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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东西的大娘探着头愣了下，歪着脖子冲老板眨巴两下眼，还没反应过来，那姿势仿佛下一秒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放油锅里炸了。 　　老板挥了手，“小心油！”转身拿面团的时候嘴里嘀咕接了一句，“别把耳朵里东西滴我锅里。” 　　“老板谁啊？”大娘还在问，身子往旁边窜了窜，手里兜着一袋被风吹凉的油饼。 　　“姓童。”老板用锅铲捞了几下油条，边说边拿着夹子把滚烫的油条家出来放在旁边，手里收着钱，头还得转过来冲着大娘唠几句，“就电视里老出广告那一家的牌子，代言人是个大长腿，穿个白色裙子那个。” 　　大娘琢磨了半天，突然啪的一拍巴掌，“就一张沙发卖几万的那个？！” 　　“对！” 　　大娘摇摇头，“活该破产啊。”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一个男学生，脖子上围着条灰色的绒围巾，边买油条边转头笑着接了一句，“那就不是给你们用的，受众群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用屁股坐！”大娘提溜着袋子转头准备走，“还受众不一样，最后闹得不还是连个遮雪屋顶都没有，欠了多少.....”大娘站在原地用手指头一掰，瞪着眼摇摇头，“十几亿啊！” 　　“是个人都没法儿活了！” 　　“没法儿活了啊！” 　　叮咚—— 　　火车站检票口角落站着一个小男孩，有些发黄微卷的头发，小脸白嫩，第一眼看上去，长得像个混血洋娃娃似的，半张脸埋在脖颈间的深蓝色围巾里，围巾右下角绣了一朵向日葵。 　　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羽绒服底下看不见丝毫轮廓，像裹了条羽绒被，只露出双大眼睛，有些茫然害怕的望着远处的便利店，身子紧紧的靠在柜台上。 　　“小迟平时也不喜欢说话吗？”旁边一个男人低头冲着童迟笑。 　　这是他印象里第一次见这个男人，但他爸爸说每年生日这个叔叔都会过来。 　　但童迟太小，每次生日宴人多，他记不住。 　　男人叫笠海，看着比他爸爸要小，是个身高腿长，长相英俊，刚入三十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羽绒服，高领毛衣，手腕上挂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表。 　　他冲着童迟笑的时候，小孩儿抬头也笑了下，但心思明显跑了。 　　昨儿晚上他还在别墅的软床上睡觉，凌晨三点的时候院子里一阵嘈杂，他趴在窗户上还没看清院子里的人，转手就被他爸爸一把捞起来塞进了车里，去了一个小宾馆。 　　天刚亮，就被塞进出租车一路开到了火车站。 　　见到了这个眼生的男人。 　　他静静的盯着远处的便利店，直到里面出来一位穿着咖色外套的男人，童迟扬手挥了挥，软着小嗓音喊了一句爸爸。 　　对面人提了一大袋零食和水，小跑着给笠海递了过去。 　　“.....开始检票。” 　　广播重复了几遍。 　　“小迟听海叔叔话，过段时间就接你回来。”他爸爸蹲在地上看着童迟。 　　男人这段时间明显苍老了些，胡茬也没刮，也就是长了张帅气的脸，看着倒是没太糟糕。 　　身后的队伍慢慢减少，一声接着一声的滴答，催的童迟光点了头，都没来得及感伤掉眼泪，就被笠海拉着一起上了车。 　　他在检完票转弯的时候，看了最后一眼他爸爸。 　　接着就被人群冲散了视线，彻底找不见人影了。 　　外套被来往的人群摩擦，大包小包的行李偶尔撞到小腿，童迟站在人群里不明显，走两步就被人撞的磕绊一下，他的手被笠海牵着，最后被人彻底抱了起来，就那么被抱着上了火车。 　　“三个小时，小迟睡一觉就到了。”笠海帮童迟把窗户边的帘子拉上，整理了童迟下巴上的围巾，那块被小孩儿吐得热乎乎的，冬天一吐气就变成水，粘的围巾边上也挂着水珠。 　　童迟很乖，点点头，把身子往下缩了点儿，眼睛一转看见了对面坐着的老人。 　　老人冲着他笑笑，用着沙哑的声儿问了一句，“小女孩几岁了？” 　　童迟瞪着双圆眼睛，不自觉的又把脑袋往下缩了下，屁股朝笠海那边挪了些。 　　他其实话挺多，但仅限于在熟悉的人身边。 　　笠海笑了下，冲着老人说了句，“男孩，长得白。” 　　老人惊了一下，盯着童迟仔仔细细的看，“男孩儿啊。” 　　童迟手底下拉着笠海的手指，温热小手钻进男人滚烫的手掌里，他有点儿茫然和害怕，这种情绪从昨天一直持续到现在，估计还得持续很久。 　　车厢里人越来越多，拥挤人群和吵闹声不间断，车厢里飘着淡淡的汗味儿和纸皮怪味，说不上来，就是不好闻。 　　穿着羽绒服的人看着个儿个儿臃肿，互相摇晃挤在一起，童迟偷偷的瞄着走廊里站着的人，感觉像小时候动物世界里的胖企鹅。 　　他把围巾向上捞了捞，躲在笠海胳膊后面做贼似的偷偷看着每一个人的脸。 　　看着看着就困了。小孩儿昨儿一晚上没睡觉，一直担惊受怕，这会儿吵闹的聊天和嗑瓜子的声儿倒成了安眠曲。 　　童迟睫毛轻轻眨了几下，小鸡啄米似的在空中点了好几下，最后歪着小脑袋，缓慢的倒在了笠海的肩膀上，彻底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扑在围巾上，吹的嘴边一直飘着几根湿润的小毛毛。 　　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睡了不到半个小时，车厢靠近厕所的地儿突然咋咋呼呼的吵了起来。 　　一阵女声，尖声刺耳的大吼了一声，“你往哪儿摸呢！” 　　童迟一瞬间被吓得抖了身子，眼睛绷得大，脑袋一抬，唰的就坐直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扒着脑袋往那边儿看，看不见的还站起来撅着屁股往走廊那边探身子。 　　对面的大爷和大叔站起来，半条腿跪在椅子上，童迟盯着面前的半个圆润屁股，眨巴眼睛愣了半天。 　　“这么大岁数还臭不要脸！” 　　“你他么骂谁呢！” 　　“我全部拍下来了！你等着进局子！” 　　童迟看不见，他也不敢看，本来胆子就小，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架势，这会儿吓得只会瞪眼睛拽着笠海的手。 　　乘务员和工作人员涌过来协商，结果没协商好，吵得更凶，整个车厢都是谩骂声。后座的小孩也被吵醒了，一个劲儿的哭，车厢炸翻了天。 　　童迟脑袋后面坐了个老大爷，嗓子不好，随着车厢内的吵闹声，咳了一嗓子痰。 　　童迟彻底缩在椅子上不动了，估计是憋久了，家里那么大的事儿，情绪一直积着。 　　这会儿小孩一害怕，彻底憋不住了，低着头也不出声，眼泪自己一个劲儿默默的往下掉。 　　笠海坐在旁边都没听见。 　　直到童迟自己一个人掉了五分钟的眼泪后，他看快到站了，转头看了一下，“小迟怎么了？” 　　童迟眼泪掉的睫毛上全是水花，鼻头也有点儿红，看着就可怜，这会儿也缓过来了，抬头说了句，“想我爸。” 　　笠海没说话，手指压了压童迟的手指，他这人嘴笨，说不出来什么哄孩子的话。 　　好在童迟也不闹，抹了一把脸就不动了。笠海把他围巾裹好，等车到站了，夹着童迟匆忙从人群钻出去，终于下了车。 　　迎面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空气里飘着一股北方冬日里独特的气味，好像带着些炭火和风沙味，转眼又被风雪甩了一巴掌。 　　童迟一出车门就打了个喷嚏，手臂勾着笠海的脖子，鼻子埋在脖间，小小声音冲着笠海耳朵边说了句，“谢谢叔叔。” 　　笠海笑着，手臂用力把他向上颠了颠，跨开步子朝出站口外面走。 　　嘟—— 　　手机在兜里震动。 　　笠海一只手拿着行李，一只手抱着童迟，这会儿没工夫接，童迟拍拍他说自己下来，让他接电话。 　　两个人站在出站口的角落，周边都是嘈杂打电话的声音，童迟安静站在原地听着笠海说话，对面是个女声。 　　“到了，现在就出去。”笠海看着挺开心，伸手让童迟牵着他，两个人往外走了几步。 　　“小停也来了？”笠海扬着调问，笑着叹了口气，“好，你在车上等我，外面冷。” 　　说完就挂了。 　　童迟被人牵着走了出去，外面的冷空气依旧冻人，迎面飘来的雪花粘在睫毛上，遮住了视线。 　　他被领着停在了一辆黑色小轿车面前，咔嚓一声，笠海开了后座的门。 　　童迟那会儿正在低头揉眼睛，雪刚才全黏眼睛上了，这会儿全是水。 　　“小停。”笠海笑着冲里面喊了一声儿。 　　童迟望着地下眨巴两下眼睛，确定没东西了，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着车里面一阵沉着嗓子的男声，叫了一声儿，“叔。” 　　童迟抬头，和里面的男孩儿眼神对在了一起，那人懒散的倚在另一边的车门上，估计刚睡醒，眼睛还没睁开，黑色外套帽子扣在脑袋上，里面还压了顶棒球帽。 　　童迟的注意力被集中在那人的眼神上，对方看着要吃人，眼神锋利说不上友善，整个人都看着冷。 　　脸颊上估计是摔倒蹭的，破皮了，还划了一道红，看着伤口快好了，颜色浅。 　　人看着也比童迟大好几岁。 　　车内的热气扑在童迟脸上，外面的雪却飘进了车内，打湿了半边的椅子。 　　段闻停盯着人，张张嘴冲着童迟说了句，“上来。” 　　这人刚睡醒，声音也不大，哑着嗓子，童迟没听清，冲着他眨巴了两下眼。 　　段闻停叹气没理他，头一偏冲着自己那边的窗户，手突然在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手指接着啪的一声儿打了个响指，一股子起床气似的，额头抵着玻璃，拖着嗓音长长的说：“关——门——” 第2章 　　童迟这会儿听明白了，慌忙跨上了车，两只手一起握着车把手，使劲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车里的暖气散的车不多了，驾驶座的人又把暖气调到了最大，后座刚好对着童迟的小脸，在外面冻坏了，现在吹的他鼻涕唰唰的往下流。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才看间驾驶座上的女人，看着很年轻，穿了身儿普通的白色羽绒服，披散的头发随意用黑色发夹夹了一个结，笑起来看着很温柔。 　　笠海笑着从副驾驶转过身子冲着童迟，“这是段闻停，比你大....应该大四五岁了吧，叫闻停哥就行，这位阿姨叫温辛，叫温阿姨就行。” 　　“什么阿姨，叫姐姐。”温辛转过头冲着童迟笑着扬了下巴，“这小孩儿长得真可爱。” 　　童迟被人夸惯了，倒是没觉得怪，乖乖点点头小声喊了一句，“姐姐好。”转头又小心的瞄了一眼段闻停。 　　那小子歪着头抵在玻璃上，听不见似的，闭眼好像在睡觉。 　　童迟把嘴边那句闻停哥憋了下去，抿了下嘴唇，屁股又往后坐了些，转头望着自己这边的窗户看。 　　车子离开火车站朝公路上走。 　　这个城市其实离童迟住的地方不远，但这么一看，基础设施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冬天污染严重，整个城市都被蒙了一层灰蒙蒙的调儿，外面零下二十多度，冷空气下的热气变得格外明显。 　　车子等红绿灯的时候，童迟盯着路边几个人看，估计是车子坏在路上了，那人裹着羽绒服满嘴吐着热气儿，骂骂咧咧得在打电话，嗓音很大，隔着扇车玻璃都传得清楚。 　　路上三轮后面装了一兜又一兜的麻袋，里面是成堆的啤酒瓶子，车轮把路上的雪压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污泥黑水，一脚下去绷了满裤脚的泥水。 　　远处的工厂常年冒着烟气儿，一大股热气儿冲上天空，周遭都是吵闹声，尤其是车子穿过菜市场那块儿。 　　童迟脑袋扒在玻璃上，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的每一个东西。 　　车子穿过喧闹，开进了一片算得上宽阔的地盘，楼也算不上新，看着就是好几年前的旧校区，门口按钮一按还能唱首歌。 　　在经过某一扇小区大铁门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门口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扫，保卫室的车窗玻璃上蒙了一层水雾。 　　嘟—— 　　车打了个巨大的喇叭，大爷缓慢的从里面走出来，打开了那扇有些老旧的大铁门，吱啦响。 　　童迟抬头透过窗户望着面前一栋栋楼，外面的墙有些破皮儿，单元楼的门也掉了漆。 　　住惯了别墅的童迟，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车子在熄火的一瞬间周遭安静了下来，笠海麻利的开门下车，啪塔一声开了童迟那边的门。 　　“雪厚，小心点儿。”笠海扶了一把童迟。 　　这小孩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陷进了雪里，走路的时候差点儿磕倒跪地上。 　　“小迟吃饺子还是面条？”温辛转头问童迟。 　　童迟软着声儿回了句，“面条可以吗？” 　　“可以！”温辛太喜欢童迟了，从见了面到现在满脸一直挂着笑。 　　段闻停走得快，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单元楼门口，手指迅速的按了密码，拉开半扇门在那儿等着剩余的三个。 　　童迟在进门的时候抬头冲着段闻停笑着小声说了句，“谢谢。” 　　段闻停没回应，依旧板着那张脸，手插在兜里，一声不吭的跟在最后，一起上了二楼。 　　左手边的第一个屋子，钥匙一转咔嚓一声开了。 　　对门还有一个邻居，门口挂着一张鲜红的福字，角落里堆了双破旧的球鞋。 　　“姐姐给你做面条。” 　　童迟刚进门转头，脸颊被温欣掐了一下，“真软乎。” 　　笠海在门口脱衣服，“小迟你转一转，卧室在厕所旁边，靠右的那一间。”他低头整理鞋的时候补了一句，“小停最近家里没人，暂时住在我这儿，跟你一间屋子。” 　　他蹲在童迟面前看着他，“可以吗？” 　　童迟点点头，面上没动静儿，心里慌得要死，转头看了一眼段闻停。 　　那小子又没了人影儿。 　　估计是进卧室了。 　　童迟一路上憋得想上厕所，这会儿关了门望着陌生的马桶缓了半天，磨磨蹭蹭的才把裤子脱了。 　　戴了一天的围巾，上面粘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童迟脱了衣服，里面穿了一身儿绒毛衣。 　　手指抵在卧室的门上，半天也不敢推开。 　　后来听着笠海的脚步声，慌忙一把推开了门，他不想让笠海看出来他害怕难受。 　　门猛地被推开的时候，段闻停正坐在床上半躺着看手机，抬眼对上无措的童迟。 　　“我....能进来吗？”童迟声音小的像猫叫。 　　段闻停还是没说话，点点头，嘴里隔了几秒还是那句，“关-门——” 　　童迟吓得赶紧转身关门。 　　他这会儿看见段闻停满脑袋都是两个字——关门。 　　这人就会说这一句话似的。 　　小小的房间就那么一张床，段闻停躺在外面，身上穿了件儿卫衣，外套帽子随意的堆在椅子上。 　　童迟杵在那儿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就默默的盯着段闻停看。 　　那人突然抬眼看他，童迟又吓得把眼神挪开，望着窗台上的花草。 　　“过来。”段闻停依旧冷着声儿，坐起来，收了半边的腿，腾出来一半的床。 　　童迟赶紧乖乖窜过去，小媳妇似的拘束坐在床尾，默默继续盯着段闻停看。 　　“转过去。”段闻停突然冒出来一句。 　　童迟那脑袋被电击了似的，唰的就转了过去，盯着面前的卧室门看。 　　空气沉默，尴尬了很久，久到段闻停都受不住了，皱着眉用脚对着童迟屁股顶了两下。 　　“啊？”童迟转过头茫然无辜看着他，手摸了下自己被踢的屁股。 　　“你进来干嘛？坐这儿当木头人？”段闻停皱眉，手里的手机也收了，抱着手臂问。 　　童迟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小声儿说了一句，“我困。” 　　段闻停还没张嘴，童迟又接了一句，“卧室有床。” 　　说的无辜又讲理，段闻停感觉童迟下一句要说：可惜被你这个王八蛋给占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在这儿干嘛？ 　　他半天没说话，突然往边上挪了点儿，低头继续看手机，“睡。” 　　童迟这会儿终于笑了，弯着腰把拖鞋脱下来放好，小老鼠似的走一半停一半，半跪着往床里面挪。 　　最后挪到了段闻停身子边，拉开床上的被子，偷摸瞄着旁边人，小心翼翼的躺下，眼睛一闭，睡得端正。 　　跟小僵尸一样。 　　段闻停在旁边打游戏，声音不大，但也吵。 　　童迟半天没睡着，又不敢睁眼睛，眼睫毛抖得厉害。 　　他在这边抖，段闻停在旁边低头看，突然把手机声音关了。 　　周遭突然安静，童迟好奇，小心缓慢的睁开半边眼睛，想看看段闻停是不是也睡了。 　　结果一睁眼。 　　面前一张黑色凶神恶煞的鬼脸。 　　童迟被吓得一嗓子嗷了出来，唰的往上窜，一脑袋磕在了床头上。 　　咚的一声儿。 　　那动静儿听着感觉都能脑震荡。 　　段闻停把面具拿下来，被这小子吓着了。 　　童迟疼，捂脑袋缩在那儿不动。 　　段闻停伸手扒开了他的手，“我看看。” 　　童迟哼哼唧唧的不让看，刺猬似的团成了一团，段闻停掰开两个手指，刚松手，童迟又捂上了。 　　“你松开！”段闻停气得直接坐起来，童迟一听别人吼他，他就害怕，乖乖把手松开让他看。 　　段闻停扒着童迟脑袋看了半天，“有点儿红，没磕破，晕吗？” 　　童迟望着天花板认真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晕。” 　　段闻停松了口气，“起来先吃饭吧，等会儿睡。” 　　童迟说好，坐起身子，腿搭在床边得时候突然不动了，被定住似的。 　　“怎么了？”段闻停问他。 　　童迟小声说，“晕。” 　　“晕？”段闻停立马蹲地下抬头看他，“头晕吗？刚撞的？” 　　童迟点点头，伸手指了下角落里的鞋，“低头就晕。” 　　段闻停表情明显愣了下，隔了几秒认命似的，一手拿着拖鞋一手端着童迟脚，帮他把鞋套上了。扶着童大爷起来后还得详细问问哪里不舒服。 　　最后问出来结论了。 　　按童迟的话说就是，不能低头，一低头就头晕。 　　怪谁呢，都怪段闻停吓他。 　　最后出卧室门的时候童迟都是扬着头在走路。 　　温辛下了一碗阳春面，挺清淡的，几个人吃完饭，笠海端碗在厨房收拾碗筷。 　　“洗洁精没了。”笠海冲着段闻停笑着说，“帮叔去商店买一瓶。” 　　段闻停点点头说好，走到门口穿好鞋，抬头又和童迟眼神撞上了，“还晕？” 　　童迟点点头。 　　“带你去医院？”段闻停问他。 　　童迟一听医院，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能跟你去转转吗？” 　　外面天漆黑，这小孩还要出去转。 　　商店倒是也不远，出了大门走几步就能到，两分钟都用不着。 　　段闻停没说话，当默认了，走两步发现后面没人，童迟站在原地看着他不动。 　　“操。”段闻停小声骂了一句，转头回去蹲下帮童迟穿好了鞋。 　　外头只有路灯亮着，靴子在雪地上一踩吱啦吱啦的响，童迟和段闻停并排走着，他走路慢，段闻停走两步还得等一下。 　　出了大门往左拐，段闻停走到路灯底下的时候停住，转身看还在后面摇摇晃晃走路的小个子。 　　童迟在即将走到路灯那儿的时候，脚底下突然噗嗤一声儿。 　　踩着东西了。 　　他瞪圆眼睛抬头看着段闻停，颤着声儿，“闻....闻停哥。” 　　“啊？”段闻停没听明白，走过来。 　　童迟站着的地儿有点儿黑，没什么光，段闻停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路，“什么？” 　　“哥，我好像.....”童迟绝望又茫然的看着他，嘴角颤着说，“我好像踩到臭臭了.....” 　　段闻停那会儿脑子彻底短路了几秒，把围巾从耳朵上扒拉下来，“啥？” 　　“臭...臭臭。”童迟又急又羞，憋得自己脸通红，他突然把脚抬起来对着段闻停脸，“那个.....我头晕......哥你能帮....帮我看看吗？” 　　大冬天的，段闻停都怀疑人生，他站在漆黑的大门口，蹲在地上被迫抓着童迟的脚底板看，看到了这货脚底粘着的被冻僵的狗屎。 　　不，应该叫臭臭。 第3章 　　童迟鼻子里吸溜着被冻出来的鼻涕水，软着小嗓音冲段闻停试探问了句，“是臭臭对吧....” 　　“嗯。”段闻停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这风吹的还是被人闹的。 　　他甩下了童迟的小脚，指了下旁边的地，“蹭蹭就没了，东西已经冻僵了。” 　　“好，蹭蹭...”童迟听话，真的就乖乖在旁边低头在雪里蹭着脚底的东西，蹭了半天，然后收回来，原地跺一跺。 　　感觉有东西的话就接着继续蹭一蹭。 　　段闻停叹气唉旁边等着。 　　大晚上跟俩儿傻子似的站在黑乎乎门口手舞足蹈跳大绳儿。童迟又突然把脚抬起来冲着段闻停脸，认真问，“还有吗哥？” 　　段闻停压根没看，插着兜转身答了一句，“没了。” 　　童迟屁颠屁颠的小跑着跟在旁边，“你都没有看。” 　　“看了。” 　　“没看。” 　　段闻停低头看着他，“我有病啊，还真仔细看你脚底下的狗屎长什么样？” 　　童迟不说话了，低着头把自己小围巾向上捞了捞，盖住了半边的脸。 　　小孩儿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快走到商店的时候，童迟突然把围巾从嘴边扒拉下去，“闻，闻停哥。” 　　段闻停不理他。 　　童迟又叫，“闻停哥，哥。” 　　段闻停嘴边一口热气儿扑到了天空，长久没有散去，无奈问，“你又踩到啥了？” 　　“你吃糖吗？”童迟突然笑着把脸凑过去，从口袋里逃出来两颗牛奶巧克力糖，“我从家里拿来的，忘记吃了，给你一个。” 　　童迟好心，说段闻停手刚才抓他脚了，“不干净。” 　　段闻停：“.........” 　　“我给你剥。”童迟就站那儿，呼着满口的热气儿，鼻头被冻得发红，还硬是剥了颗糖出来。 　　“啊——”童迟手举着凑到段闻停嘴边，他还得稍微颠着点儿脚才行。 　　段闻停比他高了太多。 　　段闻停本来不想吃，结果那小子的糖就那么在他嘴唇上画圈，一圈一圈硬是给他怼了进去。 　　童迟还挺开心，手往兜里一塞，冷的嘶了口气儿。 　　商店门关着，外面的暖黄灯泡还亮着光，段闻挺走过去抓着门把手使劲儿一推，一头一股热气儿扑出来，他张口喊了一嗓子，“老板！” 　　“哎。”屋里柜台边上坐着一个老大爷，迷迷糊糊看睡着了，“要什么？” 　　“洗洁精。”段闻停回，他倚在玻璃柜边上。 　　童迟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柜台上的小东西看，最后停在一个橡皮糖上，眼神儿半天没移开。 　　“想要啊？”老板笑笑，把手上东西递给段闻停，“你朋友？” 　　段闻停勉强点了头，“嗯。” 　　“那这个送你。”老板把糖拿出来递给了童迟，“小孩儿长得真清秀。” 　　段闻停低头挑了个眉，没说话。 　　童迟笑的嘴角翘太阳穴上去，伸手接了，“谢谢！” 　　“以后过来玩儿啊。”老板笑笑，挪着步子又坐回了椅子上，闭眼打盹去了，“把门关好。” 　　段闻停出门后一把拽了门，啪塔一声，关紧了。 　　童迟手里拿着那么长一条橡皮糖，放在嘴里慢慢的嚼。 　　软糖在冷空气里停了没多久，变得梆硬，咬得童迟咬肌发酸，最后在嘴里含了一路，跟个没牙得小老头似的，有些还黏在了牙齿上，急的这小孩勾着舌头在那儿舔。 　　段闻停偏头看着就觉得好笑。 　　“你不住在海叔叔家吗？”童迟嘴里叼着糖，抬头望着段闻停，“你住在哪里啊？” 　　“不远，旁边的小区。”段闻停回。 　　童迟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点点头，也没多问，走到单元楼门口啊了一声，灯亮了才往楼上走。 　　笠海那会儿正坐在客厅里和温辛聊天，两个人嬉笑着，在门外就听见了。 　　“小迟回来啦。”笠海过来帮童迟脱了衣服。 　　“那我也走了。”温辛扬手套上了羽绒服，笑着揉了一把童迟的脑袋。 　　童迟愣在那儿，“你不住在这里吗？” 　　“不住这里啊，这里是你海叔叔家。”温辛笑得开心，“我家在隔壁。” 　　“我去送送她，小停帮忙照顾一下，洗完澡就上床睡觉。”笠海也套好了衣服，和温辛又前后出了门。 　　客厅门啪塔一声关了，屋里又只剩下童迟和段闻停两个人。 　　段闻停脱了鞋直接朝厕所走。 　　他半关着门，脱了裤子对着马桶在放水，结果放一半门吱啦一声。 　　童迟那个没脑子得小笨蛋趴着头往里边钻边问，“他们是已经结婚.....” 　　“你给我出去！”段闻停被他吓得差点儿把尿甩到地上，啪得一掌把门拍了。 　　童迟被门撞了鼻子，疼的在外面一个劲儿哼哼。 　　隔了几秒，段闻停猛地拉开厕所门，看到童迟可怜兮兮被撞得鼻子红，“活该。” 　　他没憋住，嘴角还有点勾着想笑，“他们没结婚，谈对象呢。” 　　“什么对象啊？”童迟跟在他屁股后面，又跟到卧室去了。 　　他这小孩儿就这样，刚见面不说话，稍微熟一点儿了，嘴里就吧啦吧啦得讲不停。 　　“男女朋友。”段闻停背对着换衣服，偷偷翻了个白眼。 　　“男女朋友不能住一起吗？”童迟坐在床尾抬头看段闻停换衣服，脚在空中晃着。 　　“能。”段闻停一屁股坐在床头，半躺在那儿看手机。 　　童迟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把脑袋趴在他肚子上，又抬着他那双大眼睛问，“那能一起睡觉吗？” 　　“能。”段闻停想敷衍他，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那....能牵手吗？”童迟问。 　　段闻停：“....能。” 　　童迟点点头，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慢慢下了床去厕所洗澡，嘴里面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俩是好朋友啊...” 　　段闻停：“........” 　　厕所里水哗啦哗啦响了两声儿，童迟在里面啊了一下。 　　段闻停长叹一口气，“热水往右掰！” 　　厕所里面停了好久没动静儿，段闻停是真不想理了，侧躺下装什么都不知道。 　　隔了几秒还是受不了，边骂边从床上坐起来，刚把卧室门打开。 　　客厅大门开了，笠海刚好回来。 　　段闻停又把卧室门关了。 　　隔了几秒，他听到笠海在厕所门口笑，说热水没插电，要过一会儿才行。 　　童迟刚才一直坐在厕所的马桶上发呆，抬头望着淋浴头。 　　他平时洗澡都是用浴缸，每次进去热水已经放好，脱了衣服就行。 　　这会儿又插电又按钮，童迟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来，刚才还被冷水破了一身。 　　他被笠海用毛毯裹着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啃他从商店拿回来的橡皮糖。 　　笠海拿着洗洁精去把碗洗了。 　　童迟爸爸是他大学同学，穿着一条内裤跑的人，后来对方创业成功，赚了钱，两个人其实不在一个生活阶层了，但平时也还在联系。 　　今年出事儿的时候，童迟爸爸那边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愿意帮忙，除了笠海。 　　这个男人称得上是善良，小时候也见过童迟几次，挺喜欢这小孩儿。 　　房子不大，平时就一个人住。 　　温辛是他女朋友，两个人谈了四年了，还没结婚。没钱。 　　笠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厨房洗碗，童迟安静的在客厅裹着毯子啃糖。 　　挺安静的。 　　突然厕所那边传出一声，“水好了。” 　　段闻停手上滴着水，站在厕所边上看着童迟，“别吃了，大晚上还吃呢。” 　　童迟匆忙穿着拖鞋朝他那边跑，毯子跑半路上掉了，转身撅着屁股又捡起来递给段闻停。 　　俩人在厕所里面嘀咕，笠海擦干净手上的泡沫，从桌上抽了根烟点燃。 　　坐在客厅看着那两个影子笑了笑。 　　平时他这屋子里还停冷清，段闻停这小子早熟，这两年大了，不爱说话，懂事儿是懂事儿，但挺没趣。 　　多个小孩儿在屋子里倒是能好点儿。 　　至于这段闻停为什么不回去。 　　笠海一想这事儿就憋得慌，替段闻停憋得慌。他难受的吸了口烟，烟灰掉了些在裤子上，被他轻轻拍了。 　　“你平时洗澡难道还要保姆伺候？”段闻停站在厕所门口看着童迟。 　　那小孩站那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唔。” 　　段闻停：“..........” 　　“我自己也可以洗。”童迟看着段闻停笑。 　　段闻停点点头，走了。 　　卧室门也没关，他躺在床上看课本，隔几秒就能听到隔壁厕所里哎呀一声。 　　“啪塔！” 　　童迟慌慌张张的声音，“洗发水掉了....” 　　隔了两秒。 　　“啪塔！” 　　“沐浴露掉了....” 　　“啪塔！” 　　“洗，洗面奶掉了....” 　　段闻停躺床上直皱眉，手底下快把书捏成团了。 　　厕所好不容易安静了几秒。 　　转眼童迟又哎呀一声。 　　“扑通！” 　　段闻停竖起耳朵听，心想这声儿怎么听着不对呢，接着就听到里面的小人说话。 　　厕所里的童迟当时吓得颤着嗓子说：“哎呀......谁....谁的牙刷.....掉马桶了呀....” 　　段闻停唰的就从床上窜了起来，直往厕所冲，“忍你半天了！” 第4章 　　段闻停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门，也没想过童迟穿没穿衣服，把对方洗澡的事儿扔到了脑袋后面。 　　门啪的一下。 　　童迟吓得嗷了一嗓子，用毛巾捂着腿，脑袋上湿着的毛还在滴水，吓得嘴唇都在颤，“你干嘛呀....” 　　“你干嘛了？”段闻停被里面热气儿扑了一脸，童迟站里面跟个腾云驾雾的神仙似的，“你把谁牙刷扔马桶里了？” 　　“我....不小心...掉的。”童迟说的说的就没声儿了，热水关了，那双无辜眼睛含着蒸汽盯着段闻停，“蓝色的那支。” 　　“蓝色。”段闻停深吸了一口气儿，吐出去的时候还在抖，“蓝色是我的。” 　　他迈着步子朝里走，想去看看马桶里的东西，拖鞋踩在水里扑哧响。 　　这会儿走近了才看清童迟，这小孩儿被热水蒸的小脸有些红，脑袋上顶着一团泡沫来没来得及洗，浑身都看着白嫩，脸上睫毛上一挂水，怎么看都觉得....清秀。 　　还真跟个洋娃娃似的。 　　段闻停快走到马桶边上的时候，童迟往旁边躲了点儿，嘴巴张着慌忙说了句，“哥你小心脚.....” 　　话都没说完，段闻停脚底一滑，两条腿朝着反方向猛地撇了过去。 　　硬生生的在地上劈了个不标准的叉。 　　膝盖哐的砸在地板上，手下意识的一撑，又摸到了一摊滑润粘腻的东西，唰的一声儿，彻底躺地上了。 　　童迟哆哆嗦嗦的颠着脚跑过来，格外小心，“哥你没事儿吧。” 　　段闻停被气的浑身哆嗦，扯着嗓子对童迟吼，“什么东西！” 　　“洗，洗面奶，沐浴露，还....还有洗发水....”童迟被他吼的耳朵里嗡嗡叫，眼泪使劲儿在眼眶里打转。 　　这小孩儿不经吓，长这么大疼都来不及，哪儿被人这样骂过。 　　这会儿吓得眼泪鼻涕混着水一起往下流，他还抿了下嘴唇，结果全进嘴里了，咸呼呼的。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蹲着，在厕所里闹翻了天。 　　把笠海从卧室里炸了出来。 　　他冲过去一看，一个光着身子捂着小脸在哭，一个皱着眉躺在地上疼的砸地板，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训谁。 　　“怎么了？”笠海走过去要把童迟抱起来。 　　童迟哭着，说话断断续续，指着地委屈说：“地上，滑。” 　　他怕笠海也在这儿劈个叉。 　　“没事，小迟不哭。”笠海哄着人，小心从地上跨过去，把童迟捞在臂弯里抱了起来，毛巾都湿了，他从洗衣机里拿了件儿昨儿刚扔进去的衣服，把童迟包着抱去了卧室，直接塞到了被子里。 　　“我还没来得及冲。”童迟整个人就从被子里露出双小脸，红扑扑的，“哥摔倒了。” 　　“没事，他没事。”笠海揉了一把他脑袋，准备去厕所看段闻停。 　　刚一转头，段闻停皱着眉，扶着墙自己一瘸一拐的从厕所里出来了，膝盖和小腿一片红，全磕着了。 　　主要是屁股，现在走一步都跟裂成四半了似的，浑身被水沾得湿透。 　　笠海在他手臂上扶了一把，“摔到哪里了？” 　　段闻停把手躲开，一手扶着腰，一手摆了摆，“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哥你睡觉去吧。” 　　笠海转头看了一眼裹在被子里得童迟，那小孩吓得都不敢看段闻停，半张脸藏了进去，看着怪好笑的。 　　“小迟还小，你照顾一下，晚上早点儿睡，过两天该上课了。”笠海看着段闻停提了一嘴。 　　他知道这小子不欺负人，但脾气也没多好，到时候童迟那小家伙受了委屈又得哭鼻子。 　　“行。”段闻停点点头敷衍了一下，看着笠海出了卧室关好门。 　　他转头盯着童迟。 　　“哥，对不起。”童迟那小软音儿听着都想笑，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你摔疼了吧，我给你揉揉。” 　　童迟慢慢从被子里坐起来，衣服也没穿，光秃秃的就那么缩在角落，盖了一半的被子。 　　大冬天外面零下快三十度，家里再怎么暖和还是有点儿漏风，尤其是段闻停那个屋子，窗户边用手指一探，一股冷气。 　　没一会儿，童迟冲着被子就打了个喷嚏。 　　“衣服穿上。”段闻停从椅子上随便捞了一件儿衣服，一扔，扔童迟脑袋上了。 　　那小孩儿把衣服拿手里，冲着段闻停仰着头笑，“谢谢哥。” 　　段闻停想骂他的心这会儿也没了，一屁股坐床上的时候疼的腰唰的挺直了。 　　童迟穿好上衣，爬过来探着脑袋在段闻停旁边看着人，“哥你屁股摔着了是嘛？” 　　“关你屁事，睡觉去。”段闻停觉得跟这小孩儿没话说。 　　童迟闭嘴乖乖钻回了被子里，侧躺着看段闻停换衣服，然后看着那人也在旁边躺了下去。 　　“哥你用热毛巾敷一敷就好了。”童迟小小声儿在段闻停耳边说，“我以前屁股摔了我爸就拿毛巾敷的，然后揉一揉，要不我帮你揉.....” 　　“你能不能闭会儿嘴，一个劲儿屁股屁股的念叨。”段闻停转头训他，声音不大，压着嗓子说的。 　　童迟这会儿委屈了，小孩儿气的转了身儿，背对着段闻停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掐着嗓子小声回了句，“好吧。” 　　段闻停侧头看着他后脑勺，一口气叹下去，也转了个身，两个人就那么背对着睡。 　　一夜之间变化挺大的，童迟从别墅大床挪到了小屋子，从大城市到了边缘小镇，和一个陌生男生窝在一张床上。 　　一晚上还被训了好几次，鼻子也哭红了，什么事儿都干了。 　　但童迟这孩子其实不怎么记事儿，什么东西隔一晚上就全忘了，年纪小，还乐观，成天没心没肺。 　　早晨起来的时候，段闻停眼睛刚睁开，旁边一双大眼睛就趴在脸旁边看他。 　　段闻停吓了一跳，一皱眉，“你干嘛？” 　　童迟趴在旁边冲着他笑，“闻停哥，早晨好。” 　　段闻停长这么大没人跟他说过早晨好，周围人没有这个习惯。 　　这会儿旁边突然趴一个满脸挂着笑的人冲着他问好。 　　段闻停愣了几秒，有那么几秒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然后下一秒童迟又接了一句，“哥你屁股还疼吗？” 　　段闻停那脸唰的就垮了下去，爬起来踩着拖鞋直接下了床，出卧室的时候说了一句，“一晚上就惦记我屁股。” 　　童迟懵着脑袋坐床上啥也没听见，身上穿着段闻停的一件T恤，挂他身上跟个宽松袍子似的，都能直接遮到膝盖。 　　客厅稍微有点儿冷，也可能是刚从热被窝里出来，童迟走到客厅对着地板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鼻涕都喷出来了。 　　笠海在厕所刮胡茬，听到声儿探出头看着童迟笑，“等会儿带你去外面吃早饭，晚上睡得怎么样？冷吗？” 　　童迟颠着脚跑过去，软乎乎靠在厕所门上笑，“不冷，挺暖和的，哥在旁边跟个火炉一样。” 　　火炉那会儿刚好喝完水路过，脚步一顿，抬手在童迟脑壳上弹了一下。 　　“小停等会儿一起去。”笠海出来对着段闻停说。 　　那小子摆摆手，“我回家一趟，明天去学校的东西还没收拾。” 　　“收拾完就过来吧。”笠海回，顿了几秒，“早点儿回来。” 　　段闻停没说话，点了下头，直接进卧室了。 　　童迟拿着小牙刷站在洗脸池面前，边刷边好奇的往外看，没明白俩人什么意思。 　　等童迟磨磨唧唧把脸洗完出去，段闻停刚好穿了鞋出门，大门啪塔一声，童迟就只瞄到了点儿他的影子。 　　“小迟洗好了？”笠海笑着仰头喝了口温水，“早餐想吃什么？” 　　童迟呲着小白牙冲着他笑，撒娇似的抱着人家腿，“豆浆和小笼包。” 　　笠海揉他头发，“好。” 　　他一直就挺喜欢小孩儿，更别说童迟这种长得软乎可爱的小孩儿，但他一直没结婚，段闻停小时候他倒是喜欢抱，现在走近了都嫌弃，青春期的小男孩没话说。 　　入冬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外面寒气扑过来像整面的刀子往脸上扎，童迟把自己裹得就只露出了双眼睛，小手一伸，被笠海拉着出了门。 　　外面早餐店挺多，大早晨小推车排了一整条街。 　　童迟嘴上说吃豆浆小笼包，结果没走两步就被肉饼迷糊的走不动道儿了。 　　嘴里啃着一大块肉饼，吃了个半饱后才进入早餐包子店。 　　这小孩平时早晨吃不了这么多带油水的，家里都以健康为主，阿姨一般会煮些小米粥和鸡蛋，都是清淡的东西。 　　童迟这会儿吃开心了，嘴唇上蹭着油，左手肉饼右手包子。 　　笠海坐对面笑，“等会儿叔去诊所，小迟一起去？你闻停哥估计中午就来了，到时候他陪陪你。” 　　他以前是学医的，在医院干了几年，辞职后自己开了一家小诊所，不大，平时帮周围人看看病，挂吊瓶什么的。 　　童迟笑着点头，点了没两下，突然望着玻璃门外面，吓得手上肉饼啪塔一声掉桌子上了。 　　“怎么了？”笠海那会儿还在低头喝粥，愣了下。 　　早餐店里没什么人，就他们这一桌，一时间突然挺安静。 　　童迟突然见了鬼，手指哆哆嗦嗦的抬起来冲着玻璃门外面，吓得眼睛瞪着，“闻...闻停哥。” 　　“哪儿？”笠海转头看着门外面，没看到人。 　　大冬天早晨跟闹鬼似的，笠海看着童迟。 　　“血，他跑过去了。”童迟咽了一口嘴里刚才没咽下去的包子，快哭了一样，“他头上有血。” 　　笠海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椅子吱啦一声儿，拔腿冲着外面冲了出去，外套也没来得及穿。 　　出了门吼了一句，留下点儿尾音。他说让童迟待着别动。 　　清晨早晨七点多，童迟一个人坐在冒热气的早餐店里，吓傻了，脑子里全是段闻停跑过去的样子。 　　侧脸和脖子上全是血，看着都已经凝固了。 第5章 　　段闻停家离笠海家不远，隔了一个小区，但他家这边的房子早盖了五六年，明显旧了很多。 　　他出了小区大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忘拿围巾，这会儿脖子上光秃秃的被风吹着，冷的让人直打哆嗦。 　　羽绒服的宽松帽子被他扣在头顶上，遮住了半张脸，街道上的雪被踩的吱啦响。 　　晚上段闻停也没怎么睡好，平时自己睡习惯了，昨儿大半夜，脸边一股又一股的小暖气冲着他呼。 　　童迟睡觉香，没什么烦心事儿，嘴里跟吹气球似的，对着段闻停一个劲儿吐热气，全吐段闻停脸上了。 　　这小子大半夜盯着童迟睡觉，盯着对方小嘴看了好几个小时。 　　早晨七点，外面零零散散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准备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大爷，冬天套着厚重的棉衣和羽绒服，手套围巾帽子一个不落，车轮混着街道上的杂音，不清净。 　　段闻停耳朵好，走到小区楼底下的时候就听到楼里的吵闹声。 　　他脚步顿了下，听着那吵闹声越来越大，大到楼下的提菜大妈都听得见。 　　“大清早就在闹。”那大妈抬头望了一眼，转头刚好看到段闻停，挑着眉问，“又是你妈？” 　　段闻停没理他，插着兜开了单元楼的门。 　　哐镗。 　　门砸了一声才合上，正好把外面那嘴里不干不净的声音隔绝了一些。 　　楼里炸开了花，一阵一阵的吵架声从三楼左手边的屋子里传出来。 　　段闻停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走的不是台阶，是泥潭，每一脚□□都嫌累。 　　“你昨儿拿着钱干嘛去了！找那个不要脸的???”关闭的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声音沙哑近乎于发疯。 　　“理发店，我没有去别的地方！” 　　“理发店？臭??你准备收拾头发给谁看啊！”男人粗鄙不堪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喜欢剪是吧？老子今儿给你全剃了！” 　　哐—— 　　段闻停一脚踹开了门，哐的砸了一声儿，他手里踹这门口的一截棍子，不知道谁家断了的拖把留下的棍子。 　　他抬眼就看到他妈妈脸朝下被人压在饭桌上，头发上沾了不少打翻的饭菜和粥残留的米粒，被人死死的拽着在朝桌上磕，拖鞋在角落里，她就那么踩在满是水和饭菜的粘腻地板上。 　　空气里散发着酒水的味儿，另一张客厅的桌子上满是花生壳和瓜子皮，啤酒易拉罐倒了满地。 　　男人昨儿晚上又找了朋友来喝酒，估计早晨刚走。 　　门被撞开的一瞬间那个男人还在破口大骂。 　　“昨儿晚上让你去楼下买酒，你他么给老子耍脾气是吧！”男人喝了一晚上酒眼睛发红，拽着女人头发的手向上提了一些，哐的一声又砸了下去，“故意让老子在别人面前丢脸是吧！臭??你算个什么东西！” 　　段闻停那会儿气的发疯，手里攥着棍子冲过去直冲着男人脑袋上砸了下去。 　　那男人太高了，段闻停那会儿才十几岁出头。 　　棍子没砸准头顶，砸到了肩膀上。 　　也就是一秒不到的功夫，段闻停突然被男人的手抓着，掐着脖子一脑袋磕在了一块硬物上，他没看清是什么，好像是电视机的边缘。 　　在脑袋晕着的时候他又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到了茶几那边。 　　后背哐的一下砸在了茶几的角上，活生生要戳穿了似的。 　　“你他么还敢打老子了是吧！”那男人环视一圈，低头看到了刚才掉落的棍子，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我今儿非打死你这个....” 　　女人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了那个男人，抱着那人的腿发了疯的喊，说他就是个小孩。 　　他们像一团蛇一样扭在一起，女人拖着他的腿，哭着吼着让段闻停赶紧去房间。 　　段闻停浑身像被撕裂了一般，一动没动，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女人拖着一把推进了卧室的房间，门哐的一声儿关上了。 　　外面还在吵，女人又哭又喊。段闻停坐在地上浑身麻的动不了，眼泪在眼框里面兜着半天没掉下来。 　　头顶上突然一阵滚烫的温度，一股血腥味的液体从脑袋顶留下来。 　　他脑袋被砸破了。 　　段闻停气的浑身在抖，血留到脖子上也没反应。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估计是有邻居报了警，有几个民警过来，客厅里又吵闹了半天。 　　这事儿三天两头就得闹一回，男人和在警局有亲戚，这事儿每次只是被拘留，回来之后又报复性的继续殴打。 　　离婚也不愿意，男人说丢人，程序太复杂一直走不下来。 　　段闻停亲耳听到那个男人对着他妈骂，“我要了你这个离过婚的??你就该谢谢我。” 　　他和这个男人是陌生人，继父，他亲生父亲在他还没走路的时候就车祸死了。 　　卧室的窗户一直没关紧，冷的像个冰窖，段闻停就那么浑身是血的走到窗户那边，啪的一声关紧后，站在窗户那边又站了好久，他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儿后慢慢的开始收拾包。 　　他没多少东西，就桌上一些已经落了灰的书本和衣柜里散落的几件衣服，他全部一起塞进了双肩包里。 　　卧室的门吱啦一声，段闻停站在宛如一片废墟的客厅里，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肉眼可见的热气。 　　门一直开着，大冬天的，暖气全部跑完了。 　　地上饭菜和米粒被一脚一脚的踩碎，粘腻又恶心，碗被打碎在地上。 　　电视机边缘带着些血，是段闻停刚才磕出来的。 　　他的脑袋越来越晕，血好像凝固了，他感觉脖子上被东西缠着似的。 　　段闻停拎着他那个背包，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 　　外面的警车带走了他妈妈和那个男人，周围的邻居围了一圈又一圈，都是看热闹的。 　　大概不到下午，这里的一切又会如常，什么都不会变。 　　段闻停在人群里没有一丝的存在感，他一身黑衣默默的站在人群后面。 　　那个男人在上警车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慌和害怕，倒是像是去喝茶的人。 　　车窗在路过段闻停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前面堵着人，稍微有点儿走不动。 　　男人和段闻停对视了几秒。 　　“我一定要杀了你。”段闻停低头盯着他那双眼睛，嘴里小声对着他说，一字一句全部传进了那个男人的耳朵里。 　　“让开让开！”警车下一秒开了出去，就剩下一个车尾巴。 　　段闻停整个人兜在羽绒服里朝笠海家那边走。 　　他这小子三天两头就能搞一身伤，笠海刚好是医生，平时就负责给他收拾伤口。 　　笠海和段闻停妈妈，继父都没什么关系，跟陌生人似的，唯独帮着段闻停这孩子，就跟帮着童迟一样。就是靠着心善，另外一层原因大概就是喜欢孩子。 　　段闻停脑子里那股晕乎劲儿越来越重，在走到笠海家门口的时候差点儿晕过去，扶着大门缓了一下，低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笠海带那个小孩吃早饭去了。 　　他沿着那条街开始朝早餐店那边走。他对着笠海没什么东西可瞒，什么蠢事儿，狼狈样儿那人都见过。 　　段闻停现在就是想找个人帮帮他，然后吃个饭睡一觉，说会儿话。 　　刚才茶几上撞得那一下不轻，段闻停脊骨沿着后背那一块感觉都肿了，疼的厉害，腰也弯不下去。 　　他慢慢的走到早餐店那条街上，一路上也没看见笠海。 　　直到走到那家包子铺，他看见了笠海的背影，还有正对着玻璃们的童迟。 　　那小孩儿当时正满嘴油的啃着一个肉饼，开心的头顶上恨不得直冒彩虹泡泡。 　　段闻停大可以直接进去找笠海。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转头对上童迟眼睛的时候，心里慌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直接快步走了，头都没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笠海无所谓，那是看着他长大的人，童迟不一样，刚认识没两天的小孩儿，段闻停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说白了都怪那该死的自尊心。 　　段闻停一直走，走到后面实在晕的厉害了，直接扶着路边冰凉的电线杆子蹲了下去，缩在底下一动不动。 　　“小停！！” 　　“段闻停！！”笠海连衣服都没穿，从早餐店里一路狂奔出来冻得直打哆嗦，一路追上了段闻停。 　　“你跑什么！”笠海吼的声儿大，周围的人全部转头望着他。 　　段闻停抬头，侧脸上全是血，流的脖子和衣领上一片鲜红，他不说话，也没力气说话，迷迷糊糊的看着笠海，过了好一阵，憋了一口气吐出来一句话，“吃完了？” 　　笠海叹了口气，扶着段闻停起来，“童迟还在店里。” 　　他把段闻停的帽子往下压了下，这副样子被人看见了吓死人。 　　幸亏大冬天捂得严实，没人抬头盯着陌生人看。 　　笠海在街边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扶着段闻停看了一下他的头，口子破得不大，但还在轻微的往外冒血。 　　“打车赶紧去医院。”笠海在街上搭了个车赶紧把段闻停塞了进去，“我去接童迟，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说完给段闻停塞了一把钱，啪的就把车门关了。 　　他又急匆匆的转头跑去早餐店里接童迟，远远就看见楼梯上站了个小小的人影。 　　那小孩儿没坐在店里，套着衣服站在店门口，冻得脸颊发红，吸着鼻涕冲笠海喊，“哥怎么了？” 　　“去医院了。”笠海都没让童迟自己走路，直接卡在臂弯里抱了起来，“我们现在去找他。” 　　童迟点点头说好。 　　笠海跑的太急，气还没喘匀，额头上全是汗。路边打车的时候，童迟抬手帮他擦了擦汗，两个人站在路边都探着脑袋看路上的出租车。 　　童迟的手在空中来回的摆，急的小眉头直皱眉，冲着一辆出租车喊，“这里！在这里！你过来啊！” 　　就是声音太软了，听着撒娇似的，怪好笑的。笠海偏头憋了半天才没笑出来。 第6章 　　笠海从没担心过段闻停会找不见路或者路上出现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扛不住晕过去。 　　但想到那人刚才能在路上走那么快，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晕不过去。 　　倒是童迟那小孩儿一路上被吓得扒在他耳边叨叨，问段闻停伤哪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小嘴巴念叨了一路。 　　一直到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嘴巴才停下来。 　　“你闻停哥没事的。”笠海下车后抱着童迟，一路上大跨步的朝医院里跑，边跑边给段闻停打电话。 　　“三楼，在等着缝伤口。”段闻停说话还算清晰，没什么情绪。 　　笠海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稍微松了口气，“好，我到了，现在上去。” 　　童迟小脸趴在他电话边上，“哥说什么呀？” 　　“他说没事，医生给他缝伤口呢。”笠海冲他笑笑，推开门从楼梯走了上去，电梯那边人太多了，围了一圈。 　　“用针吗？”童迟眼睛瞪得圆溜，估计是吓着了，这小孩没没缝过针，也没见过，长这么大都没怎么磕碰过。 　　“嗯。”笠海笑笑。 　　“那多疼啊。”童迟把脸靠在笠海肩膀上，自己在脑子想了一下针从肉里穿过去的样子。 　　直接吓得打了个寒颤，脸朝笠海脖子上又埋了埋，不说话了。 　　“小停！”笠海突然冲着走廊右边的椅子那头喊了一句。 　　童迟倒是唰的把脑袋抬了起来，眨巴眼睛看着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的段闻停。 　　那人脸上的血都处理干净了，但是衣领上还沾了不少，全部凝固。 　　“怎么样了？”笠海小跑过去，“止血了吗？” 　　“嗯。”段闻停抬头看了眼童迟，没说话，眼神又转了回去，手里捏着张诊疗单，“进来的时候把护士吓着了，赶紧帮我处理了。” 　　笠海叹了口气，坐在旁边椅子上，把童迟从手上放下来，“你也把我吓了一跳，怎么搞....” 　　说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抬头看着童迟，拍拍段闻停腿，“回去说吧，快轮到你了吧。” 　　“嗯。”段闻停也没多说。 　　他现在太累了，喘口气儿都觉得身子疼，估计还是被桌子撞出来的。 　　“哥。”童迟坐在段闻停旁边，手轻轻放在他手背上，软乎乎的带着滚烫的温度，抬头望着他。 　　“怎么了。”段闻停看他。 　　“你要是疼就喊一下。”童迟看看他脑袋，舔了下嘴唇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你让阿姨轻点儿。” 　　段闻停想笑，硬是憋下去了，板着脸冷冷的答了一句，“哦。” 　　童迟咽咽口水，估计还想说什么，段闻停看他看了半天，童迟还是没憋出来话。 　　“段闻停！”护士在里面叫。 　　段闻停起身刚准备走进去，童迟突然扬着小嗓子拉住他手说了句，“哥你最勇敢了。”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段闻停偏过头赶紧进去了，进去没忍住笑了出来，幸好门关了。 　　笠海在外面低头笑的肩膀一直在抖，童迟看看他，一本正经的盯着正前方，“叔你别笑。” 　　“好。”笠海把笑憋回去了，转头拉着童迟手捏了下，“你爸爸教你的？” 　　“嗯。”童迟看着他，“他经常这么对我说。” 　　笠海点点头，揉了一把童迟脑袋，这小孩越看越有意思，和段闻停住一间房还能相安无事也是意料之外。 　　段闻停那个狗脾气在学校的时候，别人见了他都绕着道儿走，三天两头打架。 　　那家伙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童迟多软啊，刚好。 　　等段闻停出来的间隙，童迟一直盯着地板看，无聊的在那里晃晃小脚，偶尔靠笠海肩膀上。 　　“哥早晨没吃饭。”童迟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包子没吃完，怪可惜的，应该拿上的。” 　　笠海又开始笑，低头看了他一眼，“等会儿带你吃火锅去？” 　　童迟摇摇头说，“哥吃不了。”他琢磨了一会儿，“叔你问问他吃什么。” 　　“好。”笠海点点头。 　　他在还没见童迟的时候一直觉得这小孩应该不好带，毕竟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出来的。 　　但这孩子倒是意料之外的懂事儿，也乖。 　　就是年龄小，没什么生活常识，从昨天开始就被段闻停嫌弃，被翻了不少白眼。 　　但童迟也不生气，这会儿贴着人一口一个哥的叫，谁见了这小孩都得心软。 　　段闻停估计也是。 　　门突然吱啦一声打开，段闻停出来，头上包了一片白纱布，整个人脸上看着依旧没表情，“弄好了，明天过来换药。” 　　笠海点点头，勾了一把段闻停的肩膀。 　　饮食和生活上的注意事项他都知道，段闻停倒是也不用重复。 　　“哥你疼吗？”童迟窜到段闻停边上，手拉着他的手摇一摇，安慰似的说，“没事了。” 　　段闻停难得笑了笑，没出声儿，手底下捏了一下童迟的手，牵着朝楼下走。 　　早晨医院人太多了，一楼挤满了人群，电梯口塞得没有缝隙，段闻停牵着童迟拨开人群往外钻。 　　钻的时候难免撞着碰着，段闻停走到中间的时间，身后一个大叔在往后退。 　　两个人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啊。”那大叔转头看到段闻停脑袋上包着的纱布吓了一跳。 　　段闻停低头疼的不停嘶气儿，后背不用看都知道肿了青了。 　　这会儿稍微一碰就疼。 　　“没事儿吧小伙子？”那大叔看他那样子还以为把人撞坏了。 　　“没事。”段闻停拉着童迟跨步赶紧走了，笠海跟在后面拽了一把他的手臂。 　　“怎么了？”笠海问。 　　“后背撞着了。”段闻停补了一句，“在家的时候撞的。” 　　“回诊所我给你上点儿药。”笠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饭点儿了，他匆忙去路边搭了个车。 　　童迟一路上走两步就抬头望一望段闻停，看他什么表情。 　　结果那人一直板着脸，不笑也不生气，低头看看他嘴里说了句，“眼睛放下去。” 　　童迟一慌，鼓着腮帮子含了一口气，河豚似的，对着正前方呼的一声呼了出去。 　　“快来。”笠海搭到车冲着两个小孩儿招手。 　　下完雪的天气比平时还要冷，这个鬼地方也不出太阳，空气灰蒙蒙得带着看不清的烟雾，路边得早餐铺子也收了摊，路上小三轮夹在中间，互相在狭窄的小路上挤着往前涌。 　　段闻停后背没敢靠在椅背上，就那么端正坐着，帽子还扣在头上没摘，童迟从侧面看他的时候都看不到脸。 　　车里异常的安静，只有车子刹车是的吱啦声，片刻之后变得死寂。 　　童迟坐着坐着慢慢就挪了身子，眼睛一耷拉，偏头就靠在了段闻停肩膀上。 　　小孩儿无忧无虑的没烦心事儿，吃完跑几步就困了。 　　笠海从镜子里看着童迟那张脸，低头笑了半天。 　　昨儿童迟爸爸打来电话，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童迟上学的事儿。 　　最后决定让他在这儿先找一个学校上。 　　学校质量称不上好，但比什么都不学的强； 　　童迟也没几天舒坦日子了，下周就入学。 　　“到了！”司机突然一刹车。 　　笠海在前面付钱，段闻停推了一把童迟的小脑袋，那小孩儿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半边脸睡的全是压痕，带着浑身热气儿挨着段闻停脸，“哥。” 　　“到了。”段闻停伸手把门一开，一股冷气扑进来。 　　童迟那个短腿短胳膊的小家伙刚睡醒，下车的时候跟喝了酒似的，东倒西歪的晃悠两下，差点儿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诊所门里挂着一块儿厚实的棉布帘子，外面隔了一道铁门，笠海低头开门的时候，童迟眼睛瞄到了旁边的饺子店。 　　店里面客人看起来挺多，隔几秒就出来一个，门口飘得全是没散走的热气儿。角落里扔了一堆胡萝卜皮和菜叶。 　　童迟鼻子灵，隔着门就闻到里面香油混着肉馅的味儿，小狗似的嗅了两下。 　　“进来啊小迟。”笠海开了门，叫童迟。 　　那小孩儿赶紧撒开小腿跑了进去。 　　里面没暖气，角落有一个火炉子，要用煤炭烧了才热。 　　童迟进去之后鼻涕一个劲儿的往下流，也不敢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在原地跳。 　　诊所不大，但很干净整洁，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门两排淡色沙发和椅子，左手边一张木桌堆了些笔和便签纸，正对着是一个半透明的玻璃房子，里面对着药和针。 　　等笠海生了火，三个人搬着三把椅子坐在炉火边上烤手。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笠海感觉屋里温度热了，转头冲段闻停说。 　　那人点了头，动作麻利的单手撩起衣服，唰的一下就脱了，衣服顺手放在了童迟腿上。 　　那小孩儿抱着段闻停的卫衣当暖手宝，小手塞在里面，头好奇的探着，想看看段闻停后背。 　　笠海挪了下椅子，坐在段闻停后面，看到他后背的时候半天没说话，一口气叹了半天。 　　段闻停自己也看不见，就那么正对着火炉。 　　段闻停背上全青了，一整片，压根没眼看。靠近下方的地方撞得厉害，颜色深的感觉都发黑。 　　童迟看了直皱眉，那小孩就跟表演口技似的。 　　“嘶。” 　　“啊。” 　　“唉。” 　　“啧。” 　　段闻停一皱眉，反手一巴掌拍童迟小腿上了，“你嘶嘶哈哈什么呢。” 　　童迟一只手塞在段闻停衣服里裹着，还有一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咬着手指，段闻停一打他，他就睁着双大眼睛望着人，手指还在嘴唇边上放着，“看着疼......” 　　“又没疼你身上。”段闻停翻他白眼。 　　童迟不敢看他后背了，把身子转过去也对着炉火，盯着里面的火苗不说话。 　　“忍一下，我给你擦药。”笠海拿着药酒瓶子，倒在手里搓了半天。 　　手朝段闻停背上放的时候，这小子疼的浑身绷得僵硬，死死捏着自己裤子，手背上绷出了青筋，低头咬牙盯着炉子。 　　下一秒童迟突然把手探过来放在他手背上，嘴里小声念叨着忍一忍啊忍一忍，我给你吹吹。 　　他就那么对着段闻停肩膀吹热气儿，没啥用，倒是喷了不少口水，全飞段闻停脸上了。 　　“嘶。”估计是笠海劲儿使大了，段闻停突然疼的叫了一声，反手一把捏住了童迟的手。 　　“啊啊——” 　　童迟被捏疼了，一嗓子嚎了出来，段闻停也不松手，就那么使劲儿捏。 　　笠海给段闻停擦药，结果童迟一直嚎，嚎的仿佛有人在抽打一只荷兰猪。段闻停一疼就捏他，童迟被捏了就啊啊叫，在诊所里闹腾了半天，吵得笠海耳朵边上嗡嗡的响。 第7章 　　“等药干了穿衣服。”笠海起身去里屋洗手，“中午吃饺子可以吗？” 　　“可以！”童迟一边喊，一边用手揉自己被握红了的小爪子，还不忘偏头瞥段闻停一眼。 　　那人光着膀子在烤火，嘴角勾着笑，欺负童迟觉得开心。 　　童迟过一会儿把脑袋凑过来，头发丝碰着段闻停侧脸，“哥你和谁打架了呀？” 　　“没谁，你不认识。”段闻停把他脑袋推开。 　　“你们吃什么馅的？”笠海擦干净手，从沙发上捞起外套套上。 　　段闻停说都行，童迟笑着说要白菜肉。 　　笠海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小孩儿了，段闻停捞起衣服穿在身上，起身去沙发那边坐着看手机。 　　童迟一个人无聊，在原地转了两圈后又坐到炉子边上去了。 　　中途段闻停接了个电话，说了句，“在诊所。” 　　过了没十分钟，门外面吱啦一声想，门帘被掀开。 　　童迟还以为是笠海，瞪着双大眼加了一声儿叔。 　　结果和门口一个陌生男生的眼神撞上了。 　　那男孩微微有些圆润，大冬天敞着羽绒服拉链，进去扬着嗓子就喊，“上午发消息你也不回。” 　　段闻停看看他，嘴巴还没张开，那男孩又盯着童迟扬扬下巴，“这小屁孩儿谁啊？” 　　童迟当时脸唰的就耷拉了。 　　“亲戚家的小孩。”段闻停看了一眼童迟，“叫童迟。” 　　“我叫杨刚，都叫我刚子。”那人笑笑，一屁股颠在段闻停坐着的沙发上。 　　俩人一人手里拿了部手机在打游戏。 　　杨刚嘴里叽叽喳喳的乱叫，偶尔猛地一声儿还能把童迟吓的哆嗦一下。 　　童迟那会儿更郁闷了，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门口，期盼着他海叔叔能快点儿回来，陪他说说话。 　　这年纪大点儿的男孩太遭人烦了，童迟都嫌弃。 　　小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童迟皱着眉头在椅子上搓手。 　　帘子突然被掀开，笠海手里提着热乎的饺子，“在门外就听见你的喊声了。” 　　“叔叔好。”杨刚抬头冲着笠海笑。 　　“作业写完了嘛？”笠海看着两个人手上的手机问，转头冲童迟招招手，那小孩儿笑着赶紧跑了过来。 　　杨刚一甩手，“写完了。” 　　“吃了吗？”笠海又问。 　　“吃了，不用管我，吃完饭过来的。”杨刚还在低头打游戏，段闻停把手机收回兜里，起身走到桌边。 　　童迟已经拿着筷子开始夹饺子了，鼓着腮帮子盯着饺子使劲儿吹，眼睛快对成对眼了。 　　一份饺子十几个，童迟吃几个就饱了。 　　剩下的全进杨刚肚子了。 　　“我十点关门，小停等会儿先带着小迟回家。”笠海看着段闻停。 　　“叔，我俩儿说好去滑冰的。”杨刚在旁边打岔，嘴里最后一个饺子还没咽下去，“后天又上课了，没时间。” 　　“大下午的滑什么冰啊。”笠海看看段闻停，“你让童迟在这儿一个人坐一天？亏人家上午还担心你，早饭都没吃饱就跑出来了，你有没有良心。” 　　“还有你那个脑袋！刚缝完针人家冰场都不敢让你进。” 　　段闻停那会儿还在盯着火炉发呆，突然被人骂了个猝不及防，嘴巴张着半天也没说出话。 　　“那就一起呗，带着呗，刚好离家也不远。”杨刚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没问头上纱布的事儿。 　　他和段闻停从小一块玩儿，知道怎么回事儿。 　　“你带啊？”段闻停偏头呛了一句。 　　童迟就那么左看看右看看，怪无辜的。 　　段闻停转头和他眼神对上，对面那双诚恳的眼睛让他软了心，一叹气，问童迟，“你去吗？” 　　“可以去吗？”童迟开心的冲着他笑，“我跟着你。” 　　段闻停起身拿起外套，冲着杨刚吼，“走了，早点儿去早点儿回来。” 　　“好好好。”杨刚恋恋不舍的把手机揣兜里，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你能看好他吗？”笠海还是有点儿担心。 　　其实这么大点儿地方，小孩儿和大人他都认识，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但还是得多嘴问一句才行。 　　段闻停掀开帘子出去的时候回了一句，“屁大点儿事儿。” 　　笠海在里面骂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段闻停在外面装没听到，冲着里面的童迟喊了一句，“穿多点儿！” 　　童迟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的小外套穿好，笠海帮他把围巾手套全部套好才开门放人。 　　“裹得像熊一样。”杨刚在旁边笑。 　　童迟不理他，挨着段闻停走，手一抬，意思就是让段闻停牵着，旁边人老老实实牵了。 　　“你这凭空多了个弟。”杨刚笑着走到墙根边上，把自行车扶了起来，跨腿直接蹬了上去。 　　大冷天的骑单车，简直就是找罪受。 　　段闻停骑着车子让童迟坐后面，那小孩儿没做过，半天吓得不敢上去。 　　“我摔没了你都不知道。”童迟仰头说，拽着段闻停衣袖，死都不愿意坐后面。 　　段闻停急了，“那你骑？！你那腿连脚踏板都够不上！” 　　“你怎么还....”童迟憋得脸颊鼻子全红了，主要是被冻的。 　　心想这怎么还侮辱人腿短呢。 　　段闻停跟他在这儿商量的功夫，杨刚已经骑着车没了人影。 　　“你就抱着我，掉不下去，你一掉手就放开了，我知道。”段闻停没招了，犟不过这小孩儿，还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哄。 　　童迟勉强点了个头，“好吧。” 　　然后迈着他那个小短腿颤颤悠悠的上车，爬了半天才坐上去，段闻停低头翻了不少白眼。 　　童迟就跟在水里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坐在后面死命的勒着段闻停的腰，完全忘了人家背上有伤这事儿。 　　“你轻点儿！”段闻停忍不了，偏头吼了一嗓子，把人家童迟吓得又一哆嗦。 　　车子骑起来风大，虽然路程短，但还是冷的要人命。 　　童迟手露在外面有点儿被冻僵了，他轻轻挪了个位置，塞进了段闻停的羽绒服口袋里。 　　小手在里面塞着也就算了，还不老实，左动动右动动。 　　段闻停觉得有虫子在挠他肚皮似的，难受的偏头想骂，又硬生生憋了下去。 　　童迟脸埋在段闻停背上，把后背那块冰凉的衣服捂得温热。 　　骑了还没两分钟，童迟就已经开始问了，“哥还有多远？” 　　“拐个弯到了。”段闻停猛地转了个方向，把童迟差点儿从后座甩出去，吓得后面人又啊的一嗓子。 　　车子猛地刹住，段闻停说了句，“吵死了。” 　　童迟当时扣着帽子在跺鞋上的雪，没听见。 　　“过来啊！”杨刚已经到了，从漆黑的小门里探出脑袋。 　　段闻停插着兜大跨步的走，走两步又想起来身后的尾巴，转身一把拉住了童迟的手拖了进去。 　　门里面稍微有点儿黑，没灯，走两步就宽敞了。 　　是个室内的冰场，不大，一圈两百米都不到，中间堆了六七个孩子在冰上闹腾。 　　最边缘的椅子上坐了三个大人，翘着腿在聊天。 　　童迟站在原地眼睛还没转过来，杨刚已经跑去拿了一双溜冰鞋，正蹲在地上穿，嘴上一个劲儿的催段闻停。 　　“你待这儿？”段闻停低头看童迟。 　　这小孩不会滑，太小了，冰上那么多人怕伤着他。 　　童迟有点儿不高兴了，委屈的点了下头。 　　他就觉得是段闻停不带他玩儿。 　　段闻停去拿了鞋，蹲地上穿的时候看见童迟还站在边缘没灯的地儿。 　　“你过来站着。”段闻停喊了一嗓子。 　　童迟赶紧小跑过来。 　　“你站这儿，别乱跑。”段闻停给他画了个范围，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童迟也乖，心里不开心，但还是听话，自己站在栏杆那儿不动，就看着段闻停他们滑。 　　小孩叽叽喳喳的闹腾，一道风似的从童迟眼前飘过去。 　　全场的人都开心的在笑，除了童迟。 　　他蹲在那儿像个刺猬，小小的一团，手在冰上划圈圈。 　　还不如在诊所待着呢，起码还有热乎的炉子。 　　隔了起码有十分钟。 　　段闻停突然滑着冰刹在了童迟面前，童迟仰头茫然的看他。 　　上方的人说了句，“起来。”然后把手伸了出去。 　　童迟乖乖把手递过去，“干嘛去啊哥？” 　　段闻停也不说话，转身拉着童迟的手慢慢的拖着往前滑。也没敢带去中间位置，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拉着童迟在那儿转圈。 　　小孩一瞬间就高兴了，段闻停理他，带他玩儿他就高兴。 　　小手攥着人，在不大的地方来回的窜，一圈一圈转的自己头晕。 　　坐在边缘椅子上的几个大人看到了童迟，估计是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小孩儿，几个人探头探脑的讨论了一下，走近了看着童迟笑，“你是谁家的呀？” 　　童迟笑，“海叔叔家的。” 　　那几个大人认识段闻停，看着他问，“你叔叔家的？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朋友家的。”段闻停转的头晕，脚步停了一下。 　　“小孩儿长得真白净，奶呼呼的。” 　　那几个女人看见童迟笑的牙龈都露出了，这软乎乎还爱笑的小孩儿谁看了都喜欢，恨不得颠手里抱两下揉两下。 　　段闻停听着这话，低头仔细看了下童迟。 　　确实挺软乎。 　　“你爸妈今儿下午的时候回来了。”中间的女人突然说，这话就是给段闻停说的，“你不回去啊？万一又打起来了，又得把街坊邻居闹半天。” 　　段闻停心里那一股火唰的就冒了出来，一点儿压不下去，气的手都在哆嗦。 　　他回去能干嘛？他除了挨打什么都干不了。 　　段闻停恨的牙疼，就是恨自己个头长得太慢，恨自己什么都没有一直让那人欺负，也恨这些看热闹说风凉话的人。 　　他的火彻底压不住了，张嘴就要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 　　“他不回去。”童迟那个嗲嗲的软乎乎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哥以后跟我住一起，他哪儿都不去。” 第8章 　　那几个大人愣了一下，转眼又低头笑着和童迟开玩笑，“你和他不是亲兄弟，没血缘亲不了。” 　　童迟哪懂什么亲不亲的，他就觉得段闻停挺好的，他喜欢跟着这个人。 　　“小迟，走了。”段闻停低头拉了一把童迟的手，朝远处杨刚那边滑过去。 　　“要走啊？”杨刚喊。 　　“走了，天黑了。”段闻停指指门外面，“有事儿打电话。” 　　“行，路上小心，我过半个小时再走。”杨刚还没疯够。 　　段闻停去还鞋，童迟站在那块没灯的地儿看着他。 　　“围巾戴好。”段闻停低头念叨了一句。 　　他这小子平时不说这些唠叨的话，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冷的很。 　　童迟乖乖把围巾捂好，把手塞进段闻停外套兜里，牵着他滚烫的手。 　　冬天的天黑得快，外面亮起了路灯，温度也降了不少，出门周围全是寒气，眉毛睫毛被冻得带了霜。 　　童迟依旧坐在自行车后面，段闻停骑车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他在琢磨事儿。 　　那个大人也没说错，他俩确实不是亲的，童迟还比他小不少岁，他貌似确实没什么必要照顾那么多。 　　他又不是笠海，成天发善心。 　　段闻停那会儿心思跑了，骑车的路上又黑，还没人，路灯光没多亮。 　　他一下没看清前面的沟。 　　直接连车子带人翻了过去。 　　他倒是还好，反应快，脚底下使劲一刹，跌跌撞撞的在沟面前停了下来，手里的自行车早就抛了，勉强没摔下去。 　　童迟那小孩倒霉了，连人带车子一起没了人影。 　　大晚上的直接表演了个消失术。 　　“童迟！”段闻停吓疯了，对着黑漆漆的地儿吼，掏出手机的手还在抖，打开手电筒往沟里照。 　　那地儿他也不知道什么样儿，但应该不深，也没什么水，大概就是堆了不少雪和杂草。 　　“哥....”童迟哭了，哑着嗓子气儿都抽不上来。 　　一道手电筒光猛地照在他脸上。 　　童迟一条腿还卡在座位上，姿势奇怪的瘫坐在地上，衣服太大了，把他那么小的身子一裹，不仔细看都看不见人。 　　“哥你....”童迟又哭又喘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手给我！”段闻停趴在那儿把手伸过去，拉着童迟手硬生生拽了上来。 　　幸好不深，不然肯定得摔坏。 　　“哪儿疼？”段闻停蹲那儿使劲转童迟，把小孩转了起码两圈，从脚按到了头，“摔哪儿了。” 　　童迟在手电筒光的照耀下，眼泪水和鼻涕水混在一起，委屈的冲着段闻停，“屁股夹在椅子上了。” 　　段闻停一口气儿稍微舒下去了。 　　童迟还没完，可怜兮兮的埋怨他，“你扔我...嗝....扔的那么快。” 　　小孩儿委屈了，吸了凉风又被吓着，这会儿一个嗝接着一个，话更说不全了。 　　段闻停愣那儿也不知道说啥，他当时一点儿反应时间都没有，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车就没影儿了，更别说童迟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闻停嘴硬，打死不道歉，“你不好好在这儿站着呢嘛，刚不是我拽你上来的啊。” 　　童迟不说话了，这会儿冻得脸都麻了。 　　段闻停看看路，快到家了，没几步路。 　　他扶着地从上面跳下去，把自行车从下面举上来，折腾半天弄得浑身是雪和土。 　　“行了别哭了，赶紧上来，就那点儿出息？”段闻停转头嚷嚷。 　　其实嚷嚷的时候自己都心虚。 　　也就是童迟这个没脑袋的好哄，但凡换一个人，这会儿肯定指着鼻子骂他了。 　　“咳...”段闻停咳了一声，偏头问，“掉了没？” 　　童迟脸趴在他背上小声回，“没掉...” 　　不情不愿的。 　　隔几秒段闻停就转头问：“小迟还在吗？” 　　童迟回：“还在呢。”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问，一直问到门口才停下。 　　段闻停就是想故意哄哄他，怕他回去告状。 　　“呦，还在呢。”段闻停把车子停好，轻轻笑着看童迟。 　　童迟从车上跳下来，也不生气了，软乎乎的声音回，“在呢。” 　　“等会儿给叔说吗？”段闻停问。 　　童迟盯着他，“他骂你吗？” 　　“骂呀。”段闻停回。 　　童迟拍拍胳膊上的灰，“那算了吧。” 　　段闻停没表情的回：“哦。”说完转头进了单元楼，脸上偷偷笑的停不下来。 　　笠海那会儿其实还没回家，但家门是开的。 　　他女朋友温辛在屋子里。 　　童迟进去的时候被热乎乎的水蒸气扑了一脸，闻到了一股卤牛肉的味道。 　　“回来啦。”温辛腰上绑着围裙，手里拿了双筷子笑着走过来，看着童迟，“脑袋上怎么都是灰？” 　　“蹭...蹭墙上了。”童迟瞎说的。 　　说完踩着拖鞋就跑了，一路溜进了卧室。 　　段闻停跟在后面，进了卧室脱外套的时候说：“还蹭墙上？你挺会编。” 　　“我不会撒谎。”童迟在脱毛衣，脱半天脱不下来，卡脖子上了。 　　段闻停伸手一把给他拽了下来。 　　童迟在那儿喊，“脑袋拽没了！” 　　段闻停低头脱裤子，嘴里面敷衍他，“哦，拽没了啊。” 　　童迟嘴一撅不理他了，从他身边蹭过去，跑厨房找温辛说话去了。 　　段闻停把卧室门稍微关了些，打开衣柜，里面有一面半身镜。 　　他背过身掀开衣服撇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背。 　　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幸亏是冬天，也没人能看见。 　　段闻停把衣柜门关好的瞬间听见童迟在外面说话。 　　扬着小调儿冲着温辛，“好吃！” 　　段闻停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又在吃什么，开心成这样儿了。 　　结果一出卧室门就和童迟对上了，那小孩儿手里捏了个刚卤好的大鸡腿，站在茶几旁边啃得满嘴都是油。 　　瞧见段闻停，含含糊糊的小声问，“你吃吗？” 　　段闻停逗他，“吃。” 　　“那....”童迟瞧瞧鸡腿，有点儿舍不得，递过去的时候手都颤，“给你吃。” 　　段闻停嘴角挂着笑，低头看看鸡腿，嫌弃的皱了眉，“算了，全是你口水。” 　　童迟愣那儿了。 　　“这儿还有，小迟，你哥逗你玩儿呢。”温辛从厨房出来，笑着在段闻停肩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嘟—— 　　段闻停手机响了，一声接着一声，微信消息震动了十几声儿，全是语音。 　　他一点开，杨刚那个声音就开始在客厅回荡。 　　“哥你把作业发我，我借鉴一下。” 　　“那个秃头老布置的什么鸡????” 　　段闻停唰的赶紧把微信关了，杨刚骂起人来嘴里没个把门，什么话都说，挺难听的。 　　他听习惯了，但这会儿童迟还在客厅坐着，听到了不好。 　　果不其然，段闻停抬头的时候，童迟一脸吃惊的望着他，估计这小孩儿没听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耳朵捂上，吃你的。”段闻停说。 　　叮咚—— 　　笠海回来了。 　　温辛离得近，过去开了门，两个人站在门口黏糊了半天才脱了外套进来。 　　“好吃吗？”笠海看着童迟笑，小孩儿点点头，窝在沙发上啃着最后一点儿肉。 　　“小停过来一下。”笠海看着段温停说完，转身去厕所洗手了。 　　段温停一声没吭的跟着过去。 　　童迟那会儿被吓死了，鸡腿骨头差点儿掉沙发上，嘴巴张着看厕所那个方向。 　　小脑瓜里全部都是：完蛋了，叔看出来他被段闻停欺负了，看出来他被摔了，这会儿肯定是拎着段闻停去卧室骂人去了。 　　童迟还傻乎乎的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刚换的衣服，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童迟脑子一转，嘴里蹦出来一句，“叔真厉害。” 　　温辛正在把锅里的卤牛肉放在盘子里，转头的时候看见童迟颠着脚，鬼鬼祟祟的往笠海卧室门口走。 　　然后耳朵贴在门上，做贼似的。 　　“干嘛呢？”温辛悄悄站在后面，吓得童迟一哆嗦。 　　“我...路过。”童迟转身又颠着脚跑回了卧室。 　　“今儿又怎么回事儿？他俩又打架了？”笠海坐椅子上，段闻停躺在床上，手里捏着跟耳机线，静静的盯着床尾的墙壁。 　　“嗯。”段闻停回，听着无精打采的，“进去的时候在闹，我拿棍子打他，没打到头上。” 　　“你还准备打头？”笠海盯着他，“下次找别人，别折腾自己了。” 　　“你说怎么办啊。”段闻停低着头自顾自的念叨，“我能怎么办啊。” 　　笠海也不知道怎么办，段闻停家里的那些事儿太乱了。 　　“你先把自己过好，剩下的你想管也管不了，你才多大啊。”他起身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下，“你一直挺聪明的，别干傻事儿，出路有太多条，选条合适的。” 　　笠海走了之后段闻停一直没出来，自己在卧室又坐了半个小时。 　　后来笠海敲门说，“你出来，我不睡觉啊？” 　　段闻停那会儿才出来，低着头没什么力气，也不说话，走去厕所洗了把脸。 　　温辛今天也准备住在这儿，外面太冷了，懒得在路上折腾。 　　童迟听到段闻停从卧室出来，唰的从床上跳下来，端正站在床边，一脸担忧的望着门。 　　鬼知道他在这儿担惊受怕了多久。 　　等段闻停推开门的一瞬间。 　　这小孩儿箭似的就冲了过去，一把搂住了段闻停的腰胯，仰着头问：“叔是不是骂你了？你都不高兴了。” 　　段闻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啥啊？” 　　童迟跟没听到似的，脑子里坚信笠海肯定骂了段闻停，他脑袋一偏，脸蹭在段闻停腹部。 　　嘴里面小小声音哄着说，“哥别伤心，咱们不伤心。” 　　然后小脑袋突然仰起来，瞪圆了眼睛补充，“哥我没告状。” 　　段闻停被这小孩儿逗得想笑，“我知道。” 　　“叔也不是有意的，他那么好。” 　　段闻停开玩笑问，“你站哪儿边的？” 　　童迟被问住了，眨巴眼睛想了半天，“站你这边吧。” 　　段闻停当时愣那儿缓了半天，心想这亲不亲的都无所谓了，这小孩儿他得罩着。 　　童迟当时想的是，他要是说站叔叔那边，段闻停肯定得弹他脑壳。 　　这人手重，弹着怪疼的。 第9章 　　童迟从家里带过来的行李箱子没装几件儿衣服，马上开学上课了，上学路上冷，笠海准备带他去买几件儿衣服。 　　周天早晨两个小孩儿都喜欢赖床，温辛起得最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上班了，笠海在几分钟后也爬了起来，洗漱结束后慢慢推开卧室的门。 　　童迟睡得太香了，屋里晚上算不上特别暖和，掀开被子就冷的起鸡皮疙瘩。童迟半张脸钻进被子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脚乱踢，从他自己的被子里钻出来，然后找暖和地儿。 　　直接偷摸钻进了段闻停的被子里。 　　那小子一开始不愿意，大半夜睡懵了之后也就不管了。 　　一晚上童迟的小脚就蹭着他腿，热乎乎，早晨起来的时候直接搭在了他大腿上。 　　童迟整个人从自己被子里滚了出来，身子压着被子，迷迷糊糊拽了半天拽不出来。 　　然后转身直接滚进了段闻停被子里。 　　一晚上挺折腾。 　　乃至于笠海进来的时候，童迟一半身子在自己被子那边，一半身子在段闻停被子里。 　　睡得四仰八叉，没一点儿样子。 　　笠海想叫童迟起来，一起去商场看看衣服，结果又舍不得叫这小孩儿。 　　默默的又把门关上了。 　　没人打扰，两个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十一点多，段闻停睁眼的时候房间里被太阳晒得有些刺眼睛。 　　他脖子上滚烫，偏头一看，童迟嘴巴贴在他脖子上，这人还在睡。 　　段闻停推了推他脑袋，“起来了。” 　　童迟哼哼唧唧的赖了好一会儿，在旁边滚过来滚过去的就是不愿意坐起来。 　　“我穿好衣服就走了，你不起来就自己待着，叔去店里了。”段闻停看了一眼手机，笠海给他发了消息。 　　让他带童迟去店里。 　　“起来了起来了。”童迟一听那话，翻身打滚就跳了起来，白花花的小脚踩在地上找不到拖鞋。 　　然后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我的鞋呢？” 　　段闻停压制住了在他屁股上拍一巴掌的冲动，转身出了卧室。 　　“落厕所了。”段闻停站在厕所门口用脚把那双小拖鞋拨拉了两下。 　　童迟光脚啪塔啪塔的跑过来赶紧穿上。 　　“哥你今天去哪里？”童迟嘴里含着牙刷，脑袋冲着马桶。 　　“去杨刚家。”段闻停回。 　　“去打游戏吗？”童迟转头看着他。 　　“你管那么多！”段闻停抬手抹了一把嘴边的水，转身出去了。 　　杨刚昨儿晚上发消息，说作业没写完，他妈不让他出门，段闻停等会儿给他送作业去。 　　送作业前还得把小祖宗先送走。段闻停今儿一天就跟个快递员似的，到处跑着送东西。 　　他把书装进书包之后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冲着童迟喊，“快点儿！好了没！” 　　“来啦来啦。”童迟急匆匆的在卧室窜，好不容易跑出来，转身又喊，“哎呀，手套，手套没带。” 　　段闻停耷拉着脸站在门口等。 　　童迟哒哒哒的跑出来，撅着屁股穿鞋子，鞋子刚穿了一只脚，突然又仰起头说，“袜，袜子穿错了....” 　　他又颠着脚跑卧室去了，围巾上的小绒球耷拉在屁股后面一跳一跳的晃。 　　段闻停深吸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童迟在卧室喊，自己也知道自己墨迹，急匆匆的一路都在小跑。 　　还没出门就渗出一身的汗。 　　段闻停锁门的时候力气大，哐的一声，感觉就是在宣泄不满。 　　这两天没下雪，太阳一出来暖和不少，童迟一出门就仰着头晒太阳，闭着眼一脸享受，没看路，差点儿一鼻子撞在铁门上。 　　他现在上单车利索多了，撅着屁股抱着段闻停腰，一爬就上去了。 　　“哥你几点回来呀？”童迟还在问。 　　“你黏我干嘛？”段闻停说话的时候嘴边全是吐得热气儿，“尾巴一样。” 　　童迟笑一笑，脸在嘴巴在围巾里，说话也不清楚，“我就是哥的尾巴。” 　　段闻停在笑，但嘴里还得呛一句，“带着你这个尾巴，我得累死，什么也不会，就会.....” 　　段闻停想说，就会撒娇，结果没说出来，咳了一声儿敷衍了过去。 　　单车按照平时的那条路骑，结果骑了一半段闻停被迫停了下来，前面修路，被封了。 　　一块黄色警示牌立在马路中间，蓝色铁皮围了一圈。 　　段闻停调头，骑着车从某个小巷子里穿过去，准备绕一大圈。 　　“哥这个路修多久啊。”童迟问。 　　“你看我长的像修路的吗。”段闻停回。 　　“我不认识路。”童迟趴在前方人肩膀上，“刚才那条好记。” 　　段闻停小小声音说了一句，笨。 　　童迟也没听清，还在后面仰着小脸哼歌呢。 　　十分钟的路这次绕了将近十七分钟，两个人到门诊的时候浑身都冻得僵硬，脸被风吹的疼。 　　童迟一下车就朝门诊屋里跑，边跑边搓着小脸，扬着调儿喊，“冷死了冷死了。” 　　“你哥带你绕路过来的？”笠海笑着从里屋出来，手里拿了瓶消毒水，估计在搞卫生。 　　“对呀，路太远了我没记住，绕来绕去的。”童迟蹲在炉子旁边搓手，整个人又缩的像个刺猬。 　　他回过头看沙发边上的段闻停，招招小手，“哥你过来，那边冷。” 　　段闻停没过来，抬头冲着笠海说，“我先去刚子家了。” 　　“路上慢点儿。”笠海又补了一句，“早餐不吃了？到时候胃搞坏有你哭的。” 　　“不吃了。”段闻停掀开帘子直接走了。 　　笠海转身蹲在童迟边上，笑着冲小孩儿说：“那我们俩儿吃，小迟想吃什么？” 　　童迟仰着脸，小手搭在笠海手背上搓一搓，“烧麦和甜豆浆。” 　　“好。”笠海笑着握了一把这小孩儿的手，还是有点儿冰凉，“吃完早饭叔带你去买两件儿毛衣。” 　　童迟凑近小脸笑，“谢谢叔。” 　　笠海出门买早餐，童迟就搬了把椅子，自己坐那儿烤火，烤得浑身烫呼呼的，脑好奇的往炉子里看，差点儿把脑袋上的软毛烧焦。 　　段闻停出门的时候浑身的冷气还没散干净，又骑着车往杨刚家里跑。 　　路上打了四五个喷嚏，鼻子也发酸，昨儿晚上睡觉，被童迟挤的半边身子都在外面。 　　杨刚家离得稍微有点儿远，隔了三四条街，段闻停骑到楼下的时候手指冻得僵硬，动弹不得，手背红了一大片。 　　他搓了两下直接塞进了兜里，大跨步上了单元楼。 　　杨刚妈妈开得门，他对段闻停太熟悉了，也喜欢这小子，进门的时候嘘寒问暖的好一阵儿。 　　原因之一就是，段闻停成绩好。 　　如果不认识段闻停，这小子其实怎么看都不像个学习好的，倒是像那种班级倒数喜欢挑事儿还脾气坏的学生，成天板着脸一副酷哥样儿，一拿出成绩，一个大写的个位数。 　　“小刚在厕所呢，你稍微等下，在这儿坐会儿啊。”阿姨去厨房端了杯热茶，“冻坏了吧。” 　　“没事。”段闻停接了水，放在手心里暖手用，没一会儿杯子就凉了。 　　“闻停来了你快点儿！”他妈走到厕所门口哐哐咂砸了两下门，“又在里面玩儿手机！” 　　“来了来了。”杨刚在里面冲厕所。 　　门一开，他拉着段闻停就进了卧室，啪塔门一关，还得扯着嗓子吼一句，我们在讨论学习。 　　他妈一听这话就开心。 　　杨刚屋里挺热的，至少比他卧室热一些。 　　段闻停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书本扔桌上，仰头直接倒在了杨刚床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刚才手冻得太厉害，这会儿又烫又疼。 　　他闭着眼不说话了。 　　“怎么了？昨儿晚上没睡好？”杨刚在埋头苦抄作业。 　　“还行。”段闻停说完噗嗤一声儿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别是感冒了，这两天流感挺厉害的。”杨刚嘴里叨叨。 　　“昨儿睡觉冻着了。”段闻停把手边的毯子扯过来盖上，“我躺会儿。” 　　“你跑我这儿睡觉来了？”杨刚转身看他，摆摆手说，“行，睡吧，我刚好把作业抄了。” 　　屋子里就剩下纸笔的沙沙声，还有杨刚抄作业抄累了的叹气声。 　　段闻停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梦里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梦到了，梦到了他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还有杂乱的喊叫声，砸啤酒瓶的声音，他在拽那个男人手臂的时候，边上突然一阵哭声。 　　他一转头，看见童迟在边上冲着他哭，吵得脑袋都要炸了，那小孩儿哭着一直喊他哥。 　　这一觉没睡安稳，一个小时后被吓醒了。 　　“小停吃饭吗？做了饺子。”阿姨在门外面喊。 　　杨刚扯着嗓子回：“等会儿啊，他给我讲题呢！” 　　段闻停彻底被吓醒了，额头上全是冷汗，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袋有点儿恍惚，耳边仿佛还有童迟撕心裂肺的声音。 　　“走吧，吃饺子去。”杨刚看起来心情不错，作业本一合，“写的差不多了，还差一个数学。” 　　“你怎么热成这样儿了，被子太厚了？”杨刚看段闻停满脑袋的汗。 　　“嗯。”段闻停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有点儿哑。 　　嘟—— 　　他手机响了。 　　笠海给他发了消息。 　　段闻停一点开，唰唰唰的十几张图片轰炸。 　　段闻停揉眼睛定睛一看，照片里全是童迟，那小孩儿换了十几套衣服，白的黑色蓝色红的全都有。 　　笠海：小迟非让你帮他挑一挑。 　　段闻停坐在床边笑了半天。 　　段闻停问：他喜欢哪个？ 　　笠海：我感觉他喜欢那个黑白相间的。 　　段闻停：那就买那个呗。 　　“吃饺子了！”杨刚在外面喊。 　　段闻停起身往外面走，低头又点开那张黑白相间衣服的照片看了一眼。 　　接着给笠海发过去一条消息。 　　段闻停：算了，买纯白的吧，这个像企鹅。 　　隔了将近一分钟，段闻停那会儿刚坐下准备吃饺子，低头看见笠海发了一条语音消息，他边张嘴吃饺子边点开，突然一阵软乎乎的声音传出来，听着貌似还有些愤怒。 　　“哥你才像企鹅！！不理你了！！” 第10章 　　段闻停当时饺子差点儿卡嗓子里把自己呛死，心想这笠海怎么还出卖人呢，估计是故意的。 　　他也没回消息，把手机关了继续吃饺子。 　　吃着吃着又想起来童迟气呼呼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杨刚嘴里包着一大块饺子，“上次那小孩儿？” 　　“嗯。”段闻停用饺子沾了下辣椒酱，这小子不喜欢醋。 　　“他住多久啊？”杨刚问，“你们挤在一起，你不嫌烦啊？” 　　段闻停说：“还行。” 　　“小停多吃点儿，阿姨煮了好多。” 　　一勺接着一勺的饺子使劲儿往段闻停碗里盛，一顿中饭硬生生塞了将近二十个饺子进胃里。把段闻停差点儿吃吐了。 　　吃完饭杨刚又打着讲题的名号，把段闻停拉去卧室打游戏。 　　段闻停曲腿半躺在床上，杨刚把腿翘在书桌上，手机声音放到最小，还得偷偷摸摸。 　　“我等会儿去医院。”段闻停看了一眼时间，“再打最后一个小时。” 　　“你去医院....”杨刚想问他去医院干嘛，结果抬头瞄到段闻停脑袋上的纱布，“行吧。” 　　那个时间点，笠海正牵着童迟穿梭在商场附近的美食街里。 　　童迟手捧一碗排队十分钟拿到手的炸土豆，眼睛还在转，盯着二楼一家串串店，嘴里土豆都嚼不动了。 　　笠海牵着人从大门进去，直奔串串店，路上又经过了冰激凌店。 　　小孩儿又走不动道儿了。 　　五分钟后，童迟坐在一锅还没有烧开的红油锅面前，左手插了土豆，右手拿着香草冰激凌，眼睛盯着锅里的午餐肉。 　　笠海难得才出来一次，平日里忙，没时间去商场逛，更没时间吃火锅串串。也就是只有和温辛在一起的时候才逛一逛。段闻停那小子是压根不在乎这些东西，衣服吃食都无所谓，成天骑着车子乱窜。 　　锅边太热，童迟的冰激凌没一会儿就化了，他着急的吸溜着淌下来的甜腻冰激凌水，下一秒被锅里的热蒸汽熏热了眼睛。 　　手忙脚乱的在那儿捣腾。 　　童迟咬了一大口冰激凌，冰的牙齿颤，皱着小眉头哈气儿。 　　转头又咬了一口滚烫的午餐肉，烫的嘶哈斯哈的抽气，没吃两口额头上倒是渗出了不少汗珠。 　　一冰一凉还辣。这顿吃完百分百得闹肚子。 　　童迟今儿太开心了，开心到笠海都不忍心拦着他，心里琢磨着回去给小孩儿煮点儿白粥，估计还得搞点儿止泻药。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童迟的肚子就像有拖拉机在挖地似的轰隆隆的响，出租车在等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绿灯的时候，童迟肚子的东西消化成了水，咕噜咕噜的翻腾。 　　这小孩儿紧张的缩在角落里，浑身绷紧，瞪着双眼睛用手捂着肚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气儿漏出去。 　　“快了快了。”笠海转头看他。 　　童迟紧锁眉头，快速的点了点头，不敢说话，上面漏气下面估计也得跟着一起漏气儿。 　　“到了啊。”司机一脚刹车。 　　“啊！”童迟整个人向前栽了下，差点儿没憋住。 　　吓得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站在诊所门口缩着手原地跳，“快快，叔快...” 　　笠海慌慌张张的掏出钥匙，门锁一打开，童迟跟个小老鼠似的就窜没了人影儿。 　　等笠海进门生火炉的时候，厕所里咕噜咕噜的响，还夹着童迟的叹息声。 　　“我给你冲点药小迟。”笠海敲敲厕所的门。 　　“好。”童迟小小声儿在里面回。 　　叮咚——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 　　笠海刚准备转身出去看，童迟突然在里面喊，“哥，是不是哥回来啦？” 　　“不知道，我去看看。”笠海笑，没明白童迟紧张什么。 　　“叔你别说.....”童迟突然把声音放低了，害臊似的，“别说我拉肚子了....” 　　笠海愣了好半天，等外面人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小孩儿自尊心还挺强，还怕段闻停笑话他。 　　“医生，我今儿早晨起来有点儿发烧，走路也晕，你帮我看看吧。” 　　门口站了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身上裹着厚棉衣，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偶尔吸溜一下鼻涕。 　　笠海拿了温度计给她，顺便把口罩衣服全部换了。 　　“我看一下。”笠海看了一眼温度计，三十八度半。 　　“叔。”童迟从里面出来，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跟在笠海屁股后面乱窜。 　　他隔着那道药房玻璃门往里看，看到笠海手里的长针头，吓得呲着牙在那儿嘶气儿。 　　“这个戴上。”笠海打开门，一手拿着吊瓶，一手拿着一个口罩。 　　童迟接过去乖乖戴上了，口罩有点儿大，把他的半张脸都遮没了。 　　今儿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冬天流感传染的厉害，病人一个接一个，不是发烧就是咳嗽。笠海太忙了，连坐在椅子上的功夫都没有。 　　外面屋子的沙发和椅子上坐满了人，没空位置了。童迟被迫挪到了里面的屋里，坐在一个靠墙的小床上打盹。 　　后来外面人太多，挪进来了两个病人，都是老人，倒是安静。 　　就是咳嗽的时候把童迟吓醒了。 　　他睁眼瞧着人，慢慢又把脑袋低了下去。外面的咳嗽声和注射药物的扑哧声此起彼伏。 　　童迟逛街逛了一上午，又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太困了。 　　睁眼没多久又晕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熟，外面不管什么动静儿都没吵醒他。 　　从一开始的安静平稳，到中途颤着睫毛说梦话。 　　他梦到了家里人，梦到和父母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吃蛋糕，还梦到了楼下一群黑衣人莫名其妙抓走了他爸爸。 　　童迟越睡越伤心，小睫毛一直在颤动，后来竟然哭了。 　　边睡边哭。 　　口罩捂住了一大半脸，他又窝在角落，身上盖着笠海给他的毛毯。 　　别人不仔细看也注意不到他。 　　童迟就那么边做梦边流着眼泪，把口罩边缘浸湿了一些，小小的声儿在抽泣，一口气憋着好一会儿也没吐出来。 　　后来他感觉到了旁边的一股冷气，还有衣服沙沙的摩擦声。 　　段闻停那会儿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被屋里成群的病人吓了一跳。 　　直接跨步钻进了里面的屋子。 　　原本的两个老人已经走了，里面屋子没有人。 　　他抬眼就看到了角落里裹着小毯子看不见脸的小人。 　　他原本没打算叫醒童迟，就只是想在旁边坐会儿。 　　结果走近了才听到断断续续低声的抽泣，他弯腰低头凑近了看，看到童迟眼角一道水，流到了耳朵根上。 　　段闻停反应了半天才看出来童迟哭了。 　　他用手戳了两下童迟脸。 　　这小孩儿不醒。 　　段闻停小声在旁边喊了一句，“童迟？” 　　童迟抖了一下，眼睛还是没睁开，段闻停直接上手了，对着童迟肩膀推了一下。 　　“啊。”童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睛前面挂了一层水雾，看不清人。 　　抬手揉了会儿眼睛，仰头喊了一声，“哥。” 　　“梦见啥了？”段闻停把外套脱了扔床上，一屁股坐在童迟对面的床上，准备拿出手机。 　　“我梦见我爸了。”童迟声音很小，猫似的，胸口一起一伏的使劲儿喘气儿。 　　做个梦把自己折腾累了。 　　他下床走到段闻停面前，脑袋往他哥怀里一钻，捂着声音说，“想家了。” 　　段闻停也不知道怎么办，自认为能安慰人似的，手往童迟脑袋上一放，唰唰的揉了两下。把人家小孩儿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没事的。”段闻停憋出来这么一句。 　　童迟就趴在他身上，脸埋在段闻停胸前的衣服上一动不动。埋了有三四分钟才把脑袋挪开。 　　段闻停感觉自己衣服全湿了，潮乎乎的，他用手轻轻在领口拽了一把，把潮热气儿散了。 　　“哥你身上都是药味儿。”童迟眼睛稍微有点儿红肿，转身坐在对面那张床上看着他。 　　“刚去换药了。”段闻停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笠海推门进来，“回来了。” 　　“嗯，怎么这么多人？”段闻停问。 　　“感冒传染快。”笠海指指柜子，“找个口罩戴上，别染上了，你带小迟先回去吧，明儿还要上课。” 　　段闻停当时其实怀疑自己早就染上了。他偏头看了一眼童迟，那家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还在回味自己的噩梦。 　　段闻停找了个口罩戴上，拍拍童迟的小腿，“起来，我们回家。” 　　他着重强调了那个家字，不知道童迟听了会不会好受些。 　　回家的路上依旧很冷，童迟问什么时候天气才能真的暖和，段闻停说还要再过三个月。 　　“夏天的时候，哥你教我骑车吧。”童迟搂着他腰，脑袋又不小心蹭到了对方后背的伤口上。 　　“你腿太短够.......” 　　“座位低一点嘛。”童迟急了，扬着调喊，小家伙受不了别人说他腿短。 　　“现在就教你。”段闻停随口答了一句。 　　“现在......”童迟抿嘴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耷拉脸小声回，“现在腿....够不到地.....” 　　段闻停笑的整条巷子里都是他的声儿，气的童迟在后座呼哧呼哧的喘大气。 第11章 　　童迟这两天赖床能赖到十点多，习惯了，结果那天早晨七点整笠海敲门叫童迟起床的时候，那小孩儿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在做梦。 　　眯着眼嘴里小声念叨，“叔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 　　笠海站边上笑，段闻停偏头冲着床上的童迟翻了个白眼，那人手举在头顶，小腿岔开，像个翻肚皮的小□□似的。 　　段闻停翻完白眼的第二秒，弯着腰使劲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真感冒了？”笠海看着他。 　　“嗯。”段闻停把外套披在身上，手里拽着椅子上的黑色背包，脑袋都没低，冷酷着脸跨步直接出了门。 　　笠海在后面笑着喊，“你怎么这么拽。” 　　“啪！”段闻停把大门关上了。 　　童迟被吵醒了，揉着眼坐起来，软软的声音冲着笠海，“谁拽呀。” 　　“除了你哥还有谁。”笠还把小孩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了些，“还是我们小迟可爱，多亲人啊。” 　　童迟被人一夸，仰着脸开心的冲着人笑，小白牙全部呲出来了。 　　“今天第一天去学校，别迟到了。”笠海把准备好的衣服给他递过去，“等会儿叔送你过去。” 　　“哥和我不在一个学校吗？”童迟边把脑袋往衣领里钻，钻了半天又卡住了。 　　“他在初中部，另外一个教学区，你们隔了一个操场。”笠海坐在床边帮童迟套衣服。 　　童迟一边弯腰穿鞋，一边扭着头看笠海，“那我是不是一天都见不到他了？我能和哥一起吃饭吗？” 　　“下午你们可以一起回家。”笠海琢磨了一下，段闻停那边放学晚，总不能让童迟在大门外面等。 　　“算了，叔下午接你去，你哥回家太晚了。” 　　童迟叹口气，“好吧。” 　　笠海听着他那话心里都不对味儿了，这哥俩儿认识没多久，现在把他这个大活人彻底排除在外了。 　　“小迟之前在学校学的怎么样？”笠海下楼的时候找了个话题问。 　　童迟一蹦一跳的往下跑，“听不懂数学。” 　　“数学？”笠海笑了笑，“找你闻停哥去.......” 　　笠海说两句又绕到段闻停身上去了，“咳，小迟之前上的国际小学是吗？” 　　“嗯。”童迟转头笑，站在轿车面前跺了脚上的雪，兔子似的，“同学都是外国人。” 　　“那小迟英语应该很好了。”笠海打开车门。 　　童迟钻了进去，笑着回，“能说话，但写不好。”他坐在副驾驶肉眼可见的兴奋，小脚一直在晃。 　　笠海看着他那副开心样子，心里的担忧稍微减少了些。他很怕童迟到了学校会失望，一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孩子突然放在小地方，怕不适应，尤其是学校这种地方，他怕童迟融不进去，还怕耽误这小孩儿的学习。 　　但这也确实是笠海能为他做的最大限度的事情。 　　至于学习上的事儿，段闻停倒是比童迟大不少，成绩也可以。 　　笠海在路上开车的时候就在琢磨，想把段闻停抓过来给童迟补补课，家里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反正那小子一天到晚闲得慌。 　　“到喽。”笠海把车停好，“叔今天先带你进去。” 　　童迟没回答，他撅着屁股跪在座椅上，扒着窗户在看外面。 　　门口围满了人，清一色的校服书包。主要是小学和初中的学生进校门的时候混在一起进，初中生个子高，站在门口衬得队伍里的小个子格外可怜。 　　“小迟！”笠海又叫了一声儿。 　　“啊。”童迟这才回过神儿。 　　“下车了。”笠海把门打开。他看着童迟那副慌乱的样子，现在彻底心慌了。 　　童迟被牵着朝学校大门那边走，离那些人群越来越近。 　　他站在中间就像个虾米，看不见影子。 　　“家长在这里登记一下。”门卫对笠海说。 　　趁着笠海弯腰签字的时候，童迟抬头看了看旁边比他高一个半头的陌生学生，小家伙这会儿害怕了。 　　其实那些学生和段闻停差不多高，说实话还没段闻停高。 　　但那种人群凑在一起的压迫感还是让童迟不舒服。 　　他攥了攥袖口，吸了口气，嘴里开始默默的念叨一句话。 　　笠海当时签完字，转头的时候刚好听到了。 　　他听到童迟低声念叨着，“这些人还没哥高，这些人还没哥高，不怕。” 　　笠海差点儿站在原地笑出声儿。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多挑衅啊。 　　“走了。”笠海牵着童迟往小学那边的教学楼走。 　　走两步后，周围那些高个儿的男生就没了。路上就剩下一群和童迟差不多高的小个子颠著书包叽叽喳喳的在聊天。 　　初中部在反方向，人群彻底散开了。 　　童迟看着也高兴了不少，颠着小书包抬头冲着笠海笑一笑。 　　办完手续童迟被老师领进教室，笠海站在后门的窗户外面看了一会儿。 　　童迟那小家伙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了半天，看什么都稀奇。 　　瞧着没什么事儿了，笠海也就走了，诊所这两天病人太多，大清早在门口排队发烧的就有好几个，耽误不得。 　　段闻停眼见着就是感冒了，昨儿晚上他本来想让段闻停和童迟分开睡，怕传染了，结果小孩儿死活不愿意，在他卧室躺了没两秒就光着脚偷摸钻回了段闻停卧室里。 　　笠海追过去想把他拉回来，结果童迟闭着眼睛就开始装睡，怎么叫都不起来，还开始耍心眼了。 　　段闻停也推他，说到时候把病毒传给他了怎么办。童迟就像个癞皮狗，说传染了就传染了呗，到时候和哥一起流鼻涕，怎么劝都劝不动。 　　非要贴在一起睡觉的后果就是，童迟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对着桌子打了四五个喷嚏，到下午的时候，鼻涕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 　　小孩儿抵抗力本来就弱，稍微一靠近就中招。 　　童迟桌角上的纸巾堆得像座山，鼻子擦得红彤彤的看着快要破皮了似的。 　　老师看着他那副可怜样也心疼，还好心给他找了个塑料袋让他专门扔纸巾。 　　袋子就挂在课桌边上。 　　童迟虽然是第一天来，但这小孩儿性格好，长得也讨人喜欢，倒是交了不少朋友，但三分之二都是女孩子。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活动，在田径场上，跑道上的雪也都化了。 　　一群小家伙儿腿没多长，老师也没打算让他们围着400米跑道跑步，找了个50米的笔直跑道。 　　往返跑，每人两次。 　　童迟那会儿鼻子也不通气儿，一用力就开始吹泡泡，只能勉强用嘴巴呼吸。 　　跑了一趟之后嘴巴和小脸涨的通红，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空气太冷了，用嘴呼吸久了嗓子和胸口疼。 　　童迟略显痛苦的皱着小眉头，身上还套着羽绒服，后背的汗疯狂的在流。 　　前面的同学还在跑第一趟，没轮到他跑第二趟。 　　老师说让童迟站起来走一走，刚跑完坐着对身体不好。 　　童迟撅着屁股从跑道上爬起来，喘着气儿在一米的距离内来回的转悠。 　　当他转悠到第三圈的时候，抬头看见了初中教学楼那边的涌过来一个班的人，从操场的另外一个门走了进来。 　　童迟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段闻停。 　　小家伙冲着对面使劲儿的挥手，在原地跳腾了好一阵儿。 　　段闻停还是没看到他。 　　童迟低头嘟囔说：“哥怎么就是看不见我。” 　　他那会儿浑身劲儿还没缓过来，鼻子嗓子都难受，心里头不愿意跑步，瞧着段闻停不看他，童迟更不愿意跑了。 　　老师说开始。童迟跟个小乌龟似的在队伍最后面慢慢的磨叽，跑两步就累的要死要活，掐着脖子喘着粗气，跑一步走两步，一副林黛玉要晕厥的模样。 　　童迟不在乎，跑完了靠在栏杆上踮着脚和小同学聊天，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跑步那样子有什么问题。 　　想着反正没人看嘛，也不丢人。 　　体育课放学之后，童迟背着他的小书包从楼里出来，裹着羽绒服站在门口等笠海来接他。 　　光秃秃的树底下突然一阵喇叭声儿，童迟一抬眼，看见叔了，招着小手喊：“叔！！” 　　他冲过去的时候笠海伸手接住了他，抱在怀里揉把了好一阵儿。 　　一天没见着这小孩儿了，笠海都想他。 　　“学校感觉怎么样？”笠海把童迟塞进副驾驶，车里面开了暖气，热烘烘的。 　　“可好了！”童迟那个小软音，笠海听着就开心。 　　隔了几秒车子还没开，童迟探头问：“我们不走吗？” 　　“等下吧，你闻停哥说今天一起回，再过十分钟他就出来了。”笠海回。 　　校门口放学的时候，路边全是小吃摊，煎饼烧烤糖果，一阵阵炭火味儿飘到车里，童迟把鼻子贴在窗户上使劲儿的嗅，眼睛恨不得透过窗户伸进别人的锅里。 　　他中午吃了蛋包饭，里面没几块肉，倒是有不少西兰花和胡萝卜，童迟不喜欢吃，也没吃饱。 　　笠海在他包包里装了一袋小饼干，童迟把这事儿忘了。 　　他这会儿看见小吃摊，口水开始使劲儿在嘴里涌。 　　“想吃什么？叔给你买去。”笠海笑。 　　童迟望着车子外面那个小男孩手里的炸鸡腿，转头不好意思的冲着笠海笑，“那个行吗？” 　　“行啊！”笠海开车门裹着羽绒服直接去了炸串摊，买了几个炸鸡腿和鸡翅。 　　童迟就那么在车子里睁着大眼睛瞧着他叔，心思全跑了，狠不得附身到那几个炸鸡腿上去。 　　直到后座车门啪塔一声打开的时候，童迟吓了一跳，还以为进坏人了，跳起来跪在椅子上往车后座看。 　　门口一阵寒气，一个黑色书包啪塔一下甩在了后座上。 　　段闻停弯腰钻进来，一屁股坐那儿，抱着手臂看童迟，板着脸一副酷哥样儿。 　　童迟一看到他哥就开心，反身跪在副驾驶上往后看，下巴垫在座椅靠背上笑，想和段闻停分享一下今天在学校交的好朋友，“哥！我今天......” 　　“你今天跑步了。”段闻停打断他。 　　说完这句，童迟愣住了，可谓是呆若木鸡，吓得眼睛都忘了眨。 　　段闻停接着说，“我全都看见了。” 　　看见了他那副懒呼呼掉灯尾的赖皮样子。 　　童迟小脑袋里重新回顾了一下今天下午跑步的样子。 　　反应过来后又丢脸又着急，慌张瞧着他哥，扬着调子想解释，“我....” 　　“扑！” 　　他一用力，嘴里话没说完，鼻子上突然吹了个泡泡，下一秒啪塔一下灭了。 　　这回轮到段闻停愣那儿了。 　　童迟当时羞愧的恨不得钻到座椅底下去。 　　都怪这该死的感冒。 第12章 　　车内空气凝固了很久，段闻停是在憋笑，童迟是羞愧的不知道怎么办，两个人木头似的半天没动。 　　直到笠海拿着冒热气儿的鸡腿开门的时候，喊了一句，“出来的时间刚好。” 　　他把手里的鸡腿给童迟递过去，却发现这小孩儿低着头红着脸，貌似兴致不高。 　　“你骂他了？”笠海转头看段闻停。 　　“没。”段闻停伸手接过鸡腿，低头啃了几口，没继续看童迟。 　　小家伙转身唰的从椅背上滑下去，躲在椅子里，手里捏着滚烫的鸡腿，小口慢慢嚼着外面的脆皮。 　　“叔。”童迟小小声音，“有纸吗？”他生怕后面人听见又笑话他。 　　“纸啊！有啊！”笠海那个嗓门一出来，童迟脖子就开始往下缩。 　　笠海在车里找了半天没找见，就拿出来一个没了纸巾的空袋子，他转头冲着段闻停，“小停有纸吗？” 　　童迟当时脑袋一低，彻底不说话了。 　　段闻停从口袋掏出来两张，甩在童迟手臂上，“鼻涕擦一下。” 　　“哦。”童迟捏着纸巾使劲擦了两下，疼的皱着眉嘶气儿。 　　笠海凑近了一看，“哎呦，擦破皮了。” 　　童迟这会儿开始装可怜了，嗲着音儿，“可疼了呢。” 　　“叔回去给你抹点儿药。”笠海笑笑，“疼就别擦了，稍微蘸蘸就行。” 　　他笑着启动车子掉头，“昨儿让你别粘着你哥你还不听，这会儿受罪了。” 　　童迟嘟个嘴，“那我今天离他远点。” 　　他就是怕段闻停到时候冷不丁的嘲笑他跑步和鼻涕水的事儿，所以这会儿想躲着点儿了。 　　“传染完了你又开始矫情。”段闻停在后座突然接了一句。 　　童迟脑袋一转，嘴里犟着，但说话声听着又没什么骨气，“我哪有。” 　　段闻停从来不跟他犟嘴，讨论这些无聊的事儿，头一偏，咬了最后一口鸡腿肉，看都不看童迟一眼。 　　童迟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上，小腿在座椅底下来回晃着，嘴里嘀咕说，“哥又不理我了。” 　　笠海是管不了这些事儿，段闻停别说童迟了，连他都不怎么理。 　　他只能哄一哄旁边这个耳根子软的。 　　童迟就是那种随便说一句好听的话，立马就能笑着搂你脖子的那种小孩儿。 　　“今天上课听的怎么样？”笠海问童迟。 　　“听懂了。”童迟支吾了半天，跟了一句，“数学没听懂。” 　　“小停。”笠海立马就叫免费劳动力。 　　段闻停也猜到了，无精打采要死要活的拖着长音，“干——嘛——” 　　“让你哥给你讲题。”笠海这话直接给童迟说的。 　　意思就是压根没问段闻停愿不愿意教，只问童迟愿不愿意听。 　　“哥到时候别敲我头就行。”童迟回。 　　回家的路上嘴里一直啦啦啦的哼歌，逗得笠海笑了一路。 　　乃至于车子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车里面两个人还在笑，笠海太久没这么高兴了，下车之后转手就把童迟抱怀里颠了两下。 　　段闻停提着包跨步直接走了，头也不回，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句，“幼稚。” 　　童迟和笠海相视一笑，两个人又在后面闹着玩儿，满院子都是童迟嘎嘎嘎的笑声，谁家养了条鸡似的。 　　笠海抱着他上楼，一路上童迟还在给他讲笑话。 　　段闻停开门之后正蹲在那儿解鞋带，他听到楼梯口笠海的手机响了，铃声在楼里听着声儿挺大的。 　　“你温辛阿姨打的电话，叔接一下。”笠海笑着把童迟放地上。 　　小孩儿颠著书包直接往楼上窜，进了房门站在门口脱围巾和鞋子，撅着屁股把鞋子都摆整齐了，抬头的时候看见段闻停坐在沙发上在看手机，估计是在发消息。 　　“什么？”笠海站在门口还没进来，房门开着，眉头皱的厉害，声音又急又大。 　　童迟被吓得转了头，盯着笠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以前童迟看着他爸爸接电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情，就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次数多了，童迟现在听到别人打电话大声，或者脸色不好的时候，自己就会出一身冷汗。 　　克制不住的自然反应。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门口，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光着小脚抬头看笠海。 　　“行，我现在过去，你别哭。”笠海急匆匆的把电话挂了。 　　踩着门口的毯子直接走到客厅喊了一句，“小停！把童迟看好，我今天不回来了，温辛那儿有事儿。” 　　段闻停坐起来看他，“好。” 　　说完笠海头也没回的跨步就跑了。 　　童迟一个人站在门口那儿望着，望着他叔下了楼，没人影的时候才把门关上。 　　他慢慢走到段闻停边上，小声问，“叔怎么了呀。” 　　段闻停抬头看他，手机关了，“不知道，你去卧室写作业去。” 　　童迟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好。” 　　他转身朝卧室那边走，走到一半听段闻停在后面补了一句，“不知道的就问。” 　　“嗯。”童迟转头看看他，乖乖坐在卧室课桌上写作业去了。 　　今儿第一天，童迟颠了一书包的书回来，什么都有，挺沉的。 　　作业倒是不多，就是些读书抄词的作业，还有数学的两页练习题。 　　童迟看见那玩意儿就头疼。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数字过敏，不然怎么会看见数字就想吐呢。 　　段闻停没去卧室写，直接坐在沙发上把作业写了，他写东西快，两个小时不到全搞完了。 　　搞完了之后还得拍照给杨刚那货发过去借鉴。 　　他靠在沙发背上，无聊的开了个电视看。 　　童迟的卧室没有关门，书桌就在门口边上，从段闻停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童迟。 　　那小孩儿语文和英语作业写完了，这会儿正在痛苦的做数学题。 　　小眉头皱在一起，托着下巴仿佛在思考什么高深的世界谜题，嘴里面还得嘶两下，一会儿欸一句，一会儿啊一句。 　　隔了两分钟，段闻停就看到他掰起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嘴里面念魔咒似的一二三四五。 　　估计再隔几分钟，童迟可能就要点兵点将或者摇色子了。 　　段闻停实在看不下去了，扬着嗓子喊了一句，“不会做就问！” 　　童迟那小孩儿被他吓一跳，身子一抖，慢悠悠探着小脑袋从书桌那里往外看，突然间和客厅的段闻停眼神对了个正着。 　　“哥原来你能看见我啊。”童迟傻不愣登的笑着说了一句。 　　段闻停更不想理他了。 　　童迟往后仰了些身子，还玩儿起来了，“哥，这样你能看见吗？” 　　“能。”段闻停躺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 　　“这样呢？”童迟还在倒腾自己的位置，摇摇椅似的坐在那儿晃。 　　“能。”段闻停敷衍的说，眼睛盯在电视上都没移动。 　　“欸？这样勒。”童迟还在念叨。 　　“能。” 　　“哥！我都藏在床角了你还说能看见！”童迟突然气鼓鼓的站在卧室门口，就探出来一个脑袋。 　　“你作业写完了嘛？”段闻停看他。 　　童迟心虚的一抿嘴，“没有.....这不等你呢嘛。” 　　“等我干嘛，等我给你写？”段闻停坐起来看他，童迟这会儿明白了，自己乖乖拿着本子和笔跑过去。 　　坐在椅子上仰头盯着他哥。 　　然后等段闻停给他讲。 　　小学生那些题太简单，段闻停看着题，感觉这玩意儿好像不怎么用动脑子。 　　他都没明白童迟为什么连这些都不会，还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孩儿。 　　结果童迟就睁着双大眼睛盯着他笑，“哥你讲啊。” 　　段闻停都不知道怎么讲，皱着眉沉默了半天。 　　“选c,下一个是32，下一个是4，下一个是......” 　　“哥！”童迟仰头吼，手里拿着笔，小家伙被他哥气死。 　　敢情在这儿给他报答案呢。 　　“你不给我讲。”童迟看着他，还怪生气的。 　　段闻停尴尬的咳了一声，硬着头皮慢慢的讲过程。 　　“为什么这样？” 　　“不为什么,你记住就行。” 　　童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隔了几秒，他又问，“这个为什么这样？” 　　段闻停那会儿都被问急了，“你要在学校也这样问我就不信你能学成这样。” 　　童迟被他哥莫名其妙训了一顿，嘴巴一闭，不瞎问了，乖乖把作业做了。 　　最后合上本子的时候童迟特别认真的说了一句，“哥你以后可千万别当老师，不适合你，你和学生都受罪。” 　　段闻停坐沙发上差点儿被他气死。 　　童迟把小书包里的东西收拾好之后，颠着脚小老鼠似的从卧室里窜出来，拿着小毛毯跳到段闻停边上。 　　盘腿挨着人坐下去，想一起看电视。 　　然后他发现段闻停压根没看电视，低头一直在玩游戏，要不就是和杨刚发消息。 　　童迟把脑袋凑过去，“哥。” 　　“嗯。”段闻停没抬头，还在发消息。 　　“你在跟叔说话吗？”童迟小声问，脑袋趴在段问停腿上，整个人软乎乎的。 　　“嗯。”段闻停把手机屏幕关了，“温辛爸爸在医院去世了，叔帮忙办事儿去了。” 　　童迟那会儿惊得半天没说话，躺在段闻停腿上盯着电视看。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灯也没开，就电视亮着光，两个小孩儿坐在那儿安静的看电视，但心思又不在上面。 　　段闻停低头看了一眼童迟，伸手把他身上的毯子掖紧了些。 　　童迟突然小小声儿问了一句，“爸和叔会不会也离开我呀。” 　　段闻停愣了下，没出气儿，搭在腿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童迟还在盯着电视看，手慢慢挪动，轻轻抓着他脸边段闻停的手指，“哥你呢。” 第13章 　　童迟侧躺在段闻停腿上，说话的时候把头扭过去看他哥。段闻停半天没说话，突然在童迟手臂上轻推了一下，“洗澡睡觉去。” 　　“哦。”童迟嘟个嘴把身子转回去，继续侧躺着看电视，小嘴嘟囔一句，“叔不在你就管我，这才几点......” 　　“你信不信我把你推地下去？”段闻停不吃他这套。 　　童迟心慌了一下，他感觉段闻停八成真的会推他，把他从腿上推到沙发底下去。 　　小孩儿脑筋一转，撒娇功夫这会儿用上了，屁股往沙发里面扭了扭，后脑勺紧贴在段闻停肚子上蹭一蹭，软着声音哄人似的，“再躺会儿嘛。”说完把扭过去冲着他哥笑，“好不好嘛，叔又不在。” 　　段闻停受不了这些，但总能被磨得没脾气。 　　他没说话，腿搭在桌子边上，脑袋往后一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继续看电视。 　　童迟其实不想看电视，他就是不想这么早上床，就是个癞皮狗。 　　小孩儿看了没半个小时就困了，躺在段闻停腿上直接睡了过去。 　　“童迟？”段闻停叫了一声儿，没反应。 　　他凑过头往童迟脸上看。 　　发现这小孩儿睡的就差打呼噜了。 　　段闻停沉默了会儿，把电视关了，琢磨着怎么把童迟搞到卧室去。 　　小家伙看着不大，但还是挺沉的，段闻停也不知道能不能抱起来。 　　他手臂抱着人，一用力，唰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但是稍微晃了两下，站稳之后抱着人朝卧室走。 　　童迟睡太死了，还没反应。 　　一切都很顺利。 　　只要把人放在床上就好了。 　　段闻停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在他走到卧室门口的一瞬间，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 　　他整个人腿一晃，直接一屁股摔了下去，身子也撞到桌子边上。 　　童迟那个老倒霉蛋活生生被人从手里扔了出去。 　　哐的一声，屁股那一半掉在了地上，脑袋那边被段闻头眼疾手快的兜住，起码没磕地下。 　　童迟快吓死了，眼睛瞪得跟乒乓球一样，颤着嗓子，“哥你真摔我........” 　　“没有。”段闻停烦躁的偏头看了一眼地上，“哪里的车子？！” 　　一个扁平带着轱辘的小车子，被段闻停一脚差点儿踩碎了。 　　童迟吓着了，眼泪在眼框里面兜着，“我....同桌送我的.....” 　　“那你就这么扔地上？”段闻停稍微把声音收下去不少。 　　童迟头发乱糟糟坐地上，身上毯子也乱七八糟的散落在腿上，衣领口斜着，低头委屈回，“我忘了...” 　　“睡觉去。”段闻停扶着他那个隔两天就摔一次的老腰站起来，去厕所了，“迟早被你折腾废掉。” 　　童迟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把玩具车拿起来塞到了桌子抽屉里，可怜兮兮的爬上了床。 　　叔不在，今儿段闻停训他好几次了。 　　“凶死了。”童迟在被子里转了个身子，面对着墙小声在那儿念叨，“凶了都没人喜欢你，没人跟你玩了，哥就嫌弃我.......” 　　“你又念叨啥呢？”段闻停突然站在门口喊。 　　童迟赶紧把嘴巴闭了，脖子还往被子里轻轻缩了些。 　　啪的一声儿，段闻停直接一掌拍灭了灯，走到床边很凶的说了一声，“睡觉！” 　　童迟那会儿把脸捂在被子里，阴阳怪气的压着嗓子故意学段闻停说话，“睡觉——” 　　段闻停躺旁边直接用手戳他腰，“你又干嘛呢？” 　　“我睡觉呢。”童迟软绵绵的回了一句，腰绷的僵直，怕他哥等会儿生气了掐他。 　　段闻停翻身，顺便翻了个白眼。 　　笠海那一晚上确实没回家，早晨童迟上学只能跟着段闻停一起走。 　　他哥叫他起床可一点儿都不像笠海那么温柔。 　　童迟早晨还在做梦，段闻停冲进来直接就把童迟身上的被子给掀了。 　　童迟睡觉就穿了件儿长袖衣服和内裤，屁股露在外面凉飕飕的。 　　“干....干嘛呀。”童迟冷的缩在一起，扭过头茫然的看着嘴里插着牙刷的段闻停。 　　“起床上课。”段闻停转身就走了。 　　“天都没亮呢哥。”童迟被折腾的想在床上撒泼打滚，气呼呼的只能用拳头敲床垫。 　　“那你自己去学校？”段闻停喊。 　　童迟突然闭嘴了，从床上爬起来找自己扔在床尾的校服裤子去了，他就怕段闻停丢下他。 　　“哥你等等我。”童迟穿了羽绒服，脖子上裹着围巾，撅着屁股在那儿绑鞋带。 　　段闻停穿好衣服开了门，就那么低头看着他那副手上墨迹心里着急的样子，鞋带绑半天也绑不好。 　　“笨。”段闻停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书包放地上，蹲下帮童迟把鞋带系好。 　　段闻停早晨上学都是坐公交，童迟没坐过，外面天刚蒙蒙亮，童迟伸手牵住段闻停，一路上都在打瞌睡。 　　车站挺简陋，就一块儿牌子竖在地上，隔十五分钟一辆。 　　初中上课比小学早，这会儿车站边上站了十几个学生，童迟在中间就跟个小布丁似的，被人用屁股一挤就能摔地上。 　　这群小孩儿称不上有多好，都是一群从小到大调皮捣蛋惯了的，还没上车就开始闹腾，大清早车站那边全是吵闹声和嬉笑声。 　　童迟站在段闻停旁边，被冷风吹的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捏捏段闻停的手，“哥，车什么时候来。” 　　段闻停回，“快了。” 　　话刚说完，一辆小公交车就开了过来。 　　一群学生像一窝沙丁鱼似的往上涌，童迟被段闻停拉着站在最后面，没带着他挤。 　　学生太多了，上一站的人基本已经塞满了一大半的车厢。 　　童迟这些最后才上车的半天挤不上去。 　　“往里走！”司机冲着外面吼。 　　刚才一起等车的几个男生还在闹，两个人占了将近四个人的位置，站在后门，没听见似的，手臂一撑，把那么大一块儿空地围在中间。 　　“上去。”段闻停把童迟往上推了一下。 　　这小孩脸差点儿贴到前面小胖子的屁股上，皱着小眉头使劲儿的往上挤，想给他哥腾出点儿空位置。 　　段闻停看看时间，快迟到了。 　　硬是拉着栏杆也挤了上去，后背死死的贴在玻璃上门上了。 　　童迟就像个扁肉饼，被两个大个儿一挤，差点儿成肉泥。 　　他脸贴在段闻停胸前，小家伙鼻子都被挤变形了，说话哼哼唧唧连嘴巴也张不开，勉强抬着眼睛看着段闻停，“哥。” 　　“干嘛。”段闻停烦躁的难受。 　　童迟不说话，他就是想让段闻停理他一下。 　　两个人挤得不成样子。 　　车厢后门那儿依旧是一阵笑声，那两个男生位置越挤越大，手舞足蹈的恨不得在中间跳段街舞。 　　下一秒车子突然刹车，到站了。 　　“到了！”司机喊，车门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 　　“哥我们下吗？”童迟被挤得难受了。 　　“还有三站。”段闻停回。 　　他话音还没落，前面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屁股往后一厥。 　　硬是把段闻停给挤下了车。 　　人直接掉下去了。 　　车后门那几个男生笑岔了气儿，就是那种看到别人狼狈后的嘲笑。 　　这种年纪的调皮男生走哪儿都招人烦，没什么克制的意识，隔着窗户指着段闻停笑抽了似的，“卧槽他么的太逗了，什么玩意儿啊。” 　　声音从门和窗户里面传出来，段闻停听到了。 　　童迟那会儿都急了，慌慌张张的赶紧从车上下来。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站在了雪地里。 　　童迟也不知道怎么办，前门已经彻底被人霸占了，一点儿位儿也没了。 　　“哥我们要不走......”童迟都没说完，突然被段闻停拎着直接往后车门走。 　　他就跟个鸡仔似的瞪圆了眼睛手足无措，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他哥揪着推进了后车门里。 　　段闻停这人不是脾气不好，是脾气极其的差，一点儿亏都不吃，在外面跟恶狼似的。 　　上了后车门之后哪儿都没去，就那么直冲冲的站在后门那两个男生面前，脸对着脸，鼻尖仿佛快顶在一起。 　　段闻停冷着脸看着很吓人，让人瘆得慌。 　　对面男生这会儿不笑了，有点儿惊讶和杵的慌，往后退了点儿，“你干嘛？” 　　“笑。”段闻停冷冷的盯着他，“继续笑一下试试。” 　　他那样子分明就是马上要提拳头打人的架势。 　　童迟害怕，用手捏捏段闻停手，意思是让他消消气。 　　后门的动静儿其实不大，也就是周围的人在转头看热闹，剩下的人压根不知情。 　　那个男生愣了半天没说话，默默把身子转了过去，面对着窗户外面。 　　一切按理说也是平安无事。 　　车子慢慢的停在了校园门口。 　　车里的学生又开始兴奋，一个儿个儿拼了命的往车下挤，生怕下不去似的。 　　童迟那个短胳膊短腿儿的被人推着往楼梯走。 　　小孩儿已经在用最快速度往下走了，右脚急匆匆的踩下第一个楼梯，左脚还没来得及抬起来。 　　“他么怎么走这么慢。” 　　后面人用手推了一下，童迟身子眼见着直愣愣的往外栽了下去，直接一膝盖跪在了车门边上，极其的狼狈可怜。 　　段闻停回头刚好看见，抬头直接和童迟后面的那个男生眼神对上了。 　　还是刚才后车门上刚才那两位。 　　估计就是天生的冤家。 　　那男生看到童迟摔那儿的时候稍微慌了一下，愣那儿也没扶人。 　　童迟摔在地上膝盖砸得疼，手掌也蹭的火辣辣的破了皮儿，门口那么多人，小孩儿觉得丢人，也没时间矫情，忍着疼从雪地上爬起来，心里面嘀咕自己怎么老是摔跤，又委屈又难堪。 　　他爬到一半的时候耳边突然一阵风。 　　周遭的人群被吓的啊了一声。 　　童迟一偏头，看见段闻停挥着手臂，一拳头结结实实的砸那男生脸上了。 第14章 　　段闻停那一拳头不轻，对面男生连踉跄的动作都没来得及有，直愣愣的坐地上，一秒还没到鼻血就流到了嘴唇边上。那男生用手背抹一把，低头看到血的时候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从地上晃悠的站起来。 　　旁边同行的男孩儿这会儿想揪段闻停的领子，手伸过去刚碰到领子的时候被段闻停攥住了手腕。 　　两个人就那么几乎一动不动的对峙，旁边是流着鼻血男生的谩骂声，手伸过来的时候段闻停像个疯犬一样又冲着人家腿踹了一脚。 　　场面混乱不堪，还是在校门口，保安那会儿大清早一边端着茶杯一边往队伍里面冲。 　　“你有本事你......” 　　保安就听到那么一句话，抬眼就被一个重物狠狠撞了一下，把茶杯里的水撞得四溅，老头气的喊，“干嘛呢！！” 　　撞在他身上的男生流着鼻血冲对面吼，“□□大爷！” 　　“你哪儿个班的！”保安图方便抓了个最近的问，皱眉抓着流鼻血男生，“大清早打架！” 　　“他动的手！”那男孩控制不住了，吸了把鼻涕，这会儿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你又哪个班的！”保安指着段闻停，段闻停不说话，还在瞪旁边那位同伙儿。 　　“行了行了，办公室找你们班主任断官司去。”保安抖了下手上的茶叶，揪着最近的人往校园里带。 　　“哥。”童迟出了个声儿，他快吓死了，呆在原地一动没动的看着，只能小小声叫段闻停名字，他也不敢上去，就可怜兮兮满手带灰的缩在旁边。 　　段闻停看了他一眼，“上课去。” 　　说完跟着保安和那两个男孩直接走了。 　　童迟背着小书包站在人流里面心慌，跑了两步想追过去，段闻停一回头，吓得他又赶紧把脚步停了，站在操场一直看着段闻停朝反方向教学楼走，等看不到人影的时候他还没动。 　　最后实在没办法，童迟耷拉着张脸低头慢慢晃进了教室里。大清早的一脸不开心，小眉头皱着趴在桌子上。 　　他小同桌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童迟叹口气说他心疼，然后他同桌就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小家伙一上午都没精神，上课心思全跑了，一下课就埋在桌子上。 　　想他哥肯定被老师骂了，叔肯定也知道了，回家他哥又得挨叔一顿骂。 　　童迟觉得他哥可怜死了，打人的原因还是因为他。 　　“唉。”童迟长叹一口气。 　　“你别叹了我听着都累。”他同桌看着他嘟囔。 　　童迟摇摇头说，“你不懂。” 　　满肚子苦水怀着一颗担忧心的童迟同学，中午吃饭的时候连最爱的鸡腿都没吃几口。 　　啃了两口皮愣那儿了，脑袋又拐到段闻停那里去了。 　　想到段闻停被骂了肯定没心情吃饭，说不定老师一生气不给他饭吃了，童迟越想越难受。 　　“你又怎么了？”他同桌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你鸡腿还吃吗？” 　　童迟耷拉脑袋在那儿嚎，天塌下来似的，“我哥他太可怜了，我没脸吃了....” 　　“行吧，那我吃了。” 　　童迟：“....................” 　　这家伙在学校一天连饭都没吃饱，放学的是时候饿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得响。早晨在路边摔的那一跤把手掌的皮蹭破了，一碰水就蛰的疼。 　　笠海站在校门口车门边上等童迟得时候，远远就看到那小孩儿低着头在看手掌，慢悠悠的在路上墨迹。 　　那样子看着就是刚被人欺负完一样。 　　段闻停那事儿笠海已经知道了，大清早就接了班主任电话，把笠海训了半天。 　　但这人习惯了，段闻停一周打一次架，回回都给笠海打电话，这男人刚开始还训段闻停两句。 　　后来发现那小子打架的原因要不就是对方骂人了，要不就是对方欺负人了，段闻停都是在旁边路过的时候帮别人两下。 　　其实段闻停那副冷着脸样子，走路上也没人欺负他。 　　笠海知道后还开玩笑，放学回来次次冲着段闻停喊，“今天又到哪儿伸张正义去了？” 　　段闻停理都不理他。 　　后来笠海就彻底不管了，电话里的说辞练得熟练，就是医药费赔得肉疼，也幸好对方都是流鼻血蹭点儿皮的程度，要是哪天断了胳膊，笠海估计得气死。 　　童迟啥也不知道，小脑瓜算盘打得可响了，走路上得时候就在酝酿情绪，准备在他叔面前演一场苦情戏，让他叔别生段闻停的气。 　　童迟走路上的时候低头在那儿边看发红的手掌，边想他爸。 　　没一会儿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转了。 　　“小迟！”笠海一喊。 　　童迟唰的把脑袋抬起来，楚楚可怜满含泪光的冲着他叔，“叔.....” 　　笠海愣了一下，看着童迟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孩儿也受欺负了。 　　心疼的要死要活，掐着嗓子在车边蹲下，手一伸，哄小孩儿的声儿就出来了，“我家小迟怎么了呀？谁欺负你了？叔找他去。” 　　“早晨.....”童迟假装抹着眼泪，围巾没裹好，一大坨缠在脖子上，“我被人推了...摔倒了。” 　　童迟把小手伸出去，红彤彤还带着汗，“可疼了。” 　　“哎呦，叔给吹吹。”笠海端着他小手吹了两下。 　　“哥....”童迟终于说到重点了，诚恳的看着他叔，“哥看我摔倒了他生气，就....轻轻地.....打了下那个人。” 　　童迟说最后半句的时候声音跟猫似的。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不太行。 　　笠海愣那儿差点儿笑出来，“多轻啊？” 　　童迟睁着大眼睛在那儿愣着，没想到他叔还能这么问，支支吾吾的说，“就......” 　　就了半天也没就出来，急地在那儿搓手，把手又搓红了。 　　“上车，外面冷。”笠海起身赶紧把门开了。 　　童迟走到副驾驶的门那边，边上车边问，“叔你别骂他了吧。” 　　笠海敷衍的回了句，“嗯。” 　　童迟想了会儿又小心的转头看他，“叔你真的别骂哥了好不好。” 　　“我知道了。”笠海笑着，看了他一眼。 　　童迟点点头，这会儿放心了，歪着脑袋望着窗户外面，迷迷糊糊又困了。 　　段闻停上午被老师训完，板着脸不情不愿毫无诚意的被人逼着对那个流鼻血的男生道了歉。 　　除此之外还写了份检讨。 　　这小子内心毫无波澜，没觉得有什么事儿，中午还跟杨刚在食堂吃了份炸鸡饭，喝了一罐可乐，大冬天又在外面打篮球，热闹了一整天。 　　下午放学之后杨刚叫他去家里打游戏，段闻停也答应了。 　　书包一收拾，刚甩到肩膀上准备出教室门，兜里手机响了，笠海的电话。 　　“叔。”段闻停把班里的门锁好，他总是最后一个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笠海语气听着很正常。 　　“我去杨刚家，晚点儿吧。”段闻停转身往楼下走。 　　“你弟在这儿一直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问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笠海就是个看热闹的，逗段闻停玩儿，“作业也不愿意写，非让你看着写。” 　　“你把电话给他。”段闻停走到一楼了。 　　童迟突然在那边儿扬着嗓子开心的喊了一句，“哥！” 　　“你什么毛病，作业也不写？”段闻停张口就训人。 　　童迟那边声音一下就蔫了，“我没说不写，你别凶我。” 　　段闻停准备上车了，最后还唠叨一句，“收收小脾气，写完作业睡觉去。” 　　“哦。”童迟隔了一秒，“哥你什么时候....” 　　嘟—— 　　挂了。 　　童迟捏着手机没精打采坐在沙发上，“叔。”他把手机递过去，“哥都不愿意理我。” 　　“他对谁都这样儿。”笠海把手机接过去，“他得天黑才回来。” 　　“唉。”童迟叹口气，坐小椅子上乖乖埋头写作业去了，写了一个小时，手也写酸了。 　　笠海在厨房热前两天温辛卤的牛肉，童迟闻那味儿都快香晕过去了，急匆匆把最后一笔写完，跳起来朝厨房冲。 　　“叔。”童迟扒在门边上冲着笠海笑。 　　笠海刚把饺子煮好还没捞，转头夹了一大块儿牛肉塞童迟嘴里了，童迟跟个恶狼似的，嘴巴鼓得圆圆的盯着锅里的饺子看。 　　“你哥不在，我们小迟多吃点儿。”笠海笑。 　　童迟点点头，开心死了，“好。” 　　他这话刚说完，门口传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童迟惊得转头，“谁，谁啊，阿姨吗？” 　　“应该吧。”笠海探头也看不见门口，扬声喊，“温辛？！” 　　“我。”段闻停冷不丁站在门口，正在摘围巾脱外套。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笠海都惊了，反应了两秒，“今儿可没你的饭啊。” 　　“不吃，刚吃过了。”段闻停踩着拖鞋去洗手间洗手。 　　童迟跟过去，趴在门边上看他，“哥你吃了什么呀，叔下了饺子。” 　　“嗯。”段闻停站在马桶边上敷衍，准备上厕所。 　　童迟还倚在门上唠叨，小嘴巴就不停，神神秘秘的冲着他哥，“我给叔说了，他不会骂你了。” 　　段闻停专心上厕所，“哦。” 　　他每次上厕所的时候童迟都站在那儿，嘴里面有说不完的话，一直仰着头自顾自的叨叨。 　　段闻停之前还会把他赶出去，后来累了，也不管了，他上他的厕所，童迟叨叨他自己的。 　　两个人谁也不干涉。 　　童迟那小孩儿就是不敏感，也没觉得怎么样，反正在学校大家都是挨在一起上厕所。 　　他还在讲中午鸡腿的事儿，笠海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吃饭了！” 　　童迟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了。 　　那个速度把段闻停都惊着了，这得饿成啥样了啊。 　　他从厕所出来之后直接进了卧室，曲腿坐在椅子上写卷子。 　　过了一阵儿卧室门吱啦一声响，童迟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饺子，“哥我给你留了几个。” 　　童迟那几个饺子可是硬生生从牙缝里勉强挤出来的，他今儿饿坏了，憋了半天才留下那么几个。 　　走路上的时候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他哥吃。 　　段闻停愣了下，“谢谢。” 　　他伸手接的时候，童迟眼睛盯上了他的手背，关节那儿有点儿青，估计是早晨打人打的。 　　“我给你吹吹。”童迟挨着站在边上，非要捧着段闻停的手，低头鼓着腮帮子在那儿吹热气儿。 　　其实没啥用，但段闻停看他那么认真，也没好意思打断，就让他吹了。 　　童迟吹的段闻停手上都是口水，“哥你以后别打架了” 　　说完估计想到段闻停不仅不会理他，八成还得训他。 　　童迟突然笑着靠过去，手拉着段闻停手轻轻摆了下，在他哥身上边蹭边软着声儿哄，“求求你了嘛。” 　　段闻停被他腻着了，饺子差点儿卡嗓子里，咳了半天。 第15章 　　“你俩又聊啥呢这么开心？”笠海听到段闻停咳嗽声儿，闻声过来，倚在门上看童迟，“你就喜欢粘着他。” 　　“烦死了。”段闻停嘴上那么说，手上倒是没动，还让童迟贴着蹭他，“没骨头一样。” 　　童迟真就像个没骨头的人似的，瘫在段闻停身上，手抱着腰也不放，仰着头冲笠海笑。 　　“他今儿还给你求情呢，让我不要骂你。”笠海笑。 　　段闻停低头吃饺子，衣领被童迟蹭的全歪了，筷子尾巴在童迟鼻尖上点了下，“心眼怪多的。” 　　笠海看他俩粘一起其实挺开心的，手招招，“走跟叔看电视去，别粘你哥了，等会儿把他惹着急了敲你头。” 　　童迟手一松，牵着笠海去客厅看电视去了，两个人还在那儿小声嘟囔，说段闻停一言不合就咬人，小心点儿的好。段闻停在卧室，白眼翻天上去了。 　　他在屋里写卷子，客厅外那两个人发了疯的笑，不知道在看什么喜剧片。 　　“叔，阿姨呢？”童迟问了一句，刚才吃牛肉的时候就想问了。 　　“她后天回来，这两天回亲戚家了。”笠海说。 　　童迟点点头，脑袋刚转回电视那边，笠海桌上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小招。 　　童迟盯着愣了好一会儿，笠海拿起电话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童迟听不清，把耳朵趴在笠海脸边也听不清。 　　“你和小迟说几句吧。”笠海这会儿终于把电话给他了。 　　童迟这小孩儿平时不声不响，也没哭没闹，这会儿电话接通，一听到里面他爸的声音，眼泪断了线珠子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爸。 　　他爸爸在对面安慰他，说让他乖一点，听笠海的话，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接他回去。 　　童迟不停的在那儿点头，手里攥着笠海给他的纸巾，哭成了小泪人。 　　段闻停那会儿刚好出来上厕所，站在门边上看童迟一把鼻涕一把的眼泪的窝在那儿点头，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也没过去，在厕所洗了澡出来的时候，童迟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了。 　　“睡着了？”段闻停探头看看。 　　童迟哭的眼睛鼻子又红又肿，看样子是睡着了。 　　段闻停站在床边擦干头发，面对着窗户，外面在刮风，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 　　卧室门吱的一声儿，笠海探头进来，下巴冲床上扬扬，“睡着了？” 　　“嗯。”段闻停脑袋上还盖着一整块毛巾。 　　“明儿下雨，多穿点儿。”笠海交代完就把门关了。 　　段闻停在黑暗的屋子里也没开灯，现在睡觉的话时间有点儿早，他手里转着手机准备刷一会儿，刚坐在床上又站了起来。 　　坐床上怕手机灯太亮把童迟闹醒，他又挪到了书桌旁边的木椅子上。 　　晚上刷个手机还只能坐硬板凳，怪憋屈的。 　　黑暗里亮了一小束的灯光，段闻停安静曲腿坐在那儿。 　　看着看着突然床那边有了小小的抽泣声，童迟在做梦，嘴巴轻微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念叨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挺吓人的。 　　段闻停把手机收了，凑近，膝盖跪在床边把身子探过去，脸贴在童迟嘴巴边上。 　　童迟突然又不说话了。 　　段闻停刚想把脸收回去，童迟突然翻了个身，嘴巴念叨了一句哥。 　　“啊？”段闻停没听明白。 　　“哥....快跑。”童迟在梦里面小小声念叨。 　　段闻听笑着凑近了点儿，想听他说什么。 　　童迟突然咂巴了下嘴，“饺子....在追你....” 　　段闻停：“.........” 　　这人做梦都在惦记那几个饺子。 　　段闻停起身把手机从桌子上拿起来，检查了下卧室的窗户，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出息。” 　　童迟啥也没听到，睡得正香。 　　等他哥上床刚躺下，童迟那个脚就开始不老实了。 　　从自己被子里钻出来之后就开始乱踢，最后跟条虫子似的钻进了段闻停的被子里，脚趾在段闻停小腿上顶了顶。 　　段闻停想把他腿推出去，手还没碰到，童迟就像个章鱼一样，手一抬，唰的一下就缠人家脖子上了。 　　段闻停懒得折腾，就那么睡了。 　　一晚上两个人都在做梦，童迟梦见他哥被饺子追，段闻停梦见自己被一只长了童迟脑袋的章鱼缠着。 　　笠海回来后，童迟的早晨叫醒服务变得温柔了很多，没人粗暴掀他被子了。 　　“小迟。”笠海蹲在床边上拍拍被子，“今天下雨路上堵，我们要早点儿走。” 　　童迟拖着音：“好——” 　　家里没有小孩儿的雨衣，笠海大清早翻箱倒柜了半天只找出来一件儿好几年前段闻停扔在这儿的黑雨衣，都破洞了。 　　“让小迟打伞吧。”笠海实在没招了。 　　“嗯。”段闻停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英语单词。 　　腿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接上杨刚一起吧。” 　　“行。”笠海回，扬声喊了一句，“小迟好了吗？” 　　“好了！”童迟背着小书包赶紧小跑出来，把衣服围巾都裹紧了。 　　冬天刺骨的风加上雨天的潮湿，吸两口气儿就冻鼻子。天空今儿一大早就阴沉，出门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天还是有点儿黑。 　　童迟撑了把大蓝伞，雨水劈里啪啦的打在上面，他听不清别人说话，手举着伞也挺费劲儿，低头小心翼翼看着地上，怕自己走到水坑里。 　　笠海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转头对段闻停说，“你给他说在门口等着，现在就过去。” 　　段闻停低头给杨刚发了条消息。 　　车子拐进了一条童迟感到有些陌生的街道，远远就看到一栋单元楼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杨刚站在门口挥挥手，打开后车门直接钻了上去。 　　“叔叔好！”杨刚嗓门大，笠海笑着从镜子里看他。 　　那人就是个话痨，从上车开始嘴巴就没合起来过，扯着段闻停聊游戏，聊打球的事儿。 　　童迟一句也插不上，坐在前座默默听着，偶尔偏头看他哥一眼。 　　然后发现段闻停笑得挺开心。 　　是那种不出声儿的笑。 　　童迟当时嘴巴一撇，这会儿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 　　他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这么笑过。 　　原来他哥会笑，只是不对他笑。 　　这小孩儿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儿，杨刚笑的越大声，他越难受。 　　下雨天路上确实堵，还有三分钟路程的时候堵住了，大清早前面就出了车祸。 　　笠海看了一眼表，“你们走过去吧，就几步路也不远。” 　　段闻停把书包一拿就准备开门下车，“好。” 　　杨刚打开车门转头冲着笠海大喊一句，“叔叔谢谢，路上小心！” 　　“好好好，上课认真点儿。”笠海也挺高兴。 　　这种热情孩子除了咋呼之外，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童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着杨刚，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鱼一样。 　　这小孩儿从小到大和小朋友关系都好，见谁都笑嘻嘻的。 　　但这会儿见了杨刚就是不舒服。 　　大概就是因为他和段闻停亲近，能逗段闻停笑，童迟每次逗他哥，他哥都不怎么理他。 　　童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小迟也好好听课，叔下午接你。”笠海冲童迟挥挥手，指指已经走了几步路远的段闻停，“快跟好你哥。” 　　童迟点点头，这会儿也开始故意扬着嗓子，“好！叔再见，路上小心！” 　　笠海愣了一下，转瞬使劲儿笑，“好。” 　　童迟转身顶着伞赶紧小跑着追他哥去了，脚底下的水花扑哧扑哧的响。 　　校门口附近人多，路又窄，段闻停和杨刚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直聊。 　　童迟想站在边上听，结果路太窄了，他挤不过去，只能跟在两个人屁股后面。 　　“我发个消息。”杨刚低头边走边看手机。 　　童迟看准了时机，刚准备迈开步子冲过去找他哥说话。 　　“段闻停？”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女孩子，估计是一个班的，因为杨刚抬头冲着女孩喊了一句班长。 　　童迟那会儿彻底把头低了，泄了口气，不开心的伸脚踹了下地下的水坑。 　　然后全溅他哥裤腿上了。 　　吓得童迟在后面捂着嘴差点儿啊的叫出来。 　　索性段闻停那会儿被人缠着说话，没注意自已裤子后面。 　　始作俑者童迟小同学就像个尾巴一样，只能跟在三个人后面，耷拉着小脸嘟囔，说这些人把他哥抢走了，说他哥坏，不理他。 　　反正也没人听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磨磨蹭蹭的走到校园门口的时候，段闻停好像终于想起来自己有这么一条尾巴了。 　　他突然转头，在看到童迟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离那么远，你就不能跟近点儿？” 　　他这小子脾气就是这样，不会说好话，其实转头的时候心里慌了一下，怕把童迟弄丢了，看到童迟跟在后面的时候松了口气，想让他过来，离近点儿。 　　嘴里面想说的话是：过来，你走近点儿。 　　结果他这人嘴硬，说出来的话就不好听，听着像训人。 　　童迟脾气好，怎么说都不生气，段闻停习惯了，没觉得说他两句会怎么样。 　　但那会儿童迟正憋着气，觉得他哥不喜欢他，不对他笑，不和他说话，还喜欢凶他。 　　童迟小眉头一皱，踩着水花走过去，仰头冲着段闻停说了一句，“哥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极其有骨气的转头朝小学教学楼那边走。 　　把段闻停给整愣了。 　　站在原地盯着童迟气鼓鼓的背影，没明白这小孩儿在干嘛。 　　隔了那么两秒，突然一阵风吹过来，他就看着童迟在远处突然变得东倒西歪，手里的伞也举不稳，差点儿飞了，嘴里面还在喊，我的伞呀，救命啊。 　　“看啥呢？”杨刚问了一句。 　　“看我家傻子呢。”段闻停提着包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16章 　　童迟这次是真生气，彻底不理段闻停了，这小孩儿平时看着随意好拿捏，但也有犟的时候。 　　今天放学刚好轮到他打扫卫生，出校门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他班主任给笠海打了个电话，说童迟今天晚点儿出去，让家长等一下。 　　笠海当时答应说，“好，刚好接他哥一起。” 　　童迟在边上听见了，小牛似的在电话旁边叉着腰哼了一口气，鼻孔都圆了。 　　老师问他怎么了，童迟也不说，转身颠着扫把跑进教室扫地去了。 　　今天美术作业是画肖像画，童迟本来打算画段闻停的，这会儿生气了，不画了，改成画笠海了。 　　等他磨磨唧唧从学校门出来的时候，抬头瞄到了后座上的段闻停，那个人跟往常一样在低头看手机。 　　童迟撅着个嘴开了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上去，书包在背后被推起来，比脑袋都高，围巾也把半张脸给埋了，整个人跟个小熊一样。 　　“今天怎么样？”笠海照常问了一句。 　　“挺好的。”童迟把嘴巴边上围巾扒拉下来，“今天画肖像画，我画叔。” 　　他后半句说的可大声了，故意的。 　　大眼睛朝后视镜上看，结果发现段闻停压根没抬头，还在看手机。 　　“老师说让我画家里我最喜欢的人。”童迟扯着嗓子在那儿喊。 　　估计是声儿太大了，段闻停终于在后座抬了个头。 　　“哎呦，小迟最喜欢叔啊。”笠海开心的嘴巴都合不上，扬着嗓子哈哈笑了半天。 　　“嗯。”童迟生怕段闻停听不到，嗯了好几声儿。 　　“怎么不画你哥啊，平时黏那么紧。”笠海随口说的话结果说点子上了。 　　童迟头偏到窗户那边，“没黏一起，我愿意黏人家不愿意呗，不黏了。” 　　笠海眼睛往后看了下段闻停，那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他算是看出来这俩人啥情况了。 　　童迟这话说出来阴阳怪气就是说给段闻停听的。 　　这话说完车上算是彻底安静了，一直安静到单元楼门口，童迟下车后颠着小书包去牵了笠海的手，也没像平时一样一口一个哥的叫。 　　笠海回头看了一眼段闻停，那个人压根没受影响，该干嘛干嘛，也没搭理童迟。 　　他知道那小子脾气，打死都不会给童迟说好话。 　　笠海只能把注意力转到童迟这边了，回家之后童迟去卧室拿了三张纸，还有前两天笠海买的画笔。 　　“叔，你坐沙发上。”童迟盘腿想坐地上，笠海把沙发上的小毯子扔过去让他坐着。 　　自己乖乖坐在沙发上，让童迟给他画肖像画。 　　也不知道能画成什么鬼样子。 　　段闻停照例进了卧室写作业，一声不吭的坐椅子上，偶尔看一下手机消息，高冷的要死。 　　笠海看着童迟笑着问，“你哥怎么招你了？” 　　童迟低头认真的在纸上画笠海的脑袋，嘴里面回，“他不理我。” 　　“不理你啊？为啥啊？”笠海问。 　　童迟嘴巴抿了下，“他嫌我幼稚，他没说，但他肯定这么想。” 　　这小孩这会儿好像找到吐槽的人了，嘴巴巴拉巴拉的不停了。 　　手上气愤的在涂笠海的头发，活生生涂出来一个爆炸头。 　　笠海看着纸上的自己都揪心。 　　童迟嘴巴气鼓鼓的告状，“他就不喜欢搭理我，他和杨...那个杨什么的，说话说的可好了。” 　　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笔也放下了，把手背垫在自己大腿下面，盯着茶几认真在那儿控诉。 　　“他也不跟我笑，我还以为他不会笑呢。”童迟抬头看着笠海，“你说是吧，叔。” 　　“嗯。”笠海还得点着头，“他就那样儿，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那不行啊，他不搭理我就算了，他还凶我。”童迟说这儿就委屈了，“我也伤心啊，我那么喜欢他，他还老凶我。” 　　童迟这小孩儿快伤心死的，低头手指在地毯上划拉圈圈，“他也不凶别人....” 　　“他怎么不凶别人了，他可喜欢凶别人了，对你都算好....”笠还说一半把嘴巴闭上了。 　　他抬手的时候发现段闻停耷拉着脸，浑身怨气的正站在客厅角落那儿盯着他俩儿看呢。 　　“咳。”笠海装没事儿人，眼神瞄到窗台花盆那边去了。 　　童迟那小家伙还不知道他哥站他后面，嘴巴还没停，手在毛毯上开始画三角形。 　　“你说等他上了高中，他是不是更不爱搭理我了。”童迟在那儿念叨。 　　突然深深叹了口气，脑袋都快耷拉到脚上去了。 　　“快画画吧。”笠海看了一眼段闻停，那人也不说话，悄咪咪的转身又回了卧室，当什么也没听见。 　　“好。”童迟低头继续画画。 　　把笠海那么帅一个男人活生生画成了玩儿摇滚的老头。 　　笠海还得硬着头皮夸他画的真好。 　　童迟回家之后一直没进卧室，晚上洗澡的时候要进去拿衣服，实在没办法了，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儿。 　　最后慢慢推开门，故意没看段闻停，颠着脚偷摸在角落找自己的绒睡衣。 　　段闻停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也不知道，反正童迟转身的时候吓了个半死。 　　“哥。”童迟感觉他哥要打他，一屁股坐床上了，脚上拖鞋掉了，啪塔一下。 　　“你还知道叫我哥。”段闻停就看着他，“平时帮你的时候你不记，训你两句记那么清楚。” 　　“我没有....”童迟坐在那儿把脑袋低下去，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憋了一天了，他这小孩儿就是一根筋，什么事儿越想越委屈，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 　　不理段闻停的时候他自己更难受，还得装模做样装生气，他就是想让段闻停哄哄他，冲他笑笑。 　　段闻停这话说的让童迟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他又想起来段闻停冬天送他上学还为他打架被老师骂。 　　童迟心里难受又委屈，埋着头就在那儿哭。 　　段闻停站那儿突然拉了一把童迟手，把他拽过来一把抱怀里了，手在童迟后脑勺上揉了两下。 　　童迟这会儿被他哥一抱，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委屈的哭得更凶了。 　　段闻停静静坐床边，童迟脑袋埋在他怀里面伤心了半天。 　　“对不起。”段闻停低着声儿说。 　　生怕客厅的笠海听见，丢了自己面子似的。 　　“我以后不凶你了。”段闻停说完后就盯着卧室那个门，极其的想把门关了。 　　“我说话就这样，你别想那么多。”段闻停小声说。 　　童迟这会儿终于把脑袋抬起来了，脸上湿漉漉的沾着水，碎发也贴在额头和耳朵边上，脸上都是潮湿热气，“我不生哥的气了。” 　　“哥对我那么好我没忘。”童迟又把脑袋埋下去了，“你就是不喜欢说好话。” 　　段闻停靠在床头墙上，没动，童迟像摊软泥似的就那么趴在他身上。 　　“哥，你以后要是说了不好的话，你就捏捏我手，我就知道了。”童迟抬头看他。 　　“你知道啥了？”段闻停竟然笑了下。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啊。”童迟呲着牙在那儿笑。 　　段闻停半天没说话，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晚上睡觉烦死人。” 　　“干什么事儿都磨磨唧唧。” 　　“该记住的不记，心思敏感又脑子不转弯儿。” 　　“一点逻辑都没有，数学题做成那个鬼样子。” 　　段闻停一个劲儿的在那儿说，冲着童迟狂轰乱炸，把小孩儿都炸懵了，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哥，嘴巴张张合合。 　　段闻停说完笑了下，低头攥着童迟手捏了两下。 　　童迟反应了一会儿，一脸懂了但又茫然的表情，“我....我怎么感觉不对头呢。” 　　“赶紧洗澡去。”段闻停腿往上一顶，把童迟顶到了旁边。 　　童迟懵着脑袋拿着睡衣从卧室出去的时候还在琢磨。 　　洗澡洗到一半突然在里面喊，“哥你故意的。” 　　段闻停没理他，戴着耳机装没听见。 　　等童迟洗完澡，脑袋上挂着水珠就跑到了段闻停边上，屁股坐在床上继续叨叨。 　　说想给段闻停也画一副肖像画。 　　段闻停当时起身扯过椅子上的毛巾，坐那儿帮童迟擦头发，“不必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不麻烦，你坐下别动就可以了。”童迟偏头想继续说话，段闻停把脑袋掰了回去。 　　“下次吧。”段闻停就是不想让他画。 　　看把人家笠海画成什么样儿了。 　　“别啊，下次没机会了。”童迟说。 　　“有机会。”段闻停把毛巾扔椅子上，用力一捞，把童迟捞被子里去了。 　　还故意把被子边缘都压实了，童迟板正的被勒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大眼睛睁圆了看着旁边的段闻停。 　　“哥。”童迟无聊了就要招惹两下他哥。 　　段闻停靠在床头在看单词，头没抬，“啊。” 　　“你冲我笑笑。”童迟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 　　“啥？”段闻停低头看他，眉头皱了下。 　　“你笑笑嘛。”童迟在被子里扭得跟毛毛虫似的，“你冲杨什么笑的时候那样。” 　　童迟还记挂这事儿呢。 　　占有欲太强了。 　　“冲他笑跟你有什么关系？”段闻停没明白。 　　童迟不知道回什么了，愣愣的看着人。 　　段闻停服了软，冲着童迟，极其生硬的把嘴角勾了上去，“这样吗？” 　　童迟那表情跟看了鬼一样，缩着肩膀，“要不....还是算了吧。” 　　段闻停那会儿真的绷不住笑了，手伸进童迟被子里在他腰上挠了几下，童迟咯咯咯笑的跟鸡似的。 　　扭着身子在那儿说，“哥你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说完还得补一句，“你冲我笑就行了，那个杨什么的就....算了吧。” 　　段闻停也没打算继续问为什么，不然今儿一晚上估计都不用睡了，他点点头答应，“好。” 　　童迟心里开心了，美滋滋的闭眼准备睡觉。段闻停起身把卧室的灯关了。 　　在他刚躺进被子里的时候，童迟偏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哥我是你的小尾巴吗？” 　　段闻停笑笑，回了一句，“是，你以后是我的小尾巴，谁都拿不掉。” 第17章 　　刚开始笠海以为童迟大概就需要在他家待个一年，后来发现，估计不止一年，起码得上到高中，掰掰手指头算算，得五六年。 　　那笠海都快算童迟半个爹了。 　　好在这小孩儿听话，原本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估计是没开始有意识就被人扔到这小地方了，童迟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除了偶尔伤心难过想他家里人。 　　笠海不会哄人，每次都把段闻停拽过来，童迟往他哥怀里一扑，过一会儿就不闹腾了。 　　段闻停貌似也变了很多，随童迟怎么折腾他，好像也不生气，但还是喜欢板着脸。 　　说童迟是个娇气包，动不动就撅个嘴告状。也不会认路，来这么久了，走哪儿还得让人带着走。嘴上说要学自行车，结果刚摔一下就撅着屁股跑了，再也没碰过。一遇到事儿就往他那儿钻，唐僧似的在段闻停耳朵边念叨。 　　但段闻停这几年都没和童迟真的生过气，那小孩儿就跟个尾巴似的黏在他屁股后面，段闻停习惯了。 　　有回童迟被叫到小同学家去玩儿，晚上没回来，段闻停硬是冲着笠海念叨了半天。 　　说童迟那个没脑子的大晚上找不到路，说他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天黑了还不回来。 　　“那你接他去。”笠海抬头冲他扬扬下巴。 　　段闻停说不去。 　　结果过了几分钟，自己扯着外套骑车出去接人去了。 　　两个人在一起，一眨眼黏了快四年了。 　　笠海虽说家里没什么钱，但两个孩子不挑，也从来没有让他特意买什么东西，其实生活还算过的不错。 　　童迟这几年倒是也长了不少个头，但和段闻停比，乍一看还是小萝卜样儿。 　　段闻停自从上了高中就开始发了疯的往上窜，校服都换了两套，原本的衣服穿上腿脚也伸不展。 　　估计是到了年纪，个头好像一夜之间变高了，站在童迟旁边，把这小孩儿衬的格外瘦小。 　　为这事儿童迟还焦虑了好一阵儿。 　　他羡慕段闻停长高，又伤心自己为什么超不过他哥，成天在那儿琢磨什么东西补钙，追在人家温辛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就是想让人家给他多端一杯牛奶。 　　这牛奶喝了大半年，没长多少个儿，倒是越长越白了。本来看着就乖，这会儿看着更好欺负了。 　　笠海又得在后面安慰，说你哥就是个傻大个，没什么好羡慕的。 　　段闻停当时端着水在后面瞪他，笠海也当没看见。 　　这小子过两个月得期末考，现在整天埋在卧室桌子上做题也没时间出来。 　　童迟也升到了初中，适应的还可以，他本来性格就好，交了不少朋友。 　　段闻停现在看着明显又成熟了很多，五官长开了，看着也硬朗了不少，个头又高，站在面前就是个小帅哥，但童迟看着还是那副小孩儿幼稚样子。 　　笠海说都是他哥给惯的。 　　那天段闻停坐卧室写卷子，耳朵上带着耳机，眉头皱的紧，很专注的在琢磨题。 　　客厅那一老一小闲不住，非要去招惹人，偷偷摸摸的开了卧室门，从外面探进来两个脑袋。 　　段闻停没抬头，还在看题。 　　笠海脑袋在门缝上面，“你哥这高中生可忙了，现在都不理咱俩。” 　　童迟脑袋在门缝下面，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我啥时候能读高中啊，好像也没几年了吧。” 　　“等你哥上大学那时候。”笠海说。 　　“那......”童迟抬头，“那这也隔太多了，我上高中他又........” 　　“你俩非要在这儿算时间？闹不闹腾。”段闻停猛地抬头把耳机摘了。 　　笠海笑，“叫你吃饭呢。” 　　门被打开，童迟钻进去一屁股坐床上，癞皮狗似的躺在那儿摆成了一个大字形。 　　笠海说完话就走了，段闻停把笔帽一插，耳机扔桌上，起身站床边看他家的小迟牌癞皮狗。 　　童迟笑着把手伸出去，段闻停很自觉的捏住了，手臂用力一拽，童迟啊的一声儿从床上坐起来扑段闻停身上，抱着腰就不撒手。 　　段闻停被人拽着坐在了床边，他也没什么反应。 　　“哥你高考完就要换学校，去别的城市吗？”童迟又躺下了，头枕在他哥腿上，看着上方段闻停的下巴。 　　那人点点头回了一句，“嗯。” 　　“那你是不是就见不到我了。”童迟手攥着自己衣服袖口，生怕段闻停再说一个嗯字。 　　“嗯。”段闻停回。 　　他其实自己也没弄清楚自己要去哪儿，到时候学校城市近的话还好说，可以多回来看看，要是远了，那估计只能半年回来一次。 　　他低头看了一眼童迟，这家伙已经伤心难过死了，一句话都不说，手里面揉着段闻停小拇指。 　　“不一定的事儿你又瞎想那么多，这还有好几年呢。”段闻停把腿颠一颠，童迟脑袋也跟着一颠，“起来吃饭去。” 　　童迟爬起来踩着拖鞋去客厅吃饭去了。 　　他低头嚼青菜的时候他哥才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在发消息，看起来好像还挺多事儿。 　　童迟眼睛就盯着他哥，嘴里菜也没继续嚼。 　　笠海在旁边打趣问，“跟谁聊天呢？” 　　“问作业的。”段闻停把手机收了，坐在椅子上扒拉碗里的米饭。 　　“还不愿意说。”笠海笑笑，“你弟一直问你，以后学校你准备报哪儿啊？” 　　“不知道。”段闻停顿了下，“远点儿的吧。” 　　笠海点点头倒是也没说什么，段闻停家里那乱糟糟的情况，这孩子从小就想离远点儿，报学校往远点儿报也理所应当，不用经常听周边这些糟心事儿了。 　　童迟当时低头在嚼米饭，心里面确实咯噔一下。 　　他哥要是去远学校，那他俩肯定一年都见不着面了。 　　他其实没那么多心思，没觉得他这么赖着他哥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也没想过为什么。 　　陪伴那么久的人突然没了，换谁都难受，更别说童迟这个从小就是黏人精属性的人了。 　　他吃饭一直没说话，一直等到晚上洗完澡从厕所出来，进了卧室发现他哥还在做题。 　　童迟穿了件儿单薄的睡衣，春天的天气，倒是算不上凉。 　　他曲腿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哥写东西，想开口说话又害怕打扰到人。 　　坐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困了，童迟也没躺下睡，就面对着段闻停背影，靠在床边的墙上，闭着眼，整个人困得东倒西歪，左右来回晃。 　　段闻停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童迟那副样子，不倒翁似的在那儿晃，怪好笑的。 　　“小迟？”段闻停起身走过去，戳了戳童迟的脸颊，那人啊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哥你写完啦。”童迟嗓子含糊着，说话也说不清。 　　“还没。”段闻停坐在床边扭着腰看人累，抬腿直接上了床，半靠在床头上。 　　童迟喜欢他这么躺着，然后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扭着身子趴在段闻停身上了。 　　童迟侧着脑袋枕在段闻停腹部，手搂着他哥腰，鼻尖在衣服上蹭一蹭，小小声音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段闻停没动，隔了一会儿说，“叔不是还在嘛。” 　　“可我想你啊。”童迟脸埋在他腰上半天没动静儿，突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哥你想我吗。” 　　段闻停极其坦诚的说了句，“不知道。” 　　童迟那脸变的可快了，浑身一僵，虫子似的直接蠕动到了床里面，背对着人，也不愿意继续挨着段闻停了。 　　那意思很明显——不理你了。 　　童迟从小一直都这样儿，不说生气的话，但每次就故意做些明显的动作来表现自己生气了。 　　段闻停一问：“你生气了？” 　　童迟就喜欢背对着人，“没有生气。” 　　然后说完还得把屁股挪一挪，故意离段闻停远一点儿。 　　演戏演的可好了。 　　段闻停习惯了，他伸手在童迟脸边摸了一把，有点儿湿。 　　“生气了吗？”他还是得问一句。 　　童迟鼓着气儿，心口不一的回，“没有。” 　　段闻停盯着他后背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臂，揽着童迟腰把人勾回到了自己怀里。 　　童迟啊的一声，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转头看他哥。 　　段闻停低头看他，揉面团似的用手在童迟脸上揉了一把，“我说想，你也不信啊。” 　　他意思很简单，等分开了之后说想你，才是真的想，现在还黏在一起呢，说想你感觉就是在骗人。 　　“都说了还没确定，别瞎想。”段闻停手指放在童迟脑袋上又揉了两下，这人头发越长越浓密，但还是细软，摸着又绒又软的，段闻停就喜欢揉他头发。 　　童迟泄气的叹口气，他知道段闻停一直都这样，哄人的话半句都不会说，正义的要死，好像说句昧良心的话就能被天打雷劈一样。 　　他又转了个身子，脸蹭在段闻停胸前，说话像猫似的，“哥你可别忘了有我这个尾巴。” 　　段闻停手轻轻搭在他脖子上，上下用手指轻轻顺着，“忘不了。” 　　段闻停本来打算再做两道题，结果被童迟在床上缠了半天，那人像块儿橡皮糖一样。 　　一眨眼都十二点半了，他掀开被子直接躺了下去，也没心思过去继续做题。 　　童迟依旧睡在靠墙那边，他像往常一样躺的很平展。 　　但在段闻停躺下去的一瞬间，童迟突然可怜兮兮的小声说了句，“哥你挤我。” 　　段闻停自觉往边上又挪了挪，半个身子快掉下去了，“没挤你。” 　　就是床太小了，两个人都身高长了不少。尤其是段闻停，貌似肩膀也宽了些，确实有点儿挤不下了。 　　童迟侧着身子，能稍微松了些。 　　“我走了你就一个人睡，没人挤你，不是挺好的嘛。”段闻停说。 　　童迟脸埋在被子边缘，抱着段闻停手臂，显得幼稚又任性的说了句，“不要。” 　　作者有话说： 　　撒点魔法，唰的一下变大了 第18章 　　青春期的男生显得幼稚但又成熟，他们对恋爱和异性好像充满了好奇心，满脑袋成天都在琢磨那些事儿。 　　童迟傻乎乎的很单纯，但也还是耳濡目染了不少关系情感的东西，但都仅限于非常表面和平常的事情。 　　比如说哪个班的男孩和哪个班的女孩凑得很近，关系很好，周围人看见了会故意起哄两句。 　　童迟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他无所谓，不琢磨这些事儿，他以为段闻停也这样儿。 　　直到有一天他叫段闻停吃饭。 　　“哥！”童迟回家校服还没来得及脱，满脑袋都是汗，钻到卧室喊段闻停。 　　“在厕所。”段闻停回。 　　“吃饭了你快点儿。”童迟冲着门那边继续喊。 　　段闻停说知道了。童迟刚准备从卧室出去，结果段闻停手机在桌子上突然嘟嘟两声。 　　童迟当时下意识的动作，探着脑袋看了一眼。 　　结果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杨刚那货给段闻停发了些小．黄．文，还带图片。 　　童迟那单纯小脑袋哪里见过这些，当时眼睛瞪得跟乒乓球一样，吓得差点儿一嗓子嚎出来。 　　最后捂着嘴又多看了两眼。就那么几个字和形容词，就把童迟看的腿软，他的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被原子弹炸了的那种程度。 　　厕所门咔嚓一声。 　　童迟吓得转身就跑，拖鞋也掉了，段闻停一开门，刚好迎上了童迟捡拖鞋的目光。 　　“你干嘛呢？”段闻停弯腰，手里拿着童迟的拖鞋。 　　“我，我我捡...拖鞋呀。”童迟慌慌张张的把拖鞋拿过去穿在脚上，拔腿就跑。 　　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这事儿，抬头看看他哥。 　　段闻停安静的在吃饭，没反应。 　　童迟就那么隔两秒看一眼，心里琢磨他哥平时竟然还看这种东西。 　　好....羞啊。 　　“你老看我干嘛？！”段闻停实在忍不住了。 　　“啊？”童迟吓得一激灵，“太久没看你了，感觉....变了好多。” 　　“你是不是脑子被踢了，成天都黏一起，恨不得上厕所都给我端着，你瞎胡说什么呢。” 　　“咳。”笠海在旁边咳嗽一声儿。 　　吃饭的时候，说什么端着不端着的。 　　童迟自己不知道咋回事儿，不敢看段闻停，一看他，脑子里就全是手机里那段文字。 　　童迟一想起来，脸红心跳小腹烧，再幻想到他哥脸上，童迟就很想一脑袋把自己撞死。 　　感觉自己单纯白纸般的心灵这次被污染的很彻底。 　　人一旦有了好奇心，这事儿就算是彻底收不回来了。 　　童迟心里一直琢磨这事儿，乃至于在学校的时候还在琢磨。 　　学校以前倒是有健康课，但只要谈到生理相关的，老师避而不谈，同学只会瞎起哄。 　　童迟在图书馆看书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他想问问笠海这些事儿，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种事儿最折磨人。 　　最后思前想后，童迟还剩最后一个人选——段闻停。 　　现在段闻停在他眼里，那可谓是经验丰富，满脑子黄．废料的复杂人设，并且彻底洗刷了童迟心目中单纯好哥哥的形象。 　　他那天颠著书包从学校回来，发现段闻停还没到家，他钻进卧室开始琢磨自己的措辞。 　　拿出一张白纸，给自己的问题做了一个提纲，琢磨着怎么才能含蓄的表达出他的好奇。 　　——哥你最近看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你怎么看待学校那些谈恋爱的行为？ 　　——哥你谈过恋爱吗？ 　　——你为什么不谈啊？是没人喜欢你吗？ 　　——你有想过为什么没人喜欢你吗？是因为太凶了吗？ 　　童迟坐在椅子上犹如屁股上长了刺，一个劲儿的来回颠。 　　思前想后，把最后一句用笔划了，他怕段闻停到时候用书包砸他。 　　等到天快黑了，外头门咔嚓一声响，段闻停回来了。 　　童迟的心算是彻底提到了嗓子眼。 　　“作业弄完了？”段闻停单肩跨著书包，把包随意扔在了床上。 　　还有不到一个月期末考了，他这两天累的要死，但又极度的自律，自律到童迟觉得他哥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段闻停成天做卷子，六点多还要起来去学校跑步，晚上回来吃完饭摸黑还要再去路上跑两圈。 　　这小子肉眼可见的健壮了许多。 　　脱衣服的时候童迟盯着看了好几次，身上肌肉线条比之前明显了太多，以前就是干瘦，现在看着壮了。 　　“脚收一下。”段闻停把上衣脱了，蹲下拉开童迟脚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一件儿短袖套上。 　　童迟盯着他哥后背看，上面还有些疤的痕迹，都是小时候遭的罪，还有一部分是打架打出来的。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儿？”段闻停突然抬头看着他，“成天盯着我。” 　　童迟晃了神，一下就慌了，手指缠着自己的衣角，“我哪儿有，哥，那个........” 　　“啥？”段闻停离那么近，眼睛盯着他。 　　“我.........”童迟把眼神躲了，还是不敢看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有屁就放，给你说多少遍了说话别墨迹。”段闻停这会儿累的要死，没精力在这儿耗。 　　童迟深呼吸，一咬牙，偷瞄了一眼自己的问题大纲，“哥你最近有没有看什么特别的东西。” 　　段闻停起身坐椅子上，“有啊。” 　　童迟眨巴眼睛把脸凑过去，悄咪咪问，“啥啊。” 　　“看你啊，看你闲得慌，都闲成这样了。”段闻停回。 　　童迟嘴角一耷拉，撇了下嘴，哼了一声，“你就不好好回答，那你....你怎么看待谈恋爱这种行为？” 　　当时段闻停还没揍他已经是奇迹了，他皱着眉看了童迟一会儿，“不知道。” 　　“哥。”童迟手啪得往段闻停腿上拍，“你好好说呀。” 　　段闻停眉头皱得更深，“我觉得......就是闲得慌。” 　　童迟彻底没话说了。 　　段闻停起身，嘴里说：“你们老师又布置了什么奇怪东西，什么破问题。” 　　童迟那是有苦说不出啊。 　　眼看着段闻停准备出卧室了，他一把拽住他哥得手，眼睛看着他，诚恳问了一句，“哥你说！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空气安静了很久。 　　久到童迟滞住了呼吸，屁股也默默的往后退了些。 　　段闻停愣在那儿像个木头人，一动没动，脸上表情从茫然到吃惊，再到迷惑和生气。 　　童迟在段闻停准备抽他脑袋的时候一跃而起，兔子一样蹿到了床边上。 　　“你别打我啊。”童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哥。 　　段闻停被闹的话都说不全，噎了半天蹦出来一句，“你又发什么神经呢？” 　　“我就是.....”童迟抿抿嘴，还怪委屈的，支支吾吾，“看你....有那个趋势。” 　　“趋.....趋势？”段闻停手里捞了条刚换下来的短袖，抬起来就准备往童迟背上甩，“就你会用词儿是吧。” 　　“叔！”童迟可不敢呛他哥，边嚎边往笠海那边跑。 　　“这又干嘛呢？”笠海站在中间被童迟拽的衣领乱飞，“都多大了还闹呢。” 　　“哥他要打我。”童迟躲在后面。 　　“他哪儿舍得打你，你站那儿，你看他敢打你？”笠海无奈了。 　　童迟信了他叔的鬼话，还真大方站在段闻停面前，他也觉得他哥肯定不会动...... 　　他脑子里念头还没想完呢，段闻停捞着他大腿，直接扛肩上往卧室走。 　　“你干嘛呀！”童迟跟杀猪似的叫。 　　段闻停一巴掌拍他屁股上了，就是顺手的动作，“我看是你想谈恋爱，试探我呢是吧。” 　　童迟：“没有，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笠海愣客厅半天没缓过来，就听那哥俩儿嘴里一会谈恋爱，一会儿说段闻停粗鲁的，吵得屋顶要掀翻。 　　童迟被他哥扛着扔床上了，可怜兮兮的缩在床脚，“你不是说不动手的嘛。” 　　“我也没干嘛，你看你少了哪块儿肉了吗？”段闻停坐椅子上翘腿看他，“说。” 　　“说啥啊。”童迟摸摸自己屁股，估计都被拍红了，委屈的小声嘟囔，“我看见.....杨刚发的东西了。” 　　段闻停眼看着就不淡定了。 　　童迟又补一句，皱着眉头，“哥你咋回事儿啊？都马上考试了，你成绩那么好万一掉几名多不划算，你让叔怎么看你，你怎么.....” 　　童迟脸一红，还替段闻停不好意思了，“你怎么成天想着....那些东西。” 　　段闻停一个跨步过来直接揪起了童迟的耳朵，“我想什么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了，你张嘴就在这儿胡扯，倒是你，偷看我手机了？” 　　“它自己亮起来让我看的。”童迟被人揪着耳朵，段闻停没使劲儿，但童迟演的像一副耳朵要断了的样子。 　　抱着段闻停腰在那儿使劲儿嚎，说他哥欺负他，说他自己比窦娥还冤，还说段闻停这是要自断尾巴。 　　后来段闻停累了，不跟他闹了，一屁股坐床上，看看时间，到他平时该跑步的时间点儿了。 　　“你俩儿吃不吃饭了？”笠海站外面冷不丁说一句。 　　“吃！”童迟看到救星了，起身准备出去。 　　下一秒被段闻停一把抓住了手，“吃什么吃，跟我跑步去，把你脑子里的脏东西甩一甩。” 　　童迟这会儿是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了，被段闻停硬生生拉着站在门口换鞋。 　　软着嗓子在耳朵边上撒娇，“哥，叔今天做的糖醋肉。” 　　段闻停低头穿鞋不理他。 　　“甜甜的，还热着呢，过会儿凉了就硬了，不好吃了，哥你说是吧。”童迟唐僧一样念叨，把段闻停念叨烦了。 　　他抬头看向了童迟那双漂亮眼睛，这会儿眼睛看着无辜又纯良，加上那副白嫩的乖乖样儿。 　　换了别人早心软了。 　　段闻停不一样，这么多年免疫力也有了，知道童迟那点儿小心思。 　　他抬手卡着童迟脖子就往外带，“多说一个字儿你就多跑一圈。” 　　童迟站在没灯的走廊外面说，“你可真舍得。” 　　段闻停走下楼梯，转头看了他一眼，“舍得啥？” 　　童迟笑，“你真舍得让我跑那么多圈啊。” 　　段闻停转身往下走，不说话了，装没听到。 　　他确实舍不得，童迟好像现在也能摸透他心思，不然也不能那么肆无忌惮。 第19章 　　童迟知道什么能让他哥开心，皱眉的时候在想什么，其实他都知道，就像段闻停想的那样，童迟就喜欢在他哥忍耐边缘线上踩，看段闻停什么反应。 　　冬天过去之后的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晚上穿一件儿单薄的长袖就可以，童迟出门的时候被外面的微风撩起了头发，段闻停转头用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你不剪头发？”段闻停用手指夹一下，感觉有点儿长了。 　　“剪完头发不好看。”童迟回。 　　“你还怕不好看啊？”段闻停看了一眼他的脸。童迟那张小脸剃成光头也丑不到哪里去。 　　童迟窜到他哥前面去了，“那可不。” 　　段闻停在后面看着他背影，慢悠悠的在后面晃，后面才反应过来正事儿。 　　他慌忙跑起来，在路过童迟的时候用手拉了一把，把那小子拽了个猝不及防。 　　大晚上的沿着有路灯的那条道儿跑了三圈。 　　童迟肉眼可见的就是缺乏锻炼，跑两步喘的跟牛似的，弯着腰呼着气儿被他哥拽着被迫往前迈步子。 　　“休息一下吧。”童迟在后面要死不活的喊。 　　段闻停稍微停了下，叉腰看童迟，那小子也不管地上有没有灰，癞皮狗又开始发招了，坐地上望着他哥，就是不起来。 　　脸上摆明就写着一句话：快把我扛回去。 　　段闻停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突然一个转身就准备走，头也不回的那种。 　　童迟慌了，“哥，你不要我了？” 　　“哥！” 　　段闻停没理他，慢慢的继续往前走。 　　童迟被逼的唰的一下站起来，哼着气儿直冲着段闻停跑，伸开手，一个跳跃就压段闻停背上了。 　　段闻停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步子往前踉跄了几步，两个人差点儿一起摔下去。 　　“你给我下去。”段闻停偏头喊。 　　“不下。”童迟趴在他肩膀上笑得挺开心，脸蹭到段闻停脖子和下巴上，怪痒的。 　　“你能别乱动嘛。”段闻停也不跟他闹腾，背着人转身朝回家那条路上走。 　　“我没干嘛啊。”童迟脑袋快伸到段闻停肩窝那儿去了，嘴里面热气一个劲儿往他哥脖子上扑。 　　暖烘烘还带着点儿甜滋滋的糖味儿。 　　“你吃糖了？”段闻停偏头问了一句。 　　“嗯。”童迟嘴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含了颗牛奶糖，“就一个，没了，哥你想吃啊？” 　　“不吃。”段闻停又没病。 　　“你闻闻就行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吃糖。”童迟傻乎乎没脑子，跟他哥闹腾起来什么也不管。 　　他在段闻停脖子上蹭，张嘴冲着他哥哈热气儿。 　　段闻停被烧的慌，鼻腔里全是甜牛奶的味儿。 　　童迟一个劲儿冲他吹热气，把他闹腾烦了，偏头说了一句，“你还没吃完？！” 　　童迟那会儿正含着最后一点儿糖渣，探着在头看段闻停锁骨那儿的一颗痣，像芝麻粒那么大。 　　他脑袋里正在琢磨能不能伸手碰一碰，感觉段闻停应该不会生气。 　　他把手抬起来，段闻停刚好转头。 　　两个人凑太近了，段闻停嘴巴蹭到了童迟脸上，很轻，轻到童迟那小子都没什么反应。 　　把段闻停吓着了。 　　唰的就把脑袋赶紧转了回去。 　　他脑子还乱着呢，下一秒童迟那个爪子又开始不老实，莫名其妙的碰到他锁骨，用食指在上面轻轻的来回点。 　　“你又干嘛？”段闻停唰的一下就把童迟放地上了。 　　童迟瞪着双大眼睛，“你....你生气啦？” 　　不应该啊，这绝对在段闻停忍耐范围之内，童迟还挺确定的。 　　“昂。”段闻停咳了一声，跨步继续往前走。 　　快到家了。 　　童迟在后面跟着，嘴里还在那儿嘟囔，“不应该啊......” 　　段闻停没生气，他就是莫名其妙的稍微慌了一下。 　　童迟小了四岁，什么也不懂，意识还停留在可以随便和段闻停闹，抱一下蹭一下亲一下他都觉得可以。 　　小时候倒是可以，但段闻停现在大了，童迟没意识但他有。 　　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说实话满脑子除了学习之外，就剩谈恋爱了，对感情这玩意儿充满了好奇，稍微碰一碰就能慌半天。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这段时间，段闻停明显感觉自己变了。 　　对童迟的触碰和亲近变得有点儿敏感，靠近点儿脑子就不转了。 　　偏偏童迟还是个喜欢黏人的，他就差上厕所也挂在段闻停身上了。 　　段闻停脚底下踹了一块石头，心里嘀咕了一句。 　　都是小黄．文惹的祸。 　　明天踹死那个姓杨的。 　　“哥。”童迟走过来，一走近就自动牵上段闻停手，诚恳的说，“对不起。” 　　段闻停压根没生气，还得装一下，点点头，“嗯。” 　　童迟这会儿终于又笑了，牵着段闻停手来回晃。 　　两个人走进院子，童迟说不想这么早睡觉，让段闻停先上楼。 　　院子里有灯，还有几个老人在聊天，童迟就坐在单元楼门口，倒是也没什么。 　　“别太久了。”段闻停说完就上楼了。 　　童迟一个人坐在楼底下，一会儿弯着腰在那儿碾树叶，一会儿和老头唠嗑，过会儿又爬健身器材上去了。 　　猴子一样的乱窜。 　　段闻停上楼之后回卧室继续写卷子，偏头拉开窗帘，视线刚好对着楼下。 　　他能看到童迟。 　　还能听到那小子嘎嘎嘎的笑声。 　　他就那么站在窗户面前看了将近十分钟，最后强行把思绪拉了回来，回到椅子上做卷子。 　　以段闻停目前的成绩，能去大城市的好学校。这事儿现在谈起来稍微有点儿早，但也是迟早要考虑的事情。段闻停以前是铁了心要离家越远越好，但现在犹豫了，他怕离远了见不到人。 　　笠海和他商量过，段闻停嘴里面说舍不得他，离远了不太好，还说笠海要是哪天摔了碰了也没人照顾。 　　笠海当时默默翻了个白眼，说臭小子就喜欢咒他。 　　“小迟不还在嘛。”笠海笑。 　　“他那副样子能干嘛，自己都照顾不明白。”段闻停嘴上还是那个毛病。 　　其实心里面纠结的原因是因为童迟。 　　在一起那么久，别说分开了童迟难受，他也难受。 　　他难受不表现出来，童迟反着来，恨不得哭天喊地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舍不得他哥。 　　见不到面，段闻停心里确实有点儿舍不得。 　　而且这种情绪好像越长大越浓烈。 　　“叔。”童迟回来了，大门咔嚓一声，他正站在门口脱鞋。 　　笠海坐在沙发上和温辛打电话，抬头冲人笑了下。 　　段温停竖起耳朵，听到了童迟的脚步声，听到那小子钻进厕所洗手的声儿，脚步越来越近。 　　在童迟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冲着他喊了一声哥的时候，段闻停那颗心突然就松了下。 　　鬼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这么享受这个字。 　　被童迟叫习惯了，每天进门哥哥哥的叫，要是哪天童迟不叫了，段闻停估计得难受死。 　　“怎么了？”段闻停抬头。 　　“叔热了菜，你吃吗？”童迟笑的酒窝都出来了，“吃点儿呗。” 　　段闻停起身跟了过去，童迟这个馋猫，脑子里一直在惦记糖醋肉，刚才一进门就偷偷摸摸趴在笠海耳朵边上，让他叔帮他热一下。 　　“你俩终于想起来要吃饭了？我以为你俩晚上睡觉商量着一起当神仙呢。”笠海坐在客厅看电视。 　　童迟抬头冲段闻停笑一笑，筷子夹了块儿肉塞进嘴里，吃了两口又偷摸跑去冰箱旁边，从里面拿出来一罐冰可乐。 　　“轻点儿。”童迟小声说。 　　笠海不让他们喝汽水，尤其是晚上，对牙齿不好。 　　段闻停帮他开易拉罐，这玩意儿有气儿，再怎么小心也肯定会出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扑哧一声。 　　扑哧的同时，童迟疯了似地在边上狂咳嗽，咳的肺要炸了的模样。 　　笠海偏头看他，“呛着了？” 　　“嗯。”童迟使劲儿点头。 　　“慢点儿。”笠海继续看电视。 　　段闻停低着头被童迟笑死，“你考表演去吧。” 　　童迟把可乐易拉罐拿过去，仰头灌了三分之一。 　　喝完又给段闻停塞过去。 　　段闻停从来不嫌弃他，喝水的时候两个人好像一直都混着在喝。 　　童迟不爱吃胡萝卜和西兰花，每次在笠海面前装模作样的咬一口，趁着他叔不注意，捏着段闻停嘴巴就把东西塞进去了。 　　段闻停刚开始还骂他两句，后来也不骂了，一看见童迟夹胡萝卜就自觉把嘴张开了。 　　他拿着可乐仰头准备喝，眼睛对到瓶口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秒。 　　喝倒是喝了，但段闻停吃饭的时候眼神往瓶口又瞄了好几眼。 　　心里面毛绒绒的被人挠了似的。 　　他有点儿痛恨长大，以前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变的那么敏感。不想懂的事情也慢慢在懂。 　　偏偏现在就他一个人敏感，童迟还是带着一股傻不愣登的幼稚劲儿。 　　段闻停吃饭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童迟。 　　那小子嘴里塞了三四快糖醋肉，艰难的咽下去，含糊的冲着他小声嘟囔，“叔怎么糖醋肉里也放胡萝卜呀。” 　　段闻停低头笑着夹菜，“看你爱吃呗。” 　　童迟夹着点儿胡萝卜丝小心翼翼试探咬了一口，突然嘴巴一撇，冲着段闻停，“张嘴啊——” 　　段闻停条件反射张开嘴吃了，童迟在旁边用手支着脑袋冲他笑。 　　“你故意的。”段闻停瞥了他一眼，抬手轻轻掐了下童迟的脸蛋。 　　软乎乎的可好捏了，段闻停都没舍得撒手，童迟脸颊被捏红了一圈。 第20章 　　段闻停熬了一个月终于熬完了考试，那天从考场出来，他面上没多大反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心里琢磨着回去睡几个小时。 　　隔了三四米远，人群里面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他，他抬头一看，童迟就像个兔子一样在人群里面原地跳，前面被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家长挡着，童迟跳起来的时候勉强露出来一个脑袋。 　　段闻停就看着空中隔一秒就蹦出来一个脑袋，后来童迟跳累了，拨开壮汉大叔在人群缝里往前挤。 　　段闻停偏头看见旁边的空道儿没人，他都没明白童迟放着这么宽的路不走，为什么非要在人群里面挤。 　　他从来不喜欢凑热闹，转身直接朝空地那边走。 　　童迟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脸都挤扁了，一抬眼，发现没人了。 　　“欸？哥呢？”童迟那个声音就不停在人群里回荡。 　　段闻停扶着脑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隔了将近一分钟，童迟才发现他那个没良心的哥正坐在空地的栏杆那儿冲他笑。 　　他也不生气，咧着笑跑过去，蹲在那儿抬头看人，“哥你开心嘛。” 　　“还行。”段闻停看着他笑，手又揉了一把童迟脑袋，“叔呢？” 　　“他和阿姨买菜去了，让我来接你。”童迟站起来还冲着段闻停挑挑眉毛。 　　“哎呦，你骑车啊？”段闻停起身，他难得这么开心。 　　他平时不怎么笑，刚才出来也没觉得心情有多好，但童迟一冲他笑，他心情就能好很多。 　　童迟像个小太阳似的。 　　“不......骑。”童迟声儿一下就小了。 　　“我看你开学怎么办，车子到现在还不会骑。”段闻停往路边走了点儿，伸手拉近了童迟。 　　他抬手准备打辆车，一路走回去稍微有点儿远。 　　“你教我呗。”童迟在旁边笑。 　　其实段闻停之前教过他，但这小子刚上车没一分钟就从上面摔了，那时候还小，蹲地上郁闷了半天，转头就跑了，之后再也没有碰过。 　　“你这次还跑吗？”段闻停侧过身看他。 　　童迟摇摇头说不跑，拍拍自己小细腿，“脚早就能够到地了，摔不了。” 　　路上车太少了，刚考完试学生多，全都在打车，两个人在路边等了半天。 　　段闻停不说话站那儿，童迟闲不住，左看看又看看，抬头盯着他哥。 　　“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童迟望着他，“你怎么每天都在往上窜，我记得上个月我还在你脖子，怎么现在变成....肩膀了...” 　　段闻停看了一眼，“你这还没到肩膀呢。” 　　童迟那脸色唰的就变了，“我俩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你怎么长的啊？你....你是不是偷偷在鞋子里垫东西了？” 　　他说完就准备蹲下扒拉他哥鞋子，段闻停被他笑死，赶紧领着后脖领子拽了起来。 　　“你脑子一天到晚想什么呢？”他点着童迟脑门，“你多下楼运动一下应该会有用。” 　　“真的啊？”童迟可相信他哥了。 　　段闻停笑笑也没说话，抬手刚好拦住了一辆车。 　　这小子现在个头长得飞快，笠海上次站在旁边专门比了比，发现段闻停现在就比他差了三根手指的高度。 　　快窜到一米八了。 　　笠海都没明白这孩子吃什么了，能长这么快。 　　他专门去翻了家里的鸡蛋牛奶，发现这些东西基本都是童迟在吃。 　　他算是彻底纳闷了，也不知道营养都吃哪里去了。 　　一眨眼都夏天了，北方倒是不闷热，但站在太阳底下却还是晒的皮肤痛。 　　段闻停本来就不喜欢在家窝着，前段时间因为每天跑步，晒得皮肤也黑了点儿。 　　童迟还是那副白嫩样子。 　　这小子长大之后五官看着又精致了很多，小时候可爱的像个洋娃娃，现在看着.... 　　段闻停上车之后偏头盯着童迟看，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了一个词——漂亮。 　　一个通常来形容女孩子的词放在童迟身上倒是一点也不违和。 　　从额头到下巴，轮廓线流畅漂亮，眼睛盯着人的时候依旧像小时候，看着就让人心软。 　　童迟那会儿正侧着头看外面的学生，没发现段闻停在盯着他看。 　　“哥。”他突然叫了一声儿。 　　把段闻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把脑袋转了到了另一边。 　　童迟边说边转头，“哥，叔说下午吃火锅，我忘给你说了。” 　　他发现段闻停偏头盯着窗户外面看，没理他。 　　童迟把屁股挪过去，凑得很近，几乎趴在他哥身上，脑袋蹭到段闻停脸边上，“你看什么呢哥。” 　　“...没看什么。”段闻停转头的时候被童迟的头发蹭了一脸，他推了一下对方脑袋，“你能不能坐好。” 　　“好。”童迟把身子移正了坐好，“明天上午你睡醒之后陪我去骑车，行吗？” 　　段闻停点点头，“嗯。” 　　童迟开心，手搭在段闻停手背上捏了好几下，从小养成的下意识动作。 　　车里没开空调很热，两个人后背脖颈上渗满了汗珠，段闻停偏头盯着童迟的侧脖颈，汗在皮肤上缓慢的向下流，在快到触碰到衣领的时候，段闻停抬手蹭了下，蹭了满手的水。 　　“到了啊！”司机刹车急，童迟往前晃了下，转身开了车门跳下去。 　　童迟嘴里念叨着说热死了，昨儿晚上他喝橙汁看电视的时候不小心撒了，全泼在了短裤上。 　　剩下的几条也没来得及洗，今天出门只能穿长裤。 　　童迟走在前面像条螃蟹，揪着自己裤子来回的兜风，“全部黏在腿上了。” 　　“哥你不热啊？”童迟进门前问。 　　“没你那么娇气。”段闻停低头开锁。 　　他其实热的浑身都是汗，校服裤又长又不透气，他也难受。 　　童迟进门后脱了鞋就朝卧室跑，蹲在衣柜那儿翻腾衣服。 　　“哥我借下你裤子！”他探出脑袋笑，腿上长裤早就扒了，手里抖着条段闻停平时跑步穿的中裤。 　　段闻停点下头，去冰箱里找冰水，脑袋探在冰箱里面不愿意出来。 　　等听到童迟脚步声他才把冰箱关了。 　　这副幼稚样子他也不愿意让童迟看到。 　　童迟换好衣服后就跑向了客厅角落，打开风扇仰着头一脸享受的在那儿吹风，头发被吹得乱糟糟也不在意。 　　段闻停穿了件儿黑背心和短裤，换好衣服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太阳快落山了，笠海他们还没回来。 　　“你衣服什么时候洗？”段闻停靠在卧室门上看着客厅角落里的童迟。 　　“等下嘛，不着急。”童迟叉着腿一副懒呼呼的样子躺在沙发上，没一点儿样子。 　　“不着急？”段闻停手里拿着衣服，有种很想甩在他脸上的冲动，“你都没衣服穿了还不着急？” 　　童迟不管，他赖皮的功夫可好了，哼哼唧唧半天就是不愿意起来。 　　段闻停走过去站在边上。 　　“哥你挡着我风了。”童迟没睁开眼，嘴角勾着笑一笑。 　　段闻停转头看了一眼风扇。然后彻底给他挡死了。 　　童迟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看着他哥笑，手抬起来往段闻停腰上挠一挠。 　　没啥用。 　　段闻停还是盯着他看，意思就是让他赶紧起来。 　　童迟支着上半身慢慢起来。段闻停松口气，刚准备走，“你衣服都放在.....” 　　话都没说完，童迟那个咸．猪手突然在他大腿上挠了一把。 　　段闻停上半身没痒痒肉，除了大腿上，挺奇怪的。 　　童迟知道，这小子故意的，挠完他哥就躺在那儿使劲儿笑。 　　笠海还没开门就听到屋子里童迟的声音，疯了似地又笑又求饶。 　　他进门往角落一看，段闻停死死压童迟身上。 　　在那儿挠痒痒。 　　童迟被按着也动不了，只会一个劲儿的笑。段闻停看笠海进来，突然把手松了，拿起旁边的衣服跨步往厕所走。 　　“你又招惹你哥了。”笠海笑着把菜放桌上，温辛站在后面，穿了条长裙。她前两天嫌天气热就把头发减了，整个人现在看着干练了不少。 　　“我哪敢招惹他呀。”童迟这会儿笑的肚子痛，弯腰揉着肚子去帮笠海和温辛收拾东西。 　　几个人好久没一起坐下来吃过饭了，段闻停之前因为考试回家都晚，一个人随便扒拉两口就饱了。 　　温辛偶尔才来一次，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 　　每次吃饭都只有笠海和童迟两个人。 　　童迟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子边掰蘑菇，从小磨磨唧唧的性子改不掉，把蘑菇掰的又细又小，动作还极其的慢。 　　厕所里突然一阵水声。 　　“你哥洗衣服呢？”温辛问。 　　“我去看看。”童迟把蘑菇放下，又跳起来去骚扰段闻停。 　　“哥。”童迟站在洗衣机边上盯着段闻停看，那人正在弯腰倒洗衣液。 　　童迟静静的看了会儿，现在才发现，他哥不仅高了，还壮了不少，整个人肌肉看着很结实，穿背心的时候露出整条手臂，能看到肩膀和手臂上的线条。他略微的有些吃惊。 　　成天黏在一起都没发现，又或者是他好久没有认真端详过段闻停。 　　原来一个人的变化能这么大。 　　童迟那会儿才真实的感觉到段闻停比他大了四岁。 　　“帮我拿下衣服，在卧室椅子上。”段闻停突然出声。 　　童迟乖乖过去拿。椅子上搭了四五件儿衣服，他一件一件的拿起来搭在手臂上。 　　中途拿到一件黑色运动裤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一件儿小的。 　　童迟弯腰把脚边那件捡起来，其实就是件黑色内．裤,段闻停弄脏之后忘记拿去洗了。 　　段闻停说童迟太磨蹭了，拿件儿衣服拿了半天，他跨步走过来，结果就看童迟拎着他内裤站在那儿看。 　　那场景放别人眼里就跟个变态似的。 　　童迟吓了一跳，赶紧把衣服递过去。按照平时段闻停早说他了。 　　但今天一句都没说，段闻停自己慌慌张张的把衣服接了过去，咳了一声。 　　童迟默默的去客厅继续吹风扇去了。 　　他又不是傻子，站在那儿猜了半天也猜到了，他哥裤子上全脏了，脏了一大片。他可从来没那样过。 　　除非干了点儿别的。 　　“你蘑菇揪一半就不要了？”笠海端着锅出来的时候冲着童迟笑，“想什么呢？” 　　“没....没想啥。”童迟赶紧又坐到椅子上继续揪蘑菇去了。 　　结果把蘑菇揪的稀碎。 　　他抬手刚准备从盘子里拿另一半的时候，被人抢了。 　　段闻停站在旁边拿着抢来的蘑菇，坐下后嘴里来了句，“别弄了，玩儿去吧。” 　　童迟：“？？” 　　温辛在对面笑了半天，“他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儿，到哪儿玩儿去啊。” 第21章 　　段闻停就是臊得慌，故意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低头默默的继续揪蘑菇，他就是弄完当时没纸，擦完放那儿忘拿了。 　　刚才让童迟去拿衣服压根忘了自己内裤的事儿，谁知道被人逮着了。 　　他祈祷童迟不要懂，也不要好奇那上面黏了什么，不然他这张脸算是彻底没办法放了。 　　童迟坐在旁边无聊，呆愣的盯着温辛剥蒜，偶尔偏头看段闻停两眼； 　　段闻停没敢看他，他怕童迟突然在大人面前问：哥你内裤上一滩黏糊糊的是啥呀..... 　　“哥。”童迟突然出声。 　　段闻停当时汗毛都炸起来了，小心的偏头看着他，“啊？” 　　“我去弄点蘸酱，你要香菜吗？”童迟看着他。 　　段闻停愣了好一会儿，“.....要。” 　　童迟点点头，起身窜到笠海那儿弄火锅蘸酱去了。 　　风扇里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段闻停的背心被风掀起来，凉飕飕的，原来他后背出了一层汗。 　　童迟后来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常的，段闻停也算是放心了。 　　其实那些事儿很正常，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打个飞机也没什么，但这事儿在大人面前说出来确实还是难为情。他低头专心吃饭，没再继续琢磨。 　　童迟的嘴巴一如既往还是喜欢叨叨。估计是聊天聊的太开心，脑袋没低，夹起一个丸子也不吹吹，直接就往嘴里塞，牛肉丸子里汤呲出来烫着了。 　　他跺了两下脚，小声儿啊了下。 　　“烫着了？”笠海笑了笑，环视着想找杯水给他。 　　“烫。”童迟张着嘴吸气。 　　段闻停骂他笨，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汽水递过去，童迟拧开灌了两口，稍微缓过来了些。 　　“疼死了。”童迟还是那副娇气包的样子。 　　他以前娇气都是给笠海看，想让他叔疼疼他，现在喜欢娇气给段闻停看。 　　这小子用手指把下嘴唇拨开些，对着段闻停，凑过去可怜兮兮的问，“哥你看是不是烫坏了。” 　　段闻停看了一下，就是稍微有点儿红，倒是没破皮，“没事。” 　　“哦。”童迟把脸转过去继续夹菜。 　　段闻停瞄他一眼，还得嘱咐一句，“慢点儿，吹凉了再吃。” 　　童迟听话，鼓着腮帮子在那儿使劲儿吹，把金针菇彻底吹的凉飕飕了才往嘴里塞。段闻停看他那副河豚样子就想笑。 　　吃完饭段闻停要去洗碗，笠海不让他去，说他今天刚考完试，早点儿去休息。 　　段闻停把手里的水擦擦，慢慢走进卧室，推开门，发现童迟趴在床上，脚翘起来上下来回的晃。 　　头扭过来，嘴里还在哼歌，“哥你吃好啦。” 　　“嗯。”段闻停坐在椅子上。 　　空气安静了好久。 　　平时他做桌子面前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背单词，这会儿刚考完试，他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童迟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边上，“哥你过来躺着，坐那儿干嘛啊。” 　　段闻停也想不通自己干坐在椅子上要干嘛，干脆起身在童迟边上躺了下去。 　　童迟还是以前的旧习惯，身子往里挪挪，然后上半身趴在段闻停胸前，侧着脸听胸前有节奏的心跳声。 　　“哥你心跳好慢啊。”童迟往上凑了凑，“都快听不到了。” 　　“在左边。”段闻停叹了口气，“不是右边你个傻子。” 　　童迟呲着牙笑一笑，把脑袋挪了个地儿，彻底压段闻停身上了。 　　说实话安静的环境下挺让人发困，童迟热乎乎的像个炉子靠在胸前，段闻停累了一天，眼睛一眯差点儿睡着，他迷迷糊糊的感觉思路越来越不清晰的时候。 　　“哥你用裤子干嘛了呀？”童迟突然一句话，把段闻停砰的给炸醒了。 　　“你不是在准备考试嘛？”童迟抬头看着他，“你压力太大了？” 　　段闻停当时想把童迟从窗户上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我困了。”他把童迟脑袋从胸前推下去，“睡觉！” 　　童迟：“哥你.....” 　　“别提这事儿，你再敢提一句，以后骑车的事儿都免谈。”段闻停顿了下，“不信你试试。” 　　童迟睁大眼睛在床角落静静思考了半天，最后乖乖掀开被子钻进去睡觉去了。 　　一句话都没敢再提。 　　原本童迟答应说让段闻停睡到自然醒然后再带他去骑车，结果六点多的时候就把人家折腾醒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睡觉的时候挤了段闻停，他挤一下段闻停就往边上挪一下。 　　结果在睡梦中，直接滚地上去了。 　　段闻停下半身半跪在地上，哐的一声儿骨头砸地上把童迟吓醒了，那人迷迷糊糊爬起来，“哥你怎么了？怎么跑地上去了？我又挤你了是吧。” 　　他伸手拉着段闻停手想把他重新拉回来。 　　“几点了？”段闻停被摔醒之后就不想睡了，拉开窗帘开了一眼。 　　夏天太阳出的早，外面差不多也亮了。 　　童迟看段闻停开门要出去，也跟着坐起来，“哥你不睡啦？” 　　“嗯。”段闻停大早晨起来嗓子还有点儿哑。 　　段闻停声音现在变沉了很多，有时候童迟在外面给他打电话，段闻停跟他说半天童迟都反应不过来。 　　好几次以为打错了电话，还得看着手机确认好几遍。 　　现在就算面对面说话，童迟也觉得不习惯。 　　段闻停都起床了，童迟继续睡下去也不像话，他从椅子上揪了件儿他哥的短袖套上，没睡醒，踩着拖鞋去厕所洗漱。他哥手撑在洗漱台上在低头刷牙，偏头看到他的时候往旁边挪了点儿位置。 　　童迟弯腰在手上打了点儿洗面奶泡沫铺在脸上，抬头用沾着泡沫的手蹭段闻停的脸。 　　“我给你洗。”他手捧着段闻停脸在人家脸颊上使劲儿用泡沫蹭。 　　段闻停快被他烦死，洗面奶和牙膏沫混在一起在脸上涂，童迟在一边就会嘎嘎嘎的笑。 　　两个人洗完脸出来，能泼湿半边的衣服。 　　“这会儿不热，吃完饭赶紧出去骑。”段闻停用手就发梢上黏住的牙膏沫，揪得他急躁，低头接了一捧水直接把脑袋冲湿重新洗了一遍。 　　童迟拿了条干毛巾挂在段闻停脖子上，“好。” 　　两个人早晨吃了颗水煮蛋和半杯牛奶就出了门，童迟在前面走着，段闻停在后面扛着车。车子搬到楼下的时候，段闻停让童迟骑出去。 　　童迟犹豫了半天，磨磨唧唧的坐在了座椅上，小孩儿学走路似的显得小心又狼狈，一条腿撑着，一条腿就在地上蹭。 　　结果蹭了半天，蹭到大门口了也不敢把脚放在踏板上。 　　“你抬起来啊。”段闻停在后面一直琢磨童迟到底想干嘛，难不成以后就这么蹭着走路。 　　“我抬起脚.....它就倒了....”童迟转头看着他哥。 　　都初中生了，还是不会骑单车，之前都是段闻停早晨骑车带着他走，两个人学校不在一起，段闻停早读时间比他早二十分钟，每次到学校都在迟到的边缘线上徘徊。 　　这事儿童迟自己也知道，他也不好意思，不然也不会这么逼着自己学骑车。 　　段闻停不舍得训他，自己骑着车，童迟坐在后座上，找了条没车的笔直小路让童迟自己慢慢蹭去。 　　他估摸着童迟骑车肯定能磨蹭一天。 　　童迟在路上自己琢磨的时候，段闻停就坐在树荫那儿看着他。 　　童迟自己琢磨了半天车子还是左右倒，实在没招了，蹭到段闻停面前喊了一句，“哥.....” 　　段闻停那会儿吹着风都快睡着了，抬头问，“学会了？” 　　“学....不会。”童迟趴在把手上，委屈的脸要耷拉到地上去了。 　　“我扶着，你把脚抬起来。”段闻停起身扶着童迟后座，童迟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单脚蹭着，稍微抬起来点儿，车子一歪又把脚放下去。 　　就是胆子太小了，怕摔。 　　“你抬起来。”段闻停折腾了满身的汗，脖子上的水流下去浸湿了一圈衣领，这会儿中午太阳大，阳光晒得也眯眼睛，说不烦躁是假的，段闻停好脾气都快被折腾没了。 　　“摔不下去。”段闻停伸手在童迟小腿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儿。 　　他就是着急，太阳晒得热的慌，手对着童迟的小白腿，觉得他腿白嫩嫩的好捏，下意识的就拍了一下。 　　童迟转头看他，看到段闻停那副满身汗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好，那....那你抓好我啊。”童迟一咬牙，也没管歪不歪，骑着就往前跑。 　　段闻停在后面扶着，车子一直没摔。 　　“哥你还在吗？”童迟身子绷得僵直，吓得脑袋脖子都不敢动，只敢盯着前面。 　　“在。”段闻停已经有点儿跟不上了，手差不多松开了。 　　童迟心安了点儿，过了两秒，“哥你在吗？” 　　段闻停那时候早就松手了，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喊了一声在。 　　童迟点点头，隔了一秒，“哥？” 　　“哥？！”童迟慌了。 　　他惊恐的转了个头，发现段闻停插着兜站在树底下，离他差不多又三四米远。 　　“哥你个骗子！” 　　“你看前面啊！你眼睛长后脑勺啊！”段闻停被他气死。 　　童迟一转头看前面，车轮那时候已经歪了，直冲着路边的水沟里奔。 　　他那时候吓得一个劲儿叫，转方向的时候来不及，车子刹住的时候，童迟已经半个脚腾空，根本停不住，扯着车子一起掉进了水沟里。 　　这是第二次骑车掉沟里了，上一下还是冬天，那时候穿的多，掉进去的地方也没水，没出什么事儿。 　　这会儿童迟倒了霉，整个人像个掉进泥坑里的小狗似的，一屁股坐湿泥坑里，底下还流着些水，全灌进鞋子里了。车子摔下去的时候砸到了手臂，整个小臂全红了，膝盖蹭得全是泥，摔烂了伤口黏着泥巴看不清。 　　段闻停那时候脑子都炸了，跑过去刚想拉人但又顿了下，他怕童迟摔骨折了，不敢乱动，“能动吗？” 　　“能。”童迟那话刚说完，腰被段闻停揽着直接拖了上去。 　　他怕他哥担心，摇摇头想说没事儿，嘴巴没来得及张口，段闻停手扣着他脑袋按在了怀里，童迟浑身湿漉漉的脏水全滴段闻停身上了。 　　他被按着，整张脸埋在段闻停衣服上，一口气儿差点没喘上去，腰也被一双手搂着死死的往他哥怀里压。 　　童迟那时候有点儿恍惚，先是被摔的脑袋发懵，然后是被段闻停这副样子给吓的。 　　他耳朵稍微挪了点儿位置，贴在段闻停胸前，“哥我没事儿。”他哥心脏跳的很快，是童迟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他用手环住了段闻停的腰，脑袋又往里钻了钻。 　　段闻停脸埋在童迟后脖颈上，嘴唇和鼻腔的热气儿烫到了童迟，他轻轻缩了下脖子。 　　“哥你是不是被吓到了。”童迟用手顺着段闻停的背，笑了笑，“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没有。”段闻停说完顿了一秒不到，又叹了口气，全呼童迟耳朵上了，他手攥着童迟手轻轻捏了两下。 　　童迟明白，在他耳朵边上笑了会儿。 　　他膝盖其实有点儿痛，好像破了，在刚准备把手松开的时候，段闻停轻轻偏了个头，在他侧脖颈上用嘴唇蹭了下，童迟那会儿已经愣了，他脖子上挺敏感的，但又觉得可能就是他哥不小心碰到的。 　　结果下一秒段闻停埋着头，嘴唇贴在那块儿侧面的脖子上，贴了好几秒。 　　童迟呆呆的僵在怀里，眼睛从这人肩膀上方透出来，他望着远处慢慢开过来的三轮车，觉得他哥可能真是被吓疯了。 第22章 　　“还有哪儿疼吗？”段闻停终于把手松开了, 扶着童迟肩膀上下看了一圈。两个人远看就像两个泥人，没一点儿干净的地方。 　　“腿可能蹭着了。”童迟低头看了一眼膝盖。 　　段闻停埋头用手指蹭掉了他腿边的泥, 但还是看不清伤口。童迟抽空抬眼看了看他哥, 心里还在琢磨刚才脖子的事儿。 　　童迟觉得段闻停就是心疼他才碰碰他，就跟小时候温辛亲他脸颊，摔倒了笠海抱着他亲亲手背。 　　这会儿摔倒了, 段闻停亲亲脖子边, 差不多一个性质。 　　童迟也不多想这事儿，他倒是担心他哥会内疚伤心, 他知道段闻停那个性子，不声不响但又能琢磨一堆事儿，开心了委屈了都不说。 　　“我真的没事儿, 擦点儿药就好了。”童迟抬头笑笑，“哥我是不是学会了, 我自己骑那么远。” 　　段闻停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嗯。”他起身把童迟拉起来，“回去洗洗，臭了。” 　　“香宝贝变臭了吗？”童迟笑着故意逗段闻停, 坐单车后面, 搂着前面的腰。他长这么大了还是喜欢撒娇说软话。 　　“没多臭, 洗完就好了。”段闻停这会儿终于笑了下, 两个人浑身粘着脏泥，车子刚才摔下去也掉进了泥坑, 车轮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泥巴，一骑, 小路上一条笔直的泥巴印子。 　　“这事儿可不能让叔知道。”童迟小声嘀咕了一句, 脸还是照旧蹭在段闻停背上。 　　车子骑到单元楼门口, 段闻停把东西塞到角落让旁边老头帮忙看着点儿，转身拉着童迟赶紧上楼处理伤口。 　　其实童迟上楼的时候膝盖很疼，之前被吓着了，没太注意痛的感觉，这会儿把自己疼的呲牙咧嘴，段闻停在开门，他就弯着腰冲自己膝盖上吹凉风。 　　他鼓着腮帮子还没吹几口，门咔嚓一声，段闻停转身抱着童迟往厕所走。 　　年龄差那么多貌似也有点儿好处，童迟被他哥抱的时候像个鸡崽子，这小子本来就没多重，段闻停这几年力气也大了不少。 　　厕所空间窄小，童迟被抱进去之后没地儿放，他慌慌张张的拍拍段闻停肩膀，“哥我自己来就行。” 　　段闻停怀疑的看了他两眼，“你别在厕所又自己摔了。” 　　童迟心虚一咽口水，“不会。” 　　“我给你找把椅子。”段闻停把他放马桶盖上，转身出去找客厅吃饭用的小椅子去了。 　　这就是把童迟当不能自理的小孩儿，洗澡还得坐在椅子上洗。 　　“别摔了。”段闻停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把门关上。 　　童迟脱上衣的时候碰到手臂，疼的嘶了口气儿，下一秒赶紧把嘴巴捂住。 　　他从门外的影子可以看出来，段闻停就站在门口，没走。 　　他怕自己不小心啊一声，段闻停一着急，一脚把门踹开冲进来就完了。 　　虽说一起睡觉长大的，小时候童迟没少光着身子在段闻停面前晃悠，但现在大了，他也觉得害臊。 　　段闻停现在在他眼里就像个大人似的。 　　洗发水泡沫从肩膀流到膝盖，冲刷去了腿上的泥，却也碰到了伤口，童迟疼的实在忍不了，啊了一声儿，那种疼的劲儿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他知道段闻停肯定得开门进来看他，童迟慌忙把边上毛巾拽过来盖住大腿中间，也就是同一秒的时间内，段闻停开了门，“疼了？” 　　“现在....不疼了。”童迟无措的站在那儿。 　　段闻停已经换了身儿干净的衣服，他身上没沾泥，只是衣服上粘到了。 　　他拖鞋踩着水一步步走过来，段闻停说实话没那心思看他，那么大的小孩没什么好看的，他这会儿就盯着童迟膝盖，估计是摔的太狠了，破了一大片皮，血慢慢的在外面凝固住了。 　　“坐椅子上我看看。”段闻停把水关了，厕所的门也关了，怕热气跑没会冷。 　　童迟那会儿虽然无措，但也是听话，他对段闻停的话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自然反应，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脑子都不用动。 　　浴巾挂在墙上，段闻停扯过来一条裹在童迟身上，他能明显感觉到童迟那会儿才把身体放松。 　　泥沙的渣子陷进了伤口的皮肉里，用水随便冲一下都冲不干净。 　　“出门的时候让你穿长裤你非不穿。”段闻停蹲地上，把童迟腿抬起放自己腿上。 　　膝盖那一弯曲童迟就嘶一口气，段闻停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头慢慢对着伤口吹着冷气。 　　童迟没那么疼了，眼睛一直盯着他哥看。 　　段闻停一点一点把伤口上的泥渣冲干净，起身。 　　在童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浴巾扒了，重新帮他把脑袋上的泡沫冲干净。 　　两分钟不到，动作麻利的又用浴巾重新裹上，直接扛出了厕所。 　　童迟那会儿眨巴着眼睛，觉得生产线上的小羊羔打包的时候也没这么利索。 　　他脑子都没转过来呢。 　　“幸好是夏天。”段闻停把他放在卧室床上，转身在衣柜里找衣服，“冷吗？” 　　“不冷。”童迟快热死了，被他哥裹了浴巾又裹了被子。 　　“我去拿药。”段闻停把一件儿上衣和内裤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 　　童迟动作迅速的拿起了内裤，趁着他哥还没回来，边吹伤口边把内裤套好了。 　　“手也撞着了？”段闻停坐下的时候才看到童迟手臂上的伤。 　　这小子皮肤白，一受伤就衬的极其明显，晃眼睛。 　　段闻停拿着棉签一点一点给他上药，一条白嫩小腿被磕成这样，他看了也心疼，伤口结疤好几个月才能掉，他抬头看看童迟，他怕这小子觉得丑或者害怕落疤。 　　“落疤了怎么办？”段闻停低头的时候问了句。 　　“没事。”童迟靠在墙上，低头揉自己手臂上的伤，“哥身上也有疤，你也没说啥。” 　　“不丑啊？”段闻停笑笑。 　　“不丑。”童迟把腿往段闻停身上挪了挪，“哥你觉得我这样丑吗？” 　　段闻停把棉签收了，摇摇头，“你丑不了，把手伸过来。” 　　他把药搓热了，手掌放在童迟手臂上慢慢的搓，空气里都是浓烈的药味。童迟以前小时候不喜欢，现在和笠海他们呆久了，反倒是挺喜欢那些消毒水药味。 　　段闻停以前隔三岔五浑身带着药味就回来了，不是手摔了就是腿伤了，童迟晚上睡觉的时候鼻腔里都是那个味道，习惯了。 　　“以后小心点儿，这两天自己别乱跑了。”段闻停抬头看着他，“车先别骑了，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你去杨刚家也能带我吗？”童迟笑着靠过去。 　　“他家有什么好去的。”段闻停笑，没明白他干嘛。 　　童迟懒呼呼的接一句，“没什么好去的话你也别去了呗。” 　　他就故意不想段闻停跑到杨刚家去，每次他一走，屋子里就剩童迟一个人，他自己无聊。 　　“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童迟又是一副可怜样儿。 　　段闻停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就笑的停不下来，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两下，“你这套功夫究竟和谁学的，从小就这样。” 　　童迟躺在段闻停腿上笑笑，脚习惯性的抬起来乱放，结果又哐的一声儿打在床边的木头上了，疼的乱叫。 　　“这床叔上个月就说换，一直没换。”童迟疼的眼泪直打转，抱着自己脚弯着腰在那儿揉。 　　“你和叔睡他那屋去？他的床大。”段闻停算是服了，眼皮子底下还能伤着，童迟就是个人才。 　　“那算了。”童迟这会儿腿也伤了，脚也伤了，手臂也伤了。 　　段闻停说他全身上下最好用的几个地方全伤了。 　　“我脑子呢？”童迟问。 　　段闻停：“你脑子要是好用的话这些地方也不会伤着。” 　　童迟气了个半死，想拍他哥手臂但脚瘸着又追不上。自己坐床上装可怜，“哥我饿了。” 　　段闻停走到客厅中间又倒回去，站在卧室门口看他，“饿了？想吃什么？我买去。” 　　“你做呗，叔买了好多菜。”童迟心眼多，他就是故意想折腾段闻停。 　　段闻停不会做饭，平时笠海做什么他吃什么，不做饭的时候就买面包垫一下，什么都不挑。所以笠海才觉得这人长这么高挺稀奇，没营养不良都不错了。 　　“那....”段闻停想了会儿，“你嘴那么挑，到时候我做了你又不吃。” 　　“不会。”童迟摇摇头，手一伸，“哥把我抱客厅去。” 　　段闻停就像个被童迟雇佣得私人管家一样，对方吩咐什么他做什么。让童迟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小子也不愿意，非坐椅子上看着段闻停做饭当监工。 　　童迟坐在边上支着脑袋，“你都看十五分钟菜谱了，我要求又不高，能吃就行。” 　　段闻停盯着手机琢磨那玩意儿，没空理他。 　　“你看你暑假还能学一项技能，多好呀，以后叔就不用做早饭了，你就.....” 　　“你再说我把你嘴黏起来。”段闻停被他吵得脑子都疼，没想通这小嘴怎么这么能叭叭。 　　成天耳朵边上跟挂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广播电台一样。刚来的时候还挺乖，杵的像小猫，现在什么都不怕，在笠海面前还好，挺乖的，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像个长了可爱猫咪头的猴子似的。 　　童迟终于把嘴闭了，乖乖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段闻停切菜。他哥背对着他，童迟盯着对面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每次他安静下来看着段闻停的时候总有一种失落，突然长大的失落。 　　他还没来得及从感伤的情绪里走出来，厨房里突然劈里啪啦仿佛要炸了。段闻停把水滴在油锅里了，那动静儿比过年放炮还热闹。 　　童迟抬头刚想叫一声哥，段闻停下一秒就从厨房跑了出来，哐的一下把厨房门关了。 　　“怎么了？”童迟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段闻停缓过来之后叉腰看着他说了句，“要不出去吃吧。” 　　童迟：“...........” 　　最后白折腾了半天，童迟又被段闻停背着出了门，一路上都在他哥耳朵边上念叨。 　　“你这样以后会把自己饿死的。” 　　段闻停黑着脸，“饿不死。” 　　童迟下巴抵着他肩膀，嘴巴差点儿贴段闻停耳垂上，“那你也得把你对象饿死。” 　　段闻停嘴巴张开又合上，支吾了半天，气急败坏的说了句，“关你屁事儿。” 　　童迟撇撇嘴，把头一扭。 　　段闻停把他向上颠了颠，童迟脑袋也跟着晃了下，“哥你以后找对象吗？” 　　段闻停在巷子里转了个弯，抬头在找一家牛肉饭店，“不知道。” 　　“你找什么样的呀。”童迟歪着脑袋看他。 　　“我都说了不知道。”段闻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提这事儿他就烦躁，前几天还上网查了一下。 　　别人都是恐婚恐孕，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恐恋爱。 　　“哥你谈恋爱的时候应该就不凶了吧。”童迟还在问，“你多笑笑，不然就把别人吓着了。” 　　段闻停听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对，偏过头，“我看着凶吗？” 　　“看着冷，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又酷又冷的。”童迟老老实实的回，“你要不是我哥的话，我走路上都不敢和你说话，怕你削我脑袋。” 　　段闻停笑了笑，走到饭馆门口，偏过头问，“下来吗？” 　　童迟耍赖皮，“还疼呢。” 　　段闻停没招了，就那么直接背着人进去了。饭点的时间段，店里坐满了，童迟进门之后看到那么多人也不好意思，拍拍段闻停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去。 　　“里面还有桌子。”老板指指最角落的一张白桌子。 　　段闻停扶着他家的可怜小瘸子慢慢走过去，夏天开了风扇还是热，童迟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额角的汗，偏头看到段闻停脖子，抬头又帮他擦了擦。 　　“我爸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童迟小声笑着说，“欠款要还完了。” 　　段闻停当时愣了好久，心里咯噔一下，嘴巴张开还没说声恭喜，背后突然一阵响亮的声音。 　　“段闻停？”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童迟脑袋转的比段闻停还快，抬头看见了一个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女孩，穿了身连体的白色短裙，手里提着购物袋。 　　“我能坐这儿吗？”女孩笑着指指段闻停旁边那个位置。 　　段闻停点了下头，板凳吱啦一声。这是他们班的班长，女孩性格很好的，见谁都热情，段闻停对他印象也还不错。 　　他在学校就是属于那种高个长得帅成绩还好，但不爱说话喜欢冷着脸的类型。不爱说话这事儿属于不限性别，男生女生他都不说。 　　打球的时候叫上几个男生聊聊天，平时休息和杨刚聊天聊的多一些，和女孩子上一次说话大概还是在班里收卷子的时候，嘴里面就一句：交。 　　平时性格稍微内向点儿的人确实不敢和他说话，但段闻停在班里人缘倒是一直很好，其实挺奇妙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经常帮忙，谁的忙能帮都帮。 　　段闻停觉得就是顺手的事儿，这人从小经历的事情多，在他心里好像没什么大事，做什么事心里都沉着气，情绪也不表现出来。在外人眼里一直就是一副很靠谱成熟的形象。 　　“刚去书店买了点儿书，开学前提前做点儿卷子。”女孩冲着段闻停笑，“怕被你挤下去。” 　　“放假书没翻开过，挤不下去。”段闻停难得轻轻笑了。 　　童迟坐在对面小口的喝着茶，眼睛在段闻停脸上看一会儿，又转到女孩脸上去。 　　等牛肉饭好了，童迟一顿饭脑袋都没抬，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在安静的自己在那儿吃饭。 　　女孩话挺多，吃两句聊两句。 　　平时童迟吃饭已经够慢了，但这次竟然和段闻停一个时间吃完。 　　他哥今天也真是吃得够慢的。 　　“你们都吃好啦，那我快一点。”女孩笑了笑，赶紧低头把最后几口饭扒拉进嘴里，仰头喝了一口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放假前说要带给你的书一直忘给你了，你跟我拿去，我家就在旁边。” 　　段闻停愣了下，童迟愣的更厉害了。 　　“改天吧。”段闻停看看童迟，“他腿伤了走不了路，不方便。” 　　“这你弟吧。”女孩看着童迟笑笑，“行，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就行，我一直在家。” 　　女孩说完起身拿了购物袋，转身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童迟一直没说说话，段闻停起身扶着他慢慢走出饭店的时候，他突然小声说了句，“你们班同学挺漂亮的。” 　　段闻停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童迟这会儿脑子里全是段闻停手机里上次看到的小黄．文还有内裤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又抬头看看段闻停，他哥确实到年纪了。 　　他小但也不傻，平时在班里他就能听到周围同学聊天的主题半句离不开恋爱，成天都在讨论谁和谁在一起了，哪个班的女孩子好看。 　　更别说段闻停这个年纪的，估计都不讨论，直接偷摸开始谈了。 　　童迟抿抿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心里面不是滋味儿。 　　说实话他的占有欲从小就强，以前段闻停和杨刚在一起聊天他都能吃醋半天，更别说现在了。 　　但他又不敢说什么，以前小时候抱怨两句那是年少无知，现在如果抱怨，那就是彻底拎不清了。 　　“要背吗？”段闻停低头问了一句。 　　“啊？”童迟突然回过神，稍微愣了一下，“好。” 　　段闻停蹲下把他背在背上，低头看了一眼童迟的膝盖，红的厉害，他有点儿担心会发炎，还是得找笠海帮忙看一下才行。 　　“哥我有点儿怕长大。”童迟小声像是在自顾自的嘟囔，“我怕你走了剩我一个人。” 　　段闻停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注定是要走的，童迟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个地方。 　　他爸爸应该最多过两年就会把他接走，到时候段闻停才是真的见不到他了。 　　“我一直都是你哥。”段闻停突然回了一句。 　　童迟脑袋忘他脖子上埋了埋，猫叫似的嗯了一声。 　　“去叔那儿涂点儿药吧。”段闻停偏头的时候蹭到了童迟的头发，闻着很香，“睡着了？” 　　“有点儿困。”童迟把脑袋抬起来，“那就去叔那儿好了，哥你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好，睡吧。”段闻停声音很轻，说完慢慢朝笠海门诊那边走。 　　童迟那颗失落的心慢慢放平，路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笠海门诊里面的屋子里。 　　身上盖着一张小毯子，边缘掖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段闻停给他盖的。 　　他哥每次盖被子恨不得把他捂死，就怕把他冻着。 　　童迟下床慢慢掀开了蓝色的帘子，抬眼和外面的两个病人眼神对上了，接下来才是段闻停。 　　他坐在沙发角落那边在看手机，抬头看着他，“睡醒了。” 　　“嗯。”童迟挪着步子走过去，坐在边上又在段闻停身上躺了下去。 　　睡醒了还是喜欢黏着人。 　　门口冬天的厚重布帘已经换成了网格纱，笠海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在门口的时候被人拦着聊了一会儿，一进门看着童迟就笑，“小懒虫睡醒怎么又躺下了？” 　　童迟身上带着暖烘烘热气儿，冲笠海笑了笑，“再躺会儿嘛。” 　　“冰激凌吃吗？”笠海把冰激凌桶递到段闻停手上，“好不容易放假了，明儿叔带你们爬山去？” 　　童迟这个懒虫可不喜欢爬山，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段闻停。 　　他哥可喜欢爬山了，他喜欢运动，童迟不太喜欢。 　　“爬完山带你们去温泉？”笠海补了一句。 　　童迟那眼睛一秒钟后就开始放亮光，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好，段闻停低头看着他笑了半天。 　　他手里拿着冰激凌，用木勺挖了一口，看着童迟，那人自觉的把嘴巴张开让段闻停喂他。 　　其实袋子里还有勺子，但两个人懒得拿，就用那么一根勺子一起吃，左一口右一口。 　　自从上次喝完可乐，段闻停心里就开始在意这事儿了，但行为上却并没有做任何改变。就是每次吃的时候会盯着勺子多看那么一眼。 　　“叔看看你腿。”笠海弯腰把童迟腿捞过来看了一眼，皱了眉，抬头又瞄了下段闻停。 　　“你这腿明天可泡不了温泉了。”笠海说完起身去拿药。 　　童迟那眼睛瞪得圆溜溜，茫然又惊讶的看着他叔，绝望的喊了一句，“别啊。” 　　笠海耸耸肩膀，意思就是没办法。 　　童迟突然像条翘辫子的鱼，一脑袋栽在段闻停腿上了，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天花板。他叔给他上药的时候才活过来，喊了一声儿疼。 　　“没把骨头摔着就不错了。”笠海帮他揉了揉手臂，“明天去爬山，晚上应该有烟花。”他抬头看着童迟，这小子果不其然又开心了，点点头，手里拿着手机躺在段闻停腿上。 　　段闻停瞄了一眼，童迟在聊天，内容看不清，备注是凯哥。 　　段闻停从来不问童迟在学校认识了谁，每次早晨送他去学校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几个和童迟打招呼的，都是一个年级的同学。 　　这什么时候蹦出来的凯哥他也不知道。 　　“你又在哪儿认的哥？”段闻停低头看他，表情还怪严肃的。 　　童迟把手机挪开，反应了两秒，“林肖的哥哥。” 　　林肖他倒是知道，是童迟的同桌，那小男孩他倒是见过几次，看着性格比童迟内向一些，每次见了他都是乖乖叫一声哥哥好，别的就什么也没说过。 　　“他哥哥你为什么聊那么开心？”段闻停眉头轻轻皱了下，看着有点儿生气。 　　“他问我林肖暑假作业是什么。”童迟望着他哥，还挺茫然的，坐起来看他，“林肖手机坏了.....让他哥问一下我” 　　段闻停愣了半天，略有些尴尬的偏了个头，看着自己手机，“哦。” 　　童迟自己盯着沙发瞎琢磨了半天，抬头看着段闻停小声问了句，“我叫别人哥你不开心呀？” 　　段闻停心想这人怎么老喜欢明知故问，心里知道还得故意说出来刺激人。 　　“没有。”段闻停嘴巴比鸭子嘴还硬。 　　“哦。”童迟端着手机在旁边，“哥。” 　　段闻停下意识的抬头，还以为叫他呢。结果童迟拿着手机对着话筒，“哥你别忘了让他做最后一页的题。” 　　段闻停可受不了这气，起身插着兜就走了，边走边听童迟在后面一口一个哥的在叫。 　　门诊帘子掀开，段闻停站在外面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干嘛，下午的时间点，他给杨刚打了电话说去他那儿。 　　电话刚接通，嘴里话还没说出来，段闻停就听到后面哒哒哒的脚步声，童迟追出来，“哥我叫你呢，你也不理我。” 　　段闻停挑个眉冲着他，“你叫我啊？我以为你叫另一个呢。” 　　童迟这会儿才咂摸出味儿来。 　　“你在家吗？我等下去你......”段闻停话都没说完，童迟那小子伸手就把他电话抢走了。 　　冲着话筒，“他打错了。” 　　啪的就给他挂了。 　　段闻停张嘴愣了半天，“你....干嘛呢？” 　　真是长大翅膀硬了，什么事儿都敢干了，还敢抢他电话。 　　童迟那会儿慌了，手里拿着手机，脸上尴尬，嘴里哆嗦，“我....我看这么晚了，你就别打扰杨哥了吧。” 　　“怎么又成你杨哥了？”段闻停被他折腾死，刚还软着声儿跟凯哥聊天呢，现在又开始叫杨哥了，“你还关心起他了？打扰他还难受到你了？” 　　段闻停感觉现在谁都是童迟哥，这小子叫的可开心了。 　　“那....那我叫他啥啊。”童迟急的都想跺脚。心想怎么他哥这么不讲理呢，不就是个称呼嘛，再说谁关心那个姓杨的了，他烦都来不及呢。 　　段闻停急了啥话都说，嘴里喊了一句，“你平时一口一个死胖子不是叫挺好嘛！你这会儿叫哥了？” 　　童迟瞪着双眼睛，脑子这会儿抽了，嘴巴也秃噜，最后冲着他哥，“你不讲理，我....我不理你了。” 　　说完转头走了，手里还捏着段闻停手机，把人家手机一起带走了。 　　两个人幼稚的像幼稚园小孩儿吵架似的，莫名其妙，童迟还吵不过他哥，只会鼓着气儿不理人。他又怕段闻停真走，故意把他手机拿了。 　　段闻停没了手机可没法儿活，隔了五分钟就从外面进来了。童迟不在外面坐着，跑到里屋去了。 　　段闻停掀开帘子进去，发现他家小迟气呼呼的坐在床上盯着窗户外面看，真不理他了。 　　他走过去用膝盖抵一抵他，童迟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些，段闻停又贱兮兮的离近点儿继续招惹人，一来一回，童迟被他逼到墙角去了。 　　段闻停蹲在他面前看他。 　　“我叫别人哥你就不开心了？”童迟终于把眼神挪过来了。 　　“我中午和同学说两句话你不是也不开心嘛。”段闻停笑了笑。 　　“我哪儿有。”童迟死不承认，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上午吃饭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当时段闻停和班长聊班里的事儿，童迟埋着头使劲往嘴里塞饭，心里面可不爽了，但一直低着头装没事儿，他演技自以为很好，吃完饭段闻停也没说什么。 　　“你又打岔。”童迟看他，叹了口气，“那我以后叫他们全名吧，你以后也别说话了，咱俩各退一步扯平。” 　　段闻停：“.......” 　　扯平个腿。 　　童迟把眼睛抬起来看着段闻停，看了两秒就绷不住笑了。非要说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点，那肯定就是两个人都是醋缸做的，童迟的醋劲儿是憋着，段闻停憋不住，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酸。 　　童迟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对劲的事儿，或者说他是压根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没有那个意识。 　　段闻停是明明知道这事儿不对劲儿，但故意不去想。 　　两个人拌嘴几分钟就能合好，半个小时后，笠海掀开帘子拿药，发现床上躺了两个人，童迟依旧侧着身子躺在段闻停小腹上，手里拿着手机在玩儿消消乐。 　　“小祖宗们，不打算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买点儿零食？明儿路上吃空气？”笠海蹲在柜子那儿看药盒。 　　段闻停做事儿利索，翻身直接站了起来，童迟脑袋底下的人肉垫子突然就没了，他一脑袋躺在了硬床上，下一秒翻起来去追段闻停。 　　笠海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年龄差这么多还能玩儿那么好。” 　　“哥你等等我。”童迟把手机揣兜里。 　　手机是去年生日笠海送的礼物，段闻停也帮忙给了一些意见。给一个初中的孩子送手机其实并不合适，笠海是因为害怕童迟不认路或者上学路上有意外联系不上他。段闻停纯属就是觉得童迟傻，走路上给根棒棒糖就能拐跑的那种小孩。 　　“我腿疼....”童迟在后面喊了一句，段闻停终于把脚步慢了下来，转头等他。 　　童迟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被人搀着扶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开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 　　童迟一路上哼着歌挺开心的，这么久了其实笠海没怎么带他出去玩儿过，以前放寒暑假就在周围的公园和商场逛逛，没去过远的地儿。 　　超市里人不多，就连外面的空地上也没几个人，童迟进去之后主动去推了小推车，结果走两步光顾着拿零食，把车子忘了，最后还得是段闻停在后面推着。 　　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就推着车站在货架边上等，隔了不到两分钟童迟就抱着小山一样的薯片牛肉走过来，全部堆在了推车里。 　　段闻停随他拿了，也没说话，等买完东西出门，手上多了足足三大兜食物。 　　童迟自己怀里也饱了一大袋，瘸着腿抱着袋子，走路看着就费劲儿。 　　“哥我们快打车，我要抱不动了。”童迟抬头冲着段闻停笑笑。 　　超市门口那条路刚才还是通的，现在堵了，估计是又出了车祸。 　　段闻停领着童迟朝旁边一条小路上走，准备在那边打车。 　　等俩人走到路边，童迟低头望着袋子里的零食琢磨着回去先吃哪个的时候，后背突然传出了一阵吵闹声儿。 　　童迟转头看了一眼，在靠近超市侧门的角落里围了两个人，中间好像还蹲了一个，看不清。 　　他盯了两秒刚准备把脑袋转过去，那边突然撕心裂肺的啊了一声儿，吓得童迟瞪圆了眼睛又看了过去。 　　段闻停转头的时候皱了下眉，但也没动。 　　等其中一个人稍微让开点儿的时候，童迟才看清，角落地上坐了个男孩，比童迟看着小。 　　身材站远了看就是干瘦，感觉有点营养不良。上半身衣服被扯得露了半边的肩膀。 　　等童迟看到下半身的时候，吓得啊了一声儿，动静不大，只有旁边人能听到。 　　他看到那男孩内裤和裤子全部被人扒拉到膝盖上了，旁边那两个高点儿的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童迟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人那时候也害怕了，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干嘛，但还是拽了拽段闻停说，“哥我们要不报警...” 　　他话都没说完，段闻停把东西放他脚边上，说让他别动，转身就过去了。童迟那会儿吓得想跟过去，走两步又被他哥瞪回来，低头拿着手机，一咬牙，报警了。 　　电话刚接通，对面说了句您好，童迟小声，“您好，我.....我的天。” 　　他吓的嘴巴张大远远看着对面，段闻停又打人了。 　　“我我我不小心拨错了，对不起。”童迟吓得赶紧把电话挂了，他怕段闻停蹲打架斗殴蹲局子去。 　　地上整整四包东西，童迟像个小牛似的拖着拽着往段闻停那边走。 　　几个人站在角落争执了半天，段闻停吼了一句什么，那两个人骂了几句就走了。 　　童迟那会儿刚好把地上的东西拖近，喘着气儿喊，“哥。” 　　段闻停站那儿脸色太难看了，童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生，那人缩在那儿一直哭，内裤挂在膝盖上。 　　“要...要叫叔吗？”童迟哪里见过这种事儿，他不敢想，也不敢明白。 　　“你报警了？”段闻停看他。 　　“没没有....我怕把你抓了....”童迟望着他。 　　段闻停：“.........” 　　夏天也没有外套能遮着，段闻停蹲那儿小心的把那男孩拉起来，帮他把裤子套好，说带他去警察局。 　　等那男孩站起来的时候童迟才发现，又一个人比他高了。 　　这男孩看着瘦小，手腕上骨头看着都硌得慌，但站起来比童迟还能高出几厘米。 　　“我.....不去警察局。”男孩往后缩了下，走路还有点儿晃。 　　段闻停皱着眉没说话。 　　那男孩隔了几秒抬头望着段闻停，“........谢谢你，我叫许持，叫我....小持就行。” 　　童迟当时那眼睛瞪得可圆了，望着段闻停，那脸上写满了震惊。 　　段闻停敢叫一声试试，他立马原地在这儿表演河豚是怎么被气死的。 　　“不去警局？”段闻停没搭话，又确定了一遍。 　　那男孩摇摇头，“不去。” 　　人家自己不愿意去，他也没资格强迫人家。段闻停点点头，弯腰拎着东西准备转身走。 　　那男孩突然又出了个声儿，小心又可怜的问了一句，“你....你有电话吗？” 　　童迟又震惊了。 　　以他哥那个脾气，要是给电话，他就立马倒着走。 　　童迟发誓还没结束，段闻停真就放下袋子，把电话给出去了。那男孩慌慌张张的把号码记在手背上。仰着头又极其诚恳的说了句，“你真好。” 　　童迟今儿一天嘴巴就没合拢过。 　　他怎么记得这桥段这么熟悉呢，笠海经常看的那些个苦情爱情片好像就这么演。他抬头又仔细看了看那个男孩的眼神儿，里面充满了感恩和爱慕，紧紧的盯着段闻停，显得可怜又无辜。 　　童迟当时吓得头发都炸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脾气，突然抱着零食横在两个人中间，莫名其妙冲着男孩笑着说了句，“不用那么客气，他一直都挺好的，见谁都这样，他纯属就是嘴甜。” 　　段闻停当时皱眉，盯着他后脑勺，第一时间没明白童迟想干嘛，睁着眼睛在这儿说瞎话。过了那么几秒才反应过来。 第23章 　　童迟话说完之后还在盯着那男孩儿看, 对面的人茫然的望着他，抬头又无措的看向了后面的段闻停。 　　“走了。”段闻停转身跨步朝路边走, 童迟赶紧小跑着跟了过去。 　　等上了车, 他从窗户里面往刚才那个角落看，男孩儿已经走了，脚底下的塑料袋吱啦响了两声儿, 他偏头去看段闻停, 那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看着像睡着了。 　　他知道段闻停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童迟也觉得刚才那人可怜, 段闻停就是想帮帮他，人家刚受完欺负一脸真诚的看着人，谁受得了啊。他要是为这种事儿耍小脾气不仅显得太小心眼, 还没什么善心。 　　再说人家又不会真的给他哥打电话，打了电话他哥也不一定接。 　　童迟脑袋一偏靠在玻璃上, 把思绪拉到了零食上，又开始继续琢磨回去先吃哪个。 　　车子停在小区院门口的时候段闻停才睁开眼睛，下车童迟抱着袋子问他是不是太累了，段闻停说不累。 　　童迟心想这怎么可能不累啊, 六点多起来一直跟他折腾到天黑, 这会儿他都累了。 　　两个人上楼开了房门, 笠海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童迟拖着袋子拖到客厅桌子边上, 跑去卧室拿背包。 　　“哥用你包行吗？”童迟靠在门上问。段闻停的包比他的大很多，更能装东西。 　　段闻停坐在沙发上点点头, 童迟手上拿着黑色背包过来，从沙发上找了张小毯子铺在地上, 盘腿坐在那儿翻腾袋子里的零食。 　　拿出来一袋牛肉干问段闻停吃不吃, 对面人有些累的摇摇头, 童迟乖乖点了下头说，“那就不带了，我嚼着脸疼。” 　　段闻停支着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看他，笑了下。 　　“哥你去睡会儿吧，我收拾就行。”童迟弯着腰脑袋快钻到零食袋子里面去了，说话声儿都闷着。 　　段闻停没说话，客厅里就剩童迟翻袋子的声响，他抬头看看他哥，手里面拿了条草莓糖，笑着开了一颗塞在嘴里。 　　段闻停离得近，中途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草莓味儿。说实话他有点儿累，眼睛都快睁不开。童迟因为中午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挺好的。 　　“哥你去睡觉呀。”童迟边嚼糖边抬头看段闻停，这人站起身儿准备走，“我小声点儿，你睡吧。” 　　童迟刚把头低下去，段闻停站在他后面突然停了下脚步。童迟感觉自己背上猛地被压上了一个重物，温度发烫，他愣那儿浑身突然僵着一动没动。 　　他的背上突然传出来段闻停发沉的声音说，“我靠会儿。” 　　童迟那会儿手都不敢动，小心的偏了下头，下巴蹭到了段闻停的发丝上。隔了几秒，他能感受到后背沉重的呼吸声，童迟一声都没敢出，乖乖坐在那儿，手轻轻的拿着一罐糖，缓慢的又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睁圆了眼睛静静的坐在那儿抬头看着窗台上的两盆花。 　　他没明白段闻停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睡觉不去卧室，非要坐地上靠着他。 　　客厅里很安静，安静到有些吓人。两个人木头似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段闻停靠了有十分钟，突然抬起了头。说实话那会儿童迟的腿已经麻了，感觉后背滚烫的气息远离的时候他才动了下腿。 　　腿伸展之后，大腿上被压了一大片红色的印记，他用手搓了一把，转头看着段闻停，“哥你没事儿吧。” 　　“没，就是困了。”段闻停笑笑，探过身子伸手从童迟腿边的糖盒里挑了一颗出来，塞进了嘴里。 　　童迟盯着他，突然抬手在他哥脑袋上摸了一把，“也没发烧啊。” 　　“你收拾半天收拾什么了？”段闻停没精打采的劲儿突然消失，又开始呛童迟。 　　“我这不怕吵到你嘛，坐着一动没动。”他把腿伸出去，怪委屈的，“你看都压红了。” 　　段闻停低头笑笑，坐旁边帮着一起收拾明天的东西。 　　房门咔嚓一声打开，笠海带着温辛从外面进来，心情看着挺好，“两个人怎么坐地上呢。” 　　“沙发热。”童迟笑着抬头回了一句。 　　“你哥心疼你，买了这么多啊。”温辛蹲在旁边看了下，抬手揉了一把童迟的脸。 　　段闻停说：“拦不住。”他起身，“东西装好了，你再检查一下，我去洗个澡。” 　　童迟也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捏了一袋原味薯片坐在沙发上和温辛聊天。 　　这小孩儿以前说话就是直肠子，现在长大了还是那样，偷摸趴在温辛耳朵边上问，“你和叔什么时候结婚？” 　　温辛耸耸肩膀，“不知道，他不主动呗。” 　　童迟看着他叔无奈摇摇头。 　　笠海在厨房喝水，一转头发现两个人都盯着他，一瞬间愣那儿了，“怎么了？” 　　童迟脑袋一转，笑着喊，“阿姨说你又帅了。” 　　“你又瞎说。”笠海笑的嘴角快勾太阳穴上去了，三个人在客厅笑了好一会儿。 　　厕所的水声突然停了一下，门吱啦一声打开，段闻停腰上裹了条浴巾直接出来了。夏天的天气热，光着膀子倒是刚好，他湿着头发走到冰箱那儿去拿水，笠海刚好在边上和他说话。 　　段闻停手上端着瓶水站在那儿，童迟当时嘴里面塞着薯片，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哥看，嘴里薯片也不嚼了，小流氓似的。 　　笠海和段闻停不知道在说什么，突然段闻停转了个头看童迟，把童迟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挪了。 　　“汤面还是拌面？”段闻停问了句。 　　童迟那会儿盯着电视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叫他。 　　段闻停一个跨步突然冲到童迟面前，捏着他脸抬起来，“和你说话呢，你又装聋了。” 　　童迟嘴巴被捏的像个挂钩，盯着他哥眼睛，“我没...装聋。” 　　他刚是真聋了，啥也没听见。 　　“吃啥？”段闻停把手放开。童迟脸刚好对着他哥的腰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腰，瞪得可圆了，“吃.....吃，我和你吃一样的就行。” 　　段闻停说好，转身走了。童迟脑袋一偏，还盯着段闻停的后背使劲儿看，心里面嘀咕了一句，我哥真是长大了啊。 　　笠海和温辛在厨房聊天做饭，客厅就童迟一个人，他起身又走去了卧室，打开门的时候段闻停刚准备穿衣服，手里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东西。 　　他把手机扔床上，童迟坐过去，低头不小心瞄了一眼。 　　段闻停微信新好友那里有个红点，上面好友验证里写的是，今天谢谢你，我是小持。 　　童迟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今天下午的那个男孩儿。 　　“你加他了啊？”童迟看着他。 　　段闻停套好衣服看他，“没啊。” 　　童迟没说话，沉默着拿出手机随便在刷朋友圈，眼睛看着屏幕脑子却不在上面。他余光瞄到段闻停伸手拿走了手机，站在边上低头在点什么东西。 　　童迟脑袋那会儿已经联想到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越想心里越烦躁，手不停的使劲在屏幕上随便划拉。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这么小的年纪好像就到了极端的程度。 　　他受不了段闻停和别人有任何过度的接触，尤其是他不熟悉的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占有欲，但也存在理智，它努力的压着那些不合理的想法。但童迟年纪又不够，他的理智没有段闻停或者成人那么强，因此表现出来的情绪更浓烈，体现在老是发小脾气上。 　　“吃饭了。”段闻停叫他。 　　童迟也没答应好还是不好，起身跟着就出去了，吃饭的时候埋着头一声不吭。 　　他和段闻停三天两头就能闹小脾气，莫名其妙的那种脾气，段闻停刚开始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后来摸到了，琢磨一下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笠海他们是压根察觉不到。 　　吃完饭童迟去洗澡，洗了二十分钟出来，脑袋滴着水还没来得及擦，在进卧室的第二秒被段闻停拽了一把手臂，直接按着肩膀压墙上了。 　　段闻停皱着眉问他又怎么了，童迟反应了会儿，嘴硬着不愿意说，“我没怎么。” 　　“我都说了多少遍让你把小脾气收收。”段闻停啪的一声把门关了，“你怎么老喜欢瞎琢磨事儿。” 　　段闻停一凶，童迟眼泪就哐不住了，哗啦啦的就开始往下流，从小就这样。 　　“我也没说什么啊。”童迟哑着嗓子委屈死了。 　　段闻停盯着他，绷直了身子在那儿站了半天，突然转了个身，“算了。”直接把门打开出去了。 　　卧室门带出来的风扇了童迟一脸。 　　童迟自己坐在椅子上伤心了半天。 　　他开始觉得两个人互相太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皱眉段闻停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说话的时候也能知道他又情绪不对了，什么东西都能看出来，童迟想藏也藏不住，有时候自己生个闷气也能被人抓住。 　　段闻停非逼着他说，童迟小时候倒是愿意说，不觉得自己小脾气有什么丢人的，现在长大了，说出来觉得丢人，显得自己幼稚，闭着嘴不愿意说。 　　他越不说段闻停就越生气。一个生气一个伤心。童迟委屈的鼻子都哭红了，心里面念了几百遍他哥烦死了。 　　段闻停也坐在客厅生气，眼睛盯着电视，脸上板着，手臂一抱什么话也不说。 　　他就是气童迟小脾气多，生了气也不说为什么，非让人琢磨。段闻停就是那种情绪和事情都必须放在台面上说清楚，一点憋屈都受不了的人，童迟反着来。 　　一直僵持到晚上十二点多，这个点童迟差不多睡了。他那会儿才推门进卧室。 　　童迟果不其然已经躺下了，背对着门躺在最里面。 　　段闻停掀开被子躺进去也不说话，偏头看看童迟后脑勺。按平时这小子早就流着眼泪翻过身给他说软话，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段闻停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他支起半边身子想过去看看，隔了两秒又默默躺了下去。 　　他气儿其实已经消没了。 　　童迟要是改不过来，他改也行。其实童迟想什么他心里知道，但他就是故意让童迟说出来，怪难为人家的，每次这人哭哭啼啼的道歉他也受不了。 　　段闻停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抬手放在了童迟腰上，身子靠过去从背后抱着人。 　　童迟明显抖了下，没睡。 　　段闻停贴在后面压低声音小声说了句，“你要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不逼你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就是觉得你说出来能好受点。”段闻停手指伸到他额角边上，把贴着的发丝往上勾了下，额头摸着湿乎乎的都是汗，估计刚才又把脸蒙到被子里了。 　　“你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段闻停哄人似的轻轻在后面说，“你不就是怕我和别人聊天不理你了嘛。” 　　童迟脑袋往下埋了些，隔了那么几秒突然翻了个身子，钻到段闻停怀里抱着他腰，又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憋不住了。 　　段闻停呼吸有些发沉的呼了口气，抱着人，手慢慢揉着童迟后脑勺的头发，“以后不想说就不说了，是我不好。” 　　段闻停又给他道歉了，长这么大也就给童迟道过歉。 　　童迟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突然使劲搂了下，但没说话，脑袋就那么埋在段闻停衣领上睡了，把段闻停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 第24章 　　早晨七点笠海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看到床上的人缠成了一条, 分不出来是躺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走近点儿才看到童迟和段闻停是抱在一起睡的, 前胸贴着前胸, 童迟腿也缠在对面人身上。 　　笠海看了半天没说话，小时候这样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其实挺奇怪。他站在边上看了挺久。温辛在外面叫了他一声, 笠海回头答一句。床上两个人听到声音被吵醒。 　　童迟眯着眼虫子一样扭了两下, 翻身缩到了床里面。 　　“昨儿晚上睡得太晚了？”笠海把床边的的被子往上捞了捞，快掉下去了。 　　“嗯。”段闻停坐起来, 穿好拖鞋出了卧室。 　　笠海盯着童迟后背看了一会儿，用手挠了两下腰，童迟哼唧着转头笑着看他。 　　“眼睛怎么肿了？”笠海吓了一跳。 　　童迟抬手揉了揉, “睡觉....哭了吧。” 　　笠海笑他，“这么大了还哭呢。” 　　童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现在就起来。”他翻身坐起来，浑身带着一股热气，脑袋上炸着两根毛，慢慢朝厕所走, 和段闻停挤在一起洗漱。 　　“水可能不太够, 等下去商店买一小箱放着吧。”温辛走到卧室笑, “你想什么呢？” 　　“想忘带了什么东西。”笠海起身出去, 走到厕所的时候看到段闻停在低头帮童迟揉眼睛。 　　他也没多看，转身去客厅的喊了一句, “你们两个快一点，等会儿路上堵。” 　　童迟笑着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把头转过去看着段闻停, “还肿吗？” 　　段闻停捧着他半边脸, 低头用拇指在他眼睛上转圈揉了两下, “中午就好了。” 　　“好。”童迟低头洗脸，段闻停沾了点儿水帮他把头上炸起来的毛理顺，难得温柔，昨儿闹完之后现在说话也轻声细语。 　　童迟穿了件白色的短袖淡色中裤，看着清爽干净，膝盖上结了疤，用手碰着发硬，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掉。他背着包出来的时候段闻停刚穿好鞋，盯着童迟腿说，“你不怕蚊子咬你？” 　　童迟吓得愣那儿，把包甩给段闻停，撒开腿又跑到卧室换了条牛仔裤。 　　温辛他们在楼底下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个人才慌忙从单元楼门口出来。 　　路程不到一个小时，笠海说让他们睡会儿，结果童迟挨着他哥嘴巴叭叭叭的在后座扯东扯西。 　　段闻停也没烦他，挺稀奇的。笠海用后视镜看了好几眼段闻停。 　　感觉这小子一晚上就转了性子。 　　童迟跪在座椅上撅着屁股拿后备箱的零食，找了一袋巧克力和泡芙，靠在段闻停身上慢慢在嘴里嚼。 　　他哥靠在椅背上，耳朵上插着耳机。 　　“能分我一个吗？”童迟看看段闻停的耳朵，手里拿着一个泡芙给段闻停喂了一颗。 　　段闻停把右耳的耳机摘下来给他戴上，嘴里嚼着齁甜的泡芙，没明白童迟为什么喜欢这么甜的东西，齁死人，他低头看看靠在旁边的人，发现他家小迟比泡芙更腻人。 　　耳机里放着一连串的英文歌，童迟无聊的跟着哼调子，眼睛静静的望着窗户外面。 　　段闻停开了一边的窗户，一阵热风猛地吹进来，把童迟额前的头发掀起，露出了一整张脸。他偏头望着段闻停笑了笑，抬手把耳机又塞紧了些，侧着脸看另一侧的窗户。 　　段闻停那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盯着童迟，眼睛半天没挪开。 　　他长大了，他也知道童迟长大了不少，但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或者注意过。 　　只是在某一瞬间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好像变了很多。就像上次童迟在厕所看着他洗衣服时一样。 　　童迟靠在椅背上懒散的歪着脑袋，脖颈和肩膀的线条看着紧实漂亮，脸侧面的弧度流畅精致，段闻停盯着他的眼睫毛还在琢磨为什么能长那么密。嘴唇看着也软乎乎透着血色。 　　他没忍住，伸手在童迟脑袋上揉了一把头发，童迟转头看着他喊了一声哥。 　　那会儿段闻停的心脏鬼知道为什么跳那么快，童迟脑袋贴过来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肌肉绷紧了些，下一秒就把窗户关了。 　　从小就黏在一起，现在倒是不适应了，段闻停手肘支在窗沿上看着外面，一路上也没说话。 　　车子开到山脚下的停车场，笠海和温辛去买票，段闻停靠在阴凉处的栏杆上仰头看着树，被太阳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你好。”旁边陌生的声音。 　　段闻停把头转回来，眼睛被太阳光刺了两下后看东西眼前有团光斑，一时间有些看不清东西。 　　“你好，能加个微信吗？”是个男孩。 　　段闻停皱了下眉缓了好几秒才看清人，那人逐渐有些尴尬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童迟就在旁边蹲着，他抬头莫名其妙的望着段闻停，两个人眼睛对了一下。 　　段闻停说不方便，那男孩笑了下转身走了，走了几米远又回头笑着看了会儿段闻停。 　　“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呀？”童迟站起身靠在栏杆上逗他哥。 　　段闻停笑了下，在童迟脖子上轻轻掐了掐，“我们家不是你最招人喜欢嘛。” 　　童迟手支在身子后面，偏头盯着他哥看了好一会儿，“变反了，谁让我哥现在变这么帅。” 　　段闻停盯着他没说话。 　　“票买好了，走吧。”笠海小跑过来，一人分了一张。 　　童迟在他哥前面排队，一个接着一个的检票，童迟进去之后站在原地等。 　　段闻停手上的票刚检完，往前走了两步，童迟在旁边望着他突然问了句，“哥为什么男生也要你微信？”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段闻停嘴巴张着不知道怎么说。 　　“上次那个小持也是。”童迟看着他，还挺认真，他确实不明白，“在学校女生也要吗？” 　　“没有。”段闻停突然步子迈大了很多，童迟匆匆忙忙跟上去。 　　“我们学校都是男孩子要女孩子微信。”童迟还在问，“哥你们不一样吗？” 　　段闻停突然把步子刹住转身看着他，他很想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同性恋的人，但他的嘴巴张开好像就是发不出声音。 　　上山的小路人很多，童迟等回答的时候被人从后面用肩膀碰了一下，段闻停一把将人拽到了怀里，又稍微分开了点儿距离，“小心点儿。” 　　他的手极其自然的顺着肩膀滑到了童迟的手上，牵着往山上走，跟着人群慢慢爬楼梯。 　　笠海和温辛已经没了人影，他给段闻停发了条消息，说在山顶见。 　　路上人太多，已经彻底找不见人了。 　　段闻停牵着童迟的手力气很大，他就是怕童迟丢了，一路上走两步就嘱咐一句，“跟紧。” 　　童迟抬头笑着说，“我又不是一岁。” 　　段闻停接了一句，“但你和我比还是太小。” 　　这话也不知道在给谁说。 　　爬山爬到中央的时候有一段平坦的路，沿路摆了些买小吃的商贩。童迟站在一锅麦芽糖面前说要一份。老板拿着两根木棍缠了缠，递了过去。 　　童迟用嘴唇轻轻一抿，一条糖丝拉着很远还没断，他尴尬的看着段闻停，那人就站在旁边插兜看着他笑。 　　“那等我长大点儿.....”童迟嘴里含糊不清，低头在抿糖丝，“等我长大点儿就好了哥。” 　　段闻停稍微顿了一下，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童迟嘴里齁甜，有些黏的糖粘到了上颚，他舔了半天还没有舔掉。 　　“然后我希望那时候哥还在我身边。”童迟冲着他笑了笑，把糖递过去，“你尝一口。” 　　段闻停把木棍接过去，咬了一口粘腻的糖，甜的心里发齁。 　　到山顶的时候段闻停给笠海打了一个电话，那两个人已经在山顶拍了二十多分钟的照片，说两个小孩年纪轻轻还没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走得快。 　　“我又不拍照。”段闻停说。 　　“哥你过来帮我拍照啊！”童迟嘴里喊着，手抬起来，拖着段闻停就跑。 　　站在山顶栏杆边举着相机喊茄子，说让段闻停笑一笑。 　　他嘴里说着不拍照，结果硬生生被童迟逼着拍了二十几张。后来童迟还想拍，段闻停推着搡着把他骗下了山。 　　温辛从家里带了拍立得，塞到段闻停手里，说让他帮童迟多拍几张。 　　段闻停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童迟跟着笠海他们有说有笑的下楼梯。 　　“去吃烧烤？”笠海低头问。 　　“行。”童迟吃啥都开心，转头看看段闻停，“哥喜欢就行。” 　　段闻停手里拿着相机，站在楼梯上面笑着看他。 　　下山之后笠海开车导航去了一家烧烤店，或许是店的位置有些偏，加上还不到饭点，里面并没有多少客人，笠海他们算第二桌。 　　童迟他们低着脑袋专心点菜，手里的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段闻停坐在对面低头看刚才拍的照片，洗出来之后小小一张，里面全是童迟。 　　“我去拿点喝的。”段闻停起身朝收银柜那边走，打开冰柜拿了几瓶橙汁和椰奶。 　　“老板有笔吗？”他在门口那儿问了一句。 　　老板：“桌子上，你拿。” 　　段闻停从桌上拿起了一支没有笔盖的黑色碳素笔，在裤子口袋里掏了一下，抽出来一张小照片，上面照着童迟的笑脸。他翻到背面，快速在空白处写了一串漂亮的字。 　　我家小迟，快快长大。 第25章 　　大概是暑假过的太舒坦, 开学之后童迟明显体力跟不上，操场上跑一圈就喘的像牛。每天早晨学校要跑操, 从起床开始童迟就耷拉着脸, 头顶顶了一大片乌云，扒在笠海卧室门口说自己肚子痛，头痛, 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快晕了。这小子就是拼了命的想逃早操。 　　“别逃了。”段闻停每次都路过, 抬手在童迟胳膊上捏一下，一脸迷惑, “你是不是又瘦了？” 　　童迟眼睛一转张口就来，“对啊，瘦死了, 再跑的话就剩骨头了，肉全没了。” 　　段闻停抬手就能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胡说八道。” 　　“叔我走了！”段闻停捞了书包开了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童迟趴在门上喊一声路上小心。 　　段闻停快跑到一楼的时候答了一句好。 　　高中早自习时间早了童迟将近一个小时，他早晨起来还在刷牙的时候他哥已经穿鞋出了门。 　　没时间送他，童迟车子现在也能骑顺溜了, 就是刚开始的时候骑的歪歪扭扭, 每次到学校能骑出一身冷汗, 手捏着车把手恨不得给人家掰下来。 　　段闻停放学也比他晚, 晚自习回来将近晚上十点多，童迟一天都和他说不了几句话。 　　所以周末的时候就使劲儿黏, 段闻停喝水他也要跟着。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都在，只是从来没有人说破罢了。 　　“叔, 我也走了！”童迟穿好运动白鞋, 低头把脑袋埋在书包里翻自己的作业。 　　他老是忘带东西, 这小子记性不好，每次笠海都得追在屁股后面给他送。 　　“不吃早饭了？”笠海从厕所出来。 　　童迟笑笑，“路上买。”说完开门就跑了。 　　笠海这段时间经常和童迟爸爸打电话，他那边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完了，在收尾。 　　巨额的欠款数字笠海想都不敢想，童迟爸爸花了几年的时间处理完了。 　　童迟这几年一直没有见过他爸爸，每个月在电话里视频几次，童迟每次都哭的稀里哗啦，后来他爸爸也不敢打了。他说小迟变了样子，突然长这么大，做梦似的。 　　可是还是动不动就爱哭，闹脾气就像小孩儿。 　　“童迟！” 　　童迟那会儿站在学校附近的街道边上买包子，一条腿撑着地，探着身子往蒸笼锅里看，还在琢磨吃什么馅。他被人叫了一声，转头冲着旁边看，笑的眼睛弯了，“林肖。” 　　林肖是他同桌，比他大一岁，童迟在班里是转学生，年龄也是最小的，个头和林肖倒是差不多高。 　　“你哥没送你呀。”童迟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包子，烫的手哆嗦。 　　“他高三哪儿有时间啊，你哥不也没时间送你嘛。”林肖脑袋探过来冲着包子闻了闻，“什么馅儿啊？” 　　“白菜和....”童迟愣着想了下，老板接了一句，“粉丝。” 　　“那我要豆沙和肉的。”林肖笑笑，他和童迟每次都换着吃。 　　林肖靠着单车，书包挂在车把手上，“我哥这段时间忙疯了，他们开学考试多，他貌似连女朋友也分手了。” 　　童迟低头，嘴里嚼着热腾腾的包子，腮帮子鼓得圆乎乎，“你哥还谈女朋友了呀？” 　　“谈了，好像是隔壁班的。”林肖挑了下眉，“他们班里好像都谈了，欸，你哥嘞。” 　　“他没有。”童迟把最后一口吞了，把手里的粉丝包子给林肖递过去，跨上了车子。 　　林肖能边骑车边吃包子，童迟不行，他专心骑车都能撞石柱上。学校门口的铁档板凹下去一块儿，就是童迟给撞出来的，学校难得没让他赔钱。 　　“不可能吧。”林肖望着他。 　　他见过段闻停，见了不止一次，有几次他去家里找童迟，童迟和笠海出去买吃的不在家。段闻停还给他倒了水。这小孩儿吓得坐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手搓红了童迟才回来。 　　赶紧抓着人钻去了卧室，后来说再也不敢来家里找童迟了。 　　童迟说是他哥太凶了吗，林肖说不是，是他哥太帅了。童迟当时白眼翻得差点儿没翻回来。 　　“他什么事儿都和我说。”童迟在树底下骑车，“他说没有。” 　　“那还怪难得的。”林肖回，“不过谈了也得分，他们现在好像也没时间搞这些。” 　　童迟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他不想段闻停谈恋爱，以后最好也不要谈，他就是想要他哥孤独终老。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传到他哥耳朵里得生气。 　　早晨照例要跑操，童迟逃不掉，跟着队伍跑了五圈之后半条命都没了，弯着腰满身汗的跌坐在地上，眼神愣愣的看着远处的房子。 　　“物理最后两道题你写了吗？”林肖叉腰也是一副快要死过去的表情。 　　童迟没出声，一直愣愣的望着远处。 　　林肖打了个响指，“你想什么呢？” 　　童迟被吓得一哆嗦，“我....跑的魂没了，刚回来。” 　　林肖在旁边要笑晕过去了，说他跑步跑的人魂分离了，追都追不上。 　　“我做了，昨天我哥讲的。”童迟这会儿才回答问题，慢慢从地上起来，觉得自己和跑步就是八字不合，他平时打球什么都还算不错，每次就栽在跑步上，跑得太少了。 　　“那你给我讲讲，我哥现在是压根不搭理我了。”林肖的汗瀑布似的把后背全部浸湿。 　　一群乌泱泱刚跑完步的大部队从操场上涌下来，林肖回头看了一眼吓得拽起童迟就准备跑。 　　“操啊，赶紧走，等会儿楼梯挤死人。”他大跨步的又开始跑。 　　童迟那会儿都怀疑人生，这怎么刚跑完还跑呢，大清早就把仅存不多的能量耗没了。 　　要了命了。 　　他突然想起来段闻停中考那会儿早晨去学校跑，晚上回来摸黑还要跑的样子。 　　段闻停在他心里的位置突然又升高了不少，浑身闪着金光。 　　林肖跑在前面，跑进教学楼的时候突然回头隔着老远喊了一句，“小心！” 　　童迟当时光顾着跑压根没听见，进了教学楼还开始加速。 　　楼里铺的全是瓷砖，早晨值日生趁着大家去跑步的空隙刚把地拖好。 　　瓷砖碰上水，滑冰场似的。 　　童迟在跑进去的第二秒就被滑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在了楼梯扶手上，死死的抓住勉强没摔倒。 　　这人吓得浑身出了冷汗，瞪着双大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沿着扶手慢慢的朝上走。 　　“童迟！”林肖在上面喊了一句。 　　“啊。”童迟仰着头答。 　　林肖的脑袋从上面探出来，“生物作业......你写了吗？” 　　童迟愣了一下，大喊一声开始疯狂的朝上跑，“没....没有啊。” 　　他昨儿好像写完物理之后光顾着和段闻停聊天，把最后一项生物直接忘到了屁股后面。 　　“等等我，等等我....”童迟边跑边低头看了一眼表。 　　还有十分钟打铃。 　　童迟快跑到林肖那儿了，扬着嗓子喊：“你的作业...........” 　　话都没喊完，脚底下突然一滑，踩到了一滩还没来得及拖的水渍。 　　童迟身子猛地向后仰了过去，就那么站在楼梯上直接后仰着摔了下去。 　　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失重，几秒之后屁股和后背狠狠的砸在了楼梯沿上，砸的屁股快成了八瓣。 　　接着就是身子滚着翻了三百六十度，脑袋中途也在楼梯沿上磕了两下，但不重。 　　林肖吓疯了，在上面喊了一嗓子，结果被楼下的声音盖了过去，楼下刚涌过来的学生叫的声儿比他还大。 　　童迟窝在地上想动一动，尾椎骨和手肘痛的他压根直不起身子，一口气差点吸不上来。 　　他感觉周围的人越涌越多，老师打了医院电话，童迟望着天花板疼的深呼吸，他那会儿才发现，原来学校楼梯口的天花板上，粘了那么多的苍蝇屎。 　　童迟同学成功的在这一天旷了课，丢了人，并且还做完了他最讨厌的事情——跑步。 　　笠海当时接到电话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吊瓶摔了，关好诊所门打了一辆车就奔去了医院。 　　童迟做完检查倒是没伤着脑袋，就是把右手摔骨折了，屁股和尾椎那儿也摔得整片发紫，不能坐在椅子上，一坐就疼的嗷嗷叫。 　　笠海陪着他做了一通检查，折腾完都太阳落山了。 　　段闻停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笠海发消息给他说了。 　　这小子没有上晚自习，下了课拎着包就冲到了医院。 　　病房的门猛地被人打开，童迟当时正趴在床上看电视剧，还以为是笠海，扭着头喊了一声叔。 　　看到他哥的时候吓得眼睛眼睛瞪得像乒乓球。 　　“哥你怎么来了？”童迟脖子快扭断了。 　　段闻停进来把门关了，“你上个楼梯也能摔成这样，你怎么那么厉害。” 　　他走近了才看出来，童迟像个青蛙一样趴在床上，胳膊骨折打了石膏，只能微微侧着身子。 　　那个姿势不平衡，老是两边倒。笠海又给他找了一些枕头把左边垫着。 　　童迟脑袋只能抬起来一点儿，仰着头看他哥，“你不晚自习吗？” 　　“晚自习哪儿又你好玩儿。”段闻停坐椅子上看着他笑，“摔成这样也不容易。” 　　“你就过来看我笑话的。”童迟把头一偏不理他。 　　“摔哪儿了？”段闻停起身。 　　童迟把脑袋转回来，“手，还有...屁股。” 　　他这话说完，段闻停掀开被子说要看一眼摔成啥样了，童迟吓得要晕过去，“你别动啊。” 　　嘴里喊着，手上一点儿反抗能力也没有，就那么看着他哥把被子掀开，浑身一凉。 　　童迟当时恨不得凿个洞把自己脑袋埋起来一辈子都别见人。 　　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笠海也没看，也就医生看过，给笠海描述了一下。 　　“你看完没啊。”童迟羞得说话声儿都哑，脸埋在枕头里面。 　　段闻停把裤子被子给他盖好，坐回到椅子上没说话。 　　童迟抬头问他，“是不是摔得太严重了呀，我之前想坐起来都不行，可疼了。” 　　“嗯。”段闻停点点头，意思就是确实有点儿严重，“青了。” 　　童迟侧着脸，半张脸陷进枕头里，无奈叹了一口气。 　　“你脸挺白的。”段闻停在边上突然蹦出来一句。童迟眨巴眼睛看他，没明白。 　　段闻停顿了两秒，“但不是最白的。” 　　童迟脑子嗡的短路了几秒，感觉自己心脏突然也出了问题，使劲儿地乱跳，他差点儿一口血喷段闻停脸上去。 　　笠海从厕所出来，刚准备拉开病房门，里面传出来童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的声音，冲着段闻停喊，“哥你真的烦死了！” 　　他推开门，看见童迟整个人红的像个刚煮熟的虾似的，眼睛瞪着旁边的段闻停。那人在旁边写作业，看都没看他，但笑得肩膀一直在抖。 第26章 　　笠海都不用问, 走过去抬手在段闻停脑袋上弹了个脑壳，“你又欺负你弟了。”转头看着童迟, “他干什么了？” 　　“他....”童迟舔了舔嘴唇, 声儿蔫下去，不愿意说，“叔我饿了。” 　　“回家给你熬汤？”笠海把他脑袋上头发往上顺了一把, 童迟点点头说好。 　　起来的时候屁股也不能碰东西, 他被笠海卡着胳膊捞起来，然后段闻停蹲那儿把他背在背上。 　　“你走慢点儿, 我一个胳膊，勾不住你。”童迟一只手还挂着石膏，看着可怜死了。 　　段闻停笑, 把他往上颠颠，“好。” 　　“林肖说你们现在学校太忙, 他哥都没时间理他。”童迟趴在他耳朵边歪头看他，“哥你这么忙还来看我。” 　　“嗯。”段闻停敷衍的点了个头。 　　“凯哥分手了，谈恋爱浪费时间。”童迟看着他小声说。 　　“嗯。”段闻停随便答着。 　　“所以哥你可别搞对象。”童迟嘴巴贱嗖嗖的说了句，“小心考不上大学。” 　　段闻停手一勾, 在童迟左半边伤口上碰了下, 这小子疼的啊了一嗓子, 张口咬了下段闻停耳朵。 　　“你俩儿嘟囔啥呢, 怎么还咬上了。”笠海打开车门，一转头就看到童迟跟个小狗似的叼着段闻停耳朵。 　　段闻停笑, “属小狗的，磨牙呢。”他把童迟放地上, 那小子站不稳, 撅着屁股站在车边。 　　“你打算怎么坐进去？”段闻停也在琢磨, 抹了一把脑袋，“要不躺着进吧。” 　　然后童迟就被他哥横着放了进去，脸对着座椅靠背，整个人侧躺在椅子上。 　　段闻停从另一边上车，把童迟脑袋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不然他没位置坐了。 　　笠海一刹车，童迟就像个皮球似的往座椅地下滚，段闻停用手给他拦着怕他掉下去。 　　“叔我是不是不用去学校了？”童迟歪着头看驾驶座。 　　段闻停低头，“你断的是手又不是脑袋，马上中考了你不上课不锻炼，考完试扫垃圾去？你这细胳膊细腿扫把都拿不动，站街上哭？” 　　笠海在前面笑了半天，这难听话还是得段闻停说比较好，他可说不出口。 　　童迟被他哥骂惯了，低头小声嘟囔一句，“好吧。”他把仅存的胳膊抬起来在段闻停面前晃悠，“哪儿细了呀，不挺好嘛。” 　　段闻停把他胳膊伸出来，童迟乖乖把胳膊缩回去不说话了。 　　“你在学校吃太少了是吧。”笠海从后视镜看他笑，“光顾着玩儿了？” 　　童迟心虚，他中午吃饭每次都是吃三分之一，主要就是太墨迹，一桌子男孩儿都吃完了，他还在那儿细嚼慢咽一根青菜叶，急匆匆的跟着人群就把盘子收了。 　　晚上回家饿了也懒得吃，从零食柜里掏一包薯片当晚饭。 　　“等年底你爸爸接你回去，看你这么瘦他得怪叔。”笠海把车开进小区停好熄火，“是吧，小迟。” 　　童迟那会儿没说话，车后面一片寂静，过了好一阵儿童迟才回了一句，“嗯。” 　　笠海养了这么久的小孩，突然走了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还一次性走两个，谁受得了。这时间赶得太巧。 　　但说出来还能好受点儿，他也不知道童迟心里怎么想，但段闻停那个面上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子肯定不难受。他就是去上个大学，还在笠海身边。但童迟一走，就不知道回不回来了。 　　“小迟吃面吗？”笠海上楼的时候问了一句，童迟被段闻停背着，嘴上说吃。 　　笠海进门就去厨房下面条和熬鸡汤，童迟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弯着腰说想泡热巧克力，他就那么站在边上等着水烧开，手里拿着勺子低头慢悠悠的搅着杯子里的巧克力粉，感觉在愣神。 　　“叔我不想走。”童迟突然说了一句。 　　笠海被蒸汽熏得有些热，锅里咕噜噜冒水，没听清。他站在门口问童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会儿水刚好烧开，童迟想去拿开水，笠海帮他拿了，往杯子里倒的时候童迟问，“我说哥要喝什么？” 　　“他喝热水就行。”笠海指了下桌上的茶包，“你帮他泡个茶。” 　　童迟把他哥的白色杯子拿出来泡了一杯茶，端着一杯茶水往卧室走。 　　段闻停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桌前做题，童迟把杯子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很轻，但还是啪塔一声。 　　他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从卧室出来，去厨房又的端着自己那杯热巧克力，重新打开卧室门进去，往窗户边的桌子前走。 　　笠海之前重新买了一个小书桌放在角落那儿，地方不大，勉强能塞进去，两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他怕童迟不小心又招惹到他哥。 　　童迟怕吵到段闻停，进卧室的时候跟做贼似的，刚想端着杯子坐椅子上，腰一弯，疼的没忍住啊了一嗓子。 　　段闻停转头看他，童迟就惊恐地捂着嘴，眨巴着眼睛，“对不起。” 　　“躺着吧，别折腾了。”段闻停起身帮他把被子铺好，“能换衣服吗？” 　　童迟说能，然后站在段闻停面前开始表演单手脱衣服，结果衣服卡在脖子上一动不动，整个人表演杂技似的举着条胳膊小声说：“哥帮我....捞一把。” 　　段闻停被他那副样子笑死，抬手拽着童迟捞了一半地衣角慢慢往上拽。他手指太烫，碰到童迟腰地时候那小子吸了口气，腹部微微陷下去，看得出有些紧张。 　　衣服摸着温热，段闻停把手里脱下来的衣服搭在椅背上，“你不想走？”段闻背对着人帮忙找睡衣，“为什么？” 　　童迟光着膀子站在后面半天没说话。 　　“你睡衣呢？”段闻停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他和童迟衣服一直放在一起，找起来稍微有点儿麻烦。 　　他蹲下身子打开底下的柜子重新看。 　　在翻到第二列衣服的时候，一条温热的手臂突然从后面伸出来，勾在了他脖子上。 　　段闻停愣在那儿浑身僵的厉害，第一次感觉气儿都呼不出去。 　　他感觉童迟把脑袋趴在他背上，鼻息里的气滚烫的扑在肩膀。 　　“我怕哥不在。”童迟声音低到有些听不清，“你走了我怎么办。” 　　段闻停愣了不知道多久，握着童迟的手慢慢转身，盯着对面的人。童迟低着头不敢看他，被段闻停用手指捏着下巴抬起来的时候，眼神还有些飘。 　　“我有那么重要吗？”段闻停问了一句，他没发觉到自己的声音也哑了不少。 　　童迟盯着他慢慢的点点头，轻飘飘的吐出来两个字，“重要。” 　　“和叔一样吗？”段闻停眼睛都没眨，凑近了些，童迟很明显的把脖子绷直，浑身有些僵。 　　他犹豫了两秒，盯着段闻停眼睛说：“好像....不太一样。” 　　段闻停逼问人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童迟偏偏是个胆小性子乖的，问什么答什么。 　　段闻停依旧看着他，“哪儿不一样。” 　　童迟嘴巴张开，然后一直没合上。嘴唇看着软乎乎很好捏，就是张着半天说不出话。 　　“我....不知道。”童迟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哥，感觉自己有些蹲不住了。 　　腰刚才疼成那样儿，这会儿好像也感觉不到。 　　段闻停那会儿脑子已经乱了，盯着童迟嘴唇，抵着他下巴用拇指在上面擦了一圈，嘴里轻轻说了一句，“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他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过了，自己也慌了一下，眼神垂下去看着童迟手，突然就把手松了。 　　这话要是继续说下去，感觉要出大事儿。 　　童迟那个脑子反应慢的愣那儿，嘴唇刚被他哥碰了一圈，烧的慌。他没来得及想段闻停为什么要这么做。脑子里一直飘着段闻停的话音。他懂了，又好像真的不敢懂。 　　心跳的厉害，声音自己都能听见。 　　他低头看着段闻停手，有那么一瞬间想抬起来再抓上去，有一种奇怪的冲动。 　　在手举起来两厘米的时候。 　　“小迟，吃面了！”笠海突然在离卧室门很近的地方喊了一嗓子。 　　童迟当时吓着了，身子往后不自觉的缩了一下，没蹲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很轻的动作，但他伤成那样儿，稍微一碰就能疼的要死要活。 　　当时一嗓子嗷出来，把段闻停和笠海都吓了个半死。 　　笠海打开房门冲进来，看见童迟倒在地上，段闻停在旁边扶着，笠海也帮忙把童迟扶起来，“怎么又摔着了？” 　　“没站稳。”童迟小声回。 　　“不是在写作业嘛，怎么又....换衣服呢？”笠海盯着没穿上衣的童迟。 　　“我想躺着，哥帮我脱衣服，我自己没站稳。”童迟低着头小声说。 　　笠海说他是小笨蛋，“睡衣昨天洗了，你先穿你哥的？” 　　“好。”童迟转头的时候，段闻停很自觉的递过来一件儿衣服，然后帮他套上。 　　两个人这会儿心里都跟虫子爬似的，两双眼睛不敢互相看，尤其是段闻停，穿衣服的时候看得出来很急躁，狠不得赶紧穿好把童迟送出去。 　　“你....吃面吗？”童迟出门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 　　尴尬也得问。 　　段闻停坐在椅子上，手指拿着笔，小声回了一句，“不吃了。” 　　童迟默默的帮他把门关上，踩着拖鞋朝厨房桌子边走。 　　面条冒着滚烫的热气，童迟也坐不下去，就那么站着吃，看着怪可怜的。 　　他一口一口的嗦着汤面，汁水不小心溅在手背上，烫的他一哆嗦。 　　心里打鼓似的，心烦意乱，脑子想认真琢磨东西但又心跳到静不下来。 　　一顿面条，童迟站着一声不吭的吃了一个小时。 　　他在琢磨自己对段闻停的感情，像亲人，从小粘着习惯了，一分开就难受。 　　但他对笠海也是亲人的感情，分开也难受，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和感恩。 　　他对段闻停有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会发小脾气想让他惯着，他天天的惦念着，无时无刻都想亲近。 　　童迟吃了最后一口面条，嘴里嚼的时候才突然真的发觉到，他对段闻停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哥哥弟弟。他这么大也不是一直都是小傻子，该懂的这会儿也懂了。 　　嘴里的面条足足嚼了十几下，嚼到彻底没了味道。童迟愣愣的盯着厨房桌子上的碗，手里筷子差点儿拿不住，眼睛里莫名其妙兜着眼泪水但又掉不下去。他心里害怕。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吱啦一声。 　　童迟当时慌乱的手抖，抬腿匆匆的钻到了洗碗池那边。 　　段闻停出来接水，走进厨房看着背对着他的童迟，犹豫了会儿说了一句，“别洗了。” 　　童迟一只手哪里是想洗碗啊，他就是这会儿不敢见段闻停，心里那点儿心思被自己琢磨透之后全剩羞愧，眼睛看都不敢看段闻停。 　　“嗯。”童迟小声回完，低着头从厨房快速的走了出去。 　　留段闻停一个人站在那儿愣神儿。 　　他心里悔的要死，怪自己说了乱七八糟的话，做了奇怪的事，怪自己把童迟吓着了。但到了这个阶段就是控制不住，不知道那小子今天抽什么疯，突然抱他的时候，段闻停难得慌乱得脸有些烧。 第27章 　　童迟钻进卧室站在书桌面前的时候, 心脏跳的太厉害，就是那种跑完步之后才有的心跳率。 　　桌上的热巧克力已经彻底冰了, 童迟还是拿起来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还是挺好喝的。 　　段闻停自己坐在客厅喝了一杯茶，有点儿不想进卧室。但又不能一直不进去。 　　他喝了最后一口茶水，杯子放在桌面上, 起身抬脚还是开了卧室门。 　　童迟那会儿已经躺在了床上, 侧着身子在单手刷手机。段闻停瞄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坐在椅子上写卷子。 　　他成绩一直好，前几次模考的分数也在年级前几，说实话这种关键时刻一点儿都经不起刺激。 　　童迟就像浑身长了羽毛的小鸟, 在段闻停身边的时候能挠的他心痒，总想摸两下。 　　童迟刷了会儿手机之后就躺在床上背书, 卧室里安静的就剩下翻书的声音。 　　他三年下来也没请过家教，周末的时候段闻停给他讲题，童迟很听话。 　　成绩不算拔尖儿但一直很稳定的排在前十，考高中倒是没什么问题。 　　高中也没打算考离家远的学校, 没必要。虽然大家嘴上没说, 但心里都明白, 童迟最多上到高一结束, 他爸爸肯定会接他走，这是铁定的事实。 　　段闻停刷卷子一直刷到凌晨一点半, 上床的时候童迟已经闭了眼睛，看样子是睡了。 　　他轻轻掀开被脚钻进去。这床其实对两个人来说都有些小。 　　小时候睡得挺好, 现在很挤。 　　但两个人一直没和笠海抱怨过。笠海也问过要不要分开换床睡, 两个人都说不用。 　　段闻停躺下之后往边上挪了很多位置, 怕挤着童迟。 　　都到考试最后的节骨眼上了，如果闹出什么不好情绪其实不划算，对谁都不好。段闻停心里躁动但也得控制一下，什么事等到考完试之后再说，应该也来得及。 　　早晨起床之后两个人都比昨天正常了很多，大概都想通了。 　　童迟一如既往的笑着冲段闻停说早晨好，让他哥帮他穿一下衣服，说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翻了个身，碰到伤口快疼死了，大晚上差点儿疼昏过去。 　　段闻停一大早被他逗得使劲儿笑。 　　“早晨能骑车吗？”笠海笑。 　　“骑不了....”童迟屁股和腰还是疼，“麻烦叔送送我了。” 　　笠海很乐意送他，他还挺想送送段闻停的，结果人家不让他送，喝了两口水拍拍屁股就没了人影。 　　“还是我家小迟乖。”笠海这话从小说到大，童迟每次听了都冲他呲牙笑。 　　长大了也这样儿。 　　段闻停那天早晨照例拎着包骑上单车，但没有从原路往学校走。早晨杨刚给他打了个电话，说道儿又封了，让他绕着走。 　　杨刚和段闻停不在一个班，那小子成绩不好，被分到了末尾的班级。 　　两个人不在一个班级但关系还是铁。骑车中途的时候杨刚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某条街等他。 　　段闻停可太熟悉那条道儿了，他家就在那儿。 　　几年了，他每次骑车都绕着那条路走，就是单纯的想离远点儿，听不得那些糟心事儿。 　　今儿实在没办法了，就路过，大概率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这儿呢！”杨刚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嘴里嚼着一个，手里还拎了一个。 　　这小子长大之后变化也大，小时候胖乎乎，现在瘦了太多，个头比段闻停就稍微矮了一点，看着也挺壮实。性子依旧是大大咧咧，说话嗓门也高。 　　校服拉链没拉，里面穿了件儿黑色短袖。 　　看着段闻停骑过来，杨刚把冒热气的煎饼递过去，“吃了吗？” 　　“没吃。”段闻停把煎饼接过来咬了一口，单手骑着车子慢悠悠在巷子里往外骑。 　　杨刚跟在后面，嘴里包着食物含糊问，“我听你们班现在天天模考呢？” 　　“嗯，天天都在做题，分不清是不是在考试。”段闻挺咬了一大口饼，回头望了一眼，“今儿检查衣服。” 　　杨刚嘴里骂了一句靠，饼子塞嘴里叼着，单手把拉链拉了上去，嘴里说话说不清楚，“我前两天看你....%……%……￥” 　　“啥？”段闻挺慢慢的骑着。 　　“我前两天和人聊天，我们班学委。”杨刚骑在旁边，“他说她妹这两天老惦记着他们班男生。” 　　段闻挺笑笑，“你什么事儿都管。” 　　“你猜她惦记谁呢。”杨刚冲着段闻停挑眉，一脸坏笑。 　　段闻停跟着答了句，“谁？” 　　“他上次放学给我指了一下，哎呦，我一看那小男生又白又乖一看就是个奶狗类型的，我还在琢磨这小女孩现在都喜欢这款的嘛。”杨刚叭叭的说了半天，突然顿了下，“我仔细一瞅，你猜怎么招，童迟啊！” 　　段闻停那会儿吓得差点儿把车骑到水沟里去。 　　“啥？”段闻停皱眉看他。 　　“你弟可以啊，比你强。”杨刚笑的露出牙，“都有人惦记了。” 　　段闻停大清早被童迟那小子气到了，骑车的速度快了很多，杨刚在后面追，“你他么慢点儿啊。” 　　“报警啊！有没有人报警啊！” 　　“报警没用。” 　　段闻停一眨眼骑到了家门口，又是那片熟悉的筒子楼。他闻到味儿，走近了就浑身恶心，控制不住的厌恶感。他想快速的穿过去。 　　在快要接近楼的时候。 　　“你滚啊！” 　　紧接着下一秒从楼上大概三楼的位置飞出了一个盘子，啪塔一声砸在了段闻停前方三四米的位置。 　　楼下没什么人，大家躲的都很远。看来扔东西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 　　段闻停没抬头都知道盘子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窗户开着，从里面出拿出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和吵骂声。 　　“又吵呢？”门口的人嘟囔一句，习以为常，各干各的事儿，没有掺和。 　　段闻停抬头望着窗户，一动没动。 　　“闻停？”杨刚从后面骑车过来，听到声儿了，抬头嘴巴张开顿了一下，拍了下他肩膀，“走了，要迟到了。” 　　他可太明白段闻停家里那些事儿了，就这么屁大点儿地方，杨刚在家的时候也总听他妈念叨八卦，从小念叨到大，他什么话都听过。 　　好在他父母对段闻停印象挺好的，从来没说过他，唯一挂在嘴边的就是说他可怜。 　　杨刚其实不想让段闻停上去掺和，但话说完的下一秒，段闻停还是停车开门准备上楼。 　　他甩下车子也跟了上去。 　　段闻停家对门的邻居换了一家又一家，估计是受不了这天天吵架的动静儿。也不敢骂里面的男人。 　　之前新来的邻居看不过去段闻停他们家打人，过去拦了。 　　结果被里面的人用棍子砸伤了额头，缝了不少针，后来就再也没掺和过他们家的事儿。 　　段闻停冲上去的时候里面一如既往的闹腾。男人这几年抽烟喝酒把自己身子搞垮了不少，再加上年纪大了，屋子里吵闹声混着咳嗽声和砸盘子的声音。 　　两个人像疯了一般在厨房扯着嗓子吵。 　　他妈妈从厨房跑出来的最后一瞬间被人拽住了头发，扯了回去。厨房里是辱骂声，还有男人解皮带时叮铃的金属声儿。段闻停每次进门都能看到最难以入眼的画面，听到入不了耳的侮辱话语。男人脱了一半的裤子在膝盖上挂着，另一只手捏着女人的脸。 　　段闻停每次进这个门都得疯，以前是拿着棍子砸，现在冲过去一拳砸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那人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厨房的柜子边缘捂着半张脸，伸手准备去探旁边的刀。 　　杨刚那个眼尖的跑进来看到了，慌忙把东西拨到了地上。 　　段闻停拖着人衣领拽到了客厅，疯了似的压在地上打，下手太重了。 　　杨刚平时老打架，但都是学校里和男生看不惯了打一架，哪里像段闻停这样压着人往死里打的。 　　他冲过去拼了命才把段闻停拉开。 　　“你属牛的啊。”杨刚快被他吓死，吼着门口看热闹的人，“滚啊！家务事儿看个屁啊！” 　　门口趴着的脑袋稍微让开了点儿。 　　段闻停是被杨刚拖着下的楼。客厅里的男人躺在那儿哑着嗓子喊疼，身子被打得动不了，就腿稍微蹬了两下。 　　杨刚拽着段闻停骑车就跑，生怕这人犯事儿被抓了似的。 　　一直骑到学校附近的时候，杨刚喘着粗气停车看段闻停喊，“你下手怎么那么重啊！真他么吓人我靠。” 　　段闻停冷静下来也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表，“迟到了。” 　　“你迟到算个屁，你再打两下都该蹲...”杨刚把声儿压下去，小声嘟囔，“蹲局子去了.....” 　　段闻停啥也不说，骑车从大门进去，乖乖把迟到表登记了。 　　快高考的时间段，他们班主任倒是不会罚他，但是少不了得训两句。 　　段闻停拎着包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笔转了十几圈。 　　昨儿晚上还在说不要有情绪波动，这会儿倒是好，刚才何止是情绪波动，都快失理智了。 　　他一直都还算克制，是个拎得清的人。快速回过神，不到十分钟就把刚才的事儿强行忘了。 　　就是手写字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哆嗦，关节上又破了。 　　段闻停晚上十点多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整个人称得上是麻木，精神和身体都很累，笑不起来的感觉。 　　他只能控制自己不要情绪波动过大，但控制不了心里那种压抑感，今儿一天都板着张脸。 　　家里的事儿他也没打算告诉笠海。 　　车子骑到单元楼门口，段闻停蹲在角落锁车。 　　“哥。”身后突然传出来童迟的声音。 　　段闻停转头看着他，“大晚上你怎么下来了。” 　　“我刚买汽水去了。”童迟把手里冰凉的可乐在段闻停脸上贴了下，“给你的。” 　　“谢谢。”段闻停手心沾了一圈的水。 　　童迟把手伸出去牵住了他，“哥你吃饭了吗？刚叔....”他手牵上去的时候碰到了段闻停关节。 　　那人忍住了疼，但手还是不自觉的下意识抖了一下。 　　童迟停住脚步转身盯着他，食指在他哥关节上又摸了两下，段闻停这次倒是没抖。 　　“你又打架了。”童迟一摸就摸出来了。 　　段闻停不知道说什么了，觉得童迟八成得生气，他吸了一口长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童迟突然抬手抱了他，温热的手勾在他脖子上，单手轻轻拍着后背小声趴在耳边说了句，“没事儿的哥，我就是怕你伤着。” 第28章 　　段闻停的手被童迟攥着抬起来, 楼门口的灯光很暗，手指在灯下泛着红, 骨头处破了稍微渗出了些血。 　　童迟盯着看了一会儿, 段闻停突然笑着打趣说，“不吹吹了？” 　　“这不怕你嫌弃嘛。”童迟笑着低头吸了一口气，“那我给你吹吹。” 　　他轻轻抬着段闻停的手放在嘴边, 这回倒是没有喷出口水。一阵微凉的风慢慢在伤口上吹过, 段闻停眼睛盯在童迟脸上，心里又被羽毛挠了, 痒呼呼的发软。 　　童迟嘴唇靠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抬起漂亮眼睛看着他笑，“不疼了？” 　　“不疼了。”段闻停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手下一攥，牵着人上楼。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段闻停突然想起来杨刚上午说的那话, 转头看了童迟一眼。 　　“怎么了？”童迟站在一个台阶下面，茫然的望着他，“怎么不走了哥。” 　　段闻停继续牵着人往上走，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们班有人追你吗？” 　　童迟吓一跳, 跑了一步跨到段闻停边上, “你说什么呢哥, 哪儿有人追我啊。” 　　“我就问问。”段闻停继续往上走，准备进门的时候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 “别谈。” 　　“奥。”童迟被他整的满脑袋问号，本来想多问一句, 结果开门之后笠海在里面, 他就没继续问。 　　“你俩儿一起回来了。”笠海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根笔在记东西，这两天诊所里缺了些药。 　　“上楼碰见了。”童迟颠着汽水让段闻停给他打开，靠在沙发边上打开抿了两口，可乐水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段闻停路过的时候伸手给他蹭了。 　　童迟冲着他哥背影笑，偏头问笠海，“哥还有多久考试。” 　　“比你晚一点儿，晚一周吧，你问问呗。”笠海满脑子都是药品名称，抽不开空。 　　童迟这个快考试的大闲人洗完手在厨房偷偷吃了半个面包才去卧室写卷子。 　　段闻停没他那么馋，进门洗完手坐下就开始写，能折腾到半夜。 　　童迟可不敢打扰他，今天屁股稍微没那么疼了，慢慢能坐到垫子上。这两天手伤了童迟一直在用左手写东西。这小子做事儿本来就墨迹，这会儿更墨迹了，写字歪歪扭扭老师看他那手也不好意思说他。 　　反正能在考试前把石膏拆下来就行。 　　童迟进卧室之后颠着脚从床上拿了个绒枕头放在椅子上，然后慢慢的往椅子上坐，屁股挨到椅子的时候还是疼的呲牙咧嘴，但是没出声儿。 　　“真没人追你？”段闻停突然莫名其妙出了个声儿。 　　童迟被他吓死，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抚着心脏，“哥你今天怎么了？” 　　“我就问问。”段闻停把头转回去，“我听说有人追你。” 　　童迟愣了几秒，扒拉着段闻停胳膊，探着脑袋问，“谁啊？” 　　“你怎么看着这么开心？”段闻停皱眉看着他。 　　“我哪有。”童迟笑，“我就是好奇嘛。” 　　段闻停不说话，不理他，转身继续写东西。他可不打算告诉童迟。 　　童迟还想问，但看段闻停写东西他就不敢问，乖乖把嘴闭了转过去写卷子。 　　他其实压根不在意，追不追的都无所谓，他心一直在他哥这儿。 　　童迟写两笔就转头看看段闻停，盯着人家后背跟个流氓似的。眼睛从脖子顺到后背，瞄到肩膀那儿盯着看，段闻停稍微动一下，他就吓得把脑袋转回去。 　　他哥写卷子到半夜，童迟十一点就要上床，回家跟段闻停其实说不了几句话。每天睡觉这小子都是伴着纸笔沙沙声睡着的。 　　第二天是周末，童迟不上课，但段闻停还得去学校上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旁边位置都是凉的，童迟看了一眼时间，他哥这会儿课应该已经上到一半了。 　　他慢悠悠的从床上起来，哼着歌在厕所刷牙洗脸。家里一个人影都没有，笠海也去上班了，就童迟一个小闲人。 　　他给林肖发消息，那小子说今天和爸妈出去玩儿，不在家，还顺便给童迟发了十几张沿路风景照。 　　童迟一个人仰头坐在沙发上怪无聊的，手里拿了本英语书背了半个小时，又盯着窗台上的花发呆，盯着墙上的钟表算时间，看段闻停还能多久能回来。 　　中途童迟快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笠海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让他中午在外面找个饭店吃点儿，别饿着。 　　童迟那会儿已经饿的咕噜叫了，随便套了条中裤踩着小白鞋准备出门吃饭，在关门的最后两秒的才想起来钥匙忘拿了。 　　出门下楼的时候嘴里一直嘟囔说自己真幸运，钥匙要是锁家里的话叔和哥肯定得训他。 　　童迟跳着从楼梯上下去，出门在小区附近找了家牛肉粉店，点了一碗，坐在门口的小风扇底下吹风。 　　吃碗粉吃了一个小时，沿路回家的时候又钻到商店买了两个牛奶冰激凌，路上和流浪狗玩儿了一会儿，晃悠着慢慢走到单元楼门口。 　　童迟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哥应该已经下课了，这会儿大概在吃中饭。 　　手里冰激凌咬了一半，冰的童迟牙疼，低头嘶了两口气儿，抬头刚准备走最后一截楼梯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个陌生的男人。 　　“你找谁呀？”童迟手里拿着的冰激凌滴在了地上，大热天的全化了。 　　“段闻停。”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哑的厉害，整个人看着很颓废，左半边脸上有伤还么好，看着很新的伤口。走路的时候腿也有点儿瘸，估计也是伤着了。 　　童迟没见过段闻停家里人，在这儿几年了他都没见过，笠海和段闻停从来不带他走那条路，也不说任何关于段闻停家里的事儿。他也就偶尔路过的时候会听到笠海他们聊天，稍微有点儿印象。 　　他们说那人就是个人渣，碰都不要碰。 　　童迟抬头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好一阵儿，手里已经黏糊糊的了。 　　“你住这儿？”那个男人看着很凶，眉头一皱的时候童迟稍微有点害怕。 　　他盯着那个人的裤子看了一会儿，裤子口袋里面凸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不在这儿住。”童迟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就准备往楼下走。 　　手里面拿着手机准备给段闻停发消息，让他别回来了。 　　他往下走了不到一个楼层，背后突然一阵脚步声，童迟转头的一瞬间就被人抓着衣领拽了过去。 　　男人手劲儿太大，童迟被拎着领子基本上是被甩在墙上的，哐的一下。他现在还是个单手的小残疾，屁股撞在墙上的时候都快疼死他了。 　　“你干嘛啊。”童迟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我听说笠海家里养了两个，装什么呢你。”男人瞪着眼睛的时候吓人，眼球红血丝带着发黄的暗色，童迟说实话快被吓死了。 　　“我....不是。”童迟用单手去捏男人的手指，结果一动不动，他有些绝望的喊，“我不认识你，你掐我干嘛啊。” 　　“段闻停呢！”男人突然冲着他大吼了一声，童迟耳朵当时嗡嗡几秒，也吼着嗓子在那儿喊，“我不知道啊！”两个人吼得整栋楼都伴着回声儿。 　　楼下邻居是个老头，突然开门看了下，“小迟你怎么了？” 　　男人转头指着骂了句说让他别多管闲事儿，老头愣了下就把门关了，哆哆嗦嗦拿着手机给笠海打了个电话，说你家小孩在门口被人揪着领子打了。 　　老头在里面偷偷打电话，童迟在门外绝望得都想哭，掰着那人手指，整个人被卡着领子有点儿呼吸不上来了，“你松开。”童迟半天才吐出来这么一句，他垂眼瞄着那人裤子口袋，琢磨着他哥应该要回来了。 　　他有点儿不希望段闻停回来。男人还在他耳边吼骂，最后拎着他衣领又扔到了另外一个墙角。 　　童迟后背抵在墙上抚着嗓子使劲儿咳嗽，他中途突然听到了单元楼门口的开门声。 　　男人也听到了，转身就准备往下冲。童迟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扑过去拽着男人裤子使劲儿拽他口袋，想从里面把东西掏出来。 　　两个人又喊又叫的把整栋楼都要炸了。 　　段闻停进楼的一瞬间就听到了动静儿，他一听那个声音就知道是谁，疯了一样把书包扔地上就往上冲。 　　跑过去连脸都没看，抬脚就踹到了男人背上，那人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在地上。 　　“哥。”童迟那时候跪在地上，膝盖和手上全是灰，石膏上也蹭的脏兮兮，抬头吓得一脸茫然。 　　段闻停就看了他一眼，咬着牙的冲着男人说，“我说了我要杀了你。”他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楼梯上的空间没多大，两个人左一脚右一脚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去。 　　男人前两天的伤还没好，说实话打不过。段闻停这两年长的比他高，上次按着打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男人躺在地上嘴里还在骂着污言秽语，手动了下，突然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童迟跪在旁边的泥土地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哥，扑过去疯了似的抓着那人手腕想从他手里把东西抢出来。 　　那个人的手抬起来的时候童迟看清了，他其实刚见面的时候就猜到了，里面是把折叠刀。 　　童迟就那么一只手，死死的攥着那人的手，男人挣脱的时候刀子在童迟手边上划了长长一道伤口，在准备抬起来的瞬间，段闻停突然曲腿一脚冲着手踩了上去。 　　他嘴里一直念着他要杀了他。动静儿太大了，楼上楼下的邻居这会儿全部探着头在看。刚才开门的老头急得在门口跺脚，“迟你拦着点儿。” 　　童迟那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满手都是血，又跪在那儿扑过去搂着段闻停脖子喊不要打，没事了，喊得嗓子全哑了。 　　段闻停抬手的时候还把他撞着了，胳膊肘在童迟鼻子上捣了一下，疼的他啊的叫了一声儿。段闻停那时候才转头抱他，童迟捂着鼻子蹭的满脸都是血，从小就爱哭，这会儿眼泪哪儿能兜得住啊，哗啦啦得往下流。 　　又疼又害怕，他吓得心脏颤，抱着段闻停脖子的时候手止不住的使劲儿抖。 　　笠海是跟着警察一起上来的，看到那一副惨状心疼的差点儿也冲过去打人。 　　段闻停没什么事儿，童迟那个倒霉蛋手也割破了，一只胳膊断着还没好，屁股伤才好了没两天。刚才一直跪着趴着，浑身蹭的都是土。眼泪鼻涕在脸上一流，花猫似的。 　　警察抓着人去楼下塞到了车里，几个人还得去做笔录，老头颤颤悠悠的也要去。 　　段闻停在楼梯蹲地上抱着童迟脑袋一直在说对不起，等上了车还没撒手。童迟抬脸的时候蹭到了段闻停的脸，他第一次见段闻停眼睛发红全是水，哭也不出声，就是脸上摸着湿乎乎。童迟一抬头，全蹭到他脸上了。 　　水全混在一起，咸呼呼也分不清是谁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因为上夹子，晚上23:05更 第29章 　　童迟手被衣服包着还有点儿渗血, 段闻停把他抱在怀里帮他按着，去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 伤口不剩, 止血涂了药一周差不多能好。处理完伤口还顺便把手臂检查了。 　　段闻停在诊疗室外面坐着，童迟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看着太惨了，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脸倒是擦干净了, 看着稍微少了一些狼狈。 　　“叔还在外面等着呢。”童迟想牵他哥的手, 这会儿也没手牵了，只能让人揽着他肩膀朝外走。 　　几个人去把警局把事情处理完已经快晚上了, 出门的时候路灯刚亮。 　　刚才童迟在里面说了不少话，这会儿累了，上车靠在段闻停肩膀上迷迷糊糊的望着窗户外面, 盯着路边的灯看的眼花。 　　段闻停下巴抵在他头顶上蹭了好几下，“对不起。” 　　童迟抬头, 鼻尖又蹭上了他哥下巴，手指绕着段闻停食指，来回轻轻缠了好几下，“没事哥。”他感觉段闻停又把他抱紧了点儿, 童迟脖子上被捂的全是湿漉漉的汗。 　　他知道段闻停心里难受, 觉得亏欠他了, 但童迟这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他被段闻停意料之外的亲近蒙昏了头。他哥像要把他镶在怀里似的，抱的童迟喘不过气, 鼻腔里全是段闻停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他鼻尖又往对方领口锁骨上蹭了蹭，吸了两口, 感觉热乎乎的。 　　童迟可太喜欢段闻停这么腻着他了, 以前都是他主动贴上去, 段闻停头一次自己主动一直贴着他。童迟坏心眼的把嘴边安慰的话全吞了，一声不吭的让段闻停心疼他，越心疼越好。 　　下车的时候童迟依旧被人揽着走，脸上可怜兮兮心里面乐开花了，手换完药被缠上纱布这会儿也没多疼，心思全跑了，屁股上的那点儿疼也算是忘了。 　　进门的时候段闻停还帮他换鞋，童迟低头一直盯着他哥侧脸看，笠海在旁边突然说了句，“小迟你手碰不了水，我等会儿帮你用毛巾擦一下。” 　　“啊？”童迟抬头望着他叔，没听清。 　　“腿脏了，擦一下。”段闻听起身重复了一遍。 　　“好啊。”童迟以为他哥给他擦呢，答应的可快了。 　　结果转头就被笠海抓着去厕所了。 　　段闻停站在厨房，手臂撑在厨房桌子上，喝了两口水，一口气儿叹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子要炸了，浑身都累，那种内疚愤怒混在一起又没处发泄的感觉让人崩溃。 　　童迟在里面洗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发现段闻停坐在沙发上手里转着手机不知道在想啥。 　　“哥。”童迟出了一声，段闻停抬头轻轻说了句，洗完了。 　　“睡觉吗？”段闻停起身走过去，帮童迟铺床，整理好了看着童迟钻被子里后，“我关灯了。” 　　“你不睡觉啊。”童迟压根不困。 　　“等会儿睡。”段闻停说话轻声轻语没什么力气，啪塔一声把卧室的灯关了。 　　童迟一个人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发呆。 　　他听到笠海和段闻停好像在客厅说话，说了好久，童迟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打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说了一个半小时了。中途他什么都没听清，但竟然莫名其妙瞪着双眼睛一直没睡。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他听到厕所的水声。 　　一直等到十二点的时候段闻停突然推门进来，这人洗了个澡，掀开被子的时候童迟闻到了一股沐浴露的味道。他轻轻转了个身子看着他哥。 　　“还没睡？”段闻停惊了一下。 　　童迟脑袋钻近了点儿，他鼻子可灵了，闭着眼睛使劲嗅了两下。 　　他竟然闻到了一丝丝的烟味。 　　童迟突然把眼睛睁大看着段闻停，旁边那人已经闭眼睡觉了。童迟又独自在黑暗中震惊了半个小时。 　　手上的伤口刚开始还好，后来时间久了童迟就开始觉得痒，也不能洗澡，每天举着手跑到笠海那儿去让他叔帮忙看看，段闻停过段时间高考了，童迟一点儿都不敢打扰他，没几个月了。 　　他自己在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两天才去医院拆了石膏，写字的时候稍微有些不适应，颤颤悠悠的练习了半天才缓过来。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童迟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冬夏。 　　中考那天笠海起早给他做了一顿早饭，诊所一天没开门，准备陪着童迟考完，他爸爸也打了电话，让童迟好好考。 　　段闻停上学出门的时候还退回来揉了两把童迟脑袋，冲着他笑了笑。童迟太喜欢看他哥笑了，暖洋洋的。 　　他进考场的时候心里面也不紧张，很踏实，最后一门考完出了考场笑得像个小太阳，那天太阳烈，童迟被笠海带着去麦当劳买了两桶炸鸡。 　　童迟考完试就彻底放了风，笠海也不管他。乃至于段闻停大晚上进门的时候好几次都发现童迟在客厅沙发上躺着，一动不动地睡着了，手边还放着半袋儿原味薯片。 　　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洗完澡之后和林肖打电话能打一个上午，中午吃完饭帮楼下老头去遛狗，路上又能晒一个多小时的太阳，笠海说童迟现在过的是退休养老的生活。 　　这小子每天可开心了，成天脸上都挂着笑。实在没事儿干了就骑车去绕着市里转，每天回来车把手上能挂好几袋红枣糕和零食。 　　他开心但段闻停没那么开心，成天累的要死要活，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儿学着呢。 　　在高考的前一天，段闻停那天在家待着复习最后一遍英语，童迟又跑去遛狗了，笠海依旧在上班。 　　客厅的门突然被人咚咚砸了好几下。 　　段闻停手里书还没放下，打开门之后，楼下老头皱着眉一脸焦躁的冲着段闻停喊，“你爸死了！” 　　段闻停当时脑子空白了好一阵儿，都不知道该震惊还是该笑。 　　“昨儿晚上喝酒走巷子里被人捅了。”老头没牙，说话说不清还漏风，一着急就喜欢跺脚，“不知道谁捅的。” 　　“他们说是你。” 　　老头最后一句话让段闻停懵了，他愣愣地站在那儿地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儿他也没接。 　　“爷爷你在这儿干嘛呀！”童迟带着狗站在楼梯下面抬头看老头和段闻停。 　　“迟你看到没啊，就那边那个警车，一溜长啊，你骑车.....”老头什么都没想，也没琢磨事儿，他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想找个人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 　　“爷爷，你....”童迟跑上去把狗绳给他，搀着人往下带了几步，急的在老头耳朵边上喊，“我哥明天考试了。” 　　“奥奥奥，我，我给忘了。”老头张着嘴抬头看段闻停，赶紧转身下楼颤颤悠悠的走了。 　　童迟把他哥往门里推了推，把门关好，“哥你看书去吧，没事儿，我刚路过的时候警察已经差不多都走了。” 　　“抓到人了吗？”段闻停问。 　　童迟愣了一下，“没...还没，但是快了。” 　　他都不敢多说，刚才骑车出去的时候巷子那边围了一圈人，童迟在边上看了一眼。看到是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差点儿吓死。 　　那人估计是昨天喝多了，躺在巷子最里面，身子底下流了一大摊血。警察来了之后把人群驱散，童迟扶着车子走了还没两步，就听到旁边大婶说，可能是他儿子干的，前两天还打架，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杀他。 　　童迟和人争了几句，一手牵着狗绳子一手骑车跑回家，骑到楼下的时候就听到老头大妈都在讨论这事儿，段闻停在家没出门，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路跑上楼，就是怕他哥知道，结果老头消息比他还灵，嘴巴太快了，还专门跑家里和段闻停说。 　　童迟要被他气死，刚还好心帮他遛狗呢。 　　“哥，真的没事儿。”童迟牵着段闻停手，“你别想别的了，那个人跟你没关系了，你就当不认识。” 　　段闻停嘴巴没张开，嗓子里嗯了一声儿，转身回卧室继续准备考试，童迟盯着他背影看了好一阵儿，发现他哥好像没有太过于反常，心里终于才舒了一口气。 　　童迟站在客厅的窗边，把窗户都关了，怕老头讨论的声音传上来，他心里担心他哥，担心的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卧室门看。 　　林肖那货中途还给他打电话，说你哥怎么了。童迟憋着气儿，冷冷地回了一句，没事儿，你别瞎打听。对面的人听出来了，乖乖回了一句好。 　　他和童迟关系一直都很好，那小子也是个脾气好懂事的人，后来也没继续提这一茬。 　　晚上笠海回来的时候也和往常一样，还笑着给段闻停做了些热饭。三个人心知肚明但谁也没说。 　　睡觉的时候童迟把手从自己被子里溜出来，钻进段闻停被子里，牵着他哥滚烫的手捏了两下，“哥，祝你明天顺利。” 　　他每天早晨起床都太阳晒屁股，结果考试那天早晨，他感觉到床边有声音的时候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段闻停刚穿好裤子，童迟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声说，“哥。” 　　“嗯？”段闻停转身靠过去，弯腰站在床边听。 　　童迟像个小懒虫似的趴在床上眯着眼睛就是睁不开，他伸手摸索着，慢慢捏上段闻停的手，嗓子听着软绵绵的稍微有些哑，“哥，你好好考，去远一点的地方吧。” 　　他轻轻把手松了，眼睛彻底闭了起来，周公又在拖他回去开会。隔了几秒，童迟好像感觉侧脸上暖烘烘的有些烫，一股热气儿扑过来，软的像果冻似的东西在他脸上碰了下，微微有些湿润。他还听到段闻停的声音贴的很近，在他耳边答了一句好。 　　童迟感觉自己做了好长的梦，怎么睡都睡不醒。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懵着脑袋轻轻摸了下自己脸颊，他梦到他哥亲他了。 　　“我真是疯了。”童迟被自己吓死，心脏也发了疯的使劲儿跳。 第30章 　　段闻停估分之后在上海和北京中间选了半天, 最后还是报到了北京，其实有私心在, 报志愿前两天几个人聊天, 童迟他爸爸搬家到了北京，童迟到时候估计也是去那儿上学，就是两个人离笠海稍微远了点儿。 　　到时候分开了还能见到, 童迟知道后高兴的跳起来差点儿把客厅茶几玻璃撞碎。当时几个人在吃饭, 童迟手里拿着双筷子朝旁边段闻停身上扑。 　　他哥屁股底下坐的小椅子不牢固，被他一撞, 身子往后倒的时候椅子也一起歪了，塑料腿啪塔一下就折了。 　　两个人啊了一声儿一起跌在地上，童迟像烙饼似的叠在段闻停身上。笠海捂着脸都不想看, 被他俩折腾死，又搞废了家里一把椅。 　　“起来了。”段闻停半躺在地上用手撑着, 童迟那个反应慢的人还没动，依旧结结实实的压那儿。 　　他翻身从旁边站起来，想伸手捞他哥一把，段闻停没接, 自己撑着手站起来, 去厨房拿了一把高椅子坐在旁边吃饭。 　　两个人这下都放暑假了, 段闻停就剩最后两个月, 之后就见不着了，童迟想到这儿就不舒服。 　　“这两天整理诊所, 你们有空帮忙吗？”笠海笑着看看对面两个。 　　“嗯。”段闻停低头在夹青菜，他刚考完试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也没想好去哪儿, 挺闲的。 　　童迟比他更闲, 刚考完试的时候悠闲了好一阵儿，放松过头之后好像就没什么意思了。 　　“行，明天把东西搬回来，然后我把墙重新粉刷一遍。”笠海吃完了最后一口，“闻停你学车吗？” 　　段闻停低头吃饭想了下，“帮你收拾完再去。” 　　童迟那会儿也看着笠海，试探性问了句，“我能学吗？” 　　“你还早呢，年龄都没到。”笠海笑着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洗碗池那边。 　　童迟把脑袋凑到段闻停脸边，“你在哪儿学啊？” 　　“学校附近那边好像有。”段闻停自己也记不清，没注意过驾校的事儿，他知道童迟那点儿小心思，偏头看着他，“下周补课，叔说的。” 　　“啥啊？我啊？”童迟被吓死，抬头扬着嗓子冲笠海喊，“叔你什么时候给我报补习班了！” 　　“你爸爸报的。”笠海可不愿意被这个锅，“他怕你到时候转了学校跟不上。” 　　虽然课是童迟爸爸让补的，但老师其实是笠海帮忙找的。价钱挺高的，童迟爸爸出钱。 　　这两年他们家重新做了公司，经济上倒是差不多又回到了以前三分之二的水平，要不是童迟自己不愿意这么早回去，其实高考前就能把他接走。 　　童迟死赖着不愿意走呗，非说高考完再说，和他爸爸视频的时候演了好一通大戏，说舍不得叔，舍不得朋友，自己要是走的话得难过死，回去就能得病。 　　“我......”童迟嘴巴张着说不出来话，被气死了，“我哪儿有那么笨啊。” 　　段闻停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谁知道呢。” 　　童迟耳朵尖还听见了，撇嘴看着他哥，“这闹得我计划又泡汤了。” 　　“啥计划？”段闻停笑着看他。 　　“就.....”童迟能有啥计划啊，他就成天逗狗睡觉闹腾他哥，“现在没有，过一阵儿就有了呗。” 　　段闻停起身用筷子尾巴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敲，“你就瞎说。” 　　他这边正心烦意乱这补课的事儿，他爸爸刚好打了电话过来，童迟拿着电话跑进卧室去开始诉苦，说他爸剥夺他假期，不让他好好玩儿。 　　关门前段闻停在客厅听到童迟拖着长音在那儿喊，“爸你这样不对——” 　　啪的把门关了，自己在里面理论去了。 　　段闻停在客厅收拾桌子，稍微能听到里面的声音，童迟委屈巴拉的喊，“我哪儿跟不上了呀，你是不是嫌弃你儿子笨啊——” 　　“我哥没时间，不让他补——” 　　“你别给他单独说了，我丢不丢人啊——” 　　“我补行了吧，你别找哥了——” 　　段闻停在客厅笑死。童迟他爸爸有他电话，有时候联系不到童迟会给他打。笠海成天在诊所顾不上两个孩子，家里只有段闻停和童迟贴的最近。 　　段闻停嘴角笑都还没放下去，童迟突然把卧室门打开，耷拉着张脸一脸冤气的就出来了。 　　“怎么了？”段闻停还故意问他。 　　童迟叹了一口长气，意思就是最后一点儿假期算是彻底泡汤了。他慢悠悠的晃到段闻停旁边，一屁股挨着人坐下去，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独自悲伤。 　　他现在长大了，其实不像以前那么黏着人，该懂的都懂，加上段闻停成年，两个人在一块儿就算再亲，分寸感还是要有的。 　　不像以前，只要一靠近他哥百分之百就会趴在人家身上，像只小虫子一样乱扭乱蹭。但现在基本上不乱趴了，除非有什么伤心事儿，不然还是会乖乖的坐在旁边。动手动脚的毛病也改了不少，尤其是在笠海面前。 　　“最后一点时间了，咱俩忙的话白天就见不到面了。”童迟偏头看他。 　　这事儿段闻停想起来也难受，但也没办法，他盯着童迟眼睛看了一会儿，面上突然一笑，抬手在他额前的头发上搓了两把，“那你还不好好珍惜一下。” 　　童迟看着他使劲儿乐，但心里一直琢磨着还能怎么珍惜，他有些话都说不出口，年龄大了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远，小心思也越来越多，他知道有些话自己不能说，段闻停也不敢说。 　　两个人眼神对着的时候段闻停能静静看他好久，童迟以前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他稍微一对视就紧张，他好像能感觉到他哥眼睛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情绪，但他也不敢问，不敢乱猜。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是表面看着亲，心里各自乱得犹如一团黑线缠绕在一起，理都理不清。 　　“明儿去我那里搬东西，你俩一起搬，多好的亲近机会，你俩得谢谢我。”笠海端着热水从厨房那边过来，他这段时间视力下降乐不少，前两天去配了眼镜，戴上看着又帅又斯文。 　　“你就是找免费劳动力。”段闻停靠在沙发背上曲着腿看电视，童迟让他帮忙拿一下桌子上的巧克力饼干，段闻停伸手去拿的时候腿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未知号码。”童迟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饼干。 　　段闻停拿着手机接了。童迟专心看电视，嘴里嚼着饼干没太在意。 　　隔了几秒，他听到段闻停一直没说话，转头一看，他哥皱着眉表情稍微有点儿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接了一句，“想起来了。” 　　童迟慢悠悠的边嚼边看着他，等段闻停把电话挂了之后，好奇问了一句，“谁呀。” 　　段闻停看着他，“之前那个....小持？” 　　童迟愣了几秒，炸毛了，“哥你和他偷偷联系呢？” 　　段闻停可受不了这锅，“都写了未知号码，我什么时候联系了？” 　　“那他找你干嘛啊？”童迟饼干也不吃了，急的差点儿把饼干渣喷他哥脸上。 　　笠海在旁边啥也没明白，瞪着眼睛感觉这俩人演狗血爱情偶像剧似的，童迟一脸抓了小三的表情在那儿质问段闻停，“这都几年了，你没找过他，他怎么可能突然找你啊，你又骗我呢？” 　　段闻停被他气死，嘴里面解释好像也解释不清楚，拿不出可以说服人的话，“他愿意找，我能知道怎么回事儿啊？” 　　两个人都像炸了毛的猫，一个比一个吼的大声儿，笠海真是无语，坐旁边都不知道该说啥。 　　“他要干嘛啊！”童迟坐沙发上盘腿冲他哥喊，他一想到这事儿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对方啥也没干，无缘无故招惹到他这位祖宗了。 　　段闻停被他吼急了，想也没想，“他要跟我吃饭！” 　　客厅那会儿安静的要死，笠海嘴巴明显张大了不少，隔了好半天突然发出一声，“哈，你干嘛了？” 　　段闻停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了。现在俩人都看着他，童迟那个醋缸子已经彻底炸了，劈里啪啦的响。 　　“请你吃饭呢？谁啊？”笠海就是个看热闹的，转头看着童迟问，“小迟，你知道是谁啊？” 　　童迟转头起身就朝卧室走，背着身喊了一句，“不知道谁！但人家喜欢他呗！” 　　段闻停：“.......” 　　童迟关了卧室门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有多莫名其妙，段闻停怎么想先不提，笠海怎么想才是大事儿。他怕自己这小脾气让笠海怀疑，或者看穿他对段闻停拿点儿小心思。 　　他在卧室担心，但其实笠海在客厅压根就没想到那些地方去。 　　“小迟和电话里那个人是仇家啊？”笠海问段闻停，“童迟和他不对付？” 　　他猜测可能童迟不喜欢段闻停电话里那个人，因此段闻停和那人说话童迟就不开心要闹脾气。 　　他确实是这么理解的。 　　段闻停当时板着脸坐那儿也没说话。他知道童迟就是吃醋，莫名其妙的醋。估计就是看那男生对段闻停有意思，然后还和他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加上段闻停当时还把自己电话给出去了，童迟心里一直不舒服。 　　童迟心里面更复杂了，他喜欢他哥，这事儿他自己算是感受的清清楚楚了。那个男生从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喜欢他哥，他那时候小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但他又明白自己没资格生气。 　　作为一个弟弟，他哥愿不愿意理对方都是他的事儿，他哥谈不谈恋爱或者想什么其实他都插不上嘴，他没有资格为这些事儿生气。 　　童迟就是难受这种纠结的感觉。自己趴在床上一直琢磨到晚上。 　　段闻停洗完澡进来的时候，童迟盘腿坐在床上直直的看着他，怪吓人的。 　　“哥。”童迟看着他。 　　段闻停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把门关了，他以为童迟要给他道歉，就像以前小时候一样，撒个娇就过去了，其实段闻停压根不会生气，他想明白之后还挺开心童迟吃醋的。 　　“怎么了？”段闻停坐在床边看他，头发上的水顺着脖颈流到胸口。 　　童迟盯着他哥胸口湿漉漉的水滴看了一会儿，“我以后不发这种脾气了，我自己也知道不合适。” 　　段闻停那会儿愣了，毛巾搭在脖子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以后你喜欢谁，谁追你都和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发脾气，你喜欢就行。”童迟说完话，眼睛和段闻停对视了一会儿心里又虚了，赶紧把眼神挪开，“刚才对不起，我以后不吼你了。” 　　段闻停当时心想，你说这一句就够了，前面那些都是什么屁话。 　　童迟翻身钻到被子里，把被子拉到肩膀看着他哥，“那个.........我现在可懂事了，你放心。” 　　段闻停嘴边憋了一句：放心你大爷个腿。 　　他看着童迟那张自认为懂事又无辜的脸，嘴里差点儿骂出来。最后转身黑着脸出去了。 　　童迟最后也没闹明白他哥为什么还生气。 第31章 　　第二天一早笠海把两个人叫起来一起去诊所, 童迟看着依旧是一副乐呵样子，但段闻停那心里可不爽了, 不爽一晚上了, 满脑子都是童迟昨儿晚上冲他说的话。 　　但他平时冷脸冷惯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笠海开着车子停在了诊所门口，大门开着, 最里面的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挪了出来堆在外面, 进门乍一看跟进了仓库似的，乱得连站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些东西还没有打包, 帮我装好封箱，然后放在后备箱搬回去。”笠海蹲在沙发边上找胶带，他准备把整个诊所全部修一遍, 估计得折腾一个暑假。 　　童迟在边上点点头说好，在地上环视了一圈, 踩着空地去角落收拾玻璃柜那边的药盒子去了。 　　大夏天就一个风扇在转，蹲在那里一直收拾东西其实很累。三个人没一会儿就浑身汗，段闻停后背全湿了，一直在扛箱子, 额头上的汗流在衣领上浸湿了一大圈。 　　中途还来了一个大卡车, 是过来搬沙发的人。笠海准备把诊所里的沙发也卖了, 重新买一些。 　　车里面就下来了两个人。 　　“你们不是最少四个人嘛, 我那儿还有柜子要搬。”笠海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准备过去帮忙。 　　“今天休息，没人。”那几个搬东西的人笑了笑, 冲段闻停招招手，“小伙子过来帮个忙。” 　　童迟站在角落, 就那么看着四个人搬起了那么大一个沙发往车上扛, 他也帮不了忙。 　　几个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圈才把诊所里大件的东西搬走。 　　“我真是年纪大了, 搬点儿重的就腰疼。”笠海笑着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儿。 　　“叔我去给你买点儿水。”童迟从角落那边跨过来往诊所外面跑。一大早光顾着忙，几个人一口水都没喝。 　　他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六瓶水，回去之后给两个人递了一瓶。 　　童迟忙活完之后依旧回到角落埋着头收拾箱子，可敬业了。他哥和叔坐在地上喝水，累的没缓过来。 　　“中午吃什么？”笠海问。 　　童迟抬头笑，“冷......” 　　他冷面都还没说完呢，段闻停突然插了一句，“我出去吃。” 　　“去哪儿啊？”笠海反应了一会儿，“昨儿约你那个？” 　　段闻停没说话，朝门外面看了两眼，仰着头手臂支在身子后面吹风。 　　童迟嘴巴张开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低着头一声没吭，当没听见似的继续收拾箱子里的东西。 　　昨天晚上道过歉，说了以后不发脾气，不管这些事儿的。才过了一个晚上，童迟可不能后悔，憋死都不能说自己不开心。 　　“那我和小迟一起吃吧。”笠海看看童迟，他知道童迟肯定不开心，尴尬的问了一句，“小迟想吃什么？” 　　“啊？”童迟把脑袋抬起来愣了一下，“我，都行。” 　　他其实很少说随便或者都行，这人吃饭一直都很积极，点菜的时候可开心了。 　　笠海也不知道说什么，“那我们去吃川菜？” 　　“好。”童迟抬头冲着他点点头。 　　后半程几个人一直在干活，没空说话，气氛其实说不上有多愉快。 　　这种沉默的空气一直凝固到中午，门口突然站了一个人，曲手在门上敲了一下，“您好。” 　　三个满头大汗的人同时抬起了头望着门。 　　许持站在门口稍微有点儿拘束的看着笠海，“你好，我找.....”他转头的时候看到了墙边蹲着收拾东西的段闻停，突然笑着扬调喊了一声儿，“哥！” 　　鬼知道童迟当时有多气，气的眼泪鼻涕差点儿一起喷出来。 　　他对许持的印象还停留在当时小时候在路边看到的那副惨兮兮样儿，瘦的连骨头都看得见。但这会儿童迟重新看了一下，这人一点都看不出来落魄，稍微有点儿瘦，但就是很平常的高中生模样。 　　他看段闻停的时候还是以前那个眼神儿，很惊喜，还很喜欢的那种眼神。 　　“走了叔。”段闻停也没说啥，起身洗了个手直接跨门出去了。 　　童迟望着门真的半天没动，鼻子酸的难受，手里拿着的药盒也有点儿拿不住，心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 　　“男孩儿啊？”笠还突然惊讶喊了一声，看着童迟，“我还以为是女孩呢？” 　　“嗯。”童迟低头彻底不说话了。 　　“那个男孩儿，他招惹你了是吧？”笠海很坚定自己这个想法，肯定是那男生和童迟有矛盾。 　　“没有，我没怎么和他说过话。”童迟起身，“叔，这个收拾好了，我给你放车上去。” 　　笠海看那个箱子都觉得重，刚准备起身帮忙，童迟已经抱着往外走了。 　　他就是憋着一股气，抱箱子的时候就是在撒气儿。 　　童迟把箱子放在后备箱的时候还把手指压了，手放在箱子底下没来得及取出来。疼的在外面倒着嘶了两口气儿。 　　笠海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童迟装没事儿人，“叔我饿了。” 　　“走，吃饭去。”笠海笑着揽了他肩膀一把，他能感觉到童迟情绪没之前那么高，小太阳这会儿快落山了似的，没什么光。 　　笠海在川菜馆点了一桌童迟爱吃的，夹了很多糖醋肉放在童迟米饭上，“别想你哥了，他大了，说实话我也管不着他了，要是搁以前，叔还能帮你说他两句，现在我也不好开口。” 　　“你要不喜欢那个人的话就稍微离远点儿。”笠海倒了热茶给他推过去，“也不知道你哥怎么想的。” 　　童迟低头一直往嘴里塞米饭，含着嗓子嗯了下。 　　“我以后叫你闻停哥行吗？”许持那会儿和段闻停走在去饭馆的路上，他偏头看着段闻停笑。 　　段闻停心思就不在这儿，回了一句，“叫全名就行。” 　　“哥你想什么呢？”许持当没听见了，叫全名多怪啊，“是不是太累了？” 　　“没。”段闻停抬头的时候刚好到地儿了，“吃饭吧。” 　　许持心情挺好的，抬脚跟着进去了。两个人简单点了些饭菜，段闻停上菜前手指顶在玻璃水杯上轻轻来回敲，眼睛一直看着窗户外面，也不怎么说话。 　　“我昨天打电话，你还记得我，我当时还挺惊讶的。”许持坐在对面盯着人，“我有认识的人，当时和你一个班，陈凯你认识吗？” 　　“嗯。”段闻停当时认识，一个班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你当时没告诉我名字，我问他才知道的。”许持笑了笑，“我明年也要准备高考了。” 　　段闻停点点头，“加油。” 　　“哥你报的哪里呀？”许持手里拿着温热的水杯，探身子笑着问。 　　段闻停当时稍微顿了一下，其实他不说的话许持也能知道，毕竟他说了他认识段闻停班里的人。 　　“怎么突然找我了？”段闻停把话岔开了。 　　“我就是想....谢谢你。”许持稍微停顿了一下，“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都多久的事儿了。”段闻停说完伸手拿起勺子低头盛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着。 　　“你叫我小持就行。”许持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饭。 　　段闻停抬眼说，“小许吧，顺口一点。” 　　“行。”许持对叫什么倒是感觉无所谓，他喝了一口水之后低头用勺子轻轻点着碗里的饭，“哥你考完试了，我一直没问你，那个，你有对象吗？” 　　段闻停勺子顿了下，抬眼看他。 　　“我之前就想联系你，但不是看你考试嘛，我一直没好意思打扰。”许持说的说话挺紧张的，这话放谁身上都会紧张。 　　“你不是要高考了吗？”段闻停问，他听出来啥意思了，装的话也没必要。 　　“我知道，我就是想先问问你。”许持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很诚恳，“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下，也不着急，等我高考完，也没多久了，我知道不合适，但我一直想着这事儿，所以还是想试试。” 　　他盯着段闻停，就等着他说话。 　　段闻停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许持有些尴尬了。 　　“闻停哥？” 　　“嗯。”段闻停那会儿才回过神，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我暂时没这个想法，也不想耽误你考试，先好好上学吧，到时候考完试你就不这么想了，我这人没什么好的。” 　　段闻停那会儿愣神的时候其实脑子里在琢磨一件事儿。 　　为什么人家许持长了张嘴能说话，童迟长了张嘴，该说的一句都不说，不该说的话说得比谁都快。 　　还懂事儿？ 　　段闻停想起来这话就气的慌，尤其是配上童迟当时那副乖巧的表情。 　　懂事他个锤子。 　　“你挺好的。”段闻停刚才都说的那么直白了，许持再说下去也不太对劲儿了，他低头继续吃饭，“刚才诊所里面的是你弟弟吗？” 　　“嗯。”段闻停点了下头，喝了一整杯水之后有点儿吃不下了。 　　“挺可爱的。”许持抬头。 　　段闻停当时笑了笑，就是很自然的反应，“看着挺乖的，平时可闹腾人了。” 　　“是嘛。”许持慢慢点点头，继续问，“亲的吗？” 　　“他爸是我叔朋友。”段闻停回，没觉得有什么。 　　许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你喜欢他呀？” 　　“啊？”段闻停眼睛停在他脸上，稍微有点儿没转过来，其实就是被吓着了，一动没动。 　　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从另外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平时都是他自己在心里瞎琢磨。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许持笑了下，低头吃饭，很轻松的说，“开玩笑的，我就是瞎猜，你别生气。” 　　“嗯。”段闻停嗯的那一声儿不知道是在答什么，是在答许持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也没多问。 第32章 　　段闻停后半程也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在门口打算直接和许持散开。 　　“我陪你走回去。”许持指了下诊所那边。 　　“不用，你回去吧。” 　　许持笑笑, “不麻烦。” 　　人家要走, 段闻停也总不能拦着路不让人走。他也没出声儿，正常在原路上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许持叫了他一声，“哥你等一下。”他说完转身跑进了一个花店。段闻停那会儿说实话有点儿懵, 抬头往前面看看, 想着总不能就这么跑了呀，像什么话。 　　也就隔了那么两分钟, 他就看着许持手里面拿了四五朵玫瑰花走过来塞他手里了。 　　“没什么送你的。”许持倒是一点儿不杵，想干嘛就干嘛，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段闻停拿着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这人哪儿收过什么花呀，颠手里的时候都觉得扎的慌。 　　“走吧。”许持往前走, 摆着手冲他招一招。 　　段闻停可不敢往前走啊，在往前走两步就是诊所了，鬼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吃完饭回去了。要是碰见就解释不清了。 　　童迟刚才已经被他气了个半死，虽然段闻停是故意气他的。 　　但他可没打算把童迟彻底气死。 　　“你站那儿干嘛啊。”许持挺茫然的看着他, “前面就到了。” 　　“你先回吧, 我还有事儿。”段闻停抬手直接在路上打了个车。 　　“不是, 我还有话没说....”许持被段闻停推着搡着直接塞进了车里面, “不是，闻停哥我.....” 　　“好好学习。”段闻停啪的就给他把门关上了。 　　车子刚走, 尾巴还没消失呢，他一转身刚好就看到童迟从便利店里出来, 手里拿了两个冰激凌桶, 转头在盯着他看。 　　段闻停当时手里莫名其妙拿着花, 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长了一张嘴巴没啥用。 　　童迟一脸诧异的慢慢走过来，在快走近的时候把脸上表情收了，“他给你送的呀？” 　　“没。”段闻停低头看着手里面花，胡乱塞童迟手里了，“我看家里窗台光秃秃的，路上刚好看见买的。”说完就走了。 　　童迟一个人愣在路边低头盯着花看。转头看着他哥背影，“他搞什么啊。” 　　段闻停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东西，反正跨开腿赶紧走就对了。 　　童迟慢悠悠的在后面一手拿着花，一手吃着冰激凌，进诊所门的时候段闻停在帮笠海搞油漆，身上穿了个工作服。 　　“你不是买冰激凌嘛，怎么跑去买花了？”笠海笑着看他。 　　“你问哥呗，他说家里太空了，他买的。”童迟知道段闻停在撒谎，坐唯一一张椅子上继续吃冰激凌，也没戳破。 　　“呦，你什么时候喜欢买花了。”笠海就是故意的。 　　段闻停当时悔死，就恨自己为什么不把花送给别人，塞童迟手里就是给自己挖坑。 　　“我喜欢。”段闻停硬着头皮看着他叔，“不行？” 　　“行行行。”笠海才不和闹，他还指望段闻停帮他干活，手里面倒着一桶油漆，“吃饭吃的咋样啊？” 　　段闻停蹲那儿也没看他，沉着声儿回了句，“还行。” 　　“还行啊。”笠海笑了会儿没多说，两个人忙着倒腾手里的活儿，弄得满身都是油漆点。 　　段闻停帮忙涂墙涂到一半的时候偷偷偏头看了一眼童迟，那人坐在门口望着外面安静在吃冰激凌，把那一罐都吃完了。 　　吃完了还准备开第二罐的时候，段闻停走旁边把他手抓了起来，“你中午没吃饱啊？” 　　童迟哪里是没吃饱啊，他就是满肚子火想用冰激凌消一消，他哥和许持不仅吃饭，还送玫瑰花。 　　那事儿可是只有情侣才会干，笠海和温辛那么多年了，也就情人节的时候才送一下。 　　“吃饱了。”童迟咳了一下，段闻停一松手他就把手缩了回去。起身去笠海那儿问，“你累吗，我帮你刷会儿。” 　　笠海说他不会，到时候弄到手上不好收拾，不让他碰。童迟又乖乖回椅子上坐着玩儿消消乐去了。 　　两个人刷墙刷了一下午，脖子差点儿断了，笠海骨头一动就咔嚓响，最后实在扛不住了，把东西收拾了下开车准备回家，开车的路上笠海一直在打哈欠，后座两个人也没说话，段闻停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一天下来太累了。 　　童迟那一大罐冰激凌吃完，回家前肚子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但那时候还能忍，自己坐在车边上捂着也没和他叔说。等到家半个小时后，肚子疼得开始使劲儿冒冷汗，在厕所待了半个小时还是疼。 　　笠海太累，一回家就睡了。 　　段闻停是因为想洗澡，所以站在厕所门口一直在等童迟出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搭在手边，另一种手拿着换洗的干净衣服，在门口倒是也没催。 　　后来看看时间，实在等得着急了，叫了一声，“小迟？” 　　“啊。”童迟虚地说话都是气音。 　　段闻停听着他声音感觉不太对，“怎么了？” 　　“我.....肚子疼。”童迟终于憋出来这么一句，也顾不上丢不丢人，“哥你有药吗？” 　　段闻停这人就没怎么生过病，家里就放了些治疗外伤和退烧药，他跑药箱翻腾半天也没找到治肠胃药。 　　“我出去买。”他手上一堆衣服，随便套了一件儿就跑出去了。 　　笠海后备箱里倒是又药，但十几个箱子压在一起，找药的时间都够去药房来回往返两次了。 　　单车就在楼下，段闻停骑着出门很快，十分钟就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童迟可怜兮兮的窝在沙发上，身上披了张小毛毯捂着肚子，缩在那儿刺猬似的。 　　段闻停拿热水把药冲好扶着他喝下去。 　　“中午吃完饭又吃那么多冰的，一个人吃那么多。”段闻停看他喝完药了，把碗放在桌上，“不疼你疼谁。” 　　“本来三个人吃的....”童迟小声嘟囔。 　　“然后呢？”段闻停蹲在那儿想看他说啥。 　　“我有气，不想给你吃。”童迟趴在沙发上，脑袋偏着面对沙发背，没看段闻停。 　　“呦，气什么呀，气我没和你吃饭？”段闻停笑着探头看他，手在他脸上碰了碰，“你能不能把脑袋转过来。” 　　童迟看在他哥给他买药的份上把脑袋转过去对着他，整个人还是趴在沙发上。 　　“你不是说你懂事儿嘛。”段闻停笑，轻着语气，“还说我的事你什么都不管了，那我出去吃个饭你还不开心。” 　　童迟自觉理亏，说不上话，只会耷拉着眼盯着瓷砖看。过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人问了一句，“我就是怕我管了不合适，你喜欢谁我能管吗？你不嫌我烦啊？你愿意啊？” 　　段闻停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笑着用手在童迟手指上捏捏，“管呗，没事。” 　　童迟在安静的气氛下慢慢吐出来一句疑问，“合适吗？” 　　段闻停吐了口气，“不合适。”他接了一句，“但我乐意。” 　　“那......”童迟想坐起来，嘴里面吞吞吐吐话还没说完。他哥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弹了下，“你别乱扣我锅就行。” 　　“那....花也是他送的？”童迟坐起来看着他，脑袋上头发也乱了。 　　“嗯，扔了呗。” 　　“花好好的扔它干嘛啊，它又没错。”童迟回家之后还把那几朵花插水里了，“那我要你以后别和他走那么近行吗？”他就是试探性的问一句。 　　“行。”段闻停点点头，“不理了。” 　　“你叫他什么啊？小持吗？”童迟问。 　　“小许。”段闻停笑笑，“就你一个小迟。” 　　“就我一个小迟，你还差点儿把你唯一一个小迟气死。”童迟一抱怨可就停不下来了，小时候告状的时候也这样儿，叭叭叭的能唠叨好久。 　　童迟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差点儿气医院去了。” 　　段闻停被他逗死，“你昨儿晚上说自己懂事儿，说以后都不管我了，那么成熟，我不得看看你心胸有多宽广啊。” 　　“我啥样儿你不知道啊，我什么时候心胸宽广过。”童迟把自己老底都扒出来了，“你还真信。” 　　段闻停坐旁边笑了好半天。童迟后来拍他腿说让他别笑了，赶紧洗澡去，自己揉着肚子去卧室躺着了。 　　等他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童迟肚子舒服了不少，一手揉着肚子一手在刷手机。看段闻停准备上床，自觉的往里挪了一些位置。 　　“还疼吗？”段闻停躺下的时候问。 　　“稍微有点儿，揉两下就好了。”童迟看着手机，准备把屏幕关了，转手压在了枕头下面。 　　他自己手在肚子上上慢慢来回的搓，后来搓累了，不动了。 　　童迟看着天花板发呆，他以为段闻停睡了，结果过了不到一分钟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一点缝，肚子上暖烘烘的被一只手盖上慢慢的在打着圈来回搓。他震惊的偏头去看旁边的人，段闻停闭着眼沉声说了句，“睡吧。” 　　这要是能睡得着才见了鬼，童迟紧张的气都没敢呼出去，隔着衣服揉他倒是无所谓，可这也没隔。他能感觉到段闻停食指边缘好像有块儿粗糙的伤疤在他肚子上滑动，平时他握着手的时候可从来没感觉到。 　　果然这手的敏感度没有别的地儿高。 第33章 　　童迟本来挺困的, 被段闻停揉了两下肚子彻底不困了，他也不敢动, 就老老实实的躺在那儿像个小僵尸。等旁边人睡了之后童迟勾着他哥的手慢慢从自己肚子上挪开, 不然他今儿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段闻停侧着身睡，鼻息轻柔的喷在童迟脸上。他转头盯着段闻停脸看了好一会儿，用手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鼻梁, 自己埋在被子边缘偷偷笑了好几下。 　　第二天早晨笠海依旧要去店里刷墙, 段闻停也得去帮忙。 　　“我先过去，你吃完早饭再过来, 不着急。”笠海低头穿好了鞋，打开门出去了。 　　段闻停那会儿才刚刷牙，嘴里面全是牙膏泡沫, 童迟那个懒虫昨儿晚上睡得晚，现在还没起来, 趴在床上像个蜥蜴，细腿快耷拉到地板上去了。 　　“起床了。”段闻停擦了下巴上的水滴，走过去在童迟腰窝上轻轻戳了下。 　　“嗯.....”童迟做梦似的哼哼唧唧，身子倒是一动没动。 　　“跟我吃早饭去, 然后去叔那儿。”段闻停蹲在他脑袋边上小声问, “或者你自己在家待着？” 　　“别....”童迟闭着眼撅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 额前头发炸着没一点儿样子, “我跟你去，自己在家无聊死了。”说完跪在床上一动不动, 估计魂又跑了。 　　段闻停捧着他脸揉了半天，小面团似的, 童迟哼唧了两声才醒来, 跑厕所洗脸去了。 　　“肚子还难受吗？”段闻停站在厕所门外穿衣服, 问了一句。 　　“不疼了。”童迟一想到这儿就臊得慌，声儿都低了。他怕他哥在外面等太久，匆匆忙忙收拾好就出了门。 　　在早餐店喝了碗热粥，这两天天气好，骑车的时候童迟整个人被太阳照得暖烘烘，还没进门就喊了一句叔。笠海衣服上脏兮兮全挂的油漆。 　　“你怎么也来啦？”笠海还以为这小子要在家睡觉。 　　“过来帮忙呗。”童迟找了件衣服套上，拿着油漆滚筒从角落慢慢的刷，动作磨磨唧唧嘴里还哼歌。 　　笠海一大面墙都快刷完了，童迟才刷了不到四分之一。 　　他就当这小子是来玩儿了。 　　中途杨刚过来了一趟，说要和段闻停一起学车去。这小子报了个离家不远的学校，前段时间坐火车出去旅游了半个月，回来整个人都黑了，笠海抬头的时候差点儿没人出来。 　　童迟也是好久没见他了，以前小时候还讨厌人家，结果杨刚看见他走过来揉了揉他肩膀，说他突然长这么大了，看着太乖了，童迟这个好哄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心了。 　　拉着杨刚坐在门口凳子上聊天晒太阳，段闻停和他叔蹲在后面刷墙，累得要死要活。 　　“吃了吗？一起吃饭去。”笠海把衣服解开扔在角落。 　　他这两天就跟包工头似的，一到中午吃饭的点儿得带工人去吃顿好的。他巴不得这几个小子赶紧学车或者补课去，天天在他这儿聊天，吵死人。 　　“吃。”童迟啥也没干，吃饭吃的比谁都积极，年龄小，所有人都疼他。 　　活其实没剩多少了，也不着急，笠海带着人找了家火锅店，点了一桌菜。 　　杨刚话本来就多，笠海和他聊着，讲了些旅游的事儿，说段闻停过一阵儿要走了，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服务员上了三杯啤酒和一杯椰奶，童迟那个好奇心上来了，偷偷摸摸非要喝他哥手边的啤酒，手刚伸出去就被段闻停拍了一下，他唰的缩回来乖乖低头吃毛肚。 　　过了一会儿又偷摸的伸手要拿，段闻停没看见，笠海看见了，“嘿。”了一声儿。 　　然后段闻停一转头，啪塔又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不喝了。”童迟都累了，低头乖乖涮肉吃。他这人吃饭慢，旁边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童迟也算是吃撑了。 　　这种撑着肚子回去喝果汁晒太阳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 　　笠海之前说给童迟找的补习老师因为度假原因一直没回来。 　　童迟那天在他叔诊所里边啃苹果边和林肖打电话的时候，笠海在旁边接了个电话，很客气的点头说好。 　　“谁啊叔？”童迟嚼着苹果问。 　　“老师，她回来了，明天开始补课。” 　　“啥？！”童迟苹果差点儿从嘴里掉出来，“我好日子到头了啊。” 　　笠海笑着点头，“到头了。”他扬扬下巴，“你哥天天练车也没空陪你，你一个人不无聊啊，多学点儿不挺好嘛，多充实。” 　　“我......”童迟想说这种一个人晒太阳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没觉得有多无聊，白天找林肖聊天，晚上有他哥。 　　段闻停现在虽然天天往练车场跑，但下午回来还能陪他说会儿话。就是整个人都黑了不少，一天比一天黑，夏天太阳太毒了，童迟让他穿防晒衣，段闻打死都不穿，就只愿意戴帽子，童迟又问温辛要了一瓶防晒霜，段闻停依旧是不愿意涂。 　　每次出门前童迟得拽着他胳膊亲自给他涂上才行。 　　边涂还得边吐槽一下，“我俩儿现在站一起跟黑白巧克力一样。” 　　段闻停每次听了都挺无语。 　　新来的补课老师是个带着眼镜的老教师，看上去挺严肃的，童迟也不敢瞎闹或者开玩笑，上课全程都很认真，作业也认真做，勉强得了一个好学生的头衔。 　　这种忙活日子过起来特别快，一眨眼暑假就没剩几天，就剩下一点尾巴了。 　　童迟最后一天补完课的时候，接了他爸爸的电话。 　　他爸爸说明天过来看他。 　　童迟当时真惊着了，他都将近两年没见他爸了，平时都是打视频。以前过年的时候他爸来过一次，两个人见了没两天就分开了，当时公司太忙。 　　“好，那你明天几点的车，我去接你。”童迟坐在沙发上。 　　“两点。”童凯在电话里面回。 　　童迟点点头说好。 　　段闻停那会儿刚从外面回来，今天去考了科目四，本子刚拿上。 　　“哥？”童迟探头往门口看，“你回来啦。” 　　“嗯。”段闻停挺高兴的，路过的时候在童迟脑袋上揉了下，径直走到厕所去洗脸。 　　“哥我爸明天过来，两点的车。”童迟靠在门边上看他。 　　“明天？”段闻停擦了脸上的水，他也是没想到，稍微有点吃惊，“好，我明天陪你去接。” 　　童迟沉默地点点头，他又给笠海打了个电话，他叔说明天他先提前去订饭店，接了人直接过去，一起吃个饭。童迟说好。 　　说实话两个人现在听到童凯打电话都有点儿怕，因为童迟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带回去。 　　“你去北京，我如果回去不是刚好嘛。”童迟又趴在门边上，牵着嘴角笑笑，“就是有点儿舍不得叔。” 　　段闻停在他肩膀上拍了下，“那你这两天多陪陪他。” 　　“行。”童迟自己也这么想。 　　第二天中午一点多的时候段闻停开上了笠海的车去车站接童凯。拿证第二天就上路上了，挺快的。童迟坐车上的时候其实吓得半死，一直在说，“哥要不咱俩打车吧，不远。” 　　“哥你开慢点儿....” 　　“哥交警电话是多少啊，以防万一我查查.....别出啥事儿...” 　　段闻停：“你闭会儿嘴吧。” 　　童迟：“.......” 　　他再说下去估计真得出事故。 　　段闻停开车其实挺稳的，安安全全把童迟送到了车站，两个人站出站口那儿等人的时候童迟稍微有点儿紧张，之前过年的时候他和童凯见面，差点儿没认出来。 　　当时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他爸肉眼可见的没什么精神气，整个人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以前是个很精致温文尔雅的男人，突然之间被生活打压的就剩下疲惫。 　　这两年童迟和他打视频感觉对方好像又变了一些，人的精神气整体都好了很多，他们家最难的那几年已经过了，生活和经济也在慢慢回归正轨。 　　童迟怕他爸妈看起来可能还像两年前见到的那样疲惫不堪，毕竟那时候见面对他的冲击力其实非常大。 　　“紧张吗？”段闻停偏头看了他，童迟没说话，轻轻伸手捏住了他哥的手。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等童凯真的从车站里面出来的时候，童迟稍微愣了一下，心里好像突然就把那口气儿松了。 　　他爸也愣了下，妈妈这次也过来了，在旁边走着。 　　两年过去了，童迟发现生活压力小了之后，人真得会变，变了太多。童凯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前那副精致温柔的模样，他妈妈看着也精神了很多，穿着衬衫牛仔裤，看着很干练。 　　“爸，妈。”童迟说出口的时候鼻子就开始酸了，跑过去抱着他妈，脸埋在怀里半天没说话。 　　“长这么大了，刚都没认出来，吓了一跳。”童凯在旁边笑，手在童迟背上顺了两下。 　　他刚才是真的吓着了，愣了半天。童迟两年前见的时候还是个小布丁，这会儿见面突然就长到了一米七了，整个人看着也成熟了不少。 　　“闻停彻底成大人了。”童凯走过去抱了下段闻停，看看个头，“现在比叔都高了。” 　　段闻停笑，“就光长个了。” 　　“我听你叔说了成绩。”童凯是真的替他开心，又把段闻停抱了下，“真是好小子啊。” 　　段闻停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帮他把行李接过去，“我拿。” 　　童迟那会儿正被他妈妈又揉又亲，在那儿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段闻停开车的时候童凯笑着看他，“小迟旁边有你这么好的榜样我真挺开心的。”他转头看着童迟，“你多学学。” 　　“平时肯定没少照顾他。”他妈妈笑着在童迟脑袋上揉了下，“是不是？你肯定没少对闻停发小脾气。” 　　“嗯。”童迟在后座盯着后视镜里段闻停的眼睛，小声答了一句，他哥看着挺严肃的，感觉在想事儿。 　　段闻停那会儿其实心里就像放着一个鼓，一直被人用棍子敲似的，震得他心脏一颤一颤。 　　他确实把童迟照顾的挺好，什么事儿都依着，都照顾到不该照顾的地儿去了，不该有的感情也有了。 　　童迟爸妈知道不得敲死他。 第34章 　　“你们路上饿了吧, 叔在餐厅定了位置，我们直接过去。”段闻停把心思收了回去, 没继续想那事儿, 一想心里就虚，乱糟糟思绪的缠在一起一时半会儿肯定也理不清。 　　“麻烦你们了，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身体还好吗？”童凯笑一笑, 笠海现在对他不是朋友，简直就是恩人, 笠海都算童迟干爸了。 　　“挺好的，前段时间自己刚把诊所重新装修完，我也没帮什么忙。”段闻停笑了笑, 看了一眼导航，拐个弯就到地儿了。 　　车子顺顺利利在饭店门口停好, 童迟还一直在趴那儿看倒车镜，就怕段闻停车停不好，把他在爸妈面前完美形象毁了。 　　“看什么呢。”他妈妈伸手把童迟捞到怀里有揉了会儿，一点都松不开手。童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平时可没人这么抱着他揉, 都是他自己主动蹭上去。 　　笠海站在一楼大厅刚准备打电话, 门外几个人就进来了。童凯和他好长时间没见了, 两个人亲兄弟似的抱在一起争着说话，话音全缠在一起了。 　　“进去吧, 刚点完菜。”笠海揽了一把童迟肩膀，“你还想吃什么要不要再看看？” 　　“我喜欢的叔都知道。”童迟抬头冲他笑。 　　其实童迟从小就挺开朗懂事儿的, 在笠海手底下养了那么多年, 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不管谁的父母看了都欣慰，童凯也一样，他现在真是狠不得跪下来给笠海磕个头。 　　总共就五个人，小包厢就够了，圆桌围在一起坐着的时候，童凯依旧在和笠海聊天，聊些工作和这些年的事儿。童凯家这几年过得挺苦的，当然这话不能在童迟面前说，两句带过，笠海懂就行了。 　　那边大人在聊，童迟在这边问他哥喝不喝橙汁，段闻停说不喝。 　　“那我喝。”童迟这会儿太开心了，整个人打了鸡血似的屁股都不愿意挨在凳子上。 　　一会儿倒橙汁一会儿倒茶水，喝多了又得跑厕所。段闻停就感觉自己旁边坐的不是人，是阵风，唰唰唰的乱窜。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安静下来。 　　几个大人要喝酒，幸好段闻停拿了驾照，桌上这会儿有个免费司机了。 　　一桌的菜童迟吃的挺开心，吃慢了也没人管他，碗里夹了一座小山似的青豆豆，用筷子夹着一粒一粒的往嘴里送。旁边童凯和笠海已经喝了好几瓶了，两个人话太多了，童迟竟然都嫌吵。 　　段闻停坐那儿低头吃菜，偶尔和童迟说两句话。 　　后来童凯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把段闻停吓了一跳。 　　“童迟小时候就想要个兄弟，以前老叨叨说想要个哥哥，我说你只能当哥哥，最多有个弟弟，他小时候还不开心。”童凯笑笑，“现在有哥哥了。” 　　童迟用筷子捣着碗里的豆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怕他爸抖出点儿他小时候的奇怪事儿。 　　“闻停这么好的孩子，能陪着童迟长大，这孩子也很幸运了。”童凯说到这儿的时候其实挺正常的，段闻停当时也笑了笑。 　　“笠海把童迟当亲孩子在养，你也是笠海养出来的。”童凯笑了笑，“以后我也算你干爸了，以后都是一家人，闻停有什么事儿都找我，笠海对童迟什么样我对你也是一样。” 　　段闻停当时呆住了没说话，一动没动。 　　“喝酒吗？”童凯笑了下，“怎么愣那儿了。” 　　“他开车呢。”童迟妈妈在旁边笑了下。 　　童凯扶了下额头，“对，我忘了。” 　　“那个.......”童迟当时在旁边突然出了个声儿，睁大了眼睛也稍微有些无措，“干....干爸就算了吧。” 　　一桌人突然全部看着他，童迟当时慌得使劲儿在桌子底下搓手，全搓红了，小时候的老毛病。 　　“怎么了？”童凯问了一句。 　　“就......”童迟嘴巴黏在一起似的，说不出话，几双眼睛一起看着他，他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就是............”他冷汗都出来了，明明房间空调开的那么足。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说他对他哥有点不一样的感情，段闻停要是叫童凯爸爸的话，这辈分算是彻底乱套了，那点儿藏起来的小心思也算是彻底见不得人了。 　　童迟还在使劲儿琢磨的时候，桌子底下的手突然被人攥住捏了下。 　　“他怕我抢他爸爸，到时候你不理他。”段闻停冲童凯笑笑，“从小就是个醋缸子。” 　　“哎哟，你还吃你哥醋呢。”童凯笑了好久。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笠海在边上笑着说，“他俩儿一直就这样，好一会儿闹一会儿，摸不透。” 　　这话题算是暂时避过去了，童迟不敢说话了，低头继续没滋没味儿的吃碗里的豆子，眼睛着盯盘子都不带眨的那种。 　　段闻停手早就松开了，在旁边慢慢喝杯子里的茶水，偶尔偏头看看童迟，看那人魂不守舍被吓着了的可怜样子。 　　饭吃到最后的时候笠海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带童迟回去？” 　　“上海那边房子我们这两天在收拾，学校也找好了，但估计赶不上开学，等第一学期结束童迟就能回去。” 　　“上海？！”童迟突然就把脑袋抬起来，眉头皱着扬声喊了一句，“不是北京吗？” 　　童凯吓了一跳，没明白童迟这么一惊一乍干嘛，“北京房子前几个月租出去了，你学校在上海，公司也在那边，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嘛。” 　　“什么时候啊？”童迟那时候心都掉谷底里去了，手捏着餐桌布鼻子酸得差点儿没绷住。 　　“上周一。”童凯记事儿记得很清楚。 　　童迟埋着头在那儿翻聊天记录，他知道以他的性格，估计当时没仔细看，光顾着玩儿了。其实翻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得翻，边翻手边抖。 　　段闻停感觉这么下去得出事儿，起身说饭吃好了，使了个眼色让笠海赶快出去结账，顺便把童凯也拽出去了， 　　“回去再翻。”段闻停揽着童迟肩膀把人带起来。 　　“哥。”童迟声音很小，抬头看他时候整个人差点儿崩掉，眼泪在眼框里面兜着快掉下去了。 　　“我去下厕所。”段闻停趁笠海和童凯说话的时候，拉着童迟出去了。 　　童迟被人牵着往厕所走的时候就不行了，在路上就开始哭，幸亏不是嚎着嗓子哭。 　　厕所门打开后一阵香水清新剂的味道，隔间门被猛的拽开，童迟在进去的第一秒抱着段闻停腰就开始哭，说为什么会这样，说自己不想走。 　　段闻停抚着他背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与其在外面让叔看出来情绪，还不如让他在这哭够再出去。 　　童迟把段闻停胸前衣服打湿了一大片后才抬起头。 　　“也不太远。”段闻停摸了一把他的脸扶着下巴抬起来，笑了笑，“你这副样子好像我马上要搬到外星去似的。” 　　“我见不到你了。”童迟说话的时候声音听着很哑，脑袋又埋了下去。 　　“我看你去行吧，反正我闲。”段闻停拍拍他肩膀，拇指在童迟眼睛上轻轻抹了下，“再哭眼睛肿了，丑死了。” 　　“你又不嫌弃我。”童迟才不管呢。 　　嘴上那么说，但还是把眼泪抹了，深呼吸了几口气稍微平静了不少，抬头看着段闻停，“你答应去看我的，你要是不去怎么办。” 　　段闻停挺无奈的笑笑，“那你来找我，追着我满校园打，我不还手。” 　　童迟笑笑，转身把隔间门开了出去，弯腰在洗手池那边洗了一把脸，边洗边嘟囔，“谁要追着你跑啊，我多没面子啊。” 　　段闻停站在后面的吹风机面前吹胸前被童迟哭湿的衣服，看着他笑了半天。 　　几个大人在大厅等了十几分钟，就等着段司机开车呢，两个小孩儿半天不回来。 　　笠海抽了两支烟了，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童迟湿着额角的头发从走廊出来，他抬手抹了一把他头发，“洗澡去了？” 　　童迟笑笑，“嗯。” 　　段闻停在后面跟着，“走吧。” 　　童凯他们订了一家酒店住，段闻停把他爸妈送到酒店门口，童迟妈妈还是舍不得自己孩子，问童迟，“要不要和我们住一晚上？” 　　“不用了，明天我来找你们，换了床我睡不着。”童迟笑笑。 　　“行。” 　　车门关了之后童迟一个人坐在后座，立马就摊成了一块软泥，趴在座椅上小声问，“叔睡着了？” 　　段闻停朝旁边看了一眼，“嗯。” 　　夜晚十二点半，车外除了路边的路灯之外，就剩沿路的便利店外面还亮着昏黄的光，童迟趴在窗沿上往外看了很久，难得路上没睡觉。 　　车子停好之后，笠海下车还有点儿恍惚，进门嘱咐两个人早点睡，他今儿喝多了，脑袋疼，这人平时基本上不喝酒，今天也算是破戒了。 　　“我去洗漱。”段闻停也累，第一天开车上路，面上虽然没什么反应，但说心里一点儿都不慌肯定是假的，加上童迟和自己要走的事儿，心里压的慌。 　　他轻轻关了厕所门，手臂支在洗脸池上低头用水泼了一把脸。 　　手探着准备去拿毛巾的时候，突然碰到了旁边温温热的东西。童迟一声不响的站在旁边，手里给他递过来毛巾。 　　“怎么了.....”段闻停话还没说完，童迟站在他身后突然一把抱住了段闻停的腰，嘞的他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 　　童迟其实平时经常这样，段闻停也习惯了，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卧室，当时还挺慌的，现在倒是不慌了，他用手在童迟手背和小臂上来回摸着顺了两下，也没说话。 　　厕所小小的空间挤了两个人，客厅黑着没开灯，只有小厕所里亮着点儿暖灯。 　　童迟脸贴在段闻停背上低着声儿，“哥你老实说，你会想我吗？” 　　“嗯，想。”段闻停老老实实回了。 　　“有多想。”童迟哑着嗓子，嘴唇贴在段闻停肩膀衣领边缘上。 　　段闻停说，“身上掉了肉似的，我心疼。” 　　童迟沉沉的呼了两口气，一下比一下热，烫在段闻停脖颈上，他抬头看镜子的时候，童迟脑袋又往上挪了些，发烫的嘴唇在他哥脖子上碰了两下，“哥永远是我的。” 　　段闻停手捏着童迟手腕，盯着镜子里面，没张嘴，含着嗓子沉沉答了一句嗯。 第35章 　　童迟之前还想着没多久就能和他哥在北京见面, 结果现在北京也去不了，回家还得再等一学期。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哥收拾行李离开, 一点儿招都没有。 　　童凯在笠海这儿待了没几天就准备回去了, 公司那边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临走前和笠海两个人待在卧室里聊了整整两个小时。 　　童凯是觉得自己现在手上有钱了，笠海好吃好喝养了童迟那么多年，他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手上拿了一张十几万的卡非要塞给笠海。 　　笠海是打死不愿意拿, 拿了感觉像把童迟用钱卖了似的。两个人就在一间小屋子里来回的争，又吵又闹的, 童迟和他哥坐客厅外面尴尬的都不知道干嘛，最后两个人拿着手机把声音调到最大放歌。 　　乃至于笠海他们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仿佛一脚踏进了舞厅，说话也听不见。 　　“你俩儿干嘛呢。”笠海捂着耳朵喊, 童迟笑着把手机音乐声儿关了。 　　“聊完啦？”童迟起身看他爸。 　　童凯在后面苦着脸，一看就知道手里的钱没给出去。心里想着过一阵儿在试试, 软磨硬泡笠海总会答应。 　　“明天走，你行李收拾完了？”笠海从客厅茶几上拿了一支烟点上，眼睛瞄了下段闻停。 　　“收拾完了，我看着收的。”童迟在旁边接话。 　　“呦, 你看着收的, 帮什么忙了？”童凯靠在沙发座椅上笑。 　　段闻停说：“尽捣乱了。” 　　童迟瞥他一眼, 也不呛, 他确实一直在捣乱，缠着段闻停跟他说话, 就一箱行李收拾了将近两个小时。 　　段闻停要带的东西太少了，衣服就装了一半, 剩下一半随便装了些洗漱用品。 　　“等下车了叔带你买去。”童凯笑, “也不用带什么东西。” 　　他和童迟妈妈非要陪段闻停去北京的学校一趟, 说帮他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刚进学校要准备的东西多，怕他一个人处理不过来。 　　段闻停肯定是不愿意麻烦两个人，说不用了太耽误时间了。童凯拉着他手说，“就当找个人给你拍照了，一个人路上多孤独啊，再说叔一直盼着能送孩子去大学报道。” 　　他当时看了童迟一眼，“等他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 　　“我没几年了好吧。”童迟还得扬着嗓子喊一声。 　　童凯敷衍着点头，“对对对。” 　　“那行。”段闻停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麻烦叔了。” 　　一个人确实挺无聊，有家长陪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童凯当时高兴，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几个人订的早晨七点多的票，在车站见面。 　　段闻停他们新生开学晚，他还没走的时候童迟已经高中开学上课了。 　　同学倒是没怎么变，林肖还是和他一个班，童迟也适应的挺好。 　　学校刚好是早晨七点的早读，童迟那天不能送他哥去车站，闹腾了半天非要请假，当然大人还有段闻停都不同意，老师也不愿意。童迟早晨去学校的时候脸都耷拉到地上去了，气的牙齿磨得咔哧咔哧响。 　　早读上完他偷偷摸摸拿着手机躲到厕所隔间，给段闻停发消息，问他哥到哪儿了。 　　隔了几分钟，对面发过来一张火车外面的风景照。童迟看着手机里的树和山，心里那叫个不是滋味儿，狠不得钻到手机里让段闻停也把他带走。 　　一个晚上，父母和他哥全部都走了，就剩他和笠海孤苦伶仃的两个人，童迟刚开始又气又难受，后来想到，等他一走，笠海就彻底成一个人了，那么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但从四个人突然变成一个人，怎么想都难受，他叔到时候肯定也不舒服。 　　童迟想到这事儿的时候太难受了，心里又内疚又伤心。所有情绪好像全部混在了一起。 　　段闻停一走，那间卧室就成他一个人的了。他习惯于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习惯于每次进卧室的时候喊一声哥，也习惯了放学回家跑去卧室的时候能看到桌上一摞山一样的书。 　　这下全没了。 　　童迟在段闻停走的那天其实没有太多的情绪反应，一直到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家的时候，笠海给他开门，童迟那时候像平时一样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叔，今天吃什么？” 　　笠海那天在厨房说，“吃鸡蛋面。” 　　童迟脱了鞋，把包甩在沙发上，踩着拖鞋往厕所跑，突然像平时一样扬着声儿喊了一句，“哥吃饭了！” 　　当时笠海手里端着面，愣在那儿半天没动，惊着了。 　　童迟站在厕所门口缓了好半天，有些无措，手扶着厕所把手，看了一眼笠海之后尴尬的扯了个笑说，“我忘了。” 　　他开门进厕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僵着的，嘴角的笑一直没褪，在关了门之后才慢慢把嘴角放下去，一个人站在厕所里一动没动的站了好久。 　　段闻停毛巾牙刷还规整的放在洗漱台上，一点儿没动。童迟在那一瞬间还是觉得他哥在。 　　等进了卧室脱下校服坐在床上的一瞬间，童迟瞄到椅子和书桌。 　　上面干干净净一本书都没有。 　　段闻停全部收拾干净了。 　　他不在需要那些成山的高考卷子，就连笔筒里的笔也全部收进了柜子里。床上的枕头少了一个，笠海在回家之后进卧室把段闻停枕头暂时收了起来，怕挤着童迟。 　　“小迟？”笠海在外面小声问了一句，“吃饭吗？” 　　“吃。”童迟从床上站起来，“我换个衣服就来。” 　　“好。”笠海总门外走开后，童迟边脱衣服的时候眼泪边往下掉，全部蹭到了衣服上，邋遢的不成样子。 　　好在段闻停还在抽屉里留了两包纸巾，童迟拿着把眼泪鼻涕收拾干净之后才敢出去。 　　坐在厨房桌子上吃面的时候，他用手指慢慢的刷着朋友圈。 　　段闻停这个三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人那天发了几年来唯一一张照片。 　　他站在学校门口拍的照片。段闻停难得会在照相的时候笑。 　　“一看就是我爸照的。”童迟把照片给笠海看，“你看人都是歪的。” 　　两个人看着照片笑了好一阵儿。 　　笠海吃好之后就去了客厅， 　　童迟一个人还在嗦面条，手指又点开了他哥的那张照片，放大，眼睛盯着段闻停脸使劲儿的看。 　　这才一天啊，童迟简直要想疯了。嗦面条的时候眼泪差点儿滴到碗里。 　　童迟从来没觉得离段闻停有距离，但是当时好像感觉到了，是那种年龄差距下不可跨越的距离。他们中间隔了整整一个学业阶段。 　　他能想象到段闻停之后的生活会和他完全不一样，他不确定段闻停能和他继续聊天，或者就算聊天又能聊什么，他怕他哥和他说话会无聊，童迟太害怕了。 　　越看照片越害怕，从下到上生出了一种无助感。高中生活说实话没那么有趣又富有活力，他能说的也就是学习和同学的那些小事儿，而段闻停又经历过，没什么新鲜有趣的。 　　童迟那一刻多想让自己长大一些，在大一岁也好。 　　“你吃饭怎么越来越慢了？”笠海经过童迟身后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声。 　　“细嚼慢咽，多好呀。”童迟硬是扯了个笑，回头看了一眼笠海，然后埋头把最后几口面条扒拉进了嘴里，“叔我去写作业了。” 　　“好，别太晚了。”笠海对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大人的情绪隐藏的很好。 　　再说笠海本身就一个人，以前也一直都是，适应起来太快了。 　　童迟走进卧室之后就把门关了，卧室的台灯稍微有点儿暗了，段闻停之前用的时候就说过，但一直忘记换。 　　板凳还是那么硬。童迟坐在上面曲起了条腿，把书和作业从包里拿出来，手里夹着一支笔安安静静的坐在灯下写作业。 　　心里藏着事儿的时候干什么都觉得心吊着，童迟写作业的时候就是这样，静不下心。 　　他看看手机，晚上十一点了。 　　段闻停应该已经收拾好宿舍躺在床上了，童迟是这么猜的。 　　他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将近两分钟，最后还是点开了微信通话。 　　声儿太大了，他把声音调小之后放在耳朵边上，心里有些发慌。 　　铃声响了好几分钟都没人接。 　　童迟没办法，挂了。 　　屋子里安静的掉根针都一清二楚，客厅的灯啪塔一下也灭了，笠海回卧室休息了。 　　整个房子就童迟卧室亮着一点点的光。 　　他曲腿窝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写作业，其实大晚上看着挺可怜。童迟迷迷糊糊的都开始犯困了，一个劲儿的打哈欠。 　　在写到数学最后一道题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段闻停打的电话。 　　童迟揉揉眼睛，拿起手机接了。估计是太困了，说话声儿像刚睡醒，软软的含着气儿似的声音，暖烘烘的，放在手机里听得人心软，他叫了一声，“哥。” 　　“嗯。”段闻停声音听着又沉又暖，“我刚洗澡去了。” 　　“我说呢，你不可能不理我呀。”童迟低着声儿笑笑，整个人窝在椅子上，光着脚往里收了收，抱着膝盖，“你要睡了吗哥。” 　　“没有。”段闻停躺下去，“这不还没陪你说话嘛。” 　　“那你陪我说会儿吧，我刚写完作业。”童迟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勾着的。 　　“好。”段闻停翻了个身子，床板太硬了，硌的他有点儿难受，一个劲儿来回调，怎么调都难受。 　　“你那儿怎么沙沙沙的响呀。”童迟听到声儿了。 　　“床太硬了，明天得换一个垫子。”段闻停终于找了个没那么难受的姿势，正对着天花板呼了口气。 　　“是不是想以前的床呀。”童迟笑，“软乎乎的。” 　　“嗯。”段闻停嘴角也勾着，盯着天花板，“还有个软乎乎的人能贴着。” 　　童迟脸蹭在膝盖上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今天中午吃了凉面，好像是新开的窗口，你中午吃了什么哥。” 　　段闻停想了下，小声笑着说，“门口的快餐饭，不好吃。” 　　童迟笑的时候声音听着腻人，“这么可怜啊，怪心疼的。” 　　他说完转身关了灯，爬进被窝里，侧躺着把电话放耳朵上，“我上床了。” 　　“要睡了吗？”段闻停那边还没关灯，室友还在收拾。 　　“一天没听你说话了，我多听会儿。”童迟半张脸都塞到了被子里，小声继续说，“我中午没敢打电话，怕你忙，打扰你。” 　　“不忙。”段闻停顿了两秒接了一句，“你打就不忙，什么时候打都行，你在我这儿别讲那么多规矩，也别那么懂事。” 　　童迟躲在被子里，面上勾着笑，酒窝都出来了，不好意思的小声答了一句，“好。” 第36章 　　童迟第二天一大早还要上课, 和段闻停讲了两句之后被对方催着睡觉，他哥怕他明天早晨起不来。 　　“你睡吗？”童迟还是想赖着人。 　　“我等下睡, 现在没关灯睡不着。”段闻停知道他想听什么, 低着嗓子就说了，“明天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忙, 发消息也行。”最后还得补一句, “别被老师抓了。” 　　“好的哥 ，抓不着。”童迟心里这会儿开心了, 刚才那点儿伤感的情绪全没了，脚在被子里来回的蹭了好几下，又像虫子似的在里面来回翻滚了两圈。 　　“晚安。”段闻停声音传出来, 很诚恳的说了这一句。 　　“晚安哥。”童迟嘴唇贴在话筒边上，也回了一句。 　　那一晚上童迟睡得很安稳, 心里那点不安的情绪好像放下去了，至少在当时是放下去了。 　　童迟第一学期结束要转学这事儿老师和同学知道后，班里人其实没太大反应，毕竟大家刚开学见面没多久, 没什么感情。除了童迟之前的一些朋友拉着他说舍不得, 尤其是林肖,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当时眼泪就在眼眶里面转。 　　“你哭啥啊？”童迟还得用自己袖子给他蹭。 　　“我伤心啊。”林肖那小子和童迟很像, 都是看着软乎又乖的那种类型，带着个黑框的眼镜, 可老实了。 　　“你这一哭，我俩站一起跟两个可怜虫似的。”童迟两只校服袖子上全部都是对方的眼泪水。 　　“都这么大了, 你比我还能哭。”童迟发现自己交的这个朋友比自己还脆弱, 还得他哄着。 　　“你一走我怎么办啊。”林肖看着童迟, “我成我们班最矮的了。” 　　童迟当场被他气死，转头就要走，“你烦死了。” 　　“我错了。”林肖说完又急匆匆的把童迟拉回来。 　　童迟其实不算矮，刚刚好一米七。但不知道这班里男生怎么长得个头，一个比一个高，童迟现在就是他们班最矮的，林肖倒数第二。 　　两个人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林肖在边上说，“你高考想考哪儿啊？” 　　“我哥在哪儿我考哪儿。”童迟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这么黏他啊。”林肖想不明白这事儿，“我哥高考完一走，我都开心疯了，家里现在就我一个宝贝疙瘩。” 　　林肖的哥哥林凯，童迟认识。之前聊微信还被段闻停吃过醋。林凯考到上海去了，还算是挺巧的事儿。 　　“我看我哥朋友圈发的图片，他开心死了，报到第一天就跑酒吧去了。”林肖走进食堂之后，探着脑袋往食堂玻璃里看，“我看停哥啥也没发。” 　　“他忙着收拾宿舍，好像没时间出去。”童迟眼睛瞄到糖醋肉了，端着碗一动不动的站在队伍后面排着。 　　林肖在隔壁的队伍排着，和童迟继续并排说话，“你要考哪儿，我也考一样算了。” 　　“为啥，舍不得我？”童迟笑。 　　“咱俩脑子智商差不多，肯定能考一块儿去。”林肖说的时候挺认真的。 　　童迟听这话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他，好在阿姨喊着他接糖醋肉，童迟一眨眼就把事儿忘了，乖乖颠着碗冲阿姨笑，想让人家多给他两块儿。 　　他就喜欢吃甜的，粽子吃甜的，豆腐脑也要甜的，就是个甜脑袋。段闻停跟他反着来，什么都要咸的。 　　两个人端着饭碗找了个空座埋头吃饭。林肖吃饭就是正常速度，但和童迟待久了之后，吃饭速度也慢了不少，反正吃完了还得等这个磨蹭鬼，还不如细嚼慢咽。 　　“明天体检是要抽血吗？”林肖嘴里啃着鸡腿，突然提到了这么一茬。 　　童迟也不知道，“抽吧。” 　　“那完了，我想起来手都软。”林肖怕血，从小就怕，一听要抽血眉头就使劲儿皱，“怎么办，我筷子要拿不起来了。” 　　童迟抬头一看，那小子手抖得得帕金森似的。 　　“我明儿晕了怎么办，多丢人啊。”林肖可怜兮兮的看着童迟，“你明天掐着我点儿，就我在前面抽，你在后面掐我肉，我应该能清醒点儿。” 　　“你怎么那么能自虐呢，我可下不了手。”童迟被他笑死，“晕不了，我在后面给你接着。” 　　“你接不住的。”林肖还得吐槽两句，“到时候把你小身子板压成泥板了。” 　　“你烦不烦啊。”童迟白眼都翻天上去了，林肖又呲着牙冲他笑。 　　他吃饭的时候手机在旁边放着，在班里不敢拿出来，只能中午吃饭的时候或者课间跑厕所去才敢看两眼。 　　一看是他哥的消息，童迟嘴角就不自觉的往上翘，自己都没控制住。 　　段闻停问他吃了吗。童迟给他拍了一张碗里吃了一半的饭，他也从来没觉得图片不好看，吃了一半看着不雅观什么杂七杂八的心思。反正他哥从来不嫌弃他。 　　童迟又笑着发消息：你吃的啥啊。 　　段闻停说：食堂，汤面。 　　然后给童迟发了一张照片。童迟歪着头琢磨了半天都没看出来是啥。 　　“这是什么啊？”童迟把图片给林肖看。 　　“自行车.....把手....的一个角？”林肖说这话的时候半边的眉头唰的就往上挑，奇奇怪怪的看着童迟，“是不是很像。” 　　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猜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段闻停突然把图片撤回去了。 　　童迟愣了一下，然后他哥发了一句：不小心按到了。 　　段闻停：在骑车，去拿快递。 　　“你猜对了。”童迟抬头冲林肖笑，对面人也在那儿傻乐呵。 　　童迟：那你慢点儿骑，我明天体检，哥你下午有什么事儿吗。 　　段闻停隔了好久才回消息，那时候童迟已经回班了，手机在课桌里嘟了一声，他偷偷摸摸的低头去看。 　　段闻停：下午体测。 　　童迟：那你多喝点水，别太累了。 　　说完刚好打铃，老师从后门进来，吓得他赶紧把手机塞兜里了。 　　段闻停当时骑着电动车，脚底下放了成堆的箱子，都是童凯给他寄的，这有钱人买东西那是往死里买啊，就差给段闻停运个烘干机过来了。 　　他已经连续两天疯狂取快递了，昨天大下午的收到了一个洗衣机。 　　童凯给他发消息说怕学校的洗衣机不干净，给他单独买了一个。段闻停总不能让人家退回去啊，就那么收了。电动车也是童凯买的，进学校第一天就买回来了。 　　说自己以前上学也骑，比单车好用点儿，段闻停这两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用了，谢谢叔。 　　折腾死的。他现在像宿舍里的活菩萨似的，手里面啥都有。 　　他再一次扛三四个着箱子进了宿舍的门，下午还要体测，他这算是提前测完了，累的要瘫。 　　宿舍里面那会儿三个人都在，全部躺在床上看手机，最左边的喊了一声：停哥你又拿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几个人认识了两天，关系还可以，但没有坐下聊过天。 　　下午体测完四个人一起骑车去吃了个饭，回来之后都天黑了。 　　回宿舍之后都坐在椅子上累的不愿意动，除了嘴巴，话匣子唰的就打开了。 　　宿舍加上段闻停总共四个人，两个戴眼镜，看着挺老实的男孩子，感觉就是那种没谈过恋爱很会学习的理工男类型。聊天的时候，段闻停就靠在椅子上听着，累一天了，不想说话，虽然他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叫方晨，平时看着很老实的样子，结果一直到聊天的时候段闻停才知道，这是个渣男啊，脚踩了三条船，其中一条还是前两天刚在一起的学妹。 　　几个男生在一块儿刚熟悉的时候，好像为了凸显自己的优越感，总是话里话外的攀比，感情上的事儿也得比，你谈了一个，那我谈两个，我的还比你的乖，比你听话懂事。 　　学习和感情是否负责这事儿不怎么搭边。段闻停就那么听着，当故事听了。手里转着手机，他在等童迟给他发消息。 　　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叫左一，感情上稍微老实点，但是很咋呼，性子毛躁有点过于热情，像个炸了壳的开心果，笑起来的时候段闻停耳朵都他么要炸了。 　　剩下一个叫宣皓，这人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段闻停就猜到了，是gay。属于那种一看就能看出来的类型。 　　说话举止都非常的明显，但性格很好，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几个人聊感情的时候，左一咋咋呼呼突然的笑着喊段闻停，拐着调子起哄问，“停哥现在有几个女朋友啊。” 　　段闻停摇摇头说没有。 　　“你就扯。”方晨不买账，拍了下木桌子，啪的一声儿。 　　段闻停长得高高帅帅的，就是很标准的帅哥，讲话或者站那儿的时候虽然感觉不好亲近，但确实一看就感觉是桃花很多的那种类型，走路上也没少被人要微信号。 　　段闻停笑着摇摇头，他确实没有，连恋爱都没谈过。 　　方晨喊，“不是，他这种一看就是吊了好几个人的，你说是吧，吊着人也算啊，你别不算啊，你再数数啊。” 　　“人家都说没有了，你闭嘴吧。”宣皓坐在那儿，拿手上的衣服冲方晨头上甩了一下，“你赶紧洗澡去，都臭了。” 　　“哪儿臭了。”方晨低头闻闻自己衣服，“没有啊。” 　　“我鼻子尖，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儿，跑一天了，赶紧洗澡去。”宣皓把方晨赶到宿舍外面的公共浴室去了。 　　“那我也去。”左一拿着衣服端着盆子喊，“方晨你等会儿我！” 　　隔了那么几分钟，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童迟那会在回家路上，给段闻停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说这个熊熊是不是很可爱。段闻停坐在椅子上给他回可爱。 　　“哥你真没有啊？”宣皓突然在对面看着他笑着问。 　　段闻停那会儿没听清，反应了两秒笑了下，“真没有。” 　　“我这人看人看的可准了。”宣皓突然挪着椅子靠过来，“但我这会儿有点猜不准了，你是不是啊。” 　　“是什么？”段闻停没动，稍微有点儿猜不着了。 　　宣皓笑，很轻松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弯的呀，gay吗？我猜好几天了。” 　　段闻停可从来没被人这么问过，之前许持也就是问能不能和他谈恋爱，但也从来没这么直白的说过这个词。 　　“你猜我干什么。”段闻停笑。这事儿问出来其实挺冒犯的，但宣皓这人看着很舒服，人也很柔，问的时候没让段闻停觉得难受。 　　“好奇嘛。”宣皓笑，还在等着他回答。 　　段闻停那会儿看了眼桌上手机，琢磨了一下，轻轻笑了，“我对这个不排斥，我喜欢的人是男生，但也就喜欢那一个，其他的没什么想法，我以前稍微有点儿分不清是哪种爱。” 　　宣皓算是彻底找到乐子了，笑着凑过去，“现在呢？” 　　“现在啊。”段闻停顿了几秒，突然用手肘支在桌面上，一只手掌盖在脸上，叹口气无奈又咬着牙说了句，“我他么想和他谈对象啊。” 　　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他转头看了宣皓，“这算嘛。” 　　宣皓支着脑袋看他笑，“你这可太算了。” 第37章 　　话聊到这儿也就够了, 宣皓因为挖到了点儿段闻停的秘密，开心的一直在乐, 剩下两个室友洗完澡, 从外面湿着头发回来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宣皓说自己明天准备去酒吧见个人，想起来就兴奋。 　　段闻停的事儿他可没打算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也没有透露太多细节，两个人知道就行。 　　“见谁啊？”方晨爬到床上之后擦头发的时候问。 　　“网上认识的。”宣皓转头冲着他挑眉, “一八六大猛男。” 　　方晨拐着调儿，“多大啊。”他冲着宣皓，“明儿看样子是回不来了。” 　　俩人在那儿斗嘴, 段闻停看看时间，澡堂再不去就该关门了, 他从阳台拿了毛巾和洗澡用的东西，站在床边把衣服换了，穿了个背心短裤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宣皓冲着他吹了个口哨, 极其不正经那种。 　　左一刚好在他边上, 一巴掌就拍宣皓屁股上了, “你他么明天见陌生猛男, 现在还看着闻停流口水，你能不能克制一下。” 　　“我克制啥啊, 人又看不上我，我逗两下还不行。”宣皓和左一闹腾到一块儿了, 小孩打架似的挥着手往对方屁股上拍。 　　“你烦不烦。” 　　“你欠不欠。” 　　“你俩儿都欠。” 　　三个人堆在一起吵死, 段闻停笑笑就开门出去了, 手机扔在桌上充电。 　　学校洗澡的地儿是公共澡堂，一层楼就一个，进门就是整排的隔间，但是没门。段闻停刚开始还挺不习惯，后来看了两天之后发现也还好。宿舍里倒是也有浴室，但是水很小，经常出凉水，所以没什么人用。 　　段闻停这次洗澡洗的很快，十分钟就出来了，他就是惦记桌上的手机，怕太晚了耽误童迟睡觉，急匆匆的就跨步回了宿舍。 　　“停哥你手机响半天了。”宣皓在对面的床上躺着，偏头看了下段闻停。 　　“嗯。”他头发也没来得及擦，滴答滴答的往下挂水，全部滴在脖颈间的毛巾上。就那么有些着急的站在桌子面前给童迟拨了回去。 　　“哥，你是不是洗澡去了？”童迟还是那股软乎乎的劲儿，一到晚上就困得不行。 　　“嗯，累了？”段闻停夹着电话走到宿舍阳台那边，把门关了。 　　晚上的风还挺舒服，顺便还能把头发吹干。段闻停靠在栏杆上听着童迟说话。 　　“有点儿，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差点儿一脑袋磕到桌上，困死我了。”童迟笑笑，“但现在不困了，和哥一说话就不困了。” 　　段闻停笑，“还是这么会哄人。” 　　“我可没哄你，我.....”童迟抿嘴顿了两秒，“我想你哥。” 　　段闻停就怕听这话，听了心里就难受，尤其是配上童迟那个声音。 　　“我十一就回去了。”段闻停望着对面的宿舍楼，“你到时候来接我？” 　　“好。”童迟依旧坐在那个椅子上。他只敢在笠海睡觉之后给段闻停打电话。 　　他有点儿怕让笠海知道他和段闻停联系太多，怕他生出怀疑。 　　两个人打电话说不了别的，都是些小事儿，童迟会抱怨两句学校的事儿，夸一夸食堂的饭。 　　童迟说，“我说这些你烦吗？” 　　段闻停回他，“我就喜欢听这些，多安稳啊，你说点儿别的我心脏也受不了。” 　　童迟就开心扬着调，小孩子一样一脸满足，“那就行。” 　　打完电话都十二点半了，童迟早晨还得上课，没敢继续聊。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童迟没吃早饭，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骑车直接去了学校，上午要体检抽血。 　　刚到班级，屁股在椅子上还没坐热，班主任就进来把体检单发了，嘱咐了几句位置和时间，本来说好要一个班排队去体检来着，结果一群学生堆一起没几秒全乱了。 　　班主任也不管了，手一挥，“按时回来，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 　　人群乱哄哄，压根没人搭理。 　　“迟，你等会儿扶着我点儿，我有点怕。”林肖是真的怕自己晕倒，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童迟当时点点头答应，“好，我扶着你，你别怕。” 　　两个人就那么拿着体检单在学校操场的抽血队伍里面排队，高一高二高三全部混在一起，分不清。 　　童迟和林肖前后两个男生都是一米八。他们俩人像肉夹馍的肉饼似的夹在中间。 　　林肖排在童迟前面，还没抽呢，林肖那小子看到前面人手臂上的针头，吓得差点儿翻白眼晕过去，童迟在后面使劲儿捏着他说没事。 　　好不容易轮到他，林肖眼睛闭着，另一只手死死拽着童迟。 　　“没事儿的，快好了。”童迟弯腰站在边上安慰，医生看着他俩都笑了。 　　“好了。”医生把皮筋松了，林肖抬头一脸惊讶看着童迟，“我，我没晕，我没晕哎。” 　　童迟笑着，坐在椅子上把手伸出去，然后抬头看着林肖激动的样子觉得好玩儿。 　　他笑了还没几秒，针插进去流了快半管血的时候，突然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整个人低头埋在桌面上一动没动，说难受。 　　医生喊了旁边的同事，说这学生低血糖。 　　然后童迟全身无力的被两个男生拎着坐到了操场旁边的观众椅上，整个人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人捏着灌了点儿葡萄糖。还听到林肖要死要活的在那儿喊，“我没晕你怎么晕了呀，吓死我了，你没事儿吧，你说句话啊。” 　　童迟要被他吵死，但说话又没什么力气，刚才有几分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得翘辫子，太难受了。 　　坐在那儿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今天我丢人了。”童迟稍微有力气之后，笑着看林肖，“你这晕的毛病还能传染。” 　　“就是说啊。”林肖扶着他，“好点儿了吗？” 　　“好了，吃点饭就行了。”童迟起身和他慢慢去食堂。 　　其实说实话挺巧的，段闻停那时候刚上完第一节 课，课间给童迟发了条消息，问他吃早饭没有。 　　童迟发了条语音：“还没吃，现在准备去呢，哥你今天忙吗。” 　　当时林肖在旁边一个人念叨，说你这样平时应该多跑步运动一下，等会儿多吃点儿，别又晕了。 　　然后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语音里，声音很小，像背景音，童迟自己都没注意。 　　段闻停带着耳机，听的时候就听到一句，你别又晕了。 　　然后他就开始不停的重复播放那句话，终于连猜带蒙的连贯了起来。 　　童迟那会儿在食堂咬着包子慢慢嚼的时候，段闻停发过来一句：你晕倒了？ 　　“他怎么知道的！”童迟要吓死了，大白天见了鬼似的嚎了出来。 　　给段闻停发了一个害怕的表情包。 　　然后老实回了一句：刚才没吃早饭抽血，有点晕，现在好了。 　　他怕段闻停担心，慌张给包子拍了张丑丑的照片，发了过去。 　　童迟：看我正吃着呢。 　　段闻停看到图片之后才放过他，说让他平时一定要吃早饭，之后就没再继续念叨。然后转头给笠海发了条消息，让他在童迟包里塞些巧克力和饼干。 　　段闻停：下午班里聚餐。 　　童迟发了个满眼亮晶晶羡慕的表情包，他除了上学也没什么事儿能做，吃完饭还得回去上课，一点儿休息时间也没有。连和他哥说个话都得偷偷摸摸的说。 　　段闻停上午一直在上课，学校太大了，找教室的时候还挺费劲儿。班里就二十多个人，组织了下午去聚餐，宿舍里两个直男大中午还冲回来洗了个澡。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招到漂亮女孩子。 　　他们班分布很均匀，男女比例五五开，开学好几天了，但各自其实连班里二十几个人的名字都没记全。 　　一桌学生坐在一个大包厢里叽叽喳喳的什么都聊，吃饭吃到一半开始喝酒，能喝的人基本上都喝了不少。 　　不能喝的人也被大家用做游戏当借口，强行灌了两杯。 　　饭桌上的游戏很简单，就是指人，看谁嘴瓢了就灌酒。那群男生本来吃饭前就喝的有点儿晕了，游戏玩儿两把后嘴巴彻底秃噜了，一个劲儿的输。 　　段闻停坐在那儿也喝了不少，被桌上的人故意指了不知道多少次，谁能抗住啊。 　　最后吃完饭桌上没几个清醒的人。 　　大晚上快十二点了，饭店离学校也不远，走着就能到。 　　段闻停和宿舍那三个人一起晃悠着朝学校走，方晨喝得最多，整个人走路都走不直，被宣皓扶着歪歪扭扭的在大马路上走曲线，还非拉着人家宣皓跳舞。 　　折腾的宣皓扯着嗓子喊：烦死你们这些大直男了。 　　左一在旁边红着脸快笑抽了。 　　段闻停当时其实也没多清醒，但也没到走不直路的地步。童迟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他都没接。不是不想接，他就是头晕，忘了。 　　在路上被风一吹，想起来了。 　　大半夜童迟都快睡觉了，段闻停突然一个视频打过来，把这小子吓死，爬起来开了卧室的台灯，然后穿着睡衣，光着脚坐在床边，一脸茫然的接了。 　　他好久没见他哥了，平时都是打电话，没打过视频。 　　这会儿看见人脸了，童迟其实很惊喜，笑着喊了一声，“哥，你刚吃完饭吗？” 　　段闻停晕晕乎乎的看着他，“嗯。” 　　说完人脸就没了。 　　把童迟吓的在那儿喊，“哥你是不是摔倒了，你人呢？” 　　视频那边叽叽喳喳的吵，还有一些乱七八糟悉悉索索的声儿。宣皓扯着嗓子一边让方晨站直，一边冲着段闻停喊，“段闻停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你钻树丛干嘛呢！” 　　过了将近五分钟，童迟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 　　段闻停突然露出脸了，蹲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反正手臂旁边全是草。他喝酒倒是不会上脸，但是看人的时候眼神就不对，很黏糊，能盯好久。 　　童迟那时候没空管他哥眼神黏不黏，他就怕他哥在干什么蠢事儿，瞪着眼睛问，“你...干嘛呢。” 　　段闻停手里镜头晃得仿佛要吐，边晃边照到自己腿上，小声笑着说，“抓到猫了。” 　　童迟那会儿才看清段闻停腿上的东西，毛乎乎的小黄猫，头顶上顶着快白色，它也不叫，被段闻停挠了几下才叫，喵了两声。 　　“哥你喝多了？”童迟看他那副手晃的样子，大概猜出来了。 　　“没有啊。”段闻停回，还嘴硬。 　　然后童迟就看到他哥手指从镜头里露出来，在猫咪的下巴那儿挠了半天，声音哄小孩似的在那儿说，“小迟迟真乖。” 　　“哥！”童迟大晚上被他哥气死，满脑袋黑线团绕啊绕，脸整个趴在镜头上，“你迟迟在这儿呢，你往哪儿喊呢。” 　　段闻停跟听不见似的，还在那儿边摸猫边喊迟迟。童迟坐在床边嘟个嘴不想理他了，他哥怎么这么招人烦呢，还迟迟的叫，几年了也没这么叫过他。 　　他就那么气乎乎的看着段闻停发酒疯的时候，手机那边突然低着声儿笑了几下，镜头终于转到了人脸，段闻停嘴巴抵在话筒边上边笑边说：“逗你玩儿呢，我家迟迟在这儿呢。” 　　当时童迟趴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没一点儿样子，听他哥一喊他，唰的就立马坐好了，结果脚哐地砸在旁边椅子上了，疼的捂着脚在那儿捶床垫，脸也埋在了腿里面。 　　段闻停不知道他砸到脚了，晕晕乎乎从草丛里出来，看着镜头笑着说了句，“开心成这样儿了啊。” 　　童迟：“.............” 第38章 　　“哥你喝了多少啊？”童迟把手机放在旁边对着天花板, 自己在那儿揉撞红的脚，揉了两下钻到被窝里看着手机屏幕笑。 　　“没喝多少。”段闻停端着手机往学校里面走, 摄像头靠下, 童迟只能看到他哥的下巴，镜头一晃一晃的跳。 　　他太久没这么好好看着人了，现在盯着的时候心里面很放松, 很稳, 沉下去的感觉。但大半夜太困，他盯着屏幕没多久眼睛就睁不开了。 　　段闻停那会儿刚进宿舍, 脱了衣服坐在床上低头看手机里已经睡着的童迟。 　　那人睡觉从小都这样儿，感觉脸上好像带着笑，睫毛长长的会稍微抖两下, 脸靠着枕头被轻轻压着，嘴巴自然而然的稍微有点嘟。段闻停看着他嘴唇就想戳一戳, 他就是喝多了，现在看童迟的时候心里燥的难受。 　　“哥。”童迟突然跟梦游似的叫了一声，然后把眼睛睁开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你上床了？” 　　“嗯。”段闻停躺下, 把手机拿手里继续看着他。 　　“那你快睡吧, 不然明天早晨起不来.....”童迟说到这儿的时候就没声儿了, 睡着了, 手机还没挂。 　　段闻停看他那副可爱样子心里暖烘烘的，想抱又抱不到人, 难受死了。 　　一个班级的人都喝多了，导致第二天一上午班群里都挺安静, 段闻停宿舍那几个睡得昏天黑四,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宣皓才睁眼, 然后发现除了段闻停床是空的，其他人还在睡。 　　他给段闻停打了个电话，对面说在操场上打球。 　　“大哥你精神真好。”宣皓起床的时候差点儿没一脑袋磕铁床上，“停哥能行行好给我带个饭吗？在饿会儿就没了。” 　　“吃啥？”段闻停那时候真在篮球场上打球，整个人汗使劲儿往下躺。 　　其实他十二点多起来的时候脑子也是晕的，强迫着出去吃了个饭，洗了个澡，脑子才稍微好点儿。 　　出点儿汗打个球之后算是彻底清醒了。 　　“吃......”宣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算了，我找你去。” 　　“我吃过了。”段闻停坐在球场上扇风。 　　“你再吃点儿呗。”宣皓挂了电话穿好鞋就去了。 　　段闻停坐在地上也挺无聊，童迟这会儿还在上课，也没时间理他。过五分钟他就看到宣皓一路小跑过来，就穿了条宿舍穿的短裤和大背心，好在没穿人字拖。 　　他也不进球场，在铁栏外面喊，“停哥吃饭去！” 　　“你去呗，我又不吃，坐那儿干嘛。”段闻停没动。 　　“你昨儿干啥了你不想知道？”宣皓就是故意的，喊完段闻停立马就站起来。说实话他自己早晨想了半天昨天干嘛了，结果只能想起来百分之八十，他一直担心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奇怪话。 　　宣皓可开心了，翘着嘴角把段闻停拐到食堂去了，在汤面窗口那儿买了一份汤河粉，段闻停自己插兜坐角落的桌子上，偏头还在看外面打球的人，挺无聊的。 　　“昨儿那是你对象？”宣皓张嘴就胡说，端着碗坐在对面，这人平时出门人模狗样，在学校就恨不得炸着头发一双拖鞋走天下。按宣皓的话说就是学校没有可以留恋的人，一群幼稚少男入不了眼，他就喜欢工作的成熟男人。 　　“哪来的对象，不是，我弟。”段闻停坐对面眼睛看着窗户外面，挪都没挪一下。 　　宣皓抬眼看着他，嘴里还叼着粉，“你他么喜欢自己弟？” 　　“不是亲的。”段闻停被他烦死了，皱眉看着他，“也不是表的。” 　　“你激动啥啊。”宣皓在那儿笑，低头嗦了两口粉，“怪不得呢。” 　　“什么？”段闻停跟他猜哑谜似的。 　　“你喜欢那样的啊。”宣皓抬头笑，用脚在段闻停小腿上踢了两下，“我昨儿看到了，长的真是不错，怪不得把我们停哥心勾成这样了。” 　　“你老实吃饭。”段闻停随口一说，他心脏那会儿跳动频率明显加快了，想到了童迟那双眼睛和漂亮脸，确实把他勾着了。 　　“你可太黏黏糊糊了，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看你昨天大晚上盯着手机看了不知道多久。”宣皓端着碗喝汤，“你没跟他聊过。” 　　“太小了。”段闻停确实觉得童迟有点儿笑，“过几年吧。” 　　“那你小心这小白菜别让别人拱了。”宣皓吃完饭舒服了，靠在椅背上伸懒腰，“哎呦，这高中生现在一个个早熟，你家小白菜站中间要是被哪个人惦记上的话.....” 　　“吃完就闭嘴。”段闻停被他念叨的心烦，“我昨儿没说别的？” 　　宣皓还想了一下，“你喊迟迟，喊了一路，我听着都麻。”他对面探了些身子，“我建议你十一大假回去就把事儿办了，省的夜长梦多，你说呢。” 　　段闻停没说话，起身直接走了。 　　开学那么久，所有人都在惦记放假的事儿，时间过的挺快，该旅游的已经订好了票，该回家的也都在收拾行李。 　　方晨家离北京很近，打个车就能到，他嫌放假回家无聊，谈的女朋友都要回家。他现在就是想抓着宿舍几个人出去旅游。 　　“停哥，就剩你了，他们几个要陪对象，就你一个大闲人。” 　　宣皓说，“人闻停忙着呢，你别烦人家了。” 　　“他忙啥啊？”方晨转过去，“你回家不无聊啊。” 　　宣皓在旁边接，“人家不无聊，说不定回来就有小对象了。” 　　方晨一听这话就不缠着段闻停了，笑着点点头说知道了。 　　走之前段闻停把车票信息发给了童迟，那小子发了个收到的熊熊表情包。然后连着给他发了四五个语音，全都是：哥你回来的时候慢点，哥你想吃啥，哥你要住几天，哥我把你床收拾好了.... 　　一连串全是哥，叫的段闻停一直想笑。 　　本来学校是按时放假，但段闻停刚好最后一天没课，所以算是提前放了，提早一天就提着行李走了。 　　虽然离开没多久，但第一次回家其实还是挺激动，尤其是车子停站的时候，段闻停在人群里面走的飞快，下了楼梯一路直奔出站口。 　　外面人太多了，在站口挤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一大片。但就这样，段闻停还是在人群中瞄到了一个白衣服穿着长裤在原地蹦的小子，长得白白净净，在人群里面太显眼了。 　　童迟还是像以前一样，怕他哥看不见他，站在别人的身子后面兔子似的跳，就像以前段闻停从考场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样。 　　“哥！”童迟清脆的嗓音传到段闻停耳朵里，他笑着走过去伸开手，童迟特别自然的就往他身上跳，段闻停结结实实给他抱住了。 　　“我看看时间还以为你得晚点才能出来。”童迟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旁边那么多人，他被段闻停抱着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或者不对劲，眼睛就那么闪着小星星似的盯着他哥看。 　　“走得快，你长高了。”段闻停把他放下来的时候发现童迟稍微高了一点儿，但还是像以前一样瘦，不怎么爱长肉，抱起来也没有太重。 　　“好像长了点儿，叔做了火锅。”童迟很自然的把段闻停手牵上朝外走，“里面人太多了他就没进来，刚才停车停了好久，车太多找不到停车位。” 　　段闻停走路的时候低头看着手，等笠海突然笑着叫他名字的时候才抬头反应过来。 　　“路上饿了吗？”笠海帮他把行李放后车厢，“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早晨吃过了，现在还行。”段闻停开车门坐了进去，童迟挨着他坐在旁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童迟刚才见面明明很兴奋，但冷静下来之后变得很正常，安静坐在旁边，偶尔冲着他笑一笑，好像没以前那么闹腾。明明每天在电话里都挺黏糊，现在见到人反而矜持起来了。 　　太久没见的人一见面，先是激动，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变得很客气。 　　童迟现在就是这样。 　　从进家门开始就格外的懂事儿，把段闻挺当客人似的招待，还在厨房帮笠海收拾菜，吃火锅的时候还知道给他哥夹菜，吃完饭还主动去洗碗。 　　段闻停都没适应过来，抓着笠海问他平时是不是也这样儿。 　　笠海：“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人家长大了呗。” 　　段闻停愣了一会儿，捞起袖子去厨房帮忙一起洗碗。 　　童迟听到动静儿，转头看着段闻停笑，“哥你不用管，你去休息吧。” 　　段闻停当没听见，走过去挨着他手臂站在旁边冲碗，“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反正厨房也没人，童迟说实话了，“我就是好像太久没见你，稍微有点不适应。” 　　“在电话里的时候感觉不一样。”童迟看着他，手上全是泡泡，还是碰了碰段闻停，笑着说，“你让我适应一下就好了。” 　　“这才一个月。”段闻停离得近。 　　童迟看着他眼睛，心全乱了，小小声回，“就是说啊，才一个月，我好像就不适应了。” 　　这要几年没见的话，童迟是不是都不亲近他了。 　　段闻停没说话，心里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张口，明明回来是挺高兴的事儿，怎么就变了呢。 　　两个人洗完碗前后进了卧室。以前在卧室待着的时候没觉得房子小，现在两个高个大人站在里面，挺拘束的。但童迟还是自然的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 　　“哥。”童迟突然小声喊了他一下，“你过来坐啊。” 　　段闻停像以前一样半躺在床上，偏头的时候闻了一下，“换洗发水了？” 　　“嗯，你闻闻。”童迟笑着把脑袋伸过去。 　　段闻停鼻尖在他发丝上蹭着闻了两下，然后不知道怎么了，抬手捧着童迟脸把他轻轻按在了自己胸前。 　　童迟像以前一样趴在了他身上，暖烘烘的带着他并不熟悉的香味。 　　“你适应一下，应该挺快的。”段闻停说话的时候手指在童迟脑袋上慢慢的顺着头发。 　　他俩躺在那儿，说实话姿势没多舒服，童迟扭着腰趴在他哥身上一动没动。 　　“我好像适应些了。”童迟笑着抬头呲着小白牙冲他笑，手搂着段闻停腰，“你觉得我新洗发水好闻吗？” 　　段闻停笑着点点头说好闻。童迟抬头眼睛盯着他，里面全是笑意。他趴着的时候衣服不小心溜了上去，露出来半截腰，段闻停抬手的时候蹭到了，碰着都烫人，他偏头瞄了一眼，看到了内裤的一条边。 　　童迟还是趴在那儿，鼻息上的热气儿使劲儿往段闻停脖子上扑，“哥你在学校平时累吗？” 　　“不累。”段闻停那时候心思早跑了，满脑子都是童迟那半截腰，嗓子都干。 　　“有人追你吗？”童迟抬头冲他笑。 　　段闻停抚着他头发，“没有。” 　　“哥。”童迟望着他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段闻停心里都害怕和迷惑了的时候。 　　“你等我好不好。”童迟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可能是心里太虚，话音轻飘飘，带着一丝丝的恳求。 　　段闻停那会儿心彻底软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浑身都发麻。 　　“我长得很快的。”童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揪着段闻停衣角，捏的死死的，“真的。” 　　“好。”段闻停心想哪里用得着你求我，他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年。 　　童迟轻轻勾着嘴角笑了下，眼睛里全是水。 第39章 　　童迟手搭在床边, 段闻停伸手轻轻攥着，暖烘烘的捏住揉了两下。回来第一天两个人在床上就那么趴了两个小时, 一直到晚上睡觉才起来。 　　“我去洗澡了哥。”童迟在衣柜那儿拿衣服, 随意掏了一件儿短袖和短裤就进了厕所。 　　他洗澡的时候段闻停有一个人望着天花板愣了几分钟的神。 　　童迟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其实也够明显的了。段闻停很高兴他能主动给些回应，那层窗户纸好像也没剩多少了。 　　他听着厕所里淋浴的水声, 其实心思慢慢开始跑歪了, 在快要不受控制的时候突然起身朝客厅走。找笠海说话去了。 　　“你刚睡着了？”笠海抬头笑笑。 　　“嗯，躺那儿睡着了。”段闻停坐在熟悉的沙发上盘腿坐那儿和笠海一起看电视剧。 　　一直到厕所门吱啦打开的时候, 童迟从里面浑身冒热气儿的走出来，头发也没有擦干，全部滴落在了衣服上, ，手上那这条毛巾看着段闻停笑, “哥帮我吹头发呗。” 　　“一回来就使唤你呢。”笠海笑笑。 　　段闻停起身走过去，童迟笑着把吹风机递给他。厕所里刚洗完澡扑出来一股很浓的沐浴露味道。 　　童迟面对着镜子，挺老实的，段闻停站他后面用毛巾帮他把脖子上的水擦干净。 　　吹风机插好电之后一阵暖风吹出来, 段闻停手指轻轻的拨着童迟的发丝, 一点一点给他吹干。他鼻腔里充斥着暖气混着香味, 夹杂着空气里潮湿的水汽。 　　他想把厕所的门关了, 抬手扶上了童迟的腰，往里勾了一下, “往这边一点。” 　　童迟听话，顺着往里站。 　　小小的屋子里又潮又挤, 童迟低头的时候脖子线条看着流畅漂亮, 挂着一滴水。段闻停吹风的同时眼神不自觉地顺着他的侧脸瞄到了脖子, 手臂，然后瞄到了腰，刚才用手勾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就那么一路顺着看下去。 　　其实两个人平时也没少搂搂抱抱，但那会儿的感觉不一样，他心里生了一团火似的劈里啪啦响，全是不该有的想法和欲望。 　　“哥，有点儿烫。”童迟突然抬头小声说。 　　“好。”段闻停抬头把吹风机离远了些，身子那会儿燥的不行。 　　他刚把吹风机关掉，童迟突然转身伸手一把搂住了他，“哥，谢....” 　　谢你两个字还没说完呢，童迟突然不说了，抬头有些震惊的看着段闻停，嘴巴张着，“哥你....”然后松手，低头朝段闻停裤子中间看了一下，“你........” 　　“我上个厕所。”段闻停把他推出去了。 　　童迟站在门口愣了好一阵儿，他哥帮他吹头发把自己吹硬了。 　　他都没明白自己干啥了能把他哥招惹成这样儿。 　　“吹好了？”笠海路过的时候问。童迟呆呆的嗯了一下。 　　“我们小迟生日到了，在叔这儿过最后一个生日了，给你订了个大蛋糕。”笠海走过来在童迟鼻梁上刮了下。 　　“叔你说我都忘了，是不是后天啊？”童迟拿着手机查日历，发现就是明天。 　　他爸妈还没给他发生日快乐，估计是想那天十二点再发。童迟自己是彻彻底底把这事儿给忘了，回卧室躺在床上高兴了好久，他高兴自己又长大了一岁。最后在这儿的一个生日还有叔和段闻停陪着，林肖也在，一伙人在一起多快开心啊，像以前一样。 　　童迟在床上翻了两圈之后，段闻停从厕所出来，笑了下，“这么开心？” 　　“哥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童迟故意问的，他感觉段闻停估计也忘了。 　　他哥他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那种语气说，“你生日呗，不然我这么着急回来干嘛？” 　　“好家伙，就只有我这个该过生日的人给忘了呀。”童迟拍了下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笑着躺在床上给林肖发消息，让人家明天上午过来一起吃饭。 　　段闻停坐椅子上的时候也在看手机，宿舍群里那几个闹哄哄的在发回家和旅游的照片，杨刚也刚从学校回来，发消息叫着段闻停一起吃个饭，两个人也是好久没见了。 　　“哥你解决完了呀。”童迟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段闻停说不害臊是假的，这事儿放在哪儿都挺丢面，他就那么硬着头皮装没事人，低头看着手机，“嗯。” 　　童迟还没完没了的逗他，“你火气可真大。”他笑着冲段闻停扬扬下巴，“我年纪轻轻也没这样儿。” 　　“说的我有多老一样。”段闻停觉得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童迟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老。”童迟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憋着呢，我哥这么大了还没谈恋爱，怪可怜的。” 　　这话段闻停可不愿意听，走过去坐边上在他肚子上挠挠，“所以是我错了。” 　　童迟笑着在那儿扭，他全身都是痒痒肉，挠哪儿都痒，“我的错我的错。” 　　这话说完其实就出格了，但两个人都当没明白。 　　段闻停躺在边上伸了个懒腰，望着天花板，“这小床你睡着还行吗？” 　　“还行，就是有点儿冷。”童迟趴在旁边赖皮虫一样，“有人抱着点儿就好了。” 　　“冬天还没来呢，你就张嘴唬人。”段闻停笑笑也不理他，“明天带你去露营，再过段时间天气冷没机会了。” 　　“真的啊。”童迟可开心了，拿着手机慌慌张张，“那我叫林肖明天别来了。” 　　段闻停躺在那儿笑，他没骗童迟，前几天和笠海聊天的时候就说回来生日那天去外面住，赶在一个秋天，天气刚好，就是露营的地方稍微有点儿远，开车得三个小时。段闻停说他开，笠海当时听了立马说可愿意去了。 　　童迟在那儿和林肖说改天再请他吃饭。 　　林肖：“你下次请吃饭就是走的时候了。” 　　他一提这茬童迟就难过，两个人坐在床角抱着腿聊天，说以后分开了会经常打电话，以后还会请他吃饭。段闻停就唐在旁边听着，听两个高中生聊天挺好玩儿的，尤其是两个脆弱的小可怜，林肖说两句就哭，他一哭童迟就安慰人，童迟安慰人段闻停就笑。 　　“你别笑。”童迟还得用脚顶他哥腰。 　　林肖在电话那边抽泣两声儿，“你跟谁说话呢。” 　　“我哥，他回来了。”童迟嘴角勾着看段闻停。 　　他脚干完坏事之后就在人家腰那儿放着，段闻停贱兮兮的用手挠了下，童迟痒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你哥没回来啊？”童迟爬过去躺在段闻停身上，把人家当枕头用。 　　“他又交了个什么女朋友，旅游去了，他才不会来呢。”林肖一想起自己那个哥哥就翻白眼，“他不回来我也无所谓，挺好的，我还想着十一让你陪我，现在你也没时间了。” 　　“你过来啊，我哥不烦人，你来了我陪你，不理他。”童迟说完就被段闻停用手在额头上弹了下，啪塔一声儿。 　　两个人聊了半天，最后决定让林肖十一最后几天到家里来，童迟陪他说说话。 　　其实两个人平时也没少说。 　　“不想换学校。”童迟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去好一点儿的地方，这不是你说的嘛。”段闻停一只手臂枕着，一只手顺着摸童迟头发。 　　那个人望着天花板，“但有点儿舍不得。”他扭头看着段闻停，“哥你答应了要等我。” 　　“嗯。”段闻停笑笑，“等你上大学，等你过去找我。” 　　其实说了那么久，两个人一直没有说出口到底让对方等什么。童迟好几次想说清楚，但就是开不了口，那么任性的话说出来挺难的，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含含糊糊过去。 　　他翻身半开玩笑的趴在段闻停身上，“你以前答应不谈对象来着，还算数吗？” 　　段闻停静静盯了他一会儿，知道他拐着弯儿想说啥。 　　“我等你，等你上大学之前不谈对象。”段闻停使劲笑着按了下他脑袋，“行了吧。” 　　童迟笑的太开心了，开玩笑说，“你也没人追啊。” 　　“我缺不缺人追你不知道？”段闻停笑的时候胸腔一颤一颤，童迟可喜欢把耳朵贴在那块儿了。 　　他整个趴在床上，下巴抵在段闻停胸口，静静的盯和床单，眼睛又瞄到了段闻停手臂。 　　下巴稍微挪了两下后，他盯上了段闻停腰。手偷偷抬起来又放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了句，“哥你锻炼了吗？” 　　“啊？”段闻停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然后又躺了下去，感觉他莫名其妙的，“嗯。” 　　“我怎么觉得你骗我呢。”童迟手偷偷摸摸又抬起来了。 　　“我骗你干嘛。”段闻停不知道他想干嘛，眼睛正盯着天花板愣神儿呢，他还挺喜欢这么安安静静暖烘烘躺着的感觉。 　　这种安稳的感觉最后被童迟那双咸猪手给打破了，他顺着段闻停衣服边缘把手溜了进去，盖在对方小腹上，把段闻停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他其实有点儿惊讶。 　　童迟不看他，还是趴在他身上，“没干嘛。”然后手就那么一动不动在腹部放着，过了一阵，“哥你好烫。” 　　段闻停想把他扔出去，这小东西从小就喜欢演戏，这会儿又开始装了。 　　“你发烧了？”童迟手轻轻挪了下。 　　段闻停可受不了他这折磨，刚才吹个风都没绷住，更别说这种直接上手的，简直要他命。 　　童迟都没来得及喊出声，被段闻停一个翻身给压在底下了，吓得他瞪大眼睛盯着上方的段闻停。 　　“哥你....干嘛啊。”童迟是真害怕了，手在段闻停手背上轻微挠一挠，意思就是不闹了。 　　结果他越挠段闻停越难受，手臂圈着人，腿叉开跪着压在他身上了，低头死死盯着他。 　　“你就非招我是吧。”段闻停眼神着了火似的。 　　“我没。”童迟眼睛飘了下，小小声音，“我就是无聊嘛。” 　　他这会儿是真虚了，现在这姿势和气氛和平时闹着玩儿不一样，段闻停看他眼神都不一样，狠不得把他吃了，童迟感觉自己可能真要惹出事儿了。 　　他脑子转可快了，但是说的时候嘴巴又紧张的秃噜，“你.....你别又硬了，对身体....不，不好。” 　　段闻停那火算是彻底灭了，冰水从头流到脚，翻身直接坐椅子上去了。 　　“我为你好呢。”童迟笑着坐起来，还得继续招惹人，“你快谢谢我呀。” 　　段闻停心想他么早知道不回来了，这小孩长大了就没一个省事儿的，烦死了。 第40章 　　十一放假街道上都人挤人, 更别说高速路上，童迟一大早起来的时候还没睡醒, 昨儿晚上和他父母打电话打到凌晨两点, 提前收了个大红包，早晨起来是被他哥拖着拽起来的。 　　帐篷那些东西笠海都买好了，全部塞在后备箱里。温辛去买蛋糕, 准备了一点儿零食, 段闻停开车，童迟这个小闲人什么也不用干, 专心当他的寿星。 　　车子开到公路上的时候就开始堵，童迟坐在副驾驶低头啃刚买的豆沙包，问段闻停吃不吃, 人家说不吃，然后他像没听见似的把包子递到他嘴边, “你慢点儿开，我喂你。” 　　段闻停乖乖咬了两口，嚼了两下觉得还是有点甜，说不太想吃甜的。童迟撇撇嘴, 自己又把那个咬了一半的吃了。 　　“叔你们吃吗？”童迟把手里的包子递到后面, “我买太多了。” 　　笠海他们刚吃完小笼包, 这会儿又被童迟强行塞了两个豆沙包。路上堵车堵的太厉害, 一到这种人多车多的地儿百分之百得有交通事故。 　　车子在高速上堵了将近一个小时，笠海他们在后面都睡了。童迟其实挺困的, 但让段闻停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这儿独自开车他又觉得可怜，坐在旁边隔两分钟就找段闻停说话。 　　三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开了四个半小时才到, 段闻停被折腾的挺累, 下车的时候感觉腿都麻。童迟倒是挺开心, 上了山的猴子一样乱窜，跑去后车厢扛着帐篷和行李笑着往里跑。 　　段闻停手里提着蛋糕慢慢的跟在后面，童迟招手说让他快点儿过来。 　　营地平时都没什么人，放假了人数增加了将近四倍，但风景还是很好，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有片湖，昨天刚下过雨，空气里那股潮湿水汽夹着树木的味道还没有散。 　　童迟到了营地之后就开始捣腾帐篷，他没搭过，段闻停其实也没搭过，把手里东西放好之后就蹲在童迟边上一起琢磨。笠海和温辛在旁边搭另外一个帐篷，两拨人倒是谁也不干涉谁。 　　“哥要不还是你来吧。”童迟捣腾半天没弄明白，东西放好，坐草地上仰着头吹风拍照去了。 　　段闻停是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笑笑也没说什么，继续蹲在那儿搭。 　　帐篷差不多搭好了，他蹲在角落上检查绳子的时候童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窜出来趴在段闻停背上，手勾着他哥脖子，下巴抵在肩膀上笑，“哥你弄好了啊，还挺快的。” 　　段闻停转头的时候童迟也转了个头，两个人脸差点儿碰到一起，鼻头相距就剩下一个小拇指那么宽的距离。 　　童迟当时咽着口水吓了一跳，松了手往后缩了下，尴尬的抠着手问了句，“我进去看看。” 　　说完绕着帐篷跑到门那边去，跪着钻了进去。 　　段闻停其实没他那么大反应，以前稍微蹭一下就慌，现在也是习惯了。慢慢走到帐篷门口蹲下往里看，发现童迟像个僵尸一样特别板正的躺在里面。 　　“还可以吗？”段闻停蹲下低头笑着问他。 　　“挺好的。”童迟本来想拍拍旁边让他哥进来的，但又怕尴尬或者不好意思。 　　好在段闻停跟他说完话之后就被笠海叫走了。 　　童迟就一个人躺在帐篷里望着顶看了三分钟后才出去。 　　温辛他们在准备今天中午吃的饭，笠海坐在椅子上边聊天边切水果。 　　“哥呢？”童迟走过去拿着黄瓜弯腰在旁边帮着洗菜。 　　“接水去了。”温辛回。 　　“这样啊。”童迟蹲那儿本来是打算帮忙洗菜，温辛给了他一盆番茄和黄瓜，让他洗干净之后拿过去。 　　童迟答应的可好了，点点头蹲在那儿边听音乐边洗。 　　结果洗着洗着就洗到嘴里去了。 　　左手拿着根黄瓜右手拿着小番茄，望着前面的山和树，嘴里面咔嚓咔嚓嚼的可开心了。 　　“你又吃呢。”段闻停提着水突然从后面走过来了，在他脑袋上弹了下，“馋猫洗个菜都能吃。” 　　童迟转头笑，把咬了好几口的番茄递过去，嘴里还在嚼黄瓜，“可甜了。” 　　段闻停把手里的水放下，低头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嗯，还行。” 　　下一秒笠海就在旁边喊，“菜都快吃光了，你还说行。” 　　童迟笑着赶紧跑了。 　　中午几个人做了些烤蔬菜和烤面包，笠海煎了牛排，童迟坐在椅子上端着盘子嚼菜，“哥这上面的灯晚上是不是就亮了。” 　　“嗯。”段闻停在旁边答了一声儿。 　　营地树上挂了很多小灯泡，晚上回亮，最中间的位置有一大块儿空地，也是晚上放电影用的。 　　最边缘的角落上放置了一个很大的音响，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放音乐。 　　天气也不热，空气也好，其实坐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很舒服。 　　饭后童迟拉着段闻停在周围转了转，穿过一大片草地去了后面的湖边散步，中午人人还不算多，估计累了，都在午休。 　　童迟坐在湖边的石子上闭着眼吹风，耳边除了风声，还有身后走路的一点点石子声。段闻停站在他身后看了他好一会儿。 　　“哥你累了吧。”他仰头看着段闻停笑，“回去睡会儿吧，我陪你。” 　　他站起来去牵段闻停的手，慢慢走回帐篷钻了进去，把拉链拉好。外面还是有轻微的音乐声，但不算吵。段闻停确实挺累的，躺在那儿没到十分钟就闭着眼睡了过去。 　　童迟坐在旁边曲着腿没睡，只是靠在旁边盯着段闻停一直看。 　　后来慢慢的趴了过去，凑到段闻停脸边上，上下扫着他哥的脸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好一阵儿。 　　他发现段闻停的睫毛也挺密，发现他的鼻梁很挺很直，胡茬剃得也很干净，感觉摸上去好像也不会扎，嘴唇看着也很好亲，呼吸很重，他把手指放在鼻子下方的时候感觉有些烫人。 　　他还看到段闻停锁骨那儿有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痣，他小时候就用手指戳过，被段闻停说了一顿。 　　童迟就那么静静的盯着，然后脸越靠越近。 　　他用嘴唇贴在了段闻停锁骨上的那颗小痣上，很轻很轻的在上面亲了下，小心到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你不是要陪我睡觉吗？”段闻停发沉的声音突然在童迟耳朵边上传出来。 　　童迟胆子一直很小，总是能被吓着，但这辈子被吓得最惨的一次估计也就是此时此刻了。 　　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子一动没动，突然在一瞬间被电打了似的抬起来往后窜，后背靠在帐篷上惊恐的的看着段闻停。 　　“不睡吗？”段闻停静静的看着他。 　　“我.....不太困。”童迟声音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哑的厉害，感觉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似的。 　　“躺会儿吧。”段闻停放在腿边的手上下轻轻拍了两下。 　　童迟当时不知道段闻停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感觉到了没有，他就是单纯觉得自己难堪，脸又烧又辣的滚烫，牙齿好像都在颤。 　　“过来。”段闻停又拍了拍。 　　他的状态就是感觉还没有睡醒，说话声儿又沉又暖，像是晚上睡前哄人似的调。 　　童迟跪着慢慢往前挪了点儿，在离段闻停将近一个小臂长的距离外躺了下去。 　　还是背对着他哥躺的。 　　“转过来。”段闻停说话的声音好像在笑，很轻很轻，“我又不吃你。” 　　童迟心里揪着，又慌又臊的，犹豫了半天才把身子转过去。 　　他刚转过去，段闻停手臂突然搭在他腰上，使劲把他往前搂了一下。 　　童迟鼻尖莫名其妙贴到了段闻停衣领上，烫人的温度又带着一点点洗衣液的味道。鬼知道童迟当时有多害怕。 　　他怕自己干的事儿让两个人都难堪。 　　“不用那么小心。”段闻停像是快睡着似的，在童迟耳朵边上笑着说，“我家小可怜被吓成什么样儿了啊，不就亲一下嘛。” 　　童迟耳朵上飘得全是暖烘烘的热气儿，他是头皮顺着脸然后到耳朵根全都麻了，红的像中午吃的虾，身子还微微蜷缩着。 　　脸对着胸口倒是看不清段闻停的表情，但童迟也差不多能猜到，估计就是闭着眼一副在睡觉的表情。 　　“你可以装不知道。”童迟小声回了一句。 　　意思就是你故意的，把你家小可怜吓着了，全怪你。 　　段闻停笑笑，手臂又搂紧了点儿，“好，那就当不知道。” 　　童迟叹了一口气，小小声儿嘟囔，“可你还是知道了....” 　　“那怎么办呀。”段闻停突然笑着分开点儿，低头看着他笑，估计也是睡不着了，“要不你也让我亲回来？” 　　童迟屁股往后一挪，“胡说。”然后翻了个身儿背对着他哥，“我不是故意的。” 　　“嗯。”段闻停躺着，脸正对帐篷顶，低声回。 　　“我就是看你那儿好玩儿。” 　　“嗯。” 　　“我没别的意思。” 　　“嗯。” 　　“只是睡不着无聊.....” 　　“嗯。”段闻停都想笑。 　　童迟侧躺在旁边，手指在帐篷上慢慢滑，“所以你生气吗？” 　　“我生气还抱你？”段闻停偏头看他后脑勺，“我什么时候生过气，我们家不是就你一个气桶吗？” 　　童迟突然转头故意瞪着他，轻飘飘地说了句，“你烦死了。” 　　段闻停坐起来，轻轻笑了笑，“你看，我没说错吧。” 　　童迟翻身躺着看段闻停后背，然后手指勾着他衣角边缘，勾起来放下去，勾起来放下去，最后手指钻进衣角里，在他哥后腰上转着绕圈圈。 　　“刚饶你一次，你胆子就越来越大了。”段闻停转头看他。 　　童迟很放松的躺在那儿，“嗯。”然后手指还在段闻停背上摩擦，“反正你从来不生我气。” 　　段闻停真挺无奈的，他又没招。 　　童迟又跟着补了一句，“我看你还挺开心的。”他手指往下滑，突然捏着他哥裤子边缘，连着内裤边，一起捏起来弹了一下，啪的一声儿。 第41章 　　那一声脆响把段闻停整懵了, 有些吃惊的看着童迟，那小子知道自己惹事儿了, 连滚带爬的想起身, “我看叔他们干嘛呢。” 　　他说完顺着帐篷最边缘想朝门那里跑，中途一个跨步经过段闻停的时候，被他哥揪着小腿直接一屁股坐段闻停身上了, 结结实实砸在上面。 　　“你腿要折了哥, 压着你难受，让我起来吧。”童迟还想跑, 手被段闻停箍着，动了好几下也起不来。 　　“好玩啊。”段闻停手突然伸到童迟运动裤裤子边缘那儿，也揪着啪的弹了一下。 　　童迟转头惊恐看着他在那儿嚷嚷, “哥你那么大劲儿干嘛啊，都看光了。” 　　段闻停白他一眼, “你什么我没看过。” 　　童迟发现他哥闹起来脸皮真不是一般厚。自己捂着裤子后面埋怨的看着人。 　　“小迟？”笠海站在外面喊了一声儿。 　　“在呢。”童迟赶紧把拉链拉开了，跪在那儿抬头看着他叔。 　　“你俩儿又闹呢，你喊得我在旁边都快听见了。”笠海手里拿了点儿刚烤好的鸡翅，“出来吃点儿？” 　　“好。”童迟赶紧麻溜就往外钻, 段闻停在后面看着他笑了半天。 　　杨刚中途突然给段闻停打了个电话, 那家伙喝多了, 估计是在电话里随便拨的, 抓着段闻停在那儿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段闻停刚开始还躺在那儿听, 后来也懒得听了。 　　童迟叫他出来吃烤翅，他把电话开了个免提, 杨刚说完一句他敷衍的嗯一声。对面人还停满足的, 边哭边说段闻停真好, 是他好兄弟，回来请他吃饭。 　　段闻停那会儿吃着烧烤点点头，含含糊糊答了一句，“好。” 　　好不容易把那个小祖宗的电话挂了，天都黑了。 　　营地的音乐声越放越大，中间有几个女孩子穿着长裙跳了舞，生了一堆篝火。 　　火苗劈里啪啦的声儿听着很舒服，晚上山里还是有风，童迟和段闻停一人一个椅子窝在那儿。 　　“要毯子吗？”段闻停偏头问。 　　“不用了。”童迟笑了下，黑夜之下浑身被篝火映衬着一点光，眼睛里都是暖色的光点，坐在那儿看着又乖又软的。 　　段闻停把旁边搭着的外套给他递了过去，童迟说了声谢谢，乖乖穿上了。 　　露天电影是晚上十点半开始放的，人很多，全部围在周边，童迟把椅子挪到段闻停边上，手挨着手窝在那儿，笠海他们也在旁边坐着。 　　音乐关了之后整个场地突然很安静，远处有一点点的湖水声，树林叶子被风吹的沙沙响。一直到电影声音出现的时候，宁静突然被打破，中间夹杂着一些嚼东西的咔嚓声。 　　电影是一部很老的喜剧爱情片，笠海他们看过，童迟和段闻停这个年纪其实没看过，剧情还不错，童迟窝在椅子上看的时候嘎嘎嘎的小声笑。 　　电影看了一会儿童迟觉得有些热，脱了外套直接盖在上半身，稍微挡一挡风就可以。 　　天已经漆黑，抬头看的时候能望见整片的星星，童迟脑袋支在椅背上抬头笑着看了会儿天空，然后缩一缩脖子继续看电影，很舒坦的感觉。 　　他偏头看了一眼段闻停，这人干什么事儿好像都很认真，乃至于看个电影都显得格外专注。 　　黑暗之中，童迟的手搭很随意的搭在椅子边缘，然后不自觉的稍微往段闻停那边挪了些，手指慢慢爬上了段闻停的椅子扶手上。他哥一点儿没说错，他现在就是胆大包天，最后那点儿边界已经被他彻底踩平了。 　　他知道不应该，不合适，但就是想碰碰，看他哥什么反应，不停的在玩火。 　　手指像小虫子似的慢慢移动，在快要挨到他哥手指尖的那一瞬间，童迟其实很紧张，憋了一口气一直没呼出去。 　　“小迟你要不要喝水？”笠海突然叫了他一声。 　　“不用。”童迟吓了一跳，瞬间把手收了回去。幸好天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段闻停其实都看在眼里了，他感觉到了，一直装着呢，嘴角勾着笑，一点儿声儿都没出。 　　隔了几秒，童迟已经把刚才的心收了，结果段闻停突然偏，莫名其妙的开始关心人了，拿着童迟衣服上稍微往他身上使劲掖了两下，“穿好别感冒了。” 　　童迟愣愣的答了一句，“好。” 　　然后他发现自己衣服底下突然好像钻入了一个东西，碰上去滚烫带着温度。 　　童迟瞪大眼睛偏头望着段闻停。 　　那个人冲他笑笑，眼睛盯着电影没动，感觉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手在衣服底下攥住了童迟的手，稍微捏了两下。 　　童迟长这么大所有的心动全部都给他哥了，这会儿也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喜欢招惹的人，现在才发现段闻停比他狠多了，这会儿招的心神不宁，后半段电影讲了什么全然不知，脑子里全是自己手背上的温度。 　　他和段闻停平时睡觉搂一起的时候也没这样儿啊。这会儿要了小迟命了。 　　看完电影收拾椅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敢正眼看段闻停，感觉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笠海和他说话，他也觉得心虚。匆匆的就像往帐篷里钻。 　　“蛋糕还没吃呢小迟。”笠海笑着把他拉回来了，“太困了？” 　　“我给忘了。”童迟是真的忘了。 　　笠海笑着揉揉他脑袋，“小笨蛋吃蛋糕都能忘。” 　　段闻停去角落的桌子上拿蛋糕，蹲在桌子边慢慢的拆开盒子。 　　童迟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巧克力蛋糕，感觉十个人吃都够了。 　　“叔你买这么大呀。”童迟笑着在笠海手上捏一捏。 　　“你阿姨给你买的。”笠海笑。 　　“谢谢。”童迟过去抱一抱温辛。 　　段闻停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蹲在地上笑着说：“那我插蜡烛咯。” 　　童迟盯着段闻停后背笑的可开心了，他第一次听他哥说话还带尾音，翘上去的时候听着听可爱的。 　　“我们小迟十七了。”笠海在他背上用手上下搓了搓，“叔见你的时候才这么一点。” 　　他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腰。 　　段闻停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比高了。” 　　笠海笑一笑，这会儿看着蛋糕又心里难受了，三十的人了给小孩儿过个生日自己忍不住要掉眼泪，温辛在旁边笑他。 　　“在我这儿最后一个生日了，小迟以后....”笠海说到这儿都没说下去。 　　结果童迟看他叔难受，他自己更难受，唰唰唰的眼泪掉的比谁都快。 　　他一哭笠海突然就笑，三个人看着他一块儿笑。 　　“叔就故意的。”童迟可怜巴巴的在那儿边流眼泪边扯着嘴角笑，也不知道在干嘛。段闻停捧着他脸给他抹了一把眼泪水，说他过生日怎么哭成这样了。 　　蜡烛点了好半天了，段闻停看着时间过了十二点，笑着站在蛋糕旁边看着对面的童迟说：“我家小迟生日快乐。” 　　童迟眼睛里水还没干，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笑着点点头，许了个愿，蹲在那儿一起把蜡烛吹了。 　　买了那么大的蛋糕其实也刚刚好，童迟分蛋糕的时候一人一块，剩下的全部切成小块儿给周围的帐篷送了过去。 　　童迟今儿晚上被十几个人说了生日快乐，他可开心了，回来吃蛋糕的时候恨不得跳着走路。 　　“蚊子多，你俩进去吃吧。”笠海一分钟打了十个蚊子，晚上山里虫子太多了。 　　“好。”童迟端着蛋糕跟着段闻停进了帐篷。 　　他坐那儿乖乖吃蛋糕，段闻停在找帐篷里有没有蚊子，怕等会儿咬着人。 　　童迟看他哥打蚊子的时候笑的可欢了，等段闻停收拾完，他蛋糕刚好吃完。躺在那儿哼哼唧唧的伸了个懒腰。 　　段闻停压根就不喜欢吃蛋糕，但生日再怎么样也还是得吃吃两口，最后把蛋糕里的面包层吃了几口，剩下的奶油全部喂给了童迟。 　　吃完又简单洗漱了一下，折腾完一看表，都快两点了。童迟吃完蛋糕在和爸妈打电话，段闻停湿着发梢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童迟正趴在那儿软着声音说再见。 　　“聊完了？”段闻停又开始拍蚊子。 　　“嗯，给我又额外给了个红包。”童迟躺在那儿笑，“我怎么这么幸福啊。” 　　这话刚说完，他哥一巴掌就甩他小腿肚子上了。 　　“蚊子。”段闻停笑。 　　“我以为你又要收拾我了。”童迟把被子拿起来盖在身上。 　　“我哪儿舍得收拾你啊，我又不是恶霸，我对你不好吗？”段闻停就是开玩笑。 　　帐篷里没灯，就用手机打了手电筒照着，但是其实还是很暗。 　　“好。”童迟看着他说，“我多喜欢你啊。” 　　段闻停盯着他盯了一会儿，伸手从外套兜里掏了两下。他手里攥着一个东西，童迟也没看清。 　　“腿伸出来。”他坐在旁边笑着看童迟。 　　“嗯？”童迟茫然的掀开被子。 　　他脚腕被段闻停抓着放在了自己大腿上，直到手指打开，童迟那会儿才看清里面的东西。 　　是个黑色的链子，上面挂这个小小的平安扣，中间接合的地方是个小金色柱形小扣。 　　他轻轻抓着童迟的脚踝给他戴上。 　　童迟本来就白，浑身都白，链子在纤细脚腕上挂着，刚好搭在骨骼边上，段闻停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看了一会儿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 　　“生日快乐。”段闻停伸手笑着拉了一把童迟，拽到自己怀里抱着，下巴在童迟脖颈上暖烘烘的蹭了好几下，“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好。”童迟手放在他背上慢慢摩擦着，“你也是哥。” 第42章 　　放假那一周的时间段闻停哪儿也没去, 除了过生日那次，其余时间都在家里陪着童迟, 无聊了出去沿着街道散散步。杨刚要请客吃饭这事儿那小子倒是也没忘。 　　“哥我能去吗？”童迟当时躺在沙发上啃苹果, 腿搭在段闻停身上，脚一晃一晃的动。 　　“你想他啊？”段闻停觉得挺稀奇。 　　“谁想他啊，我就是想蹭顿饭。”童迟笑笑。 　　“那你跟他说下, 叫两声哥他就答应了。”段闻停靠在沙发背上, 手在童迟小腿肚子上捏。童迟晃晃腿说痒。 　　杨刚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给段闻停打了个电话，说快到了门口了。 　　“你先上来。”段闻停那会儿在沙发上睡的迷迷糊糊, 走到厕所弯腰在脸上泼了好几把水。 　　杨刚从楼下走上来敲门，童迟给他开的门。 　　“杨哥好。”童迟嘴特别甜，见了面儿满脸都是笑。 　　“哎呦, 长这么大了。”杨刚抬手把童迟头发揉了好几下，全部揉乱了, “你哥呢。” 　　“洗脸呢。”童迟跟在屁股后面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口气听着怪可怜的说，“家里没人。” 　　“没人啊。”杨刚自言自语探着头在房子里看了一圈。 　　童迟知道这杨刚就是个木头脑袋，干脆直接说了, “也没饭吃。” 　　“那你一块吃去呗, 多大点儿事儿, ”杨刚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手勾着童迟肩膀拍了好几下。 　　童迟发现这人手比段闻停还重，拍了两下感觉自己胳膊骨头都要咔嚓晃。 　　“你轻点儿。”童迟黑着脸在那儿扒拉他的手指。 　　段闻停刚洗完脸, 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笑着看了一眼。他又想起来童迟小时候吃杨刚的醋，现在想想都觉得搞笑。 　　他背对着卧室门脱了衣服, 手里拿着洗干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 背上突然被人甩了一巴掌, 啪一声。 　　“哎哟，这腰不错。”杨刚那个手贱的人低着头在段闻停腰上又轻轻拍了两下，被段闻停推着门给挤出去了。 　　“想吃啥？”杨刚问童迟。 　　童迟还挺认真的在低头想，心里觉得这杨刚长大之后懂事儿多了，还知道让着他。 　　“吃火锅！”童迟笑着抬头喊。 　　杨刚手里玩儿着桌上的小玩具车，“好的，那就烧烤。” 　　童迟：“...........” 　　段闻停从卧室出来之后发现童迟撇个嘴，一看就是刚被人欺负完，杨刚在旁边笑得挺开心。 　　“你又逗他呢。”段闻停拿了手机钥匙，打开门走出去。 　　童迟蹲在地上慢慢穿鞋，杨刚笑的满楼道都是他的声儿，“这小孩儿怎么以前那么好玩儿，现在长大了还是逗，生气的时候表情太有意思了。”他转头还继续惹童迟，“明儿到哥那儿玩去。” 　　“你就欺负人。”童迟在后面拍了他一巴掌。 　　杨刚笑着往楼下跑，“你单车呢？” 　　“锁着呢，还是那辆。”段闻停走到单元楼旁边锁单车得地儿，把那辆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车子拿出来。 　　“这车都能当古董了。”杨刚笑笑，骑在车上，“还是之前那家烧烤店，行吗。” 　　“行。”段闻停骑车上，童迟很自觉得坐在了后面。 　　现在长大了，重了，骑得时候还挺费劲。以前童迟坐在后面坐的特别稳，现在坐后面半个屁股都在腾空，他照例还是搂着段闻停的腰，杨刚在旁边并排骑着。 　　他扬着嗓子喊，“谈对象了吗？” 　　“没有。”段闻停回，笑着看他一眼，“你谈了？” 　　“那是。”杨刚挑挑眉，“第一天认识，第二天就谈了。” 　　“怎么没去旅游？”童迟问。 　　“放假人多太挤了，玩儿着没意思，等平时没课的时候再出去。”杨刚回。 　　几个人本来还想说两句，结果街道太窄了，车子并在一起有点儿错不开，段闻停就跟在后面慢悠悠的骑。 　　杨刚说的那家烧烤店段闻停和他从小吃到大，老板也都认识，店面很小，小到里面只能坐两桌，剩下的都坐在外面，店里冬天不开门，平日里生意很好，去得早的话老板还能顾得上，凌晨的点儿去的话，人太多，和老板说句话都难。 　　“老张！”杨刚那个嗓子，还没到人家店门口就开始喊，头探进门里，“车我放你门口了！” 　　“小刚吗？”老板端着一大盘牛肉出来。 　　“还有小停呢。”杨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着指指童迟，“这个你认识吗？” 　　老板盯着童迟，“你弟啊？” 　　“闻停弟弟！我哪儿来的弟弟。”杨刚笑，“住好几年了，你还没见过。” 　　“小停藏着，从来没带来吃过饭。”老板笑着把桌上纸递过去，“吃啥自己写，东西在冰箱。” 　　“行。”杨刚拿着纸低头想都没想，十几行写上去，纸面看着满了。 　　童迟还在琢磨喝橙汁还是芒果汁的时候，桌上框框哐几声，老板手里拿着四瓶冰啤放在桌上，“还要吗？” 　　“不要了。”段闻停笑着摆摆手，“就两个人。” 　　老板点点头，满头的汗，脖间挂着一条深蓝色的毛巾快速的走到了门外的烤炉边。 　　段闻停给童迟拿了一瓶山楂汁，冰的有些冻手，童迟拿了根吸管慢慢的吸，冻得牙有些痛。 　　“闻停没谈对象，小迟呢？”杨刚又想逗他。 　　“没有，我哪里像会谈对象的人啊。”童迟小口嘬着饮料，看着杨刚手里的酒杯泡沫快溢了出来。 　　“你哥俩儿这是准备清心寡欲一辈子。”杨刚笑，“之前高中班长还喜欢闻停来着，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起了不少哄，就闻停一个人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理人，把人家班长弄得尴尬了好一段时间。” 　　杨刚笑，“老实说你是不是当时看上别人了？” 　　段闻停看着他盯了一会儿，手里拿着杯子突然点了下头，“嗯。” 　　“我就说嘛！”杨刚可激动了，“我当时就猜到了，我和他们说，他们还不信！” 　　“你看上谁了？哪个班的？我认识吗？人呢？跑哪儿去了？”杨刚一脸八卦，恨不得把段闻停内裤底都翻出来。 　　段闻停挺无奈的摇摇头，“不是学校的。” 　　“靠，社会人啊？在哪儿认识的？”杨刚脑子已经拐到不该拐的地方去了，“你喜欢姐弟恋啊？” 　　“不是。”段闻停笑。 　　“你别不是，你这人嘴里从来不说实话，你就是喜欢姐弟恋。”杨刚觉得自己猜的特别准。 　　他现在已经笃定段闻停就是喜欢那种御姐年龄大稍微成熟点儿的姐姐了。 　　他这边还在一脸坏笑的摇头挑眉。 　　段闻停突然来了句，“我喜欢可爱的。” 　　“你他么就故意的。”杨刚迷茫了。 　　“真的。”段闻停觉得逗逗杨刚其实也挺好玩儿的。 　　他手臂突然搭在旁边童迟肩膀上，看着杨刚笑，“真的。” 　　杨刚当时光顾着翻白眼了，“你就放屁，我不信你鬼话。” 　　段闻停笑出声儿，手指在童迟肩膀上偷偷点了好几下。 　　童迟那会儿哪敢说话了，他都害臊死了，感觉他哥话里话外说的都不对劲儿，还说喜欢可爱的。童迟当时红着脸都快可爱死了。全程一直低着头喝饮料，把大半瓶都喝光了。 　　“不吃东西喝那么多凉的，小水牛？”段闻停把他嘴里吸管突然拔了，给他递了一盘还在冒热气儿的菜。 　　“谢谢。”童迟当时下意识的就那么回了。 　　杨刚又开始笑他，“你对你哥这么客气的啊？” 　　童迟当时嚼着金针菇抬头笑笑不说话。 　　后半程童迟一直在专心吃烧烤，可谓是埋头苦吃，他又不喝酒，果汁已经喝了两瓶了。 　　段闻停和杨刚吃的慢，就聊了些学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讲了讲高中毕业之后的同学。 　　四瓶啤酒本来说足够了，后来杨刚又要了两瓶，两个人最后喝完了一整桌的酒。 　　杨刚后来还想开，童迟伸手拦了下。 　　“太晚了，别喝了。”童迟已经吃撑了，晚上这会儿又困又撑，转头看着段闻停说，“哥我有点儿困了。” 　　“回吧。”段闻停看着杨刚。 　　“好。”杨刚起身的时候揪了下童迟耳朵，说这个小孩儿这么早就闹着要上床睡觉。 　　“你没事儿吧？”童迟看着段闻停。 　　其实他哥看着挺正常的，没什么醉的感觉。 　　“没事儿啊。”段闻停笑。 　　“你喝这么多看着还好好的，上次给我打电话醉成那样。”童迟咂嘴，“所以你上次到底喝了多少。” 　　段闻停只是笑笑，手牵上童迟手，“以后不了。” 　　“走了啊，你俩儿还坐着。”杨刚稍微有点儿醉，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大了很多。 　　“老板，车放你这儿我明儿来取。”段闻停给老板说了一声儿。 　　杨刚醉成那样，骑个车八成得骑到水沟里去。干脆走回去算了，还能散散步。 　　小地方夜晚的时候并不是灯红酒绿，也就街边的烧烤店和便利店亮着灯，路上也没什么人，路灯隔一个就坏一个，街边咳嗽的时候还带回声儿，偶尔能听到电话里吵架的声儿。 　　童迟被段闻停牵着慢慢在路上走，杨刚喝多了话还是很多，就像之前在电话里一样开始诉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童迟一路上都憋着笑。 　　“我把你送回去。”段闻停看他那副样子实在不放心，牵着童迟陪杨刚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才停下。 　　“有事打电话。”段闻停说完准备走，杨刚又扑过来抱着他闹了好一阵的，童迟站在边上笑的整条道上都是嘎嘎嘎的声儿。 　　“终于送走了。”段闻停重新牵好童迟，慢慢的朝自己家那边走。 　　“累吗？”他偏头闻童迟。 　　“不累。”童迟摇摇头，隔了几秒，笑着说，“好像有点儿累。” 　　段闻停笑，突然蹲下了，“背你。” 　　童迟一点儿不客气，勾着脖子直接趴了上去。小时候背的时候像小鸡仔，现在背起来还是不费劲儿。 　　“你说你这几年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还这么轻。”段闻停偏头笑。 　　“因为你力气也大了呀。”童迟挺老实的，下巴趴在肩膀上看着他哥脖子。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抬头看看天，发现这天漆黑，一点儿光都没有，确实没有那天在山上的好看。 　　“我说这话可能太没良心了，我爸听到得气死。”童迟脑袋还是仰着在看上方，“但我很感谢那时候离开，能遇到叔，遇到你，这一个小小的城市又破又吵，感觉哪儿都不好，但我现在却舍不得走了。” 　　段闻停笑着把他往上颠了颠。 　　其实他现在好像也这么觉得，以前满脑子都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回来却又舍不得。 　　天依旧灰蒙蒙，空气说不上干净，人还是那么乱，但段闻停这几年在笠海家过的挺好，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笠海从外面接回来一个白白净净小孩儿，成天对着他又笑又叫哥的，段闻停觉得那几十平米的地方突然被照亮了。 　　小太阳那么暖，谁舍得撒手啊。 第43章 　　段闻停在回学校的最后一天去找了他妈。自从那个男人走了之后, 段闻停其实没怎么和他妈联系，只知道这人换了一个住处。他从笠海那儿拿了一个并不详细的地址。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片旧城区的老小区门口, 有多老呢, 就是小区墙皮一碰都往下掉，门口的健身器材上摞了一层黄锈，一碰都吱啦响, 房租一个月连五百都不到。 　　他进了走廊之后被一股潮气打了一脸, 他按着笠海给他的楼房地址在走廊上挨个敲门。从头一路开始，敲开一家就说一声对不起, 一直敲到最后一间的时候，嘴巴都张开了，望着里面的女人愣了一下, 喊了一声，“妈。” 　　“你怎么来了。”女人呆在那里顿了好久, 把身子让开，“进来吧。” 　　段闻停进门之后发现就是一个四十多平米的小房间，“放假了，明天回去。” 　　“我之前听邻居说了, 挺好的。”女人进厨房去倒水。 　　段闻停耳朵尖, 他能听到女人一点点的抽泣声。他没有过去, 就站在窗台那儿往外看, 那个角度能看到对面树枝，上面挂了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只蓝色袜子, 还有几只麻雀停在上面。 　　“喝水。”女人从里面出来，脸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放些花吧, 稍微亮一些。”段闻停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手里端着一杯热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不像母子, 毕竟多少年没说过话了。 　　从段闻停亲爸去世之后，他和他妈关系就好像隔的越来越远，小学毕业之后两个人一个月都说不了几次话，尤其是后来那个男人进家门之后，段闻停彻底不回来了。 　　这会儿空气尴尬的凝固，两个人都受不了。 　　段闻停手指间在杯子上点了点，抬头问，“还好吗？” 　　“挺好的。”女人牵着嘴角笑笑，坐在椅子上，“一个人生活很好。” 　　段闻停慢慢的点点头。 　　他大概是受不住这气氛，着急的吸了一口气，猛地又呼出去，抬头看着人，“会变好的。” 　　“等我工作，重新搬个地方吧。”段闻停低头盯着桌子，“男人就别找了，你眼光太差了。” 　　女人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在苦笑还是无奈，手支在额头上点点头，眼泪不出声儿的往下流。 　　“我知道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感情可能也没那么深，但你一直是我妈，怀了那么久把我生下来的我也没忘记。”段闻停说这些话其实挺难受的，但还是得说，“以前我帮不了你，以后我也不能保证有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会让你受苦。” 　　女人放在桌子上的手碰上去又软又烫，抬起来的时候还有些颤，“你叫我一声小停，我们从头来，我一直是你儿子，以后过年你也得给我开个门。” 　　“我知道你不理我是因为怕耽误我，也可能是觉得以前没做好。” 　　“小停。”女人低着头哭的声像压在嗓子里出不来，“对不起。” 　　那间屋子不大，那会儿回荡的全是哭声，段闻停静静的坐在那儿听着她哭，像以前一样。 　　直到女人哭的喘不上气儿停下来的时候，段闻停才握着她手出了声儿，“今天哭了以后就别哭了。” 　　他捏了捏手指，“开开心心的。” 　　段闻停是中午进的那间屋子，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出来。 　　小区里连人都很少，夕阳打在破破烂烂的小建筑上，抬抬头，树却还是长得茂盛，脚底下脏也得往上看，总有一处干净的。 　　段闻停走出小区的时候童迟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下午想吃什么。 　　“叔做什么就吃什么。”段闻停笑着往家走。 　　“可我想吃煎饺。”童迟笑笑，捂着嘴小声说，就怕他叔听见。 　　“好。”段闻停知道这小子就是打着问候的旗号，想让他帮着带吃的。电话挂了之后段闻停在路上找了半天的饺子店，拐到其他街买了一份煎饺。 　　童迟给他开门的时候笑的像朵花，勾着他肩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啵的一声儿。 　　“哥最好了！”他说完提着饺子就跑了。 　　段闻停站在门口愣了下，抬头对上了笠海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他觉得他叔看他的眼神不太对，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和其他时候不太一样。 　　“你又惯着他。”笠海又笑笑，“做了红烧肉。” 　　“好。”段闻停把鞋脱了，没继续细想，进厕所把手洗了。 　　他明儿要走，笠海给他做了一桌的菜，全是荤的，就怕他到学校去饿着似的。 　　这段时间陪着童迟，其实两个人明显关系近了很多，不是亲情的那种，某些时刻段闻停其实生出了在和童迟谈对象似的错觉，他知道这多么奇怪又不体面，尤其是在家里看到笠海的时候。 　　“哥，明天我送你去。”童迟嘴里咔嚓一声脆响咬了口饺子。 　　“你又不去学校了？”段闻停问。 　　“什么叫又啊。”童迟撇撇嘴，“马上要走了，我请了半天假，那老师也不管我了。” 　　段闻停挺想敲他脑袋的，但又忍住没敲，就只是摇摇头笑了下。 　　晚上睡觉前段闻停把行李收拾好，关了灯，上了床之后童迟躺在旁边举着手，“哥我看看你手。” 　　段闻停把手递给他，童迟拿在手里慢慢按摩着他的手指，然后两掌相对合实。 　　“比我大点儿。”童迟笑，“哥手挺好看的。” 　　他用手指尖在段闻停手背的血管上慢慢的描摹，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你下次见我，我就不在家了。”童迟说话的时候其实很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声音调在某一瞬间突然就变了，鼻音夹杂着忍耐的哭腔说，“我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啊。” 　　段闻停的手突然挪动，一把握住了童迟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攥手心里了。 　　“我找你去，我答应你的。”段闻停今儿一天都在安慰人。 　　他这人从小毛病就是嘴硬，现在被逼的嘴比谁都软，除了童迟的。不愿意说的话，说出来会觉得丢面子的话，现在一字儿不落的都得说。 　　“叔一直在这儿，想他了就回来看看，我陪你。”段闻停也难受啊，他比童迟还难受。 　　“你不来我就追着打你。”童迟看看他，“你自己说的。” 　　段闻停笑笑说，“好。” 　　“接我电话，不接我就生气。”童迟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生气了也追着打你。” 　　“好。”段闻停被他逗死。 　　后来段闻停叹了一口气，小小声音哄着说：“睡吧。” 　　童迟乖乖把眼睛闭上，两个人躺在那儿手臂挤着手臂，用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后来一直到十二点多，童迟突然把眼睛睁开，他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愣愣地看着好一会儿。 　　偏头又看见段闻停的侧脸，他盯着那个在黑暗中还能够看清的流畅脸部线条，盯着段闻停的嘴唇，喉结，眼睛移不开。 　　童迟胆子大起来也是吓人，他坚信段闻停睡着了，就算没睡着他也要把接下来的事儿干了，不然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他从被子里缓缓的钻出来，用手臂支起半边的身子，用身子彻底挡住了段闻停头顶上方那一点点的月光。 　　“哥，你都要走了，我贪心在要个礼物好不好。”童迟用气音小小声音自言自语，“你别生气。” 　　段闻停睡着了，鼻息滚烫的气息扑出，有节奏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 　　童迟的心脏却比任何时候都跳的厉害。 　　他俯下身子，盯着那片看上去柔软的唇，然后极其轻的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上去。 　　像一块布丁，柔软温热，从头皮麻到了脚尖，童迟像被人掐着脖子一般没有呼吸，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猛地吸了一口气。 　　迅速的睁大眼睛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 　　温和的月光又重新打在了段闻停的脸上，他轻轻颤动了下睫毛。少年那一晚的梦美得不像话，但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第二天童迟起得起段闻停还要早二十分钟，穿戴整齐之后帮着他哥拿行李，和笠海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把行李放在车后备箱后，脸上挂着笑看段闻停，“哥你回学校给我打电话，路上小心。” 　　段闻停点点头说好。童迟像往常一样念叨了一路。 　　一直到车站，他看着段闻停准备过安检，在快要进门的时候突然失控喊了一声，“段闻停！” 　　这一声把段闻停和笠海都吓着了。 　　“你慢点儿。”童迟又把声儿低了下去，低着头不敢看他哥。 　　段闻停提着行李愣在那儿，转身盯着童迟看了好久，眉头皱了皱又松开，眼睛什么情绪他自己也没发觉。 　　一直到准备转身进去的时候，抬头和笠海眼神对上了。 　　他和笠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方想什么他能看出来。 　　当时段闻停看见了他叔眼睛里的疑惑和震惊，下一秒，笠海被旁边童迟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段闻停趁着那个空隙转身走了。 　　“叔！”童迟抱着笠海腰把脸埋在他衣服上，一动没动。 　　“没事儿的。”笠海望着段闻停进去的地方，抚着童迟头发小声说，“没事儿的。” 第44章 　　童迟是春节前一周走的, 当时他爸爸说已经给他办好了学校的事儿，在家过完年直接过去上学。 　　房间里也全部收拾好了, 就等着他直接住进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童迟难受了好久, 不知道能拿什么走。他刚来的时候才是个小布丁，带的行李都是小孩子的衣服，这会儿他能带走的东西除了书本, 其实没多少。 　　林肖和他在周末的时候吃了个离别饭, 那小子意料之外的没有哭，就是一个劲儿的叹气, 叹得童迟都心碎。两个人坐在麦当劳的窗户边上，童迟手里拿着一个鸡腿慢慢的嚼着脆皮。 　　林肖吃一口汉堡，抬头看童迟一眼, 然后叹口气，再继续咬一口。 　　“你一声接一声我都吃不下去了。”童迟忍不住, 感觉炸鸡好像也没那么香，说完又得安慰一下，“你有时间就找我玩儿去，我一直都在。” 　　“好。”林肖点点头, 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口汉堡。童迟抚着他手臂笑着晃一晃, 两个人相处起来还是像小学生。 　　笠海嘴上没说什么, 但童迟也能看出来, 他叔心里也难受死了。他晚上从送完林肖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客厅桌子烟灰缸里四五根烟，他叔平时可是不怎么抽烟的人。 　　那天童迟洗完澡之后擦干头发, 头一回主动推开了笠海的卧室门。他平时在家里从来不会去打扰他叔，除非有什么要紧事儿。 　　“叔。”童迟小声探着脑袋钻进去, 卡在门缝里看着人。 　　“小迟怎么了？”笠海笑笑, 招手让他过去。 　　童迟笑着, 把拖鞋脱了以后直接爬上了床，躺在床头窝在笠海旁边，“你想啥呢？” 　　“想诊所里的事儿。”笠海笑，看着很温柔，说话的声儿像在讲睡前故事。 　　“你又骗我。”童迟抬头看他，自己软骨头似的躺在笠海手臂上，“我能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了？”笠海把手里的手机放在了旁边。童迟不管长多大，到他这儿还是像个小屁孩，像刚来的时候一样，拽着人胳膊就喜欢撒娇。 　　“叔舍不得我。”童迟抬头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嗯，叔确实舍不得你。”笠海揉他头发，“没事，以后还能见，无聊了就回来，我又不走。” 　　童迟点点头，话虽说这么说，但其实一走就很难见面了，最多过年的时候可以来看看，平时上课也没时间。 　　“叔我今天在这儿睡吧。”童迟笑着问。 　　笠海拖着长音说，“行。” 　　那是童迟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和笠海贴的那么近，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讲了一堆事儿。 　　关了灯，童迟说快睡的时候说：“我爸给的钱你就拿上吧。” 　　“不用。”笠海还是那句话，“用不了。” 　　“叔我求你了。”童迟偏头看着他叔的侧脸，“你就当为阿姨想想，总不能人家跟着你一辈子连个婚礼和证都没有吧，你还打算就这样不结婚同居一辈子，叔你怎么这么新潮啊。” 　　笠海被他说的一瞬间没话说了，望着天花板沉默了。 　　“这都多少年了，再等几年阿姨都该老了。”童迟往笠海那边蹭一蹭。 　　“我爸说他点儿钱都抵不上你这几年的三分之一，他自己都觉得给钱不够。”童迟躺在那儿叹口气，“但他又没别的东西能给你。” 　　“你就收着吧，他心里还能好受点儿。”童迟又抬头看看他，“阿姨也能好受点，你俩赶紧把婚结了，我还等着吃饭呢。” 　　笠海一直没说话。后来起身去厕所，童迟那时候已经睡着了。客厅的沙发上大半夜坐了一个人，啪塔一声打火机响，笠海坐那儿抽了两支烟才能睡觉。 　　“小子嘴巴真是能说。”笠海笑笑，把烟压了。 　　他和温辛的事儿这几年一直在他心里憋着，两个人年纪确实不小了，温辛已经到了被人说老姑娘的地步，两个人在一起都快八年了，其实过的就像夫妻一样，平时有空都在一起住，但到现在还没领证。 　　因为笠海没钱啊，彩礼那么多钱，结婚完可能就得喝西北风。温辛一直在说不着急，可这脸上的皱纹又不等人。这几年把童迟和段闻停带大之后，两个人真的就像生了两个孩子养着似的，过了好几年的夫妻生活了。 　　这会儿童迟和段闻停一走，梦好像一下就破了，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两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 　　笠海有点不敢想如果没有温辛的话他还剩什么，一个人生活一辈子，然后养大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事儿想想都难受。 　　但好在两个人都是好孩子。笠海回卧室睡觉前看着童迟看了一会儿，还是喜欢的不得了，睡觉的时候看着和小时候好像一样，白嫩又让人心疼。 　　后来童迟瞒着笠海干了一件儿事儿，他偷偷把笠海银行卡号给他爸发了过去，童凯那是二话不说就把钱打过来了。笠海知道之后还生气了一阵儿。 　　童迟捞着人胳膊软磨硬泡的把他叔哄高兴了，这事儿也算是彻底过去了。 　　童迟走的那一天是凌晨五点，六点半的飞机，他爸爸给他订的。 　　五点那会儿天都没亮，童迟睡得迷迷糊糊爬起来，笠海要送他去机场，四点多就起来了。 　　“小迟饿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笠海帮着童迟检查行李，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不饿 ，不吃了。”一大早，童迟有点儿吃不下。 　　感觉可能就是半夜天没亮的锅，童迟那会儿心里难受的劲儿猛地就翻了上来，洗完脸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鼻头就发酸，回头望着行李，一下就绷不住了。 　　笠海弯着腰在卧室找车钥匙和手机的时候，童迟慢慢的走进来，背对着笠海一把抱住，哑着嗓子说：“叔，谢谢你。” 　　“没事儿。”笠海还是那句话，然后拍拍童迟的手背，一直重复着说，“没事儿的。” 　　童迟在某一瞬间突然松开了手，笠海一转身，童迟已经跪在地上了。 　　笠海吓得想把他拉起来，不知道这小子要干嘛。 　　“叔！”童迟那会儿彻底哭出了声儿，哑着嗓子突然喊了一句。 　　笠海愣在那儿，手放在空中没动，吃惊的看着他。 　　下一秒童迟跪在那儿，弯腰一脑袋磕下去，啪的一声儿，情绪崩溃又使劲儿压着，声音抖着说：“谢谢叔。” 　　他抬头，掉着眼泪规规矩矩的又磕了一个，趴在地上没动。 　　隔了两秒，然后抬头再磕了一个。 　　抬头的时候脸上全是水，他抬手用袖子把脸抹了两把。 　　笠海一个三十多的人，站在那儿也掉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他伸出手把童迟拽起来按在怀里说：“以后好好的。” 　　“叔过年等你回来。”笠海这话说一半差点儿没说出来，最后吸了两口气，把情绪压下去，笑着扶童迟肩膀说快赶不上时间了。 　　去机场的路上童迟没睡觉，望着远处一点点的微光愣神，太阳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升起来了。 　　街边的便利店和商铺慢慢露出形状，路灯还没灭，依旧亮着昏黄的灯。 　　又到冬天了。 　　外面天气现在吹一口气都能看见雾气，童迟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冬天，那时候雪一脚下去能到他小腿肚子，走路也磕磕绊绊的走不稳，老是掉着眼泪哭鼻子。 　　车子开过诊所那条街的时候，童迟看到了水饺店，包子铺，一大早上的开始冒热气，一开门能带出一股雾气，玻璃门上挂着一层水汽，老板带着一个红色围裙，穿着黑色旧羽绒服，手里端着一大盆热水。 　　啪的一下撒出去，把路边的雪彻底浇了个透，冒着肉眼可见的热气儿。 　　童迟开了一点点窗户，鼻子蹭在玻璃上，吸了一口气，他又闻到了北方冬天空气里说不清的味儿，像站在孤山上，整个人都有点儿无措孤单。他的鼻头被冷风吹得有些麻。 　　远处的工厂还在排放大量的灰色烟雾，把这座冬天里小城市又盖了一层灰色的纱，路边仔细看看，依旧躺了些碎啤酒瓶渣子。旧自行车被人扔在角落生了锈。 　　童迟再仔细看看这座城市的时候，发现几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变。可是他却变了那么多。 　　大家都在拼了命的往外跑，嫌弃这脏泥弄脏了自己的鞋。 　　但童迟好像从来没觉得有多脏，他成长的太快乐了，没受过什么罪。他叔和他哥都护着他。童迟生日那天和段闻停感叹说，自己真的很幸福。 　　现在看看，他确实是幸福的。 　　童迟在机场安检口回头看笠海的时候，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笠海冲他挥挥手，说让他快进去，路上小心。 　　“叔，再见。”童迟笑着挥挥手。 　　他知道自己以后还会无数次的回到这个城市，回到那个老旧的小区，坐在小诊所里吃饺子，靠在门上晒太阳。 　　他想养一只狗，到时候骑着车带着它到处跑，毕竟这里的路他那么的熟悉。最好把童凯也带过来，然后在他爸找不到路的时候说一句：你怎么连路都认不清，还得我来。 　　童凯大概会说：你这么厉害啊。 　　童迟觉得自己应该扬着头说一句：因为我从小在这里，这是我家啊。 第45章 　　童迟刚住进别墅的时候说实话挺不适应的, 从小住在六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这会儿变成三层别墅, 叫童凯的时候还得站在楼梯口扯着嗓子叫。 　　平时他爸妈忙, 整天都在公司，童迟一个人在那么大一栋屋子里挺无聊的。 　　院子里有一小片地，平时他妈妈会在里面种一些番茄和小苹果, 但可能品种不太好, 也有可能是天气的原因，童迟之前摘了一个放嘴里吃, 酸的使劲儿皱眉，眼睛合在一起都睁不开。 　　这边的冬天和笠海那边的城市比其实还不算冷，童迟出门的时候会穿一件毛衣, 再套一件轻薄的羽绒服，然后一个人在别墅区那里瞎逛, 绕着没人的小路边散步边听歌，旁边除了一栋栋精美的房子，也没别的东西。 　　隔壁邻居养了一只金毛，童迟每次都喜欢隔着小铁门去逗它。 　　有时候邻居在院子的话会开门让童迟进去玩儿, 没人的话他只能在门口逗逗狗。 　　童迟前两天给童凯说想养狗, 他爸当然同意, 现在童迟说什么他都愿意, 恨不得上天给他摘月亮。 　　其实就是孩子分开太久之后的愧疚感，夹杂着太长时间没见后回归的兴奋感。 　　童迟那天又在院子里摘下了最后一个小苹果, 然后带着耳机慢慢走到邻居家门口。 　　“小迟，进来玩儿。”刚好邻居在院子里浇水, 把门打开之后笑着让童迟进去。 　　“你个人在家是不是挺无聊？”邻居笑着蹲在边上收拾雪。 　　“等开学就好了。”童迟笑笑, 蹲在那儿咬了一口苹果, 还是有点儿酸，旁边金毛看的直流口水。 　　“那给你吃。”他把那个小苹果给了狗，静静的蹲在那里看它嚼。 　　“我刚烤了面包，我去给你拿一个。”主人很好心，进去拿了一个温热的玛芬递给童迟。 　　“您有认识靠谱些的宠物店吗？”童迟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吃了一口蛋糕，咬下去松软香甜带着奶香味。 　　“有，它就是找那个店长买的。”邻居拿着手机翻了一下电话，把微信码递给童迟，“你问问他。” 　　“谢谢。”童迟笑着加了微信，翻着朋友圈在看有什么漂亮狗狗的时候。 　　段闻停给他打了个电话。 　　“哥！”童迟开心的在那儿笑，“你吃饭了吗？” 　　“吃了，干嘛呢这么开心？”段闻停笑。 　　他那时候刚吃完饭进宿舍，等会儿准备和朋友开车去郊区拍片子，有个微电影的作业要交。 　　段闻停从开学开始就在兼职，倒是没去奶茶店咖啡店，就是刚好认识一个师哥，把他推荐去了一家影视工作室，平时没课了段闻停就去上班，每个月工资能支付生活费，就是现在没什么空闲时间，挺累的。 　　尤其是这种期末快放假的时间段。 　　“是不是快回家了呀？”童迟笑。他现在一听段闻停说话，心就像被泡进了糖水，甜滋滋的。 　　“这个片子拍完就回去，没几天了。”段闻停笑笑，“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稍微有点儿无聊。”童迟缩了下肩膀，有点儿冷，把毛衣领口往上拽了拽，“我想养一条狗。” 　　“什么狗？”段闻停坐在桌边问。 　　“聪明点儿的吧。”童迟扬着调，“你觉得呢。” 　　“你喜欢就好。”段闻停想了下，“边牧？” 　　“好！我去看看。”童迟给刚加的宠物店老板发了一条微信。隔了几分钟，对方给他拍了三只小边牧的照片。童迟看看都觉得挺喜欢，然后又发给他哥，让段闻停帮忙挑一只。 　　“中间的。” 　　“为什么？”童迟发语音问。 　　段闻停说，“眼睛看着漂亮。” 　　童迟就听他哥的话，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给老板说下午过去看狗狗。坐在那儿眼睛一转，大冬天的又打车跑去宠物商店开始买狗绳和狗粮。 　　他就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店家说什么他信什么，光顾着撒钱，笑着买了两大兜的宠物用品，付完款又发现自己一个人搬不回去，站在店门口干着急。 　　好不容易打了一辆车，他又让人家司机下车帮他搬上去，到了家门口又拽着门卫大叔继续帮他搬。童迟求人帮忙的功夫和小软话现在练的可熟了。在别人面前一站，叫声叔叔，一副纯良乖乖样，谁看了都得宠着他。 　　好不容易满头大汗的把东西拖回家，又坐在地上开始收拾，收拾好了又准备打车去宠物店里接狗狗。 　　童迟那会儿边往别墅区外面跑，嘴里边小喘气儿的念叨，说自己累死了，他怎么这么忙啊，狗都没他这么忙。 　　路边拦了一辆车，去了那家宠物店，店家是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后面绑着个小揪揪，童迟喘着大气儿进去说：“您好，我来接狗狗。” 　　“边牧？”那个看着童迟笑了下。 　　“嗯。”童迟那会儿被门口的泰迪吓得直冒冷汗，小东西在笼子里疯了似的宠着他叫。 　　“在这儿。”那个人招招手，把童迟带过去。 　　笼子里很安静，里面趴了一只小小的边牧在睡觉。 　　“你说的就是这只。”店家把笼子打开的时候小家伙才醒，站起来抖了下身子，望了童迟一眼，张开爪子就开始往他腿上扒拉。 　　童迟那个嘎嘎嘎的笑声又开始在店里回荡，“我给我哥看一下。” 　　他给段闻停打了一个视频，那个人估计在忙，没接。 　　等童迟交完钱拎着狗狗出来的时候，段闻停又给他重新打了一个视频。 　　“哥你看。”童迟把手机对着边牧，站在店门口等童凯过来接他。 　　“眼睛很漂亮。”段闻停看看，觉得自己眼光挺好。 　　“我感觉眼睛和别的没什么区别啊。”童迟撅着屁股蹲在那儿扒在狗笼子旁边使劲看人家眼睛。 　　然后他拿着手机凑近了看段闻停，故意眨巴两下眼，眼睛绷得圆圆的说，“它一直这样看我。” 　　段闻停被他可爱死，在对面笑了半天。后来童凯给童迟打电话，两个人就先把电话挂了。 　　“爸，你在哪儿啊。”童迟站起身。 　　“到了，我拐个弯。”童凯还在探着脑袋找他的傻儿子。 　　他今天下午还在开会，童迟突然给他发消息，说已经买了狗，但是又没车，问它可不可以过去接他。 　　童凯那会儿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他这儿子执行力强的惊人，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他上个班的功夫，这小子都把狗带回来了。 　　看来是真的太闲。 　　童凯把一辆保时捷停在宠物店门口，下车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身西装没换，张开手看着童迟，“我的乖乖，你在这儿蹲多久了？” 　　“半个小时。”童迟抖抖腿，笑着看他爸，“腿麻了。” 　　“外面这么冷，快上车去。”童凯把狗接过去放在后面，那小家伙吓得瞪圆了眼睛都不敢叫。 　　“怎么找到这儿的？”童凯开车的时候问。 　　“问隔壁金毛主人要的联系方式。”童迟把手探到童凯脸上，故意碰他爸，“冰吗？” 　　童凯笑着缩缩脖子说冰死了。 　　“明天你妈说想去温泉。”童凯开车进了小区，“刚好明天我也没什么事儿。” 　　“好，那我明天早点起来遛狗。”童迟转过身子看后面的小边牧，“我和哥商量一下它的名字。” 　　“小停现在是不是挺忙啊。”童凯把车停好，打开车门下去的时候问了一句。 　　“嗯，忙，有时候打电话都没空接。”童迟提着笼子跟着他爸往屋里走。 　　童凯笑笑说：“等上了班更忙，到时候没空理你了。” 　　“他再忙也能接我电话。”童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笑着把狗放出来，嘴里汪汪汪的叫了两声儿，带着狗在客厅里撒欢。 　　他给段闻停发了十几个小狗的小视频，也没催，想着等他哥有空了再看。 　　一直到半夜的时候段闻停才回他，说刚从外面回来，两个人凌晨十二点的时候躲在被窝里打电话，童迟海光着脚偷偷摸摸的下楼去找小边牧，又拍了一张睡觉的照片发过去。 　　“叫泡芙好不好。”童迟脑子里全是甜品，上楼钻进被子里后开始商量边牧的名字。 　　“行。”段闻停笑。 　　“小泡芙？巧克力泡芙？泡芙塔？熔岩巧克力蛋糕？”童迟本来在给狗起名字，结果说的说的就开始报菜单。 　　段闻停在对面笑着听，觉得可好玩儿了。 　　大半夜的童迟咽了下口水，“布丁？香草布丁！哥我怎么饿了......” 　　段闻停笑出声，笑的肩膀使劲儿抖。 　　童迟说自己明天去泡温泉，两个人又闲聊到了凌晨两点多。 　　第二天童迟起不来床，睁眼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童凯那会儿在客厅喝咖啡看报纸，童迟妈妈在卧室化妆。两个人突然就听到三楼光着脚啪啪啪跑的声音。 　　童迟一大早就在那儿喊，“我没遛狗！我忘了！” 　　头发炸着，脚上拖鞋也没穿，下楼嘴里使劲儿嘟囔说泡芙我对不起你。 　　“我遛过了。”童凯慢悠悠地在那边说，“看你没起来，帮你遛了，昨儿又跟闻停聊天呢？” 　　童迟笑笑不说话，走过去端着一杯咖啡喝了一口，苦的直皱眉，嘶了一口气儿，跑了。 　　他上楼简单冲了一个澡，下楼的时候看着清清爽爽。 　　童凯先是开车一起去了一家餐厅吃了个早午餐，童迟吃了一份班尼迪克蛋，又要了一份巧克力熔岩蛋糕，他昨儿晚上做梦都在吃巧克力蛋糕，这会儿终于吃到了。 　　休息了一下又牵着手和他爸妈在公园里散了一个小时的步。 　　快下午的时候童凯开车去了温泉中心。 　　冬天的室外温泉，童迟洗好澡之后裹着浴巾，急急忙忙的就钻了进去。温泉周围弥漫着热气，童迟躺在里面远看就跟个腾云驾雾的神仙似的。下午的天空被夕阳盖了一层暖色的纱，并不刺眼。 　　童迟用手机拍了一张远处的太阳照片，小小的一颗，发在朋友圈，配文说像一颗蛋黄。 　　他隔了半个小时准备从温泉里出来的时候，打开朋友圈发现段闻停给他点了个赞。 　　童迟其实拍了很多周围的风景，想给他哥看。 　　他跑去问段闻停：我再给你发一些照片，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段闻停说好。 　　童迟那会儿已经从水里出来了，裹着浴巾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准备去休息区的按摩椅子上躺一会儿。 　　在进入三楼休息区的时候，角落有一面大镜子。 　　童迟站在那儿背过身看，发现自己背上一大片红，估计是刚才泡久了烫的，还没消下去。 　　他就那么扭着身子拍了一张裸露的后背，然后躺在椅子上又拍了些自己发红的大腿照片。 　　给段闻停发过去了。 　　他把准备要发风景照的事儿给忘了。 　　这小子一直都这样，他就只是想告诉段闻停自己刚才被泡的发红，想让段闻停哄他两句。其实脑子没转到别的地方，也没想那么多。 　　对面隔了十几分钟还没回消息。 　　童迟躺在按摩椅子上吃冰激凌，问段闻停：哥你去洗澡了吗？ 　　段闻停那会儿其实坐在床上什么也没干，只是有些震惊地一直盯着照片看，他刚才真的是被吓着了，突然对面发过来几张裸．露肉．色图片，他还以为童迟在看什么小片子不小心发给他了呢。 　　然后盯着盯着就把自己弄出反应了。 　　这童迟刚才说发照片就给他一个人看，然后发过来一堆大腿照。 　　这话放一起怎么听都觉得在挑逗。 　　他盯着自己裤子，然后又看了眼手机，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回什么。 　　他知道童迟那个傻子也不是故意，那人就是脑子有时候缺根筋。 　　童迟：哥？你干嘛呢？怎么不理我啊？ 　　段闻停说：念经敲木鱼呢，先别烦我。 　　童迟：........... 第46章 　　童迟非烦他, 一个劲儿的发语言消息，“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不开心吗？” 　　“不开心你找我聊天啊。” 　　“哥？” 　　“哥！你怎么能不理我！” 　　童迟在那儿气呼呼的冲着手机喊。 　　段闻停受不了这折磨, 给他主动打了个电话, 童迟立马把声音软了，也不继续闹段闻停，乖乖的小声说, “等过几天, 过年了我就回去看你。” 　　段闻停说：“好，我等你回来。” 　　两个人在电话里答应的挺好的, 心里其实也都惦念着这事儿，但有时候意外来的比什么都快，猝不及防就把所有的计划打乱了。 　　童凯的父母, 也就是童迟的奶奶爷爷在几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外婆外公这几年身体也不好, 一直在养老院，不然当时童迟也不至于说送到朋友家去。 　　这就意味着过年跑亲戚去老人家这事儿，在童迟家不存在。 　　除夕夜的时候三个人在家里过了这几年来第一个团圆年，童凯也喝了不少, 接了至少有二十多个拜年的电话, 全是公司生意场上的人。 　　大家都是客气的走个过场, 心里也都清楚。 　　唯一互相诚心的也就是笠海他们, 童迟端着手机和笠海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然后童凯当时醉醺醺的也把电话抢过去, 硬是又聊了一个多小时。 　　童迟隔着一个客厅都能听出来他叔嗓子已经哑了。 　　他爸那个话痨还在叨叨，童迟笑着摇摇头, 说他爸快把叔烦死了。 　　结果转头自己就拿着手机跑去烦段闻停去了。 　　段闻停除夕那天晚上十点才到家, 笠海和温辛做了一大桌的菜。 　　他说这小子长大了, 拉着段闻停一起喝了几杯，三个人就跟一家人一样笑着吃了一顿团圆饭。 　　后来就是笠海站在厨房，段闻停站在卧室，两个人各自被两个姓童的人抓着聊天。 　　聊了一晚上，晚会都没怎么看。 　　笠海和童凯聊完之后坐在沙发上笑，说童迟那个小嘴估计就是遗传童凯了，叭叭叭的太能说了。 　　“叔！我听着呢！”童迟那会儿还没和段闻停挂电话。 　　笠海吓得抖了下肩膀，说叔错了。 　　“我明天就过去看你。”童迟趴在床上笑。 　　“路上慢点儿，到了给叔打电话。”笠海笑。 　　童迟说好。 　　他和段闻停的电话一直没挂，段闻停说，“我戴个耳机。” 　　童迟笑：“我又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还怕叔听到啊。” 　　段闻停笑着回，“我就是怕等会儿外面吵听不见。” 　　童迟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脑袋伸出去哈了一口热气儿，“哥我这儿好冷啊。” 　　“别感冒了。”段闻停当时站在阳台边上，没开窗户，望着楼下那些准备等会儿放烟花的大人和小孩儿。 　　他们静静的在那里等。 　　等了很久之后，童迟吸溜了一下鼻涕，“还有多久啊。” 　　段闻停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分钟。” 　　其实那时候楼下的人已经开始放炮了，劈里啪啦的声儿炸耳朵，段闻停那边关着窗户倒是还好。 　　童迟说：“还有五秒了。” 　　他笑着探头，在冬日的空气中长呼了一口气，手机放在嘴边，在十二点的最后一秒，伴随着外面的爆竹声，大喊了一句：“段闻停！新年快乐！” 　　童迟喊完，被冻得鼻尖和耳朵有些红，却还是不愿意把脑袋缩回去，望着天上烟花一直在笑，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柔光，可惜没有人看见。 　　“新年快乐。”段闻停笑着很温柔的说了一句，“我的迟迟，新年快乐呀。” 　　童迟嘴里呼着热气，耳朵紧贴着电话，愣愣的盯着天空，眼睛湿漉漉的含着嗓子嗯了一声。 　　段闻停插兜站在阳台也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的烟花，心想为什么要隔那么远，他现在想抱一抱人。 　　可是抱不着啊。 　　他过年其实就待一周不到的时间，工作室那边还有事情，太忙了。 　　童迟那天晚上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外面的烟花炮竹声吵得有些睡不着，望着窗帘后面的光，想着遥远的人，恨不能立刻飞过去躺一躺那张小床。 　　第二天早晨，他睁眼打开手机发现一条消息。航班取消了。 　　童迟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在下大雪，卧室外面的阳台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 　　今天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连续下雪。 　　童迟坐在床边又重新看火车票，发现票已经全部卖完了，就剩下几张站票。 　　他长这么大其实没怎么受过苦，他坐在床边还是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去衣柜那儿收拾了两件衣服塞进包里，把钱包充电器那些东西一个不落的收拾好装在包里。 　　他买完票准备下楼的时候童凯还愣了一下，“不是飞机都取消了吗？” 　　“我坐火车去，一样的。”童迟下楼坐在餐桌前吃一块面包和牛奶。 　　童凯那会儿愣在那儿皱眉想了一会儿，“票还有？” 　　童迟小小声音，嘴里塞着面包回，“有。” 　　“没事的，我下午就能到，路上给你打电话。”童迟喝完最后一杯牛奶，“我差不多得去车站了。” 　　“现在？”童凯站起身子，其实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知道童迟和笠海他们关系好，想见他们，但感觉也不至于非要在大雪天不管不顾的挤火车，就为了见他们一面，他总觉得不至于。 　　“我送你。”童凯还是没说什么，拿了外套去车库里开车。 　　“你高考完爸给你买一辆车，到时候能方便一点。”童凯在路上说。 　　“嗯。”童迟点点头。 　　外面公路上全是扫雪车，环卫工人拿着铁锹一点一点的扫着雪，路上很堵，童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觉得心里乱乱的发慌，具体又说不上来。 　　童凯卡着点把童迟送到了火车站，那小子拿着包使劲往里冲，一路冲到大厅的时候，抬头发现，列车取消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短信几分钟前发过来，他刚才一直没来得及看。 　　童凯那会儿在车里抽烟，还没走，一转头，发现自己家儿子低着头从里面出来了。 　　他打开车窗喊，“怎么出来了？” 　　“去不了。”童迟打开车门进去，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什么都不说。 　　童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开车往家走的时候说了句，“你回去给你叔打视频，一样的，等过段时间再去，过年放假那么长时间，总有天气好的时候。” 　　童迟那会儿一下憋不住了，眼泪出来之后哑着嗓子说，“哥过几天就走了。” 　　童凯愣了半天才明天童迟原来惦念的是段闻停。 　　他昨天倒是听笠海说过，段闻停就在家待三四天。 　　“你俩离得近，过一阵儿找他去。”童凯只能这么说，实在没办法了。 　　“好。”童迟把情绪压下去，眼泪收拾干净。 　　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反应特别像小孩子，反应有点儿出格了。他转头看了一眼童凯，怕他爸想多，或者看出来自己那种不一样的情绪。 　　好在童凯后来没什么反应，光顾着哄童迟开心了，回家之后和童迟一起去遛狗，在路上跑得满头都是汗。 　　童迟喘着气，牵着狗的时候笑着问童凯：“你觉得哥怎么样啊？” 　　“怎么样？”童凯想了一下，抹了头上的汗，“挺好的孩子啊，那么懂事儿。” 　　他还逗童迟说：“比你强多了。” 　　童迟也不生气，笑着摸摸泡芙的脑袋，“那你以后生他气吗？” 　　“我生他气干嘛啊。”童凯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那你会生我气吗？”童迟看他。 　　童凯摸着他脑袋说：“爸不会生小迟的气。” 　　“好。”童迟笑着点点头，牵着泡芙撒开腿跑了。 　　段闻停在家待着挺舒服的，至少比宿舍舒服，过年的时候接他妈妈去吃了个饭，剩下的时候和杨刚聚一聚，然后在诊所帮笠海搬搬东西，晚上还要剪片子，处理一下工作室的工作，睡前陪着童迟聊天。 　　每天都挺充实的。 　　一直到他最后要走的那一天，笠海吃完饭突然把他叫去了卧室。 　　段闻停只有和笠海聊一些严肃事儿的时候才会去卧室，比如说他家里的事儿。 　　“怎么了叔？”段闻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笠海给他递了一支烟，没说话，两个人坐在那儿很安静，段闻停没闹明白，但也没说话。 　　“你和童迟。”笠海突然抬头看着他，感觉也是想了很久很久才这么说的，“怎么回事。” 　　段闻停那时候烟灰全落在裤子上了，愣在那儿半天没动，然后有些不自然的回了一句，“什么意思。” 　　“你叔又没瞎。”笠海说话一直温温柔柔的，也不凶，和段闻停聊天也一样。 　　“之前十一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笠海吐了一口气儿，抬头盯着他。 　　段闻停感觉笠海那眼神把他的心脏能活生生戳出洞，他头一次在笠海这儿慌了神。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笠海说。 　　他越是温柔的说话，段闻停越觉得喘不过气儿。 　　“你就给我说是还是不是。”笠海说。 　　段闻停说：“是。” 　　“你先开始的？”笠海呼出去的气儿明显都在抖。 　　段闻停实话实说：“还没开始。” 　　笠海低着头弯腰把脸捂在手心里，除了叹气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让我怎么办啊。” 　　他突然摇头笑了下，叹口气，看着段闻停，“你要让童凯知道的话怎么办。” 　　“你俩我放在手底下养了那么多年。”笠海顿了一下，都快说不下去了，“你看看这像话吗？” 　　段闻停知道不像话，他就是知道这事儿不体面才一直压着藏着不敢说。 　　“我也不是说反对同性恋什么的，我就想问你一件事。”笠海挺认真看着段闻停，“他多大啊？” 　　段闻停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叔每句话都在他心头上刺。都是些他明白考虑过，但一直逃避的事儿。 　　现在摆在明面上，太难受了。 　　烟头烫到手了，段闻停一松，啪的一下掉在了地板上。 　　“你知道他多大是吧。”笠海依旧看着他，“你是到年龄了，你干嘛叔都管不了你，他才多大啊，他高考还没考呢，小子傻乎乎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谢谢你俩还没来得及干点儿别的。”笠海把烟压了，“他想不清楚你得想清楚。” 　　“我说句难听的，要是哪天童凯知道了，你和他这哥哥弟弟的情分倒时候也彻底没了。”笠海起身去客厅拿了扫把。 　　段闻停一个人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动，就那么盯着地上烟灰，直到笠海把东西扫了。 　　笠海站那儿看着他，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我能看出来，别人肯定也能看出来，你以为藏得住啊。” 　　“他现在一点儿独立的能力都没有，这你清楚吧。”笠海把扫把放旁边，就是想给他讲清楚，“倒时候家里知道，他一个高中生什么都没有，闹个脾气然后呢？” 　　“不还是得乖乖回家，强迫着彻底把联系断了，闹腾完，然后这辈子你都不用进他们家门了。还是说出事儿了你照顾他，你有能力照顾他吗？” 　　笠海站在门口就说了最后一句，“别把事情闹到大人那里去，剩下的都好商量。” 　　他走之前没忍住，又嘟囔了句特别不成熟的话：“那小子多好哄啊，你还怕过两年追不上啊。” 　　段闻停真是被他这个叔弄得无语。 　　但确实两个人解决起来要比闹到大人那里去好得多。 　　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互相控制一下或许可以解决。 　　可是最近发现那种情绪是藏不住的，每次打电话的语气和表情，那种和平时说话不一样的反应和语调，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不对劲。 　　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更别说童迟了，那小子能控制个屁，他情绪从小就藏不住。 　　“你得让他安安心心把高考考完，不要再制造意外了，你童凯叔又不是傻子。”笠海实在也没别的招了，挥挥手说自己头疼，然后进卧室睡觉去了。 　　他去睡觉了，段闻停是一点儿睡不着啊。 　　躺在床上的时候童迟还在给他发消息，说些哄人的小软话，发些狗狗的照片，说航班取消了过几天去学校看他，把段闻停弄得心烦意乱恨不得一头撞墙上，还能痛快点儿。 　　那天童迟发了二十多条消息，段闻停第二天回了一句：在忙。 　　童迟当时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心想他哥忙就不烦他了。 　　可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段闻停好像一直在忙。 　　忙到开学了依旧在忙，忙到有时候连童迟的一个消息都不会回。 　　两个人那种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迟有一天忍不住发微信问他：哥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段闻停坐在宿舍椅子上，心想：你什么都没错，错在我比你大那么多，如果我们都还没有成年，如果我们还没高中毕业，或许我还能和你谈个恋爱，然后被别人扣上青春期不懂事的帽子，可是现在你可以不懂事，我不能啊。 　　童迟当时低头坐在卧室的书桌面前，手机嘟的一声儿，他拿起来迅速看了一眼。 　　段闻停依旧说：我在忙。 第47章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让童迟支撑下来的话, 可能也就是以前他和段闻停躺在小床上说的那句话。 　　段闻停说：“我等你。” 　　童迟一直记着。 　　哪怕现在段闻停莫名其妙不理他，他脑子里浮现出几百种猜想, 猜他哥是不是生他气, 是不是有对象，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或者是真的太忙了, 它猜了所有不着边际的东西。 　　但还是一直相信段闻停的那句话, 每一天都没忘。 　　之前说好开学之后去见面，他哥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童迟怎么可能见得到人。 　　他太痛苦了，但是那种痛苦的时间并没有太长，童迟觉得自己是麻木了。从一种茫然到疑惑, 再到伤心，满后慢慢的把每天聊天的习惯改了, 再到后来的绝望麻木。 　　但他还是每天都会给段闻停发消息，但对面基本不回别的，也就是偶尔会发两个字，很简单的回答。 　　童迟说哥你吃了吗, 对面说嗯。 　　童迟说今天带泡芙去了医院, 给他发了图片, 段闻停就回他一句好。 　　童迟说天冷了让他多穿些衣服, 段闻停顿了很久说，你也是。 　　童迟有时候情绪不好, 会发一连串的话。 　　“哥你是不是彻底不理我了？” 　　“你说让我追着打你。” 　　“你人呢。” 　　那时候段闻停基本不回，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两个人的关系开始莫名其妙的变冷, 维持着一种类似于普通亲戚之间的关系, 说不上彻底断了联系, 但语气之间充满了客套，是段闻停那边单方面的客套。 　　他逢年过节会给童迟发了红包说新年快乐，童迟收了之后说谢谢哥。 　　两个人太客气了。 　　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可控，尤其是段闻停能感觉到自己和童迟之前好像一直在临界点上徘徊，就差那临门一脚。与其不可控还不如提前控制，童迟做不到他来。 　　但彻底断绝关系这种事儿又做不到。 　　他又不是混蛋。 　　但童迟现在可能已经把他当混蛋了。 　　段闻停不和童迟联系，但反而和童凯联系的越来越密切。他这人没那么爱做表面功夫，但他现在做了。 　　一周得给童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身体，生活怎么样，聊一下笠海那边的事儿。 　　如果是完全说没有目的那是不可能，说白了段闻停就是打关系，具体以后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 　　每次聊天的时间也不会选在晚上，因为童迟可能在家，他怕那人听到。 　　在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段闻停会语气轻松的问一句，“童迟在学校怎么样？” 　　童凯说：“挺好的，这小子开窍了，学习自觉又认真，成天埋头在卧室做卷子。” 　　童凯说自己很欣慰，不知道童迟怎么回事儿。 　　段闻停说：“可能长大了吧。” 　　童凯说，确实长大了不少，他说童迟个头又窜了一点儿，也没以前小时候那么闹腾人，现在很乖，也不乱发脾气。 　　段闻停当时听着心里难受死。 　　他家小迟竟然还有不闹脾气的时候，他都没见过。 　　童迟专心上学，准备高考，段闻停也没闲着，工作室那边越挣越多，大二开始没要过笠海一分钱，春节还能给他叔包个红包。大三的时候太忙，除了最后一学期的一堆课，还进了电视台实习。 　　忙的晕头转向，有时候白天夜晚分不清，趴在桌子上就能睡一晚上。 　　从小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上学、工作，晚上还要出去运动，宣皓说怕他哪天猝死过去。 　　在大四开学的时候，段闻停用攒的钱买了第一辆车。 　　他当时挺开心，就是习惯性的打开童迟的微信想发消息，感觉那小子能比他自己还开心。 　　但这消息肯定是没有发出去。 　　第一次坐在段闻停车后座上的人竟然是宿舍那三个人。段闻停估计是做梦也想到。 　　那种买了车的喜悦好像没有以前想象中那么多。 　　笠海熬了那么久，在那一年的时候终于和温辛把结婚证领了，但婚礼还没来得及办。 　　说是准备等年底再办。 　　段闻停当时算算日子，那时候他毕业了，童迟也考完试了。 　　挺好的。 　　他和童迟的关系就那么维持了将近四年的时间。 　　不冷不热，但是确实比平常人的哥哥弟弟要冷淡一些。对于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来说，可能刚刚好吧。 　　后来童迟在模考前的时候发消息说：“哥我马上会去你的城市，你在等我对吧。” 　　段闻停连这句话都没回，但那回是真的在忙。 　　后来想回的时候，感觉时间好像已经过了。 　　段闻停那会儿觉得自己八成真是个混蛋。 　　童迟后来倒是也没追着问，他也习惯了。 　　段闻停一个实习生现在在台里倒是混的风生水起，现在差一张毕业证就能彻底转正了，台里领导和上下关系都挺好。在高考前的最后那周，段闻停照例还是在加班，那天晚上十点多刚从电视台出来，乘着电梯到车库。 　　他习惯性的靠在车边点了一支烟，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这个点儿童凯应该还没睡。 　　他把电话拨过去，那边嘟了几声立马就接了。 　　“小停！”童凯一如既往说话很热情，感觉像打了鸡血似的，“刚下班？” 　　“嗯，还没睡吗？”段闻停靠在车头用手撑着，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脖子酸。 　　“我等会儿睡，你阿姨他们倒是睡了。”童凯坐在客厅沙发上在喝了一口热水，“这不是快考试了嘛，这两天你阿姨也没去公司，一直在陪小迟。” 　　“嗯，挺好，那让阿姨注意身......” 　　“结果童迟下午的时候不舒服，刚才发烧，可能这段时间老是学习也没运动，免疫力低了。” 　　段闻停手本来在弹烟灰，突然间顿了一下，“吃药了吗？” 　　“吃了，明天要是不好就去医院看看。”童凯笑笑，“没事的。” 　　“嗯。”段闻停硬是把激动的话憋下去了，笑了笑，“他可能太紧张了，考完就好了。” 　　“他确实这两天有点儿过度紧张了，我还问他那么拼干嘛啊，他说他要去你那儿。”童凯笑笑，“这不有你个好榜样嘛，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好好学。我还琢磨说你哥分数那么高你也考不上啊，他非说一个城市就行。” 　　“他要去也可以，刚好你在那边，我也稍微放心点儿。”童凯笑。 　　“嗯。”段闻停长长呼了一口气。他想给童凯说，让他帮童迟把被子盖好，晚上吃些饭，半夜起来看看他还烧吗...... 　　但这些事儿好像也用不着他来说。 　　段闻停把话憋下去之后，和童凯随便又说了两句之后就挂了。 　　回宿舍洗澡的时候段闻停满脑子还在琢磨这事儿，惦念着就是放不下，老是怕童迟晚上会不会烧的厉害，他好几年没见那小子了，不知道现在长什么样，是不是又瘦了，是不是还是那么白，段闻停什么都不知道。 　　他洗完澡湿着头发站在澡堂门口，拿出手机就那么靠着墙买了一张明天早晨的票。 　　他太想去看一眼了，抓心挠肝的要人命。 　　段闻停感觉自己那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半夜醒了三次，就那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感觉生病发烧的好像是他，不是童迟。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他到了童迟家门口，硬是站在外面没敢进去，犹豫了将近二十多分钟，最后给童凯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不在家。 　　童凯当时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看到段闻停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笑着过去搂着人肩膀抱了一下。 　　“小停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童凯把他带进来，笑着问，“吃早饭了吗？过来一起吃点，叔等会儿去公司，你刚好来的挺巧，不然等会儿家里都该没人开门了。” 　　“没人？”段闻停疑惑的看着他。 　　“童迟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的不醒来，我给他请假了。” 　　“烧退了吗？”段闻停看了一眼楼梯。 　　“早晨起来的时候退了，休息一天就好了。”童凯喝了一口咖啡，笑着看他，“你过来玩儿吗？” 　　“今天有个展览我挺想看的，等会儿过去，离得挺近的，就想着过来看看。”段闻停笑着喝了一口茶。 　　他眼神瞄到桌上的粥，“他吃饭了吗？” 　　“童迟啊？”童凯摇头，“说不想吃，等中午的时候他下楼自己热一下吧，阿姨那会儿也会过来，没事的。” 　　“嗯。”段闻停又低头抿了一口茶，他手指尖死死的碾着茶杯把手，突然抬头问了一句，“我能上去看看吗？一直没看过二楼什么样。” 　　“去啊，就当自己家了，客气啥啊。”童凯笑着指指楼梯，“我上周朋友送的古董花瓶，在二楼，我给你阿姨看她也不理我，你看看，应该能喜欢。” 　　“好。”段闻停轻轻笑了下，慢慢朝楼上走。 　　童迟卧室他记得是在三楼，段闻停在经过二楼的时候稍微买瞄了一眼花瓶，确实挺漂亮。 　　瞄完转头就往三楼走。 　　童迟卧室门是关着的，段闻停缓慢的推开门，里面不算黑，窗户刚好是阳面，太阳照的整间屋子暖烘烘。 　　童迟安静的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 　　段闻停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站在床脚的时候停住了步子。 　　就那么隔着整整一个床的距离在看童迟。 　　这小子确实看着又长大了不少，整个人五官看着还是很精致，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像个小猫在晒太阳，头发柔软的搭在额头上，半张脸陷在的枕头里，手臂搭在脸边，淡色的睡衣衬得整个人又温柔又乖。 　　段闻停看着他手腕的骨头，总觉得这人是不是又瘦了些，从被子外面看都没什么存在感。 　　“咳....” 　　童迟突然低头小声的咳了一下，眉头轻轻皱着又松开，几秒之后又恢复到刚才那副样子。 　　段闻停想揉揉他的脸，摸摸头发，抱在怀里不撒手。 　　他可太想了，想到手都不自觉抬了起来。 　　“闻停？！”童凯在楼下叫了一声儿，他准备去上班了。 　　段闻停又看了童迟一眼，转身出了卧室。 　　“去哪儿，叔带你。”童凯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口冲着他笑。 　　“没事，我还要见个朋友，就在附近。”段闻停客气的笑着出了门。 　　两个人在家门口挥手分开，一直到童凯的车尾消失。 　　段闻停抬头往童迟卧室那片玻璃上看了一眼，最后慢悠悠的朝小区外面走。 　　他也不知道现在能去哪儿，估计还是买票，然后在回学校。其实一上午挺折腾的。 　　嘟—— 　　手机响了一下。 　　段闻停低头看了一眼，童迟给他发消息说：我刚才梦见有人喊你名字，他说闻停。 　　——我是不是睡懵了呀。 　　童迟那会儿躺在床上愣神，他没觉得段闻停会回他，可能会像以前一样回一句：嗯。 　　他头还是有些痛，胃饿的难受，起身像要去楼下吃点儿东西。 　　童迟踩着拖鞋准备出卧室的时候，听到床上的手机嘟了一声儿，他又转身回去拿。 　　段闻停给他发了一段话，童迟吓得手都在抖。 　　——我从来没有忘记答应你的事。 　　童迟生着病，突然蹲在自己床边埋着头哭，哭的自己头晕胃恶心。 　　段闻停站在他家小区门口阴凉处，站在那儿抽了两支烟还没停，心情烦躁的在抬手打车。 　　要是还不来车，他怕自己又忍不住要去敲门。 　　好在一辆出租那时候快速的停在了路边，段闻停坐上去，语气近乎匆忙的说了句，快走。 　　作者有话说： 　　下章时间大法 第48章 　　童迟高考前一天段闻停给他发了一句：考试顺利。童迟说谢谢。 　　在结束考试之后童迟如愿把志愿报到了北京。 　　暑假的时候他一直不在国内, 童凯带着全家一起去英国参加老同学的婚礼。几年不怎么发朋友圈的童迟在暑假的时候发了很多照片，每天固定五张, 但是基本上都是风景照和泡芙的照片。 　　泡芙刚买回来的时候还挺小, 现在一下长大了，童迟遛狗的时候能被他牵着跑。 　　他依旧爱拍照，但现在不怎么拍自拍。 　　但是幸好有童凯这个业余摄影师跟着, 一个暑假拍了童迟不少照片, 还特别喜欢往自己朋友圈发。 　　段闻停每次都从童凯的朋友圈里找童迟的照片。 　　翻他叔的朋友圈翻的比谁都勤快。手机相册里全是从他叔那里截图下的童迟的照片。 　　每天看着那小子的笑脸其实心里挺开心。 　　段闻停觉得自己就跟个痴汉似的，成天偷偷扒着童迟照片看。 　　他毕业之后直接进了电台, 正式合同刚拿到手就接手了电台一个全新的访谈节目，在一个经验为王的环境内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做到这么快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奇迹。这得益于大学那几年的工作经验和人际关系。平日里和各方领导同事关系都不错。 　　之前在电台和领导一起吃饭的时候闲聊，人家问他有没有对象, 段闻停说没有。 　　三十多岁的人在饭桌上就喜欢和年轻人聊这些事儿，给他说早点找对象, 年轻有能力肯定不愁，但也不能一直拖着，然后说自己有个亲戚长得可漂亮了，要不要帮忙介绍认识一下。 　　段闻停只能说不用, 说自己现在不想谈对象, 没那个心情。 　　后来次数多了, 旁人也没继续说这事儿。 　　他和童迟在考完试之后也没怎么联系, 主要是时差问题，再加上好几年没好好说过话了, 突然在微信里聊天，说实话谁都不自在, 有些情绪也表达不清楚。 　　他问过童迟考到哪个学校了, 童迟也给他说了。 　　在暑假结束后开学的前十天, 童迟一直忙着收拾宿舍和交朋友，开学之后紧接着要军训，忙的连学校大门都没时间出去，天天在田径场上晒着，把童迟都快晒成肉干了，但是没怎么黑，还是那副样子。 　　那段时间天天在朋友圈发消息，说今天烤的不太均匀，后脑勺没有烤熟。 　　有时候发自己被磕紫的小腿，可怜兮兮的卖个惨。 　　还发了一堆冰激凌的照片。 　　段闻停每天习惯性的看着他朋友圈笑，给他点一个赞，感觉这小子的大学生活还挺有趣，每天看童迟发的照片感觉特别开心。 　　两个人明明就在一个城市，却一直没有见面，也没有相约在什么时间吃个饭，各自忙碌，好像只能在空闲时间透过朋友圈来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段闻停这个几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人也开始发了。 　　他没有童迟那么积极，一周就发三次照片，里面有咖啡店，有拍摄的现场照片，有晴天的太阳雨天的彩虹，还有阳台上养的几盆多肉，刚搬家收拾好的公寓，还有去参加活动时穿的西装革履拍的两张照片。 　　“童迟！” 　　“啊？”童迟那会儿正坐在一个熟悉的咖啡店窗户边上。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我都喊你好几声儿了。”走过来的是他的室友小南，很热情的一个南方小男生。 　　“没看什么。”童迟把段闻停朋友圈关掉，脑子里全是他哥穿着西装的样子，看的心脏乱跳，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怎么突然想来这么远的店。”小南喝了一口他的柠檬水，抹着汗笑着坐在对面，“渴死我了。” 　　“我看别人拍过这儿，感觉挺好的，想来看看。”童迟笑的时候有个酒窝，看着温柔，说话的时候也比以前小时候稳重的多。 　　干干净净的白短袖牛仔裤，坐在窗户边迎着阳光朝街道上看，今天的天气太好了。 　　“您的拿铁。”服务员端着一杯冰拿铁放在桌面上。 　　童迟笑着说谢谢，把吸管放在嘴边吸了一口，冰冰的带着咖啡牛奶的醇香，他打开包从里面拿出电脑，抬头让小南坐在旁边，一起讨论一下这周的作业。 　　段闻停那会儿刚从电台出来准备去处理事情，节目本来已经邀请好的男嘉宾突然反悔，明天节目就开拍了，这会儿还得重新联系嘉宾，段闻停沟通了一天，约好了等会儿在餐厅见面聊一下，当面把合同签了。 　　大中午太阳极为毒辣，刚才一直在空调房待着倒是没感觉，这会儿感觉一脚踏进了火炉里。 　　段闻停旁边还跟了个小助理实习生，平时就叫他小陈，带着眼镜做事儿也挺麻利，但是今儿最后一天实习上班，明天这小孩儿就走了，学校有课太忙了也没办法。 　　“这车库怎么也这么热了，没法活了。”小陈嘟嘟囔囔跟在段闻停后面，“停哥你喝水吗？等会儿在门口买两瓶水吧，别中暑了。” 　　“每次一出门就又要尿又要喝，你赶紧明儿去医院检查一下。”段闻停把车开出车库之后停在了旁边的路边，“跑。” 　　“好嘞。”小诚开门之后撒开腿就跑，生怕段闻停在后面给他一脚。 　　估计是这两年太多事儿压着了，段闻停从小脾气就不怎么好，在电台这种人堆里干活，几年下来那是彻底见不得磨磨唧唧的动作，说话做事儿都得麻利，一听到支支吾吾的话段闻停就踹人，脾气暴躁了不是一点半点。 　　小陈在这儿干了两个月，屁股被段闻停都不知道踹了多少次了。现在说话干事儿利索多了。 　　段闻停被太阳晒得直皱眉，低头又把空调开大了些。 　　“来了来了停哥。”小陈一路跑过来，手里颠着两瓶冰茶，动作迅速的坐在副驾驶上。 　　他拿着水也没赶喝，一直等段闻停把车开出去，开平稳了之后才敢喝一口。 　　他之前有一次也是买了水太渴了，坐在车上打开就喝，结果段闻停一脚油门下去，小陈直接把小半瓶都吐衣服上了，后来喝水都小心翼翼，就怕泼了。 　　“那个人和之前比差一大截啊，学历也不行，经历也不行，就是不知道嘴巴利不利索，不然上了节目没意思啊。”小陈笑着看旁边，“你说是吧停哥。” 　　“嗯。”段闻停点点头也没呛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那个约好的餐厅还挺远，不在市区中心，地点是那个人选的，为这儿事儿段闻停还挺不开心，因为手头上还有其他事，耽误时间。小陈知道，一路上都在帮着他骂人，舔狗的本事练的不是一般的熟。 　　车子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段闻停停下车在等红绿灯。 　　“停哥，他说他到了。”小陈看了一眼手机。 　　“好。”段闻停偏头挺无聊的往左看了一下。 　　“这家咖啡厅你上次说挺好喝的是吧。”小陈看着右边那条道儿，“我明儿也过来喝一下。” 　　段闻停顺着话音把眼神移过去，目光定在那个咖啡店玻璃上一动没动。 　　童迟那会儿刚从旁边面包店里买回来一个肉桂甜甜圈，笑着咬了一口，然后递过去非让小南也尝一口。 　　“绿灯了。” 　　段闻停没动，眼睛看着玻璃里的童迟有点儿吃惊，鬼知道他那时候心跳有多快，简直要疯了。 　　“停哥！！”小陈吼了一句，“再不走来不及了。” 　　段闻停那会儿才回过神儿，一脚油门就飞了。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耳朵被人吼的嗡嗡响，转头瞪着小陈，“你吼什么？” 　　小陈立马把头低了，“我错了哥，我明儿就走了你可饶了我吧，对了，你刚看什么呢？” 　　段闻停编了一句，“出新品了。” 　　“啥新品啊？好喝吗？什么样儿的啊？”小陈没完没了。 　　“滚去自己看去！”段闻停唰的把车刹在停车场，“下车。” 　　“奥......”小陈赶紧灌了两口水跑了下去。 　　之前联系好的那个嘉宾坐在餐厅里面，看见人来了之后挺热情的招了手，说已经点好了菜。 　　吃饭的时候简单问了几个节目相关的问题，发现这人说话举止倒是没毛病，而且还挺话痨，但是有点儿偏执。 　　小陈问他问题的时候对方一直固执于自己的观点，并且有点儿要生气的态度。 　　段闻停想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吃饭吃到一半就把合同的事儿解决的。 　　后半程几个人就是单纯的在吃饭，没聊工作的事儿。段闻停低着头吃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咖啡店。 　　也不知道童迟走了没有。 　　三个人吃完饭之后就在门口打了个招呼散了。 　　“送你回学校？”段闻停还是有点儿人性的，也不至于把人家扔在路边。 　　“不去学校，送我到影院门口就行，我等会儿约了人看电影。”小陈笑。 　　“好。”段闻停开车把小陈放在了电影院门口。 　　那小子挥着手笑着喊，“哥我以后还要去电台工作，你努力混出个大头领导，然后咱俩熟，你以后还能对关照我点儿。” 　　段闻停笑着说他想的真多，“走吧，有事儿打电话。” 　　“好嘞。”小陈笑着跑了。 　　当然这话就是客套，他也不敢真的打电话，最多微信上说两句。 　　段闻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童迟肯定走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总还是想去看一眼才行。 　　车子掉头重新拐到了那条路，停在咖啡店门口的时候，段闻停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店里总共就两个人，还全是服务员。 　　嘟—— 　　“喂。”段闻停重新回到车上，准备去台里。 　　“闻停，六点要临时开个会，你在台里吗？” 　　“十五分钟就到。”段闻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这几天筹备节目，临时会议一茬接着一茬停不下来，有时候回家了还得开会。 　　他开车再次进入了电台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了靠近电梯那边的停车位。 　　下车锁车的时候滴答一声，他把钥匙放在兜里跨步准备朝电梯走的时候。 　　“有人吗？” 　　“您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段闻停听着那声儿感觉太熟悉了，转身皱了下眉，往角落看过去。 　　一辆还没有开进车位的奔驰歪歪扭扭的停在道路中间。 　　段闻停心想，这他么停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那个.......”从车后面又出来一个声音，听着很着急，但是又温柔，“能帮我停下车吗？我倒车入库进不去。” 　　段闻停还在琢磨这是哪个部门新收的小傻子，还倒车入库，这是早晨刚拿的驾照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然后抬眼就和车子后面钻出来的童迟对了个正着。 　　“哥....哥？”童迟吓得要死，无措又茫然。 　　段闻停那会儿觉得自己是不是这两天熬夜熬坏了，怎么大白天就出现幻觉呢。 　　要不就是这车库里闹鬼。 　　“哥。”童迟声音放大很清晰的叫了一声儿，然后又小声解释，“我是小迟。” 第49章 　　童迟自己也没想到和段闻停的第一次见面会这么狼狈, 他手指悄悄抵在车门上，有一瞬间想要拔腿就跑。 　　段闻停倒是没说什么, 跨步走过来站在旁边开门上车, 帮他把车停了。 　　从车里下来的时候自己也尴尬，童迟站在那儿含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段闻停走近了问他。 　　“我找了份实习。”童迟冲着他摆了个甜甜的笑，“好久没见你了。” 　　“嗯。”段闻停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 发现这人头发还是又顺又软, “走吧。” 　　“好。”童迟跟上去。 　　段闻停朝电梯走的时候手指间又轻轻搓了下，刚摸头发的感觉还没散。 　　“你在几楼？”他按了电梯, 在开门的瞬间看着童迟问。 　　“十楼。”童迟一直笑眯眯，身体和行为上还有点儿拘束，估计刚见面不习惯。 　　段闻停办公室就在十层, 他琢磨了下，但貌似也没听说哪个部门缺人。 　　“学校怎么样？”段闻停看他。 　　对方穿了件白色短袖和中裤, 手腕上带着精致的表，段闻停瞄到他的脚踝，白色袜子底下有个小小的物件凸出来。他之前送的脚链这人还带着。 　　“挺好的，就是作业有点儿多。”童迟反应了一下, “但是不耽误。” 　　“好。”段闻停点点头。 　　这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 两个人都别扭, 电梯门开了之后两个人在拐角处停了一下。 　　“我去人事那边。”童迟笑着轻轻指了右手边。 　　“去吧, 我走这边。”段闻停办公室在左边。 　　两个人挥挥手转身朝走廊两个方向走。段闻停那时候掐着眉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木楞，童迟当时闭着眼咬了下嘴唇, 嫌自己刚才太丢人。 　　段闻停办公室在走廊最尽头的一个磨砂玻璃室里，里面有一片大的落地窗, 白天光线很好, 晚上也能看到城市灯火, 倒是个很不错的观景台。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大脑还没从刚刚的情境里脱离出来，他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童迟撞见了，之前预想的最坏情况也该是在某餐厅或某咖啡店内，地下停车场算什么狗屁场景。 　　“闻停，开会了。”门被人敲了两下，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平时就叫杨姐。 　　“最近谁在招实习生？”段闻停起身的时候问了一句。 　　“没有啊。”杨姐笑了下，“不就是你嘛，昨儿小陈刚离职。” 　　段闻停当时愣那儿，杨姐招招手，“快走，开完赶紧吃饭，今儿老钟请客。” 　　“嗯。”段闻停走在路上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等进了会议室，坐在桌子上低头看资料的时候，旁边同事突然喊了一声，“闻停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叫小迟，以后你要带他了。” 　　段闻停抬头，和门口站着的童迟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几秒。 　　“坐在这儿就行，开会稍微听着点儿，实习期间跟着闻停，有事情直接联系他就好。”组长那边嘱咐完转身坐到了段闻停旁边的椅子上。 　　“我什么时候说招实习了？”段闻停小声问。 　　“小陈刚走，肯定得补人，你不是最近在开节目嘛。”旁边人笑笑。 　　开会开了一个半小时，童迟坐在后面桌子的角落里，抬头一直认真听着，段闻停在前面坐着也不可能一直往后转脑袋。两个人全程没对上眼，一直散会的时候，童迟乖乖站在原地看着他哥。 　　“老钟今儿请客去哪儿吃啊！一帮人大晚上快饿死了。” 　　老钟是个年过五十的台里老人，在这儿待了十几年了，他转头喊了一声儿，“老地方！全都得去啊，明儿周末休息。” 　　人群笑着往外走，童迟低头看看手机时间，都快九点了，外面天也黑了。他一个刚来的小实习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还不如赶紧回学校洗澡睡觉，说不定还能带份门口的咖哩饭回去吃。 　　童迟跟在人群屁股后面往外走的时候，段闻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边上，手抬起来放在童迟肩膀上，轻轻捏了下，“吃饭了吗？” 　　童迟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离那么近的看着段闻停眼睛，“没吃，我回学校吃。” 　　“一起去吧。”段闻停好像没听到他后半句似的，揽着他肩膀往外走，走了两步把手松开。 　　一群人一起挤上了电梯，童迟站在段闻停前面，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了人，后背紧紧贴在他哥身上，整个人紧张的肩膀绷紧，又想要偏头看看段闻停的表情。 　　电梯里一伙人叽叽喳喳的在笑着聊天，童迟却紧张的在吞口水。 　　段闻停的手挪了下，轻轻放在童迟手臂上抓着，把他往后又拉着点儿。 　　两个人站在角落，童迟那眼睛瞪得圆溜溜，死死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后背靠着的温度很热，让他出了一身的汗，他闻到了段闻停衣服上的很淡的冷调香水味，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手，发现他哥手看着还是那么好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闻停等会儿也别开车了，老钟说要喝酒。”陈姐在出电梯的时候笑着看童迟，“小迟会开车吗？” 　　“我能开，但是......” 　　“刚好啊，那小迟....” 　　“他不行。”段闻停突然笑着把手臂放在童迟肩膀上，“他早晨刚拿驾照。” 　　“早晨？”陈姐吓了一跳，摇手说，“那算了算了，打车比较好。” 　　等人转身走了，童迟抬头看他，“我拿本已经两个月了。” 　　“是嘛。”段闻停笑，手在他鼻梁上一刮，“可我还是不敢坐呀。” 　　童迟撇撇嘴叹了口气，“今天是意外。” 　　“嗯。”段闻停笑着也没说什么，手臂搭在童迟肩膀上往外走，两个人走在人群最后面。 　　“你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别人又不知道我们认识。”童迟把他手臂放下去，“我今天刚来。” 　　段闻停那会儿是真的有点惊讶，这怎么几年不见脸皮还变薄了呢，一副矜持拘束的样子。 　　“好，”段闻停没继续碰他，说实话是真的有点尴尬了。出了门在路边打了一辆车，他坐在前面，童迟坐在后面。 　　一路上安静着都没说话，车内一片死寂。 　　老钟说的老地方就是一个日式小酒馆，他和里面的老板认识，每次提前打电话能订一个桌子，但桌子又不大，只能坐五个人，店面很小。剩下的人都喜欢坐高脚凳上，面向着料理台安安静静喝酒，老钟叫的时候再转头碰个杯。 　　每次聚会一群人进去就能把整个小店面给包场了。大晚上里面只有两个客人，已经喝多了，看到突然涌进来的人群吓了一跳，简单把最后一杯喝完也出了店门。 　　“还和以前一样？”老板笑着站起来。 　　老钟挥挥手喊：“一样！”他坐在桌子那儿转头笑着喊，“闻停呢？” 　　“这儿。”段闻停笑笑，“我今儿就不坐桌子了，胃不舒服，让小胡陪。” 　　平时段闻停聚餐都是被老钟那些老人拉着坐在桌子那边，很明显，那边就是灌酒灌的比较厉害，一个年轻人说实话不能驳面子，次数多了，桌子那边的人基本上就固定了，段闻停算一个。 　　但今儿实在不想喝了，童迟也在，总不能把人家扔在旁边什么都不管。 　　老钟又拉了他几次，段闻停笑着推脱，拉扯了十几分钟才安静。 　　童迟坐在最边上抬头在看菜单。 　　“吃什么？”段闻停拉开椅子坐在旁边，两个人选了个没人的角落坐着。 　　“鸡肉串。”童迟冲他笑笑，转头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小声说，“你不喝了呀？” 　　段闻停摇摇头说，“不想，饿了，只想吃点东西。”他看了一眼酒水单，“你喝什么？” 　　“要了酒。”童迟指指，段闻停看了一眼，是杯烈酒。 　　“要了两杯。”童迟面上还是笑。 　　段闻停看着他，手里转着茶水杯没说话。 　　老板从里面把烤好的鸡肉串和蔬菜端出来，童迟拿着的时候把手指烫了下。 　　“小心点儿。”段闻停抓着他手看了一下，稍微红了一点。 　　“哥。”童迟低头吹了好几下鸡肉，缓慢的开口问，“你想我吗？” 　　段闻停看着杯子很平静的说，“想。” 　　“那你怎么不理我啊？”童迟低头安静的吃东西。段闻停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这小子变稳重了好多。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童迟突然问：“你谈对象了吗？” 　　段闻停说：“没有。” 　　童迟笑笑说：“为什么？”他把烤香菇用筷子夹下来，放在段闻停碗里。 　　段闻停夹着吃了，“因为我答应你的。” 　　“那要是没答应的话你谈吗？”童迟看着他笑，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又全是坏心思。 　　“不知道。”段闻停停了很久才回。 　　童迟总共就吃了几口食物，剩下时间一直在喝杯子里的酒，段闻停抬头的时候发现旁边杯子已经空了。 　　童迟直愣愣的盯着前面的冰箱看，什么话也不说，抬手还准备拿杯子。 　　段闻停把他手下的杯子挪开，“别喝多了。” 　　他意识好像还停留在童迟是小孩儿的阶段，看他喝酒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感觉不适应。 　　“你怎么老是不喜欢说实话啊。”童迟转头看他，语气听着有点无力。 　　店里光太暖，照在身上让人发困，童迟整个人喝晕乎之后在灯底下看起来让人心疼，眼睛里面盖了一层很浓的情绪，他说，“你是还嫌我小是吗？” 　　段闻停看着他愣了下，准备抬手拉人的时候，童迟突然转身就朝店门外面走。 　　段闻停追过去的时候，老钟还在后面喊，“厕所不在外面！” 　　童迟出了门准备在街边打车，整个人情绪突然有点儿崩，见到段闻停的时候心里全是复杂的情绪，堵在心里堵的心酸，快炸了。 　　他眼眶里蒙了一层水雾，有点儿看不清远处的车。 　　“你干嘛去？”段闻停在后面像一阵风，一把拽住了童迟的手臂往后带了一下。 　　童迟一张口嗓子有点儿哑，把手猛地收回去，“我回学校。” 　　段闻停说：“我送你。” 　　“不用！”童迟那一声突然吼出来，把他哥吓着了，路边的路人也吓了一跳。 　　童迟哑着嗓子情绪明显有点激动，红着眼看他，“你现在管我干嘛啊，你不是忙吗，你不是连和我说句话都累吗。” 　　童迟转身往旁边的小街道里走，他脑子晕乎乎也不知道路，反正就是想离远点儿把情绪压下去。 　　段闻停在身后站着，猛地拉着他手臂死死的拽了一把，硬是把童迟拽到了旁边一条没人的巷子里。 　　他近乎是掰着童迟的肩膀压在了墙上。 　　但又说不出来一句话。 　　童迟那会儿眼泪绷不住，从脸颊流下去全滴在了段闻停手上。 　　情绪依旧激动的冲着段闻停喊，“你以前逼着我说实话，说只有说出来能好受点儿，可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遮着掩着了！你就喜欢逼着我，你怎么不逼你自己！” 　　“我哪句话遮着了？”段闻停这会儿情绪说不清，难受心疼又气愤，混在一块儿。 　　声音大了又怕把人家吓着，只能哄着人似的说，“你喝多了。” 　　童迟那时候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不管。 　　“要是你以前没答应我幼稚无理的要求，没以前的玩笑话，我也不让你等着我的话，你现在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童迟顿了下，眼里怨气藏也藏不掉，结果下一秒闭上了眼睛，眼泪准备眼角流，话也说不出来，哭的人心碎。 　　段闻停那张嘴从小就硬，哪里说过什么服软的话，童迟现在这是要逼死他啊。 　　“你心怎么那么狠啊！说不理就不理了，说扔就扔了，你是不是就是嫌我小嫌我幼稚看不上我啊，你以前是不是全是装的呀！你就装着对我那么好！等分开了看见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就彻底不想理我了，你嫌我烦是不是！”童迟说完哭的更厉害了，浑身都在颤。 　　“你不是说去找我的嘛！你全在骗我！”童迟伸手开始疯了似的推着段闻停，想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下去。 　　“我一点都不成熟稳重，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只会发脾气的小孩。”童迟发了疯的挣脱，大吼了一句，“你放开我啊！” 　　他的手在甩出去的一瞬间，不小心打在了段闻停脸颊上。 　　啪的一声儿。 　　童迟那一瞬间愣住不说话了，手颤着有点儿害怕，心里又悔，呆愣了一下，抬起手臂想要去抓段闻停的手，满脸泪痕跟花猫一样，显得狼狈又可怜，小小声音喊了一下，“哥......” 　　段闻停把他的手拨下去。 　　童迟眼泪控制不住的掉，心凉了大半截。 　　他以为段闻停要转身走，转身不理他。 　　童迟在低头的一瞬间手腕突然被一股力气捏住，肩膀再一次被迫被人推着压实在了泥墙上，鼻尖在某一瞬间顶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童迟瞪大眼睛，发现那个柔软是段闻停的鼻尖。 　　他的嘴唇被段闻停的温热压住，裹住，揉着那两半不听话的嘴唇。童迟在意识到他们在干什么的时候，腿一软身子差点儿顺着墙溜下去，腰被人用手卡着才没摔下去。 　　黏在脸上的眼泪水顺着流到了嘴唇上，童迟好像尝到了一点点的咸味，接着又被人用唇瓣抿了过去，舌尖把他嘴里那点咸味儿也一起勾走了。 　　他的脸被一双手托着往上抬，和对方的嘴唇贴的更实更紧。段闻停手指从他的侧脸往上滑，把额前被泪水和汗打湿的头发全部插．进了手指缝里，按着童迟的脑袋快要把人吞了。 　　童迟那时候又感觉到了段闻停拇指上的那点儿疤，摸在脸上还是稍微有点扎。 　　段闻停嘴硬，从小就硬。童迟那时候突然觉得他哥嘴挺软的。 　　口腔里的热气来回的在两个空间翻滚融合，透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滚烫的烧人心肺，接个吻把童迟羞成了红虾，浑身又红又烫，彻底煮熟了。 　　段闻停说他自己嘴笨，解释不清楚，说童迟发了疯扯着嗓子喊的时候声儿太大，只能先堵上。 　　这会儿算是彻底堵严实了，童迟安静的连气儿都不敢吐，只会眨巴着眼睛羞红脸看人。 第50章 　　童迟被圈在对方手臂中间, 浑身又热又烧，汗水顺着脖颈流下去滴在衣领上, 脑子死机了不知道多久, 睁圆了眼睛看着段闻停，嘴巴也不嚷嚷了，小声说话的时候像猫叫似的, “你干嘛啊。” 　　段闻停说：“太吵了。” 　　童迟刚还羞着呢, 这会儿一秒就把脸垮了，撇撇嘴偏头盯着巷子外面的路灯。 　　段闻停手指卡着他下巴又把他脑袋掰回来了。 　　童迟受不了他哥那个眼神, 凑那么近直勾勾的看着人，看的他浑身发软心脏使劲往下沉。 　　“我还以为你变稳重了。”段闻停鼻尖快顶到童迟了。 　　童迟羞得要死，一转头就被人掰回来, 来来回回两下也不折腾了，后脑勺使劲儿靠着墙。 　　“你要把脑袋钻墙里去啊？”段闻停突然把他从墙边拉开, 在后脑勺揉了两下。 　　摸着冰冰凉还蹭了点儿灰。 　　“我是稳重多了。”童迟说完被人拉着往巷子外面走。 　　“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段闻停在前面拉着他手，慢慢往街边走。 　　童迟在后面冲着他吐了个舌头，小孩儿似的，看段闻停快转过来得时候, 立马把表情收了。 　　“还是说你在别人那儿稳重, 到我这儿就任性发脾气？”段闻停倒是没训人, 脸上还笑着, 眼睛盯着他得时候挺温柔。 　　童迟心里虚，他确实就是这样, 平时在学校和家里一直挺懂事成熟，遇人也礼貌, 做事慢条斯理, 刚才一见段闻停, 小脾气全发出来了。 　　他倒是也不怕自己发脾气是不是不好看，段闻停从小看过太多了，出糗的事儿也看多了，童迟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儿遇到家长似的，什么都不管，理智通通丢了个干净，就喜欢翘着腿撒泼打滚。 　　段闻停看他不说话，也没继续问，抬手打了一辆车，开门让童迟进去。 　　童迟特别乖的进去坐了，然后转头看段闻停要上来，推着他哥肩膀，“你上来干嘛啊？” 　　“我回家。”段闻停手臂支在车门上笑。 　　“那我不跟你坐一辆车，我回学校。”童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会儿特别想找个小洞把脑袋钻进去冷静一下。他还没从段闻停亲他这事儿上缓过来。 　　这人还伸舌头，童迟一想脸就烧的慌。 　　“坐好。”段闻停冲着童迟推了一把，硬是又把那个跳腾的人重新塞进了车里。 　　司机问：“去哪儿啊？” 　　段闻停报了自己家公寓的地址。 　　童迟偏头看他一眼，看着窗户小小声埋怨，“晚上查寝。” 　　“这么严重啊。”段闻停坐在旁边笑，“那还是把你送学校吧。” 　　“师傅你把车停......” 　　童迟抬手啪的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你烦不烦，我又没说不去。” 　　段闻停摊摊手，靠在椅背上笑着也不说话了。 　　童迟脸贴在玻璃上降温，把侧脸挤成了小肉饼，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多羞人啊，童迟脑子里这会儿开始回放刚才的场景，回想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脑补自己刚才发疯时候的蠢样子。 　　段闻停没说错，他就是喝多了，开始撒酒疯了，把心里那点儿委屈和不满全扔出来砸出来。 　　刚才暖烘烘的吻一路上不停的在童迟脑子里回放，细节到每一个呼吸，他的鼻腔里好像又开始充斥起了段闻停身上的淡淡香水味。段闻停牙齿刚才好像还磨了他的下唇。 　　刚开始很突然，估计也是被逼急了，显得有些急躁，几秒过后又是温柔的□□，潮湿柔软，怎么看都像个老手。 　　童迟原本是看着窗外发呆，突然转头瞪着旁边段闻停。 　　“怎么了？”段闻停一路上都在看他，那会儿被童迟一个转头弄懵了，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童迟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默默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过了几秒唰的又转过来，“你是不是练过很多次了？” 　　“啊？”段闻停被他搞懵了没反应过来。 　　童迟看着他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段闻停那会儿才明白，笑着摇摇头说没有。 　　“到了。”司机把车停在了公寓大门口。 　　院子里晚上亮着暖黄色的小灯，每一棵树上都缠绕了满满的彩色灯泡，几秒闪一下，感觉像过节似的。 　　“你们这儿晚上搞活动吗？”童迟盯着树上的灯看。 　　“没有，一直都这样。”段闻停转身停下来等他。 　　童迟看了会儿走到段闻停边上说，“这样挺好的，我们家那里晚上有点黑，学校灯也少。” 　　“泡芙现在长的很大，你还没见过他。”童迟好像已经把刚才那些事忘了，很平静的在和段闻停说话，“我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实习的，但是在学校没课的时候感觉有点无聊，就想着过来工作的话偶尔能看看你。” 　　他在电梯口笑着看段闻停，“结果面试的时候你们组长说你那儿刚好空了一个，我吓得差点儿跑出去。” 　　“我有那么吓人吗？”段闻停想到他那副惊恐样子觉得挺逗。 　　“吓人啊。”童迟进电梯之后说，“我当时想我哥本来就嫌我墨迹，倒时候工作还不得把我骂死，要是天天回去哭也太惨了。” 　　童迟抬头看段闻停，特别认真的说：“你要是训我你找个没人的地儿，我脸皮薄，我问你脾气怎么样，他们说你严格。” 　　“我一听这词心都凉，这不是摆明了在美化你嘛，你哪里是严格，你就是.....”童迟说完电梯叮咚一声响。 　　段闻停走出去在门口开门，“我就是什么。” 　　童迟小小声儿，蚊子似的蹦出来一个字，“凶....” 　　“我凶啊。”段闻停笑笑，把门打开，低头换了拖鞋。 　　“哥你客厅灯在哪儿啊？”童迟进门之后里面没开灯，黑乎乎他也看不清，摸黑蹲在地上拖鞋。 　　他还在蹲着解鞋带的时候，面前最后那点儿光也被人挡了。 　　段闻停半蹲在他面前，语气听着很愉快，带这点儿笑意，“别人说我凶就算了，你说的这话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脸离得那么近，童迟能清楚的看清段闻停的脸，又感受到那股让他无措的温热气息，童迟往后一退，靠着门坐在了地上，他像一只被猫逼着躲在角落里小老鼠，睁圆了眼睛看着人。 　　“我哪儿凶过你啊。”段闻停笑着探了些身子，把人彻彻底底的逼在了角落，盯着童迟那双眼睛，“你说我舍得吗？” 　　童迟愣了一下，小小声音说：“舍不得。” 　　段闻停也那么笑着看他，手突然一伸，童迟把手递过去，被人用力一把拽了起来。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突然打开。 　　段闻停慢慢的朝厨房走，“晚上我都没吃几口东西，你跑那么快。”他倒水的时候看看童迟，“饿吗？” 　　童迟在看屋子，“不太饿。” 　　“也是，喝那么多。”段闻停打开冰箱在看里面的菜。 　　“我就喝了两杯。”童迟站在他后面，身子靠在厨房旁边的餐桌上。 　　段闻停手里拿着个番茄，转身看了他一眼，跨步凑近了，“我闻闻。”他鼻尖在童迟嘴边停了一会儿，“一股酒味儿。” 　　童迟那会儿缩着脖子眼神飘了，转身要去厕所，嘴里说了句，“你喝完酒难道嘴里是草莓味啊。” 　　说完溜的可快了，钻到洗手间立马把门关好。 　　隔了三分钟，自己又把门打开，光溜溜的探出来半个身子，冲着客厅喊，“哥你有毛巾和睡衣吗？” 　　段闻停在煮面，手里筷子放下，走过来脚步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在童迟脑袋上用手指轻轻弹他脑壳，弯腰又从旁边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新毛巾递过去，去卧室衣柜拿了两件衣服，“毛巾用完挂那儿吧。” 　　“好。”童迟把门关了。 　　洗完澡后把毛巾整齐的挂在镜子旁边的架子上。 　　上面还有一条蓝色的毛巾，是段闻停的。童迟静静的站在那儿盯了一会儿，那感觉就像住进了自己家似的，好像以后都不打算走了。 　　他打开浴室门，闻到了一股香味，走到厨房桌子边，“哥你煮面了？” 　　“吃吗？”段闻停刚把火关了，转头看了他一眼，童迟头发潮湿耷拉在额角，身上穿了件他的背心和短裤，整个人刚被热气蒸完看着又乖又软的。 　　童迟冲他点点头，“吃。” 　　段闻停手里端了两碗番茄面，童迟拿着筷子夹着尝了一口，低头慢慢吹着面，“你厨艺什么时候变好了？” 　　“这几年慢慢练了下，但也做不了什么别的。”段闻停坐在旁边低头吃面。 　　童迟吹面的时候眼睛盯着他看，“我说那些话你生气吗？” 　　段闻停知道童迟是说之前在巷子里说的那些话。 　　“你说我说话老是遮着，可是我要是直接说的话你受得了啊？”段闻停笑笑，低头又夹了一口面。 　　“你说说呗，以前受不了，现在应该还行。”童迟看着他，光着脚伸出来在段闻停小腿上蹭一蹭。 　　吃个饭也不老实，但是段闻停心里开心，随他蹭了。 　　平时在家吃饭就一个人，这会儿突然有童迟，感觉心里又被这个浑身羽毛的小鸟挠地痒痒的发软。 　　段闻停把筷子放下看他，挺平静的说：“就算没那个承诺我也等你，喜欢那么久的人我也舍不得放手，天天想着怎么可能忘掉，你说我是装着对你好，我没装，我就怕对你不够好，我怕你在新环境里看上别人把我忘了，我还怕你爸妈看出来以后你喊不了我哥，我也怕这点儿心思影响你考试，我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是你给的，我刚才看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都他么要硬了，你现在还非要用脚在我大腿上蹭，让我说这些话。” 　　童迟瞪着双大眼睛手里筷子差点儿掉了，默默把桌子底下的脚收了回去。 　　他脚上一秒确实在段闻停大腿上蹭，他还觉得暖烘烘挺舒服的。 　　段闻停继续吃面，“你愿意的话以后就这么说话，我倒是无所谓。” 　　童迟低头嘬了一口面小心的嗦了下，“......要不你还是委婉点儿吧。” 第51章 　　段闻停低头笑笑, 把最后一口面吃了完之后准备进浴室去洗澡。童迟吃饭太慢了，还在低头细嚼慢咽的时候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 “卧室在楼上, 困了直接上去。” 　　童迟把嘴里面条咽了，点点头说：“好，我马上就吃好了。” 　　段闻停手放在他脑袋上胡乱扒拉了两下, 笑着走开后进了浴室。童迟边吃最后两口面条边竖着耳朵听浴室里的水声, 段闻停在里面洗了挺久，童迟把碗洗好之后慢悠悠的又在客厅转了两圈。 　　发现他哥公寓里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就放了些充电器和书，客厅连张照片都没有，窗台上放了三盆小盆栽。二楼是卧室, 就一张大床和一个桌子，床上铺着深灰色的床单。 　　童迟背对着床铺, 直直的跌了上去，床垫挺软的，他在上面弹了两下，然后就那么毫无形象的呈一个大字型仰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笑。 　　楼梯上传出脚步声的时候, 童迟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段闻停上楼一抬眼就看到童迟特别拘束的坐在床边, 几十年前新婚夜的小媳妇似的, 眨巴眼看着他。 　　“你坐那儿干嘛？”段闻停腰上绑了条浴巾，赤．露着上半身湿着头发, “困了就睡，随便点, 又不吃你。” 　　段闻停转身打开衣柜的门, 低头在里面找背心和短裤。 　　童迟起身跪在床上, 慢慢朝床头那边挪动，最后背靠着枕头躺在那儿盯着段闻停换衣服，眼睛放在后背和腰上没舍得挪开，还特别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 　　他哥把浴巾取了正在抬腿穿内裤，童迟眼睛眨都没眨，使劲儿盯着对方看，背面光着什么都看见了。童迟又眨巴两下眼睛，恨不得自己长双透视眼把前面也看了。 　　段闻停突然转身的时候童迟还没回神儿，两个人眼睛直直对上。段闻停笑着说：“你怎么像个小流氓一样。” 　　童迟羞着脸不说话，低头唰的一下滑进了被子里，把被子又往上拽拽，盖住了一半的脸。 　　突然睡到一个陌生的床上还挺不适应，童迟鼻尖在被子边缘蹭着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洗衣液的味道，很淡的柠檬味。 　　旁边的被子被掀开，段闻停坐在旁边准备抬腿进被子的时候，童迟突然看着他，“我俩盖一个呀？” 　　段闻停掀开被子的手顿在那儿，“我就一床被子。” 　　童迟往旁边挪了点儿，“好。” 　　段闻停躺下的时候带着一股热气儿，全扑童迟身上了，惹得他又热又燥，柠檬混着旁边那人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童迟感觉卧室空气好像又清新了不少。 　　“睡觉吗？”段闻停偏头问他，童迟那会儿浑身绷得可僵硬了，点点头说好。 　　段闻停支起身子把旁边台灯关了，卧室里一瞬间漆黑，过几秒眼睛适应之后发现外面的月光照的房间里挺亮。 　　童迟偏头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段闻停，两个人脑袋就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他都能听到耳边的呼吸声。一个下午真的太闹腾，第一次见面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 　　晚上天一黑，童迟又开始了复盘工作，脑子里一句一句的回放起了下午吵架和刚才吃饭时说的话。 　　按理说他应该很生气，应该不理段闻停，应该再给他两巴掌。 　　但是童迟发现自己的脾气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吻全部打散了。 　　他越想脸越烧，偏头又看看段闻停的侧脸。 　　心里羞耻懊悔和激动混在一起的时候，童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然后脚激动的啪的蹬了一下。 　　“你不困？”段闻停偏头盯着他。 　　童迟吓死了，小小声说：“困。” 　　段闻停转了个身子，侧身面向着童迟这边，闭着眼说：“睡吧。” 　　童迟感觉自己左半边脸被热气烧着，烧得他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一直闭着眼睛装睡，半个小时过后才稍微有了些睡意； 　　他哥在被子里就像个火炉似的。童迟睡觉老喜欢动，尤其是迷迷糊糊快睡着的那阵儿。 　　但这会儿两个人在一条被子里挨着睡，稍微一动就碰到段闻停，童迟一会儿脚碰到别人小腿上，一会儿手打在了别人小腹上，一会儿手又伸到别人脖子上放着。 　　段闻停被他折腾醒了，睁眼的时候发现童迟面对着他，凑得特别近，脸陷在枕头里睡得挺香，看上去很安稳，像一个在阳台太阳底下熟睡的猫咪。 　　他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抬起来轻轻搭在童迟的侧脸上，抚着他脸仔仔细细的从额头看到了下巴，那么久没见了，每天都在想，这会儿看见真人了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段闻停还在夜里安静的享受这份美好的时候，童迟突然哼哼唧唧动了一下。段闻停刚把手收回去，童迟毫无预兆的突然翻身，小腿曲起来，啪的一蹬，很重的一脚蹬到段闻停大腿跟中间的位置。 　　那一脚极其的准确，段闻停都怀疑他是故意的。说不疼是假的，他疼的张嘴骂了一句操。 　　童迟终于被吓醒了，坐起来，睁眼迷迷糊糊的看见他哥皱眉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另一手还在被子里扶着。童迟一脸担忧，“哥你不舒服啊？要看男科吗？” 　　段闻停想骂一句滚蛋，又硬是憋下去了，缓了一会儿感觉不太疼了之后，看着童迟很疑惑的问，“你在梦里练功呢？” 　　童迟还笑笑说：“我刚梦见我....蹦极呢。”他反应了几秒之后突然指着自己鼻子，不可思议的说：“我踹的啊？” 　　“对不起哥。”童迟连忙低头认错，扒开被子，“我帮你看看是不是伤着了，别以后不能用了。” 　　“别动。”段闻停还是没忍住，说完把被子盖好，拍拍旁边，“躺好别乱动。” 　　童迟乖乖的点点头说：“好。”然后钻进了被子里一脸做错事之后装无辜的表情。 　　“转个身子。”段闻停冲他说完，童迟听话转了个身子。 　　他被一条手臂从后面紧紧的箍住，段闻停搂着他腰和手臂，使劲往自己怀里压了下，“睡吧。” 　　童迟感觉自己像被绳子捆住似的，一动不能动，段闻停胸腔贴着他后背，贴的很紧很热，每一下呼吸都在朝他后脖颈上扑。 　　两个人这几年都是一个人睡觉，突然晚上旁边多个又软又热乎的人还挺不适应，估计是昨天晚上太闹了，两个人一直到早晨十点多才睁眼。 　　睡觉的姿势也是彻底变了，段闻停睁眼的时候发现童迟依旧被自己抱着，只不过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翻的身子，现在面向着他把脸埋在他的锁骨那块儿，闭着眼还没醒。 　　段闻停起身也不对，不起身干瞪着天花板好像也不舒服，他故意咳了一声儿，童迟小猫起床似的，用手在脸上蹭了两下，抬头看着段闻停，静静地看了半天，一看就是脑子还没清醒。 　　段闻停嘴唇张开，想说你这副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怪可爱的，结果硬是憋着没说出口，他笑着用手指在童迟额头上顺了两下头发。 　　“我昨天没继续踢你吧？”童迟看着他。 　　“没。”段闻停被子里的手放在童迟后腰上，下意识的用手上下磨了磨，他就是觉得那种温暖又柔软的感觉挺上头的，手都不舍得撒开，磨了两下又钻到了衣服里，手指在腰椎的骨头那儿慢慢的划拉。 　　童迟心里觉得痒，但还是低着头，也没说话。 　　那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让他舍不得离开，段闻停这个平时从来不赖床的人也有点儿不愿意起床，抱着人躺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一直到外面太阳透过窗帘刺到眼睛的时候，他拍拍童迟的腰，“起床了。” 　　“好。”童迟说完趴着还是没动，段闻停笑着起身，旁边被子里暖烘烘的热气也突然散了。 　　段闻停在浴室的镜子面前洗漱，童迟从楼梯上下来，开门进去，站在段闻停身后又想以前一样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下巴顶在背上。 　　“想吃什么？”段闻停把牙刷放好。 　　童迟把手松开，懒呼呼的拖着嗓音，“你做什么我吃什么。”然后把牙刷塞进了嘴里叼着，慢悠悠的看着镜子刷牙。 　　“好。”段闻停把手里的毛巾搭好，刚准备开门出去。 　　“哥。”童迟手里拿着牙刷，嘴里还有一点牙膏沫，看着他挺认真的问了一句，“我现在还是你弟吗？” 　　段闻停愣了一下，看着人点点头说：“是。” 　　童迟匆忙的把嘴里的牙膏沫冲干净，惊讶的抬头看他，语气失望的说：“没啦？” 　　段闻停盯着他盯了会儿，嘴角勾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故意逗人说：“你还要什么？” 　　童迟说：“可我初吻都被你拿了。” 　　“怎么成我的错了。”段闻停被他逗死，低头的时候想起来了什么，看着童迟，“不是你自己给的嘛。” 　　“什么时候成我给你了？”童迟觉得他哥莫名其妙的，尾音突然就扬了上去，“你别乱扣我锅。” 　　段闻停转头要走，“以前晚上偷偷亲人，难道是我？” 　　童迟站在浴室门口呆愣了几秒才突然想起来自己高一干的蠢事儿，“你不是睡着了嘛！！” 　　“我又不是你。”段闻停低头在锅里煎蛋，“睡得那么死。” 　　童迟自己站那儿憋了半天憋不出可以反驳的话，反正他从小到大耍赖耍习惯了，这会儿走到段闻停旁边，“你又打岔呢。”他探头看着段闻停脸，“我就只是你弟啊？” 　　段闻停就是故意想看他着急，笑着把煎蛋放盘子里，“要番茄酱吗？” 　　童迟脑袋上要冒火了，嘴里还不忘认真答一句，“要，多一点。” 　　然后说完又开始追在段闻停屁股后面，“哥你还没回答呢。” 　　“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睡醒就在我耳朵边上叨叨。”段闻停笑着从冰箱里拿番茄酱和面包。 　　“我就只是你弟啊？”童迟低头边闻面包边问。 　　段闻停站在旁边支在桌子看他，“你想当什么，你说我听听。” 　　童迟嘴里慢慢嚼着一小片面包，反正他在段闻停面前什么话都说过了，也没必要端着了。 　　犹豫了两秒，张嘴说了句，“当你对象吧。”他稍微又顿了一下，一咬牙，“当男朋友行吗？你都臭不要脸的亲我了。”说完立马就蔫了。 　　段闻停靠在桌子边上盯着他盯了好久，童迟被他盯着都心虚了，张嘴小心翼翼的小口咬了一下面包，像个偷吃的仓鼠。 　　“你说这么正经的事儿，嘴里还要吃东西啊？”段闻停本来还想严肃的绷着点儿脸，被他那副紧张的偷摸吃东西的样子逗得想笑。 　　他低头拉开椅子，点点头很轻松的答了声儿，“好。” 　　童迟没反应过来，“真的啊？” 　　“真的，我都亲你了。”段闻停低头吃煎蛋，“你爸把你赶出来的话我养你。” 　　童迟嘴里塞着面包盯着段闻停认真看，张嘴说，“哥这是你说过最浪漫的话了。” 　　段闻停差点儿被面包噎死。 　　心里在琢磨难不成是他平时对童迟说话太粗鲁了？ 　　“哥，你现在要不要干点儿什么？”童迟突然在旁边笑着小声开口，一脸期待看着他。 　　“嗯？”段闻停琢磨事儿没听清。 　　童迟抿了下嘴唇又看看他，都算是明示了。 　　段闻停反应过来后把嘴角那点儿笑憋下去，故意起身收拾盘子没答话。 　　童迟一脸震惊的看着段闻停后背，嘴边差点儿说出来一句：你干脆出家当和尚去算了，送上门的肉你都不要。 　　他低头叹口气准备拿杯子喝牛奶的时候，旁边突然一阵风。 　　段闻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弯腰低头在童迟嘴唇上亲了下，挺使劲的，都亲出声儿了。 　　童迟手里杯子啪塔一下又放回到了桌子上，愣愣地看着段闻停，刚才被吓着了。 　　段闻停额头抵着他，笑着又用鼻尖轻轻蹭了下童迟鼻梁，“我的小迟怎么变得这么着急了。” 　　童迟笑的时候满眼都是小星星似的，小声说：“你的小迟？” 　　段闻停在他嘴唇上温柔的碰碰说：“我的小迟。” 第52章 　　段闻停还有点儿工作上的事情, 吃完饭童迟本来想拉着他在沙发上继续腻歪一会儿，刚得了男朋友, 他恨不得把以前不能干的事儿全干了, 吃饭的时候脑子里就装满了黄色废料，盯着段闻停就跟盯了块儿大肥肉似的。 　　结果他哥手机不离手，吃完饭就一直在打电话和接电话中间不断的循环, 坐在沙发那儿, 偶尔还骂两句人，童迟坐在厨房椅子上有点儿不敢过去。 　　自己支着脑袋盯着窗户外面盯了很久, 觉得这男朋友有和没有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转头又看看段闻停，那个人皱眉训人，感觉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隔了几秒, 段闻停估计是说话说渴了，突然起身朝厨房走, 准备倒杯水喝。 　　童迟从椅子上起来，冲他笑笑，意思就是准备帮他倒水。段闻停还在说话，看了他一眼, 点了下头。 　　童迟特别乖的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上周开会说过这个事儿, 你当时在.....”段闻停皱着眉满肚子火的时候, 童迟刚好给他递过来水。 　　他手指刚端好杯子, 童迟突然捧着他脸扭过去，揪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段闻停说话说一半断了, 有点儿吃惊看着他，童迟靠在桌子边缘看着他笑, 一副坏心思得逞的表情, 也不说话。 　　电话：“闻停？你刚说什么？” 　　段闻停声儿低下去, 平静的冲着电话说，“我说你重新做一遍表。” 　　“好，不好意思啊。”电话那边还在说话。 　　童迟伸手勾上段闻停脖子，黏黏糊糊的把脸凑过来还要亲亲他，段闻停拿手机的手腾在空中，低头和童迟接了一个很缠绵的吻。 　　电话那边：“那你先忙，周末就不打扰你了。” 　　段闻停都没来得及回，伸手把电话挂了。童迟屁股挪了挪，坐在了桌子上，勾着脖子的手又使劲儿拉近了些，“你周末也这么忙啊？” 　　“还好，上午可能电话多一点。”段闻停手放在他腰上笑着看他。 　　“你可别像刚才凶别人那么凶我。”童迟鼻尖蹭蹭他的鼻尖，“不然辞职跑路你还得重找。” 　　“你能跑哪儿去？”段闻停笑着稍微把脸分开了点儿。 　　童迟说，“我当然是住宿舍去呀，不过来了。” 　　段闻停手在他脖子上碰碰说：“那我得对你好点儿。” 　　这话刚说完，电话又响了，段闻停接着电话又走了。 　　童迟一个人坐在桌子上翻白眼，快无聊死了。 　　段闻停说上楼拿电脑，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下楼，估计就是坐在上面直接工作了。 　　童迟一个人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和舍友聊天。 　　就那么硬生生的又熬了两个小时。 　　童迟又无聊又生气，点开朋友圈发了一条：这男朋友有了还不如没有。 　　当然这条把他爸妈和叔都屏蔽了，他还没那么大胆。 　　过了一会儿，楼上段闻停冲着他喊，“小迟！” 　　“啊？”童迟仰着脑袋回。 　　“上来。”段闻停说。 　　童迟从沙发上跳起来，还挺开心，觉得他哥终于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他这么一个大宝贝了。 　　“找我呀？”童迟笑着上楼，坐在床边手臂撑着腿边笑着看他。 　　段闻停坐在桌子边，头都没抬，“无聊吗？” 　　“嗯。”童迟在后面点点头。 　　“床边还有个电脑，你帮我做个表。” 　　童迟：“............” 　　不是明天才上班嘛。 　　你个压榨劳动力的周瓜皮。 　　童迟拖着嗓音一副快要没气儿的样子，“奥——”然后挪着步子去拿电脑，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开始做表，白脚在那儿晃来晃去。 　　段闻停给他发了一堆文件，童迟抬头看看段闻停，低头撇撇嘴，又在心里把哥念叨了一顿，心想自己难道没点儿诱惑力的吗，难不成这几年把他哥憋成性．冷淡了。 　　周末屋外阳光正好，屋内童迟觉得自己就像个怨种，他怀疑段闻停答应做男朋友是不是就是想压榨他这个劳动力，让他心甘情愿的工作。 　　“嘴怎么嘟成这样儿了，不高兴啊？”段闻停笑着，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童迟抬头假笑了一下，“高兴。”然后低头继续搞材料。 　　段闻停笑笑，起身拿着电脑过来了，从床尾挪上来坐在了童迟旁边，挨着他继续在工作，也没继续说什么，就是嘴角一直挂着笑。 　　童迟表格差不多弄好了，给段闻停发过去，他哥在旁边说了一声谢谢。 　　童迟把手里的电脑放好之后就在床上躺平了，无聊的左看看又看看，晃晃脚，再仔仔细细的把段闻停扫视一遍。 　　他就是无聊了想招惹人。 　　侧了个身子面对着段闻停，脚偷偷摸摸伸过去，在段闻停脚背上划拉两下，然后沿着小腿开始往上划，肆无忌惮的在人家腿上来回的蹭。 　　段闻停没理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童迟把脸埋在枕头里叹口气，一秒之后又抬起来，手搂着段闻停腰，小虫子似的把脑袋凑过去，整个人快压在了对方身上，脸埋在段闻停锁骨和脖颈上，抬抬头说，“你抱抱我呗。” 　　“好。”段闻停腾出一只手放在他腰上。 　　“两只手抱。”童迟感觉他哥真挺敷衍的。 　　“好。”段闻停手还在敲字，手都没挪。 　　童迟眼睛瞪得可大了，觉得这人可能真出问题了。他都这么趴着了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瞪了段闻停两眼，低头盯着段闻停的脖子，探着脑袋凑过去，嘴唇在锁骨上很轻柔的亲了几下，嘴唇紧贴在皮肤上慢慢的朝上面挪，缓慢的亲吻了下巴下方的那一片皮肤。 　　他能感觉到段闻停呼吸好像重了很多，喉结那里轻微的挪动了一下，童迟笑笑，嘴唇慢慢挪到侧面耳朵下方的位置，亲了两下后用舌尖亲舔了舔。 　　段闻停身子明显僵了，在童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放下电脑翻身把童迟压在了身下。 　　童迟反应了几秒后，笑着用手勾上了段闻停脖子，“你忙完了啊？” 　　“你都急成这样了，先把你这儿处理了？”段闻停笑笑，低头在他嘴唇上含了一口。童迟感觉段闻停的手挪动了些，自己的衣服突然被掀起了衣角露出来一大截腰，被人用手搓了几下。 　　童迟这会儿心里紧张，但还是没说什么，手一直抓着段闻停手，就是不自觉地稍微用力了一些。 　　段闻停突然把他手松了，直起身揪着后衣领扬手把上衣脱了。 　　童迟瞪着双眼睛有点儿慌了，像个受惊的小鹿，“你干嘛啊？” 　　段闻停腰带都解了，抬手开始往下脱裤子的时候，童迟突然支起身子吓得往后缩，翻身准备朝床下跑，“你继续忙吧，我电影还没看完.....” 　　他脚踝被人一把拽住拖了回去，段闻停在那儿笑，“你不是都等不及了嘛。” 　　“我是想要抱抱，谁让你脱裤子了。”童迟看上去很狼狈的往床边缘爬，小声又慌张的说，“我还小.....” 　　段闻停不和他胡闹了，笑着把衣服穿好，坐回去继续看电脑，“下午想出去吗？” 　　童迟转身又坐回床边，趴在他腿边笑，“我想吃蛋糕。” 　　“好。”段闻停又开始继续打字，童迟也不闹了，拿着手机开始搜哪一家甜品好吃。 　　段闻停一直到下午五点的时候才忙完，卧室向阳，阳光照的整间屋子都很亮，下午落日的金黄色打在屋子里，落在了童迟腿上，这家伙睡着了，躺在床的正中间，短裤快被他蹭到了大腿根，睡觉姿势看着还挺没形象的。 　　“小迟。”段闻停在他脸边碰了一下。 　　童迟睁开眼说：“几点了呀？” 　　“五点多。”段闻停站在衣柜边上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你再睡晚上就不用睡了，咱俩能干点儿别的。” 　　童迟走到他旁边拿了两件儿段闻停的衣服套在身上，小声说：“我能睡，我刚没睡好。”他准备下楼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你等我补补课，我能表现好点儿。” 　　段闻停听那话都觉得臊，站那儿笑了半天，童迟早踩着拖鞋啪啪啪的跑了。 　　两个人下楼去车库取了车，童迟低头把手机导航打开，准备去一家挺火的甜品店。这会儿睡醒了，童迟整个人看着都精神，面上一直挂着笑，段闻停看看他也觉得心情好。 　　这么大的一个宝贝谁看了都得喜欢，段闻停开车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幸运，这么多年过去这宝贝还是落他手里了。 　　“杨姐说明天十点上班。”童迟看了一眼手机，杨姐刚给他发的消息。 　　“九点到，明天节目有录制，早晨要准备的东西多。”段闻停看了一眼路，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好，那你明儿早晨叫我，我肯定起不来。”童迟突然转头看着他，“你温柔点儿叫我，可别掀我被子。” 　　段闻停使劲儿笑，童迟一想起来这人叫他起床就害怕。他从小赖床赖习惯了，怎么叫都不醒，段闻停以前就喜欢掀他被子，唰的把热气全给他散了，折腾的童迟每天起床都气呼呼。 　　“到了。”段闻停把车停在甜品店门口，童迟一开门就溜得没了人影，开门进去点蛋糕去了。 　　段闻停推门进去的时候被奶油和黄油的甜腻味儿扑了一脸，仔细闻闻有带着些花香，店里装修的很小清新，白色木桌上摆着精致漂亮的花，童迟笑着站在柜台那边点蛋糕，问段闻停喜欢葡萄还是蓝莓。 　　段闻停说蓝莓，童迟点点头，和店员站在那儿聊了半天。从蛋糕扯到学校，从学校扯到对象。 　　段闻停低头在倒茶水，就听童迟站在旁边说，“我男朋友。” 　　他转头看了一眼，隔壁两个人还在聊天，隔了几秒童迟回来，坐在对面喝了一口茶。 　　“聊什么呢。”段闻停笑。 　　“他说那是你朋友吗，我说是我男朋友。”童迟低头又抿了一口水果茶，“是不是应该加点糖。” 　　段闻停赶紧说不用。 　　店员把蛋糕端过来，段闻停这个一年也就愿意吃一次蛋糕的人，那会儿用叉子尝了一口。 　　童迟说：“好吃吗？” 　　段闻停点点头，“挺好的，不甜。” 　　童迟在对面笑着又尝了一口巧克力熔岩，给段闻停喂了一口芝士舒芙蕾。下午夕阳从店里的玻璃门外透进来，整间店铺了层金黄色的纱，童迟对着门觉得有些刺眼，他朝边缘挪了挪，抬头看着背光的段闻停。 　　也不知道是甜品太甜还是心里甜，他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他用手指勾勾段闻停的手指，两只手在桌边使劲互相捏了捏。 　　一直到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两个人才从店里出来，段闻停在童迟脖间闻一闻，说他身上带着一股蛋糕的甜味，童迟说你还是不喜欢甜品吗，段闻停说好像开始喜欢了。 　　他们朝车门两边走的时候，段闻停突然转身去了花店，童迟一个人坐在车上盯着店门，然后看着段闻停拿着一束花出来，开门塞给了他。 　　童迟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玫瑰，“你什么时候喜欢花了？” 　　“不喜欢。”段闻停开车没转头，“但我觉得你喜欢。” 　　童迟那会儿看着他哥蹩脚不自然的表情，觉得挺有意思，一路上都在盯着人看。 　　等车开到公寓车库，两个人上了电梯，开了房门。 　　童迟没开灯，摸黑勾着段闻停脖子和他接吻，段闻停在他侧面的脖颈上落下了无数的吻，舌尖相碰含着唇没舍得分开。 　　童迟后背靠在门上吻的喘不过气，唇抵着唇低声喘着气儿说，“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呀。” 　　段闻停嘴角翘起来轻轻笑，两个人嘴唇若即若离的蹭着，“我也是。” 　　童迟说：“那你说，说你爱我，离不开我。”房子里那么暗，他眼睛盯着人感觉还是亮闪闪的带着笑。 　　段闻停低头笑着说：“我爱你，离不开你。” 　　童迟抬头又在他唇上落了个很长的吻，鼻子一酸，说话的声儿听着有点哑，“那你还离开我那么久，你知不知道我多伤心。” 　　段闻停把他抱在怀里说：“对不起。” 　　童迟埋着头缓了一下，露出眼睛小声说，“我把它放在卧室里好不好。”　他举了举花。 　　段闻停搂着人低头亲亲他头发，“好，你想干什么都行，以后是你家。” 第53章 　　对于要和段闻停一起工作这事儿, 童迟心里其实很紧张，晚上睡觉前一直在念叨, 说不用太照顾他, 有什么事他可以做好，但不能在公共场合凶人，可以回家凶, 他把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的, 段闻停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光顾着点头了。 　　早晨八点起床, 童迟那会儿睡得起不来，段闻停手指提着被子准备拽的时候突然停手，他把温柔叫起床这事儿忘了, 想起来之后乖乖蹲在旁边，在童迟耳朵上亲一亲。 　　“懒虫起床了。”段闻停说完这话觉得自己有点儿搞笑, 演童话故事似的，总觉得别扭。 　　童迟还是像以前一样哼哼唧唧把脸埋在枕头里，含糊着嗓子说，“你抱抱我。” 　　段闻停顺从的把手放进被子里, 搂着童迟露了半截的腰, 蹲在床边半个身子轻压下去, 下巴抵在童迟脖子上轻柔喊, “起床了。” 　　童迟睁开眼睛冲他笑，眼睛望着人像小狗狗似的, 亮闪闪的眨巴了两下，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勾着段闻停脖子, 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童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段闻停早餐都吃完了, 坐在沙发上就等他这个磨蹭鬼呢，童迟看看时间，把桌上一片面包和煎蛋一起拿在手里，跑去门口单手穿鞋。 　　出了门一边下电梯一边低头啃面包，坐到车上的时候说自己噎到了。 　　“后面有水。”段闻停笑笑。 　　童迟转身在副驾驶上撅着屁股往后面趴，拿了一瓶水，弄了满脑袋的汗。 　　车子停到电台车库的时候，童迟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头那儿等段闻停。 　　“小迟？”隔壁车门突然打开，把童迟吓了一跳。 　　“杨姐。”童迟手里攥着一瓶矿泉水，“早晨好。” 　　“早晨好。”杨姐抬头又看了一眼车，刚好段闻停那时候下车，“闻停？我说这车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俩认识啊？” 　　段闻停笑笑说：“刚在路上碰见了。” 　　童迟也在那儿笑，“我刚路边买早餐的时候和他碰上的。” 　　电台人多口杂，他一个实习生虽说没什么用，但要是被人知道是段闻停弟弟或者亲戚，说出去还是有点儿不太好，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谁知道能传成什么样。 　　“我就说这小孩儿看着乖吧，面试的时候感觉就不错。”杨姐看着段闻停笑笑，“上次吃饭怎么跑了呀，老钟在后面喊的嗓子都哑。” 　　“上次我胃疼，跑出去着急没打招呼。”童迟一脸乖的看着杨姐，“我给停哥说了，他把我送医院去了，我跑太快了他追不上。” 　　杨姐抓着童迟胳膊，“胃炎啊？” 　　段闻停接了一句，“一天没吃东西饿的。”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之后三个人一起进去，杨姐还在拉着童迟嘱咐要好好吃饭，说这小孩儿看着也瘦，晚上饿了就让闻停点外卖。 　　“第一天，上司得请你吃个饭，是吧闻停。”杨姐笑笑。 　　童迟露了个温顺乖巧的笑，“嗯，他说中午请我。” 　　杨姐挺开心的笑笑，开了门之后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走了。 　　段闻挺这边也是不停的在接电话，刚上十层，进了办公室把在桌子上拿了资料，挂了工作牌，转身又准备下楼，一路上电话就没断过。 　　童迟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圈圈，也没空说话，一直跟着人去了三层的录影室。从大门进去，录影场地里聚集了十几个人，摄影师在调试设备，场地前方的几个师傅在布置背景道具，乍眼一看挺乱的。 　　“停哥，嘉宾在三号房间，尚姐堵车堵路上了。”角落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孩子手里拿着电话，急匆匆冲段闻停喊。 　　“我给她打电话，台本对了吗？”段闻停给尚姐打电话的时候问。 　　“还没对，他们刚来，化妆师还在里面，也刚进去。”女孩转头又被人叫走。 　　段闻停站在那儿给尚姐打了个电话，对面说还有半个小时，堵到高架上，也实在没办法。 　　一群人黑压压的在边上开会，节目顺着往后延了半个小时，段闻停拿着资料习惯性的朝嘉宾房间那边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童迟还在后面站着。 　　都没人理他，站在中间怪可怜的。 　　“小铃。”段闻停朝边上那个女孩子喊了一句。 　　“在呢。”女孩跑过来。 　　“这是小迟，你带一下他，有什么事多教一下。”段闻停看了一眼童迟，女孩笑着答了一句好，拉着童迟手臂就跑了，那小子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意思就是上班第一天你就把我扔给别人呀。 　　段闻停手上一堆事儿要处理，都是些需要沟通和阐述的事情，跑来跑去肯定能把童迟忘了，还不如直接交给别人安稳一点。 　　节目录制时间很长，从早到晚都跨不出演播室的门，中午就是盒饭随便对付一下。段闻停录制中途休息的那几分钟在演播室附近找了一下童迟，结果没找到人，小铃也没了人影。 　　他给小铃打了个电话，对面喘着粗气儿喊，“我和小迟在买咖啡和饭，杨姐说她那儿来了一批人要聊下个月节目的事儿，停哥你说这些人怎么回事儿啊，一会儿不要奶泡一会儿少糖但要甜味，还他妈要吃素食汉堡和奶油意面冰可乐，另外一个又他妈说想吃川菜，我说你们怎么不点外卖啊，他们说送过来久，外面太阳太毒了外卖员幸苦。” 　　“我去他大爷的！真他妈就喜欢剥削我这个苦逼拿着六千一个月工资的打工人，我都快他娘的晒成肉干了！” 　　段闻停皱眉把手机离远了一点儿，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小铃手拎十份外卖站在商业街上破口骂娘的场景了，“小迟呢？” 　　“他跑隔壁街买素食汉堡去了，我在中心广场这儿等他。”小铃气呼呼的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 　　“好。”段闻停挂了电话之后往窗外看看。 　　这太阳确实毒啊，晒得都睁不开眼。 　　可怜小迟了，也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儿了。 　　门里的工作人员探出头，“闻停哥，准备好可以开始了。” 　　“好。”段闻停把手机放在兜里进去接著录节目去了，给童迟发了个消息，估计对面也没空理他。 　　后来节目录到下午的时候小铃开门从外面进来，浑身都带着热气儿，被烤熟了似的。 　　“空调救我命啊。”小铃一屁股坐在门口椅子上，也不管形象，旁边那些大哥看着笑笑，屋子里的同事都是认识很久的人了。 　　童迟在后面隔了几秒才进来，和小铃差不多一个狼狈样子，额头的汗把发丝黏住，那么白一个男孩被晒得有些红。但反应比小铃镇定一些，进门之后一声不出的接住水喝了两口。 　　坐在段闻停旁边看着屏幕问，“快拍完了是吗？” 　　“嗯。”段闻停拿了一张纸贴在他额头上帮他擦擦汗，童迟冲他笑笑，一直在不停的喝水。 　　在房子里缓了十分钟才舒服，演播室里快结束的那会儿很安静，童迟盯着屏幕有点儿发困，打了好几个哈欠。 　　段闻停看了他好几眼，好不容易熬到节目拍完，一群人拍手说了声辛苦了，乌泱泱的人群在门口散开。 　　童迟眼神看着都有些呆愣，估计是困晕了。 　　“说请你吃饭也没请。”段闻停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中午没吃饱吧？” 　　“吃饱了。”童迟看着他很温柔的笑笑，“但是现在有点饿了。” 　　“我等下还要开会，你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办公室吃？”段闻停环视一周，发现旁边也没人，就伸着手臂把童迟搂怀里揉了两下。 　　“好啊。”童迟挺开心的，他手被段闻停捏一捏，拉着一起上了电梯。 　　外面天都快黑了，走廊里面的灯却开的亮堂，中途在电梯上碰见几个同事，几个人又笑着聊了几句。大晚上大家都累，说话的时候面上笑着语气又飘着。 　　等到了办公室，童迟坐在沙发上，扬着头偏头盯着落地窗看，“晚上还挺漂亮的。” 　　段闻停开玩笑说：“那你每天晚上都在这儿？” 　　童迟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段闻停问他吃什么，童迟说除了素食汉堡什么都行，“哥我睡一会儿，你等下有人进来你就叫我。” 　　“好。”段闻停坐在电脑面前还在忙。 　　童迟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就睡着了。 　　中途外卖员打了个电话，段闻停做贼似的跑下楼去拿，进来的时候童迟刚好醒了，坐在那儿揉眼睛，“哥你要去忙了吗？” 　　“再等几分钟。”段闻停把饭递过去，看着童迟慢慢的坐在那里吃。 　　“要不别干了吧。”段闻停突然出了个声儿。 　　“啊？”童迟拿着筷子抬头看他，“我是不是哪儿......” 　　“没有。”段闻停笑笑，“就是怕把你累着了，这天天早起还要熬夜多难受啊，你学校不是还有课嘛。” 　　童迟点点头也没说话，说实话确实挺累的，是那种心累的感觉，一堆事情在耳边一直吵，吵得心脏难受，他也不知道段闻停怎么受得了的。 　　“你明天不是还有课嘛。”段闻停笑笑，“上课去吧，无聊了过来找我，一起中午吃个饭在这儿睡会儿都行，实习的话小心杨姐到时候天天让你拿外卖。” 　　童迟一想这事儿就害怕，摇摇头说买饭就算了。 　　“那你忙的话我平时可以帮帮你，做文件什么都可以。”童迟看看他，“买饭就算了。” 　　“好。”段闻停一直笑，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我去开会，你吃完可以再睡会儿。” 　　童迟点点头说好。等门关了之后，他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慢悠悠的吃饭，低头看看城市，突然觉得段闻停一个人晚上在这儿工作的时候应该也挺难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段闻停开完会的时候已经一十点了，他开门小声喊，“小迟。” 　　“啊。”童迟抬头笑着看他，跑过去说，“你忙完啦？” 　　“嗯，回家。”段闻停揽着他肩膀往电梯那边走，赶在人群出来以前抢先下了楼。 　　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时候童迟靠在窗户上盯着段闻停看，一直到公寓车库，他下车牵着段闻停手说，“以后下班我在家等你，你肯定能开心点儿。”他哄人似的摇摇牵着的手，“是不是呀。” 　　“是。”段闻停单手用力搂了一下他。 　　两个人进门之后段闻停去洗澡，童迟坐在沙发上和小南聊天，说些学校的事儿。 　　“小迟！”段闻停从浴室出来，上半身裸着，腿上穿了一条短裤，裤绳没拉紧，松垮的挂着露出了小腹下一指的位置。 　　童迟把电话挂了之后冲进浴室去洗澡，快速洗完之后从浴室探出头，白色毛巾搭在脑袋上冲着客厅的段闻停笑，“哥你累吗，帮我吹头发吧。” 　　段闻停把手机放下，走过去之后被童迟拉着上楼，手里拿着吹风机坐在床边。 　　童迟把毛巾取下来，拍拍段闻停腿让他叉开点儿。 　　“你坐腿上吧。”段闻停拉了一把童迟，那人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也没动，后脖对着他露出来一大片肌肤。童迟往后靠了靠，手臂碰到段闻停身子，感觉烫呼呼的。 　　吹风机的暖风吹的空气里飘满了洗发水的香味，段闻停被他发丝蹭到有些痒，打了两个喷嚏，童迟还笑。 　　“吹好了。”段闻停把吹风机关了，手臂搂着人压在怀里，动作顺畅的在童迟脖子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笑着闹腾了几下才钻进被子里，童迟躺在那儿笑着看段闻停，语气听着很愉快，“哥你穿件衣服。” 　　“为什么？”段闻停靠在床头准备关灯了。 　　“你这样我....”童迟看看他眨眨眼睛挺认真说，“我克制不住要碰你啊。” 　　段闻停把灯拍灭，翻身伸出手臂压在童迟身上，把童迟手臂全部箍紧了抱在怀里，“睡吧，这样动不了了。” 　　童迟脸贴在段闻停胸腔上，身子也不能动，他偷摸抬眼看看段闻停下巴，眼睛一转，然后嘴巴一撅，像鱼似的在段闻停锁骨那儿啾了两下，吧唧吧唧的声儿。 　　一个人玩儿的还挺开心，兴奋的说：“你看，我嘴还能动呢。” 第54章 　　段闻停被他弄得发痒, 抬手把童迟那个吧唧吧唧的嘴捂紧，对方露着双小鹿似的眼睛看着他, 眼神里带着笑, 嘴里呜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孩儿一样。”段闻停在他额头上亲亲，“乖，睡觉。” 　　童迟笑着把头埋低了点儿, 闭上了眼睛, 过了两分钟就睡了过去。第二天段闻停去上班，童迟中午回宿舍打包了衣服和行李, 偷偷摸摸趁着宿管阿姨休息的时候，提着行李箱老鼠似的从学校跑了出来。 　　行李足足提了两个行李箱，除了衣服, 还有一箱子的玩偶和手办。 　　段闻停之前说随他折腾，童迟就真的开始折腾了, 把自己那些玩偶塞满了段闻停的卧室和客厅。 　　那天段闻停刚好下午休息不上班，他没和童迟说自己今天休息的事儿。 　　中午打了个视频，童迟那会儿收拾的起劲儿，坐在客厅的毯子上盘着腿在擦桌子。 　　段闻停下了车库, 瞧他那副天真样子觉得可爱, “怎么想起来打扫屋子了？” 　　童迟手上甩着块儿抹布坐那儿笑, “我今天把行李搬过来了, 刚好顺手把桌子擦一下，哥你中午吃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还没吃, 你想吃什么？”段闻停上车后把手机架在旁边。 　　“想吃虾和螃蟹，我好久没吃了。”童迟累的仰头躺在地毯上, “等你周末休息我们去。” 　　“好。”段闻停那会儿已经在往家走了。童迟说自己困, 先挂了。 　　等过了二十几分钟, 段闻停上楼轻手轻脚打开门，本来想给童迟一个惊喜，他以为他家小宝贝应该在二楼卧室安安稳稳的睡觉，然后睁眼看见他笑着亲亲他，段闻停心想，多温馨啊。 　　结果开了门段闻停就愣那儿了。 　　童迟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睡得仿佛已经昏死了过去，抹布被甩在沙发扶手上。段闻停站在门口一转头，和衣架上的紫色玩偶茄子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会儿。 　　走了两步发现他家突然间成了玩具总动员，客厅电视上摆着一个软乎乎的南瓜玩偶和白乎乎的包子玩偶，还冲着他傻笑。厨房桌上放了个西兰花玩偶，看得出童迟不是很喜欢它，它被安排在了花瓶的后面，挡的严严实实。 　　浴室的镜子旁边还有一只长着眼睛撅着嘴的香皂玩偶，浴缸里意料之内的放了些鸭子。 　　段闻停有点儿不敢上楼了。犹豫了半天才缓慢的进入卧室。 　　他终于知道童迟最喜欢的玩偶是什么了。 　　是个头顶圣诞帽子傻笑的白色小熊。它被童迟摆在卧室床上的最中间。段闻停桌子上也被安排了一只对眼的黄色鸭子。 　　段闻停拿起鸭子拎在手里看了一会儿。 　　这玩意儿看着傻不拉几怪可爱的。 　　童迟后来突然听到水声的时候被吓醒了，唰的一下从地上窜起来，以为家里进贼了。 　　段闻停那会儿正在浴室洗手，开门的一瞬间被吓了一跳。 　　童迟当时一嗓子嗷出来，手里还拿了个长脖子的白鹅，惊恐的看着段闻停，“你怎么回来了！” 　　“我下午休息。”段闻停笑笑，看了一眼长脖子鹅，“你准备用这个暗杀我是吧。” 　　“哪儿有啊。”童迟笑着把鹅塞他手里，搂着人在那儿软声软气的哼唧，“吓我一跳，你怎么也不给我说啊。” 　　段闻停搂着人往客厅走，“想吓吓你的，结果把我自己吓着了，穿好衣服一起去吃饭吧，太饿了。” 　　“好。”童迟转身朝楼上跑。 　　段闻停坐在沙发上看饭店的时候，童迟还在楼上探着脑袋喊，“哥你看到我熊了吗？可爱吗？” 　　“看到了，可爱。”段闻停心想这是个人都能看见啊，那么大一只摆在中间，感觉那床直接给童迟和熊睡算了，他干脆睡沙发好了。 　　童迟换了一身儿白色干净清爽的卫衣，套了件牛仔外套，这两天天气变得很快，一夜之间就冷了，尤其是晚上刮风的时候简直是要命。下楼的时候段闻停正倚在门口等他，卫衣黑色长外套和马丁靴，还是留着一头寸发，五官和脸部一点儿遮挡都没有。 　　隔了一个屋子的距离，童迟抬头看看他哥，觉得这人比以前看着还要帅了点儿，大学的时候还有些少年稚气，浑身带着一种脾气很烂的感觉，看童迟的眼神有时候也是藏着避着。 　　现在脾气虽说没多好，但看童迟的眼神明显变了很多，情绪好像全部表露了出来，童迟能看到他眼里的开心和欲望，开心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有欲望的时候像黏了胶水，黏黏糊糊的眼神都能拉丝。 　　下电梯的时候段闻停低头帮他衣领整理好。 　　童迟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我今天上午看了一部微电影，讲死亡的。” 　　段闻停愣了一下，被车库里的冷风吹得起了鸡皮疙瘩，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把空调热风打开，“然后呢。” 　　“然后我抑郁了一个上午，我永远都不知道意外和疾病哪一个先来。”童迟攥着段闻停手说有点儿冷，边搓边说，“我当时想到你了。” 　　“我？”段闻停挺害怕童迟说这些事儿，感觉一提到这些东西心情不可避免就会变得压抑。 　　“我在想你平时又喝酒又抽烟的可怎么办啊。”童迟突然转了个调，眼睛眨着闪了两下，“所以我觉得你得适量控制一下，以后别喝酒抽烟了。” 　　段闻停愣了两秒，点点头说：“我尽量。” 　　“然后我觉得要适当做出些实际行动。” 　　段闻停顶着满脑袋问号，扬了下尾音，“比如说？” 　　童迟盯着他特别认真，“养生。” 　　段闻停彻底石化了。 　　“所以我上午下单了泡脚按摩的桶，还有菊花茶枸杞茶各种茶，你的酒我也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放弃吧，我还研究了一下冥想，打算今天晚上试一下，就当睡前精神放松了，我觉得你特别需要。” 　　“还有按摩颈椎仪器你需要吗？”童迟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也给你下单了，我还预约了晚上的沐浴中心高级按摩服务，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童迟叽里咕噜一通说完，抬头看着段闻停，“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上午...”段闻停张嘴顿了半天，“挺忙的啊。” 　　“是啊，我还有好多事儿没研究，等明天再研究吧，晚上熬夜看手机不好。”童迟很愉快的望着窗外。 　　段闻停当时后背渗出了不少冷汗。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他的生活竟然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车子停在海鲜餐厅的门口，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餐。 　　童迟不出意料的点了白灼虾、清蒸螃蟹、蒜蓉蒸扇贝和海鲜粥，满桌子一点儿油色都看不见的那种。 　　段闻停吃了几口就开始帮他剥虾。 　　童迟低头拿着勺子吹粥，一点一点试探的放进嘴里，小心的像个小动物。 　　“之前被烫怕了？”段闻停把虾递过去放在童迟嘴边。 　　童迟张嘴让段闻停把虾放进他嘴里，“之前在家里喝粥把嘴巴烫坏了，现在不敢不吹了。” 　　一桌带壳的东西吃起来很慢，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段闻停剥壳剥的手都酸。 　　他靠在椅子上盯着对面的童迟慢慢的喝汤。 　　“这段时间怎么样？”段闻停笑着看他，“和我在一起。” 　　“很开心。”童迟笑的很温柔，“我以为我会需要很长时间适应一个看起来不一样的你，后来发现也没怎么变，哥对我还是像以前那样。”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喜欢，现在更喜欢。”童迟勺子在碗里慢慢转了两下，“哥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接吻的时候感觉很幸福，每天抱着人的时候又觉得不真实，所以我可能还是害怕失去你。” 　　童迟抬头看着段闻停笑笑，低头继续喝最后一口汤。 　　段闻停坐在对面听的心里难受，感觉心脏被提起来一直没有放下去。童迟对他的爱没有一点遮掩，以前会害羞的不敢说，现在说起来倒是坦坦荡荡。 　　段闻停觉得自己是不是亏欠太多了，表达太少了，乃至于让童迟一直提心吊胆。 　　“我吃好了。”童迟笑着起身， 很兴奋的说：“可以去按摩了！” 　　段闻停起身牵着他的手推开餐厅大门，被迎面的风吹的清醒了不少，童迟缩缩脖子就往车上冲，进去之后嘶了两口气儿，转头看着段闻停笑，“这天气是不是该穿羽绒服了呀。” 　　“差不多可以穿了。”段闻停在开导航，手指点了两下之后又停住偏头看童迟。 　　童迟那会儿正在看玻璃外面，突然被人用手掌盖着脖子转了过去，毫无预兆的贴上了段闻停的嘴唇。 　　嘴唇分开之后童迟有点儿恍惚的看着他，“怎么了哥。” 　　段闻停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下，退回身子开车，“没事。” 　　沐浴中心稍微有点儿远，从市中心开车要四十分钟的距离。夜晚的马路上被车尾灯和霓虹灯拖出了无数条红线，冷风从窗户边呼啸而过，街边彩光落在眼里让人有些恍惚，童迟静静的靠在椅背上愣神。 　　一直到车子停进沐浴中心停车场的时候，童迟坐起来往外看看说，“挺大的，怪不得一个人好几千，我今儿得按摩回本钱才行。” 　　段闻挺看着他觉得这小子好玩儿，感觉像是要进去吃自助餐似的。 　　进门之后两个人朝前台走，发现那里只站着一个高个儿穿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倚在柜台在看手机。 　　从背影看过去感觉是个身材气质都不错的男人，就是稍微有点不敬业，上班时间还看手机。 　　“现在服务业这么不专业吗？”童迟抬头小声扒在段闻停耳朵边上说。 　　“您好。”童迟站在柜台前叫了一声。 　　那个男人转了个身子，愣了一秒，“您好，预定了吗？” 　　“预定了，这是身份证。” 　　童迟那会儿才看到这人正面，是个长相很帅气的男人，一米八五的个头，年龄看着也不大。就是业务不熟练，低头看着电脑的时候皱眉咂了一声儿，“这玩意儿怎么.....” 　　童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么大一个沐浴中心怎么还雇用业余人员呢。 　　这人感觉就像第一天临时被人拉来上班似的。 　　“那个....”童迟小心翼翼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男人抬头摆了个很阳光帅气的笑容，“没问题，稍等一下，电脑有点问题，我问一下同事。” 　　“好。”童迟笑着点点头，段闻停站旁边盯着远处的室内小喷泉看，倒是也不着急。 　　童迟心情愉快的用手指点着柜台看着里面的男人。 　　柜台里的男人拿出手机，冲童迟摆了个职业假笑，下一秒电话接通后，“梁峰你这个预约鬼系统怎么用的啊！” 　　童迟一瞬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那人冲他笑笑，下一秒转头冲着电话，“我刚下班想过来放松一下的，被你家前台抓着了，人家女孩子说自己大姨妈肚子疼，疼的快晕过去了，我能怎么办啊，然后我就让她回家了呗。” 　　“前台没人了，我现在莫名其妙成你家前台了，这破系统点哪儿我都没弄明白。” 　　“小丽不在！人家上周就怀孕生孩子去了，你这老板怎么当的。” 　　童迟在旁边吓得一声不敢出。 　　他就听到电话里面有个男人喊：“我下次把他们生理期全部制作成表贴在家里怎么样。” 　　“你得给我加班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油钱也得给我报了。”男人靠在那儿笑笑。 　　“好，等你回家之后给你补偿，给你补偿一晚上。” 　　“一晚上哪儿够啊，你.....” 　　“咳.....”童迟脸憋的通红，站那儿两只手互相来回的搓，抬头看看那个人。 　　“我先挂了，你赶紧给我从楼上找个人下来。”男人冲童迟笑笑，“稍等两分钟。” 　　童迟点点头说好。 　　他就那么等了两分钟，电梯那边慌慌张张的突然跑过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沉松你怎么来了啊。” 　　那个人跑到电脑面前把事情处理了，“老板刚给我打电话说我再不下来店就要完蛋了，吓了我一跳。” 　　“有那么夸张嘛。”柏沉松从柜台里面出来。 　　“不好意思耽误那么久时间，这是您的房间卡。”那个人笑着把卡片递给童迟。 　　童迟往电梯走的时候听到戴眼镜男人喊，“你不去楼上了？” 　　穿西装的男人笑着朝门外走，“你老板刚哭着喊着让我赶紧回去，一天没见他快想死我了。” 　　童迟在电梯关门的最后一瞬间看到了一点点那人的背影，觉得挺好玩儿。 　　洗完澡两个人在按摩室里各自一个床位，段闻停趴在那儿闭着眼挺安稳。 　　童迟偶尔疼的呲牙叫喊两声，低头忍着喝了两口刚刚送进来的酒水想麻痹一下神经。 　　等师傅都走了，童迟穿好浴袍躺在床上像个刚被蒸熟的小鱼，浑身冒热气儿，眼睫毛上也都是水，懒呼呼的一个手指都不想动。 　　段闻停坐在他旁边用手在他脸上摸了下，“太热了？” 　　童迟像个河豚一样鼓着腮帮子然后慢慢把气儿吐出去，“有点儿，但还挺舒服的。”他笑着用手在段闻停手臂上来回抚摸，揉揉他的指关节。 　　房间里很安静，空气潮湿，加湿器在角落散出水汽，中间夹杂着一点点的香薰味，暖色灯在桌子上散发出一点点的光，房间里的气氛从舒心安稳好像慢慢变成了暧昧，两双眼睛上下相望的时候笼罩着一层别的意味。 　　童迟眼睛温柔的望着段闻停，脖颈上扬露出一段漂亮的线条。 　　段闻停缓慢的低头，脸埋在童迟脖子上，用嘴唇在上面缓慢的挪动亲吻，童迟身子敏感的抖了一下，抓着段闻停头发紧张的望着天花板，后背的汗明显滑落了两滴。 　　段闻停亲吻着他侧面耳后的脖子，童迟侧头想让他方便亲吻，结果下一秒看到墙上贴了一个黄色警示牌，几个黑色大字非常的显眼。 　　屋内装有摄像头，请勿做出过分亲昵举动。 　　段闻停当时还在沉浸于含咬童迟的耳朵，结果下一秒猝不及防被人用膝盖一脚顶到了床底下。 第55章 　　段闻停一屁股摔到地上的愣了几秒, 抬头一脸吃惊的看着床上的童迟。那小子捂着嘴表情看着比段闻停还要吃惊，圆溜溜的眼睛转瞬又浮上一层歉意, 慌张跪在床上伸手, “哥你没摔疼吧。” 　　段闻停支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看他，童迟那个犯了错的小可怜跪在那儿抬头，咽了下口水说, “屋里有摄像头, 我刚脑子没转过来，一着急就.....踹了。” 　　“你摔疼了吗？”童迟用手摸摸段闻停大腿, 对方重新坐在床上，膝盖那儿看着磕红了一点儿，童迟一脸心疼的用手掌慢慢搓了两下, “别磕坏了。” 　　“没事。”段闻停笑着，“你力气还挺大, 平时都没看出来。” 　　童迟一本正经的说：“那个姿势好用力，提一下膝盖就可以。” 　　段闻停冲他笑笑，也不至于生气，房里稍微有点儿热, 闷的让人发困, 他起身牵着童迟手开门朝二楼的休息室走。 　　“明天八点有课, 我们可能得早点起床。”童迟上楼梯的时候低头在看手机里的课表。 　　不知不觉被人带到了房间门口, 段闻停把门打开后开了墙边的灯。 　　里面是间很小的休息室，整间房子的布局看着也很简单, 一张床和桌子，墙和家具全是奶白色, 灯刚打开的时候是昏暗的暖橘色, 手指重新一碰变成了白光, 童迟捂着眼睛说太亮了，段闻停又把灯调了回去。 　　床刚刚好可以睡两个人的宽度，童迟一身浴袍还没脱，坐在床边仰着脑袋直接躺了下去，手臂张开在床上来回画半弧，动作像个小孩子一样。 　　上身的动作幅度太大导致童迟胸前的浴袍松了些，段闻停站在旁边低头刚好能看清童迟的整个胸膛和那两个点，童迟睁开眼看着灯，嘴里还在念叨明天课太多，估计回家会很晚。 　　“所以我只能明天晚上才能见到你了，如果明天你不忙的话可以给我打视频，我能接，哥你有听我说话吗？” 　　“啊？”段闻停那会儿才缓过神儿，他刚一直盯着童迟胸前的皮肤和床边搭着的白腿看，压根没听他说话。 　　“你想什么呢？”童迟支起身子看他。 　　段闻停走近了按着童迟肩膀一把又将他推了下去，半压在他身上，“这儿没摄像头了。” 　　童迟反应了几秒又开始脸红，躺在那儿看着上方的段闻停，犹豫了一秒抬头在他哥嘴唇上亲了一下，啾的一声儿，“好了。” 　　“好了？”段闻停问。 　　童迟眨巴两下眼睛，很认真思考了会儿，抬头，使劲儿又在段闻停嘴唇上啾了一下，“好了。” 　　“好什么好，你打发谁。”段闻停皱眉有些急躁的在童迟嘴唇上压了下去，强硬的用舌尖撬开唇齿和里面滚烫湿润的温度纠缠在一起，对方唇舌内的每一丝空隙都在被他□□。 　　童迟被人抓着肩膀固定在那儿也动不了，他被轻吻的有些喘不过气儿，嗓子里哼唧了两下，手向上慢慢钻进了段闻停浴袍里搂住了对方的腰。段闻停像突然拿到了许可，亲的更狠，牙齿轻磨着对方下唇。童迟被折腾了会儿，眼睛睁开的时候亮闪闪的带着点水，就是被憋出来的。 　　他眼神了段闻停对视了两秒后，又被这人压着重新亲，来来回回感觉自己嘴唇再亲下去就该肿了。 　　童迟满身通红，想让段闻停别压的那么实，这人膝盖这会儿顶在他大腿中间，童迟敏感的要命，段闻停身子稍微动一下他都能打哆嗦。 　　“我没准备好。”童迟看着他小声说，猫咪叫的声儿都比他大，“我还没来得及做功课。” 　　“做什么？”段闻停笑，暖烘烘的气儿烧得童迟心脏快出了问题，他在段闻停耳边顺势接了那个词，段闻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的童迟臊得慌。 　　“我明天有课。”童迟很认真的在解释，“明天起不来签到要扣分，我挂科了就完蛋了，八点太早了，我怕......” 　　“好。”段闻停被他念叨的想笑，低头在额头上亲亲，翻身躺在了旁边。 　　童迟感觉刚被压着的热气儿一瞬间没了，他偏头看看段闻停的侧脸。自己说不愿意，然后还要继续招惹人，他支起身子把脸趴在段闻停胸前用哄人的语气说，“我们明天试试，如果你不累的话。” 　　段闻停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童迟趴在他身上犹豫了半天才把眼睛抬起来，“我想和哥....更亲近些。” 　　别的话童迟又说不出口，憋出来一个委婉点儿说法，说完又把眼睛低了下去。 　　段闻停用手轻柔抬起他的脸，“看着我。” 　　童迟乖乖抬头看着他，他感觉段闻停眼神很温柔，拇指在他耳垂上轻捏着说，“别担心。” 　　童迟笑笑，把脑袋又挪回到对方身上，侧身曲腿挨着段闻停。他感觉身后的被子掀起了一阵风将自己裹了进去，段闻停的手在他背上慢慢的上下抚摸，“晚安。” 　　童迟闭着眼小声答了一句晚安，接着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晨七点段闻停叫他起床，穿好衣服后在路上随便吃了点儿早饭，赶在七点五十分的时候把童迟送到了学校门口。 　　段闻停在车子里面冲他招手，“有事打电话。” 　　“好，路上慢点。”童迟一大早精神很好，笑着转身使劲儿挥了挥手臂，低头看了一眼表之后慌忙撒开腿往教学楼里跑。 　　八点的时间段，离段闻停上班时间还稍微有点距离，他开车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准备买一杯冰美式打包走，昨天的按摩感觉挺有效果，他今天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舒服多了，放松了不少。 　　当拿着咖啡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段闻停悠闲的靠在车门上喝了两口咖啡，望着对面街道的便利店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昨儿晚上的事儿。 　　段闻停穿过马路进入便利店，十分钟后，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三盒不同样式的避孕．套。大清早的又开车去了路边的成人用品自助机，从里面买了两罐润滑油和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小玩具，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两袋东西随意甩到了副驾驶座。 　　进入电台十层的时候他迎面撞上了杨姐和人事的小姑娘。 　　“闻停，小迟他怎么干一天就辞职了呀？”杨姐笑着问。 　　段闻停说：“他学校事情太多了，没时间，我这边事儿也杂，怕他应付不过来。” 　　“那行。”杨姐踩着高跟鞋走了两步突然转头，“中午一起吃日料啊，老韩请客。” 　　“好。”段闻停摆了个自然的笑容，转身进办公室继续处理事情。 　　桌上的手机中途嘟了一声儿，童迟给他发了个小熊偷偷摸摸从门后面探头的表情包。 　　段闻停笑着给他回，“没上课？” 　　童迟说：“在上课，但感觉无聊嘛，中午准备和小南去吃食堂。”说完又发了个惨兮兮的表情包。 　　段闻停：“几点？” 　　童迟：“两点。” 　　段闻停把聊天框退出去，给童迟订了一份甜品的外卖，两点送到食堂门口。 　　一上午段闻停忙的太阳穴都疼，杨姐开门进来说一起去吃中饭。 　　段闻停起身跟着一起下楼，走到车库的时候，杨姐和后面的人喊，“我坐闻停过去吧。” 　　段闻停当时把椅子上的东西彻底忘了，直到杨姐开门把袋子提起来说了句，“什么呀。” 　　段闻停笑着慌忙把东西拿过去，塞到了后座，“胃不舒服买的药。” 　　“年轻人按时吃饭，我看你每次加班也不吃饭，等年纪大了得受罪。”杨姐一个快四十多的人，说起话来就跟老妈唠叨儿子似的，一路上都在说自己亲戚因为生活习惯不好所以去了医院，叨叨的段闻停脑袋嗡嗡响。 　　到了日料店，一桌人低头笑着聊天吃饭的时候，童迟给段闻停发消息。 　　三个惊喜的表情包，然后开心的回了一句，“哥我拿到蛋糕了！谢谢你。”然后嘴巴对着手机亲了一口，啾的一声。 　　段闻停听着嘴角不自觉的就开始往上翘，旁边几个年纪大的同事又追着问他是不是谈对象了。 　　他那会儿大大方方的承认说，谈了。 　　一桌人又起哄了半天，说结婚要叫他们吃饭，段闻停面上笑着，心想这婚八成得到别的国家结，这饭你们估计也是不可能吃上了。 　　这一天就像平日里一样，他照常上班工作，空闲了和童迟聊聊天。 　　段闻停那天下午很早就从办公室里拿着外套出来，也没加班，跨步准备下楼开车回家，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着急。 　　他在打开车门的时候给童迟发了个消息，问他下课了吗。 　　童迟委屈巴巴的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哥我还有一个小时，你下班了吗？” 　　段闻停说下班了，童迟隔了不到一秒给他发了条语音：“哥你到学校等我好不好，我下课和你一起回家。” 　　段闻停当然答应了，开车直接进了学校大门，大晚上人家保安低头从窗户外看了一眼，还以为段闻停是哪个系的老师，莫名其妙说了句，“辛苦了。” 　　段闻停笑笑，关了窗户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下车的时候又被冷风扑了一脸。 　　这段时间天气太冷，快冬天了，明天天气预报说要下第一场雪。 　　段闻停穿着一件儿羽绒服在校园里转悠，慢慢走到了操场，大晚上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四五个学生在跑步。 　　段闻停靠在栏杆上的时候突然觉得很不真实，他的大学过的很忙碌充实，可以说是没有空余时间的娱乐活动，他就莽着脑袋一直在往前冲，以前从来没有在操场上悠闲的吹过风，在脚踩在跑道上的那一秒他就开始跑，生怕浪费掉任何一点时间。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压得太紧了，但他又怕自己担不起以后的责任，因此不断的强迫自己往前走。 　　他面前的学生跑步跑得疯狂喘气，在离他三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说太累了不跑了。 　　段闻停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说过这句话。那种紧张快节奏的生活好像不允许他说放弃。 　　他看了一眼表，还有十五分钟。 　　段闻停把身上的外套搭在栏杆上，绕着操场开始跑步，跑了一圈又一圈，气息一直很均匀，像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旋转的陀螺。 　　“哥！”童迟突然站在操场门口的路灯那儿笑着喊了一声，晚上站远看，感觉这小子小小的。 　　段闻停看着他跑过来，笑着坐在了草地上。 　　“你怎么跑步了呀，冷吗？”童迟喘了两口气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用手握握他手。 　　“不冷。”段闻停顿了一下说，“有点累，不跑了。” 　　“累就不跑了。”童迟靠在他身上笑，“我每次体测感觉都好累啊，然后就跟在别人后面摸鱼，跑到最后就不跑了，那老师就在我屁股使劲儿喊，你跑呀！我感觉自己像个小驴一样。” 　　段闻停觉得他好笑，盘腿坐在那儿两个人笑了好一阵儿。 　　准备起身回家的时候，段闻停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有点想辞职。” 　　“啊？”童迟没听清。 　　段闻停抬头笑，“饿吗？” 　　“饿，我等你回家给我下面呢，我本来不饿，结果刚才上课小南在我旁边吃蛋黄酥。”童迟把段闻停外套递过去，“在学校怪无聊的，我今天看到一个旅游介绍的帖子，想毕业之后去，哥你想去意大利吗？完了，我又想吃意面了，家里有吗？” 　　“去吧。”段闻停突然答了一句，插着兜感觉在想别的事儿，“让我想想。” 　　“好。”童迟以为段闻停是在想家里有没有意面的事儿。 　　两个人上了车后，童迟问段闻停，“哥你想起来了吗？” 　　“嗯？”段闻停一脸问号，隔了两秒，“你要吃米线是吗？” 　　“我想吃番茄意面！”童迟气的脸又鼓了起来。 　　“小迟。”段闻停突然有些严肃的看着他，“我们把那些时间补回来吧。” 　　童迟愣在那儿，嘴巴都秃噜，“补....补什么。” 　　“以前的时间，上午的时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 第56章 　　童迟那会儿有点儿懵, 没明白什么意思，段闻停在专心开车, 过了一会儿偏头看着他, “过完年吧，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童迟把脑袋探过去笑着看他。 　　“你不是想去意大利吗？我考虑一下时间。”段闻停在红绿灯前停了车，前方的车尾灯长久的照在他脸上, 童迟听完那话一秒不到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满脸兴奋的问：“去旅游吗？我和你？” 　　“你想和谁去？”段闻停偏头笑。 　　“你呀。”童迟在他手臂上摸了两下，“你工作怎么办？” 　　段闻停打了方向盘, 车子拐弯后往车库里面开，“我请一年假怎么样？” 　　童迟挑着眉喊，“你就算是台长也不能这么玩儿啊。”说完段闻停在旁边笑了半天。 　　“那我只能辞职咯。”段闻停倒车的时候车内滴答滴答的响, 童迟看着他没出声儿。 　　下车后两个人在等电梯，童迟牵着他手晃一晃, “你做什么我都没异议，你觉得可以就好。” 　　段闻停低头看着他，转身搂着他腰抱紧了点儿，鼻尖快蹭到的时候突然停住, “奥, 车里东西忘拿了。” 　　“什么啊。”童迟把他口袋里的车钥匙拿过去, “我去帮你拿。”说完笑着就朝车那边跑。 　　“后座。”段闻停喊了一句。 　　童迟站在车门旁把半个身子钻进去, 扬着声儿喊：“塑料袋吗？” 　　“对。”段闻停站在原地没忍住，一直在笑。 　　童迟提着袋子朝他这边走的时候还在嘀咕, “什么呀？”他打开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满脸羞的又把袋子合上了, “你还真能记事儿。” 　　段闻停笑笑也不说话, 重新牵着人上了电梯。 　　进家门段闻停脱外套的时候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你先去洗澡？”说完准备去拿桌上的矿泉水。 　　童迟那会儿低着头有点儿羞似的说了一句，“好，那你.....快点过来。” 　　段闻停换好鞋站在沙发旁边喝了点儿水，听这话差点儿一屁股直接坐地板上，看到童迟那副满脸红的样子他还反应了几秒，“好，我.....等两分钟。” 　　童迟点点头也不说话，走到厨房那儿象征性的喝了几口水后开始上楼，估计是心不在焉或者太紧张，在上楼梯的时候还磕了一下，跪在那儿咚的一声儿，吓了段闻停一跳。 　　隔了两分钟，童迟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换洗的内裤和睡衣，一溜烟就钻进了浴室里。 　　段闻停上楼站在床边把衣服脱了，拿了换洗内裤，身上也就穿了一条内裤直接下了楼。 　　刚准备敲浴室门，童迟突然把门打开，“哥！浴缸里要放......你怎么这么快。” 　　门口突然杵了个人，童迟吓得肩膀一哆嗦，看着段闻停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段闻停：“要我等一下吗？” 　　“那倒也....不用。”童迟抓着门把手，一副不让段闻停进去的样子，慌张无措了几秒后慢慢把门打开，“那.....你进来吧。” 　　段闻停感觉自己像个不速之客，浴室主人童迟看上去心不甘情不愿，站在门口那儿杵着也不知道该干嘛。 　　段闻停转身笑，“关门呀。” 　　“啊，好。”童迟把门关了。 　　段闻停把拖鞋放在边上，转身脱了身上唯一一件蔽体的衣物后走进了淋浴室。 　　童迟看着玻璃里模糊的影子，站在浴缸边上，“我，我把水放好....就进去。” 　　段闻停说好。他挤了些洗发水准备先洗了，等童迟进来估计又得五分钟，毕竟那是个小磨蹭鬼。 　　童迟不仅是磨蹭鬼，还是小流氓，坐在浴缸边上边接热水边往半开的玻璃里看。 　　好不容易把水接好了，他站在那儿磨蹭了两分钟才把衣服脱了，踏进去的时候段闻停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把将童迟拽了过去。 　　“你洗好啦。”童迟被水溅了一脸。 　　“嗯。”段闻停站在他身后把童迟的头发打湿，挤了一点洗发水慢慢的帮他搓揉。 　　童迟自己脸红，加上被热水汽一蒸，整个人像个刚烤熟的甜红薯，“你好像没帮我洗过头发。” 　　“没有吗？”段闻停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有。 　　童迟面对着白瓷砖，舒服的站在水旁让段闻停帮他洗头发，等泡沫冲了之后，段闻停伸手拿沐浴露，童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慌了，浑身僵硬，他全身的皮肤都感受到了段闻停拇指上那点疤，打着圈的在来回滑。 　　童迟转身抬眼看着段闻停叫了一声，“哥。”叫出来的声音有点儿发哑，藏在蒸汽里把一丝的尾音传进了对面的耳朵。 　　段闻停的手掌抬起放在童迟的后脖，向前慢慢挪动步子，童迟一步步的往后退，后背最终靠在了湿润的墙壁上。 　　段闻停脸上的水滴落在他的鼻梁和下巴，一旁的淋浴头还在喷水，段闻停控制不住似的低头含住了童迟的嘴唇，空气太过闷热，厚重的呼吸把窒息感拉到了极致，童迟很明显的在上下喘息，抬眼用一双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他自己抬头再一次将脸迎了上去，旁边的水声太过于吵，段闻停亲吻的中途把水关了，屋子一瞬间变得安静，只有两个气息严重不稳的喘息声。 　　童迟手勾着段闻停脖子抬头又亲了很久，段闻停在某一瞬间突然将他抱了起来。童迟腾空后双腿勾着他腰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羞得心颤，感受到了几年都没有过的亲近。 　　他被人放在浴室台上，后脑勺靠着镜子不断的亲吻............. 　　事后段闻停去摸了一下浴缸里的水，都凉了。 　　他打开热水重新接水的时候，童迟在旁边淋浴头底下重新冲洗，段闻停偏头看了他一眼，“还好吗？”童迟愣了一秒后，背过身子小小声儿，“嗯。” 　　他想起刚才那点事儿脸上还是烫，觉得不好意思，从里面出来之后看见段闻停在浴缸里，他抬腿跨进去，背靠着人，整个身子沉入热水里的时候很舒服的哈了一声儿。 　　段闻停手臂搂紧了些，童迟笑着靠在肩膀上扬起头看他，段闻停低头，很自然的在他嘴唇上又亲了下。 　　“你真的想和我去旅游吗？”童迟整个人被蒸的很白，一捏感觉都能出水，湿着头发满脸笑的看着段闻停，脑袋在对方怀里又蹭了蹭，“一年两年的那种。” 　　“想。”段闻停手指在童迟手腕的骨头上慢慢的磨。 　　“我路上累了可能会闹脾气。”童迟把脚抬起来放下去，来来回回，脚腕上那根脚链绳子在空中不停的晃，“但你应该习惯了。” 　　段闻停笑着在后面回了声儿，“嗯。” 　　“那你辞职的话.....”童迟偏头盯着他脸，“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值。” 　　段闻停想了一下，手臂把童迟搂紧了些，“我一直在想我人生到底什么是值得的，它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以前觉得我要有一个安稳的工作，买车买房，在一个城市扎根，有一个社交圈子。” 　　童迟靠着笑，“你现在已经走了三分之二了，你现在觉得什么重要？” 　　段闻停说：“体验吧，去体验不同的生活，我从工作开始每天都在加班，说实话我个人没有觉得有多痛苦，我习惯那种节奏，但或许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错，人生那么长也不缺这几年，我们去旅游，去流浪，就当弥补我们缺少的那几年时光，一段时间后我们再回到这里，你完成学业，我或许还会去做编导，又或者去咖啡厅做咖啡，谁知道呢。”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开始准备。”段闻停看着他。 　　童迟盯着他盯了很久，抬头在他嘴唇上长久的印了一个吻，“我愿意。”童迟微笑看他，“你能带我去做我一直不敢做的事吗？” 　　段闻停笑着嘶了口气，“你不敢做的事可太多了。” 　　童迟转身不理他，段闻停在他手上挠挠，“想做什么？” 　　童迟一脸激动的转头，“想去跳伞！还想去非洲。” 　　段闻停被他头发溅了一脸的水，用手抹了一下，嘴巴都没张开，看着童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 　　童迟转头听上去很丧气的接了一句，“但我不敢。” 　　段闻停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没事的，要不要起来？水好像有些凉了。” 　　童迟站起身跨到门口把浴袍穿在身上，开门的时候被门外的冷气打的一个哆嗦。 　　“哥你买巧克力粉了吗？”童迟想喝热巧克力了。 　　“在咖啡粉旁边。”段闻停在收拾浴室里的水。 　　他听到童迟在外面烧水，然后踩着拖鞋啪啪啪的跑到电视边上，然后很开心的说，“你们过的还好吗？” 　　段闻停知道他在和电视上的包子和南瓜打招呼。童迟心情好的总是这样做。 　　童迟烧好水泡好热巧克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毛茸茸的毯子将自己裹住，手里拿着遥控器准备找一部喜剧片看，他冲段闻停招招手，“我给你泡了一杯，没加糖。” 　　段闻停坐过去，童迟分给他一半的毯子，然后半个身子靠在对方暖烘烘的身子上，撅着嘴吹了吹手上冒热气的热巧克力。 　　电影在没开灯的客厅放映的时候，段闻停偏头盯着童迟看了一会儿。 　　他在想如果没有童迟，如果他现在是一个人，他还会去辞职，去放弃安稳的一切吗。 　　段闻停觉得自己大概不会，他几年来一直都处于一种快节奏的生活中，人确实会麻木，麻木到放弃探索一切新奇有趣的东西，埋头把自己的生活变成格式化的流水线工厂。 　　童迟每天快快乐乐的在他旁边闹，段闻停想，人生还是要多留些回忆才好，他想把卧室的墙面挂满世界各地的照片，挂满和童迟的合照，把它变成一个真的家。 　　童迟那时候心思其实也不在电影上，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哥，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不会来这里，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考到这里来。” 　　“我就是个喜欢贴着人的粘人精，粘人精才不舍得离开家。” 　　段闻停笑了下，“想回家了？” 　　童迟扭着把身子挪了个位置，“没有啦。”他躺在段闻停腿上，“可能有一点吧。”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让我来了这里。”童迟看着他笑，“我很期待接下来和你一起去的地方” 　　他补了一句，“和你在一起胆子好像变大了些。” 　　段闻停心想他又何尝不是。 第57章 　　笠海结婚前两天, 童迟和段闻停订了两张回家的机票，童凯他们当天才过去, 结婚就只请了一些亲近点的朋友, 在附近的餐厅一起吃饭走个仪式，笠海说三十多岁的人搞的太铺张显得有些不自在，还是舒服点的好。 　　段闻停在回家的前一天提了辞职, 人事的小姑娘和杨姐吓得半天没说出话, 一堆中年人拉着他劝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没劝住, 离职事项在下班前半个小时才办理完。 　　段闻停从电台出来又走进车库准备开车门的一瞬间，手顿了一下，往角落的车位那里看了一眼。 　　嘟—— 　　“喂。”段闻停拉开车门进去, 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在拉安全带。 　　“哥你忙完了吗？我太饿了, 想炒点饭来着，结果....”童迟支支吾吾半天，“我明天给你重新买个锅吧。” 　　段闻停开车的时候表情一愣，“你把锅烧坏了？” 　　“没有没有。”童迟在电话那头连忙摇头, 然后咬了下嘴唇看着锅说, “就是.....烧焦了, 然后我洗不干净了。” 　　段闻停心想那不就是烧坏了嘛。 　　“把火关好, 我快到家了，锅就别买了, 估计之后也用不上。”段闻停回。 　　他准备春节前就把房子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旅游路上的行李, 他要带的东西倒是不多, 主要是童迟, 就那些小玩偶就能装一整箱，段闻停说让他寄回家，童迟眨巴着眼睛那叫一个舍不得，要了他小命似的。 　　段闻停说让他挑两个带上，童迟最后挑出来四个，剩下的全部寄回了家里。 　　段闻停开车快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拐了个弯，停到了对面街的面包店门口。 　　昨天晚上睡觉前童迟趴在段闻停耳朵边上小声说，“我想吃肉松蛋糕。” 　　段闻停当时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用手把他脸捂上说，“明天吃。” 　　童迟在旁边可怜兮兮带着点儿委屈的调儿小声说：“好吧。” 　　段闻停闭着眼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发现童迟没睡觉，大晚上睁着双圆溜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走吧，但这么晚人家可能已经关门了。”段闻停看了一眼表，都十一点了。 　　大冬天，段闻停裹着羽绒服和帽子，里面穿了一身睡衣，拉着童迟一起去了街对面。 　　感觉自己就像个神经病。 　　走到面包店门口，里面不出意外的已经关了灯。 　　童迟装着叹口气，又拉着段闻停准备回家。 　　“你就是睡不着，想把我拉出来散步是吧？”段闻停笑笑。 　　童迟围着围巾抬头冲着他笑笑，点点头说是。 　　街边的小酒馆还开着门，两个人就那么推开门走了进去，穿着睡衣裹着羽绒服坐在里面喝了两杯热茶水，童迟点了一份甜玉子烧，坐在那儿一口一口的吃，一直吃到了凌晨十二点半。 　　晚上，段闻停公寓楼下依旧常年亮着彩灯，童迟吃饱喝足站在树底下看灯，也不嫌冷。 　　段闻停用手摸摸他脸颊，“别感冒了。” 　　童迟一脸坏笑转身拉开段闻停羽绒服，然后把自己裹了进去，冻得段闻停一个哆嗦，笑着把这个捣蛋鬼抱上了楼。 　　回家钻进被子里的时候童迟就安静多了，抱着旁边人的腰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段闻停那时候觉得太安稳了，感觉心里涌上来了一股暖意，让他觉得幸福。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两个人就提了一个行李箱，就住三四天，也不需要太多衣服，冬天毛衣稍微有点儿占地方，不然估计连箱子都不用提，直接背个包就够了。 　　这是童迟隔了这么久第一次重新回到那个城市，飞机快降落的时候，童迟透过窗户看见了城市的荒芜，一眼望过去一片白茫茫的雪，中间可以看到一些零散的小平房。 　　飞机哐的一声降落在地面，在最终停稳的一瞬间，童迟呼了一口很长的气，感受到了极度的兴奋。 　　他像一只刚出笼的小狗，把段闻停甩在身后自顾自地往外冲，站在出口那里喊了一声儿，“叔！” 　　“小迟！”笠海开心的也开始往前冲，一把抱住了童迟，“小停呢？” 　　“他在后面。”童迟说，“他跑得没我快。” 　　段闻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在他后脑勺上揉了一下，“你腿最长了。” 　　童迟冲他笑笑，转头问笠海，“阿姨呢？” 　　“在给你们准备饭。”笠海揽着童迟肩膀往外走。 　　童迟那会儿莫名其妙的鼻子酸，出了门被白茫茫的雪和刺骨冷风吹的眼睛里没来由的飘了层水。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笠海也是这么挨着他走路，带他去停车场，围着围巾，踩在过脚踝的雪地里，吸口气感觉鼻子里面都能被冷气粘住。 　　打开车门的时候感觉里面很暖，雪溅在车内椅子上，段闻停摆着副没睡醒的臭脸让他关门，童迟那时候吓得要死，上车都能把自己磕着。 　　“你工作辞了？”笠海在后车箱那儿和段闻停说话，段闻停把行李放上去，笑着在和笠海聊天。 　　童迟站在旁边打开车门，里面依旧是一股热气，雪直往车里飘，他用手把雪花蹭掉，沾了一手的水，跺跺脚低头坐进去。 　　段闻停踩着靴子从另一边的车门内钻进来，浑身带着冷气，笑着用手背在童迟脸上贴贴，“好冷啊，我摸摸你的。”童迟把手递过去，段闻停攥着搓了两下说，“你怎么这么热呀。” 　　“你把工作辞了准备去哪里？”笠海笑着问。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段闻停从小就是个管不住的人，脱了缰的野马，浑身带刺胆子也大，童迟是个软脾气，软乎乎的像个小棉花，段闻停跟童迟在一块儿的时候很自然就会把刺收回去。 　　他现在看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觉得很放心，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要是放别人手里他才觉得心不安。 　　“去哪里？”段闻停一脸微笑的看着童迟，用手肘碰碰他。 　　“先去葡萄牙。”童迟很舒坦的靠在段闻停肩膀上，偏头看着外面的街道。 　　段闻停和笠海继续在说话，童迟眼睛却被窗外的光景刺得有些睁不开，他眯着眼有些发困，在车都放慢经过诊所拐角处的时候，童迟盯着角落里落了雪的单车，突然想到自己那副歪歪扭扭骑车的样子肯定很好笑，怪不得段闻停那时候能无奈成那样。 　　车子行驶在这条路上，童迟看见以前骑车摔进去过的水沟，发现那块儿地方已经被雪和草埋了起来。 　　可是那些便利店，早餐铺和牛肉饭的店都还开了，只不过冬天关着门，偶尔有人出来，开门的时候会带出来一股热气。 　　小区保安也已经换了，但依旧穿着统一的长棉服嗦着胳膊出来把大门打开，笠海探出头说谢谢，那人冲着他笑笑，挥挥手，转身又把大门关好。 　　童迟穿过小区，走进单元楼，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以前那些画面。他记得自己遛狗时哼的歌，吃的无数个冰激凌，还有段闻停在楼道里打架时的场景，听说楼下的老人已经去世了，狗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家门打开的时候他听到温辛的脚步声，浑身热乎乎的抱了一把童迟，空气里飘着卤肉的味道，童迟吸了两下，抬头看看客厅，发现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窗台上多了几盆花，桌子上多了两碟糖果。 　　“你俩晚上要不要去酒店睡？感觉现在好像有点儿太挤了。”笠海进门洗完手进厨房帮温辛收拾东西去了， 　　“不用，我怕冷，喜欢挤着。”童迟笑着跑过去，探着脑袋在看厨房锅里的饺子。 　　他和段闻停平时没包过饺子，俩人太忙了，平时都直接买超市里的速冻饺子。 　　“又馋呢？”段闻停喝水的时候看着童迟笑着问了一句。 　　“我在想，这次春节你是不是可以包饺子了。”童迟伸手把段闻停杯子接过去喝了两口热水。 　　“他不会包。”笠海接了一句，“包的还没你的好看。” 　　童迟转头准备笑话段闻停来着，发现后面的人早就跑了。他敲开卧室的门，发现他哥坐在书桌旁拿着一本漫画瞎翻。 　　“好看吗？”童迟从后面搂着他脖子，嘴唇在段闻停后背上又亲又咬的。 　　“你又忍不住了。”段闻停用书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我本来就没什么忍耐力。”童迟顺着脖子咬到了耳朵，在段闻停耳边喘着气小声说，“我以前就想亲你了，在床上桌子上窗台边的时候，进了卧室我就满脑子都是你，我又不敢亲。” 　　“你现在还不让我赶紧亲亲。”童迟抬头在他侧脸上又亲了一口，然后像个树袋熊一样从后面抱着段大树脖子不松手。 　　段闻停由他抱着了，偏头看看窗外，过了会儿拉着童迟手臂拽过来，童迟靠在桌子边上被段闻停用腿夹在中间，他低头笑着用额头抵着他，“干嘛。” 　　“你可以不叫出声吗？”段闻停看着他，嘴角挂着笑。 　　童迟愣了几秒，“嗯？我平时很大声吗？” 　　“上次浴室里很大声。”段闻停笑，“你要是能忍住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晚上干点别的。” 　　童迟脸红的像快要爆炸了似的，盯着人盯了几秒后，认真点了下头，“好。” 　　“小迟你们出来，准备吃饭了。”笠海在客厅喊。 　　童迟在准备开门的一瞬间停住脚步看着段闻停，“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叔说我俩的事儿？” 　　“他知道了。”段闻停说完就跨不出去了，留下童迟一个人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小迟！”笠海又叫了一声儿。 　　“来了！”童迟赶紧跑过去，拿着筷子夹饺子的时候还在偷摸盯着他叔看，然后又看看段闻停。 　　他觉得段闻停在骗他。 　　他高中回家之后那段时间，段闻停和笠海聊天说话的事儿童迟一直不知道，他以为笠海什么都不懂，也没怀疑过。 　　“小迟吃菜。”笠海给他夹了些菜放在碗里，抬头笑着看他，“小停没欺负你吧。” 　　“啊？”童迟这会儿听什么都觉得意味不明，“他挺好的，没欺负我。” 　　笠海笑笑说，“他现在也舍不得欺负你。” 　　“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不是平时欺负我了？”段闻停开玩笑的看着笠海。 　　“他能欺负你什么，我家小迟那么乖。”笠海把牛肉放在童迟面前，一副看着亲儿子的表情。 　　童迟看着笠海的某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他太迟钝了，刚才上车笠海就问辞职以后干嘛去，童迟和段闻停说一起去旅游，笠海当时笑眯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那颗心突然间就放了下去，笠海这儿解决完，还剩他爸妈那边。童迟觉得童凯八成得生气，但应该不至于爆炸，因为童凯平时对段闻停也挺好的，一见面就夸，他觉得自己到时候充其量哄两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吃完饭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童迟嚼着桌上的牛奶糖，一直到十一点多，笠海和温辛准备进卧室休息，童迟也起身跟着段闻停一起去洗漱。 　　等他磨磨唧唧洗完进入卧室后，段闻停蹲在行李箱旁拿了两件睡衣递给童迟。 　　“叔什么时候知道的呀。”童迟把门锁好之后扬手脱了衣服和裤子，站在床边准备套睡衣的时候，段闻停抓住他手臂，顺着他肩膀推了一把，童迟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你走的那个春节知道的。”段闻停站在旁边揪着后衣领把衣服直接脱了，膝盖跪在床边就顺着压了上去，“穿了又脱你不嫌累。” 　　童迟笑着伸手把旁边的被子拉开盖在了两个人身上，段闻停露出来半个身子俯身亲吻着身下的人，他的脖子上勾着一双手，偶尔会轻轻颤抖两下，手掌和指尖有些发红。童迟喘着气闷得满脑袋都是汗，中途把脚从被子伸了出来，脚踝上的吊坠也一颤一颤的动。 　　床太小了，动作一大就吱啦响，两个人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童迟被逗的埋在段闻停怀里使劲儿笑。 　　“慢点儿。”童迟一直咬着嘴唇，突然松口喘着气儿说，“叔睡觉太轻了。” 　　段闻停说：“他听到了也不进来。” 　　童迟小声嘀咕，“那我叫了啊。” 　　段闻停被他折磨死，童迟嘴巴张开忍不住，刚准备啊一声儿，段闻停突然低头开始亲吻，童迟嗓子里的声儿硬是又憋了回去。 第58章 　　两个人做的很突然, 没准备东西，大半夜的折腾完, 童迟穿好衣服偷偷摸摸的去浴室清理, 中途段闻停也推门进来了，两个人悄声趴在耳朵上说话，生怕惊动到笠海他们。 　　段闻停扶着童迟一条腿抬起来放在腰侧, 手里拿着淋浴头说, “我帮你，你弄不干净。” 　　“你非把我最后一层脸皮也刮了是吧。”童迟后背靠在墙上快羞死了, 把淋浴头抢过去推着搡着让段闻停赶紧出去。 　　好不容易推到门口，段闻停转个身儿捞着童迟把他又按回到了墙上。 　　“别动。”段闻停在他腿上轻拍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 　　童迟脸贴在湿润冰凉的墙上, 整个人像个壁虎，羞得恨不得找个洞把脑袋钻进去, 全程咬着嘴唇随段闻停折腾去了。 　　弄了十分钟，段闻停捞着他腰说了句，“可以了，去卧室睡觉吧。” 　　童迟遮着屁股拔腿就跑, 一点脸面都没了, 像个小老鼠似的一脑袋钻进了被窝里。 　　段闻停上床的时候还在轻轻的笑, 搂着童迟安抚一般摸摸他脑袋, “晚安。” 　　童迟鼓着腮帮子说安不了，他屁股现在可疼了。 　　“那我看看。”段闻停说完童迟啪的拍了他手臂一巴掌。 　　“我睡着了, 你不要打扰我。” 　　段闻停被他那副小孩样子逗得忍不住想笑，拿手机看看时间, 那会儿都凌晨一点半了。 　　两个人平时睡觉都是搂在一起睡, 有时候童迟还喜欢把半个身子都趴在对方身上, 那张小小的床倒是还算够用，就是早晨起来的时候段闻停半边胳膊被童迟压麻了，缓了十几分钟才开始有知觉。 　　结婚前一天，笠海和温辛还有一堆事儿要办，餐厅的饭菜还要在确定一遍，该走的仪式也要走，还有温辛的婚纱。笠海一套西服倒是用不着挑选，温辛那边就比较麻烦。 　　段闻停早晨开车送温辛去婚纱店，童迟在后座和温辛嘻嘻哈哈聊了一路。笠海中午捣腾餐厅的事儿了，几个人倒是一点都没闲着。 　　童迟坐车的时候还是觉得屁股疼，难受的像得了痔疮似的皱着眉来回扭。 　　温辛转头问他，“晚上没睡好？” 　　“嗯，腰疼。”童迟勉强勾了个嘴角笑笑，偏头靠在窗户上企图转移注意力，想把那点难受的感觉遮盖掉。 　　车子停在婚纱店门口，温辛推开玻璃门后两个店员笑着迎了上去。 　　段闻停在后面和童迟挨着往店里走，“很疼吗？” 　　童迟琢磨了一下，“也....不是疼，就是感觉....不舒服。” 　　“涂点药？”段闻停在想应该涂什么药好，“我好像也没太使劲。” 　　“你还没使劲啊。”童迟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转头瞄了一眼旁边又赶紧把声音憋了下去，“你都快把我脑袋后面的木板卸了，吱啦吱啦的晃，叔发现了我看你说什么。” 　　段闻停捂着他嘴低头笑，手搭在童迟肩膀上慢慢往店里走。 　　温辛站在三个白色婚纱面前转头冲童迟他们招招手，“哪个好一个？帮我挑挑。” 　　童迟指着一条鱼尾，“这个吧，你穿上我们看看。”他转头看着段闻停，“你觉得呢？” 　　段闻停抱着手臂特认真的在旁边看了半分钟，然后说：“有区别吗？” 　　童迟：“.............” 　　“阿姨你去换衣服，别理他。”童迟把温辛推到试衣间，工作人员拿着婚纱一起进去了。 　　“喝茶水还是饮料？”另外一名店员笑着看童迟他们。 　　“茶就好。”童迟和段闻停两个人坐在是一间旁边的沙发上。 　　童迟转头盯着段闻停说：“你真像个直男，直男都没你直。” 　　“嗯？”段闻停正在伸手拿茶水，愣了一下，“你不就喜欢直的嘛，难道你喜欢弯的？翘着的？” 　　“什么弯的直的，你说的........，哎呀烦死了，不理你了。”童迟抱着手臂不想理他，段闻停就喜欢逗他，把他逗的脸红就使劲在旁边笑。 　　“欸。”段闻停喝了两口茶，用胳膊肘捣捣他，“真不理我啦？” 　　童迟说：“不理了，反正你老喜欢不理我。” 　　“我什么时候.....”段闻停顿了一下，笑着凑过去，“这仇你还记着呢？” 　　“当然记着呢，我又不是鱼，那么久，我多痛苦啊，难道你哄我两句我就忘啦？”童迟说完屁股又往边上挪了挪，两个人莫名其妙的。 　　“那怎么办啊？”段闻停语气听着像在笑。 　　“当然是你也体验一下了。”童迟说完自动开启了闭麦模式，内心的愤怒小火苗说燃就燃。 　　段闻停和他说话他就是不理，当看不见这个人。 　　温辛过了十几分钟才把帘子拉开，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童迟他们，“我是不是应该配个高跟鞋，是不是太紧了，我有点不习惯。” 　　“很好看啊。”童迟笑着站起来。 　　温辛看着很高兴，“真的啊！小停你觉得呢？” 　　“他眼神不好看不出来，别让他看了，我看就行。”童迟说完还得挤兑一下段闻停，给店员说，“我觉得店里应该改个小房间出来，专门给无聊无用人士喝茶用。” 　　段闻停站在后面被呛得脑袋上冒白烟，张嘴想和童迟争两句又找不到机会开口，快憋死他了。 　　童迟和温辛两个人又笑又闹的把婚纱和敬酒服定了下来，段闻停就是个被拉来的怨种司机，童老板还不给他好脸色看，也不给工资，等会儿还得给童老板买擦屁．股的药去，不然又得生气。 　　段闻停喝了四杯茶后，站在门口开始抽烟，抽到第二根的时候店门打开，他家老板出来了。 　　温辛笑着在和身后的店员打招呼，转头看着段闻停和童迟，“辛苦你们了，中午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童迟说想吃粤菜，温辛问：“你给闻停说路，我这个路痴记不住路，尤其是稍微远点儿的我更记不住了。” 　　“咳。”段闻挺咳了一声。 　　童迟转头看看他，也不说话，牵着温辛朝车那边走。 　　他打开后车门准备坐进去的时候，手腕一把被人拽住，段闻停笑着把他拖到副驾驶，“你指路还要坐在后面，看得清吗？” 　　童迟不说话，他还憋着呢。身子倒是听话，乖乖坐了进去。 　　他指路也不愿意说话，举着个手指，一会儿指指左边，一会儿指指右边，段闻停看着他指的路，然后在一条路上绕了两圈还没转出去。 　　段闻停实在忍不了了，“童老板，您能打开导航看一眼吗？要不我们今天中午饭改成吃雪？” 　　童迟那会儿也慌神，低头匆忙拿着手机，打开导航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依旧很傲慢的指了下左边。 　　段闻停被他那副样子笑死，嘴角勾着，手上还得听童老板的话，乖巧左转弯。 　　十分钟后，终于看见了远处饭店的影子。 　　段闻停停车的时候冲童迟笑笑，“童老板还不准备说两句？”童迟看着他摇摇头，开车下了门。 　　“你俩玩儿什么呢？”温辛看着都觉得逗，“你画我猜？” 　　段闻停耸耸肩膀一副不知道的表情，抬手想揽着童迟肩膀来着，结果被他小子给躲了。 　　童迟迈开腿头都不回的进了饭店。 　　“这个臭小子。”段闻停站在门口叉着腰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想吃什么自己勾？”温辛笑着把菜单从她这边推了出去。 　　童迟扬着笑，抬手准备拿菜单，“好，谢...........” 　　下一秒，唰的一声儿，段闻停路过，一把将童迟快碰到的菜单抽了过去，“我来看看。” 　　童迟瞪着双吃惊的眼睛看着对面的段闻停，那个人看着菜单挑了个眉。 　　“啧，我知道小迟爱吃什么，我很了解。”段闻停抬头冲他笑笑。 　　童迟震惊的看着他。 　　“那你点。”温辛傻乎乎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段闻停拿着笔，“哎呀，虾饺，他不喜欢，算了。” 　　童迟瞪圆眼睛，额头上毛的唰的炸起来一根。 　　他可最喜欢虾饺了。 　　段闻停贱兮兮的转着笔，“这个脆皮烧鹅也算了，小迟说喜欢清淡的。” 　　童迟手里捏了团餐巾纸，硬是被他揉成了纸团，气的白牙嘎吱嘎吱响。 　　段闻停突然笑了下，“这个叉烧好像不错。” 　　童迟欣慰的呼了一口气儿，肩膀松了下去。 　　段闻停突然说：“算了，换成清炒时蔬好了。” 　　“哥！”童迟这可忍不了，气的脸都快爆炸了。 　　“怎么了？”段闻停抬头一脸茫然，然后笑笑，“你想和我说什么？” 　　童迟咬咬牙，憋了半天，耷拉着脑袋卸了口气，“我想吃虾饺。” 　　“好啊，多大点事儿嘛。”段闻停笑的整个人肩膀都在颤，但又使劲儿憋着，低头把刚才那些全勾了，又加了些虾和扇贝。 　　童迟很满意的看了一眼菜单，然后趁着温辛去厕所的空隙，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段闻停一脚。 　　“你还说你不欺负我，我等会儿就找叔去。”童迟暂时没想到什么能威胁段闻停的人。 　　“人家忙着结婚没空理你。”段闻停被踢了一脚，笑的更欢了。 　　“那我找谁去啊。”童迟喝了一口水，“你欺负我的时候我找谁去。” 　　段闻停抬眼看看他，“你找我，你踹我呗，踹两脚就不气了。” 　　童迟心想：行吧。 　　然后隔了几秒突然抬头看着段闻停，段闻停有点儿没闹明白，“怎么了？” 　　“我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童迟一脸笑，“你之前说你要是不来找我的话，我就追着打你。” 　　段闻停愣那儿了。 　　“追着打。”童迟用手支着脑袋一脸微笑看着他，“但我觉得太损我面子了，所以我得想个别的招。” 　　“比如？”段闻停手心里莫名其妙出了冷汗。 　　“小南那里还有一套人偶服的装备。”童迟一脸坏笑的看着他，“是只大棕熊，和床上那只挺像的呢。” 第59章 　　“具体的等回家之后再说。”童迟笑着夹起一颗刚上的虾饺, 放在嘴里吃了一口，看着呆愣的段闻停说, “你吃啊, 怎么不吃了？没胃口吗？” 　　段闻停有些无奈的长呼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藏了一堆坏心眼。 　　“小停快吃啊。”温辛从后面走过来，看到段闻停没动筷子。 　　“吃啊。”童迟夹了一块叉烧喂到段闻停嘴边, 那人看他一眼笑着张嘴吃了。 　　“你爸爸说把机票改成今天晚上了, 怕明天早来不及耽误事儿。”温辛晃晃手机，“刚给我发的消息。” 　　“那我等会儿晚上接他去。”童迟吃着烧鹅嘴里含糊说。 　　温辛继续吃饭, “他说不用，反正晚上住外面，他们直接打车去酒店了, 你别忙了，早点儿睡, 明天得早起。” 　　童迟点点头说：“行。” 　　“昨儿晚上你们睡得很晚吧，我一点的时候睁眼想去厕所，然后看见你们卧室灯还亮着。”温辛笑着看他俩。 　　童迟浑身汗毛当时立马就炸了起来，手心一边出冷汗一边看着段闻停。 　　“他睡不着, 聊了会儿天。”段闻停很淡定的继续吃饭。 　　“是不是换床了睡不着？”温辛在童迟肩膀上碰了碰, 没什么异常的反应, 看着反倒是温柔又和善。 　　童迟僵硬的点点头, “嗯，稍微有点儿。” 　　他琢磨了一下昨天一点钟, 他俩已经弄完事儿了，那会儿应该是刚从厕所里出来的时间段。 　　童迟想到这儿才松口气。 　　这要是干羞羞事儿被熟人碰上, 童迟感觉这辈子他都不用见人了。 　　吃完饭几个人回到家, 温辛和笠海在打电话聊天, 餐厅那边也处理好了，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段闻停略显无聊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童迟躺在他身上翘着腿在玩儿消消乐。 　　温辛路过客厅的时候笑着说：“你俩这副样子倒是还和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 　　段闻停下意识低头看了童迟，童迟把手机挪开也看看他。 　　“哥。”童迟笑的时候很好看，眼神每次看着都温柔清澈又诚恳。 　　“嗯。”段闻停笑着在他鼻梁上用手指刮了一下。 　　童迟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个高中生，躺在熟悉的沙发上黏糊在段闻停身上让他讲题，带他骑车去诊所，去吃蛋糕。 　　段闻停看着他那副愣神的样子，低头在童迟嘴唇上贴了下，“想什么呢。” 　　童迟突然伸手勾着段闻停脖子使劲儿压了下去，在他嘴唇上狠狠的亲了一下，“我可能还在做梦。” 　　段闻停嘴角勾起来笑笑，手啪的在童迟侧面屁股上拍了下，“不疼了？” 　　童迟把脸埋在他小腹上，手臂搂着腰，捂着声儿怪他，“疼呢，唉，看来没做梦。” 　　笠海进家门的时候挺高兴，抬头看着客厅两个人，“哎呦，我家两个小朋友玩儿拼图呢。” 　　童迟抬头冲他笑笑，他刚才从客厅柜子里搜出来一盒拼图，是段闻停高中买的，塑料都还没拆开。 　　这会儿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弯腰坐在沙发上，趴在桌子上低头认真的在拼那玩意儿。 　　“你怎么买了个米老鼠？”童迟拼耳朵的时候问，“你喜欢这个呀？” 　　“不喜欢。”段问停在拼眼睛。 　　“那你买它干嘛呀。”童迟问。 　　“我以为你喜欢。”段闻停抬头看他，“我记得你数学课本上全都画的它。” 　　童迟呆着愣了几秒，“那是因为.....我只会画这玩意儿。” 　　“但凡我会画点儿别的，我也不会画它。”童迟笑着继续拼，“我又不敢瞎画，只能画点儿熟悉的东西，怕把书画丑了。” 　　“哎呦，你都在课本上画画了，你还怕把书画丑？”段闻停看着童迟使劲儿笑。 　　童迟这个小学渣上课的时候没少干别的事儿。 　　两个人一下午都在客厅拼拼图，拼好之后摆在客厅欣赏了一会儿，童迟扬着嗓子喊，“叔，这个给你当结婚礼物。” 　　“谢谢。”笠海简直哭笑不得。 　　今天一天称得上是悠闲，段闻停感觉自己回家之后，心一瞬间就松了下来，竟然还有时间站在窗户边上看夕阳，无所顾忌的浪费时间，但心里反而很安稳。 　　时间不长也不短，每一分钟都开心就好。 　　童迟洗完澡就拉着段闻停去睡觉，说明天早晨要早起。 　　等躺在床上的时候，童迟自己又睡不着，开始抓着段闻停聊天，一聊又聊到了十一点半。 　　早晨起床意料之内的很痛苦，温辛去准备妆发和衣服，段闻停和笠海开车先去了餐厅准备。 　　童迟半路上接了童凯的电话，“你到啦？我们也快了。” 　　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童迟在窗户上冲门口的童凯他们挥挥手，“爸！妈！” 　　下车后几个人在门口抱了一会儿，大冬天冻得鼻子和耳朵通红，笠海招招手说先进去再抱。 　　婚礼总共就请了二十几个朋友，场地不大但很精致，童迟进门之后往嘴里丢了一颗牛奶糖，抬手朝段闻停嘴里也塞了一颗，两个人走在队伍最后面。 　　童凯说话间回头，看见童迟牵着段闻停在后面笑着说话的样子，稍微愣了一下，盯着半天没动。 　　后来旁边人和他说话，童凯才把思绪转过去。 　　仪式走得很快，他们也不想拖太久，人到齐之后差不多也快到中午饭点了。 　　童迟他们坐在最前面的餐桌上，当然童凯他们也在。 　　“吃巧克力吗？”童迟剥开一颗巧克力球笑着放到段闻停嘴边，那个人不情不愿的吃了，童迟笑着问，“甜吗？” 　　“不甜，有点苦，黑巧克力。”段闻停吃了几口还挺喜欢。 　　童迟啧了一声儿，“那我不吃了。” 　　“你就拿我试毒呢是吧。”段闻停笑着看他，童迟笑眯眯的冲他点点头。 　　童凯全程一直就那么看着，手指转着手腕上一串珠子，越转越快。 　　童迟妈妈碰碰他，“怎么了？” 　　“嗯？”童凯笑笑说没事儿。 　　灯光在下一秒灭了，温辛在一束光的照耀下慢慢的朝台上走。 　　童迟在旁边举着相机光顾着拍了，笑的比台上的笠海还开心，段闻停觉得今天仿佛是这小子在结婚，怎么能笑成这样呢，露了一排白牙，差点儿把屁股后面椅子掀翻。 　　婚礼台上免不了一些开玩笑的话，一群人放开了笑，童迟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上，全程一直勾着嘴角没放下来过，一直到交换戒指亲吻的时候，段闻停偏头看了一眼童迟，透过光看到那人眼睛里好像多了一层亮闪闪的水。 　　他不知道童迟在想什么，他也不方便问。但他知道这种场景童迟可能一辈子都感受不到，如果他要跟自己在一起的话。 　　等仪式结束之后，童迟转头用手搓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怎么了？”段闻停给他夹了一片牛肉。 　　“笑的脸都酸了。”童迟低着头把牛肉放进嘴里。 　　段闻停看着他也没多说什么，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给童迟夹菜，中途笠海他们过来敬酒，一桌人又笑着喝了几杯。 　　下午婚礼散场之后人群差不多也散了，童迟拿着外套说想去下洗手间，服务员给他指了下路，在角落左转的地方。 　　童迟跨开步子就去了，段闻停和笠海聊了两句后中途也转身进了洗手间。 　　童凯在一旁默默看着，脸上却还在笑着和旁边人聊天。 　　段闻停进洗手间的时候童迟正站在水池那里洗手，“他们聊完了吗？” 　　“还没有。”段闻停靠在一边温柔的看着他。 　　童迟知道里面没人，伸手靠过去抱住了段闻停的腰，脸埋在他胸口，“看见叔结婚我真的很高兴。” 　　“嗯，我也高兴。”段闻停把手放在他后脑勺上。 　　他估摸着自己猜准了，童迟这会儿就是觉得失落。 　　那些证件和仪式他可能注定是给不了童迟。 　　“我还在这儿，一直都在。”段闻停笑着捧起他脸，“你要是愿意我们以后可以简单弄一下，找几个路人那种。” 　　童迟愣了几秒看着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脸又趴在对方胸口上埋了一会儿。 　　抬头的时候长呼了一口气，他脸上带着很柔的笑，搂着腰抬头在段闻停嘴唇上缓慢蹭了几下。 　　缠绵到最后一秒的时候，童迟睁开眼开心的看着段闻停眼睛，下一秒眼神一转，彻底愣住了。 　　他慌张的仿佛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路，在某一瞬间又碰上了猎人的枪，脚步不自觉的开始往后退。 　　“爸.......”童迟喊那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全是飘的。 　　段闻停也顿了一下，转身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童凯。他不是慌张，他就是有点惊讶，竟然以一个这么不体面又有冲击力的方式被童凯知道。这事儿本来打算春节之后再坐下来谈的，这下连坐的地儿都没有了。 　　几个人就那么在昏暗的洗手间里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爸，我们先回...........”童迟有些慌张的冲着童凯走过去，伸手想先把童凯带出去。 　　他话没说完，手刚抬起来一半，脸边突然一阵风，童凯跨步走过去抬手就给了段闻停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大，在那间不大的洗手间里格外的清晰。 　　“你干嘛！”童迟扯开嗓子冲着童凯吼，冲过去拉了段闻停一把。 　　段闻停站那儿一动没动。 　　“你干嘛呀。”童迟哭着看童凯，嗓子被刚才那一声儿给吼哑了，“你打他干嘛呀，你打我呀。”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童凯彻底被激怒了，他指着童迟的手指被气的有些抖。 　　童迟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爸，他从来没见过童凯发这么大的火，他从小到大童凯都宠着他，连说话声儿都很温柔，这会儿吓得童迟心都颤。 　　洗手间那个动静儿太大了，笠海那会儿跑进来也愣了一下，看着童凯说了一句，“小招，我今天结婚。” 　　童凯咬着牙把手收了回去。 　　“我有话和你说。”笠海站在门口叫童凯。 　　那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童迟和段闻停，吸气的时候很明显的在颤抖，笠海又叫了一声，童凯最后看了童迟一眼，转身出了洗手间。 　　童迟站在那儿缓了半天没动，脑子转过来之后转身抓着段闻停手，抬头看看，段闻停一边的脸红的厉害，那副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左脸很明显的一个巴掌印，隔了几分钟肿成了一片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童迟除了这句话也没别的话能说，只能抱着人一个劲儿的边哭边说对不起。 　　“没事，跟你没关系，这巴掌早晚都得挨。”段闻停感觉自己那半边脸现在像装了个很重的火炉似的，又烧又重，嘴角动的时候感觉有点儿麻。那一巴掌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童凯确实被气着了。 　　“我没想到......他能这么生气。”童迟哭的说话都断断续续，“我真的没想到。” 　　段闻停没说话，就那么一直抱着他，他转头在旁边镜子上看了一眼自己，确实挺惨的。 　　他之前也在琢磨童凯这人的脾气，童迟是一直以为他爸是个温柔慈父的形象，毕竟从小一直把他捧在手心里。童凯确实是个好父亲，不然也不会把段闻停脸打的这么严重。 　　但绝对不是一个骨子里温柔的人，不然早就做慈善义工去了。 　　这事儿段闻停高中的时候就在猜，他没见过童凯几次，但一个能在几年还款几个亿的人能是什么善茬，常年在生意场上混的人心思都重。 　　童凯是个好爸爸，也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笠海那种和蔼包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童凯那么一个极其注重自我利益和财产的人，把他手心里的宝贝偷了，还没告诉他，这人能不气嘛，童凯快气死了，但凡有点儿心脏疾病今儿估计就能躺地上。 　　“你估计后面一段时间都回不了家了。”段闻停突然低头看着童迟。 　　童迟满脸水的抬头望着他，“真的啊？” 　　“大概，我猜的。”段闻停拉着他走到水池边上，用手捧了水在童迟脸上抹了下，“我养你，你爸把你赶出来我养你。” 　　童迟那会儿还是伤心啊，他多喜欢童凯啊。 　　段闻停看他那副可怜样子，用手肘捣捣他，“这会儿听着不浪漫了？” 　　童迟脸上挂着水抬头看他，“还行。”他用手指碰碰段闻停脸，“主要是你这样看着太惨了，没之前说这话的时候帅了。” 　　段闻停：“...........” 　　“但我还是开心的。”童迟轻轻笑着，又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爸过段时间就好了。”段闻停用手拍拍他背。 　　童迟哑着声儿问：“真的吗？” 　　“真的，海叔跟他聊聊就好。”段闻停说完之后靠在墙面上继续抱着人，就那么在洗手间站了半个多小时。 　　外面餐厅都准备关灯清场了，两个人慢慢走出去。 　　裹着羽绒服站在路边的时候，段闻停感觉自己那半边肿起来的脸，又被迎面的风雪扇了几巴掌。 第60章 　　参加完笠海那边的婚礼之后, 童迟和段闻停就买了机票飞回了家，主要是童迟还要回学校办理休学的手续, 休一年的时间, 段闻停还得买路上要用的东西，包括办理护照、签证和退公寓。 　　这些杂七杂八费脑子的事儿童迟全交给了段闻停，他就光顾着收拾宿舍以及和舍友聚会吃饭去了。 　　童凯那边一直僵着, 童迟给他打电话对面也不接, 发消息也不理他。 　　童迟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他爸抛弃了。 　　休学旅游这事儿他也在微信上给童凯说了。隔了两分钟，他妈妈打电话给他, 说让他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偷偷摸摸低声说童凯这两天气还没消, 过段时间就好了，让他别担心。 　　眼看着春节要来了, 童迟知道这个春节他不能和家里人一起过，因为他们已经订好了机票，不出意外的话除夕夜那天应该已经站在了里斯本的街头。 　　但和家里人不说话这事儿他还是觉得心里难受，起码得说句新年好才行啊。 　　童迟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还有一节课没上, 从阶梯教室里拿着课本出来的时候, 小南还在冲着他笑, “等你明年回来的时候得叫我学长了。” 　　童迟说他臭屁死了, 他打死都不会叫的。 　　段闻停上午给他发消息的时候童迟正坐在一家新开的泰餐店里，吃着碗里的绿咖喱和鸡肉串。 　　童迟笑着给他打电话：“你吃了什么？” 　　“冰箱里最后一片土司。”段闻停当时坐在沙发上在拆充电转换器, 脚底下还有十几个快递箱子。 　　童迟问：“配花生酱？” 　　段闻停回：“配空气。” 　　童迟软着声儿听着很可惜的感觉，“哎呀, 好可怜哦, 那我给你带份菠萝饭回去。” 　　“好哦, 谢谢。”段闻停把那两个字咬得很重。 　　“不客气！”童迟笑着把电话挂了。 　　回家的时候提了一盒炒饭和还算热乎的烤鸡肉串，结果刚进门就被里面的快递箱子绊了一跤，跪在那儿不动了。 　　段闻停从厕所里出来，看见他赶紧伸手把他扶起来，“怎么行这么大礼。” 　　“这是什么呀？”童迟把饭放在桌上的时候看着脚边的快递盒子，“相机？” 　　“嗯，相机。”段闻停洗了手坐在椅子上把饭盒打开，“多拍些照片。”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嘛。”童迟笑着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下巴埋在段闻停头发上。 　　“就是啊，结果后来就后悔了。”段闻停吃了一口饭，“发现留点回忆挺好的。” 　　童迟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明年我们会一起坐在这里，然后一起看今年的照片。” 　　段闻停点点头，回了一声好。 　　童迟宿舍已经收拾好，学校那边的材料也办理完了，段闻停在餐桌上吃饭，他坐在客厅的地上帮着拆快递。放在地上的小毯子前两天刚寄走。 　　段闻停吃饭吃到一半走过来，从后面用手卡着童迟的腋下，提溜去了沙发，说他大冬天还要坐在地上，走的前几天感冒太不划算。 　　“这倒是提醒我了，感冒药一直忘了买。”段闻停喝了一口热水。 　　“那我去买啊，反正就在门口。”童迟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穿好衣服去药店，“要多少呀？” 　　“各拿一盒，你问问店员。”段闻停看着他，“围巾戴好，外面冷。” 　　童迟笑着把鞋带系好后站起来，“好。” 　　他被段闻停盯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门，厚实的像个行走的白熊似的。 　　童迟倒是挺喜欢冬天出门，他喜欢站在楼下的树底下然后敲了一下树，把自己淋得满脑袋雪。当然这事儿段闻停老是说他。他后来偷偷摸摸的干。 　　他也喜欢去便利店买香肠，然后放在公寓后面的角落里，冬天院子里有几只流浪猫怪可怜的，童迟之前想抓来着，结果小东西太凶，吓得他也不敢上手，只能在角落放点儿吃的。 　　公寓附近店面挺全，便利店面包店小酒馆，稍微走远点儿还有一家酒吧，晚上挺热闹。 　　童迟那会儿裹着围巾哼着歌慢悠悠的朝公寓外面走，路过宠物店门口的时候又进去看了一会儿小猫。 　　从宠物店出来之后又在路上买了袋红枣糕，冻得手指发红还不忘吃，嘴在围巾里面一点一点的挪动咀嚼。 　　好不容易晃悠到药店，店员给他拿了六盒感冒药，童迟照收不误。 　　“肠胃药要吗？还有蚊虫叮咬？发烧药有吗？要不要来点儿健胃消食片？” 　　童迟愣那儿拿不定主意，给段闻停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嘟嘟了好久都没人接。 　　“那个.....先拿感冒药吧，我回去问问，要是缺了我再来。”童迟这会儿倒是不犯傻了。 　　他以前买东西此次都被段闻停叨叨，说他又好哄有好骗。 　　童迟当时呛他说：“我要是不好哄不好骗还能当你男朋友，当时早就不理你了。” 　　一说这事儿段闻停就憋得说不出话，气的要死，说童迟记仇记的真厉害。 　　“稍等一下哦。”店员在帮他结账，童迟靠在门口朝街道上看，外面路上都是湿乎乎的雪水，今儿风倒是不大。 　　“好了，路上小心。”店员把东西给他。 　　童迟买好药在街上又晃悠了一会儿，晃悠到便利店去了。 　　提着药和红枣糕在便利店冰柜那里挑新出的面包，盯着蓝莓和芒果的犹豫了半天，最后全扔筐里了。 　　纠结完面包又开始纠结酸奶，是买新品还是买平时喝的，买巧克力味儿的还是草莓味儿的。 　　站在冰柜面前挑挑选选能犹豫十分钟。 　　“那个....你好。”店员突然在后面小声叫他。 　　童迟吓了一跳，转头看着店员。 　　他还以为是自己站在冰柜面前纠结太久，让别人觉得他有病，“怎么了...吗？” 　　“那个熊。”店员带着个眼镜，呆愣的指了指外面，“他是不是在找你啊。” 　　“啊？”童迟心想这人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儿，感觉怪怪的， 　　大白天哪里来的熊嘛。 　　他手里拿着两罐酸奶横着挪了两步，侧身转头看着门口，然后愣在那儿差点儿把酸奶罐子打了。 　　门口站了只玩偶熊，感觉像是在找人，探着头往便利店里看看，然后又把脑袋缩回去。 　　脾气感觉也不好，踹了两脚楼梯之后就叉着腰站在那儿。 　　直到转头看到童迟，熊突然抬手冲他招招手。 　　“我啊？”童迟拿着酸奶指了下自己。 　　熊歪着头看他，感觉有点像在看傻子。但好在熊可爱，做什么动作都让人觉得可爱。 　　童迟笑着走过去，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打开玻璃门站在楼梯上。 　　他觉得这熊眼熟，和小南那个一模一样。 　　“你找我啊？”童迟笑的开心，他就喜欢这些绒呼呼的东西。 　　那熊冲着他晃了晃，然后背着手，从后面拿出来一只玫瑰花。 　　“给我的啊？”童迟笑着站在楼梯上，冲着熊歪着头。 　　那熊点了点头，童迟接过去说：“谢谢。” 　　那熊像完成任务一样，叉着腰有点累的站在原地，举着胳膊冲着童迟摆了个爱心，然后转头就准备走。 　　“哎，你不抱抱我啊？”童迟赶紧喊。 　　熊愣了一下，把手臂张开，童迟从楼梯上跳下去直接扑了过去，把自己埋在了玩偶熊怀里。 　　童迟抬起头一脸坏笑，“你还会什么？” 　　熊愣了一下，摆摆手，意思是什么都不会。 　　“你会跳舞吗？”童迟站在旁边笑，那熊意料之内的摇摇头，童迟挡在它前面，“你跳个舞好不好？” 　　“你跳一个嘛。”童迟继续笑，嘴里面飘出来一个，“段闻停，你跳一个我就放了你。” 　　熊愣了好久，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有了不少人。 　　段闻停浑身热的冒汗，汗水从额角流到了前胸，在熊脑袋里直皱眉，咬着牙硬着头皮，瞎跳了一个。 　　比广播体操还广播体操，也就是有帽子遮着，不然段闻停都想一头磕死在楼梯上。 　　长这么大哪里干过这种事儿。 　　周围人被逗的发笑，童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扭一扭嘛。” 　　段闻停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扭屁股，扭完有冲着童迟摆了个爱心pose。 　　童迟都快笑晕过去了，大冬天笑的满脑袋汗。 　　“我原谅你了。”童迟抱着他，“你把我抱回家吧。” 　　段闻停心想童迟这是要把他往黄泉路上再送一脚啊，这破玩偶都要了半条命，这会儿还要抱着人回去。 　　心里骂骂咧咧，手上还得抱着人，段闻停在里面疯狂的喘气，童迟在外面嘎嘎嘎的使劲儿笑，路人疯狂拍照。 　　一只熊抱着一个人在街上多显眼啊，一直到公寓楼门口的时候童迟才笑着说：“放我下来吧哥。” 　　段闻停手一松，童迟啪塔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了。 　　“你还摔我！”童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 　　他抬手放在熊的脑袋上，“我帮你摘下来。” 　　他缓慢的把熊脑袋摘下来，里面的段闻停呼了口气，浑身湿透，头发上都在滴汗，额角上一滴水沿着鼻梁流到鼻头，然后滴落在了童迟的手背上，脖颈上被汗水淋湿后泛着光，喉结上下挪了几下，太渴了。 　　“原谅我了？”段闻停低头喘气的时候抬眼冲他笑笑，“你说的啊。” 　　“嗯。”童迟眼睛愣愣的看着段闻停，觉得这人现在样子有点儿性感。 　　童迟心思已经跑了。 　　“这玩意儿谁穿过？我是真的佩服，太.....”段闻停还没叨叨完，童迟抬手勾着他湿漉漉的脖子，用唇贴上了他的嘴唇，轻轻的压了一下。 　　“你还累吗？”童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还有力气吗？” 　　段闻停一只手拿着熊脑袋，一只搭在对方腰上，看着童迟顿了会儿说：“有。” 　　他和童迟有些着急的笑着进了大门，电梯半天不下来，段闻停在门口脱了一身厚重的玩偶服拿在手里，浑身带着汗拉着童迟往楼梯上跑。 　　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他们像两只饿了一个多月的猛兽，童迟后背靠在衣架上被亲的直喘粗气，段闻停快速的揪着衣领把浑身的衣服脱了随手甩到了地上，抱着童迟一路跌跌撞撞的栽进了沙发里。 　　童迟感受到自己手心里的汗，他抬手有蹭到了段闻停的后背，湿淋淋的但又有些烫手，靠近腰椎附近的肌肉有节奏的在运动。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落山之后，窗户像一面镜子，他看到那副场景后挪不开眼，捧着段闻停脸感受到一阵阵厚重的呼吸，一波接一波的嘴唇上扑。 　　客厅里乱糟糟，桌上有刚买的感冒药、红枣糕，沙发旁边的地上有一堆乱甩的衣物和一个被人遗弃的人偶服，熊脸上还挂着傻笑，脑袋滚落在地上，在某一个瞬间，空中突然飞出来两件儿东西。 　　它被沙发上一个不长眼的人用内裤甩了一巴掌，刚好盖住了眼睛。 第61章 正文完 　　准备出发的那天早晨, 童迟醒来后光着脚跑去窗边看了一眼，外面下雪了, 他轻轻打开一点儿窗户缝, 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熟睡的段闻停，然后转头把鼻尖顶在窗户缝上吸了一口冷气，盯着窗沿上的一小片雪花看, 感觉这次的雪倒是不大。 　　“不冷吗？”段闻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的, 站在童迟身后抱住他，闭着眼脸贴在对方脖子上蹭了蹭, 童迟笑着说痒，段闻停趴在他脖子上不动了。 　　“又睡着了？”童迟偏头看了一眼。 　　“没有。”段闻停抱着童迟又跌回了床上，用被子一裹, “再躺会儿。” 　　“可我饿了。”童迟被人抱着裹着，浑身包裹着暖意。 　　段闻停睁开眼不可思议看着他, “你昨儿晚上十二点不是吃了一顿嘛。” 　　童迟愣了下，“消....消化完了，我...长身体。” 　　段闻停被他笑死，用手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下, “还长呢？” 　　“长的呢。”童迟把脸埋在枕头里, 避免再次被人弹脑壳。 　　段闻停伸了个懒腰之后从床上坐起来, 偏头看着旁边趴的像壁虎似的童迟, 用手在他后背上揉了两下，童迟哼哼唧唧也不知道说了啥。段闻停手往下滑, 滑到裤腰那儿钻了进去轻轻掐了一下。 　　童迟像被电击了一样唰的就把脑袋抬起来转过去看他，“你又欺负人。” 　　段闻停笑着掀开被子, “叫你起床呢。” 　　童迟在床上嘟嘟囔囔的说他坏, 啧了几声从床上爬起来下楼去浴室, 段闻停正站在洗脸池那里刷牙，偏头看着他笑，用手掐他脸，“哎呦，刚起床就气成这样了呀。” 　　“我这是昨儿晚上吃多肿的。”童迟白他一眼，用屁股把段闻停顶到一边儿去了。 　　两个人嘴里全是牙膏，童迟刷个牙还得软骨头似的靠着人，满嘴的泡沫，抬头在段闻停脸上亲了下，笑的时候又喷了对方满脸的沫。 　　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放在了门口，等会儿直接去房东那里把房子退了，打车直接去机场。 　　童迟穿好衣服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看看已经空荡荡的房子伤感的问段闻停，“你舍得吗？” 　　段闻停把外套拉链拉好，把围巾扔童迟脑袋上，“舍得，我又不是全款买的。” 　　童迟转头又白他一眼。 　　“围巾戴好。”段闻停笑着把童迟帽子抬起来扣在他脑袋上，然后打开了公寓的门，走廊里一股冷气儿，童迟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总共五个箱子，段闻停拿了三个，童迟一手拎了一个，下楼之后又等了半个小时房东才来，等办理完手续出了公寓大楼，两个人又拖着五个箱子去了附近的早餐店，随便吃了点儿。 　　到达机场的时候发现就剩不到一个小时了，童迟着急的拖着箱子一路小跑，把段闻停扔在了后面。 　　“小迟！” 　　“来不及了。”童迟痛恨这段闻停怎么关键时刻磨磨唧唧，还是自己靠谱。 　　他在前面使劲儿跑，段闻停在后面慢悠悠的散步，还低头看了两眼手机。 　　等童迟喘着气儿站在值机柜台的时候，人家告诉他延误了。 　　“延误了多久啊？”童迟把行李托运完之后站在大厅，抬头看屏幕，发现延误两个小时。 　　“白瞎我跑那么快。”童迟看着旁边段闻停，嘴里还在喘气儿。 　　“我刚叫你看手机，你跑那么快。”段闻停笑着无奈看他。 　　童迟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累坏了，靠在段闻停身上沿着头愣神。安检队伍人多，往前走的时候童迟才站直身子，走两步又靠段闻停身上。 　　他们坐在登机口最角落的位置上，童迟靠着旁边的人，眼睛盯着旁边的玻璃窗户。 　　刚才通知，航班又往后延误了三个小时。 　　童迟看上去已经没了兴奋劲儿，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靠着肩膀，已经睡了一觉了，现在有准备睡第二觉。 　　段闻停看上去有些焦躁，低头看了无数次的手机。 　　“哥你看什么？”童迟刚睡醒，说话的时候嗓子声音很低。 　　“酒店。”段闻停冲他笑笑，把手机屏幕关了，“等到了之后先去吃个饭。” 　　“好。”童迟勾着嘴角冲他笑笑，下一秒脸又埋到了对方肩膀。 　　航班在延误了足足五个小时之后终于开始登机，飞行还有十几个小时。 　　童迟这会儿是彻底睡不着了，太才醒来半个小时，段闻停倒是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起飞还没半个小时就没了动静儿。 　　飞机上时间过得缓慢又枯燥，童迟看了三部电影和四十多集的连续剧，看的眼睛酸到睁不开，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晚上不知道醒来了多少次。 　　段闻停睡醒之后童迟刚好睡过去，平板还在小桌子上放着，里面的电视剧正在自动播放下一集，段闻停抬手关了，把童迟脑袋挪成了一个舒服的动作。 　　他看了一眼时间，离新年凌晨的钟声敲响还有两个小时，飞机刚好提前十分钟到达。 　　预估他们会在下飞机拿行李的途中跨年，在检查行李票的时候和工作人员说一声新年快乐。 　　段闻停觉得这太糟心了。 　　他还有事儿没做。 　　提前预定好的餐厅也泡汤了，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枚戒指。 　　倒不是求婚，就是单纯的新年礼物。他原本想在室外的餐厅给童迟。 　　段闻停那会儿转头看看睡死过去的童迟。 　　难不成要在行李转盘那儿给戒指。 　　真是要命。 　　“哥。”童迟迷迷糊糊的醒来，刚才飞机颠了两下，把他闹腾醒了，“还有多久啊。” 　　“快了，一个多小时。”段闻停看了一眼时间。 　　童迟偏头看看窗外，发现漆黑一片。他伸手在段闻停手指上捏一捏，冲他笑着小声说他很期待。 　　飞机在最后下降，安全停在了地面。 　　童迟牵着段闻停在人群中缓慢的下楼梯去拿行李，睡了那么久，这会儿两个人都精神了。 　　也许是春节前的最后一班航班，飞机场里的工作人员和旅客少得可怜，大厅里乍一看空荡荡的。 　　段闻停一路上看了无数次的表。在快速拿完行李之后，牵着童迟跨步朝楼下走。 　　至少不能在行李转盘和看不见天的地方跨年，这是底线。 　　童迟懵着脑袋被他哥一路拉到了到达层的门口，在还差一个玻璃门就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 　　零点了。 　　童迟站在感应门那里，玻璃门打开的一瞬间，远处的烟花突然冲上天空，爆裂，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漫天紫红色的花火。旁边的工作人员笑着对他们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童迟满脸笑容的抬头看着段闻停。 　　“新年快乐。”段闻停低头在他额头上用嘴唇贴了一下。 　　“哥今年能直接把红包给我了，不用再转账了吧。”童迟开玩笑的看着他。 　　“给你包个大的。”段闻停笑着揽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放进口袋，“还有一个礼物。” 　　“嗯？”童迟被烟花吵得有些听不清。 　　段闻停攥着他手，在他手指上套了一个冰冰凉的戒指，很轻松的笑了下，“小礼物。” 　　童迟端着手愣在那儿，“这可一点都不小！” 　　他抬头盯着段闻停，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贴在脖子上小声说：“谢谢你。” 　　段闻停揉着他发丝，笑着说：“以后都平平安安的，我一直都在旁边。” 　　童迟不说话，脸埋着一动不动。 　　段闻停笑他，“又哭了？” 　　童迟捂着声儿回，“你让我感动会儿行不行，没哭，你别笑了。” 　　段闻停笑着说，“好，不笑了。” 　　嘟—— 　　童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摸了两下没摸到，段闻停帮他拿出来，看到屏幕的时候愣了下，“你爸。” 　　“啊？”童迟抬起头，脸上沾着点儿水，嘴里刚还说没哭，他吸了两口气，把电话接通，“爸。” 　　电话那边半天没出声儿，童迟又喊了好几声儿。 　　童凯隔了好久突然冒出来一句，“不回家了？” 　　童迟笑笑说：“今年先不回了，明年回去行吗？闻停开车一起回去。” 　　童凯那边又停了好久好久，挂电话前说了句，“行吧，随便你。” 　　童迟咬着嘴唇靠在玻璃门上，声音发哑又带着明显在压制的哭腔，“谢谢。” 　　童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他最受不住童迟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每次看了都心疼，再过会儿就绷不住了。 　　段闻停站在路边打了一辆车，正在放行李，童迟笑着跑了过去。 　　窗外是陌生的夜景，司机笑着在和段闻停聊天，童迟靠在车窗上静静的看着外面，他之前问段闻停人生是什么，他说是体验，尽可能多的体验。 　　体验生活中的每一段细碎日常，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拼凑出了一个完整人生，不管站在哪里，童迟依旧记得笠海家六十多平米的房子、用成古董的单车、街边的包子和黄狗、翻新的诊所，记得自己在那里哭了很多次但又过的有多快乐。 　　坐在车里的时候段闻停问他明天想去哪，童迟说找一条阳光最暖最烈的路，沿着石子和微风，看看能走到哪里就去哪里。回家的路一直都在，没什么好怕的。他知道了这辈子最应该清楚明白的事儿，他知道永远不要禁锢生命和自由，知道自己日常无厘头的吵闹有多么珍贵，段闻停也知道。 　　明年的今天，他会重新降落在那座小小的城市，提着行李箱冲出站口的笠海喊一声，“叔！” 　　笠海大概会抱抱他，说车在外面，停车停了好久，阿姨在家里做了饭，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正文完 第62章 三年后 　　三年后。 　　“童迟！” 　　“啊？” 　　“你下午上课时间快到了。” 　　扎着高马尾辫的女孩靠在烘焙室门口往里探着头, 一身黑色的员工服，左下角口袋上插了一朵小紫花, 童迟给她插的。那小子早晨买了两束花说要放在店里, 顺手摘了一朵别到了她口袋。 　　“可我还没弄完。”童迟衣服上挂满了面粉，还在努力搅拌盆里的奶油。 　　“放冰箱？”女孩转身朝柜台那边走，外面有客人进来了。 　　女孩点单的时候童迟从烘培室走出来, 脱了身上沾脏了的衣服, “我怕来不及，要不我......” 　　“你又想逃课, 停哥回来还得说你。”女孩低头在压咖啡，“你下课再回来，店门钥匙你不是有嘛。” 　　“是奥。”童迟手臂支在柜台上笑, “我一想到他明天回来我就开心。” 　　“开心啊？”女孩转头看他一眼，手底下在打奶泡, “都多久没见了，两个月？” 　　“差不多了。”童迟转了个身子，靠在柜台上抬头看墙上的照片。 　　墙板上黏了五十多张世界各地的照片，之前也有客人问过, 童迟说是老板拍的。 　　“那我先走咯。”童迟把椅子上的书包跨到肩上, 推开玻璃门打了声招呼。 　　外面阳光晃眼, 晒得太阳穴抽着有些痛, 他站在门口眯着眼缓了一下，跨步走到了车旁坐了进去, 还是几年前那辆奔驰，他一直没怎么看过, 这会儿看着还跟新的一样。 　　前几年回国之后, 段闻停开了一家咖啡甜品店, 位置就在原先两个人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附近。 　　段闻停原先是想开酒馆，但童迟又没兴趣，自己平时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开甜品店，平时能进去顺杯咖啡。 　　童迟这个百年不下厨的人也开始学做甜品，跟着店里的烘培师学了不少东西，至少现在能做蛋糕了。 　　段闻停现在进到了记者行业工作，成天全国各地海外到处跑，前几个月出差去了南非，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昨儿打电话说这两天就能回来，之后大概率会休假一段时间。 　　童迟想提前给他做个蛋糕，明天是段闻停生日了，能回来的话最好，回不来就打视频电话，但心意还是不能少。 　　他今天还有一下午的专业课，蛋糕做一半放在冰箱大概率得失败，晚上回去还得重做。 　　童迟今年大三，之前因为休学所以周围同学大换血，但好在性格很好，和周围同学相处的都不错。 　　下午上完课被拉着去门口吃了一顿饭，本来还要去ktv，童迟推脱说不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冰箱里那个未成形的蛋糕。 　　段闻停下课那阵儿给他发消息，是张在机场的照片。 　　童迟吓得当场差点儿嚎出来，掰着手指头算算，估摸着这人可能半夜就能回家。 　　“明天见！”童迟打了招呼之后开着车就朝店里跑，赶在店员关门的最后一分钟冲了进去。 　　之前做了一半的蛋糕料倒是还能用。 　　店门已经挂了休息的牌子，外面天也黑了，店里就烘培室里开着灯，童迟关了门，就露出了一点点的光亮。 　　蛋糕刚送进烤箱的时候，童迟接了个电话，是班里的同学，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童迟坐在椅子上笑的整间屋子跟闹鬼似的，隔几秒传出两声嘎嘎嘎的笑。 　　“我先把作业搞了，明天再聊。”童迟笑着把电话挂了之后，哼着歌从包里掏出电脑，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折腾这周的作业。 　　折腾几下就入了迷，皱着眉头琢磨题的时候把时间彻底忘了。 　　刚才光顾着接电话，也没设置时间，烤箱温度也转高了。一直到空气里飘出一股糊味的时候童迟才反应过来了。 　　大半夜黑乎乎的店里传出来一阵喊叫，吓得街边的流浪狗冲着店面玻璃门使劲儿叫。 　　童迟咬着牙重新做蛋糕的时候看了一眼表，十二点了。 　　等烤好蛋糕估计得一点多，这生日注定是不能按时过了。 　　他重新设置好烤箱温度之后，靠在料理台上给段闻停发消息，那个人没回，估计还在飞机上。 　　大半夜店里又黑又冷清，店外除了几条流浪狗和一群刚从酒吧出来的青年之外，也没什么人。 　　童迟坐着一把转转椅，一个人趴在料理台上打瞌睡。 　　中途睡得正香的时候闹钟响了，吓得童迟又是一哆嗦，喝了两口水之后跑去给烤好的蛋糕上奶油。 　　“凌晨一点还在店里烤蛋糕，他月底不给我发个红包都说不过去。” 　　童迟一个人边挤奶油边嘟囔的时候，门口玻璃门啪塔一声。 　　童迟转头朝远处的门看了一眼。大晚上黑乎乎往外看的时候挺吓人，他犹豫了两秒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挤奶油。 　　啪塔。 　　外面又是一声脆响，像是用石子砸门的声音。 　　童迟趴在烘培室门上往门口看，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感觉像个喝醉的流浪汉。 　　前几天刚听说附近的一家饮品店大晚上被人砸开门抢了钱。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童迟握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蛋糕放在料理台上也没心思管了，他怕过几分钟自己翘辫子。 　　门口啪塔又是一声儿，童迟这次很确定是用脚踢门的声音。 　　他打开手机准备报警的最后一秒，电话嘟的一声响了。 　　“你想吓死我啊。”童迟这会让心脏发了疯的跳。 　　段闻停愣了一下，“你不在家？” 　　“我.....我在店里。”童迟躲在烘培室里，手里拿着个拖把挥了两下，把桌上的盆挥到了地上，叮呤哐啷的响。 　　“你怎么跑....” 　　“我感觉好像有人要砸门，我也不确定，但门口确实有人在转，那个我在店里是因为在给你做蛋糕啊，你下飞机啦？”童迟终于找了个顺手点儿的武器，擀面团用的棍子，还有一把水果刀。 　　“我快到了。”段闻停那边在出租车上。 　　“你先别来了，喂！喂！你挂我电话干嘛！”童迟冲着电话喊了两声之后又被门口的碰撞声给吓着了。 　　他把烘焙室的灯光关了之后顺便把那扇门也关了，但是门锁前段时间坏了，锁不了，他只能祈祷那个人别进来。 　　外面又被哐哐撞了两下之后，某一瞬间突然没了声音，童迟刚把脑袋伸出去，外面门锁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老天也开开眼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童迟低头在报警，吓得手直哆嗦。 　　外面有挪动桌子的声音，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童迟屏住呼吸不过那说话，拿着棍子走到门后面准备决一死战了。 　　门吱啦一声。 　　“啊——”童迟像个突然从地里窜出来的土拨鼠，举着棍子闭着眼就朝人脑袋上抡。 　　“你干嘛？”那人一把攥住了童迟的手腕，棍子在头顶上方两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灯啪的一下被人打开。 　　童迟盯着对面人愣了两秒，嚎丧似的扑到对方怀里，“你吓死我了！！” 　　“你吓死我了。”段闻停抱着人在他脑袋上顺手抚摸了两下，“我这生日忌日差点儿一起过了。” 　　他刚进门的时候刚好遇到用石子砸门的人，就是两个小青年，年纪不大，看到有人来吓得跑了。 　　“你怎么走路不出声儿的啊。”童迟吓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抱着人死都不撒手，“我就想给你做个蛋糕，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段闻停看了一眼桌上抹了一半奶油的蛋糕，“这不是都做好了嘛，这么贴心，还一半不放奶油？” 　　“啊？”童迟抬起头往桌上看了一眼，“就，就是啊，我贴....心，你不是不喜欢奶油嘛。” 　　段闻停盯着他嘴角就没放下去过，搂着人抵在墙上就亲，亲的童迟腿软手软脸颊发烫，迷迷糊糊还不忘说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段闻停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亲。 　　童迟贪恋的吸了一口脸边暖烘烘的气息，额头抵着人不愿意分开，他都几个月没碰一碰段闻停了，这会儿看也看不够，蛋糕也不想吃，就想一直趴在他身上。 　　“你休多久啊？”童迟小心问了一句。 　　“你想让我休多久？”段闻停的思念倒是一点没比童迟的少，眼神盯着人黏了丝，一点都舍不得放开，手钻到衣角里在他腰上磨了两下。 　　“一个月？”童迟有点贪心的又说，“两个月？” 　　段闻停揽着他腰坐在了椅子上，从旁边抽了把小刀切了一小块蛋糕，“我申请了调岗位，后续不出差了。” 　　童迟刚才用勺子挖了一点奶油，放在嘴边的时候愣住了，“真的？” 　　“真的。”段闻停偏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埋头用鼻尖在童迟脖子上蹭了下，“分开两个月我也受不了，还是调回来好一些。” 　　童迟满意的往嘴里送了一勺奶油，“你在南非好吗？” 　　“还好。”段闻停支在脑袋看着他笑。 　　两个人之前花了一年的时间旅游，但其实时间还是紧张，非洲那边童迟没来得及去就开学了，他倒是一直挂念着。 　　“年底你休息吗？”童迟嘴里吃着蛋糕，笑着用脚尖顶顶段闻停小腿。 　　段闻停点点头，“休息。” 　　他们定好了每年年底的旅游计划，雷打不动的固定时间。 　　段闻停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给他看照片，他这次过去工作很忙，但还是抽空拍了不少日常照片，因为童迟要看。 　　童迟挪近位置，脑袋凑到段闻停下巴那儿，头发一直蹭着对方，把段闻停蹭的又痒又想笑。 　　那条街的商铺在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基本没了灯光，唯独那家甜品店开了一整晚，亮到了天亮。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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