么事那么高兴……”   一路奔到院子厨房里的姜宜遥声道:“爸爸!”   在厨房忙活的姜父抬起头, 他穿着围裙正切着菜, 看着跟一溜烟跑过来的姜宜:“怎么了?”   姜宜眉眼弯弯地摇头, 他像是快活得要飞出笼子的小鸟, 眼睛亮晶晶地在厨房里探头一叠声地说:“爸爸我帮你——”   他溜溜达达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又忍不住道:“爸爸, 你真的同意了吗?”   姜父切着青菜,瞧着自家孩子快落如同扑腾着羽毛的小鸟, 知道姜宜问的是什么, 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虎着脸道:“同意什么?”   姜宜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姜父,他眼睛亮晶晶道:“Arno。”   “Arno说爸爸你给他红包了。”   姜父洗着菜刀道:“那小子传得那么快?”   姜宜亦步亦趋跟着他道:“爸爸真的同意了吗?”   姜父蹲下来拎起角落里带着泥的萝卜,姜宜也跟着蹲下来望着他,烧着火的锅炉旁取暖的小狸猫睁开眼,喵喵地趴在姜宜的拖鞋。   姜父拿着几个萝卜, 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姜宜,他虎着脸道:“红包都给了, 那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宜蹲在地上,他望着姜父,偏头揉了揉眼睛,眼眶有点红地笑了笑,然后才道:“谢谢爸爸。”   他当然知道这对于姜父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个父亲,他辛辛苦苦将身体一直都不好的孩子拉扯长大,孩子成长得很优秀,考上了一个好大学,眼看着孩子就要有一份好工作,盼望着孩子早日组建家庭,事业和家庭都幸福美满。   但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和一个同性在一起。   姜宜知道,姜父一直都很忧心姜家与陆家的差距。   在出柜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陆黎那时走路还是一瘸一拐,他们一起回到出租屋里,还在低烧的陆黎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于是姜宜便去收拾洗衣篓的衣物,他按照以前的习惯,把洗衣篓里衣服口袋都掏一遍,防止蓝牙耳机或纸巾放在口袋里被搅坏。   姜宜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红包,他将红包放在洗衣机上,继续掏着陆黎大衣的口袋。   但是他反反复复掏了好几遍,陆黎大衣的口袋都空空如也。   拎着大衣的姜宜愣了在原地。   ——“爸爸有没有给你红包?”   ——“给了。”   ——“我放在口袋里了。”   不久前的话还浮现在耳边,场景也随之而来逐渐清晰。   那时候的陆黎坐在车后座,原本双手拢着他的手替他暖手。   但是说完那句话后,便半垂着眸子,自然而然地伸手进来一只大衣的口袋里,似乎在摸着大衣口袋里的红包。   但是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一路上,三个半小时的车程,陆黎摸着那个并不存在的红包,唇边带着笑意,如同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天晚上的姜宜在洗衣机前愣了很久。   屋子里所有的家务几乎都是陆黎处理,基本是上不会给他上手。   如果不是因为陆黎一瘸一拐走路费劲疲惫,如果不是因为陆黎发了低烧一回来就在床上沉沉睡去,那他不会有机会碰到洗衣机。   也永远不会发现大衣里空荡荡的口袋。   最后姜宜什么都没说,他还是将两人的大衣放进洗衣机里,然后把自己的红包收进抽屉。   只不过在陆黎醒来的时候,他望着面前人的眼睛,认真地说:“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如今那句话成了真。   姜父抬头望着蹲在面前的姜宜,眼眶有点红,但是脸颊边却抿出了小梨涡,眼睛亮晶晶的,漂亮的眉眼熠熠生辉。   他似乎好像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快活又高兴。   姜父拍了拍萝卜上的泥巴,心想这傻孩子。   大概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心软同意了下来。   姜父站了起来,他把萝卜丢给姜宜道:“拿去洗一洗,记得把水龙头扭到左边。”   “左边是热水,别开错了。”   姜宜拎着萝卜,带着拖鞋上的小狸花猫,一路奔去了水池洗萝卜。   姜父站在原地,他看着全然已经长大的姜宜,裹着厚厚的冬衣,虽然依旧带着点病气,想到了姜宜小时候在鬼门关打转的孱弱模样。   但没过多久,他又想到那个金发男生跪在地上朝着菩萨磕头的背影。   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喜欢彼此都不是什么错。   真心就好。   姜父缓出一口气,他一边朝着水池走去,一边叨叨地让姜宜带个袖套。   姜宜扒拉着萝卜上的泥,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过年的第六天,姜宜和姜父带着老太太回了S市。   当天晚上,洗完澡的姜宜就听到自己的卧室窗户上被敲了几下。   他一打开窗,就看到熟悉的金发在冷风中晃荡,没过多久,穿着大衣的陆黎就熟练地翻阳台进来。   姜宜赶紧关上窗户,他望着在卧室里抖着雪的陆黎迟疑道:“你怎么不走正门?”   他明明记得姜父已经同意了。   难道嘴上同意但还是不打算给Arno开门?   陆黎蓝色的眼睛很亮,金发上有些落雪,他呵出一口雾气,低头亲了亲姜宜道:“我妈不让我来找你。”   姜宜愣了愣,带着点紧张心想到他了。   陆黎经历过的事,终于也轮到他了。   不过没关系。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姜宜给自己默默打气不到一分钟,就听到陆黎:“我妈说要是大过年的我再来吵你跟姜叔吃饭就打断我的腿。”   姜宜神情错愕,目瞪口呆地望着陆黎。   “我偏要来。”   陆黎眼睛很亮,他像是有点迫不及待道:“来给你送个东西。”   姜宜:“什么东西?”   陆黎牵着他到床上坐下,然后低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绒盒子,黑绒盒子看很精致。   姜宜看着他打开盒子,黑绒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细腻莹润的翡翠,颜色绚丽艳丽,翠绿通透得宛如一汪浓烈的深潭,厚而不拙,只一眼便知必定为翠中珍品。   陆黎拿起那枚翡翠,捞起姜宜的睡裤,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拿着珍品翡翠对了对姜宜脚踝上的红绳,满意道:“挺合适的。”   “改天在它上面打个洞,给绳子穿上去。”   姜宜望着水头极为漂亮的翡翠,哽了哽道:“你从哪里来的?”   陆黎拨了拨他脚踝红绳上的铜板,兴致勃勃道:“我妈给我的。”   姜宜心里有个点不好预感,他咽了咽口水道:“阿姨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陆黎挑眉抬起头:“说了。”   姜宜:“说了什么?”   陆黎:“她说着这个是陆家的传家宝。”   “给媳妇的。”   姜宜目瞪口呆,心惊胆战望着陆黎手中的翡翠,想起陆黎刚才说的话。   打个洞。   穿个绳。   给他挂在脚脖子上。   陆黎还在研究到底在翡翠上面打个洞还是下面打个洞,让绳子好穿过去一点。   姜宜已经颤颤巍巍让他把翡翠赶紧放进盒子里,然后再收到保险柜。   陆黎拧起眉头嘀咕说:“不放。”   他好像跟姜宜咬耳朵一样道:“给你。”   他妈给他装着翡翠的黑绒盒子后,盒子还没在他的大衣里面捂热,他就敲响了姜宜卧室的窗。   姜宜:“这个多少钱?”   陆黎想了想道:“几千万?”   “不太记得了。”   “上次去拍卖会,最后拍的那块翡翠比这个小,两千来万。”   说罢,他又认真道:“这个玉大。”   “你戴大的好看。”   大得还能在上头打个洞,穿绳子给姜宜挂脚上。   肯定特好看。   陆黎看上去美滋滋,姜宜用脚踩了踩他的膝盖,神情麻木道:“我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两千万。”   “你让我挂一个两千万的翡翠在脚上?”   普通人就是两个腰子都被嘎了都没有两千万。   陆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浑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姜宜没忍住,摇着他的脑袋,有点抓狂道:“嗯个头啊。”   “收起来。”   “不许打洞。”   “你祖宗给你传家宝不是给你在上面打个洞的,赶紧放回去。”   陆黎显得有点不大高兴,他偏着头道:“他们都挂墙上了,怎么事还那么多?”   他低头要去亲姜宜,一边亲一边理直气壮道:“我妈叫我给我媳妇。”   “我给我媳妇栓裤腰带都行。”   正好,他媳妇身体还不好,挂在他媳妇脚上,还能让他祖宗多多保佑他媳妇。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8章   姜宜花了整整十分钟给面前人解释两千万意味着什么。   他就差晃着面前人肩膀说:“那是两千万。”   “不是两千块。”   在陆黎脑袋上打个洞都不应该在两千万的翡翠上打个洞。   金发男生坐在床上, 偏头着嘀咕了几句话,看上去还有点不乐意。   姜宜把黑绒盒子塞进他大衣口袋:“不许拿去打洞。”   他抬头狐疑道:“还有,这个是不是你偷偷拿出来?”   陆家传给媳妇的传家宝怎么可能会给十八岁的陆黎保管?   陆黎懒洋洋:“我妈给我的。”   虽然他妈只是告诉他这玩意是陆家的传家宝,说是等以后结婚再让他给他媳妇。   想到这, 陆黎又得意道:“我肯定是我们陆家几代最早给媳妇的。”   其他的都不行。   都菜得要死。   包括他爸。   也菜。   二十几岁才碰到陆女士。   他可是七岁就跟自己媳妇认识了。   姜宜:“……”   他默默地收回踩在陆黎膝盖上的脚, 又看到了陆黎低头在口袋里掏东西。   姜宜生怕陆黎把陆家房产证都给端过来,眼疾手快地抓住陆黎的手, 带着点紧张道:“你又在找什么?”   陆黎低头捣鼓道:“找我妈给你的红包。”   姜宜松了一口气, 抓着陆黎的手也松了下来。   毕竟以前过年陆母也有给他准备红包,不止是过年, 还有生日陆母也会给他准备红包, 数额不大不小, 既不会让姜家承受不了回礼, 又不会失了面子。   姜宜一只手还扶着陆黎的胳膊, 他想了想道:“这几天过年好像还没有见过阿姨, 改天我得去给阿姨拜个年……”   话还没说话, 陆黎就掏出了一个红包递给姜宜。   姜宜望着面前的红包,稍稍有些打鼓的心安定了下来。   面前的红包看上去并不厚, 是一个很正常的红包。   红包也并不像小时候的Arno以前偷偷往他红包里塞钱, 一股脑地把纸币都塞进去,最后屁颠屁颠捧着一个撑裂的红包给他。   姜宜接过红包,发现了点不对劲,迟疑地抬起头。   红包很轻,但是却异常硬,仿佛有什么东西硌着一样, 棱角分明。   姜宜心里忽然冒出不太好的预感,他低头拆开红包, 发现红包里一张纸币都没有。   喜庆红包里只躺着一张黑色的信用卡,看起来其貌不扬极其低调,但却是一张没有信用额度,能够随意透支额度的黑卡。   “……”   没端房产证。   但也差不多了。   姜宜望着红包沉默,然后摁了摁眉心,他有些头疼道:“你拿回去还给阿姨吧。”   “太贵重了。”   陆阿姨明明每年都会给他数额正常的红包,怎么今年就那么惊天动地?   陆黎睁着眼道:“我妈说给儿媳妇要给大一点。”   姜宜望着他,然后肯定道:“阿姨不会说这种话。”   这话一听就是编的。   陆黎:“……”   他默默道:“确实不是我妈说的。”   姜宜:“那阿姨说什么?”   陆黎沉默了一下:“你真的要听?”   姜宜望着陆黎突然严肃起来的模样,下意识犹豫了一会,但犹豫过后,他还是点头道:“听。”   “你说吧。”   陆黎默默道:“我妈说你迟早有一天得烦我。”   “烦的时候看在钱的面子上,说不定还能忍忍。”   “凑合跟我过下去。”   姜宜:“……”   陆黎过来亲他,一边亲一边咕哝着让他别烦他。   姜宜被亲得唇瓣有些红,他推开面前的金色脑袋,低头将黑卡放回红包,最后打算塞进陆黎大衣的口袋。   但陆黎没给他放回去,而是让他道:“你赶紧收下。”   姜宜无奈说自己不能收。   陆黎:“为什么不能收?”   他理直气壮道:“她小时候雇你当童工,你长大收点钱怎么了?”   姜宜有点茫然:“什么童工?”   陆黎:“八岁那年,你穿公主裙……”   姜宜耳朵有点红,他立马捂着陆黎的嘴:“知道了知道了。”   这几乎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之一。   但陆黎连钱包夹里一寸照都要放他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   还是他哭得满脸泪痕,哽咽望着相机的那张照片。   陆黎被他捂着嘴,歪着脑袋望着他,然后忽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眼睛亮晶晶低声道:“再穿一次好不好?”   “去市中心那套房子里穿给我看好不好?”   身下人皮肤白得要命,锁骨和肩胛棱起的弧度像是蝶翼,撑起雪白薄纱肯定美得不像话。   腿环可以扣得紧一点。   就像是他抓着姜宜的大腿时,白腻的软肉从指缝溢出来。   简直能让人移开不眼。   姜宜偏头,他被压着躺在床上,额发有点散乱,强装着镇定说:“不穿。”   陆黎低头舔了舔他的唇角,又蹭了蹭他的脑袋道:“就穿一次好不好?”   姜宜耳垂红了一截道:“不要。”   “哪有长大了还穿裙子的。”   “我是男孩子。”   陆黎咬了他脖子一口,哄道:“有的。”   姜宜还是红着耳朵摇头,说不穿。   陆黎鼻尖碰着他的鼻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耿耿于怀:“那为什么八岁的Arno能看见你穿裙子?”   “十八岁的Arno就不能?”   姜宜:“……”   “乖乖,你不能彼此厚薄。”   姜宜看着奋力捍卫自己利益的十八岁陆黎,默默让陆黎滚蛋。   陆黎抱着他,从他的耳廓亲上去,一边亲一边说:“就穿一次……”   “我来挑裙子好不好?”   “小时候我都没得挑,全是我妈挑的裙子……”   姜宜摁着陆黎的脑袋,让他去找八岁的小姜宜穿。   陆黎咬了一口姜宜的脸,尖尖的虎牙轻轻地磨了磨。   姜宜犹豫了一下,然后抬头亲了亲陆黎,还主动地张开唇给面前人。   亲完后,姜宜手臂几乎挂不住,他眼尾都泛着红,然后像是很讲道理一样道:“好了。”   “亲过了。”   “不能惦记裙子了。”   陆黎低头,望着唇瓣亮晶晶的姜宜,没忍住,又亲了亲,然后点了点头,声音含糊着:“好……不惦记……”   反正得选白色的。   不能太短。   姜宜害羞。   但时候肯定不愿穿。   腿环得是蕾丝的。   或者一边黑色一边白色。   姜宜直起身,他松了一口气,他撑着床,望着陆黎准备翻阳台离开。   他心一紧道:“等等。”   陆黎推开窗的动作一顿,转头望着他:“怎么了?”   姜宜有点紧张道:“翻阳台太危险,你走正门吧。”   陆黎心软了下来,看着姜宜紧张的模样,美滋滋的,他飘然了一阵道:“不危险。”   “我都翻了那么多年。”   “不用担心。”   姜宜踩着拖鞋把他从窗台上拽下来,心有余悸道:“没担心你。”   “我担心你兜里的翡翠掉下去。”   “翻阳台的时候掉下去摔了怎么办?”   “两千万呢。”   把这栋房子拆了都没有两千万。   陆黎:“……”   姜宜拍了拍他大衣的口袋,哄道:“我们走正门。”   “到时候就说是我打电话让你过来的。”   陆黎低头望了一眼让姜宜小心翼翼的两千万,又默默地望着姜宜要一路护送两千万回去的样子。   他刚张开嘴,就听到姜宜熟练道:“好好好,跟你天下第一好。”   “没跟它好。”   “你最重要。”   “它肯定没你重要。”   最后,陆黎还是走了正门,从姜宜的卧室出去。   客厅里,老太太看着电视里的小品,乐得哈哈大笑,姜父正在餐桌上小酌,一边喝一边瞧着小品,时不时被逗笑几句。   陆黎出来的时候,老太太拄着拐杖,像是见怪不该,还招了招手道:“嚯,小陆来了啊。”   喝得半醉的姜父一瞪眼,朝陆黎指道:“你小子……”   姜宜心里一紧。   陆黎也心里一紧。   姜父瞪着眼指着他好一会,然后蹦出一句话道:“过来跟姜叔喝一杯。”   姜宜松了口气,陆黎也跟着松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   姜宜坐在沙发上陪着老太太看电视,陆黎在餐桌前陪着姜父喝酒。   老太太纳闷道:“你爸在嚎什么?”   姜宜:“……”   他扭头,望着喝得半醉的姜父抓着陆黎的手伤感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陆黎也忙着握着姜父的手道:“姜叔,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乖乖的……”   醉醺醺的姜父继续伤感道:“他当初从那么小一个长成那么大……”   “天天生病……”   喝得也有点上头的陆黎动容喃喃道:“我知道的姜叔……”   “以前医院三天两头就要进医院……”   十分钟后。   两个喝得上头的人一共翻阅着一本相册。   醉醺醺的姜父指着相册难过道:“你看,这是乖乖七岁的样子。”   “那会是幼儿园晚会,他演小树,小小一个看着比周围孩子都小……”   喝得微醺的陆黎摸着相册里的姜宜,也难过道:“对啊,那会我还站在他旁边……”   他望着照片难过了一会,然后后知后觉发现照片上只有姜宜一个人,他茫然道:“不对,我记得我那时候跟乖乖在一起演小树啊……”   难过的姜父伤感道:“哦,当时洗照片出来后我就把旁边的那棵树给裁了。”   老大一棵树。   还缠着他儿子这个小树不放。   他就干脆裁了姜宜身旁那颗树,看着照片就顺眼多了。   陆黎:“……”   姜宜靠在沙发上,默默地老人家调大了小品的音量,似乎是不太想让老人家发现身后两人的德行。   聊到一半,醉醺醺的姜父已经和面前人聊敞开了不少。   他听着面前人颇为认真地保证自己的传家宝都拿出来给乖乖看过,保证以后结婚一定会对乖乖好。   姜父看上去十分动容,他感动道:“好,乖乖读完博士三十多岁,到那时候你们结婚也正好……”   陆黎:“???”   他懵了。   他扭头望向姜宜。   姜宜趴在沙发靠背上,正对着他们吃葡萄,对上陆黎的眼神,他咽下口中的葡萄,点了点头认真道:“对啊,你小时候不是说读完博士才能结婚吗?”   他带着点快活道:“之前我们导师读研读博会很忙,我就想起了你小时候说的话。觉得你说得好对。”   “读完博士再结婚就刚刚好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99章   喝得有点半醉的陆黎懵然地想着自己小时候说的话。   好半天, 他才从遥远的模糊回忆中扒拉出零星片段。   七岁的Arno确实鸡贼地鼓励姜宜读博士,巴不得姜宜读一辈子的书。   还偷摸地上网去查到了读完博士平均年龄是三十三岁。   读完博士姜宜就三十三岁了。   那时七岁的他想什么来着?   哦。   他想姜宜三十三岁后才就结婚。   他半夜做梦都得笑醒。   “……”   陆黎沉默下来,僵硬地望着相册里的小树。   三十三岁才结婚。   他现在只想穿回去给半夜做梦都笑醒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餐桌前喝得半醉的姜父念叨叨了一阵,忽然想起了沙发上还坐着老太太。   他一个激灵, 心里顿时一咯噔, 酒醒了一大半。   刚才他可是说了乖乖和这小子结婚的事情……   老太太可还不知道乖乖和面前金发小子已经在一起的事情。   要是知道自己宝贝孙子跟一个男生在一起,恐怕陆家的草皮都得给这老太太撅了。   姜父带着点胆战心惊, 抬起头, 却看见老太太正半眯着眼,拄着拐杖, 笑呵呵地望着电视里的小品, 时不时哈哈笑起来。   姜父搓了一把脸, 他试探性叫了一声:“妈, 刚才我说乖乖……”   话还没说话, 就瞧见老太太茫然扭头对着姜宜道:“乖乖啊, 是不是有人叫我啊?”   姜宜点了点头, 提醒她道:“奶奶,爸爸叫你呢。”   老太太自言自语道:“叫我这个老太太做什么?”   她拄着拐杖, 拿起遥控, 把小品调大声了一点,望着小品自言自语道:“你爸什么破事都要叫我这个老太太……”   说罢,老太太又津津有味看起小品,像是完全听不见餐桌前那边的谈话。   姜父舒了一口气,本打算继续跟陆黎抒发伤感情绪,却发现面前人比自己还要失魂落魄。   姜父:“???”   到底是他托付儿子还是面前人托付儿子?   直到姜宜把人送出家门口, 陆黎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姜宜有点奇怪,问面前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黎失魂落魄抬头, 仿佛不死心地望着他问道:“读完博士真的要三十三岁吗?”   姜宜笑了起来,他捏了捏陆黎的手道:“怎么可能都是三十三岁。”   陆黎微微挺直了身体,带着点希冀道:“所以也不一定要三十三岁对不对?”   姜宜微笑,此时此刻仿佛年过半百的导师附体,语气和蔼道:“当然了。”   “大部分人都会延毕,肯定都不会在三十三岁顺利读完博士。”   他越发和蔼道:“我的导师现在四十五岁了,还在准备他的博士论文。”   陆黎:“……”   四十五岁。   他麻木地想,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姜宜拍了拍他的脑袋,亲昵道:“回去吧。”   “记得收好两千万。”   陆黎麻木地点了点头。   这玩意得十几年后才能出现在婚礼上。   能不收好吗?   他笑他爸菜。   他爸笑他三十多岁没名没分没结婚证盖。   自从那日冬夜谈完关于三十三岁还不一定能够读完博士这件事后,姜宜发现陆黎变得开始对待他的学业格外郑重。   开学以后,陆黎在租房里专门打了个书架,一股脑地买了一大堆生物专业的书籍,一排一排地码好,好像恨不得要把这些玩意给供起来。   生怕姜宜少看一本就要延毕一年。   姜宜在写实验报告的时候,陆黎走路都是屏住呼吸走在地毯上,仿佛发出一丁点声音都是罪不可赦。   姜宜有时一抬头,就能看到陆黎瞪着眼睛望着他笔记本上的那些数据,虽然看不懂,但神色似乎格外凝重。   仿佛他看的不是实验数据,而是建设他未来婚姻的一砖一瓦。   姜宜动手删一行数据,陆黎都要心里一咯噔问然后他道:“你怎么把那行给删了?”   姜宜低头一看,无奈道:“数据对不上,后面那一项数值那么大,肯定有问题。”   陆黎悻悻然道:“行吧。”   那有点遗憾的模样,仿佛姜宜删的不是数据,而是抽了他未来婚姻的一块砖一块瓦。   虽然陆黎对姜宜的学业抱有极高的重视,但是仍旧不可避免地如同小时候一样对东西抱有极大的敌视。   小时候是课本,长大后就变成实验。   因为姜宜一旦做起实验,基本上周末都会泡在实验室,直到晚上才有时间回来。   有时候陆黎一个人坐在床上,对着刚回来脱外套的姜宜幽幽道:“你陪我的时间还没有实验室的小白鼠陪你的时间多。”   至少实验室的小白鼠可以在姜宜手里蹦跶,亲亲蜜蜜地陪着姜宜一整天。   姜宜总是有点心虚。   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   但他一贯知道该怎么哄身边的人。   只要专心致志亲上一口,面前人就会重新变得亢奋起来。   虽然有时候代价比较大,往往会被一边抓着脚踝拖回去,一边用力撞上去一边低头亲着耳朵说下次要陪他久一点。   至少要比小白鼠久。   姜宜往往在这时候是说不出话的,眸子都失焦了,满脸的泪痕,埋头咬着枕头的一角。   大二下学期,姜宜已经以绩点第一的成绩卷遍了整个生物系。   成绩优异加上相貌出众的人,向来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但几乎整个生物系的都知道,这位看起来高冷得不得了的绩点第一喜欢泡在实验室。   再后来,当生物系不少的人看到这位高冷得不得了的绩点第一叼着一个面包,含含糊糊地蹲在花坛旁跟电话那头的人保证说自己在食堂吃饭时,便知道了姜宜已经名草有主。   金发男生,看起来桀骜不驯,性格很不好。   但经常会在团聚的时候给实验室的小组成员定下午茶和奶茶咖啡,一整个学期都没断过,基本每个成员都收到过下午茶。   金发男生拜托的事情也很简单。   只要实验室里的人别在实验楼投喂姜宜。   经常有学生为了赶数据,兜里会装着些小零食充饥,饿了就出实验室吃些小零食补充体力,顺带休息休息。   姜宜总是口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他有时也会挑一些不上火的东西吃,比如小面包和巧克力,经常吃了后就会忘记吃正餐。   毕竟做起实验来很少有人掐着时间去吃饭。   后来投喂的人少了,姜宜也就自然而然地按时去食堂吃饭。   大三春天那年,陆黎逐步接手公司,经常忙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但几乎每出一次差,陆黎总要空出点时间去给姜宜买那个城市小众的拼图。   久而久之,陆黎身边的助理都知道这位陆家大少爷这个习惯。   直到有一天,陆黎出差跟着陆霄谈完公事,助理原本如同往常一样,要替这位小陆总查一查这座城市有没有售卖小众拼图的地方,但陆黎却直奔机场。   等到在机场候机时,助理看到一向冷峻着脸,脾气大得要命的小陆总唇边带着笑意,低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周末真的不做实验?”   “真的要陪我?”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陆黎唇边的笑意加深道:“这可是你说的。”   “好,大概三个小时后我到A市。”   “应卓翰?管他做什么,你去给他当模特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陆黎是耿耿于怀的,毕竟他让姜宜穿裙子,但姜宜没给他穿,但那蠢得要死的卷毛一哭丧着说自己找不到模特,姜宜就心软答应下来。   瞧着陆黎那副模样,助理这才想到,以往他们叫着小陆总的人才二十岁,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照样跟其他年轻人一样。   助理心里是好奇的。   毕竟这位陆家大少爷从来没让自己的对象露过面。   旁的富家子弟在公司有了助理,总是免不了唤上自己的助理给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买包买衣服,再不济的也得做几回司机。   但这位陆家大少爷从来没有。   他对于自己对象的事一向都是亲力亲为。   好像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这样亲力亲为,从来没有让他给自己喜欢的人办过什么事。   三个小时后。   飞机准时准点停在A市。   机场里,助理一路提着行李,跟在陆黎身后,然后看着自己小陆总对着不远处的男生愣了愣。   助理抬头,瞧见了不远处的男生,也稍稍怔了怔。   不远处的男生偏头似乎在找着人群中的什么人,他气质看上去沉静而内敛,黑发柔软,皮肤白得晃眼,眉眼漂亮到了惹眼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他穿着粉色的毛衣,毛衣看上去很宽大松垮,露出平直白皙的一截锁骨,锁骨上挂着各种银色的装饰品,高腰牛仔裤掐出了一截细细的窄腰。   牛仔裤是破洞牛仔裤,腰臀裹得很紧,深蓝色破洞处露出隐隐约约笔直修长的长腿,行走间显得格外长。   花里胡哨但是却意外地招人。   助理以为是哪家的小明星,还纳闷周围怎么也没有接机的粉丝。   陆黎停在原地,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目光停留在姜宜身上,有男有女,但大多数都是男生。   他面无表情心想,到底他们是基佬还是应卓翰是基佬?   那蠢得要死的卷毛一年学费八万八,给姜宜设计的裤子都舍不得多出两块布是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过几天应该要完结辣 第100章   应卓翰确实没舍得多给裤子设计两块布。   他甚至连给姜宜穿的粉色毛衣都没舍得多裁一截布。   陆黎眼睁睁望着穿着粉色毛衣的姜宜低头望着手机, 似乎是在找着什么,然后侧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的人流抬头望去。   看起来质感柔软的粉色毛衣顺着他颈脖往下斜斜裁开一截,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肩胛和背,黑色碎发遮住些许后颈, 缠绕着银色饰品的后脖垂下一段不长不短的银链。   那截垂下的链子如同银色背链, 随着走动在曲线优美的脊柱线上晃动,隐隐绰绰蔓延进粉色毛衣深处。   柔软毛衣勾勒的身体轮廓漂亮得宛如人体速写里最完美的作品。   姜宜望着面前的茫茫人海, 刚往前走两步, 好像被什么人拉了一下,抬不起脚。   他低头, 发现陆黎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 手指勾着他松松垮垮的破洞牛仔裤。   陆黎身后看起来像是助理一样的人面露震惊, 仿佛想象不到在公司里骂人得比自个爹还厉害的小陆总是这样的人。   上来就掏人裤子。   还专挑牛仔裤上破洞最大的地方掏。   被勾着牛仔裤的姜宜:“……”   他沉默了一会, 压低声音让面前人放手。   陆黎绷着脸没放手。   下一秒, 令助理更加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他眼睁睁穿着粉色毛衣的黑发男生瞪了小陆总一眼, 然后伸手邦邦打了几下小陆总的手。   邦邦几声。   听得助理头发直发麻, 战战兢兢望着脾气不好的小陆总伸出的手被打得啪啪响。   他好像记得小陆总火起来连自个爹都骂。   骂什么来着——   不大记得了。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但被邦邦打了几下的小陆总没发火,只是依旧倔强地绷着脸, 勾着黑发男生的破洞牛仔裤没松手。   然后被黑发男生严肃着脸教育了几句。   “干什么?”   “松手——”   “再不松手下次就不来接你了。”   小陆总沉默几秒, 然后带着点不情不愿松开了手。   助理:“……”   他发誓他绝对一次见到在公司里火起来连自己爹都骂的陆黎这副默不作声模样。   姜宜看着陆黎松开手,他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洞牛仔裤有没有给勾坏。   他一边看一边叨叨道:“应卓翰说这件裤子好几千呢……”   “老贵了……”   陆黎绷着脸,好像恨不得拿来针线,把这好几千的衣服裤子都给缝个严严实实。   姜宜太漂亮了。   穿着格外惹眼的粉色毛衣,行走间隐隐绰绰露出的笔直长腿, 窄腰翘臀,偏偏神情沉静柔软, 并不是天真烂漫一派,奇异地糅杂在一起,却意外地吸引人。   回去的车后座,挡板升起,陆黎伸手扣着姜宜大腿上的破洞牛仔裤:“怎么穿这套衣服回来?”   他知道姜宜一贯的穿衣风格,基本不会穿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   果不其然,姜宜扭头道:“在应卓翰学校那边拍照片的时候衣服被奶茶泼了。”   “他就让我直接穿这套回来。”   说完,姜宜伸手摸了摸颈脖:“脖子上叮叮当当的要挂好多东西。”   陆黎有点委屈,又好像有点耿耿于怀闷声道:“我给你的,你都不戴。”   姜宜:“……”   他默默道:“两千万挂脖子上?”   陆黎纠正道:“不是脖子,是脚脖子。”   姜宜:“……”   还不如挂在脖子上。   似乎是提起了这个话题,陆黎又委屈道:“其他的你也都不穿。”   姜宜:“……”   “我穿十几万西装去实验室做什么?”   “去实验室督查教学进度?”   陆黎不甘心道:“我送的腕表呢?”   姜宜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带,是实验室最好别带这些东西进去。”   半个小时后。   助理打开一边车门,刚想去另一边替小陆总的对象拉车门,就看到自家小陆总长腿一迈,径直走在他面前,替黑发男生拉开了车门。   整个过程助理都找不到任何插手的机会。   陆黎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回到出租的地方,刚关上门,还没走到客厅,只在玄关门口,陆黎就托着身下人吻了起来。   他们几乎快一个星期没见面。   姜宜稍稍仰头,双手攀着面前人的脖子,泛着点红的指尖垂在剪裁贴身的西装上,先是松松垮垮地垂着,而后蓦然蜷缩抓住面前人背后的西装。   面前人热烈地吻着他,猛烈而用力,空旷的客厅里发出阵阵嘬吻声。   姜宜眼睫濡湿黏成一簇一簇,眼尾泛起红,被放开时,银色项链坠在莹白锁骨上仿佛缠绕着的锁链。   被粉色毛衣包裹的上身也跟着蔓延出大片的红。   本该羊脂玉一般温润的莹白色泽此时此刻宛若蜜桃。   陆黎低头沿着他的耳廓吻下去,哑着声音一遍遍叫他的小名,一边叫一边说破公司事情好多。   他咕哝着说为什么应卓翰让他穿什么,乖乖就穿什么。   半仰着头的姜宜眼睫一颤,眼神有点失焦,全然不知道面前人在说什么。   陆黎低头,亲昵地碰着他的鼻尖,一双蓝色的眸子对着他,嗓音低沉地问他可不可穿给他看。   姜宜模模糊糊地望着那双蓝眼睛,然后茫然地一怔,在长久的亲吻中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姜宜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   只知道被抱到卧室大床时,陆黎已经翻出了抽屉里最下层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蕾丝边束紧的时候挤出了点雪白皮肉。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望着姜宜粉色毛衣和破洞牛仔裤想的话——几千块的衣服连破破烂烂。   毕竟他手上拿着的衣服也就是几块布拼接在一起。   破洞牛仔裤用的布料都比他手上那几块布多。   姜宜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   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漆黑一片。   陆黎跟往常一样在给他上药,一边上一边还忍不住搅了几下。   姜宜发出声带着鼻音的闷哼,下意识想像往常一样往后挪,反应过来后才耳朵全然红了,闷然埋头进被子,似乎不愿出来。   陆黎又来哄他,一边哄一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白天。   小时候的Arno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能够亲手打扮他的洋娃娃。   穿什么样的裙子,穿到哪,穿什么袜子,全是他一个人亲手打扮。   最后再拆开。   像是拆开礼物一样。   姜宜闷头埋在枕头里,谁知闭着眼睛好一会,又睡了过去。   太猛烈的事情总是会消耗掉大半的精力。   特别是姜宜这种不经常运动的人,运动起来消耗得更加快、   常常声音到一半就打着颤往上飘,仿佛太过激烈喉咙喘不过气来,只能发出点宛转气音。   陆黎失笑地望着不知不觉又睡过去的人。   他将身下人揽进怀里,在睡梦中的人迷迷糊糊地往着熟悉的地方靠,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睡得很沉。   他鼻子还带着先前哭出来的湿漉红痕,纤长浓密睫毛合拢着,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陆黎低头,伸手轻而又轻地拍着怀里人的背,一下一下地仿佛在哄睡。   哄到一半,他又低头,望着身边沉睡的人,没忍住,吻了吻潮红湿润的眼角,心里盈满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不知多久,陆黎醒来的时候,怀里已经空了。   他转头,发现姜宜身残志坚地抱着笔记本,在床头敲着键盘,似乎在修改实验的数据。   “……”   陆黎沉默。   他未来婚姻的一砖一瓦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姜宜改完数据,一抬头就看到陆黎心平气和地坐在床头等着他,仿佛已经和他的实验和解。   姜宜很欣慰。   直到第二天,姜宜听陆黎说要不要养宠物。   姜宜靠在沙发上,眼睛有点亮说:“好啊。”   陆黎抱着他,沉稳地心想稳了。   姜宜老往实验室跑,不爱待在家里,家里是时候该出现个新东西来拴住姜宜的心了。   姜宜兴致勃勃地问:“我们要养什么?”   陆黎低头报出了昨天自己想了一晚的动物:“乌龟。”   “我想养乌龟。”   “你觉得怎么样?”   养个小王八。   长得丑还不会到处乱爬。   既能让姜宜经常回来喂东西,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   稳赚不赔。   姜宜显得有点迟疑:“你喜欢乌龟?”   陆黎点了点头沉稳道:“喜欢。”   姜宜有点纠结,但想了想还是道:“也行。”   “我们就去买个乌龟回来养。”   陆黎浑身都舒畅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他出差回到A市,去学校上完课然后赶回出租屋。   回去的路上,姜宜给他发消息,告诉他有个好消息,他们的宠物有着落了。   陆黎心想小王八啊小王八这个家就靠你了。   争点气。   回到出租屋,姜宜给他开门,难得看上去很是开心的样子,语气快活道:“今天有个学妹找我问我要不要收养它。”   “它跟小时候的你好像——”   陆黎心想一个小王八何德何能跟他小时候像。   直到一条摇着尾巴的毛绒绒小奶狗朝他汪汪地叫了几声。   陆黎低头一看,跟蓝眼睛的小奶狗对视上了。   “……”   蓝眼睛。   小狗。   姜宜眉眼弯弯望向小狗,然后见到小狗嘴里咬的东西,他愣了愣慌忙道:“这个不能吃——”   小奶狗吐出了嘴里叼着的小王八,警惕对着进门的蓝眼睛呲牙嗷呜地叫了一声,还用爪子指了指爬在地上的小王八。   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陆黎:“……”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玩意好像是在骂他是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101章   一人一狗在玄关前僵持。   一只小王八在地上慢吞吞地爬。   姜宜呀了一声, 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王八,再抬起头,发现一大一小的蓝眼睛好像对彼此都很敌视。   蓝眼睛的小奶狗警惕地呲牙,弓起背望着门口的陆黎。   陆黎面无表情, 将近一米九的体型投下的影子将面前的走路起来都歪歪扭扭的小狗罩得结结实实。   还没他鞋大的小奶狗毫不畏惧地继续冲他呲牙。   十分钟后。   姜宜抱着小奶狗坐在沙发上, 他盘着腿,兴致勃勃道:“你看它的眼睛跟你一样。”   陆黎绷着脸不说话, 在开放式厨房切着菜。   小奶狗在姜宜怀里倒是乖得很, 歪着脑袋嗷呜叫了一声,还伸出脑袋去蹭姜宜的脸庞, 逗得姜宜神情柔和, 眉眼弯弯, 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他低头也蹭了蹭小奶狗毛绒绒的脑袋, 然后想了想道:“它还很像你小时候。”   陆黎凶悍把一颗蒜给拍碎, 心想还不如说在水缸里咕噜咕噜到处游的小王八像他。   姜宜盘着腿, 手指被小奶狗咬着玩, 他道:“学妹说自己是在下雨天见到它的。”   “那时候它被丢在花圃里,看上去四五个月大, 浑身都被淋湿了, 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躲在花圃下躲雨。”   他笑了笑,声音轻了一些道:“学妹还给我看了那天拍的照片。”   在厨房里切着菜的陆黎一顿。   姜宜碰了碰小奶狗的鼻子,看着它歪着脑袋,睁着大眼睛露出肚皮,他眉眼弯弯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吗?”   “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 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同样的蓝眼睛,躲在花圃下, 在下雨天浑身都湿透,眼神都凶得厉害。   心软的学妹将小奶狗捡了回来,送到宠物医院检查一遍,因为学妹自己本身养了不少的小猫和小狗,加上小奶狗的品种是大型犬,于是一直在替小奶狗找领养的主人。   得知同一个的姜宜有养宠物的想法,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一下,还拿出照片给姜宜瞧了瞧。   姜宜看到下雨天那张照片后,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的Arno。   再后来,这只蓝眼睛的小狗随着他一起回了家。   “……”   陆黎没吭声,他扭头望了一眼在沙发上摇着尾巴的小狗,停下了手中的菜刀,走向冰箱。   姜宜玩着小狗的爪子,抬头后看见陆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新鲜鸡胸肉。   然后绷着脸开始给小狗做辅食。   吃过晚饭,姜宜去洗澡前抱着小奶狗放在陆黎身旁,让一人一狗好好培养感情。   陆黎冷傲地点了点头,然后挑剔地上下看了看沾了他的光才能进这个家的小奶狗。   新来的蓝眼睛比较受宠。   姜宜洗澡前还在沙发上跟他玩了一会游戏。   他今晚甚至都没有打开笔记本,而是枕在他大腿上挑选了好一会宠物用具。   小奶狗趴在沙发上,跟沙发上金发男生对视了一眼,然后扭头望向了水缸里的小王八。   陆黎:“……”   姜宜洗澡出来后,发现陆黎正面无表情地教训着沙发上的小狗。   一个将近一米九的金发男生,曾经一拳一个沙袋,如今坐在沙发上,对着还没他鞋大的狗讲道理。   “你瞪什么瞪?”   “再瞪你也来得没我早。”   “再瞪?”   “再瞪下去信不信我给你取名王八狗?”   “认清楚你的地位。”   “有双蓝眼睛了不起?”   姜宜:“……”   他擦着头发,神情有点复杂。   沙发上的小狗冲他叫了几声。   陆黎扭头,看到了刚洗完澡的姜宜。   他对着姜宜面不改色沉稳道:“正在交流感情。”   “别着急。”   姜宜神色复杂:“交流结果是什么?”   陆黎:“结果是它说它想取名叫小王八。”   沙发上的小狗狂叫几声,似乎在奋力表达着什么。   陆黎:“你看它开心坏了。”   他低头,语气亲切道:“来,小王八转个圈看看。”   姜宜:“……”   直到睡前,一人一狗还没有握手言和。   具体表现在一关上卧室门,蓝眼睛的小狗就狂挠门,一边挠门一边嗷呜嗷呜委屈地叫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白天陪了它一整天的姜宜消失不见。   那会他们刚睡下来。   陆黎甚至刚拉开抽屉最下一层正准备拿东西。   床头上的姜宜脸色潮红,唇瓣也亮晶濡湿,听到声音后,他偏头迟疑道:“旺旺是不是在挠门?”   由于小王八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姜宜折中取了其中的一个字,给小狗取名叫旺旺。   陆黎舔了舔唇,他低头亲昵地碰了碰姜宜的鼻尖,说没有。   “汪——”   下一秒,更加大声的叫声响起,还伴随着小狗爪子挠着卧室门的声音。   姜宜半撑着身子,闻言扭头望向卧室,他起身匆匆披了一件衣服道:“不行,我好像听到了旺旺在叫。”   两分钟后。   蓝眼睛的小狗昂头挺胸地在姜宜怀里,歪着脑袋跟姜宜撒娇。   “……”   陆黎面无表情地望着地毯上摇着尾巴的小狗,看着姜宜蹲在地上摸着它的背,耐心地哄着它,叫它不要害怕。   姜宜甚至还穿着他的白衬衫。   姜宜哄完小的,刚舒了一口气,一扭头就看到大的抑郁了。   姜宜:“……”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哄大的。   两边都哄完了,姜宜才放心地睡下,浑然不知半夜十二点多,陆黎爬起来,把地毯上睡得香甜的小狗拎到客厅。   凌晨四点多,醒来的小狗爬起来,寻着那个很好闻黑发男生的味道奋力钻进卧室,找到原先的地毯,趴下几乎呼呼大睡。   凌晨六点多,自然醒的陆黎先是捏了捏身旁人的脸,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地毯上睡得打着小呼噜的小狗。   “……”   这玩意怎么那么阴魂不散?   姜宜对蓝眼睛的吸引力就那么大是吧?   陆黎黑着脸,下床把睡着的小狗放在客厅的地毯上,关上卧室门。   结果姜宜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望向地毯,带着点刚睡醒的哑:“旺旺呢?”   陆黎说在外面吃东西。   姜宜好像才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等过了好一会,才跟陆黎迷糊地说早安。   一人一狗的握手言和发生在两个星期后。   陆黎第一次用小狗召唤回了姜宜。   那天晚上姜宜本打算跟着学长在实验室待到九点。   但陆黎给他发了一条视频,视频里小狗咬着姜宜的衣服,呜呜呜地叫着,还时不时跑到门口张望,似乎在等着姜宜回来。   视频里那双蓝色的狗狗眼耷拉着,趴在地上张望的背影看起来可怜极了。   姜宜心软下来,当天晚上七点便被召唤回家。   陆黎对此很满意,   只不过在第二次他用小王八召唤姜宜的时候召唤失败了。   视频里的乌龟爬在门锁上,背影落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陆黎还发了几条消息,语重心长地告诉姜宜要常回来看看,家里的小乌龟每天都在盼望着他回家。   到时候的姜宜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才回消息。   他缓缓告诉陆黎。   家里的乌龟自己是爬不到门锁上的。   陆黎也沉默了一分钟,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视频与消息都撤了回去。   召唤失败。   下次还是得用王八狗。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OVO 第102章   “今天怎么回去那么早?”   实验室里, 认识姜宜的几个学长学姐打趣道:“平时不都是要待到晚上吗?”   姜宜咳了咳道:“家里养的旺旺催了。”   还有爬上门锁上的小王八。   几个学长学姐笑眯眯道:“去吧,数据明天再记也行。”   姜宜抿出个梨涡,背着挎包匆匆回去。   回去后他开门,发现客厅没人, 卧室也没人, 只有书房亮着灯。   姜宜放轻了手脚,想要去书房给陆黎一个惊喜。   结果一推开门, 就听到书房里的人沉着脸开着视频会议在骂着有纰漏的项目数据。   姜宜:“……”   听到什么动静, 沉着脸的陆黎抬头,看见了书房门口懵然的姜宜。   陆黎:“……”   下一秒, 视频会议里胆战心惊的助理就看到视频另一头的小陆总眉眼忽然平静下来, 对着他们温和道:“错误也是成长的一种方式。”   “我希望大家能够记住这次的错误, 下次不要再犯……”   没过多久, 视频会议结束, 姜宜松了一口气:“我没有吵到你吧?”   陆黎说没吵到。   姜宜这才放心下来, 他望着桌面上厚厚一叠的文件, 迟疑道:“你是不是事情很多?”   陆黎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沉稳道:“没多少。”   “能处理。”   但不久后, 陆黎便开始比姜宜还要忙。   那段时间为了某个项目,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往学校和公司两头跑。   几乎一上车后就在车后座倒头就睡。   在公司里,陆黎实在撑不住就去吸烟区抽一根烟提提神,最后又站十多分钟,等身上的烟味散干净后才走出吸烟区。   每次回家前,他总要站在门口低头嗅一嗅身上的味道, 确定身上的烟味消失得差不多了才进门。   因为姜宜总会在家等着他。   有时睡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小毯子, 膝盖上还有本书,旺旺就趴在他拖鞋旁。   整个客厅有一盏柔和的灯,连沙发的人长长睫毛投下的影子罩得一清二楚。   他睡得不太熟,常常在陆黎开门的时候就会睡眼惺忪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望向陆黎。   陆黎走到他面前,弯腰抱他。   姜宜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半梦半醒间埋头蹭了蹭他的脸,跟只小猫一样。   陆黎低头碰了碰他的鼻尖,声音很轻道:“洗澡了吗?”   姜宜带着点困倦道:“没有。”   他努力睁开眼含糊道:“我怕我洗澡后就睡过去了……”   陆黎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腰,低声道:“下次回来先洗澡。”   “不用等我。”   “万一我晚上回不来怎么办?”   姜宜环着面前人的脖子,打着哈欠迷糊咕哝道:“习惯了……”   他埋在陆黎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鼻子动了动,像是闻见什么,似乎有点不确定,睁开了眼,摸着陆黎的领子半仰起头要去闻他。   陆黎双手稳稳当当抱着他,感觉到怀里人动的时候,以为是睡得迷糊的姜宜要亲他,便弯起唇角,低头贴近怀里人。   然后下一秒就被推开。   陆黎有点愣。   姜宜一手掰着他的脸,微微直起身子,仰头嗅了嗅,从陆黎身上闻到了很淡很淡的烟草味。   愣住的陆黎被亲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稀里糊涂跟怀里人接了一个吻。   怀里人吻得很认真,好像在确定什么   陆黎正准备低头加深这个吻时,却发现姜宜低头骨碌碌地伸手伸进他西装裤的口袋,   西装裤很修身,几乎有什么动作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陆黎闷哼了一声。   感觉怀里人提神比咖啡还管用上百倍。   他抱着怀里人往床上走,把人压在床下时,却被穿着白色毛衣的姜宜翻了个身。   姜宜坐在他身上,低头拽着他的西装领带,俯身靠近他。   陆黎眼睛亮了亮,以为姜宜来了兴致要跟他玩什么新奇的。   以往这个姿势姜宜顶几下就受不了。   他亮着眼睛,翘着唇角半哄半鼓励道:“乖乖好厉害——”   然后下一秒,他厉害的乖乖就骑在他身上,拽着他的领带绷着脸严肃说:“你是不是抽烟了?”   陆黎:“……”   姜宜继续绷着脸道 :“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还是你一直都背着我偷偷抽,背着我抽了好久?”   陆黎微微偏头咳了咳,没有说话。   他平常抽烟并不多,只是用来提提神,一天最多不会超过一根,而且每次抽完烟都会站在通风口散味。   但没想到怀里人鼻子那么灵,一闻就闻出来了。   姜宜坐在他身上,拽着他的领带,漂亮的眉眼带着几分严肃:“快说。”   等陆黎交代清楚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又跟他保证一天最多不会抽超过一根后,姜宜又跳下床。   陆黎起身跟在他身后无奈道:“穿鞋——”   “把鞋穿上再出去——”   卧室铺了地毯,方便姜宜平时玩拼图,但客厅只有沙发周围铺了地毯。   跳下床的姜宜赤着脚风风火火地走到客厅放大衣的地方,从陆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打火机。   陆黎拿着拖鞋追过来,看着姜宜神情严肃跟他道:“没收。”   陆黎压根就没看他手上的打火机,而是唇角翘起来,蹲下来给他穿鞋道:“好好好,没收。”   姜宜踩着拖鞋,看着他态度良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隔天公司最顶层的吸烟区,陆黎特地去转了一圈。   陆霄正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抽着烟,见着陆黎,他似笑非笑道:“哟,大少爷怎么也来了?”   他着实是带着点幸灾乐祸,毕竟这些日子忙起来陆黎没少被折腾,压力大得连火都没时间发。   陆黎瞥了他一眼,怡然自得道:“下来看看。”   陆霄哼笑一声,把打火机丢给他,就听到向来桀骜不驯的陆黎礼貌道:“谢谢,不用。”   陆黎又听到身旁人怜悯叹息道:“都没人劝你不要抽烟吗?”   “好可怜。”   陆霄:“……”   他咬着烟,缓缓地扭头望着陆黎。   陆黎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长腿闲适搭起:“看我干什么?”   “我又不抽烟。”   他单手支着下颚懒洋洋道:“我有人劝。”   陆霄:“……”   陆黎:“是姜宜哦。”   陆霄:“……”   两分钟后。   陆黎被滚出吸烟区,他在吸烟区外没说话,只是眼神怜悯地上下扫了一眼陆霄,神情格外惋惜。   仿佛在看什么英年早逝的可怜鬼。   陆霄:“……”   总有一天他得在他公司外头立一块板,上面写着“金发蓝眼睛的人和狗不能进”   他憋屈地吸了一口烟,觉得分外不得劲。   最后陆霄骂骂咧咧地把烟掐灭,然后掏出烟盒摆在桌上,重重冷哼一声。   谁说没人来劝他不抽烟?   烟盒上那几个大字吸烟有害健康不也是在劝他不抽烟吗?   这金发混血儿在嘚瑟什么?   吸烟区外,陆黎怡然自得地回了办公室,处理起事务都格外神清气爽。   大三寒假,在没收陆黎的打火机后,姜宜在陆宅频频发现烟灰缸里没处理好的烟灰还有各个角落的烟。   有一次他甚至从沙发间隙里掏出两根用保鲜膜包好的烟。   姜宜对着用保鲜膜捆得严严实实的香烟有些茫然。   他有些不太清楚为什么明明在学校戒烟戒得好好的陆黎,一回到陆宅就开始继续抽起了烟。   他刚开始觉得陆黎是压力太大。   但旁敲侧击过后,他发现陆黎每天最大的烦恼可能来自于怎么哄他在上面吃进去一次。   第二大的烦恼可能是在想怎么增加每晚套子的数量。   姜宜沉默,决定拿着被保鲜膜包裹得好好的香烟跟陆黎谈一谈。   谁知道,陆黎一看见那两根手法娴熟藏起来的香烟,也跟着他一块沉默。   最终还是嘴角抽了抽,认了下来。   于是陆黎连续两天晚上睡的都是隔壁卧室。   在姜宜第三次从花瓶口后找见香烟后,陆黎终于忍不住了。   某天晚上,正准备下楼的姜宜听到了长廊里的谈话。   ——“不可能,这次我不可能再帮你背锅。”   这是陆黎的声音,听上去格外肃冷。   ——“乖乖七岁那年穿裙子的照片,其实还有两张你没见过的照片。”   这是陆母的声音,从容且透着十拿九稳的自信。   陆黎:“……”   陆黎:“最后一次,还有上次的图片给我发原图,别把我裁掉谢谢。”   陆母爽快道:“行,成交”   姜宜:“……”   十分钟后。   客厅沙发上。   姜宜头疼道:“阿姨,您怎么也……”   陆母戚戚然:“乖乖,其实阿姨心里很悲伤……”   “很多苦楚……”   姜宜被陆母的架势唬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抽着纸巾,生怕面前人落泪。   陆母继续戚戚然道:“阿姨只是想偶尔放松一下……”   “阿姨知道对身体不好,但是偶尔抽一次也是可以的,乖乖,你能理解阿姨的对吧?”   姜宜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败在面前温柔女人眼角闪动的泪花中,纠结良久最终还是道:“理解是可以理解……”   “但是还是得少抽。”   陆母拭了拭眼角的眼泪,握着他的手温柔道:“会的,阿姨会注意的。”   陆黎:“……”   半个月后。   陆宅花园里,经常出现带着一根香烟的姜宜和带着大包小包零食的陆母。   姜宜把桌子上包裹好的香烟推过去,严肃道:“在沙发下翻出来了三根。”   “陆叔叔说阿姨两个星期能抽一根,确定这两个星期没抽吗?”   躺椅上的女人郑重道:“确定。”   姜宜松了口气,将手上唯一的一根香烟递到陆母手上:“行。”   陆母也将一包蜂蜜味的薯片推过去,严肃叮嘱道:“少吃一点。”   “Arno烦得很。”   姜宜郑重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   花园里,姜宜靠在摇椅吃着薯片,长腿松松跨在地面上,他吃了差不多一半就停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陪着陆母晒太阳。   阳光很好,暖融融的,花园里大片的卡罗拉玫瑰迎着风轻轻摇曳,另一张摇椅上,金发女人支着下颚,弯着唇角望着摇椅上睡着的姜宜。   他一只手垂在摇椅旁,手指修长,白得如同羊脂玉雕琢一般,关节处稍稍泛着自然的红。   在卡罗拉玫瑰摇晃碰撞的沙沙声中,陆母拿出戒指测量尺,给沉睡着的姜宜测了一遍中指的指围。   测完后,陆母发了一串数字给陆黎。   陆黎很快回了消息,说自己测的也是这个数字。   陆母:“……”   她没忍住,发消息问道:“你自己测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能再测一遍?”   陆黎理直气壮回了一句:“我怕测得不准。”   毕竟半夜他偷偷爬起来测姜宜的指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测错了也不一定。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捋了一下收尾,可能就是明天或者后天这样完结辣 第103章   夏夜, 知了没完没了地叫。   “穿西服?”   “可以,什么时候拍?”   姜家卧室里,姜宜一边擦着头发,听着手机里应卓翰说的话, 他带着点迟疑道:“要去游轮上拍?”   电话那头的应卓翰急匆匆道:“对, 这组照片得去游轮上拍。”   说罢,他似乎有点紧张问道:“怎么, 你过几天不方便吗?”   “还是说没时间?”   姜宜撑着下颚, 枕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远处模糊的灯光, 他笑起来, 纤长浓密的卷翘睫毛像是盛了一水的月光, 投下浅浅阴影。   他嗓音清朗道:“有时间的。”   电话另一头, 几个大气都不敢出的人对视一眼, 长舒了一口气, 把提到喉咙的心又给放了下去。   夜风浮动, 穿过树梢传来栀子花的幽香,撑在窗台上的姜宜又听到电话那头应卓翰对他道:“好, 过几天我就把衣服带给你。”   “拍的那天我去接你。”   姜宜笑着道:“好。”   似乎是想到什么, 他又迟疑道:“这次的衣服……”   上次的破洞毛衣和破洞牛仔裤不止让陆黎记忆深刻,也让他记忆格外深刻。   拍照的时候应卓翰还期待地问他能不能把牛仔裤上的洞撕得再大一点。   姜宜拍照的时候觉得腿上凉飕飕,犹豫了一下还是巴巴地说别撕了。   再撕下去别说回家给他奶奶看不习惯,他也要看不习惯了。   应卓翰只好遗憾作罢。   听到姜宜的话,电话那头的应卓翰仿佛生怕姜宜不答应一样,像是拍着胸膛连声保证道:“你放心……”   “这次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 西装肯定都是好好的。”   姜宜松了口气,他笑起来道:“好。”   挂断电话后, 姜宜随手将手机放在书桌旁,擦着头发,遥遥望着远处陆宅模糊的灯光,夜风浮起他的湿漉柔软发梢。   与此同时,某间包厢里,随着放在桌子中间的电话“嘟”地一声挂断,几个聚精会神盯着手机的人立马爆发出一阵喝彩,气氛沸腾起来。   钟茂兴奋地一拍身旁人的肩膀:“靠,你小子可以啊!”   “毫无破绽啊!”   应卓翰吹了个口哨,他靠在椅子上,疯狂抖着腿,像个大爷一样深沉道:“那是……”   “你们也不看我看姜宜的关系……”   “他从小就怕我没书读拿不了毕业证,我一说拍照作品交上去能加平时分,他肯定同意……”   更何况上次他还找了姜宜正儿八经地拍过照片,这次说是假期作业,希望姜宜能够跟他一起去游轮上拍照片,姜宜压根就不会起疑心。   秦斓也显得有几分兴奋,跟钟茂热火朝天地开始谈游轮上的安排,甚至连同一向最稳重的程晁都靠在椅子上,抽着烟笑骂了一声面前几个闹腾的人。   一群人闹腾了一会,才发现本来应该最激动的人却格外镇定。   穿着西装的金发男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桀骜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平静。   看上去压根就不像是准备过几天在游轮上求婚的人。   应卓翰狐疑道:“我说姓陆的,你不会溜我们玩吧?”   这玩意正常得太不对劲了。   连姜宜塞给这玩意几千块钱,他都要塞枕头低下,一天一个电话朝别人炫耀姜宜对他有多好。   如今求婚这种大事,陆家大少爷不应该巴不得告诉全天下吗?   这么平静着实有点不对劲。   应卓翰越想越不对劲,徒然警惕起来。   陆黎刚开始把他们一群人约出来,矜持地告诉他们过几天得向姜宜求婚,让他们帮忙打掩护。   一行人震惊了大半个小时,反反复复追问陆黎到底是不是来真的,陆黎的回答都是真的。   甚至连订婚的戒指都准备好了。   钟茂震惊地问:“为什么那么着急?”   陆黎坐在椅子上,矜持地整理了一下领子对他们道:“因为我快把我爸给踹下来了。”   他这两三年可不是白忙活。   已经准备可以随时随地把他爸踹下来了。   也有能力完完整整地给他未来岳父一个好交代了。   但如今看起来却平静地不像话。   应卓翰警惕道重复:“你不会真的在溜我们吧?”   椅子上的金发男生看上去很沉稳,他轻描淡写道:“溜你们什么?”   他沉稳地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轻描淡写道:“求个婚而已。”   应卓翰:“……”   他神情复杂地望着在包厢里摁着打火机,却手抖得死活摁不下去的陆黎。   人死了尸体凉透了就嘴还是硬的对吧?   全包厢的人都沉默地望着椅子上的金发男生一边手抖摁着打火机,一边轻描淡写道:“我们感情那么好。”   “走到求婚这一步不是水到渠成天合之作上天安排吗?”   “这很正常……操”   “谁他妈的破打火机,打出不了火摆桌上干什么?”   全部人:“……”   程晁抽了一口烟,平静道:“我的。”   陆黎:“……”   程晁继续平静道:“我头一次听说G家最新款的打火机打出不了火。”   这他妈还没到求婚的时候。   陆家大少爷手就抖成这样。   真到了那天得成什么样?   陆家的大少爷靠在椅子上,抓了一把金发,深呼吸一口喃喃道:“我他妈也是头一次求婚……”   明明知道姜宜会答应他。   明明知道他们会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步。   可如今一想到还是手抖得厉害。   没人能够在爱里战无不胜。   但如果那个人是姜宜的话。   陆黎觉得可以。   至少在他的世界里,是绝对的可以。   ———   自从那晚跟应卓翰通完话后,姜宜发现陆黎开始变得很忙,在他身边神出鬼没。   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有时候他会在市中心那套房子等着陆黎,等到他在客厅睡着后,都没能等到陆黎。   蓝眼睛的旺旺和水缸里的小乌龟也在放假的时候跟着他们从A市来到S市。   姜宜有一次特地开了电视等着陆黎,以为能靠着电视声等到陆黎下班,但是等他醒来后,发现又是同往常一样,陆黎已经把他抱到卧室里给他盖好被子。   他揉着眼睛,打了哈欠,叫了一声“旺旺”。   结果旺旺没叫来,叫来了洗完澡的陆黎。   他穿着睡衣,擦着头发,来到床头前,低头亲了亲姜宜:“怎么了?”   姜宜在床上,脸庞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他睁着眼,伸手去摸陆黎的眼睛,歪着脑袋道:“最近很忙吗?”   陆黎抓着他的手,偏头吻了吻,不知中怎么就笑起来低声嗯了一声。   他说:“很忙。”   “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姜宜手指被亲得有点痒,他笑起来:“好。”   他想了想道:“很重要的话,那得好好努力哦。”   陆黎低头望着他,然后笑着低声道:“好。”   说完,他又俯身亲了亲姜宜的唇,如同前几天一样,跟姜宜十指相扣轻声道:“乖乖。”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吗?”   姜宜鼻尖被蹭得有点痒,额发也被蹭得有点乱,他歪着脑袋弯着眸子:“会的。”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睡前或者起床,陆黎总会望着他,一动不动凝视着他,然后倏然轻声问他:“乖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姜宜的回答总是那一句。   他总是弯着眸子,颊边抿出一个小梨涡对面前说:“会的。”   “Arno,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在出发去游轮拍照的那天早上。   姜宜如同往常一样在清晨醒来,陆黎已经做好早餐,姜宜在浴室洗漱的时候,身后忽然被一个人揽住。   擦着脸的姜宜看着镜子里的金发男生,他将下颚枕在他的肩膀上,湛蓝的眸子像一片海一样温柔,倏然笑起来偏头吻了吻他的脸庞,然后问他:“乖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姜宜笑起来,回答道:“会的。”   他们在镜子前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牙膏的吻。   拍照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亮如水,天空蔚蓝得如同一块镶嵌好的蓝宝石。   姜宜拿到拍照的西服时,发现是一套白色西装。   西装很繁复,腰身掐得刚刚好,布料和做工一看便知十分昂贵。   姜宜极少会穿正装。   但每一次穿都极其出挑,无论是束紧的领口还是收紧的腰身,又或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每一样都是顶顶地出挑。   他生得漂亮,穿起白色西装更为显眼,就连袖扣的宝石都没他五官夺目,但却偏偏眉眼是沉静的,并不招摇。   应卓翰带他去做了一个头发。   在做头发的时候,应卓翰把发型师拉到一边,绞尽脑汁地向发型师形容。   “你得把他搞得像个王子一样。”   “你懂吗?”   “你懂我想要的那种感觉吗?”   应卓翰也有点心虚。   谁叫那姓陆的是这样跟他说的。   他也只能这样向发型师形容。   发型师:“……”   他扭头望了一样椅子上坐着玩消消乐的黑发青年,看着青年穿着白色西装往店里一坐,好像整个店里都蓬荜生辉。   发型师立马点头:“好的,我明白明白。”   应卓翰欣慰地拍了拍发型师的肩膀,大手一挥办了一张会员卡充了八千八。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太多了一次性写不完,所以应该就是明天正文完结辣! 第104章   姜宜打完两盘消消乐, 身旁的两个总监造型师还在拿着梳子和剪刀对他比划,似乎还在交流确定发型的方案。   他有点茫然,觉得面前的两个总监似乎有点郑重过头。   结果他扭头望向应卓翰,发现一旁的应卓翰听得很认真, 时不时还点个头, 发表自己的几句见解。   “不是,你们得往优雅那方面走懂不懂?”   “哎, 对对对, 就是那种感觉。”   姜宜不太懂,只知道最后造型方案确定下来后, 四个造型师围过来, 兴冲冲地开始给他做造型。   造型做完以后, 应卓翰围着姜宜转了两圈, 十分满意, 大手一挥, 又往自己办的会员卡里充了八千八。   灯光明亮的镜子里, 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身材挺拔,额前黑发稍稍向上梳了一部分定型, 露出格外漂亮的眉眼, 皮肤瓷白,鼻梁到眉骨线条分明干净,眼尾狭长往上翘,瞳仁很圆,如墨一般黑而润,鸦睫浓密, 几乎漂亮到了逼人的地步。   他站在镜子前,低头单手整理着西装领结时, 会所里的人已经频频回头,目光停留在姜宜身上。   在坐上应卓翰的跑车后,姜宜在副驾驶上望着跑车飞驰在沿海公路。   天气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得仿佛要和辽阔的海岸线融为一体。   一路上,应卓翰似乎有点紧张,在等红灯的时候间隙,频频扭头望着姜宜,一会叨叨说海边风大,一会又莫名伤感起来,叨叨地说陆黎那个王八蛋真他娘是好福气。   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大概是十几年来两人都没对付过。   姜宜笑了起来。   他撑着手在车窗,漂亮到逼人的五官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下格外夺目,目光掠过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长而笔直的沿海公路人很少,只有超跑的轰鸣声响起。   姜宜给陆黎发消息。   他说今天要跟应卓翰去海边游轮上拍照。   他还说他穿了一套很合身的白色西装,做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发型,感觉应卓翰好像对这次作业好像很郑重认真。   姜宜想了想,又低头发了一个消息——“好可惜”   因为陆黎今天一大早就说自己要去A市出差,估计得出差好几天才能回来。   今天他们应该是见不到了。   陆黎那边很快就回复他。   他说:“确实好可惜。”   姜宜又认真安慰他道:“没关系,还有下次。”   下次他们总会见到的   超跑缓缓停了下来,蔚蓝海面波光粼粼,洁白的海鸥振翅盘旋。   应卓翰一边下车一边叨叨着说着不要紧张。   姜宜失笑,他同他走在一起道:“怎么那么紧张?”   “我记得你不是第一次拍照了。”   应卓翰咳了咳没说话。   停靠在海岸边的游轮很大,甲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捆着一束的白玫瑰,供人上下游轮的舷梯上也捆满了白玫瑰,系着雪白丝带,在海风中肆意飞扬。   巨大的游轮像是被盛大的白玫瑰热烈簇拥,在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熠熠生辉,长长的红毯从甲板上延伸到大厅。   整座游轮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安静得只有海风与海鸥清脆的鸣叫。   姜宜每走几步路就看到系着丝带的白玫瑰拱花,他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应卓翰对于这次拍照会那么慎重。   他走进游轮水晶灯璀璨的大厅,偌大的大厅一望无际,半弧形的二层三层空无一人,悬挂着在大厅正中央的水晶折射下柔和灯光。   姜宜停在大厅正中央,他站在红毯上,穿着白色西装,被大片大片的白玫瑰拱花环绕,挺拔清俊得好像童话里走出的王子。   他转头想问问应卓翰今天到底拍什么照片,却没想到一回头就没了应卓翰的影子。   游轮的大厅仿佛除了他一个人,就剩下铺天盖地的白玫瑰,热烈而安静。   姜宜有些茫然,他抬腿想朝着外面走去时,却在安静的大厅里听到了一阵低沉舒缓的钢琴声。   温柔的钢琴声宛如流水,在指尖下流淌,是姜宜很熟悉的曲子。   姜宜停住脚步,朝着钢琴声源头望去。   大厅的一侧,一架三角钢琴前,穿着黑色西装的金发青年坐在琴凳上,背脊挺得很直,一向桀骜的神情安静,弹着钢琴。   他弹得很温柔,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姜宜陪着他一起练琴,总是很有耐心,姜宜说想听什么曲子,他就去学什么曲子。   似乎学钢琴这件事全是因为姜宜。   姜宜怔然。   面前人弹的是梦中的婚礼。   是十七岁的他们一起逃到废弃音乐室,一起坐在一张琴凳上,陆黎手把手教着他弹的梦中的婚礼。   是十七岁的陆黎偏头问他,以后会不会跟一起别人一起离开的梦中的婚礼。   铺天盖地的白色玫瑰如同无声无息的爱意,在低缓温柔的琴声中泄露出一丁点,而后又如同翻涌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最近很忙吗?”   ——“嗯。”   ——“很忙。”   ——“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怔然的姜宜望着琴凳上的陆黎,看着他弹完曲子的最后一个音节,而后抬头望向他。   他望着穿着白色西装的姜宜,安静了一下,然后倏然笑起来,低低地嗓音很轻道:“真好看。”   真好看。   他的爱人真的很好看。   可他的手心里现在紧张得全是汗。   陆黎想,真没用啊。   但站在他不远处是姜宜。   不是其他人。   是他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姜宜。   是他从小一直保护得好好的姜宜。   穿着黑色西装的陆黎起身,他额前的金发向后梳起,露出的眉眼桀骜英俊,眉弓骨弧度完美,鼻梁高挺,薄唇弯起。   他走向姜宜,走得很慢很慢。   姜宜站在原地,他似乎像是回过神来,看着陆黎朝他走过来。   他看着陆黎走到他面前,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金发男生单膝跪下,看着他打开戒指盒,举着一枚戒指。   他看着陆黎声音很轻,仿佛像是怕惊扰什么一样,抬着头注视着他,低而轻地问道:“乖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这句话他们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在阳光洒进窗帘缝隙的清晨,在彼此依偎靠在沙发上玩游戏的黄昏,在相互交缠抱紧吻着他眉心的深夜。   陆黎半跪在床头问过他很多很多遍:“乖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姜宜的回答从来只有一个。   哪怕是在交缠的呼吸而或中,甚至浑身湿漉双眸失神,他也总是会用着白而软的双臂攀着身上人的颈脖呢喃道:“会的。”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只有死神可以将他们分开。   姜宜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倔。   他一向性情安静,温和好说话,但对于认定的事情却像是从一而终地坚持,几乎看不到放弃这两个字。   游轮大厅中央,红毯上的姜宜微微弯腰,他望着单膝跪地地上的陆黎,伸出自己的手,望着他,如同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   他轻声道:“会的。”   “Arno,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单膝跪在地上的陆黎替他套上戒指,跟他交换了一个很轻的吻。   姜宜清楚地感受得到扣在他后脑勺的手很用力,似乎不易察觉地有些抖。   对方的心跳又急又沉,哪怕安静吻着他的唇,姜宜都能感受到陆黎的心脏跳得很快。   最后,陆黎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哑声带着笑意道:“抬头望望。”   姜宜呼出一口气,他抬头望向大厅的二楼三楼,却错愕发现二层楼栏杆前几乎全是眼熟的人。   应卓翰钟茂几个朝他们吹了一个口哨,程晁单手插着兜,唇边噙着笑望着他,姜父站在陆霆身旁,神情欣慰又带着点惆怅,陆母扶着栏杆,半掩着扇子朝着他们笑。   钟茂趴在栏杆上:“靠,我怎么看着他们怎么那么想哭。”   秦斓惆怅感叹:“十几年了啊……”   他更加感叹道:“看着自己哥们走到结婚这一步……”   程晁也撑在栏杆,他懒散纠正道:“没结婚。”   “订婚而已。”   钟茂笑嘻嘻:“那不也快了吗……”   瞧着陆黎护着人的劲儿,指不定一到年纪就要哄着人去把证给领了,省得辛辛苦苦看着的大白菜被人挖了去。   程晁轻描淡写道:“姜宜说陆黎要等到他读完博士才结婚。”   要不然怎么当初定戒指的时候,姓陆的只定了中指的。   钟茂嚯了一声,趴在栏杆下望着大厅正中央的两人倒吸一口,然后肃然起敬道:“陆哥牛。”   这他妈居然都能等。   这得等多少年?   另一旁的陆母和陆父忙安慰着自己十几年的老员工:“老姜啊,没事没事……”   “孩子长大了,很正常……”   姜父长长叹了一口气,欣慰感叹道:“我没事……”   “就是孩子长得太快了……”   “不容易不容易……”   一眨眼就从走路都不会走的小团子长成大人了。   陆父也欣慰感叹道:“对啊,孩子得快啊……”   一眨眼就能把他从陆氏一把椅的位置踹下来。   终于让他有时间陪自己老婆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OZR,感觉还差一小部分乖乖和陆狗工作时期的内容,觉得补上去会圆满一点,所以应该是明天完结(面目狰狞)(瘫)(TAT真的不是在刻意拖情节) 第105章 正文完结   秋日黄昏。   研究所, 几个白大褂的人有说有笑,伸着懒腰互相打趣。   “今天难得不用盯数据啊……”   “待会换完衣服你们去吃什么?”   “跟老勇他们下馆子呗,听说上次小裴跟姜助去的馆子味道不错,叫什么名来着?”   “小翡?小翡?”   几个白大褂扭头, 望着身后的人。   裴瑜好一会才回过神道:“啊, 什么?”   几个同事没忍住笑起来道:“现在才回过神?”   “眼珠子都落在姜助身上了。”   “我们问你上次跟姜助去的馆子名叫什么?”   裴瑜咳了咳,他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 然后转身道:“你们去吃吧, 我回去看看姜助还在不在实验室。”   望着急匆匆往实验室那边跑的男生,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连连摇摇头直感叹。   “那小子是不是不知道姜助订婚了?”   “估计是不知道, 这段时间做实验, 姜助都没戴戒指。”   “又一个, 今年第几个了?”   “不太清楚, 反正这小子不是第一个……”   “姜助今年都二十八了吧?这些毛头小子怎么也不想想, 姜助这个样怎么可能还单身……”   实验室前, 长廊栏杆上覆盖着些霜红枫叶,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身形清瘦,他单手插着兜, 一手拿着咖啡, 松散地走在长廊。   青年眉眼极其漂亮,瞳仁乌黑,皮肤瓷白,唇色有点淡,气质沉静,看上去带着点病气, 但依旧招眼得厉害。   不急不缓的行走间,青年被裤脚遮住的雪白脚踝偶尔露出一截红绳。   “姜助——”   清爽又带着迫不及待的声音遥遥响起, 拿着咖啡的姜宜脚步稍稍顿了顿,看着前不久招进来的男生三步做两步跨到他面前。   裴瑜抓了抓头发,他生得比姜宜高,笑容阳光带着难掩的点忐忑道:“姜助今晚还待在实验室吗?”   姜宜微微摇了摇头:“今晚不在。”   他笑起来,温声道:“今晚回家吃饭。”   裴瑜显得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一边走着一边问身旁人科研问题。   姜宜给他解答,嗓音不急不缓,逻辑清晰,没有半句废话,几句话就剖析到问题深处。   裴瑜听着听着就入了神,仿佛看到好几年前在A大演讲台上的姜助,面前人似乎总是有种力量,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心情平稳下来,为之追随。   那是渊博深厚的知识作为支撑无声展露出的力量。   问完问题,裴瑜踌躇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姜助,听说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餐厅出了新品……”   姜宜失笑,他偏头望着身旁的男生温声道:“有时间你可以跟老勇他们去吃一吃。”   1   “老勇他们这几天还在嚷嚷着说找不到餐厅。”   裴瑜挠了挠头,极力掩藏失落,但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再邀请面前的前辈一起去吃饭。   上次能够邀请到面前人还是因为自己自告奋勇帮了实验室某个前辈一个大忙,前辈大手一挥就邀请了姜宜,这才有了他们一起吃饭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太过失落,他脚步慢了几拍,一抬头,却望见面前身形清瘦的青年走动间脚踝上隐隐约约的红绳。   裴瑜有点愣。   前辈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沉静内敛,一丝不苟,研究做事都极为认真严苛,却因为脚踝上的红绳染上了点烟火气。   姜宜也停住脚步,带着点疑惑回头,似乎不明白身后人为什么没跟上。   裴瑜连忙跟上连连说对不起,最后还是没忍住,挠着头不大好意思说看到姜宜脚踝上的红绳,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   他道:“我小侄子刚出生那会身体不好,怕小孩夭折,家里人也给他准备了红绳跟铜板……   姜宜稍稍一顿,然后笑起来,他单手插着兜,微微偏头道:“这是我爱人准备的。”   裴瑜猛然就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爱、爱人?”   姜宜嗯了一声,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纸杯丢进垃圾桶,偏头笑着道:“交往了十二年的爱人。”   ———   与此同时,傍晚。   “陆总,晚上八点的宴会是李总邀请,还是按照往常推掉吗?”   偌大办公室,巨大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眉目深刻,金色额发向后梳拢,露出英俊五官,鼻梁高挺,浅蓝色的眸子侵略性很强,锋利而倨傲。   陆黎起身一边走一边淡淡道:“推掉。”   助理松了一口气,跟着陆黎一起坐着电梯下地下车库。   陆黎坐上车后,双腿交叠,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却发现汽车迟迟没有启动。   他眉头皱起,抬眼望向前方,才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拦着车赔着笑,似乎在语气急促地说着这些什么。   助理连忙下车查看,不一会就恭敬地弯腰汇报:“陆总,对方是半年前一直在找您合作的亿信公司的老板黄利。”   “亿信公司前不久因为经营不善出了很大问题,半年前就想跟陆氏合作。”   “他说希望您给他一个机会救救他的公司。”   陆黎没什么情绪淡淡道:“让他走程序。”   外面的助理点头。   但没过多久,助理似乎是听到中年男人说的话,显得有点吃惊,犹豫了一下又弯腰对着车窗里的男人道:“陆总,黄总说他有您一直在找的中医的联系方式。”   几乎整个圈子都知道陆家大少爷有个先天身体不好的爱人,看得比眼珠子一样紧。   这些年一直在找各路名医给自己的爱人调理身体。   还曾拍过八千多万的翡翠丢水池子里给自己的爱人温养身体。   “……”   车窗很快就摇了下来,黄利抹了抹额头的汗,冷漠锋利的男人望着他,低沉地叫身旁的助理将黄利手上的文件收上来。   满头是汗的黄利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完各路神仙,还不忘谢陆总那位身体不好的爱人。   六点半。   躺在沙发上的姜宜打了个哈欠,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张毯子。   厨房里咕噜咕噜炖着汤,脱了西装外套的男人低头洗着西红柿。   姜宜踩着拖鞋,他从身后抱住男人,亲了男人一口悄声,好像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道:“放一个西红柿就好了。”   “好不好?”   陆黎铁面无私道:“不行。”   他偏头,大公无私道:“除非今晚你在上面多吃两次。”   姜宜:“……”   “一个西红柿换我在上面吃两次。”   “你数学是怎么学的?”   陆黎施施然地将西红柿洗干净:“体育老师教的。”   说完,他又偏头咬着姜宜耳朵:“不是说腿软没力气吗……”   “在上面吃腿不会软的……”   姜宜踩着他的拖鞋,闷声道:“不要,腰会酸。”   他们年轻的时候还试过顶在墙上做。   但是那样束缚感太强,怀里人动都动不了,只能硬生生被钉住随着他起伏摇晃。   那会姜宜哭得好厉害。   咕嘟咕嘟的汤飘逸着诱人芳香,陆黎一边把火关上,一边吻着姜宜。   但没过多久,他就放开怀里人,哑着声音:“去吃东西。”   姜宜环住他的脖子,用鼻音应了一声,显得很乖。   如果说十几年前上学时期陆黎最担心的是姜宜写作业太晚的睡眠问题。   那么在十几年后,陆黎最担心的是姜宜的吃饭问题。   二十五岁那年,姜宜动了一场关于胃的小手术。   那时两人刚异地三个月,姜宜在A市读研,陆黎在S市接管公司。   得知姜宜要动手术,二十五岁的陆黎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抓着车钥匙从S市连夜开车到A市,一路上浑浑噩噩想着如果因为这三个月他没陪在姜宜身边,姜宜出了什么大事。   他得恨死自己一辈子,不如直接开进河里跟着姜宜一块走算了。   等陆黎赶到A市后,姜宜刚好动完手术,麻药刚缓过来,带着点含糊叫着他的名字,然后脸庞贴着他的手问他怎么来了。   陆黎一路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只是弯腰对他哑声来看看他。   从此以后,不管有多忙,陆黎每个星期都要来几次A市,一年下来,机票摞成厚厚一沓。   晚上,姜宜因为少放了一个西红柿,在上面多吃两次。   二十八岁的姜宜褪去了青涩,但吃的时候还是跟第一次浑身泛红。   他用着二十八岁的沉稳模样哽咽地喃喃叫着陆黎名字的时候,陆黎迷恋得快要疯了,恨不得一口把他吃进肚子里。   没人知道在台上领奖,明年就要成为姜教授的沉稳青年私底下有多漂亮。   但他知道。   他还能知道一辈子。   十一月,下着初雪的那天,陆黎带着姜宜去见了那名中医,中医开了一些滋补的药膳,叮嘱慢慢温养身子。   十二月底,姜宜食欲比以前要好上一些,一到冬日就手脚冰凉的情况也缓解了不少。   一月初,两家开始商办两人婚礼的事宜,商量着婚礼地点,邀请的嘉宾,后来商量着商量着发现,小两口裹着围巾悄悄地溜走了,还是笑呵呵的老人给小两口开的门。   天边落着薄薄的细雪,轻柔无声地覆盖在小道两旁灯罩上,昏黄路灯下,长道积雪踩出咯吱咯吱声响。   月光下的积雪清辉融融,偷溜出来的小两口牵着手,两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牵着手肩膀碰着肩膀,共同撑着一把黑伞。   “你刚才听到他们说的吗?还要把我小时候的照片放在婚礼上……”   “我也得放,我还得放小时候放穿女装的……”   姜宜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发现身旁陆黎似乎是想到什么,偏头望着他。   “你还记得刚才他们说的小时候吗?”   陆黎声音低而轻道:“你当时好小好小一个,就像是爸爸送给我礼物。”   姜宜牵着他的手:“什么礼物?”   “洋娃娃。”   他停住脚步迟疑道:“所以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   陆黎:“是小熊。”   他笑起来,低声道:“因为洋娃娃总是和小熊在一起的。”   姜宜失笑:“我怎么不知道?”   陆黎哼笑了一声,低低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好多……”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道尽头,天边的月亮安静而柔软,雪面上拉长的影子交缠着从未分开,仿佛从今往后的漫长岁月亦是如此。   岁岁年年,都如今朝。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从八月八号开始的故事,到现在就要正文结束啦,姜宜和陆黎的故事也在这里收尾结束啦~很感谢陪着一路走过来的小可爱们!!前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每次都是深夜更新辛苦各位小可爱了TAT蠢作者会继续努力的!!!(啾啾各位小宝贝)给前五百的小宝贝们发个红包吧~接下来就开始写番外啦(扭扭屁股)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