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被初恋杀死的第九次》作者:祈已   文案:   月见山春是个普通人,死于自己的十九岁生日。   而杀死她的凶手是她深爱的初恋男友,一位可爱帅气,备受异性欢迎的天才咒术师。   人生倒带第九次,已经尝试过八种不同死法的月见山春终于决定先下手为强,干掉那个狗男人!   ——   某位特级诅咒师死后发现自己又活了。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不甘心,所以才一遍遍重复这漫长的死亡过程。但直到人生倒带第九次,诅咒师终于发现困住自己的,并非他的不甘心。   而是他恋人的爱意。   他被自己死去的恋人诅咒,不断重复失去她的痛苦,重复每个没有她音容笑貌的无光岁月。   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CP是蛊王   *杀老婆是会进火葬场的【确信】   *一个迫害所有人的产物,除了女主大部分人都有九次轮回的记忆,又名薛定谔的轮回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相爱相杀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见山春 ┃ 配角:高专众人,家教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对你的爱,既是诅咒,也是救赎   立意:哪怕身在黑暗中,心里也该有光才是 第1章 第九次复活   夜色正深,四面沉寂。月见山春冷不丁睁开眼,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   她捂着心脏爬起来,脑子里好像被搅拌机刚刚肆虐过一样又痛又晕。房间里没有开灯,足够厚的窗帘完全隔绝了外面的路灯光芒。   摸到床头的手机,月见山春去看上面的时间:2007年07月30日。   距离31日还有半个小时。   松了口气,月见山春脱力的坐回床上,两手交叠抱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这是第九次了。   距离那个男人杀死她的时间还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月见山春的男朋友会上门亲自杀她。   月见山春之所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已经死过八次了。前八次不管她用什么办法:提前分手也好,提前报警也好,甚至联系男朋友那个据说无敌的挚友也好……   任何月见山春能想到的自救办法,她都尝试过了。但每次的结局无一例外,全都是她惨死在男友手中。   第一次复活的时间还是在被杀死的前一周。第二次的复活时间就变成了被杀死的前两周。月见山春一共被杀死八次,所以这次复活,她的时间回到了被杀的前八周。   月见山春有一种预感:不断前推的复活时间或许预示着什么东西。等复活到一定次数时,她将彻底死亡,再也无法复活。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被那个男人杀死?   安静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月见山春像是一只受惊的猫,连滚带爬往后退,不小心掉下床底。幸好地板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她并没有摔伤。   惊恐的瞪着手机数秒,月见山春咽了下口水,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接电话:“喂……这里是月见山家,请问您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变声期过于低沉的声音:“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这声音月见山春绝对不会忘记!她吓得浑身一哆嗦,等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刚才已经无意识的将电话挂断了。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男朋友’的备注,月见山春再度感觉自己的呼吸困难起来。她咬着唇,思索着要不要再给对方打过去。   但很快对方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次她稍微有了些心理准备,手忙脚乱的接通电话:“刚才——不小心按挂了……”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听见自己不断发抖的声音,月见山气得锤了把自己大腿:太不争气了!这声音听起来就很有问题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略带疑惑:“你感冒了吗?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月见山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台阶,连忙点头:“对!那个,我,我感冒了!所以声音才会这样——”   “刚好我在附近执行任务,要不然我给你送盒感冒药过去吧?”   月见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立刻拒绝:“不用了!我的抽屉里有感冒药,我自己会吃药的,你早点睡吧,晚安!”   一口气说完大串,月见山用自己生平最快的手速挂断电话。挂完电话后她立刻把手机扔得远远地,自己跑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用被子把脑袋也捂住,月见山才终于在促狭的呼吸里找回些许理智。她躺在床上,又开始懊恼起来:刚才是不是挂得太快了?   感觉会立刻被自己那个多疑的男朋友看穿。   月见山也不是没想过分手——死亡的第五周目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男朋友的心理问题根本不是自己几句话就可以拯救。   为了自保,月见山复活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打电话跟夏油杰分手。结果不仅没有逃离死亡,甚至还直接提前了死亡时间。   原本五周之后夏油杰才会上门杀她。月见山打电话跟他分手后,夏油杰当天晚上就上门给她送终了。   想到被咒灵生吞活剥的痛苦,月见山下意识打了个寒战: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往到第五周等死呢!至少第五周的时候夏油杰是趁着拥抱自己时,干脆利落的一刀送自己归西了。   现在这种情况,月见山哪里还能继续睡觉。她裹着被子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最后决定把它们全部写下来。   她就不信自己还能在同一个男人手上死九次!   一把掀开被子爬起来,月见山重新点亮房间灯,从自己书包里翻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第一次死亡是一切的开始。因为死得次数太多,其实月见山已经不太记得第一次死亡的细节了。   她只记得那段时间夏油杰个人任务很多,多到月见山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见着自己男朋友面了,而且也没有给她打电话,不回她邮箱消息。搞得月见山以为自己是不是被甩了。   事实证明还不如被甩了。   9月27日,夏油杰打电话说有事情找她谈谈。月见山以为是自己男朋友终于记起了自己的生日,结果开门就被自己男朋友‘握头杀’直接送走。   第二次复活后因为时间提前了一周,月见山干脆拉黑夏油杰的联系方式,准备躲开他。结果到了9月27号,那家伙就像在她身上装了定位仪一样准时出现,取她小命来了。   第三次月见山提前报警,于是临死前捎走了若干无辜警察陪她一起去西天。   第四次月见山尝试着联系夏油杰的同学,然后在目睹夏油杰和他的那位挚友逼逼赖赖五分钟,再次死亡。   全程他那个选修据说是拉二胡的盲人挚友,就像个被迫接受奥特曼其实是幕后boss的心碎大男孩一样,完全没舍得对夏油杰下手。   第五次月见山忍无可忍,直接打电话和夏油杰分手。结果死亡时间第一次被提前,月见山连9月27日都没有活到。   第六次第七次和第八次的惨状,月见山已经麻木到懒得回忆了。   总而言之,没一次好活。   每一次死亡都是9月27号,唯一一次例外是第五周目自己和夏油杰说了分手,导致死亡时间提前。   月见山把第五次死亡圈起来,双眼发直的盯着它:“为什么第五次和其他周目都不一样呢?”   她才不信夏油杰是因为‘分手’的事情受到了刺激。夏油杰都能杀她这么多次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狗男人根本就不爱她!   分不分手对于夏油杰肯定是没有意义的,那么为什么第五次死亡会被提前呢? 第2章 粘人的继弟   第五周目死亡和其他周目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提前和夏油杰说了分手。但月见山相信这必然不是主要原因。   目前最让月见山头痛的就是信息不对等;她只记得自己男友从去年开始苦夏症状逐渐严重,甚至于连冬天都无法好好吃饭。   咒术师本来就是007无休的高压工作,不好好吃饭还要天天加班的结果,就是夏油杰精神状态在这一年内肉眼可见的下滑。   没被杀死之前月见山不是没想过开解他,但每次都被夏油杰敷衍过去。她察觉到夏油杰内心似乎慢慢竖起了一面墙,而自己却没能抓住打破墙壁的时机。   脆弱的机会转瞬即逝,一次错过便再也不会重来。等月见山意识到自己男朋友的脑子已经完全和‘神经病’三个字画等号时,她自己也紧跟着成为了无辜的牺牲者。   压力都是慢慢积压的——所以说现在的资本家们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看看高压社畜最后都会变成什么样子?夏油杰这样的反面例子还不够咒术界资本家们去写个八千字检讨书吗?   “春!你怎么还把房间灯开着?”   门外母亲的声音打断了月见山思绪。她吓了一跳,自动铅笔在纸面上划出条长痕。   “我起来喝水——马上就睡了。”   迅速把灯关上,月见山摸黑又爬上床,还不忘把笔记本也揣进怀里。她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而且被自己男朋友杀了八次这种东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月见山也不是没有尝试向老师父母求助,但他们全都认为月见山是被噩梦魇住了。向来疼爱她的母亲甚至委婉询问她要不要去预约一位心理医生。   她早已经放弃说服别人相信自己了。   一夜没能睡好,月见山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床,摇摇晃晃的出来刷牙。   因为整个晚上都在想夏油杰的事情,月见山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凌晨,整个人状态完全是肉眼可见的差。   “早上好…你脸色好难看,是没有睡好吗?”   变声期嘶哑的男声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吓得月见山手里牙杯落地。在牙杯坠落之前,山本武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将牙杯放回洗漱台上,少年疑惑的垂眸看她:“我吓到你了吗?抱歉。”   他没有穿上衣,头发乱七八糟的支棱着,蜜色紧实的肌肤距离月见山还有点距离。但即使有那点距离在,月见山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热度。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洗漱完先出去了。”   山本武是母亲再婚对象的儿子,比月见山还要小三岁,所以目前和月见山父母住在一起。因为同样在变声期的缘故,他的声音总是让月见山想到夏油杰——想要不受惊吓实在有些困难。   此刻月见山格外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因为恋家而选择走读。如果住在宿舍的就不用这么尴尬了。   山本刚;母亲的再婚对象,目前经营着一家寿司店,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好男人。   比如说即使面对自己这个没有改姓而且已经快要成年的便宜女儿,山本刚也一直是视如己出。山本武每天可以拿到的便当盒,月见山也必然有一份,而且还会比山本武的多几个小菜。   除去死了八次,人生倒带第九次的月见山心情沉重外,她的父母可没有任何烦恼。山本刚和往常一样在她出门时将便当盒塞给她,笑眯眯的叮嘱:“路上小心啊!如果在学校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找阿武帮忙。”   是的,山本武和月见山还是同一个学校。只是两人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初中部。   月见山接过饭盒,礼貌的向山本刚道谢。山本刚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问:“是生病了吗?脸色看起来好难看。”   她愣了一下,摸着自己脸:“很…明显吗?”   “是啊。”   山本刚担忧的看着她:“要不然还是请假去医院看看吧?最近越来越热,说不定是中暑了。”   “中暑?谁中暑了?春吗?”   山本武从屋子里冒出来——他走得很急,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俯身将手掌心贴到月见山额头上:“是冰冰的……呜哇!老爸你打我干什么啦?”   山本刚没好气道:“臭小子又不换鞋!你阿姨做卫生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吗?还有不准把木剑背到学校去!”   山本武浑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猫腰躲过老爸的‘追击’,跳到月见山身后:“知道啦知道啦!拿木剑是因为最近有社团活动,没有办法嘛。”   “今天我和春一起去学校,如果她不舒服的话我会带她回来的。”   说着,他揽过月见山肩膀出门。在力气上月见山完全无法和山本武相比,这小孩儿明明也才十五岁,身高却早早的逼近了一米八,单臂就能轻松拖着月见山走。   两人站在一起,反而显得只有一米六的月见山格外娇小。   中途多次尝试掰开山本武胳膊失败,月见山疑惑的问:“你不用去等你同学吗?”   月见山记得山本武有两个特别要好的同班同学。之前上学的时候他都会去等那两个同学一起走,还从来没有和自己一起去过学校。   山本武一怔。他脸上向来爽朗的笑容微妙凝固了片刻,垂眸时琥珀色眼瞳里倒映出月见山疑惑的脸。   其实山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看见月见山的第一眼,他甚至有一种差点要哭出来的冲动。   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月见山了似的。   这种奇妙的冲动在月见山要出门时达到了顶点!山本甚至有一种:如果自己现在不追上去,可能就会永远失去对方的惶恐!   等到山本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拖着月见山走出家好一段距离了。   “阿纲他们今天有事,要提前去学校。”   少年弯着眉眼,笑容灿烂:“我不小心睡过头,就想着干脆和你一起走好了。”   月见山不疑有他——她满脑子都是夏油杰的事情,也实在无法注意到山本那微妙到不能再微妙的情绪变化。   她嘟囔:“这也没办法…那就一起吧。”   说实话,虽然和山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个便宜弟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让人安心的可靠气息。月见山甚至在慌不择路的时候想过要不要向他求助。   她在第七次死亡时鼓起勇气向山本求助过,但五十六通电话全是无人接听。月见山无从得知山本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消失,她只知道求助山本武仍旧是死路一条。   两人一起走到学校,路上遇到不少并盛的学生,以及穿着黑色西装的风纪委员会成员。   “春!”   好友笛木凉子冲上来抱住月见山,满脸兴奋之色,甚至都忽略了跟在月见山身边的山本——要知道平时凉子看见山本,都是完全移不开眼睛的。   月见山调整着心情,用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语气同好友开玩笑:“怎么了?这么兴奋,不会是交男朋友……”   凉子连忙摆手:“不是啦!和我没有关系哦,是你的男朋友。”   她向月见山促狭的挤了挤眼,又示意她去看不远处的校门口:“是你男朋友哦~”   月见山大脑一空,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僵硬的抬起头,视线落到校门口——   在一片并盛校服里,穿着黑色外校制服的夏油杰格外显眼。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身高出众,容貌姣好的缘故。   他微微垂着头,厚实饱满的耳垂上,那枚黑色耳钉正被夏日清晨的阳光照耀,熠熠生辉。月见山曾经夸他的耳朵很好摸,夸他那颗耳钉很可爱。   作为恋人,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现在,那枚黑曜石耳钉的光芒,在月见山眼里不亚于一个死亡讯号!   她本能的往后退,手脚冰凉,直到撞进一个人怀里。头顶传来山本低沉的声音:“你不想见到他吗?”   月见山抬头,发觉自己继弟脸上没有了往日活泼开朗的笑容。他神情肃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已然如同成年人那般有力而可靠。   这给了月见山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她蠕动嘴唇,声音微弱发抖:“我…不想见他——至少现在——”   胃里无法克制的翻滚着,恶心的呕吐感几乎要涌上喉咙。月见山不确定自己能否站着走到夏油杰面前。   或许还没有走到夏油杰面前,她就会因为过度恐惧而直接吐出来。   这种时候,月见山已经无暇考虑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弟询问自己是否要见男朋友,是一个多么荒诞又奇怪的问题了。   下一秒山本脸上阴霾尽数散去,又笑得和平时一样灿烂阳光。他按着月见山的肩膀将她转了个圈,往反方向推:“那就不见,你从后门走,我帮你去打发他。”   视线里没有了男友风姿绰约的侧脸,月见山这才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又开始重新流动了。她捂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脑细胞乱七八糟的拧成一团。   她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山本脸上笑意根本不达眼底。他弯弯的眼瞳里没有任何光芒,反而有隐晦的杀意在翻滚。   看见那个男人的瞬间,山本武终于抓住了自己反复遗忘的‘噩梦’。   他记起来了:这是第九次。 第3章 完美误会   被山本推着走了几步,月见山视线里不再有男友那张清隽的侧脸,浑身血液这才缓慢流动起来。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开口时声音却还是不自觉的发抖:“…拜托你了。”   月见山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不管怎么说,山本自己就还是个半大少年,让他独自去糊弄夏油杰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已经用生命证明了夏油杰发起疯来根本毫无理智可言,连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友都可以杀死,再杀一个女朋友的继弟又算什么?   但是月见山害怕。   她已经被夏油杰杀得快要崩溃了。月见山不知道自己如果再死第九次,会不会也变成夏油杰那样的疯子?   “春,春你怎么了?”   凉子用手在月见山眼前晃了晃,满脸担忧:“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吗?还是生病了?脸色好差……等等!不会是你男朋友出轨了吧?!”   好友的话让月见山回过神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中,居然完全没有停下脚步,全靠着本能走到了学校后门。凉子还在愤愤不平,一副要去帮月见山质问渣男的模样——她倒是丝毫没有考虑也许是月见山对不起夏油杰的可能性。   月见山干笑,抓住凉子衣角:“没有吵架,我今天不舒服,没有化妆,所以不想让……夏油君看见而已。”   她不能牵扯无辜的人进来。第三次死亡牵连的那几个警察已经足够月见山做噩梦了,如果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连累凉子或者山本的话,月见山可能真的会疯掉。   凉子倒是丝毫没有怀疑月见山的说辞。她凑过来,用手掌心摸了摸月见山的额头:“好像是挺烫的。不过我家春就算不化妆也足够漂亮了,不用在乎这么多的啦!”   “夏油那家伙如果是个男人的话,这种时候就该先关心春的身体。怎么可能会介意你这时候漂不漂亮嘛。”   月见山低下头,苦笑:“你说得对…我还是回去和夏油君好好解释吧,不然夏油君该担心我了。”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凉子看不见月见山表情。她还以为月见山在害羞,笑嘻嘻的拍着月见山肩膀:“快去啦!你可是我们班公认最可爱的女孩子耶!想追你的人可以从并盛排到横滨外海好吗?不要这么不自信啦!”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同时加快脚步:尽管知道夏油杰要等九月才会动手杀自己,但是在月见山记忆中,七月份的夏油杰精神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害怕山本有哪句话莫名踩中那个疯子的雷点,当场就被杀了怎么办?   月见山跑回前门,远远的就看见夏油杰和山本武站在校门□□流。两人身高都像磕了激素似的,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山本武还不及夏油杰高,略微仰着头,脸上笑盈盈的,不知道在和夏油杰说什么。与山本灿烂的笑容相反,夏油杰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狭长的丹凤眼底下两片明显乌青,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月见山心头一紧,强迫自己拖着几乎软掉的腿小跑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她努力不去看夏油杰,眼睛死死盯着山本武背上的木剑,声音却还是无法克制的发着抖。山本武惊讶于月见山居然又回来了——他侧过身,恰好隔开了夏油杰和月见山:“我在和夏油大哥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来学校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山本还弯腰用手掌心贴着月见山额头:“好像已经退烧了……但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我送你回——”   “我来送吧,山本不是还要上学吗?”   月见山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眸湿漉漉的几乎要掉下眼泪,就像是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樱花枝,漂亮又可怜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山本垂眸,原本覆在月见山额头上的手掌下移,遮住了她的脸。少年抬头和夏油杰说话时又变得笑容灿烂:“哈哈!我今天上午本来也要去社团活动,不能去上课,还是我送姐姐回去吧。”   “夏油大哥的学习很忙吧?还是不要耽误你时间了,继续去忙你的事情吧。”   夏油杰挑眉,没有高光的暗紫色眼眸里倒映出山本武笑脸。他嘴角缓缓往上扬,拉出一个笑容的弧度,眼睛里却不笑,也落不到光:“好啊……”   “不用了!”   打断夏油杰的话,月见山还是不敢看他,拉下山本武胳膊后也只敢死死盯着地面:“夏油…夏油君送我回去就好了。阿武你快去社团吧,不要迟到了。”   不能把山本武搅进来。他还那么年轻,要是死了的话,山本叔叔会伤心得不得了。   山本武一愣:“你确定?”   他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是对月见山的答案感到不可置信。   月见山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会无意间对上夏油杰的目光。她拉着山本武胳膊,把他往校内的方向推了推:“好了,你快去社团活动吧。”   耳边忽然听到夏油杰低声笑了笑,月见山差点被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她咽了下口水,转过身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家——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也就只有这段路而已,等到家了再随便找个借口支开他。   正好可以撒谎自己生病了,不让夏油杰靠近自己。   月见山记得夏油杰还没有疯彻底之前,多少会听几句话。   两人并肩逆着人群往前走,太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月见山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抓著书包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白。她忽然感到后背一轻,吓得浑身都哆嗦,下意识要躲开夏油杰——   但就力气而言,五个月见山都比不上一个夏油杰。她下意识躲开的结果也只是自己书包脱手,被夏油杰攥着一截书包背带在空中尴尬的晃来晃去。月见山目光盯着晃来晃去的书包,就是不肯抬头:“我……”   夏油杰自然而然的将她书包背到背上,继续往前走:“是中暑了吗?脸色这么难看,要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月见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用!我家里有药——我自己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用,不用送我去医院。”   去医院的话夏油杰说不定还会留下来陪她,月见山怕自己真顶不住夏油杰的目光,直接吐出来了怎么办?   她现在就已经觉得胃里很不舒服了。   “真的没关系吗?”   面前笼罩着阴影,月见山意识到是夏油杰站到了自己面前。她视线所及是对方黑色的学校制服,领口的扣子太高了,以月见山的身高还看不见那里。   夏油杰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海盐香波味,和柠檬洗衣液的味道。都是很清爽的味道,即使混在一起,也干净得让人吸一口都觉得上瘾。   这样清爽的味道出现在男生身上便显得格外难得,几乎可以瞬间就让人判断味道主人是个很爱干净的男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月见山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手脚冰凉,眼前也开始发黑——夏油杰略微弯下腰,他领口金色的制服扣映入月见山视线,然后是下巴,柔软厚泽的耳垂,和那枚熠熠生辉的黑色耳钉。   他额头抵着月见山的额头,眉心皱起:“也没有发烧。你今天有点奇怪,是发生什么……”   不等夏油杰把话说完,月见山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冲到角落呕吐起来!   吐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月见山才勉强舒服一点。即使吐完了,她也觉得自己整个胃像是被打了死结一样的难受,发抖更像是完全无法自制一样。   扶着电线杆,月见山脸色苍白——夏油杰还想走近她,她连忙伸出一只手阻止夏油杰过来:“当我求你……别过来。我,我难受……呕——”   她又吐了。因为胃里已经完全没有食物可以吐,所以月见山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凄惨。她在自己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面巾纸打开,哆哆嗦嗦的用面巾纸擦嘴。   夏油杰呆愣在月见山身后,想要伸手给她拍拍背顺气,又不敢去碰她。犹豫了两秒,他无奈的举起月见山书包:“好,我不靠近你。你自己可以吗?书包我帮你拿着吧?”   月见山擦干净嘴。看不见夏油杰脸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服多了。至于声音……多听几遍,也就勉强可以忍受了。   深吸一口气,她声音打着抖:“就送我到家门口好吗?先,先不要碰我,我们保持两米……不,半米,半米就好。”   “我们保持半米的距离,你把我送回家,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可以吗?”   夏油杰蹙着眉,犹豫片刻,点头:“好。”   这时候夏油杰还听得进她话。月见山说要保持半米距离,一米八多的高大少年便乖乖跟在她身后半米处,单手拎着女生用的小号书包,书包拉链上还挂了一个粉色亮晶晶的水晶兔子。   强迫自己不准回头,假装身后的人不存在,月见山终于艰难的回到家。   好在这个点父母都已经出门去工作了,她暂时不用担心夏油杰会遇见自己父母的问题。   在门口换了室内拖鞋,月见山站在玄关处,硬邦邦的向夏油杰伸出手:“把包给我,你回去吧。”   夏油杰把书包挂在她胳膊上,低头敛目,声音闷闷的:“我惹你生气了吗?”   在外面无所不能的天才咒术师,即使是和自己尊敬的老师说话都没有用过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再加上他天生一副好孩子的长相,稍微露出点委屈,都让人觉得自己是否对他有些过火。   换成之前,月见山最吃他这一套。但是已经被杀了八次的月见山只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可怕;某次死亡里,夏油杰杀死她时也用这样闷闷的委屈语气和她说话。   胃里搅成一团,恶心的呕吐感又从食道涌上来。月见山捂住嘴,慌乱的用力关上门:“对不起,我……我今天不舒服……呕——”   ——   甜品店。   因为是夏天,所以店里空调开得很低。夏油杰食不知味的搅着芭菲,勺子都要把冰淇淋给搅化了。   对面正慢悠悠吃喜久福的五条悟忽然开口:“杰,你最近是苦夏了吗?脸色好难看哦!”   旁边在玩手机的家入硝子手上动作一顿。她撩起眼皮看了眼对面夏油杰,少年垂着脑袋,狭长秀丽的丹凤眼底下,黑眼圈已经快赶上自己了。   这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咒灵数量比往年增加了数倍不止。咒灵数量的增加,也就意味着会更多咒术师的牺牲增加。这几个月家入硝子几乎就没机会从高专急救室里出来——这次要不是五条悟突然发疯把她强行带出来,家入硝子也没有机会坐在距离东京相当远的并盛喝咖啡。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难受,想要抽烟。   夏油杰搅拌冰淇淋的动作停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把这杯冰淇淋搅化了,看着杯子里黏糊糊的冰淇淋,他也没了胃口:“嗯,苦夏。”   说完这句话,夏油杰又开始走神。五条悟猫猫祟祟的把椅子拖到夏油杰身边,勾着他脖颈:“苦夏怎么不和我说?我们可是好兄弟耶!”   “听说苦夏大多是因为压力过大,我也觉得最近那群老头子派下来的任务密集得有些过分。杰,要不然我们玩个人间蒸发,消失去别的地方玩几天吧?”   不等夏油杰回答,家入硝子先踹了五条悟一脚。当然,因为无下限的缘故,她没有踹到。   硝子对这位同学怒目而视:“消失几天?两个特级消失几个小时那群人都会疯掉的,你还消失几天?”   “你是想要我被工作压到猝死吗?!”   五条悟笑嘻嘻的开着玩笑:“那硝子也一起来嘛!我们一起给那些老家伙一个大大的惊喜……”   “硝子。”   夏油杰突然开口,无比认真的询问好友:“怀孕两个月左右的话,是不是就该开始孕吐了?”   这个话题与在座三位国中生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家入硝子沉默数秒,道:“差不多。一般情况下,怀孕40天就会开始有孕吐反应了。所以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夏油杰放下勺子,表情凝重:“我女朋友好像怀孕了。”   五条悟手里的喜久福‘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第4章 时间节点   家入硝子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要抽烟的念头。她茫然看着夏油杰——眼角余光又扫了一眼五条悟——然后家入硝子故作轻松的问:“你确定吗?”   夏油杰皱眉:“百分之八十。”   四舍五入,基本上是确认他女朋友怀孕了。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也没空和五条悟插科打诨了,表情反倒是难得严肃起来:“孩子他爸是你吧?”   夏油杰脸上表情凝固了两秒,艰难的开口:“时间能对得上,应该是我没有错。”   五条悟还盯着自己掉在地上的喜久福,难得没有起哄。年轻的最强此刻满脸茫然,其震惊的程度看起来似乎比硝子还要深。   家入硝子盯着夏油杰,神情复杂:“杰,我一直以为你要比五条悟稍微靠谱一点。结果你比他还人渣。”   夏油杰捏着自己眉心,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他一开始去找月见山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要做。他只是失魂落魄的想找个熟悉点的地方呆着:五条悟出任务了,硝子在急救室,找夜蛾的话……夏油杰也并不是会向老师倾诉烦恼的那种学生。   所以他下意识去找了月见山。刚开始只想抱着女友放空一下,自然没有带防备措施。后面被月见山哄着糊里糊涂的做了,事后还是月见山反过来安慰他自己是安全期,不可能中奖。   五条悟还盯着自己掉在地上的喜久福,一副被打击过了头的模样。家入硝子捂着自己的脸,头痛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办?等等,我记得你那个女朋友……额…成年了吗?”   她还没有见过这个只存在夏油杰嘴里的‘女朋友’。   夏油杰打了个激灵:“成年了!春今年过完生日就十九岁了。我是那种和未成年做的人渣吗?!”   他和月见山算是青梅竹马转正成男女朋友。两人互相见过父母,以前还是邻居——十八岁成年后他们就按奈不住年轻人的好奇心,偷尝了好几次禁果。   月见山性格大胆又外向,第一次做之前还认真要求夏油杰和自己看了七八部片子好好学习,并且相当严肃的告诫夏油杰:如果因为你技术不到家而弄痛我的话,我就要用不褪色水笔在你腿上写‘器大活烂’的警告语!   拜月见山所赐,夏油杰的第一次小心翼翼得像是个被迫接客的贞洁烈男。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嗯,虽然你不做安全措施,但你是个好男人。回归正题,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悟,别看那块喜久福了,你又不缺一块喜久福的钱。”   五条悟慢吞吞的把目光从喜久福上挪开:“会不会有误会?你确定你女朋友真的是怀孕,而不是吃坏东西了吗?”   夏油杰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的乱跳。他叹了口气:“不可能是吃坏东西,春胃口很好,不挑食,也很注意自己的三餐规律……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我想让她生下来。这个月去申请婚姻届,然后举办婚礼……”   家入硝子松了一口气。她又开始慢悠悠搅自己的咖啡:“你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吗?干嘛还一副苦恼到不行的样子?”   看到同学并不打算当无耻人渣,家入硝子心底的混蛋排名再次将五条悟排上第一名,夏油杰暂时屈居第二。   夏油杰拧着眉心,疑惑道:“问题就出在这。春最近变得很奇怪,一看见我就躲开,还经常会不小心挂断我的电话。我今天去找她,她都没和我说几句话,自己走了。”   “她弟弟也一副很警惕我的样子。”   家入硝子思考片刻:“我记得夏油杰你这个月的任务量是上个月的两倍?”   夏油杰想到了这个月的工作量,胃里顿时感到恶心。他点了点头。   家入硝子怜悯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一直忙于祛除咒灵,没有时间陪你女朋友,所以你女朋友打算和你分手了?”   ——   月见山还不知道自己在夏油杰那边已经单方面被‘怀孕’了。夏油杰走后,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胃里恶心的感觉都消失了许多。   她处理了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后,自己回到房间,又打开昨天用来记录的笔记本。一时间月见山也不知道该记些什么,胡思乱想间,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山本武。   之前因为太害怕夏油杰了,所以月见山一直没有去想山本武今天的行为。但是现在摆脱了夏油杰的阴影后,正常思考的月见山很快就觉得山本武不对劲了。   她和夏油杰很早之前就在一起了,互相都见过父母。所以山本武也认识夏油杰的——在月见山记忆里,两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还算不错,属于见面会打个招呼,偶尔还会一起打球的关系。   但是今天,山本武对夏油杰敌意很深。   尤其是他问自己是不是不想见夏油杰的时候——月见山确定,那时候山本武肯定知道自己在害怕夏油杰。   因为知道自己害怕,所以才会问自己要不要避开夏油杰。山本武本身就是个细心体贴的孩子,这种事情他确实做得出来……但是山本武没有问原因。   这样的山本武给了月见山一种,他完全知道月见山为什么害怕夏油杰的感觉。   她脑子里鬼使神差的冒出一个念头:山本武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有九次时间倒流的记忆?   假设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拥有九次时间倒带的记忆,就好比一个大型单机剧情游戏里,NPC们觉醒了自我意识一样。他们都意识到了自己在一个不断循环的时间点里?   月见山在本子上写下了NPC自我意识,然后画了两个箭头,分别指向‘月见山’和‘山本武’两个名字。   月见山首先可以确认自己是有自我意识的‘NPC’,其次是疑似同样拥有记忆的‘山本武’。那么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还让月见山疑惑:如果自己和阿武都有所有周目的记忆,那么他们身上倒转的时间点是否也相同?   阿武对夏油杰抱有明显的警惕心和犹豫。如果阿武也和自己一样有每个周目的记忆,那么说明阿武已经怀疑在前八个周目是夏油杰杀死了自己。   按照她一开始的想法,时间倒带应该是从自己死亡开始,直接倒回死亡之前。但如果时间真的是从自己死亡那一刻开始倒转的话,阿武根本没有机会知道凶手是谁。因为每一次死亡,月见山身边要么没有人,要么就是身边的人也被夏油杰一起杀了。   唯一幸存的只有那个号称最强,夏油杰的挚友。   阿武会怀疑夏油杰,那就说明阿武时间倒流的点并不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天。   月见山将‘山本武’的名字圈了起来,在旁边打了个问号。她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如果山本武也有其他周目的记忆,那么说不定别人也会有。   万一夏油杰也有记忆怎么办?   她才不敢去赌疯子的底线!   把笔记本急匆匆塞进书包里,月见山换了鞋准备出门。走到玄关处,她犹豫了一下,又跑回房间,将一把美工刀小心折好藏进自己袖子里。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现在月见山只能靠这些世俗的东西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了。   因为早上在校门口被夏油杰堵而耽误了一些时间,月见山再次出门的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她干脆在家附近找了家饭店吃午饭,准备等吃完再去学校找山本武。   离家最近的只有拉面馆——其实还有寿司店,但是月见山不敢去。那家寿司店是山本武父亲开的,月见山过去吃午饭,他肯定要问月见山为什么没去学校,到时候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进入拉面馆后,月见山立刻被热到了。她皱着眉看了眼空调,店内空调确实是开着的。柜台服务员将菜单拿到她面前,笑盈盈的问:“请问您要点什么?”   服务员额头上也都是汗,白衬衫领口被濡湿了一圈,看来并不只是月见山一个人热而已。   她接过菜单坐下,顺口问:“你们店里空调坏了吗?为什么这么热?”   “这……”服务员犹豫了一会,无奈道:“空调没有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天气特别的热……”   这话说出口,服务员自己都不相信。因为只要是坐在门口的人,都能轻易感受到屋内温度比屋外要高出好几倍不止。   才坐下没几秒,月见山就已经感觉自己热出了一身的汗。她觉得不对劲,蹙着眉环视店内——紧接着月见山浑身僵硬,目光定格在拉面店角落。   拉面店角落的桌子那边坐着两个人。不,正确的来说,只有一个是人,另外一个是外形诡异,只有一只眼睛,头部像火山一样的怪物!   但是坐在它对面和前后左右的人都好像没有看见它一样,只是扯着衣领抱怨天气太热了。   “小姐,您要吃什么?”   旁边服务员又提醒了一句,月见山恍然回神。她咬着唇,随便指了份面:“就、就这个……麻烦你了。”   服务员笑眯眯的说不麻烦,抱着菜单去了后厨。徒留下月见山一个人坐在原地,额头上不仅有热出来的汗水,还有被吓出来的冷汗。   月见山从小就能看见诅咒。但她没有咒术师的天赋,只是有一些微薄的咒力而已,再加上和夏油杰这个天才咒术师交往后,月见山身边基本上就没有再出现过诅咒了。   夏油杰没疯之前是标准的完美男友,把月见山照顾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更别提诅咒了,女朋友出现,方圆十里之内,夏油杰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   月见山无法判断这个诅咒到底有多厉害,但她清楚这家店里绝对没有人能对付诅咒。要对付诅咒,就必须要联系夏油杰……   故作镇定的靠着椅背,月见山假装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拨通夏油杰的电话——除了夏油杰之外,月见山想不到自己还能求救于谁。电话拨出去的瞬间,月见山的心也紧跟着沉了下去。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每次都被夏油杰杀死的关键原因。   被杀死了这么多次,遇到危险还是会下意识的找夏油杰求助。因为除了夏油杰之外,月见山根本没有人可以求助。   她不能假装看不见咒灵,悄悄的就这么离开,眼睁睁等着这间店里的人全部被诅咒吞噬。同样,作为柔弱普通人的她,也没办法杀死任何诅咒。   电话接通得很快,夏油杰那边隐隐约约有吵闹的人声,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月见山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语气和平时接近:“你怎么还不来啊?不是约好了中午要在一休屋吃拉面的吗?”   “总是让我等这么久,也太过分了!”   说完,月见山像是所有热恋中无理取闹的少女那样,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背对着角落那张桌子,脑袋略微抵着,手不自觉摩挲袖口——那把美工刀就藏在袖子里。尽管这玩意儿对咒灵无效,但仍旧给了月见山一些安全感。   “小姐,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月见山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对方个子高挑,脸色有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苍白。是坐在咒灵对面的男人!   她紧张得攥紧衣袖,蹙眉,努力让自己语气变得凶巴巴:“要你管!多管闲事的大叔!”   被骂了之后,男人也不生气。他干脆在月见山对面坐下,笑眯眯的看着月见山:“小姐你太容易生气了,这样男朋友会讨厌你的哦。”   月见山假装看不见男人身边的火山头,扯着自己衣领,不耐烦道:“大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突然跑上来搭话好吗?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这破天气热死人了……”   男人双手撑着椅子,俯身:“你能看见的,对吧?月见山小姐。”   月见山脸上装出来的不耐烦瞬间僵住。火山头用手指一碰桌子,被它手指碰到的地方瞬间化为焦炭,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男人向月见山微笑:“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如果不想这间店的人都被诅咒杀死,那么月见山小姐大概要和我走一趟了。”   “希望您能更懂事一点,不要增添没必要的伤亡。”   餐厅里的食客还在抱怨闷热的天气,柜台后面的服务员不断好言安抚着客人们。低沉燥热的空气中,粘稠的面汤香气四散。   只需要诅咒一个念头,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废墟。   月见山脸色苍白,却仍旧镇定的攥着自己袖口,站起来:“我跟你们走。如果这里死掉任何一个人,我就自杀。”   他们想要挟持自己——说明自己对他们有用。不管有什么用,至少说明自己的命对他们而言姑且算是重要。   男人微笑,站起身:“当然,我也不希望把动静闹大。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夏油杰的吧?”   “为了保证其他人的安全,不惜自己跟着来意不明的诅咒离开,还真是一位善良可爱的小姐。难怪夏油那么喜欢您呢。”   说话的时候,他向月见山伸出手,示意月见山牵手。月见山抿着唇,没有回答他,谨慎的将指尖搭在男人掌心——男人很快握紧月见山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拽!   周围的一切都瞬间模糊起来,月见山感觉自己被扔进洗衣机里面滚了好几圈,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周围的景色瞬间被蒙上一层阴影,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阴影消散,熟悉的面馆景色已经完全消失。周围是林立高楼的顶层,月见山正站在纤细的护栏上。她往外看,看见底下蝼蚁般小只忙碌的人群,同时过高的距离让月见山感到阵阵眩晕。   火山头皱着眉:“你确定是这个女人吗?她身上虽然有微弱的咒力波动,但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而已,连最不入流的咒术师都算不上。”   “我确定。”   男人望着月见山,顶楼过大的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额头上一圈缝线。他抬手掐住月见山的脸,脸上笑容逐渐扭曲起来:“死了八次的月见山小姐,似乎不记得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月见山心头一震,瞬间连恐惧都忘记了!她愕然看着男人:“你是谁?!”   她发誓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重复了八次的死亡里,没有任何一次有这个男人出现!   男人松开手,猛然将月见山推下去:“等你死了,就知道我是谁了。”   “毕竟我可是,曾经被月见山小姐杀死过的哦。”   从高空坠落,强烈的失重感令人多少有些惶恐。在强风的影响下,月见山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是她却清楚听见了男人的话——曾经被自己杀死的人?   第九周目……就这样结束了吗?终于有一个周目,要死在夏油杰以外的人手上……   明明死亡距离自己都那么近了,月见山反而意外的冷静了下来。风声混合着心跳,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第十个周目。   脑子里模模糊糊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月见山被人接住了!   她茫然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就被对方用力抱进怀里;少年的胳膊锢着她肩膀,力气大到月见山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在哀鸣的地步。   他黑色的碎发挨蹭在月见山脸颊侧,月见山反应过来,声音发抖:“夏油杰?”   巨大的咒灵把两个人都接住了。夏油杰紧紧抱着她,后怕到几乎不敢放松半点:“我来了,没事了——不会有事了。”   月见山却丝毫没有被夏油杰安慰到。她发着抖,声音嘶哑:“夏油杰,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5章 是葡萄味   夏油杰没有正面回答月见山这句话。他抱着月见山,咒灵缓缓降落到地面,底下已经有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他将月见山放下,但是环在月见山腰上的手还没有松开。月见山脚一挨地,立刻腿软的又倒进夏油杰怀里。   她死死揪着夏油杰的衣服领子,额头抵住他胸口。夏油杰抬起手,轻轻按着月见山后脑勺:“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月见山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害怕自己刚才那句话会不会刺激到夏油杰。   夏油杰就好像没有听见那句话一样,将月见山打横抱起,放进最近的一辆警车里。车里还有名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女——她抬眸瞥了眼被夏油杰抱进来缩成一团的月见山,又看向夏油杰:“你女朋友?”   “嗯。”   夏油杰轻轻揉了下月见山的头发,道:“在这等我,害怕的话就和硝子聊天,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把车门关上。   被夏油杰叫做‘硝子’的女生挠了挠头,十分苦恼的自言自语:“这家伙……不被甩都天理难容啊。”   虽然她知道夏油杰是急着回去解决诅咒,但是把刚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女朋友就这么扔在其他女人身边——而且女朋友还怀孕了——家入硝子觉得夏油杰到现在还有女朋友,简直就是老天爷在偏爱他。   月见山不知道硝子的眼神已经从思考转变成怜悯了。她缓过神来,转头看向窗外:夏油杰刻意将她放在了车子左边的位置,从这里的车窗看出去,只能看见公安拉起的警戒线,是看不见楼顶战斗情况的。   夏油杰向来很体贴,就连食用咒灵都从来是避开月见山的,理由是怕吓到她。可就是这样体贴的男朋友,杀死了她八次。   “要喝点水吗?”   旁边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拧开一瓶冰水递过来,月见山接过水瓶,手还有些发抖:“谢谢。”   硝子不太擅长和这种普通人打交道。她看着对方仰起头喝水,被冰镇过的水瓶上挂着许多水珠,随着倾斜的姿态滚落到少女细瘦的手腕上,欲坠不坠。   平心而论,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栗色顺泽的长卷发,皮肤很白,身上虽然是普通的校服,但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这件校服穿在她身上要更加顺眼可爱一些。   如果再观察得仔细一点,不难发现整套校服都被细微的修改过。版型肯定是重新打的,看起来就不是通版,领口和裙子边都被手工修改添加了可爱的装饰品。   她干咳一声,主动和对方搭话:“我叫家入硝子,是夏油杰的同学。”   月见山喝完水,脸色仍旧苍白得厉害。但是冰水进肚子之后,她反而稍微冷静下来,将水瓶放到中央扶手箱上:“我叫月见山春,是……夏油杰的女朋友。”   这个身份艰难的从嘴里说出来,月见山脸色顿时更苍白了几分。   她以前是很擅长社交的,但现在月见山实在没有心情。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出神,满脑子都是之前夏油杰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夏油杰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第一周目月见山是在自己家里被毫无防备杀死的。但是后面几个周目她不仅拉黑了夏油杰的所有联系方式,甚至还换乘车子去到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偏远地方……即使如此,也每次都被夏油杰找到。   之前还可以哄骗自己,或许是夏油杰疯掉之后又研究出了什么专门找人的术式,才能每次都找到自己。但是现在夏油杰还没有疯。   月见山是在拉面店给他打的电话,被咒灵带走的时候手机也掉了。就算手机定位也不可能定位到这里,夏油杰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月见山不禁打了个寒战。   旁边的家入硝子误会她还在害怕,习惯性的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盒烟打开:“你要不要来一根……额,你抽烟吗?”   月见山回过神来,抬手从硝子烟盒里拿走一支:“抽的,谢谢。”   她想拿打火机,结果一摸口袋,却摸了个空。这时候月见山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带打火机,复活之后她像只惊弓之鸟,惶恐不安到现在,哪里有空去随身携带打火机?   她转头看向家入硝子:“能借我用一下打火机吗?”   家入硝子一愣。她摸了下自己口袋,又突然想起对方好像是个孕妇。   手指摩挲着打火机,家入硝子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怀孕的话不太适合抽烟好像。”   月见山表情呆滞:“怀孕?”   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她怎么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心底不约而同冒出疑惑的情绪。家入硝子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其实你不用害羞,你和杰……夏油杰——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偶尔出现一个意外很正常。我是医生,你有任何烦恼都可以找我帮忙。”   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家入硝子完全以医生自居,忘记了自己还没有考到营业照的事情。   月见山茫然:“但是我没有怀孕啊,我这个月还来了生理期。”   她的生理期很准,如果有某个月突然没有来生理期的话,她肯定会印象深刻,绝对不会死了八次都没有记起来。   这会换成家入硝子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开口:“听说你最近吐得有点厉害,所以……”   月见山:“我最近吃坏肚子了。”   其实是被夏油杰给吓吐了。但是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对夏油杰的同学说,但是月见山也不想被误会自己怀孕了!   气氛顿时尴尬的沉默下来。家入硝子心想:就离谱。   连女朋友这个月有没有来生理期都不知道,夏油杰你到底是怎么追到女朋友的?   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月见山,家入硝子干笑:“那是我误会了,给你,打火机。”   咬着烟,月见山稍微低头用打火机将其点上,薄荷味香烟的味道顿时盈满整个嘴巴。她身子往车窗外探出去,食指并中指挟烟的姿势无比熟练,一看就知道是惯犯。   无可否认,在心情格外焦虑暴躁的时候,香烟非常有用。   家入硝子忍不住多看了月见山两眼,忽然意识到月见山似乎是她见过抽烟抽得最好看的女人。该怎么形容呢?她总觉得月见山似乎是个很在意自己形象的女生,从修改过的校服,再到烫染护理过的头发,和相当漂亮的抽烟姿势——   但奇怪的是,这样爱漂亮的女生,却一点淡妆都没有化,脸色苍白,嘴唇干燥起皮的就出门了。这不符合硝子常规认知里‘爱漂亮’的女生。   要知道,长得好看还可以单纯用天生丽质来形容。但是细心修改的校服和仔细呵护出来的顺泽头发,可都是要实打实付出时间和精力才能办到的。   “杰经常在我们面前提到你。”   月见山被烟呛了一口,咳嗽起来。她捂着自己喉咙,眼角盈着生理性的泪光:“夏油杰吗?他提到我?”   看出月见山神色有些意外,而且还有点被吓到的样子。家入硝子试图帮同班同学稳固一下这段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恋情,于是发挥了自己毕生的语言功底:“嗯,经常提到你的,他总说你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还计划着准备毕业就结婚。”   一定要让这位月见山同学知道,夏油杰对自己女朋友是绝对绝对会负责的!   不然以特级咒术师007的工作量,家入硝子觉得他们三个人怕不是全部要单身至死。五条悟那种人肯定是没救了,但是夏油杰看起来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毕竟是整个高专唯一脱单的男人。   月见山顿时没有心情抽烟了。她挤出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快乐的笑容:“是吗?”   家入硝子摆出自己最真诚的表情:“嗯,是真的。”   月见山:“……”   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当然,夏油杰要是现在就放弃结婚立刻和她分手的话,月见山会更高兴。   哪个正常人活腻歪了要去和夏油杰结婚啊?咋的,九尾狐的命呢这么敢嚯嚯?   虽然不会读心术,但是家入硝子也看出月见山脸上的笑容并不怎么快乐。作为一个单身,她回想自己刚才说的每句话,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又好像都挺有问题的。   她看见月见山手里的烟,火速礼貌性的转移了话题:“我没想到你也会抽烟,跟夏油杰学的?”   毕竟月见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漂亮的好学生’气质。属于那种第一眼就会让人感觉:不愧是夏油杰的女朋友啊——的人。   夏油杰也总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而且偶尔还会遵守一下校规校纪。和五条悟比起来,他那个‘咒术高专年度三好生’的奖项就相当实至名归。   月见山眉心一蹙,屈指弹了弹烟身:“不,是夏油杰和我学的抽烟。”   ——   具体是多少岁,其实月见山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她隐约有印象,是在冬天。   并盛中学放春假,月见山那段时间刚参加完内招考试,背书背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这种学习上的苦恼她也不和家里人说,因为说了父母也帮不上什么忙。   山本武成绩倒是挺好,就是才念初中。所以再好也没有用。   压力大的时候,月见山就会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排解。酒不能喝,喝了耽误她复习,而且酒味重,不好散,容易被发现。   打游戏之类的更不用考虑,都会影响到她复习效率。所以烟就成了月见山最喜欢的东西——她自制力比较好,偶尔来一支,避开长辈抽,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某天夜里看完书,月见山捏着眉心准备出去抽一根。因为时间已经很晚,所以家里父母都睡着了。   月见山轻手轻脚的穿过客厅,拿着烟和打火机下楼去。   二月还有零星的降雪。因为是晚上的缘故,地面薄薄一层的积雪没有被扫走。月见山的拖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细微簌簌的声音。   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靠着墙用打火机点燃烟。烟雾和月见山呼出的白气纠缠在一起,在干冷的空气里缓缓上升。   她仰起头,看见树边的樱花树上已经有娇嫩粉色的花苞冒出头了。   “早樱吗?下个月应该就有断断续续的樱花开了吧。”   自言自语了一句,月见山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自己男朋友。葡萄味的香烟有点甜,她没抽几次就学会了怎么吐出漂亮的烟圈,同时在心里想着:下个月给杰送樱花束吧?大把一点的那种。   刚好可以赶上他开学,就当是开学礼物好了。咒术师还真是麻烦啊,好好的春假,任务多得像是没有放假一样;但凡男朋友能放个两天以上的假期,自己也不至于需要抽烟来缓解压力。   刚想到男朋友,夏油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月见山挑眉看着手机来电,接起电话:“晚上好小朋友,现在是凌晨三点半,生长期的孩子要早睡早起才可以长高哦。”   电话那头的小男友声音低哑:“你猜我现在在哪?”   听着风声,月见山沉思两秒,道:“你不会就在我家楼下,怀里揣着我上次说想要的那本专业教材吧?”   电话另外一头的夏油杰沉默下来。他一沉默,月见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被男友过于赤忱的小手段逗笑,紧接着就被烟呛到,一边笑一边咳嗽。   夏油杰声音无奈:“有这么好笑吗?”   月见山将香烟藏在身后,自己紧贴着墙壁站好:“你现在顺着我家楼底下的墙根走,等会要是拐角跑出个人抱住你了,不准起手一个过肩摔。”   “体谅一下,你女朋友只是个娇弱的普通人,再摔一次你就等着守寡吧。”   毕竟夏油杰是个有前科的男人。作为一个业余爱好是技能格斗而且还超前发育的年轻人,夏油杰的身体记忆对任何贸然接近他的人都不太友好——曾经试图从背后偷袭给男友一个惊喜的月见山也深受其害。   路灯昏暗,夏油杰一手抱着能当凶器的超厚专业教材,一手拿着手机。他听到电话那头月见山的补充,弯起眉眼笑眯眯的保证:“之前是意外,现在绝对不会了。”   他顺着墙壁一直往前走,五米之后就是个转角。夏油杰甚至不需要特意去感知那边有没有人,细细的一股白烟扩散开来,眼睛不瞎的都知道拐角后面有人。   走近拐角处,夏油杰还没看清楚女朋友到底是在烧开水还是在抽烟——月见山已经扑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手机和资料书都险些被撞落,夏油杰举高双手,有点无奈的低头:“东西要掉了……这什么味道?”   月见山把烟扔进积雪里,顺便用脚踩熄。她趁着夏油杰低头的瞬间,捧住他脸,踮脚亲了上去:少年人长了一副很好亲的模样,嘴唇又软又温暖。   夏油杰被亲得愣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仰着头避开月见山的吻:“等等,至少让我把书和手机放……唔——”   身高一米七多的少年,被自己不足一米六的女友按到墙壁上。夏油杰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又被月见山捧着脸亲了上去。   月见山的亲吻总是来得像夏日暴风雨一样,连舔带咬。很快夏油杰就也不说话了,低头配合着月见山接吻。   晕乎乎的一个吻结束,月见山勾着他脖颈,笑盈盈的问:“今天没有任务吗?”   夏油杰嘴巴略微红肿着,扎好的头发也在刚才的接吻中被蹭乱。他呼吸急促,狭长的眼眸里蒙着层水光:“在附近的任务,所以就过来看你了……你嘴里什么味道?怪甜的,又不像甜点……”   月见山从自己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烟盒,在夏油杰眼前晃过去:“细烟,葡萄味的。”   那是夏油杰第一次尝到香烟的味道,从他女朋友嘴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呛人,反倒是带着过度温和的甜味。 第6章 第十周目   家入硝子倒吸一口气,突然间对这位‘女朋友’肃然起敬。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教夏油杰做事的——习惯了夏油杰在学校里问题儿童的作风,家入硝子很难想象他听什么人的话或者被其他人教着去做什么。   硝子由衷道:“你们感情一定很不错。”   因为上一个想教夏油杰做事的姐妹校咒术师,现在还在医院骨科病房里住着没出来呢。   月见山差点因为这句话又被烟呛到,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还……还行吧。”   这种时候总不能说他们关系很差。   把香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月见山也没有心情看外面了。反正都是警戒线和路人,根本没有什么可用信息。   她正要把车窗升上去,突然一只手斜插进去,稳稳按住了上升的车窗。   也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怪力,居然还真让他摁住了。   月见山赶紧把车窗又降下来。车窗外面冒出一颗毛茸茸雪白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发和皮肤都挺白的缘故,对比显得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黑色墨镜格外突出。   对方有张不显年纪的娃娃脸,让人一眼过去很难判断年纪。   他趴在车窗上面,拖长了尾调:“硝——子——咦?不是硝子啊?”   他好像才认出月见山似的,用食指把墨镜往下勾,蓝色眼瞳好奇的打量着月见山。硝子从月见山身后探出头:“杰的女朋友,月见山春。”   “哦,春啊~”   初次见面,少年很不见外的直接喊了月见山名字,说话时脸上还挂着笑,连外面的太阳光在他笑脸面前都不怎么亮了。   硝子丝毫不为这个笑容打动,冷酷又求实的介绍:“五条悟,我和夏油杰的同学。他这里有点问题,你不要理他。”   说着,硝子用食指点了点自己脑子。   月见山对硝子的话深以为然。她只有在第四周目时接触过五条悟,前后见面时间绝对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但是不妨碍月见山深刻的认知到五条悟脑子有问题这件事。   如果非要说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区别,那么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刚好走在和人类大势相反的路上,一个走在和人类大势相同的路上。但要论性格的话,月见山一直觉得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没差。   “硝子~怎么可以这样形容我呢?”   五条悟不满,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似的为自己正名:“我可是超强,超强的啊!我的智商也很高的好吗?”   他明明在和硝子说话,月见山却感觉对方在打量自己。是种十分隐晦的打量,好像在重新评估月见山这个人的存在。   转过头,月见山假装去拿中央扶手箱上的冰水,不去看五条悟那张脸。   夏油杰很快也过来了,把趴在车窗上大型挂件似的五条悟拎开,他弯腰打开车窗,探身进去:“你还好吗?”   他一进来,月见山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紧接着是恶心粘腻的呕吐感从食道一路冲上喉咙。她再也忍耐不下去,推开夏油杰跑到警戒线最近的垃圾桶旁边,扶着桶盖呕吐起来。   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吃东西,月见山吐得眼前发黑也只吐出来一些清水。她单手扶着垃圾桶边缘,手脚发软,胃里一阵一阵的痉挛。   月见山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心态平和的对待夏油杰了,但最终结果证明她做不到。月见山很难克制自己呕吐的欲望,也很难忍住冲上去质问夏油杰为什么杀自己的心情。   但凡夏油杰作为男友有半点失职,或许月见山都能找到借口在他面前假扮女友,再亲手杀死他。   但相爱过是真的,喜欢是真的,十五岁少年翻过半个操场和围墙,只为将衬衫第二颗纽扣塞到月见山手心告白的赤忱,也是真的。   这种时候月见山就格外恨自己为什么是个软弱的人,软弱到明知道夏油杰两个月后会变成疯子,但面对两个月前还没有彻底疯掉的夏油杰,她居然还下不了手。   这时候夏油杰走到了她身边,他和月见山保持了半米左右的距离,抬手将一张手帕递给月见山,示意她擦一下。   月见山沉默的接过手帕擦嘴,眼睛盯着灰黑色墙壁。夏油杰轻声道:“最近并盛都不会太安全,你身上有微弱的咒力,又不具备术式,很容易被那些诅咒盯上。”   “为了安全起见,你要不要去我的公寓那边住几天?”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月见山肯定,哪怕自己不答应,夏油杰也有办法让自己住进去。   将脏了的手帕卷起来,月见山垂眸:“好。”   “我书包落在拉面馆里了,你等会能帮我取回来吗?”   “可以。”   她想:果然,现在的夏油杰还肯听自己的话。   但是再过两个月,他就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激,变成理念完全反人类的家伙。   夏油杰在并盛有一间公寓,原本是为了陪月见山过夜而特意买的。月见山不喜欢去酒店,在家里的话因为有父母也不方便。   作为咒术师,夏油杰每次任务所得的酬金不低,干脆攒一攒直接买了个公寓。   虽然公寓是夏油杰买的,但他一个月里面能住两周都算他那个月是淡季了。大部分时候还是月见山在住,夏油杰满日本跑任务,很少去。   也正因为如此,公寓里月见山的东西反而要比夏油杰多得多。   月见山抱着自己的书包一言不发的进入和室,夏油杰跟在她后面换了鞋进去。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才是吓到月见山的主要凶手,所以一路上都和月见山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身上的衣服都变得脏兮兮的,月见山将书包放到床上,打开衣柜抱了睡衣准备去洗澡。她往浴室方向走了两步,抬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夏油杰。夏油杰倒是很安静,抱着自己胳膊靠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月见山,太阳光从他背后落进来,显得他整个人仿佛成了光亮里唯一的阴影。   被夏油杰这样注视着,月见山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她抿着唇,转身进入浴室,将门反锁。   门被反锁后,月见山才终于感受到一点点安全感。   她把衣袖里的美工刀拿出来,对着它看了许久,最终露出苦笑:这种东西,别说对付夏油杰了,就算是对付最普通的诅咒恐怕都不够看。   明明自己也是有点咒力的,为什么半点术式都用不出来呢?   但凡她有半点咒术师的资质,也不至于每个周目都是死亡结局。   洗完澡,月见山换上睡衣,将脏衣服扔进脏衣篓里。她看到洗漱台上的那把美工刀,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把它藏进袖子里。   对着雾蒙蒙的镜子整理自己衣领,月见山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眨了眨眼,抬手擦干净镜子上蒙着的白气,干净的镜面倒映出她——以及她背后狰狞扭曲的诅咒。   下一秒她感到后背一阵剧痛,直接被诅咒拎起来砸到了洗漱台上!   月见山呕出一口血,痛得下意识流下眼泪。因为是正面被扔过去,洗漱台上的镜子被月见山砸碎了镜子碎片散落一地,大半都扎进了月见山胳膊上。   那只咒灵还在张牙舞爪的想要继续攻击她,但是浴室大门却在这瞬间被破开——咒灵被强大的咒力直接劈开,残破的门和暗紫色血液四溅!   夏油杰踏着咒灵尸体走进来,暗紫色的血同样也溅到他身上。黑色的校服即使溅到了血也不明显,但他白皙的脸却和那些血迹显现出极大色差。   他走到梳妆台面前,将月见山抱下来,安抚的亲了亲她额头:“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浑身哪里都痛,月见山发着抖蜷缩在他怀里。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抱紧了夏油杰,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流,哭得不停的发抖。   夏油杰耐心的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没事了’。因为月见山的脸完全埋在夏油杰脖颈处,所以她看不见恋人脸上淡淡的微笑,以及眼底诡异的满足。   同样的,夏油杰看不见月见山的脸。所以他看不见月见山哭得嘶声力竭,无助环抱着他脖颈的手指却在试探性摩挲他致命的大动脉。   “最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夏油杰轻轻抚着月见山的脊背,声音温柔:“外面太不安全了。如果是因为我最近没能好好陪你而生气的话,也暂时等事情结束之后再生气——”   他的话戛然而止。   如果换成平时,别说那把细小的美工刀,哪怕是更锋锐的大太刀,夏油杰也未必放在心上,因为持刀者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但如果拿刀的人,是他那个柔弱又无比信任的女朋友呢?   夏油杰当然不会防备他的女朋友。   他太熟悉月见山了,他知道这个少女性格善良又柔软,属于那种即使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自卫而绝对不会做过分反击的人。别说用美工刀扎进人的脖颈了,她连抓一只三个月大的小野猫都会被野猫揍哭。   但是现在,那把纤细的美工刀插进夏油杰脖颈大动脉里,然后又迅速的被月见山抽出来。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月见山的脸也打湿弄脏,她单手紧紧抱着夏油杰,毫不犹豫的又刺下第二刀。   生怕一刀捅不死夏油杰。   拿着刀的手不停发抖,月见山没有力气再捅他第三刀了;目前夏油杰的出血量,很有可能也活不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死而已。   但即使到了这一步,夏油杰抱着月见山的手没有丝毫要松开的迹象。   月见山发着抖,单手撑在夏油杰肩膀上,试图推开他——但即使是强弩之末的夏油杰,月见山也一样推不开。她咬着唇,崩溃的哭出声:“夏油杰你都记起来了对不对?你有记忆对不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明知道我那么害怕……那么怕痛又怕见血的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用你的咒灵啊?!”   刚刚攻击自己的咒灵,很不巧,月见山认识。她见过夏油杰召唤那只咒灵出来战斗——夏油杰可能以为她记不住,但是他忘记了月见山其实也是有咒力的。   虽然很微弱,虽然连一点术式都没有,但月见山还是有咒力的。她记忆力又那么好,稍微有点印象的咒灵都不会认错。   所以当月见山看见那只咒灵出现在浴室的时候,她彻底崩溃了;明明这次都提前两个月了,为什么夏油杰还要杀自己?   为什么他总能找到自己?   但是月见山推不开夏油杰,所以她也看不见夏油杰的表情。她只是哭得很厉害,整个人的理智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夏油杰冰冷的黑色长发摩挲着月见山侧脸,他那颗黑色的耳钉也在月见山的眼角余光里不停的晃动。   他艰难的侧过头,柔软又温暖的嘴唇停留在月见山耳边:“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啊——”   沾着血的美术刀落地。明明是夏日,月见山却觉得这里到处都冷得很厉害。她的眼皮忽然沉重至极,困倦得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好困……好困……   “春!醒醒——醒一醒啦!”   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月见山猛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茫然的坐直,看见凉子正双手撑在她课桌面前,校服裙摆抵着她的桌子。   月见山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白皙娇嫩的掌心空无一物。她恍然记起自己杀了夏油杰——为什么时间还在重复?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凉子伸出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担忧道:“天气这么热,你是不是苦夏了啊?”   月见山抓住凉子的手:“今天是几月几号?!”   凉子不明所以:“7月28日啊。糟糕,春你已经读书读傻了吗?”   上一次时间倒转是7月30日,这一次也往前推了一周,是7月23日。明明自己没有死,而且还杀死了夏油杰——时间为什么还会倒转?   月见山从自己书包里找出手机,凉子见状急忙提醒她:“今天教导主任要来耶,你这样明目张胆可是会……”   “帮我请个假!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要早退。”   月见山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她又听见熟悉的声音:“春?这个点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你今天提前下课了吗?”   月见山一口气跑上了天台,顺手把天台门反锁,她背靠着铁门缓缓滑坐下来,声音颤抖:“夏油杰……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夏油杰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解:“我最近的任务还好,遇到的咒灵不怎么棘手。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是生病了吗?”   是自己生病了吗?   月见山仰起头,眼睛被太阳光刺得完全睁不开。她捂住自己眼睛:“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关于你的噩梦。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好好做任务吧。”   说完不等夏油杰回复,月见山把电话给挂断。   她面前忽然投下大片阴影,有人走到月见山面前挡住了她的阳光。月见山眯着眼睛,仰起头看向对方。   黑色短发的小美人,有一双和夏油杰略像的丹凤眼。   他垂眸,睥睨着月见山:“弱小的食草动物……谁给你勇气来打扰我的?” 第7章 委员长   小美人身上有一种冷冽又可怕的气势。明明只是个中学生,却让人觉得哪怕是□□首领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如果换成第一周目的月见山,这会儿可能已经拿出手机报警了。   但现在是第十周目的月见山。她自己都死过九次了,早就生死看淡随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把手机塞回书包里,月见山敷衍道:“不好意思走错路了,我这就离开。”   说完她转身开锁出门一气呵成,还没有走出两步就有个东西擦着她耳际直接砸进前面的楼梯里!月见山看着砸进楼梯里的一小段护栏,内心死鱼眼:啊,这一脚踩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塌方。真看不出来现在的中学生力气这么大。   好棒棒哦,那是不是说明第十次死亡是坠楼啊?   实不相瞒,月见山觉得自己现在距离所谓的特级咒术师,也就差个术式的问题了。就精神层面来说,她已经和那些所谓特级疯子没什么太大的交流障碍了。   她现在已经内心一片平静,哪怕全世界都有九周目记忆她也无所谓了——去他妈的,如果自己不管死不死,时间都会重置,那么她前几个周目被吓得呕吐崩溃甚至亲手杀死了夏油杰是为了什么?   为了杀死狗男友然后再重置时间被狗男友杀死一次吗?   在月见山踩上楼梯的瞬间,果不其然那截楼梯塌了;但是月见山并没能掉下去,她脚下刚一踩空,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失重感,就被小美人揪着后衣领给提了上来。   被提上来之后,月见山微妙的发现小美人居然还比自己高一点。   想到初一就已经快一米八的山本武,和十五岁就快一米八的夏油杰,月见山面无表情的想着:男生们的身高都是磕激素的吗?   把月见山提起来之后,小美人迅速松手,并且转身从楼顶跳了下去。其动作之坚决意志之稳定,好像再和月见山这种弱小的‘食草动物’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他就会窒息一样。   月见山倒是不担心对方会有事。从他称呼自己为‘食草动物’开始,月见山就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并盛永不毕业的委员长,爱校狂人,云雀恭弥。   说实话,刚转学过来时月见山真诚的问过凉子,云雀恭弥是不是因为高考一直不过所以才不毕业的。后来她才知道云雀恭弥压根就不去上课也不考试,就见天儿在学校里呆着保护校园。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是被委员长讨厌的抱团食草动物,月见山都要为这个男人的爱校精神感动了。   六周目的时候月见山就藏在学校里,结果夏油杰找上门把学校教学楼都掀了也没看见委员长出来阻止。所以六周目结束后月见山就深刻的意识到:男人,没一个可以信的。   哪怕是养了只鸟会唱校歌的男人。   众所周知,云雀恭弥讨厌食草动物。所以他宁愿跳楼也绝不和那些弱小的食草动物呆在同一片天台上!只是云雀恭弥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别的天台晃悠了一下午,晚上回来巡逻时,那个弱小的女人还躺在天台上。   云雀恭弥讨厌多管闲事。   他看着月见山身上的并盛校服,沉默数秒后,从隔壁楼天台跳到月见山所在的天台:“现在是放学时间,校内禁止无关人员逗留。”   月见山抱着自己书包躺在瓷砖地板上,有气无力:“委员长,你不算无关人员吗?”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你想被咬杀吗?”   月见山爬起来,拍拍自己裙子上的灰:“委员长,你相信时间倒流吗?”   云雀恭弥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虽然他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你是傻逼’四个大字都已经快要写满委员长的俏脸了。   月见山抱着自己书包,沮丧的垂着头:“我这就走,不劳烦您咬杀我了。”   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不管怎么死破时间都要倒回来。果然第九周目的那种危机感全都是错觉!自己明明没有死时间也照样倒退了,看来时间倒退和自己死不死根本就没有关系……   绕过了楼梯间的大坑,月见山背著书包没精打采的走在回家路上。这个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出校门时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然后她就又又又碰上诅咒了。   看着趴在校门石柱上死死盯着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的诅咒,月见山摸摸自己脸颊:“我什么时候在诅咒眼里也成香饽饽了?”   明明之前自己周围连只咒灵都没有,就离谱。   她正摸着自己脸颊,那只诅咒已经张大狰狞的嘴直接冲着月见山扑了过来!只是它还没有靠近月见山,就被一道残影直接残暴超度!   一浮萍拐送走诅咒,云雀恭弥稳稳地落到月见山旁边,蹙眉:“你能看见这种东西?”   月见山苦笑:“只能看见而已,它要是动手十个我也打不过。”   云雀恭弥瞥了她一眼,毫无人情味的驱赶道:“时间已经很晚了,闲杂人等禁止在校内逗留。”   好狠一委员长,他爱的可能只有并盛中学吧。   月见山在心里苦中作乐的吐槽着,近乎死水的心态也实在激不起什么水花了。反正都到第十周目了,时间倒转好像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人家想转就转了呗,自己死不死的时间又不在乎。   她背著书包继续走在回家路上——走了一半,月见山回过头看着云雀恭弥:“委员长,你家不是这方……”   云雀恭弥冷冷清清开口:“你也是并盛的学生,死在半路上对学校不好。”   月见山:“……谢谢您了。”   可以,但没必要。   就在这时候,月见山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摸着自己肚子,沉思两秒:“委员长,我能不能绕路去买个晚饭……”   云雀恭弥铁面无私不为所动:“回家。”   月见山的肚子抗议似的又叫了几声。她捂着自己肚子,简直想戴上痛苦面具:自己就不能遇到靠谱点的男人吗?   看看身边这些男人,难怪自己会和夏油杰谈恋爱!   夏油杰没疯之前多好一男友啊!?   两人继续走,影子被月光和路灯拉长,倒映在水泥地面。夏日的晚上也显得闷热,偶尔掠过一两阵夏风,空气里都带着某些食物烤化后的甜腻味道。   云雀恭弥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缀在月见山身后三米远,一点也不被食物所打动。   月见山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夏油杰的公寓。她已经想开了:早来晚来都要来,永远逃避不如直接面对。   云雀恭弥一直跟着月见山到公寓楼底下,目送她进去之后才转身准备回学校。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一转身,就遇到只咒灵直接摁下来的巨大手掌!   云雀恭弥闪身避开咒灵,警惕看着咒灵身后的人——对方穿一身黑色校服,是云雀恭弥不熟悉的制服,额前还留着撮很奇怪的刘海。   夏油杰狭长的暗紫色眼眸带笑,声音也很和气:“擅自跟踪别人的女朋友,可是会被揍的。”   云雀恭弥想说谁没事干跟踪一个抱团食草动物啊?   然后下一秒他就改变主意了:这男的真强。   他两处浮萍拐,表情逐渐兴奋起来:“那就打一场来决定答案吧。”   月见山不知道公寓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她回到公寓,累得半死,蹬下制服鞋后一头倒进柔软床铺里。整间公寓只有月见山一个人,夏油杰不在,她也没有开灯,闭着眼睛发呆。   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循环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死了吗?   也对,自己只是个有点咒力的普通人,就算真的有时间倒流这种事情,肯定也和自己没有关系。说不定自己死了之后还等了很久时间才开始倒流,只有已经死了的自己不知道,还以为时间是为自己倒流的。   就离谱。   ‘叮咚——’   手机发出短信的提示音,月见山伸出手把手机扒拉过来,打开短信;是她老师发的,询问她是否要去参加一场海洋学公开讲座。   月见山在床上翻了个身,认真回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前几个周目时间没有倒退得这么前,所以自己才没有重新经历讲座的事情。   第一周目的时候……开讲座那天她没有去,因为那天夏油杰难得来并盛出差,两个人一起出去约会了。   不过那是第一周目的事。对于月见山来说,她刚杀死夏油杰的事情就像在前一秒似的,要让她现在去和夏油杰约会,还是算了。   她回复了会去,又和老师再度确认讲座的时间和地点。   关掉手机之后,月见山饿得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躺下去了。她干脆爬起来打开灯,给自己煮了份泡面,顺便打开电视开始放动画片。   正好,电视在放【少女革命】。月见山现在对这种大家都很痛苦的片子非常满意,一边吸溜泡面一边看电视,感觉下饭极了。   外面玄关处传来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月见山吃面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想到夏油杰等会就要进来了,她顿时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打结,嘴里的泡面顿时索然无味。   “咦?为什么卧室灯开着?杰这家伙不会比我还先回来吧?”   “杰你任务结束了怎么不叫我啊?快来今天一起打……阿勒?”   和室的拉扇被人高高兴兴的拽开,然后少年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顿住。他看着坐在矮桌前盘腿吃泡面的女人:对方用最不讲究的姿势吃着相当普通的垃圾食品,但头发和衣服甚至连脸上恰到好处的淡妆,都精致得像是随时可以出去约会。   是个五条悟不认识,并且相当奇怪的女人。   两人面面相觑,五条悟摸着自己下巴:“杰有妹妹吗?为什么我没有听他讲过?”   月见山把嘴里的泡面咽下去,面无表情:“初次见面,你好,我叫月见山春,是夏油杰的女朋友。”   五条悟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是杰的女朋友啊?月见山……春?我记起来了!”   “杰和我们说过的嘛。”   他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在月见山旁边的垫子上坐下:“春,你还有多的泡面吗?我好饿哦——”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五条悟叫月见山名字倒是叫得很顺口,好像两个人关系已经很好了似的。   月见山往离他更远的位置挪了挪,道:“厨房里有,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可是我不想动啊。”   五条悟趴在桌子上,理所当然并且理直气壮:“春,帮我嘛——帮我去看看,我想吃好吃一点的口味。”   月见山光是听见这个语气就觉得起鸡皮疙瘩。把坐垫拉得离五条悟更远:“不,我不会动的。还有,你没自我介绍。你是谁?夏油杰的朋友吗?”   “你为什么有公寓钥匙?”   五条悟趴在桌子上,墨镜底下那双宝石般璀璨的苍蓝色眼眸一眨一眨的:“嗳?我还没有自我介绍?等等,杰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吗?”   “我是杰最好的朋友啦!我叫五条悟,你和杰一样叫我悟就可以了……哇!你那个泡面里面还有鸡蛋耶!”   “我听说泡面里面只有脱水蔬菜,原来还有鸡蛋的吗?”   月见山:“……”很好,原来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她前几个周目都和五条悟接触很少,只知道对方是最强,是夏油杰以前的搭档,也是同学。   她站起来:“泡面里面当然没有鸡蛋,鸡蛋是我自己加的。我只会煮泡面,你要是想吃我现在去给你煮一锅也行。”   “好耶!”五条悟欢呼一声,很容易让人看不出年纪的可爱娃娃脸上笑容灿烂:“春你人真好!难怪杰那么喜欢你,我也怪喜欢你的。”   月见山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五条悟那句话好像很有问题,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所以说这家伙是多面人格吗?不然为什么每次见面他都表现得完全是两个人啊?   不过这破时间反正都要重来,一碗泡面而已,大少爷想体验‘平民快乐’就给他体验好了。   抱着这种‘随便吧毁灭吧’的心态,月见山走进厨房开火下面,把调料包全部拆开倒进碗里。至于这样分开煮会不会让牛肉粒不熟?   月见山才不管呢。   五条悟像个多动症儿童似的凑过来,身子靠着门框,笑眯眯的看月见山煮面:“泡面里面能放糖吗?”   月见山面无表情:“你想放吗?”   一米八的大男孩猛男撒娇:“想~”   月见山反手就是五勺糖下碗,然后向五条悟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个有品位的男人。”   来吧!互相伤害吧!反正大家都要倒带的,那就一起折腾吧!   五条悟还不知道自己会迎接什么样的黑暗料理。毕竟五条家的大少爷,就算是吃泡面都没有吃过这种接地气的袋装泡面,被月见山夸奖后还有些小得意:“没办法,谁让我是最强嘛——”   要是平时,五条悟肯定没这么好哄。但因为对方是夏油杰的女朋友,考虑到自己那个挚友能找到个愿意和他交往的女朋友是在不容易,五条悟对月见山几乎是一开始就戴上了滤镜。   泡面煮好了,月见山把面捞进碗里,倒上面汤搅拌均匀。她把碗递给五条悟,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是的,最强,来吃面吧。” 第8章 你们咒术师都有病   月见山想象中五条悟面色扭曲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看着五条悟面不改色一边吃面一边坐在矮桌后面看电视,陷入了沉默。   这个瞬间,月见山忽然觉得自己距离所谓的特级咒术师精神层面……可能还是差了一点。这家伙是没有味蕾的吗?!   “我说,”她单手撑着下巴,狐疑的看着五条悟:“五条先生,你都不觉得难吃吗?”   五条悟吐舌头:“超级~难吃~”   月见山:“……看你吃得那么香,我还以为你觉得挺好吃。”   五条悟耸了耸肩:“因为这屋子里也没有其他食物了啊。”   月见山一愣:“你怎么知道?”   虽然这屋子里确实已经没有其他食物了,但是月见山记得五条悟只是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煮面,并没有进去查看过冰箱和橱柜。   五条悟抽出张面巾纸擦了擦嘴,难吃得都不想再看眼那个碗:“我就是知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好奇心那么重,很容易失恋的。”   神他妈容易失恋。   月见山再次坚信五条悟的脑子有点问题。这让她不禁想起了九周目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女生,好像是叫……家入硝子吧?   她说的话倒是很中肯。   五条悟吃完面,注意力也不在电视上。他好奇的看着月见山,凑过去问:“春,你真的是夏油杰女朋友吗?不会是夏油杰雇来的合租女友吧?”   月见山:“……是真的。”   她记得夏油杰平时还挺受异性欢迎的,但为什么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在知道自己是夏油杰女朋友后,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什么啊——”   五条悟‘啧’了一声,噘着嘴。他那张过分优越的脸,即使是做出小女孩的表情来也相当不违和。   他嘟哝:“那家伙还真的有女朋友啊。我听他天天说自己的女朋友,还以为他想谈恋爱想疯了。”   这句话里面固然有些调侃的成分,不过之前有段时间家入硝子和五条悟是真的不信夏油杰有个女朋友。   原因?   拜托!就夏油杰那种一个月三十天里面有二十九天半在做任务的劳模咒术师,哪个女孩子能接受和他谈恋爱啊?除非对方也是很忙的特级咒术师,那自然另外谈。   这时,玄关处再度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月见山打了个激灵,心想:夏油杰有几个挚友来着?   好像就五条悟一个人。   咦?所以现在回来的是夏油杰吗?   和室外面响起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五条悟刚刚拉开的拉扇就没有关上过,所以夏油杰直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散了,脸颊上还有细小的伤口。   他走近之后,在场的两个人甚至都能嗅到夏油杰身上的血腥味。   五条悟脸上嬉笑的表情一顿:“你被咒灵打伤了?”   夏油杰摇头:“路上遇到个麻烦的家伙而已。”   五条悟身上那股子不正经的散漫已经完全收起来了。他身上微妙的上了一股压迫感:“御三家?还是京都校的那几个?”   他们两个人行事都不算低调,平时在业内树敌那不是一般二般的多。只不过因为两个人都太强了,所以才没有被套麻袋而已。   夏油杰捏了捏自己眉心:“不是……只是个小误会而已,而且我也没有受伤。”   “我去洗个澡——我没有事,你别担心。”   他的后一句话明显是对月见山说的。   月见山这会儿看见男友那张俊秀的脸,还是有点胃里打结。但是症状明显已经比第九周目好很多了,至少她现在还能平静的说:“洗完澡出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夏油杰去洗澡了,月见山转头从柜子里找出医疗箱打开;箱子里各种医疗用品一应俱全,她挨个拆开看了看说明。   说实话,虽然刚刚话说得很顺口,实际上月见山自己并没有什么治疗人的经验。毕竟她前十几年都是过的普通人生活,最大的伤口也就是十三岁的时候□□去找夏油杰玩儿然后摔下去磕破了膝盖。   不一会儿夏油杰洗完澡出来,换了宽松的睡衣走向月见山:“身上没伤,就脸上划到一点,你拆两个OK绷带给我贴上就可以了。”   月见山依言拆开几个OK绷带,贴在他脸上的细小伤口上。她凑近了看夏油杰,还会有种莫名恍然的陌生感——月见山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时间倒流的节点,不会是夏油杰本人吧?   只要夏油杰死了,时间就会倒流?   如果是这样的话,拥有多周目记忆的山本武会怀疑是夏油杰杀死了自己,那就完全情有可原了啊!   说不定有些周目里山本武比夏油杰活得长,所以每次夏油杰一死就倒带时间,多来几次山本武自然就怀疑他了——   “怎么了?”   抬眸看着突然不动的月见山,夏油杰带着点担忧问:“吓到你了吗?”   或许是因为月见山是普通人的缘故,夏油杰和她相处时总是不自觉把她放在弱势地位上小心呵护,就像保护一个精致的易碎品那样。   月见山回过神来,立刻后退和夏油杰拉开半米往上的距离:“没有,我没事。我今天太困了……我想休息。”   夏油杰没有多想。他本来还以为月见山今天不会过来,所以才让五条悟直接来自己公寓休息。作为挚友,夏油杰可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五条悟这家伙烦起人来有多烦,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回来之前月见山肯定被五条悟烦到了。   不然换成平时,看见自己受伤了女朋友绝对心疼得要死,才不会像今天这样冷淡!   心安理得给挚友扣上锅后,夏油杰安慰月见山:“那你快去休息吧,我和五条悟挤一间,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月见山想说别送了吧——但是看着屋子里两个最强咒术师,作为柔弱的普通人,她决定把话咽下去。   五条大少爷的一系列行为充分向月见山展示了特级咒术师丰富的精神世界。月见山毫不怀疑夏油杰壳子里也和五条悟一样疯。   她当初是为什么要想不开和咒术师谈恋爱?!   不对,月见山和夏油杰谈恋爱的时候,他还不是什么特级咒术师——他那时候甚至都还没有评级!   虽然是第十周目,但今天晚上月见山却意外的睡了个好觉。不过夏油杰就完全没有睡好了。   他做了个噩梦:梦里他杀死了自己的恋人。 第9章 噩梦   夏日的夜晚也很晴朗,血腥味混合在蝉鸣里,整座村庄像是被野狗包围的坟墓。而夏油杰就站在这座坟墓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夏油杰‘动’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不是自己在动,而是这具身体在动,只是自己的视角刚好是这具身体。   他‘跨’过尸体,双手掰开木制粗糙的囚笼,身边跟随着夏油杰熟悉的咒灵;是他平时惯用于战斗的那几只。   但是,为什么?   夏油杰的脑子里满是疑惑,但他却又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他隐约猜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如果是梦的话,这个梦也未免太过于真实了。   无论是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是双手掰开木制囚笼的触感,都真实得让人完全混淆现实。   囚笼里锁着两个被折磨到看不出人形的小孩。‘夏油杰’向她们伸出手,声音嘶哑的开口:“出来吧。”   “不用担心,猴子都已经……死掉了。”   那两个小孩看起来还是很害怕。她们往后缩,被瘦得皮包骨的小脸仰着,眼瞳里带有茫然。她们害怕,‘夏油杰’似乎也不着急,他耐心的伸着手,声音温柔极了:“安全了,已经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孩才鼓起勇气,将自己布满伤口,脏兮兮的小手轻轻放进夏油杰掌心。夏油杰很快握住了那只手——那只手瘦弱得像是鸡爪子一样,握住时还能感觉出脏污里混杂的粘腻血液。   他低垂眼睫,长而浓密的黑色眼睫毛遮盖住眼中浓烈的情绪:“我们走吧。”   “我们去哪?”   “……去一个,我也不知道是否安全的地方,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去的地方。”   可以飞行的咒灵载着夏油杰和那两个孩子,在城市中穿行。夏油杰将两个小孩放在自己身后不会被风吹到的地方,以免她们身上的伤口开裂。   不需要夏油杰操纵,咒灵已经熟门熟路摸到了月见山住处。   月见山和父母住,但她住的是三楼,父母和继弟都在二楼。   夏油杰没走大门,而是敲了敲被窗帘遮住的窗户。   没敲几下,深蓝色窗帘就被拉开——月见山穿着小碎花的吊带睡裙,脸上困意正浓。她刚被吵醒,还没有意识到眼下情况的危急,抬手就将窗户打开,单手抚上夏油杰冰冷的脸颊:“来找我怎么不和我打电话?困死了……快进来,外面风好大,你脸都吹得冷冰冰的。”   忽然指尖挨蹭到粘腻的液体,月见山一怔,抬起头仔细看:她终于察觉到夏油杰脸颊上溅到的未干血迹,和他难看的脸色。   此刻夏油杰苍白得像是个死人。   月见山吓了一跳,立刻拉住夏油杰衣袖:“怎么搞的?被咒灵打了?你先进来,进来把衣服换了,洗个澡……这两个小家伙是谁?!”   就在她拽夏油杰袖子的时候,夏油杰身后探出两颗脏兮兮的小脑袋,两双眼睛正怯生生又难掩好奇的看着月见山。   月见山被这两个小孩盯着,犹豫了两秒:“你去福利院出任务了?”   这两个小孩看起来少说也有六七岁了,就算夏油杰连夜给自己戴绿帽也赶不上这么大的。如果说是妹妹的话,月见山又记得夏油杰是独生子。   夏油杰抓住月见山的手腕,他手掌心也都是半干不干的粘腻血迹,还混杂着不知道蹭上去的什么脏东西。月见山被抓得有点不舒服,稍微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开夏油杰。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暗紫色眼瞳宛如一潭死水:“春,我杀人了。”   月见山挣扎的动作顿住:“……哈?”   她脑子宕机了好几秒,甚至没能在一瞬间理解夏油杰的意思。月见山以为他身上的血是咒灵的,但是夏油杰现在告诉月见山,他杀人了。   所以这些血迹是……人的?   好像生怕月见山无法理解一样,夏油杰又重复了一遍:“我杀人了,很多人。我把任务对象的一整个村子都杀光了。”   他握着月见山的手也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如果不是因为夏油杰还在说话,月见山几乎要以为他是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   那两个女孩子又缩回夏油杰身后,抓着夏油杰衣角的手瑟瑟发抖。皎洁月光将她们手上细密的伤口全部照亮,一览无余。   月见山蹙着眉,反手拉住夏油杰往屋里拽了拽:“我知道了,你先进来,把那两个小孩也带进来。她们身上的伤口要处理,不然会感染。”   “你听不懂吗?”夏油杰丝毫不动,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宛如一尊白玉的佛像:“我杀人了,我现在是逃犯——”   “我是聋子吗?”   月见山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我当然知道。你带着这两个小孩大半夜跑过来找我,我除了和你成为共犯还能有什么办法?……快点滚进来!难道还要我一个柔弱的普通人把你抱进来?”   其实月见山还有其他的选择,比如说打电话给警察,或者夏油杰的学校。但是月见山直接避开了那些选择;她做不到。   那是夏油杰啊。她那么喜欢夏油杰,喜欢到春天看见第一支樱花就想自己该给夏油杰送花了。   夏天吃到第一口冰棒,就担心夏油杰是不是开始苦夏了。   她的恋人温柔又体贴,总是怀抱着自负而可爱的‘大义’。月见山不信夏油杰会是滥杀无辜的人,她盲目信任自己的经验,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夏油杰的共犯。   夏油杰身上开始回暖。他好像现在才开始感觉到自己心脏又在跳动了,连带着喉咙里粘腻恶心的咒灵味道,此刻也不再那么令人无法忍受了。   单手撑着咒灵,他跳进屋子里——月见山踮脚把那两个小孩也抱下来。   夏油杰收起咒灵,颓废的坐在地板上。杀普通人对于咒术师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夏油杰却比杀死了一个特级诅咒还要疲惫。   他侧过身靠著书桌腿,安静的抬眸望向月见山。   月见山将两个小孩放到宽大的藤椅上,叮嘱她们不要发出声音。她自己则利落的打开衣柜找出之前夏油杰留在这里的衣服,扔给夏油杰:“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上。”   “我屋子里常备的药没有了,我出去买一点。那两个小孩也还没有吃饭吧?等会我拿两盒便当上来……阿武有社团活动,这几天都要住在同学家里训练,所以不回来了。山本叔叔住在店里,我妈妈出差了,所以你们只要注意别吵到邻居就行。”   她脱了碎花裙,弯腰从衣柜里找出运动服换上。月见山偏瘦,但并不瘦弱,弯腰时甚至还能看出一点肌肉的轮廓。   夏油杰不错眼的盯着她看,好像要把这个冷静又镇定的背影一直刻进记忆里。   月见山换好了衣服,把压进衣领里的长发理出来。她转身拿起书桌上的钥匙,同时看了眼靠在书桌腿边的夏油杰:分明是一米八的大男孩子了,此刻安静的蜷缩在一角,像只被暴雨揍了顿的黑狐狸。   她在百忙之中,意外感到些许好笑。在夏油杰面前蹲下来,月见山用运动服袖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我很快就回来,在这等我。等我回来之后,你再详细的和我解释。”   “今天天气很好,我白天还去晒了太阳,晚上被子盖起来会很暖和。楼顶我种的百日草都开花了,等天亮之后我摘下来给你好不好?”   “没事了,到我身边就没事了。”   她靠近夏油杰,亲了亲他的眼睛。月见山的嘴唇柔软又温暖,和夏油杰冷冰冰的眼睫相贴,夏油杰猛地抱住了她,声音哑得几乎要听不清楚了:“春,我好像……快要无法忍受了。”   他厌恶着那些自以为是的普通人,那些被保护着,什么也不知道,只会向他们咒术师索取生命的猴子。只要想到自己每天每天咽下去的咒灵,都是为了这种人,夏油杰就无法克制自己胃部的痉挛。   恶心到要吐出来了。   唯一能拽住夏油杰理智的锚点,是他的恋人。同样是普通人的月见山春。   吞咽咒灵的时候,脑子里会想起很多关于月见山的事情——他想起月见山送给自己各种季节的花,想起她半夜□□送来的南瓜灯,用荧光笔在他手腕上画的表盘,用机器猫主题曲的调子给他唱【望庐山瀑布】……   想起她张扬的笑脸,会渡过甜味的吻。   想到他的春和那些盘星教的教徒,和那个村子里愚民,本质上居然是同类,夏油杰又会不可抑制的想吐。   月见山不知道夏油杰发生了什么。夏油杰从来不和她说祛除咒灵的事情,他认为月见山是普通人,是弱者——夏油杰的正论里就包括了需要保护这样的弱者,更何况月见山还是他的恋人。   他将自己的恋人当成美丽易碎的贵重物品,从来不会放任任何危险靠近月见山。   感受到夏油杰在发抖,月见山犹豫着环住他脖颈,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月见山不敢安慰夏油杰一切都会好起来,也不敢和夏油杰说忍不了就不忍了——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死,月见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夏油杰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夏油杰为什么崩溃,不知道夏油杰那天是抱着期待被救赎的心情,来见自己的。 第10章 百日草   月见山出门去采买家里缺的东西。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夏油杰和那两个小孩;夏油杰捡起月见山扔给他的衣服,按照女朋友的话先去浴室里洗澡——   当他面对着镜子的时候,居住在这具身体里的‘夏油杰’也借由他的视角,看见了镜子。   月见山的镜子面前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整间浴室里也残留着香氛甜甜的味道。这种过于柔软的香味明显和夏油杰整个人都格格不入,他抬起手摘下发圈,黑色长发凌乱的四散开。   镜子里的少年面孔还带着点稚气,无论是脸上沾染的血迹和死者般安静的表情都有些违和。   夏油杰突然疑惑起来:这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他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胃里翻涌作祟的呕吐感,和香气混合的血腥味,在稀薄四散的水汽里涌动。   夏油杰的指尖触碰到洁面乳的瓶子——SK2的洗面奶,瓶身上凝结着一小串水珠。他记得这是月见山很喜欢用的牌子。   他忽然想到了屋外那两个女孩子;她们也是女孩子呢。她们会喜欢什么牌子的洁面乳吗?   不对,她们或许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月见山六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他的恋人……从小就是开朗明亮的性格,因为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处处都能遇到温柔善良的人,一直一直,被人庇佑保护着。   就像温室里精心呵护长大的玫瑰花,娇弱美丽,根本不需要考虑温饱问题。但是,真的公平吗?   六岁的月见山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裙子,可以躺在檐廊地板上吃着西瓜听风铃声。   六岁的幼年咒术师们被当成异类关进囚笼,被当做未曾驯化的野兽一样欺凌。   眼前的景色眩晕起来,等到夏油杰再次低头时,看见自己濡湿的手掌心;鲜血从他五指的缝隙里潺潺流出,洗漱台到处都溅着刺目的血。   他抬头看向镜子,目光突然凝固了。   镜子里不仅倒映出夏油杰憔悴的脸,还倒映出他身后的浴缸;被放置在浴缸里的少女穿着极其符合夏油杰喜好的海蓝色浴衣,栗色长卷发湿漉漉的铺在浴缸和瓷砖上。   她发间簪着一朵赤红色的百日草。   ‘我种在阳台上的百日草开花了。’   ‘摘来送给你好不好?’   那是他的恋人。   而这具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体,却丝毫不听夏油杰的差遣。他垂着眼睫,打开水龙头,洗干净自己手上的血迹——洗手时他脸上的表情一直是冷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把手上血迹洗干净后,他转身走到浴缸旁边,单膝半跪下来,冰冷的指尖触及到尸体面容。失去的人身上温度本来应该是很低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少女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   一把美工刀从她脖颈处贯穿,无论是角度还是姿势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自杀可以完成的现场。   是他杀。   ——   月见山睡了个好觉。她印象里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睡好了。自从她陷入这个诡异的时间轮回里面之后,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夏油杰杀死。   原本试图寻求真相或者开导夏油杰的想法也在一次次死亡里破灭。   尤其是当她认识到自己并不是时间倒流的节点之后,月见山现在已经开始躺平等死了。   爱咋的咋的吧,希望夏油杰看在自己不跑不闹也不烦的份上,麻溜的下手快一点。   早起刷牙,该上的学还是要继续上。昨天晚上夏油杰和五条悟一间房,月见山自己睡的侧卧。   她的衣服都挂在主卧衣柜里,所以干脆穿着睡衣去洗漱。   结果好巧不巧,月见山在阳台遇见了夏油杰的那位挚友。   对方穿着蓝白条纹的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正懒散的靠着洗手池刷牙。不得不说脸真的很重要,如果不是因为他好看,也不至于刷个牙都像是在偶像剧里。   月见山礼貌的说了声早,越过对方去拿自己的牙刷。   五条悟垂眸一瞥:月见山个子比他矮许多,穿着睡裙,露出皙白的肩膀和胳膊。   他给月见山让开一半的位置,好奇问:“你锁骨那边有个伤疤啊。”   五条悟的语气是纯粹的好奇,带着股孩子气,很难让人起恶感。主要是他长得好看——月见山是个很没有骨气的颜狗,不然也不会被夏油杰那张脸迷得神志不清答应和什么咒术师交往。   她摸了下自己的锁骨,摸到那块淡粉色的伤疤尾巴:“小时候出去旅游,从民宿的楼梯上摔下来划伤的。”   那是月见山六岁时候的事情了,她记得那时候还伤得挺严重,一截栏杆插进去了。为此月见山休了一年半的学。   五条悟明显只是随口一问。他耸动鼻尖很快转移话题:“有股焦味——哈!杰肯定是把早饭煎糊了,我这就去嘲笑他!”   说完他端着牙杯和牙刷,直接翻过窗台跳进了客厅。看着对方火速窜没了影,月见山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厨房很快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她充耳不闻,假装没有听见的刷牙。   客厅。   矮桌上摆着三份煎蛋和牛奶。五条悟个高腿长的大男人,还非要勉强自己把下巴搁在桌面上,整个人扭得活像个奇行种。   夏油杰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好像是没有睡好。他从五条悟后面走过去,顺便踹了五条悟屁股一脚:“好好坐着,吃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五条悟滚到地板上,一把抱住夏油杰小腿:“为什么我的煎蛋是糊的?”   夏油杰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他昨天晚上睡得相当不安稳,现在脑仁突突的疼,五条悟的每句话都在夏油杰揍人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大鹏展翅。   他冷漠的试图把自己腿从五条悟怀里抽出来:“这么有意见的话就自己去做饭啊!大!少!爷!”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   五条悟在地上打滚,脑袋撞到安静吃饭的月见山。月见山手一抖,煎蛋掉回盘子里,她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那块煎蛋,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啊,毁灭吧,这该死的世界。   五条悟明显完全没有自己很麻烦的自觉,指着月见山的盘子抱怨:“可是春的蛋是好的!没有糊!”   “呜呜呜夏油杰你不可以这样重色轻友!你怎么可以给十八岁的儿童吃煎糊的蛋?!”   月见山刚夹起煎蛋的手一抖,那块煎蛋再次掉回盘子里。她看着那块掉回盘子里的煎蛋,心想:好饿啊。   夏油杰叛逃是不是因为不想给这个大少爷当妈啊?   夏油杰一拳砸到五条悟头上,然后因为无下限没有打中。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五!条!悟!”   五条悟翻起身,严肃:“我要吃草莓大福。”   夏油杰冷漠的拒绝:“大早上的吃草莓大福很奇怪。而且我不会做,更不可能现在去帮你买。”   月见山终于把那块煎蛋叉进嘴里。她看了眼桌上另外两份煎蛋,果真如同五条悟所说,两份都煎糊了,只有自己的那一份是完好的。   不仅没糊,而且熟的恰到好处。   她拿起桌子上的牛奶插进吸管:“这条街上就有蛋糕店,我去买吧。夏油……杰有什么想吃的吗?”   月见山险些叫了夏油杰的全名。开口后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别扭的改口又叫了名字。   夏油杰颇为头痛的捏了捏自己眉心:“春,你不用管他。我和悟吃煎蛋就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四个草莓大福!还想吃全糖的芒果班戟!”   五条悟一声欢呼,绕着月见山跑了两圈:“还有还有……”   夏油杰一把圈住五条悟的脖子将他过肩摔压在地上。五条悟没有用无下限,被夏油杰摔得一声惨叫;夏油杰抬头对月见山露出温柔的笑容:“帮我买包小麦吐司就可以,麻烦你了。”   月见山看了眼被夏油杰压制在胳膊底下的五条悟,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然后换鞋准备出门。   她刚打开门,身后忽然传来夏油杰迟疑的声音:“春——”   月见山回头:“还要别的什么吗?”   说话的时候,月见山已经将门推开了。她单手按在门把手上,栗色长卷发披散至腰间,秀丽的脸上带有询问。夏油杰不自觉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注意力全都在月见山身上。   他沉默了两秒,艰难的开口:“我记得你之前在楼上种了丁香花,现在应该开了吧?”   月见山被问得莫名其妙,夏油杰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自己种的花了?虽然她是经常送夏油杰花没错,但夏油杰本人对养花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自己提醒的话他甚至记不起每个月的应季花种。   “丁香花的花期早就过了。”她理了理自己垂落胸前的头发,答:“我新种的百日草,应该九月份才会开花吧。”   月见山也没问夏油杰为什么突然开始关心花了,麻木的人本身也会对问题变得不敏感。   等到月见山把门关上,五条悟稍微用力就掀开了夏油杰:“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花花草草了?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   夏油杰被五条悟掀开,也不挣扎,反倒有些呆滞的倒在了地板上。   五条悟站起来后见夏油杰还是没有反应,他皱着眉蹲下来戳了戳夏油杰:“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好吧好吧,我发誓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下次见到春我一定和她道歉。”   “喂?杰?不是吧这么小气?”   五条大少爷的道歉可不是谁都能拥有,他都决定去找挚友恋人道歉了,看自己挚友还是没有反应,五条悟有些不高兴。   夏油杰没有像平时一样和五条悟打闹,甚至没有接他的梗。   他目光看着暗棕色的天花板,自言自语:“我昨天做了个噩梦。”   五条悟耳朵极好,即使夏油杰声音很轻,他也听见了这句话。他觉得莫名其妙:“做噩梦?什么噩梦?”   夏油杰看着天花板,脸色苍白极了:“一个和百日草有关的噩梦。”   梦里铺散于洁白瓷砖之上的栗色长卷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发丝间簪着大红色昳丽的百日草花朵。   百日草花朵的颜色过于赤红,红到让人无法分清血色和花瓣。而他的恋人静卧在那片百日草之中,安静的,没有任何呼吸声。 第11章 曾经的她   “四个草莓大福,一盒芒果班戟,一袋小麦吐司……还有瓶番茄酱。总共多少钱?”   月见山低头从自己零钱包里翻出纸币和零散的数枚硬币,递给收银员。对方接过钱时不经意抬眼一扫:“咦?月……月见山小姐?”   两人面面相觑,月见山这才想起自己和这个蛋糕店的收银员确实认识。但不算熟,仅限于认识的地步而已。   夏油杰的公寓距离月见山学校更近,所以有时候即使夏油杰不在家,月见山也经常来公寓里住,为了方便第二天去学校。她也喜欢蛋糕,时常光顾这里,一来二去就和店里兼职的收银员混熟了。   但自从陷入奇怪的死亡循环后,月见山每个周目都没有心情来这边买蛋糕了。   她挠了挠头:“是我。”   “原来真的是你啊。”收银员小姐长舒了一口气,把打包好的蛋糕递给月见山:“刚开始都没有认出来。你最近是生病了吗?”   月见山疑惑:“没有啊,我看起来很憔悴吗?”   明明她昨天睡得很好,早上起来还按时吃了早饭,不管怎么说,脸色都肯定比前几个周目更红润才对吧?   收银员理所当然道:“因为你今天完全没有打扮就出门了嘛!虽然月见山小姐素颜也很可爱就是啦,但是这样随便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月见山小姐。”   月见山爱漂亮。哪怕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她都要换身衣服再出门。一周之内不会背重复的包,头发每天晚上都有好好护理,每天会按照天气决定当天喷什么类型的香水,再根据当天喷的香水来决定要化什么妆。   总而言之,是个精致到让同性都完全嫉妒不起来只会叹为观止的家伙。   像眼下这样穿着睡衣拖鞋就晃悠出来买早饭的情况,在月见山没有经历过轮回的前十九年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走出蛋糕店,月见山难得开始自我反省:我是不是应该更注意一点?   不对,就算现在开始注意形象也来不及了吧?不管自己还记不记得前几个周目,夏油杰看起来都不会放过自己。已经确定时间倒流根本和自己没有关系,搞不好就是因为夏油杰的死亡才倒流的……   月见山正走着神,迎面冲过来一个少年;对方跑得太快,几乎要撞到月见山身上。她反应迅速的往旁边一躲,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你没事吧?”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在地上到处摸索:“眼镜眼镜眼镜——”   看着就掉在自己脚边的眼镜,月见山叹了一口气。她半蹲下来捡起眼镜,递给对方:“给你,眼镜。”   少年接过眼镜戴上,长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一叠声的和月见山道谢,突然他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月见山,紧接着少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迟疑的问:“请问您是……月见山小姐吗?”   月见山刚刚还放松的心情,立刻紧绷起来。她警惕的看着对方,同时悄悄把手伸进睡衣口袋里,抓紧了自己的手机:“我们认识吗?”   少年连连摆手:“现在、现在还不认识——初次见面,我、我叫入江正一——”   他似乎是想礼貌性的和月见山握个手,但是再看见月见山的脸之后,少年又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尽管入江正一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但月见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她不着痕迹的后退,拉开自己和入江正一的距离,同时悄悄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她倒是不想向夏油杰求助,但现在除了夏油杰之外,月见山居然想不出第二个战斗力了。   她假装平静的开口:“所以呢?你手里的照片是我吗?你哪里来的我照片?”   入江正一站起身,红着脸不敢和月见山直视,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来传话而已——总之,你——你不要相信白兰!”   “还有,不要,不要试图去救无可救药的人——就这些了!”   说完,少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儿跑远了。只留下满头雾水的月见山。她挠了挠头,看着入江正一已经跑得没有人影了。   月见山疑惑的自言自语:“真奇怪,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也是有记忆的觉醒NPC?”   不过,白兰又是谁?   传话?他又是帮谁传话?   不过看在少年暂且没有伤害性的份上,月见山挂掉还没拨出去的电话,决定不和夏油杰说这件事情。反正说了也不能解决事情,谁知道夏油杰到时候是先解决事情还是先解决她。   ——   “奇怪,最近是开始流行返璞归真乡村风了吗?”   凉子抱着两瓶冰镇过的果汁跑过来,将其中一瓶递给月见山时,顺口问了句。月见山接过果汁,疑惑:“应该,没有吧?”   凉子瞪大了眼:“那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额——朴素?”   她实在没法将‘土气’二字安在月见山头上。任何人只要看一眼月见山,就会下意识认为这个女孩配得上一切精致昂贵的奢侈品,而耻于向她献上任何庸俗的告白。   但是今天月见山也打扮得太随意了,随意得让凉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她这个熟知时尚潮流热衷香水包包的闺蜜,居然也能披头散发来学校上课了?   月见山没法和凉子解释原因。她只好含糊其辞:“下午有个讲座要去听,我想给老师留下好一点的印象。”   凉子毫不怀疑:“哦哦,这样子啊!听说这次负责的讲座的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头子,古板得要命。你要是打扮得太出挑说不定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春大学是想念海洋学吧?”   大学?   久违的词汇突然冒出来,月见山一愣,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该回答了:“嗯……不出意外的话。”   第一周目被杀死前,月见山正在犹豫要不要填写去国外留学的申请书。   考试成绩其实已经通过了,那边专业的老师母亲也拜托人接触过,对方很满意月见山的考试成绩。但是月见山很犹豫,她那时候已经意识到夏油杰精神状态不太好,担心自己离开后,本来就性格内敛的男友会更加自闭。   事实证明月见山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夏油杰最后果然还是疯了。   下午的海洋学讲座在一点半。月见山提前和老师打过报告,下午要去听讲座所以不能来上课。   讲座地点设在校外,她担心公交车迟到,所以先过去了。   因为提前入场的缘故,月见山到时整个小礼堂还很安静。这里原本是某个合唱团的私人练习场地,但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出租给一个海洋学教授开讲座。   或许那个教授的学校很有钱吧。   月见山随便找个了中间的位置坐下,把自己纸笔拿出来。她翻本子时不期然翻到前面的内容,看见许多自己以前写的笔记,每个字都端正漂亮到可以拿去当书法教材。   “字写得很漂亮。”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夸赞的声音,月见山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把本子合上,转头去看自己后座——穿着白色长风衣,头顶斜戴一顶白色帽子的俊朗男人,正俯视着她。   对方实在太高了,以至于月见山需要非常吃力的仰起头,才能勉强看清楚男人的脸。在她拼命仰头的死亡角度下,居然也能看出男人的脸非常好看;月见山毫不怀疑,如果是正常角度的话,对方一定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至少是可以和自己那个狗男友不相上下的帅!   对方似乎是混血儿,五官很深邃,碧色眼瞳好像翡翠,眼睫毛也长得让女人都想落泪。他夸奖完月见山的字迹后,便轻松跨过桌子,在月见山身边坐下。   对方坐到自己身边后,月见山更加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两人间巨大的体型差。对方目测至少有两米,穿着文雅的长风衣也能看出其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尤其是在他坐下后,贴身的蓝色打底衫勾画出胸肌腹肌的线条。   月见山按着自己的本子,悄悄往反方向挪了挪,和对方拉开距离。她可太清楚自己对美貌这种东西没有很强的抵抗力,所以面对‘高级诱惑’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动远离。   命都要没了,谁有空去欣赏‘高级料理’的美丽啊?!   她正小心翼翼,试图在不引起对方注意力的情况下和对方保持距离时,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浑身发紫的猛男。   真·猛男。   胳膊看起来至少抵她两条腿,赤着上身,脸颊几乎贴到月见山脸上。月见山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小礼堂的椅子是可以活动的翻转课桌椅,月见山往后摔倒时整个椅子也跟着翻转。就在她要从椅子缝隙间摔下去时,旁边那位混血帅哥伸出手抓住月见山肩膀,像拎小猫似的直接将她拎起来。   月见山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惊魂未定的抬起头。她个子太矮,抬起头时鼻尖几乎撞上对方紧实的胸肌。   沉默了两秒,月见山试图后退。奈何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却像是铜浇铁铸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半步。   对方用那双碧色漂亮的眼眸注视着她。缓缓开口:“果然,你能看见替身。” 第12章 替身使者   月见山刚想说自己没看见——她还没有开口,就见那个浑身紫色的魁梧猛男闪现在男人身后,双手环胸,发出小小的一声‘欧拉?’。   她嘴里没说完的狡辩顿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男人并没有强求月见山承认。他松开了月见山肩膀,转而拿起自己桌面上的教材:“好好听课吧。”   肩膀上没有了禁锢,月见山往后又坐回椅子上,有些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那个紫色皮肤的猛男已经消失不见,那就是男人所说的‘替身’吗?   她忍不住看向对方,然后注意到男人手里拿着的教材似乎是海洋学方面的。   小教堂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进来,将其他的空位填满。周围逐渐四起的窃窃私语让月见山稍微回神。她旁边的位置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之前那个男人早不知所踪。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个男人手劲太大了,明明是要帮忙扶她,却愣是捏得月见山肩膀生疼。不用掀开衣服看,月见山也知道自己肩膀那一块儿肯定青了。   “那个,同、同学,你好——”   坐在隔壁的男生颇为羞涩的向月见山靠了靠:“我是东高男校的广田。”   月见山还在震惊之中,没空理会搭讪。她看了对方一眼,又转过头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本子:“哦。”   她态度过于冷淡,对方很快就被吓退,将月见山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不一会儿讲座开始,小教堂的大灯暗下,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跟着安静下来。月见山抬起头去看台上的人,当她看清楚讲台上拿着讲义的男人时,脸上不可自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是之前坐在她旁边召唤了紫皮猛男的家伙!   “我叫空条承太郎,是负责这次讲座的教授。我们这次讲座的主要内容是……”   他兀自讲着课题,讲台上的一束灯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明明是个教授讲座,现场却像是明星现场。   那双翡翠似的眼眸里落进灯光,比星辰更迷人。   不知道是不是月见山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讲到一半时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到自己身上。想到对方之前提到的‘替身’,月见山越发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又推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她下意识将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和前几个周目相对比:海洋学讲座的时间太靠前,前几个周目自己复活时它早就已经结束了。   只有在第一周目时,月见山经历过海洋学讲座。但她那次没去,因为当时夏油杰来并盛了,月见山想多陪陪情绪低落的男友,拒绝了老师给的推荐机会。   第一周目的她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去留学,心中天平甚至更倾向于留在国内。夏油杰的工作性质就摆着那,他不可能再换别的工作了——月见山想更多的留在恋人身边,不想要聚少离多的异国恋。   这个想法多少带点过于天真的一厢情愿,但十几岁的月见山本来就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小姑娘。正如夏油杰所记忆的那样,她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什么坏人,长辈疼爱,家境优越,是象牙塔里泡着蜜糖和玫瑰花长大的小公主。   过于美好的成长环境,也养成了月见山明亮温柔的性格。这样的人最难狠下心去伤害什么人,即使她知道那个人未来一定会伤害自己。   讲座结束,月见山匆忙收拾了自己的本子要离开。她走到小教堂门口时,毫不意外的看见那位空条教授堵在门口——他碧色眼眸微垂,望向月见山。在月见山迟疑的停下脚步后,空条承太郎大步向月见山走过来。   月见山有些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空条教授……您好。”   “你好。”   他开口,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月见山警惕的望着他:“空条教授想谈什么?”   空条承太郎看出了少女的警惕。他并不介意,甚至很满意对方的警惕心:“关于替身使者——你可以看见,对吧。”   他说话的同时,身后那个紫色皮肤的猛男又冒了出来,铜铃似的眼眸直勾勾看着月见山。月见山有点受不了这种安静又极具攻略性的目光,举起自己的笔记本挡在脸前:“能、能看见。”   之前她那么大反应,现在再撒谎也来不及了。所以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算了。   空条承太郎看了眼月见山的反应,随即收起自己替身,以免吓到女孩子:“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住的酒店就在隔壁,你方便和我一起——”   “不方便!”   月见山立刻反驳,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反驳得太快——她用笔记本抵着自己下巴,干咳一声:“我是说……我一个女孩子,单独跟着你回酒店,影响不太好。”   空条承太郎倒是没有反驳。和他极具有压迫感的外表相反,这个男人意外的好商量。在月见山提出反对后,他思考了数秒,提议:“可以去隔壁的咖啡馆吗?就当我请你喝一杯。”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说完,他抬手压了压帽檐,本意是想遮盖下自己的表情。但是压完帽檐后承太郎突然意识到:以他和月见山的身高差,不管怎么压帽檐都是无法遮盖住自己表情的。   甚少与年轻少女打交道,并且相当不擅长应对年轻少女的空条教授,下意识‘呀嘞呀嘞’起来。   他这几年脾气已经好了很多,尤其是面对女生。至少在对方没有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情况下,承太郎已经不会对异性随便使用‘臭婆娘’这种词汇了。   月见山没有注意到空条承太郎的各种小动作。她考虑了数秒,点头:“可以。”   对方看起来没有恶意,而且月见山也确实很好奇他所谓的‘替身’。这是月见山前几个周目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她可以藉此找到摆脱死亡轮回的办法也说不定。   两人一起走出小礼堂,外面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明晃晃的刺着人眼。咖啡厅虽然说是在小礼堂隔壁,但其实还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月见山下意识从自己包里拿出伞——撑开伞后,她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于是顺口问了句:“空条教授要撑伞吗?”   月见山因为个子矮,所以撑开伞后伞面也才勉强到空条承太郎下巴处。他垂眸看了眼伞面上交错的格子,月见山正从格子伞面下探出小半个脑袋。   他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在很努力的仰头了,但以承太郎的身高,仍旧只能看见对方长而浓密的眼睫。   她不知道刷了什么睫毛膏,眼睫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蓝色。   承太郎往旁边避开:“不用了。”   这个身高差,不管谁撑伞都会很难受。更何况承太郎也搞不明白这点距离有什么撑伞的必要,他只是觉得月见山的眼睫在太阳光底下还挺好看的。   颜色像是冰层堆积后呈现出来的淡蓝色。   月见山撑着伞和承太郎一起走,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茫然的抬起伞面扫视四周。就在刚才,月见山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被人注视的感觉。   承太郎停下脚步:“怎么了?”   月见山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熟人。她心里感到疑惑,但也不好当着承太郎的面说自己毫无由来的第六感,只好轻轻摇头:“没事。咖啡厅到了,我们进去吧。”   小礼堂门口。   之前向月见山搭话过的广田脸色苍白,脊背紧贴着墙根——他面前分明是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能看见他和身边的少年。   有一层‘帐’,将两人和其他人隔开。   他咽了下口水,努力忽视自己脖子上环绕的‘幽灵’,悄悄瞥向那少年:对方穿着黑色校园制服,扎丸子头,留有奇怪醒目的刘海。   少年的眼眸狭长,看谁都莫名显得温柔多情。而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五指翻转,一支打火机在其中不断打着圈。   “刚刚和月见山同学一起走的男人,你认识吗?”   他没看广田,开口时冷淡的声音却吓了广田一跳。广田战战兢兢的回答:“认、认识……是负责这次讲座的空条承太郎教授……”   少年抬眸看了眼广田,那双狐狸般狭长柔媚的眼里冷冰冰的:“你和月见山同学搭过话吧?”   广田打了个寒战:“只是打招呼而已!没有搭话!”   他现在再蠢也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怪人完全是冲着月见山来的!   擦了把几乎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虚汗,广田拼命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瓜试图自保:“你喜欢月见山同学吗?我,我和月见山同学也算认识,你要是喜欢她,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你的——约会!对,你想要和月见山同学约会吧?”   “我有办法帮你把月见山同学约出来!到时候随便你对月见山同学做什么都可以!”   实际上广田并不认识月见山。他只是在并盛中学校园祭上远远的看过月见山,对这个女生有点好感而已。不过眼下保命最重要,只要能稳住面前这个疯子,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少年没有打断,静静的等他说完,并不言语。少年不说话,广田反而紧张起来,喉咙里干涩极了,惶恐的睁大眼看着对方——下一秒他感到脖子上发紧,呼吸困难起来。   少年低头,食指并拢中指挟着一支烟,点燃。   “我不会杀你,只是给你个警告。”他偏过头,暗紫色狭长眼眸里倒映出广田徒劳挣扎的脸:“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我叫夏油杰,是月见山同学的男朋友。”   说话时,他弯起眼眸,笑意盈盈。 第13章 杜王町的记忆   空条承太郎选了咖啡厅二楼的包间,坐下后自己点了杯黑咖啡,示意月见山也点个饮料。月见山不喜欢苦的饮料,随便点了个偏甜的奶咖。   服务员上完咖啡和一些甜点后离开,包厢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月见山捧着杯子小啜了一口,被甜得发腻。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放下杯子,询问空条承太郎:“空条教授,关于您之前说的替身,能详细的和我说一说吗?”   她真的很好奇。如果替身是和咒术师类似的东西,那么能看见替身的自己,会不会虽然没有术式天赋,却能召唤出紫皮猛男一样厉害的替身?   空条承太郎沉吟片刻,开口:“在我向你解释什么是替身之前,我需要先了解一件事情。月见山你……去过杜王町这个地方吗?”   杜王町。   这个只存在于久远记忆里,略带熟悉感的地名突然出现,让月见山摩挲咖啡杯子的动作都跟着停顿下来。她费了点时间去回忆,因为是很小时候的事情,边回忆边叙述时,月见山的语速比平时慢上很多:“去过。”   “大概在我六岁左右的时候,我幼儿园毕业的那个夏天……我父亲还没有去世,因为公司安排,我们一家人去了杜王町。”   ——   月见山的父亲就职于某家私人医院。夏天的时候,医院内部组织了老员工旅游活动,月见山父亲也在其中。   因为医院手术总是很多,月见山医生又刚好在牙科,一年也没几天放假,所以从来没时间出席女儿幼儿园的一切亲子活动。这次旅游活动,月见山医生特意带上了自己年幼的小女儿,想作为补偿,多和女儿相处段时间。   杜王町接近海边,但并不算十分出名的旅游名胜,所以人流量也不多。月见山那时候还很小,对于杜王町最深的印象就是中心喷泉里有个奇怪的雕像,以及那边的海鲜面很好吃。   至于人的话,月见山只隐约记得一位身材格外高大的漂亮哥哥。她的颜控倒是从小到大都始终如一,仅仅是因为那位小哥哥有双漂亮的大海一样的眼眸,她就一直将这个模糊的印象记到了现在。   除去年纪小之外,月见山对杜王町印象不深的原因还有一个:她并没有在杜王町呆很久。   原定一个月半的旅行,在刚到杜王町的第二周,月见山失足从民宿楼梯上摔下来;当时民宿楼梯的最后一截扶手极其不牢固,月见山从楼梯上摔下去,慌乱中拽住了最后一截扶手。   那截本来就不牢固的扶手被月见山一拽,直接断开,随着惯性在她胸口至锁骨下方划出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   空条承太郎听完了月见山的描述,沉思了一会:“你是说,你六岁在杜王町的时候,曾经被一截栏杆划伤过胸口吗?你还记不记得那截栏杆长什么样子?”   月见山无语凝噎:“……空条教授,那是我六岁时候的事情了,我连当时自己住的民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还会记得一截栏杆吗?”   空条·十七岁拯救世界·无敌的5A替身使者·承太郎,陷入了短暂的疑惑。疑惑了两秒后,他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你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月见山被这句话给逗笑了:“空条教授,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你不是普通人。”空条承太郎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道:“替身使者和替身使者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我是因为你,才会来到这里。”   他说话的同时,召唤出了自己的替身:“这就是替身。”   “替身是从人类生命本源中诞生的力量,拥有替身力量的人,我们将其统称为替身使者。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替身,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觉醒这种力量。我也是在学生时期,误打误撞觉醒了替身。”   身材高大的紫皮猛男站在空条承太郎身后,居然莫名透出一股乖巧的气息。在空条承太郎说完话后,他甚至还应和般‘欧拉’了一声。   空条承太郎介绍道:“这是我的替身,名为白金之星。”   “替身觉醒期间,替身使者会有高烧不退的现象。你仔细回忆一下,自己以前有没有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发高烧过?或者自己身边出现过类似于背后灵之类的东西?”   月见山连连摆手:“不可能啦!我都说过了,我爸爸是医生,我又从小身体就很好。虽然以前也有过感冒,但是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的高烧不退……等等。”   摆到一半的手停住,月见山迟疑起来:“好像,是有过一次高烧不退的情况。就是,在杜王町……从民宿楼梯摔下来,送进医院之后,有段时间不停的发高烧。”   “我自己不太记得了,听别人说是烧了三天三夜,医院里的医生甚至都告诉我父母可以准备后事了。但是第四天凌晨的时候,高烧突然自己退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和替身使者没有关系。如果是觉醒替身使者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替身?”   “这正是我要调查的另外一件事情。”   空条承太郎表情严肃起来,道:“你仔细的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时候会感觉自己现在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话猝不及防触及月见山心底最大的秘密,月见山愣了两秒,睁大双眼,眼里满是错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犹豫的试探:“第……第十次?”   空条承太郎倒是没有像月见山那样错愕。他只是若有所思的蹙着眉:“果然,你也有记忆。之前我来过很多次并盛市,但是每次都没有遇到你——替身使者之间互相吸引的宿命让我们必将相遇,而我们这么多次的错过,正说明有人在背地里阻止我们相见。”   “等等!”月见山有点糊涂,忍不住提问:“互相吸引的前提是两个人必须都是替身使者吧?但是正如您所见,我并没有替身……”   空条承太郎那双碧色眼瞳深幽的望着月见山:“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替身?”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一共轮回了多少次吗?并不是你所说的十次。按照我的观察,一共是二十三次。而你——月见山春,你是每次轮回的中心点。”   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两张被塑料白膜密封起来的照片,将其推到月见山面前,示意月见山看。月见山只扫了一眼,便觉得浑身冰凉,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凝固。 第14章 葬礼的记忆偏差   两张照片所拍摄的内容均是葬礼现场,里面的主人公也只有一个人:是穿着黑色礼服,神情冷漠的小姑娘。   她被人牵着手,怀里抱有一大束白色百合花。女孩身后是挨挨挤挤的黑色礼服,因为身高差,只拍摄了女孩的照片并没能拍出其他人的全貌,但模糊的背景也能让人看出是在葬礼上。   两张照片角落均有标注拍摄时间。但是拍摄时间不同,一张拍摄于1994年8月25日。一张则拍摄于1994年9月1日,中间不多不少正好差了七天时间。   月见山对照片拍摄内容并不陌生,这是她父亲的葬礼,而照片上的小女孩无疑正是月见山自己。   那场杜王町之旅倒霉的不仅仅是月见山,还有她的父亲。月见山摔下楼梯后立刻被送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而她的父亲则因为自责而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在某次开车从医院前往民宿取行李的途中发生了连环车祸,不幸去世。   月见山记得自己父亲的葬礼在九月举行,母亲从他们临时居住的民宿回来时还为她带回来一束金色的大丽花。原本是开在民宿阳台上的花,被作为礼物送到了月见山的病房里。   大丽花是九月份的花。   可是为什么,空条承太郎手里会有八月的葬礼照片?明明八月的时候自己还在病房里修养,根本不可能去参加什么葬礼。   而且在月见山的记忆里,八月她也没有什么亲戚去世。毕竟九月份就是父亲的葬礼,如果上一个月同样有举行葬礼的话,月见山不可能不记得。   她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这两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空条承太郎用食指轻轻点着照片,道:“这两张照片是我的一位亲戚拍摄之后用特殊方法保存起来的。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二十三次时间轮回吗?除去这个时间点所进行过的十次轮回,前十三次轮回恰好出现在你六岁那年。”   “一开始还没有人意识到时间被轮回了,我也是直到第三次才确定自己在一个轮回里面。这两张照片分别拍摄于第十次和第十一次轮回。”   月见山咬着唇,脸色苍白:“我不知道,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她没有任何关于自己六岁的时间轮回过的记忆。在月见山的回忆里,六岁时父亲的死亡只有一次。   “你为什么断定每次轮回的中心点都是我?我需要一个……能让我相信的理由。”   空条承太郎点头:“理由就是这两张照片的拍摄者。那位拍下照片的人刚好也是一位替身使者,他甚至还调查过当时你摔下楼梯的事情——替身使者的精神力远胜过普通人,所以在轮回进行到第五次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处在一个时间循环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这次轮回一开始也是他最先联想到你,从而提醒我的。”   月见山抿了抿唇:“我可以和他见一面吗?”   “可以。”空条承太郎点头:“就算你不提出这个要求,我也会带你去见他。他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离开杜王町,如果要见他的话,我们必须去一趟杜王町。”   “去杜王町?现在吗?”   月见山迟疑起来——她这边还有个夏油杰没有解决,去杜王町就可以躲过夏油杰?   空条承太郎皱眉:“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我有个男朋友,”月见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是个很厉害的咒术师,我在想要如何瞒着他跟你去杜王町。”   空条承太郎一愣:“为什么要瞒着他?”   无敌的空条教授完全没有需要瞒着谁的概念。准确的来说,当他决定了一件事情时,也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解释——这种性格完全得益于空条承太郎身边的伙伴包括长辈全都是读心十级理解家,但凡换个脾气暴躁点的不惯着他……不惯着他的人很有可能被白金之星揍。   那也挺危险的。   月见山被空条承太郎问得也是一愣:“因为……因为……就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很有可能阻止我参与。”   她可太了解夏油杰了,别说是‘替身使者’这种听起来就很危险的身份,光是跟着面前这个认识不到六小时的男人去杜王町这件事情,就给足了夏油杰阻止月见山的理由。   空条承太郎只是皱眉,用食指抵着自己额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情关系到你自己本身,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局外人,没办法给你更加有效的建议。我只能向你提出忠告——”   “虽然在换位思考的情况下,我同样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置身于危险。但在危险之上,她更应该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月见山怔住,随即低头掩饰性的喝了口咖啡。甜腻的奶咖让她空荡荡的胃有点恶心,她舔了舔唇,终于下定决心:“明天就走。”   “你可以开车来接我吗?在我学校门口。”   空条承太郎点头:“可以。”   和空条承太郎约定好明天出发后,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见面便结束了。月见山抱着自己的书包准备回家,但并不是回山本家,而是准备去夏油杰的公寓。   她记得夏油杰这一周之内都不会离开并盛市,第一周目时就是这样。要想办法瞒过夏油杰,至少在离开并盛之前,不能被夏油杰发现。   正走神的想着要怎么骗过夏油杰——月见山忽然注意到自己经常去的那家百货超市被一层黑色‘帐’笼罩了起来。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顾客也被清空了,月见山只是路过,但守在外面的公安仍然露出紧张的表情。   不等他们过去驱赶,月见山自己便先识趣的绕向另外条小路。   托自己咒术师男友的福,月见山对这个场景并不陌生。里面大概是有位咒术师在祛除咒灵,说不定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夏油杰?   还是五条悟?   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并盛市吧——   “喂!等一下!”   随着脆生生的女孩声音,还有一只手猛地拍到月见山肩膀上。对方恰好拍到之前空条承太郎抓过的地方,当即痛得月见山脸色微变。   她捂着自己肩膀,茫然的转过头——拍她肩膀的是名少女,身高与她相差无几,穿着黑色学院制服,双马尾。   看校服好像是夏油杰的同学。   还挺可爱的,就是发饰和衣服不太搭……其实蕾丝会和黑色制服更配吧?   匆匆一眼扫过对方,月见山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评论。但她没有把这种话说出来,只是疑惑的看着对方:“您认识我吗?” 第15章 情敌?   对方却因为这个问题,露出了明显憋屈的表情。她咬了咬下唇,道:“认识——我单方面认识你而已。我叫松岛希,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是夏油前辈的女朋友。”   “你不会还和夏油前辈在一起吧?”   她语气有些微妙,说不上是错愕还是生气。这样微妙的语气难免让月见山误会:“你是……夏油杰的同学?”   既然都叫前辈,那肯定是学妹。不会是暗恋夏油杰的学妹吧?   有人暗恋自己男朋友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作为一个颜控,月见山对自己选男友的眼光向来很自信。颜控都会喜欢的脸,放在现实里肯定也会招蜂引蝶。   松岛希又一次咬了咬下唇,表情逐渐尴尬起来:“不,不能算同学。我是京都学院的,夏油前辈是东京都那边的。”   月见山眨了眨眼,听得糊里糊涂。说实话,她对咒术师的事情一窍不通,还以为这种培养咒术师的学院只有一所。   现在听这位‘学妹’的描述,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迷茫的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那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松岛希纠结的看着月见山,心里挣扎许久。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松岛!走了——你在和谁说话?”   她有些慌乱的回头:“和一个朋友……歌姬前辈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就追上来!”   等到同伴们都走远,松岛希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却发现月见山还在望着自己。她干咳一声:“你别误会!我问那个问题并不是因为我对夏油前辈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是在——”   话到一半又再次卡住,松岛希纠结的搅着自己手指,声音弱了下去:“理由……理由我不方便告诉你,但如果你还和夏油前辈在一起的话,我劝你最好换个对象。你和夏油前辈不合适!就是这样!”   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松岛希转身就要落荒而逃。她脚步还没有抬起来,就听见身后婉转动听的女声:“我录音了。”   松岛希:“……哈?”   她僵硬的转过头,看见月见山正笑眯眯向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从你来找我搭话的第一句开始,我就录音了。所以今天你一定要把事情和我说清楚,不然我就把录音发送给夏油。”   松岛希瞪大了双眼:“你!你、无耻!”   “当然,你想要抢走手机销毁证据我也拦不住你,毕竟我只是个娇弱的普通人罢了。”月见山摊开双手,满脸无辜:“但我会拼命保护的自己的手机,如果抢夺手机的途中我不小心受了伤,夏油那家伙绝对会追根究底的。松岛学妹了解夏油的性格吧?”   松岛希心底刚刚升起‘毁了手机’的念头,这下彻底泡汤了。听见月见山的反问,她在心里哀嚎:怎么可能不了解?   那个总是装出三好生模样,靠着自己一张好脸泡了漂亮姐姐的人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我可是咒术师!不管夏油杰多厉害,反正他现在不在这里,我一个能打你八个!”   说完,生怕自己的话没有重量,松岛希还伸出手攥成拳头在月见山眼前晃了晃。月见山顿时哑然失笑——她生怕惹恼这个小学妹,于是很辛苦的憋着笑,向松岛希保证:“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把今天遇见你的事情告诉夏油。”   “先来第一个问题吧,你为什么会在这?并盛市最近诅咒很多吗?”   松岛希别扭的看着其他地方,不情不愿的回答:“我是和歌姬前辈一起来这边解决诅咒的。并盛市诅咒多不多我倒不是很清楚,应该和其他城市差不多吧?今年也没有听说并盛有出现什么大规模的恶性诅咒事件。”   月见山挑眉:歌姬?   又是她不认识的人。不过应该也是咒术师。看来松岛希的咒术师等级应该不高,属于收到任务就去做的那种新手学生。   这个结论是月见山通过对比得出来的。和夏油杰想比,松岛希好像连自己执行任务的地区都迷迷糊糊不太了解。   她继续下一个问题:“你之前说的单方面认识我,是什么意思?”   松岛希捏了捏自己裙角,脸颊上居然升起淡淡的红晕:“非、非要回答这个问题吗?”   看着小学妹这幅表情,月见山突然感到几分不妙。但这种时候后悔也没有用了,她硬着头皮点点头:“你说吧,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   作为东京都姐妹校的京都校,京都校学生和东京都向来是互相不对付,见面都恨不得薅下对面几根头发来。但在夏油杰这一届,两校关系发生了十分不愉快的转变。   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人,强得离谱。正因为两个人都过分的强,以至于他们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传说的一部分。   和这两个天赋强大像是太阳一样耀眼的家伙相比,同期那些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天才的学生们全部都失去了光芒。别说比赛了,每年姐妹校交流会,只要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上场,京都校的人只要考虑保命就完事儿了。   得分?梦里都不太可能实现。   耀眼的太阳总会吸引各种人跟随,但是五条悟除外。这位大少爷的恶劣性格和他的天赋完全成正比,不管是同期还是前辈后辈,除了家入硝子外就没有他吓不哭的女生。   和五条悟相比,虽然算不上好脾气但意外很遵守校规的正论咒术师夏油杰,简直是天使。再加上外貌和身高的加持,夏油杰的异性缘几乎是一骑绝尘,常年高居第一。   而松岛希,就是暗恋夏油杰的异性之一。但她又比其他异性更猛一点,毕竟她是个术式适合近战的猛女;在某次‘友好交流’大会上,眼看着夏油杰的咒灵快要一嘴把自己吞下去的瞬间,松岛希横起咒具大刀卡住咒灵的嘴,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喊:“夏油前辈!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其声音之洪亮,吓得帐外偷摸出来点烟的家入硝子烟都掉了。   近距离被喊话的夏油杰也愣住,旁边五条悟立刻放弃了手上还在挨揍的某个倒霉鬼,火速窜过来嘲笑夏油杰:“哈哈哈哈杰你被告白了耶哈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好笑,但毕竟被告白的对象是夏油杰,总之先笑他就完事儿了。   夏油杰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他操纵着咒灵毫不留情的把松岛希咒具咬断,声音仍旧温和:“抱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第16章 失恋的女人   那天的交流赛,京都校输得彻彻底底。尤其是因为五条悟的恶劣作风,直接导致不少人被打击到当场失声痛哭。   松岛希是哭得最惨的,声音哭得比那天的太阳光还扎眼睛。虽然她哭不是因为输了,而是因为失恋。   家入硝子都看不下去了,从五条悟口袋里掏吧掏吧,抢走两颗糖塞给小学妹:“别哭了,吃点甜的缓解下心情,去追下一个吧。”   追五条悟都比追夏油杰有前途。毕竟五条悟虽然鸡嫌狗憎了一点,但养个儿子总比养个亲爹更轻松。   毕竟儿子还可以拿来打,爹不行。   松岛希哽咽的捏着那两颗限量高级糖果,满脸眼泪鼻涕:“呜呜呜呜……我——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夏油前辈会有女朋友呜呜呜——难道五条悟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吗?”   家入硝子:“……啊。应该是没有。而且杰的女朋友是普通人,他说过对同行不感兴趣。”   松岛希哭得更大声了。   交流赛结束,松岛希堵上自己毕生的耐心和智商,发誓一定要找出夏油前辈的女朋友!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普通人,能驯服夏油前辈这样的天才。   然后半个月了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直到偶然一次,松岛希被派往并盛执行任务,无意间撞见夏油杰和一名女性疑似约会。松岛希不敢一直跟着,怕被夏油杰发现。毕竟对方可是特级咒术师!   但等到夏油杰去出任务,松岛希要跟踪普通人月见山春就完全无所顾忌了!   松岛希发誓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写在笔记本上!要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分析出这个女人的缺点,然后再把笔记本给本人看,让她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夏油杰前辈,然后自己知难而退!   松岛希の笔记本:   早7:30   名为月见山春的女人每天这个点会准时出门。   为什么她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头发都可以扎得这么整齐漂亮?她后脑勺的那些花和珠子到底是怎么固定的?靠意念吗?   为什么她跑步的时候刘海不会被晨风掀起来?!这家伙的刘海是铁打的吗!!!   早8:00   她进入学校了,路上一共有二十三个女生和十六个男生向她打招呼。她居然每个人的名字都能正确的叫出来!   这个女人的记性好可怕!   早9:00   她开始上课了。   见鬼!这个女人居然还是班长!她上课居然还会写笔记!   完全是好学生啊。   中午12:00   她开始吃午饭了。她的午餐便当看起来好好吃,饿了。   啊她开始喂猫猫狗狗了,她是在演偶像剧吗?!   下午2:00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上课不会打瞌睡?   好困,我要先趴树上睡了。   下午3:00   篮球社足球社网球社棒球社……这家伙到底参加了几个社团?居然可以不停的连轴转!她是铁人吗?   虽然这家伙穿运动服的时候确实很帅就是了。   下午3:50   她放学回家了。   明明早上出门前化妆了吧?虽然是淡妆但那个唇色绝对是口红吧?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点也没有花啊!!这个女人是做了妆容半永久吗?   下午4:00   啊她在花店买花了,好多迎春花,好漂亮哦。   月见山给路过的狗狗编了花环。   给路过的小朋友编了花环。   给养老院的老人编了花环。   给不知道谁的墓前放了好多花环。   她编的花环真好看,我现在假装路过她会不会也送我一个?   下午5:00   她把最后一个花环送给她妈妈了,她人还挺好的。   她还会做饭。   呜呜呜好香,我蹲在树上都闻到了,好饿啊。   下午6:00   她在打游戏。   她打游戏好厉害哦。   啊她在玩塞尔达。她居然已经把主线推到这里了!好厉害!   晚上7:30   月见山在辅导她弟弟写作业了。她弟弟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欧皇笨蛋?!居然靠蒙的过了及格线!   连这种笨蛋都能耐心的教会,月见山这个女人的耐心也太可怕了吧!   晚上9:00   她居然看假面骑士!她审美好好哦!   晚上10:20   她开始看书了。她书架上居然有典藏版的幽冥白书!还有全职猎人和犬夜叉!呜呜呜好想问她站犬薇还是桔梗!   啊她在组装的是什么?钢铁侠手办!!!是我之前没有抢到的限量版!   呜呜呜她品味好好哦!不管是看书还是挑男人的品味,简直是太好了!   晚上11:30   她洗澡了,她出来了。她用的香波好好闻,是我喜欢的味道耶!   猫咪睡衣也好可爱。是我喜欢的那种!   啊她睡前要抹好多东西,闻起来都香香甜甜的,我好饿。   她用小兔子耳朵的发箍耶!可爱。   晚上12:00   她睡着了。   好乖哦,都不会踢被子。她的被窝看起来好软,和她一起睡觉肯定很舒服。   写着写着,松岛希突然停下笔,茫然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内容:我在写啥?   我不是来给情敌挑刺的吗?   这都是些什么鬼!   悻悻的收起笔记本,松岛希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从这个情敌身上挑出什么缺点。除去不是咒术师外,这家伙简直优秀得让人连嫉妒心都生不起来。   抱着笔记本焉巴巴的溜下树,松岛希已经完全对自己失去信心,决定打道回府了。   下树时脚下踩空,她险些摔倒。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后面扶了一把,松岛希险之又险的站稳。她刚想回头说声谢谢,结果看见一只咒灵蹲在自己身后。   松岛希吓得一口气又咽回去,哆哆嗦嗦的抬眼看向对面——穿着黑色校服的前辈远远朝她挥了挥手,那张她曾经很喜欢的脸上带着笑容。   咒灵扶完松岛希后,跳起来抽走了她的笔记本,在松岛希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窜回了夏油杰身边。夏油杰低头翻看笔记本,脸上笑容渐渐凝固。   松岛希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夏油前辈,你听我解释……”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用咒力绞碎笔记本,连碎纸片也没放过,全部塞进了咒灵嘴巴里。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非常没有灵魂的假笑:“既然松岛同学有闲工夫来跟踪别人女朋友的话,不如多参加几场对抗训练怎么样?”   松岛希:“……”   我完了。   当然,看在大家都是同行的份上,夏油杰肯定不会真的对松岛希做什么。但他确实说到做到,把松岛希拖进训练场以‘姐妹校友切磋交流’的名义,把松岛希揍得哭爹喊娘。   事后包扎自然是她温柔可亲的歌姬前辈负责。歌姬倒药的手一抖,松岛希就惨叫一声。   歌姬都不忍心听了,叹着气道:“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那个疯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做了什么?那家伙任务做完没有扫尾直接甩手给五条就跑了,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家被偷了一样。”   松岛希在心里讪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油前辈确实是被偷家了没有错……等等。   她的智商突然在这个节点前所未有的拔高起来,瞬间在歌姬那句话里抓到了重点:“歌姬前辈,你也和他们一起出任务了吗?任务地点是哪啊?”   歌姬俯身帮她缠着胳膊上的绷带,漫不经心的回答:“刚好任务地点在同一个地区,所以碰面了而已。这次是去北海道,我给你们都带了伴手礼……”   前辈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松岛希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疑问:远在北海道的夏油前辈,是怎么知道自己跟踪了他的女朋友,并且准确找到了自己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松岛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第17章 未知的契阔   北海道距离并盛至少差了小半个日本。而据松岛希所知,当天在北海道出任务的咒术师之中,并没有瞬间移动这类术式的咒术师。   同样也不可能有人通知夏油杰,自己在跟踪月见山的事情。月见山只是个普通人,她不可能察觉自己正在被咒术师跟踪。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各种可怕的猜测便会由大脑自己完成。松岛希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同时又有点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那些猜测。   毕竟是她曾经暗恋过的人。   带着怀疑,松岛希忍不住去调查了当天的航班;从北海道到并盛的飞机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新干线是三个小时,而且都不是直达。   歌姬前辈曾经说过夏油前辈是结束完任务赶回来的——他们任务在下午六点才结束,最近的飞机航班是晚上八点。   虽然说夏油前辈有个能在天上飞的咒灵可以驱使,但从北海道到并盛这样的长途旅行肯定没办法用咒灵来飞。   如果说夏油杰是结束完任务立刻买了最近的航班机票回来,那么中间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这种情况可以完全排除夏油杰是临时起意,突然回来找女朋友联络感情然后无意撞见自己的情况了。   他是知道了有人在跟踪月见山,他是特意赶回来的。   咒术师想要掌握一个普通人的动向,方法多得两个巴掌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更何况夏油杰还是特级咒术师。松岛希没胆子继续追查下去,怕被夏油杰发现。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这件事情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学校发布并盛地区的任务,松岛希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接下任务。   每次任务结束后,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晃悠到月见山学校和住处附近,偷偷摸摸在暗处看上几眼,结果好几次撞到同样在附近徘徊的夏油杰。越看松岛希越担心月见山——这姑娘明明平时又聪明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出自己男朋友有问题呢!   不能因为男朋友长得好看!就忽略他的性格问题啊月见山!   你快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家伙是人渣吧?绝对是吧!全方面无死角监视女朋友的变态人渣啊绝对的!   每次都可以在自己遇到危险时从天而降的完美男友,放在童话故事里还算浪漫。但如果是现实的话,不管怎么想都很可怕才对吧?   自己要不要……去提醒她一下啊?   不行不行!上次自己就跟踪了月见山一天,差点被夏油前辈揍得退出咒术界了。要是自己真的去劝他们分手,夏油前辈那不得把自己切吧切吧喂咒灵啊?   内心纠结的松岛希又接了并盛地区的任务,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任务结束后能遇见月见山本人,那么她就去劝他们分手!   如果没有遇到,那就说明他们不应该分手。自己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平安毕业了!   ——   “就、就是这样了。”   松岛希有点不好意思,避开了月见山的眼神,声音渐渐低下去:“没想到任务一结束,就遇到了你。我就想冒险来告诫你一下……”   虽然同样都是咒术师,但松岛希勉强还算正常人。更何况她是个女性,因此更能从女性角度考虑问题。   不管多么恩爱的情侣,行踪无时无刻都被掌握仍旧是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月见山听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时间不知该先吐槽松岛希的跟踪狂行为还是该先吐槽夏油杰。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交流下说不定还有挺多共同话题的。   她在脑子里大致梳理了一下松岛希所描述的时间线:松岛希开始关注她应该是一年前的事情,一年前……那么久之前,夏油杰就已经开始能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了吗?   松岛希见月见山不说话,反而替她担心起来:“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月见山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你能看出夏油是怎么——判断我位置的吗?”   松岛希退后两步,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月见山:“唔……我看看啊,首先排除咒灵之类的。或许是契阔?”   月见山疑惑:“契阔?那是什么?”   被她疑惑又求知的眼眸盯着,松岛希难得感到几分不好意思。她干咳一声,道:“我也不确定,瞎猜的。因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知情,又不是咒灵,所以我现在只能想到契阔。”   “契阔是咒术师经常用来制定契约的一种手段。契约内容需要双方都同意才能生效,无论任何一方违背契约都将会受到惩罚。”   在松岛希的解释中,月见山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双方都要同意才能生效的契约?   她拼命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答应过夏油杰类似的事情,但月见山以前答应夏油杰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一时之间居然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答应过这类契约。   捏了捏眉心,月见山强打起精神:“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些。”   松岛希连连摆手:“没事没事——那个,就是那个录音……”   说话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瞄了眼月见山的手机。月见山挑眉,抬手摁亮自己手机,当着松岛希的面解锁:“不好意思,刚才为了套话,我骗了你,我其实根本没有录音。”   松岛希先是一怔,随即瞪大双眼。她错愕的看着月见山,心里对漂亮姐姐的滤镜瞬间破碎,气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月见山将手机放回包里,笑眯眯的拍了拍松岛希脑袋:“好了,出完任务就赶紧去吃晚饭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邮箱,有时间可以随时联系我哦。”   她将一枚写着自己联系方式的卡片放进松岛希裙子口袋里,然后在小学妹炸毛之前赶紧离开。   松岛希气得直跺脚,碎碎念的骂道:“果然长得好看的最会骗人!这个女人就和夏油前辈一样!”   虽然心里很气,但是松岛希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联系方式,还是没有把那张卡片扔掉。她拿出手机存下来月见山的联系方式,自我安慰:我才不是想加她联系方式!这只是一位善良咒术师对无赖普通人的小小照顾而已!   月见山走路的时候一直关注着自己的手机。之前为了不给商场门口的公安们造成多余烦恼,她特意绕开商场走了另外条小路。   这条路要偏僻一些,也更远。   她还没有走到出口,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振动。月见山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不出意外,果然是松岛希发来的短信,让她存一下备注。   月见山松了口气:松岛希这条线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前几个周目都没有倒回这么靠前,根本没有讲座和商场封闭事件。而唯一可以经历这些事件的时间点是第一周目;第一周目月见山为了陪夏油杰而拒绝了讲座旁听名额。   没有去听讲座的她自然不会路过商场,也不会遇见松岛希。   没有遇见松岛希,就不会触发之后的事件。   如果说松岛希的事情还可以单纯理解为自己的不同选择,导致了触发的事件,那么空条教授呢?   为什么之后的轮回,自己都没有碰见过空条承太郎?   空条承太郎明显和松岛希不同。他是在别人的提醒下,怀疑时间轮回和自己的未知替身有关。以空条承太郎的性格,只要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轮回,那么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来见自己一面。   除非他在撒谎,或者有另外一个人在阻止空条承太郎找到自己。   下午的见面谈话太短了,月见山仓促之下甚至来不及仔细询问。更多的问题,只能明天见面之后再问空条教授。   她倒是一点不怀疑空条承太郎是坏人。光是空条承太郎的那个替身,就能一拳一个自己了;如果空条承太郎要害自己,大可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如果撒谎的不是空条承太郎,那么是谁在阻止空条承太郎找到自己……   月见山正思索着除了夏油杰之外的可疑对象时,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 第18章 袭击者   对方在捂住月见山口鼻的同时,还用小臂勒住了她的脖颈。大约是害怕月见山出声引来其他人,对方用的力气很大。   瞬间的窒息和被袭击的恐慌让月见山来不及思考——她强迫着自己在拼命呼吸的同时思考起来,手指无意识抓挠着对方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小臂。   这时捂住月见山口鼻的人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她。来不思考对方为什么松手,没有了扶持的月见山跪坐在地,捂住自己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   短时间缺氧让她本能的剧烈呼吸,每一口氧气穿过喉咙,都像是塞进去一把辣椒。   无意识的发抖,流泪,月见山眼前视线一片昏暗的模糊。而就在这片昏暗不明的光线中,有人向她伸出手,温柔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   她抓紧了对方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紧接着月见山清醒过来,为自己擦掉眼泪,抱着自己的人,是夏油杰。   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被袭击和对夏油杰的恐惧交叠,这个瞬间月见山居然不知道应该先躲开哪一个比较好。   夏油杰垂眸看着月见山——个子本来就不算高挑的少女靠在他怀里,无助的发抖,哭得眼圈发红。就算是哭,月见山也哭得很好看,我见犹怜,像被迫承接了一场暴风雨的温棚花。   单论五官,月见山确实不算非常惊艳的美人。但她却有一股美人的气质,微妙的让人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好看极了。   他很久没有看见月见山哭成这样了,好像上一次月见山这样哭,还是他们头一次遇见攻击性咒灵的时候。   那时候夏油杰和月见山也就十三岁。   轻轻抱着月见山,好像抱着一个娇弱易碎的玻璃娃娃,夏油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他拍了拍月见山背,同时看向袭击了月见山的男人——刚才一脚踹开那人时,夏油杰便诧异的发现对方居然只是个普通人。   比如现在,一只小小的三级咒灵就能将对方按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隔着点距离,夏油杰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臭味。这条小路比较偏,月见山平时根本不会走。   因为没走过,所以她不知道这条路最近经常有袭击女性的醉汉出没。   夏油杰仔细看着那张醉汉的脸——男人显得很恐惧,不明白自己被什么东西遏制。他倒是想大喊救命,只是嘴巴也被咒灵塞得慢慢当当,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夏油杰觉得醉汉的脸很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收敛了自己的疑惑,继续低头安抚自己脆弱的女朋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说话吗?”   月见山吸了吸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还热辣的滚着痛意,她推开夏油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头,表示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如果换成第一周目的月见山,现在肯定已经吓得完全傻掉了。但现在的月见山已经经历过前几个周目的死亡,虽然害怕,却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比起害怕,还有件事情更让月见山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夏油杰,为什么又找到她了?   夏油杰的目光落到月见山脖颈上:她的脖颈修长而白皙,现在上面出现青紫色的勒痕,显得很可怕。   夏油杰的眼神也紧跟着沉了下来,隐约透出可怕的气势。他抬手想碰一下月见山的脖颈,月见山却在他抬手的瞬间,受惊的后退。   两人目光相触,月见山惊恐的模样好像刚才袭击她的人不是醉汉,而是夏油杰一样。   夏油杰明显一怔。   月见山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夏油杰救了自己。   她抿了抿唇,避开夏油杰目光:“我刚刚,被吓到了……”   开口后月见山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说话的时候,她喉咙一扯一扯的疼。   夏油杰眉头一皱:“你别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月见山这种时候倒有点佩服夏油杰了。她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夏油杰看起来好像每个字都听明白了的模样。   夏油杰又重新召唤出一只咒灵,然后向月见山伸出手:“过来。”   月见山瞪着那只咒灵——又看了看夏油杰——说实话,她现在还有点不能接受近距离和夏油杰的咒灵呆在一起。   把由手往身后藏了藏,月见山转而指着地上被咒灵死死按住的醉汉,眼神询问夏油杰。   夏油杰仍旧向月见山伸着手:“我打电话报警了,等会公安会过来。”   “你喉咙哑了,要快点处理,学校那边也要请假。”   他自顾自帮月见山安排好了一切,完全没有给月见山任何余地。月见山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视线上移,落到夏油杰脸上。   月光与路灯光芒都落下来,他年轻的脸庞也被这些光芒分出明暗。   明暗交错间,他好看得像是尊掂花悲悯的佛像,垂眸看来的目光温柔极了。   月见山后退,夏油杰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放缓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别担心,我会陪着你,也会叮嘱医生,不打针,不吃中药,开西药要带糖衣的。”   夏油杰很了解自己的女朋友。她平时总显露出过分早熟而游刃有余的一面,但在某些地方却意外的娇气。   他喜欢月见山身上的这些小娇气。因为这些都证明了月见山从小到大都被人爱着,才会在小习惯上无所顾忌的撒娇。   但这次不一样。   月见山听着夏油杰劝告的话,心想:不是药的问题,也不是医生的问题。   她慌乱的找着借口——总之不要上夏油杰的咒灵,随便什么借口都行——   慌乱间,月见山瞥见地上醉汉的脸。虽然那张脸因为恐惧而有点扭曲,月见山居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茫然惊恐的发现:这个醉汉,居然是她三周目经历过的三位警察之一!   二周目的时候月见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应对得也很不积极。直到第三周目,对自己男朋友实力还没有正确认识的月见山选择了报警。   第三周目的死亡记忆,月见山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因为过于慌乱,所以报警电话也打得前言不搭后语。   但意外的公安居然选择了相信她,还提出她如果害怕的话,当天晚上可以留在警察局。   月见山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天晚上只有三个值班警察。因为那是唯一一个卷进了无辜人死亡的周目,所以月见山即使都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却清楚记得那三个公安的脸。   但为什么——其中一名公安会是袭击自己的醉汉?   “……夏油杰。”   她艰难的开口,每说一句话喉咙都痛得厉害。   夏油杰以为是袭击者又吓到了月见山。他想也不想,立刻捂住了月见山的眼睛:“害怕就别看了。”   “交给我,我来解决。” 第19章 契阔   医院。   医生给月见山检查了喉咙,又开了点药。   伤得不算严重,甚至不需要住院。医生又额外给她开了些助眠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夏油杰全程都陪着月见山,中途出去接了两通电话。他有意避开月见山,大概是不想让月见山听见电话内容。   因为月见山喉咙受了伤,医生建议这两天最好不要说话,可以用手写板代替日常交流。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这样有助于喉咙恢复。   夏油杰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回来,刚好月见山这边也结束看诊了。   医生送了她一块手写板,月见山便顺手抄起手写板写字问夏油杰:【谁的电话?】   夏油杰姿态自然的拎起月见山的包,解释:“前两个是警察局那边打过来和我确认情况的,袭击者还有两个同伙,不过现在都已经落网了。”   “最后一个是悟打过来的,问我今天回不回去,他和硝子准备去吃烤肉。”   他没有说自己拜托了靠谱的后辈帮忙,才在短时间内抓住那袭击者的同伙。夏油杰总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和月见山说,说了反而容易让月见山担心。   她只要知道安全的结果就可以了。   月见山抱着手写板,写下:【我可以让阿武来接我,你先去吃饭吧。】   “我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吃饭。”   夏油杰捏了捏自己眉心,眼睑底下明显带着黑眼圈:“而且你这样回去,阿姨见了也会担心。今天晚上要不要先住我那边?”   要去夏油杰那边过夜吗?   月见山脑子里飞速分析着利弊——诚然如夏油杰所说,如果回去的话妈妈一定会追问自己脖颈上的伤。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照实说出来的话只会惹妈妈伤心而已。   山本武来接自己的话,就还要和山本武解释一遍,也很麻烦。   但如果和夏油杰一起住的话……   抿了抿唇,月见山在手写板上写字:【好。】   目前为止,去夏油杰那边过夜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她还有事情要问夏油杰,今天晚上能和他待在一起是最好的。   至于会不会被夏油杰杀死,在眼前情况下反而显得不重要了。月见山想死得明白点,至少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死。   现在时间还有两个月,只要夏油杰不提前发疯,她就还有时间。   夏油杰打了出租车,两人一起回去。车上月见山因为喉咙受伤,不用说话,反倒避免了很多尴尬。   月见山不知道该和夏油杰聊些什么。明明以前他们总觉得时间太短,根本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分开,一个电话可以打三小时。但是现在——月见山不知道该对着杀了自己八次,还被自己杀了一次的初恋,说什么才好。   前几个周目从来没有把时间倒转这么前面,所以月见山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着怎么保命,怎么避开夏油杰。她觉得自己应该恨夏油杰,恨得想要杀了他才对。   第九周目她不就杀了夏油杰吗?   可是月见山很清楚,她对夏油杰的恨不是纯粹的恨。恨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对那个人抱着希望,她被袭击被救,眼睛里全是眼泪都看不清楚是谁救了自己的时候,月见山第一反应是夏油杰。   她潜意识里觉得夏油杰是会来救自己的。   她既期盼又害怕着,期盼被救,也害怕着被杀死。夏油杰为什么要杀自己?   “到了。”   前面司机提示了一声,月见山从自己乱糟糟的思绪中脱身,解开安全带下车。   夏油杰在她起身下车的瞬间,抬起手垫在车门顶上,以免月见山碰到头。等月见山下车后他才下来,背上还背着月见山的包,侧面那个水晶兔子的装饰随着他动作晃来晃去,被路灯折射出漂亮的光。   他去找司机付钱,司机顺势关心了一句:“和女朋友吵架了?我看她路上都不和你说话。”   夏油杰侧目看了眼站在路灯下等他的月见山——她身上还穿着校服,栗色长卷发柔顺的披散着。夏夜微微的风吹过她裙角和袖口,她右手握着左臂,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露在风里。   柔弱,漂亮,又转瞬即逝的普通人。   他收回目光,向司机笑了下:“没有吵架。她身体不舒服,不想讲话。”   司机明显不信夏油杰的说辞。他单臂压着车窗户,用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啊,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有什么心事都不会直接告诉你的,她要是说自己没生气那肯定就是生气了。”   “你要多哄哄她,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现在不流行大男子主义那一套啦,你要让女孩子觉得你也需要她才行啊。”   夏油杰有些哭笑不得。他随口应承下来,然后转身去找月见山。   月见山下意识站在路灯底下等夏油杰。这边光亮,显眼——虽然以特级咒术师的视力,应该也不至于看不见她。   等夏油杰走到自己面前了,月见山才举起手写板问:【刚刚那个司机和你说什么?】   夏油杰也没隐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道:“他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不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当然,司机让他没事儿多装装可怜的话,夏油杰没说出来。   两人一起上楼,开门时夏油杰状似无意的提起:“今天松岛希找你了?”   抱着手写板走在夏油杰后面的月见山,无意识攥紧了手写板,脸色苍白——她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在手写板潦草的写着字:【你怎么知道?】   她从前几个周目就觉得奇怪了——夏油杰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对自己的掌握程度……到底有多少?   夏油杰开门进屋,将鞋柜上的室内拖鞋取下来放到月见山面前。他自然也看见月见山举着的手写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们定了契阔的,你怎么又忘记了?”   月见山:“……啊?”   因为太过于惊讶了,她连写字都顾不上,下意识说了话。结果一说话喉咙里就撕扯着痛,她又皱着连捂住了自己喉咙。   我和夏油杰定过契阔?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夏油杰着急的凑近她,用手捏着月见山的脸蛋稍稍用力:“嘴张开,我看看喉咙——”   月见山有点怕这个动作,下意识把嘴紧紧闭上,掰着夏油杰手指,摇头。夏油杰力气大,月见山掰不开他的手,但也不肯张嘴,白净的脸上很快被捏出五个浅红色指印。   夏油杰倒也没强求,松开了手:“今天是怎么了?脸色很难看,人也迷迷糊糊的。吓坏了吗?”   他转而摸了下月见山的额头,满脸担忧。   好在月见山额头不烫,就是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看。她急着搞明白契阔是怎么回事,也不管自己喉咙还不适合说话,追问:“契阔——契阔,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没有印象了——”   因为喉咙受伤,她努力大声说出来的话,也轻飘飘的像猫儿叫。月见山急得都要哭了,恨不得拿个扩音器喇叭在夏油杰耳朵旁边喊。   夏油杰还是头一次看见女朋友急成这样。他在‘春不会吓失忆了吧’和‘春被咒灵操控了吗’两个选项之间反复徘徊,内心挣扎的同时,仍旧是乖乖回答了月见山的问题。   “一年半前,你说每次我一出任务就要走至少半个月,有时候电话都打不通,会很担心。让我立刻想个办法——随便什么办法——像动画片里演的一样定下契约,让你随时都可以知道我还活着。”   “作为咒术师,契约之类的我只知道契阔,所以用了契阔。”   “条件是我如果死了,你一定会知道。而你遇到危险时,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相对应的,我可以随时知道你人在什么地方,接触到哪些拥有咒力的人或者咒灵。”   契阔条件对双方都有限制。如果违背契约内容,则违背契约的人会受到反噬——这一点月见山已经从松岛希口中知道了。她现在再听这个契阔内容,感觉确实会是热恋期自己能提出来的想法。   看看,看看,什么叫美色误人。   但是不科学啊!不是说一定会保护自己吗?夏油杰前几个周目可是亲手杀了自己!他怎么没被契阔反噬?   还是说其实有反噬,只是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没看见?   月见山恍恍惚惚的换完鞋,坐在客厅沙发上思考人生。夏油杰还在担心自己女朋友的脑子,放完东西后隔三差五就要找借口在她身边晃几圈。   但是月见山现在没空管他了,她在思考另外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空条教授说自己六岁的时候时间就已经轮回过十三次了,但是月见山自己却没有任何记忆。   夏油杰说他们的契阔是自己提出来的,月见山也没有印象。   三周目的警察其实是夜晚在小巷子里伏击女性的醉汉,这点月见山也没有丝毫印象。但如果先把对方打上‘居心不良’标签,再仔细回忆第三周目的话,确实自己从报警到躲进警察局,都有大把的漏洞。   完全没有任何证据的报警,真的会有警察相信吗?   而且一个警察署里为什么只有三个警察?   没道理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她,所以只可能是月见山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她的记忆里好像缺失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到底缺少了什么呢? 第20章 三周目死亡   夏油杰晃了半天也没能引起自己女朋友的注意。男子DK垂着脑袋,像是只不被主人关注的大狗狗一样,沮丧的抱着自己睡衣:“春,你要去洗澡吗?”   月见山还在思考人生。她举高写字板回答夏油杰:【你先去吧。】   夏油杰焉巴巴的看着她后脑勺:“那你晚饭想吃什么?”   月见山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她想了想,写字:【我现在不想吃,你自己点外卖吧。】   只要抛开‘可能被夏油杰杀死’的恐惧心理,事实上月见山还真不怎么怕夏油杰。   趁着夏油杰去洗澡的功夫,月见山立刻爬起来找出自己手机,开始给松岛希发消息。   月见山:在吗?能不能帮我找到微型定位器,你们咒术师要找这些东西应该不难吧?   松岛希:不难是不难……你为什么要微型定位器?   月见山:哦,想给杰一个惊喜而已。今天晚上能找到吗?能找到的话可以明天早上到我学校给我吗?我会付钱的。   远在宵夜摊子上吃烤串的松岛希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地动鬼神。旁边歌姬连忙怕了拍她的背:“怎么了?怎么吃个串还呛到了呢?”   松岛希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茫然的反问歌姬:“前辈,变态这种东西还会传染的吗?还是情侣之间就是玩得这么……热情?”   歌姬:“???”   后辈到底在手机上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得到松岛希的确定回答后,月见山又给山本武发了消息。   月见山:阿武,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年初回去扫墓的时候,有需要的参考资料落在那边了。拜托你帮我和妈妈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   月见山:还要再麻烦你一件事情。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叫入江正一的孩子家里电话?他和你应该差不多大,在贵族私立学院上学。我之前捡到了他的学生卡,一直没有机会归还。   入江正一的学校,是月见山看着他校服猜的。至于学生卡更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但如果是拜托山本武的话,对方根本不会多问。   果不其然,月见山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山本武肯定的回答。   她把两份聊天记录都删掉,然后重新从联系人里面找到空条承太郎——两人还没有互相发过消息,也没有打过电话,聊天记录一片空白。   月见山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电话号码,直到将这串号码背熟,她才关上手机。   ——   夏油杰又做梦了。   他清楚记得这是第三次噩梦——这一次依旧是他体验第一视角,却无法掌握自己的身体。   夏油杰坐在警察署的屋顶,身边趴伏着咒灵。明明是夺走人类生命的诅咒之物,但在他身边却显得格外乖巧,好像被驯服了的狗。   特级咒术师——或者说,诅咒师。无论哪一种,但毕竟是特级,夏油杰的五感是毋庸置疑的好,他完全可以听到楼底下那三个假警察的窃窃私语,可以嗅到柜子缝隙里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他想柜子里应该塞着尸体,和多出来的警服。   他想春一定没有发现这些细节,只顾着哭,慌不择路的从家里逃进这里。这个女孩子总是不太长记性,因为没遇到过什么坏人,所以一厢情愿的觉得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好人,觉得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夏日微热的夜风拂过他发梢,黑色短袖的袖口也被吹得晃动,紧贴着少年肌肉轮廓分明的胳膊。很难想象他也不过十八岁的光景,就已经要开始考虑怎么毁灭五分之四的人类了。   正常少年的十八岁应该还在追热血少年漫画,打电动,或者苦恼周末去哪里兼职,女朋友过生日要送什么礼物。   如果性格跳脱一点的,或许还要过儿童节,毕竟还是青少年呢。这个年纪就算犯了罪,都勉强算是法律要轻判怜惜的年纪。   但夏油杰已经完全把自己从自己该有的年纪里抽出来了。他要找的不再是这个年纪该找的东西,也丢弃了一切少年骨子里过于天真烂漫的正论。   夏油杰在更加极端的道路上前进,为了坚定的活着,或者说——为了他的‘大义’。毕竟已经没有人可以和他同行了。   屋子里的假警察们还在窃窃私语。   “屋子里那个女的还在哭啊,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听她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你管她呢!脑子有问题不是更好吗?好骗。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哥,柜子里的尸体怎么办?”   “啧……回头一把火烧了,我们直接去横滨。听说那里的黑手党很欢迎异能力者,我们一定——”   三人中唯一的异能力者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眼前视线突然天旋地转。他看见自己的身子,却没有看见自己的头,过了半秒——或许更久,他意识到:自己的头‘掉’了。   另外两个人瞪大了眼,惊恐的声音被瞬间堵在喉咙里!   濒临死亡的人可以看见咒灵,他们终于看见了这间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咒灵,几乎要填满整间屋子。   这时,警察署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些密密麻麻的咒灵也跟着向两边分开。它们在忌惮和害怕进来的人。   而推开门的少年,身材高挑,那张脸也过分的年轻。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笑眯眯的走进来,厚泽耳垂上那枚黑色耳钉衬应着同样乌黑柔顺的碎发。   不用多说,也应该明白眼前一切都是这少年的手笔。假警察发着抖,全靠缠住他的咒灵支撑才没有瘫软在地,脸上眼底都流露出惊恐哀求。   夏油杰看着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微笑:“其实一开始就想杀了你们的。但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们为什么会死比较好。”   “我啊,最讨厌猴子了。尤其是试图抢走我东西的猴子。”   假警察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想辩解也无法发出声音。如果能说话的话,他必然要大骂面前这个少年:谁抢你东西了?谁会和一个疯子抢东西啊!不要命了吗?   但他没有机会再开口了。夏油杰说完话的瞬间,那些咒灵得到命令,贪婪又迅速的吞噬了他们。   而夏油杰,他收起了脸上淡淡的笑容,冷漠的穿过咒灵群,走向休息室。休息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细微的声音,里面根本就听不见。   他轻易的推开门,然后看见了蜷缩在长椅上的少女。   夏油杰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她把脸埋在了膝盖之间。吊带碎花裙只遮到小腿,栗色长卷发随着月见山低头的动作,柔顺的向两边散开,暴.露出她脆弱的脖颈。   听到开门声,她像只被人围赶捕捉的野猫,慌乱惊恐的抬头侧目看过来——湿润的眼睫,哭红的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夏油杰狭长的眼睛和柔软的唇,都弯出带着笑意的弧度。他向月见山伸出手:“春,到我这来。”   没有关好的门外面飘来血腥气,透过错落的缝隙,月见山看见门外警察的尸体。她尖叫一声,赤着脚摔下椅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翻窗。   门口站着夏油杰,而距离月见山最近的出口只有窗户。   她刚抓住窗户框,毫无章法的爬上去,纤细的窗户框咯着她娇嫩的膝盖。月见山险之又险的探出去半边身子,还没有看清楚窗户外是什么景色,又被人按着腰拖回去。   不论是速度还是力气,月见山都不可能比过夏油杰的。   她哭着去掰夏油杰的胳膊,踢他小腿,夏油杰全部都无动于衷。他单臂就可以轻松抱起来的女孩只是个普通人,无论她怎么挣扎,力气在夏油杰看来都和被野猫抓了几下没差。   “别动,会摔跤的。”   他的声音几乎贴着耳朵响起,月见山吓得浑身一僵,当真不敢再动了。   夏油杰将她放到桌子上,自己坐着一边的高脚凳,握着月见山脚腕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月见山一路跑过来,自己也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跑掉了鞋子。   脚面还算白净,脚底却脏得很,边缘还有不知道什么地方划出来的细碎伤口。   夏油杰捏着她纤细的脚腕,低头撩起自己上衣一角,仔细的帮她把脚上脏污都擦干净。随后他从口袋里取出创可贴撕开,贴在那些细碎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都很轻,手指每次碰到月见山,月见山都下意识的往回缩。但她力气比不过夏油杰,每次往回缩的时候,夏油杰扣在她脚腕上的手都会更加用力一些。   月见山吃痛,便不敢再往回缩了。   她鼓起勇气看了眼门外,开口:“门外、门外的警察——”   “我杀的。”   夏油杰松开了月见山脚腕。他抬头仰视着月见山:“我以后还会杀很多人,只有这样,才能创造我理想中的世界。”   他说自己杀了人时,神色平静,好像在说自己刚刚吃了只烤鸭。月见山终于忍无可忍,气得一脚踹在夏油杰肩膀上:“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是不是还要把我也一起杀——”   月见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油杰推着肩膀按在了桌子上。她后脑勺将要撞到桌子上时,夏油杰伸手帮她垫了一下。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垂眸看向月见山,奇怪的是——夏油杰看月见山的眼神却很温柔。他凑近抵着月见山的脖颈,给了她一个恋人似的拥抱:“春,别折磨我,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夏油杰贴着月见山的耳朵说话,每一个字都温柔又压抑着某种情绪。他眼底神色不属于这个年纪,更多的是成年人带有痛苦的包容。   ——   自噩梦中惊醒,夏油杰睡衣都被冷汗打湿。他睁开眼看着屋顶,良久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夏油杰才敢抬起手,却还恍然觉得自己手掌上沾满了温热的血。   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夏油杰慌乱的爬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冲去了隔壁月见山的房间。 第21章 夏日的恋情   外面夜色还很浓。夏日的晚上本该温度偏高,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油杰出了身冷汗的缘故,他现在觉得很冷。   月见山的房间就在隔壁,她倒是睡得很香。九周目杀死夏油杰之后,月见山就陷入了一种虽然害怕被杀但又有点自暴自弃想杀就杀吧的微妙状态。   尽管空条承太郎说过,时间倒流可能和她那个暂时不确定的替身有关。但月见山还是更倾向于时间倒流是因为夏油杰。   月见山迷迷糊糊的被热醒了。她脑子里冒出个念头:空调没有开吗?   好像是没有开。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不是很热,就拉开槅门然后自己睡了。   开空调开空调——   她闭着眼睛,困得完全睁不开,想要伸出手去摸索枕头旁边的空调遥控器。月见山刚动了动手,便立即发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严丝合缝的压住了。   她只能勉强动一动指尖。   月见山瞬间被这个认知吓得清醒了许多。当她稍微清醒点之后便能察觉自己眼下情况的危急——自己之所以会被热醒,是因为身后贴着个不断散发热气的‘火炉’啊!   腰上牢牢地箍着条胳膊,她搭在枕头边的手也未能幸免,被迫向上张开,与身后的人五指相扣。对方的脑袋几乎就贴在月见山后脖颈处,黑色柔软的半长发快要越过她脖子,错落到她眼前来了。   月见山自己的头发染了浅栗色,和夏油杰黑色的头发交错,相当显眼。少年的胸腹紧贴着她的脊背,因为体型差的缘故,月见山被他环抱着时,生出一种自己被迫陷入大型发热款懒人沙发的错觉。   不对,懒人沙发应该没有这么硬。   大半夜榻上突然多出一个人这种事情有多惊悚,月见山已经不想形容了。原本迷迷糊糊的就还觉得这热度还可以勉强忍受,但是清醒之后她被热得只想戴上痛苦面具。   试探性的想爬出夏油杰怀抱,月见山刚挪动不到一厘米,腰上横着的胳膊再度收紧,毫不留情的将她拖了回去!   身后夏油杰滚烫的胸腹再次贴上脊背。月见山夏天怕热,习惯于吊带睡裙,背后从肩膀到整个蝴蝶骨都完全露在外面。赤.裸的肌肤贴着对方胸口,她像是被迫贴了一背的暖宝宝贴。   月见山又尝试着动了动手,想掰开夏油杰的手指——笑死,根本掰不开。   即使很早之前就知道看似光风霁月的温柔少年其实是个体力怪物,男女混队的初中时期就能靠着体力差成为篮球队主力。但每次正面对上夏油杰的力气,月见山还是想骂一句:离谱!   这种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掰不开对方一根手指的力气,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在夏油杰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看起来很像一部惊悚片,不过看他热了这么久也没有动手的样子,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杀自己的。   话说回来,年轻人火气这么大的吗?   月见山胡思乱想的试图转移注意力,但最终还是失败。她被捂得浑身都发红,又热又黏糊得觉得自己都要化了。   视线所及,空调遥控却并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许是她之前熟睡的时候,胳膊无意间给它撞出去了。   深吸口气,月见山把另外一只没有被压住的胳膊,艰难的伸出去,去够遥控器。她指尖勉强碰到了一点点边缘。   努力再深吸一口气,月见山继续伸长胳膊:快了,就差一点点,一点点了。   空调!   就在这时,一直紧紧扣着她手的夏油杰忽然松开,俯身越过月见山,拿起来空调遥控器。随着‘滴’的一声,空调开了。   冷空气四散,虽然效果不算立竿见影,但也送来了一阵凉爽。   同时夏油杰明显带着困倦的低音在月见山身后响起:“醒了?现在才两点多,再睡会。”   月见山:……哦,原来你没睡着啊?   她寻思着人都醒了,自己这时候再推开夏油杰他肯定不好意思继续装睡不放手。毕竟现在还是七月份,七月的时候夏油杰没那么疯。   月见山把上半身往外挪了挪,同时低头开始掰夏油杰揽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热醒了的。你先松手,我去关槅门。”   房间被设计成了和室,本意是为了节省空间。平时不开空调就算了,开空调的时候肯定要把窗户和槅门全部关上才行。不然两面都是出口,空调约等于白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月见山都要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的进步。上一个周目她还看见夏油杰就呕吐呢,现在这个周目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和他躺在同一个榻上了。   感谢九周目夏油杰在她手上死了一次,消除掉月见山不少恐惧心理。   夏油杰当然没有松手。他变本加厉的把月见山困在怀里,手指强硬的穿过月见山指缝——两人都算是手指修长的类型,但骨架大小毕竟摆在那里,月见山的手远比夏油杰小得多。   并不算宽阔的指缝被撑开,被迫与对方五指相扣。   强行被塞回发热款‘懒人沙发’中,本来就有些怕热的月见山几乎是崩溃的。她咬着后槽牙:“夏油杰!你不热吗?”   夏油杰的脑袋就埋在她后脖颈处。那里平时就聚集了不少热量,再让少年灼热的呼吸一拂,甚至于让月见山错觉自己是不是被烫到了。   他的声音也迷迷糊糊的:“春——我做噩梦了——”   月见山差点被他给气笑了:你是三岁小孩吗?做噩梦了是不是还要我抱着哄你啊?   “我梦见你死了。”   “我……救不了你。”   后两句话从夏油杰口中说出来,带着后怕与嘶哑。他说完之后,仿佛是为了证明那真的只是个噩梦一般,收紧了手上的力气。   怀里柔软的女朋友不是假的,所以假的只是噩梦而已。现实里他的春还好好活着,没有死,也没有受到那些痛苦的折磨。   月见山脑子里狂飙的讽刺弹幕瞬间卡住。她愣了两秒,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感。   这不是很害怕自己死吗?明明是自己偏爱娇纵出来的恋人,梦见自己死了都要用着快哭出来的语气撒娇要抱。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好孩子。   为什么会亲手杀了自己呢?   夏油杰还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即将枯萎的花,或者快要融化的雪人。他竭力想要留下的珍贵之人,是个如此脆弱的普通人。   随便一只不起眼的低级咒灵,只要越过自己的视线,就能轻易杀死的普通人。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普通人呢?   ——   2002年8月   夏日,蝉鸣,燥热。   这年夏油杰只有十三岁,还在念初二。   初中生的学业并不繁重,但夏油杰的假期也很少和同学们出去玩。他大多数时候是窝在家里看书,或者锻炼身体。也不是没有长辈指出过夏油杰的社交状态不太健康,但全部都被夏油杰巧妙地绕开了话题。   虽然只有十三岁,夏油杰在各个方面——不论是发育过度的身高,亦或者是思考方式,都明显过于稳重。   “杰!作业写完了吗?”   和室槅门被拉开,母亲的声音和屋外高低起伏的蝉鸣一起钻进来。夏油杰合上书:“已经写完了,在看书。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点已经是午饭时间,他猜测是在厨房的母亲需要帮厨所以才主动来找自己。   虽然是从小一起住,但实际上夏油杰和父母关系却并不亲密。他本质上认为自己和父母并不是同一类人。   他能看见另外一个世界,这是夏油杰的秘密。   夏油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将新烤好的曲奇饼摆放进干净漂亮的纸盒子里:“那刚好,你帮我把饼干送去给隔壁吧。”   夏油杰走出房门,带点疑惑的询问:“隔壁?隔壁搬来新住户了吗?”   他们隔壁确实有栋老式的两层小洋房,但已经空置了许久。从夏油杰有印象开始,里面就没有住过人了。   夏油妈妈将纸盒封好,用红色缎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笑眯眯的叮嘱道:“是啊。隔壁的新邻居家里也有小孩子呢,说不定杰可以交到好朋友……包装好啦!麻烦你跑一趟哦。”   她将两个装了曲奇饼干的纸盒递给夏油杰,同时嘟囔着隔壁搬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男主人。   也不知道是没有和妻子一起回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夏油杰表面上乖乖答应,实际上并没有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交朋友这种事情……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朋友的。他和普通人有着无法跨越的差距,除非他们也能看见自己所看见的世界,体验自己曾经感受过的恐惧和威胁。   否则夏油杰无法说服自己和任何人建立起类似友谊的感情。   他抱着两盒曲奇饼干,穿过一小段马路,到了隔壁。隔壁与他印象里荒芜的模样已经相差了许多——院子小路上的杂草被清理干净,两边种着的七里香上原本覆盖了厚厚的藤蔓,也被完全清理下来了。   掩埋在藤蔓底下的七里香墨绿色枝叶此刻才得以见天日。   院子里那棵树好像是新移栽进来的,刷了白漆,用木条四面捆牢。夏油杰没有认出来是什么树。不过味道很好闻就是了。   院子外面的门不高,甚至只到他肩膀,也没有门铃。门边挂着‘月见山’的小木牌,姓氏下面被画了朵小小的灯笼花。   夏油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高声询问:“您好——我是隔壁夏油家,请问有人在家吗?”   里面的大门很快被打开,一个穿着枣红色长裙和白色镂空披肩的女人赤着脚走上走廊。走廊外面摆着几双木屐,有一双格外小号的,应该是他们家里小孩穿的。   夏油杰估量了一下木屐的大小,在心里推测:八岁?九岁?   总之不会是很大的小孩儿就是了。   女人已经踩着木屐过来,帮他打开院子门。门没有锁,只有个插销,她一边开门,一边温柔的向夏油杰笑:“是隔壁家的孩子吗?快进来——我姓月见山,你叫我月见山阿姨就可以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家里大人让你过来的吗?”   月见山夫人很明显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她说话带点口音,夏油杰具体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但是语调很俏皮可爱。   他走进院子里,礼貌的自我介绍:“阿姨好,我叫夏油杰,就住在隔壁。”   夏油杰指了指隔壁自己的房子,月见山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夏油杰又举起自己手上的盒子:“这是我妈妈自己烤的曲奇饼干,她让我送一点过来给您,希望您喜欢。”   家里有小孩子的话,应该会喜欢饼干吧?   果然,月见山夫人显露出几分惊喜:“是手作的曲奇饼吗?那太好了——刚好我切了西瓜,你也进来吃一点吧。”   夏油杰想拒绝的。他只负责把东西送到这里,更深度的社交应该由父母来完成才对;但奈何月见山夫人太热情了。   她接过饼干盒子,同时还牵住了夏油杰的手。这位夫人的手很软,没有什么劳作的茧子,只有指腹的位置有一些薄茧。   那应该是常年握笔才会有的。   夏油杰被迫牵着手进屋。作为一个尊敬长辈的好孩子,他暂时做不到突然甩开长辈手的行为,所以只好跟着月见山夫人进屋。   里面的大门是开着的,可以直接看到客厅。夏油杰在门口换了一次性拖鞋进去,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客厅的违和感:家具都是日式的,摆放有些随意。尤其是靠着窗户的那张矮桌,和整个西式客厅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月见山家以前应该是住的比较传统的日式建筑,所以连带着家具都是配套的,还没来得及换新。   月见山夫人朝着楼上喊了一声:“春!别看动画片了,家里有客人,把西瓜拿下来。”   客厅中间的旋转楼梯上很快响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不难猜出脚步声的主人肯定赤着脚连跑带跳的在下楼——似乎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夏油杰这样想着,目光投向楼梯。   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小姑娘,赤脚从楼梯上跑下来。她皮肤很白,因为跑动,又处处泛着动人的浅粉色,怀里抱着一大束绿色蓬勃的七里香。   白色小小的花朵藏在碧叶底下,可怜可爱。   小姑娘有双很容易扰乱人心跳的眼眸,笑起来弯弯的。她说话时和她母亲一样,有活泼俏皮的尾调:“我没有看动画片,我在把院子里的七里香移植到楼上去。”   紧接着她就注意到了夏油杰,笑盈盈的眼眸望过来:“你好,我叫月见山春——春天的春。”   “你叫我春就好了。”   夏天过于热的温度,让空气中七里香的香味骤然浓烈起来。夏油杰被对方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神,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却又突然不敢再继续盯着她看——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感觉到了夏天。   夏天,鲜花,明亮的太阳光,蝉鸣声,女孩子的裙角——是真的到了啊,夏天。 第22章 习惯   “我叫夏油杰。”   对方都让他直呼名字了,自己礼尚往来至少也要报上名字。   夏油杰假装看不见楼梯上那只懵懂盘旋的诅咒——只是这种程度的诅咒,根本达不到伤害人的程度。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是看不见这些东西的。   如果他说实话,就会变成撒谎的坏孩子,带着不祥之兆的麻烦精。   月见山夫人从春手上接过那一大束七里香,摸了摸花枝修剪整齐的断口:“昨天不是说要在阳台上种灯笼花吗?”   “这边的气候可能养不活。而且又是夏天——”   春嘟囔着,顺手从那大捧七里香里面折下朵花,踮起脚别在母亲耳边。   月见山夫人把那两盒曲奇饼礼物和七里香都拿走,叮嘱春带着夏油杰去楼上吃西瓜。夏油杰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去看春赤.裸的双足。   她母亲好像也不在意女儿光着脚跑来跑去,只叮嘱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后春带着他上楼梯,一步三跳的走路,和他搭话:“你是从哪里来的客人啊?”   她问得不算客气,但是她好奇的看过来的眼眸那么漂亮动人,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个女孩绝不是没有礼貌。她或许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夏油杰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住在隔壁家的。”   “哦——那就是邻居啊。”   春说话时拖长了尾调。两人路过咒灵时,她往旁边让了让,避开咒灵,又若无其事的偏过头和夏油杰说话:“我可以叫你杰吗?”   她叫得很亲昵,夏油杰却更关注她刚刚避开咒灵的动作。他鬼使神差的问出了一句:“你也能看见吗?幽灵。”   “原来是幽灵啊?”   春吃了一惊,又转头去看还在楼梯上飘荡的咒灵。楼下传来月见山夫人的声音:“春!你在说什么幽灵?都让你少看点恐怖片了——”   “在客人面前不要说这种没有礼貌的话!”   来了,成年人惯有的说辞;接下来的话夏油杰几乎都可以猜出来了。   但好像又和他猜测的不太一样。   春不怎么怕那个飘荡的咒灵。她抓住夏油杰的手,催促他:“走走走,快上楼。不然我妈妈又要唠叨我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不被相信。   她的手心很热,皙白的手腕上沾着点泥巴,和七里香的味道。夏油杰被她拽着往楼上跑,楼梯出口的太阳给春也渡上一层金红色光辉。   他忽然意识到:春,是我的同类。   ——   夏油杰确信自己是一见钟情。   在不知道春也能看见咒灵之前,在他意识到夏天来临的时候。   他的初恋也来临了。   夏油杰在迷迷糊糊的回忆初恋,而月见山快要热疯了。虽然有空调,但是两面槅门都开着,空调顶个屁用啊!   尽管夏油杰刚才那两句喃语确实有触动她那么一点点,但也就那么一点点。相比之下还是快被热死的现实更重要。   她曲起胳膊肘试图推开夏油杰:“我没死,就是个梦而已……你能不能先让我去关个窗户?真的很热啊夏油!!”   夏油杰不为所动,继续埋头在她脖颈处装死。   紧巴巴的贴着就算了,夏油杰偏偏还留了长头发。月见山自己的头发都嫌热,平时睡觉要全部散开。夏油杰贴着她入睡时,头发全部随着他的动作堆叠在月见山脖颈处。   很好,温度+10086。   不过——他是不是也太热了?   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劲,月见山吃力的扭过身;胳膊都被夏油杰压住了,她只好用自己额头贴了贴夏油杰的额头。   果不其然,烫得厉害。夏油杰发烧了。   我要是现在不管他,会不会就人直接烧死了?   月见山在心里苦中作乐的想着,却仍旧没办法坐视不管。她确实恨夏油杰杀了自己,但无法迁怒面前这个什么也没有做过,依旧会抱着自己用别扭方式撒娇的男朋友。   虽然私心里月见山已经给这个男朋友正式更名为‘前任男朋友’了。   如果夏油杰本性真的是个恶人,或许月见山还能狠下心不管。但夏油杰不是。   夏油杰属于那种,看见老奶奶过马路都会去扶一把,小孩子气球挂树上了他会主动去帮忙取下来的三好青年。虽然性格里的某些地方有点孩子气的恶劣,但真的和‘恶人’二字沾不上边。   空余的手勾过空调遥控器,月见山将空调关上。空调声音刚一停止,夏油杰就又哑着嗓子迷迷糊糊的问:“你不热了吗?”   月见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抬起沉重的胳膊,当然,胳膊之所以会重,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夏油杰非要和她五指相扣。   她抬个手还要把夏油杰的手也跟着抬起来,能不重吗?   “我不会走,也不会出事。”月见山稍微缓和了语气,道:“你现在发烧了,不能吹空调。先把我放开,我去给你拿药过来。”   夏油杰不说话,用他暗紫色狭长的眼眸盯着月见山。他脸色因为生病和连续熬夜而有些苍白,但眼眶和脸颊上却有着相当不正常的红晕。   月见山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人都这样——她看夏油杰还是没有听懂,很迷糊的样子。   在月见山印象里,还是第一次看见病成这样的夏油杰。夏油杰的身体素质很好,月见山自己在季节变化的节点上都会偶尔感冒,但夏油杰就从来不感冒。   她捧着夏油杰发烫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走,也不会出事的,我就去帮你拿个药,很快回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客厅拿药。”   月见山记得她之前在客厅放过一些应急药物,现在应该用得上。   夏油杰沉默了好几秒,才松开月见山的腰。但是他没有松开月见山手,仍旧强硬的和她五指相扣。   月见山懒得与病号计较这个。她爬起来,夏油杰也跟着爬起来;一米八多的个子,因为生病而晃晃悠悠的。   月见山生怕他摔倒:夏油杰自己摔了没事,别到时候还要连带她也摔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扶住夏油杰。   夏油杰身上温度很高,月见山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扶到沙发上。她从柜子里找出温度计,捏着夏油杰的脸颊:“张嘴。”   生病中的夏油杰格外好说话,甚至不需要月见山用力,便乖乖的张开嘴。月见山将温度计塞到他舌头底下:“先用舌头压住,我看看你烧到几度了。”   夏油杰又乖乖把嘴合上,身子后仰靠着沙发,细而狭长的眼眸水雾雾的望过来。他眼眸里没有焦点,这样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月见山当然不觉得夏油杰可怜——要说可怜,还是死了八次的自己比较可怜。   拆开退烧贴贴到夏油杰额头上,月见山帮他把刘海理出来,忍不住吐槽:“每次剪头发都要特意留下这撮刘海,这撮刘海难道是本体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但是不想说话。   沙发很软,以夏油杰的体重压进去,很快就陷了下去。有更加庞大的沙发做对比,勉强显得夏油杰有了那么一丝‘弱小可怜’的气质。   月见山本来缩在旁边,想等他量完体温再说。   夏油杰当然要比月见山重得多,所以他躺的位置,也压得比月见山所坐的位置更低。月见山因为惯性而往夏油杰方向滑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往下滑了一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单手撑着沙发靠背想要坐回原位。   这时候夏油杰突然又好像清醒了,在月见山往回挪的时候,他抓住月见山脚腕往自己方向轻轻一拽。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在惯性的帮助下,月见山几乎是‘滚’进了他怀里。   鼻子尖撞在夏油杰胸口,月见山恍然间痛得以为自己鼻梁骨都要被撞断了。她赶紧扶住夏油杰肩膀,咬牙切齿:“夏!油!杰!”   活着要折腾她,死了要折腾她,生病了还要折腾她。她上辈子是欠了夏油杰多少钱,这辈子才要和他谈恋爱?!   夏油杰把温度计吐掉了。他手脚并用,满足的将月见山圈进怀里:“春,我难受,让我抱一会。”   月见山推不开他,气得想扒光他头发:“难受就应该吃药!松手。”   “嗯。”   好声好气的答应着,夏油杰滚烫的脖颈完全贴在她额头上,明目张胆的在阳奉阴违,一动不动。月见山只能对着眼前一片睡衣布料干瞪眼:“夏油杰!你别光说话,你倒是松——唔!”   “夏油杰你是狗吗?!”   肩膀上吃痛,月见山下意识的骂出声。夏油杰也不生气,唯一温度稍低的舌尖舔了舔月见山肩膀上齿痕。   他刚咬了一口,即使病得迷迷糊糊了,也记得不能太用力咬。用力了,春就会生气。   “你肩膀上有指印。”   夏油杰声音平平淡淡,却又明显透出些许委屈的意味:“不是我抓的。”   月见山:“……”   她错了,她不该唐突的认为自己在精神层面上,居然可以和特级咒术师相媲美。她只是心理承受力好,但特级咒术师都他妈是神经病!幼稚鬼!年纪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八岁的家伙!   “是今天同学不小心捏到的,你快放手,我要被捂死了!”   夏油杰终于松开胳膊了。月见山一把推开他,终于获得可以大口呼吸的新鲜空气。她再次感叹:那位医生果然还是低估了人类的极限。   你看,让夏油杰这么一气,自己现在就能说话自如了!   就是喉咙还有点痛。   缓过神,她看见夏油杰还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眼下黑发散乱,浑身都因为高烧而透出红晕时。   让人有一种自己刚把他欺负了个爽的错觉。   月见山捡起他扔掉的温度计看了一眼:“烧得有点严重……我去抽屉里拿退烧药来,吃完明天早上如果还不退烧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   送完人刚好可以直接去学校,和空条承太郎汇合。   打开医疗箱开始翻找能吃的退烧药,月见山刚找出一盒,还没看清楚注意事项,背后就猝不及防被滚烫又沉重的胸腹压上。   她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但又没有摔下去;夏油杰及时伸出手揽着她的腰,轻易又把她拖回怀里抱着。   眼看医疗箱被带翻在地,月见山的耐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捏着那盒退烧药,扯了扯嘴角:“夏——油——”   后一个拖着尾调的‘杰’字还没有出口,被喊到名字的人已经条件反射性捏着她下巴,俯身亲吻下去。   夏油杰太习惯于去哄月见山了。这种习惯接近于本能,就像他苦夏时也总记得五条悟爱吃甜的,硝子喜欢什么口味爆珠的香烟一样。   即使高烧到混淆了梦境和现实,他也记得:春生气的时候,要哄她,要接吻。 第23章 脆弱的强者   月见山已经快要忘记接吻是什么感觉了。好像上一次和夏油杰接吻,已经是好几辈子之前的事情那样遥远。   她刚刚还觉得夏油杰浑身都因为高烧而泛红的样子,好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顿。万万没想到这个吐槽如此之快的也应验在自己身上。   非要追根究底的话——多少有点算月见山自作自受。因为夏油杰这个习惯完全是她连哄带骗惯出来的。   月见山从小就察觉到自己的小邻居是个非常安静内敛的人;虽然偶尔会表现出腹黑记仇的一面,但他似乎更习惯于独自解决事情。即使在发现两人都可以看见诅咒之后,夏油杰将她划进了‘自己人’的范围,但也很少和她倾诉什么。   秉承着‘既然我比你大一岁那就应该照顾你’,以及‘就算是安静不哭的小孩也该有糖吃’的原则,月见山总是有意无意引导着夏油杰养成各种和他‘三好少年’形象截然相反的小习惯。   从结果来说,月见山成功得不能更成功。   就是她那时候没预料到小邻居养大了会变成男朋友,还会变成杀死自己的凶手。   从惊愕突然的吻里面抽身,月见山呼吸紊乱的推开了夏油杰,扶着他肩膀——夏油杰低垂眉眼,他本来就生得清秀,但并不女气。   他拨开月见山脸颊上贴着的,汗湿的头发,像只大型犬亲昵的贴着她。夏夜热得出奇,客厅没有开空调,月见山靠在他肩膀上调整着呼吸,脸上发烫。   “春,我最近——”   “总觉得你在离我远去。”夏油杰收紧了胳膊,环抱着月见山的腰和脊背:“有时候我分不清梦和现实,觉得好像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才是在梦里。”   他其实还在发烧,现在的状态有点近似于烧糊涂了在说神志不清的胡话。月见山捏着那盒退烧药,硬纸壳的盒子被她捏得皱皱巴巴,濡湿的蜷缩着。   夏油杰还在继续自言自语:“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他像是数千年前那位被挖去心脏的比干,诚惶诚恐的问别人:没有心还可以活吗?   月见山松开手,放过了皱巴巴的药盒:“我不会离开你的。先松手,我去倒水给你吃药。”   被顺了毛的大狐狸乖巧松手,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团着。他用湿漉漉的暗紫色眼眸注视月见山,明明已经松开了手,炙热的眼神却让月见山错觉自己好像一直被困在少年怀里。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她起身去厨房烧了开水,顺便把粥也煮上——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就一盒鸡蛋,早上还让夏油杰煎完了。   月见山认命的关上冰箱门,准备等会换衣服出去买点菜。现在才五点多,做个早饭不会耽误自己和空条教授约好的时间。   把烧好的开水和凉白开兑一兑,试过温度后,月见山按照退烧药的使用说明拆了四颗胶囊出来。   “张嘴,吃药。”   夏油杰顺从的张开嘴,水润的眼眸向上望着月见山,眼周因为高烧而泛出昳丽的红。月见山一怔,险些端不稳水杯。她努力无视自己好像一个‘S’的诡异气氛感,把胶囊塞进夏油杰嘴里,将水杯递给他——   月见山本意是让夏油杰自己拿着水杯喝水,夏油杰却抬起胳膊握住月见山手腕,就着她的手喝起水来。   夏油杰吃药的时候总是很乖,一口药就一口水下去,不哭不闹也不会嫌弃药苦,只是眉头会下意识的皱起一点。喝完药他往后仰躺回沙发里,黑色头发凌乱的四散开,脸颊侧和线条利落的眉眼都搭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月见山下意识从桌底罐子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拆开,投喂进夏油杰嘴里。糖是月见山托人带的一个种花家小作坊产出的手工糖,虽然说是糖,但其实吃起来没有一点甜味。后来因为难买,月见山自己还跑了一趟国外,去学怎么做。   她向来擅长和人打交道,只要月见山有心想要认识谁,或者想要学习什么,就很少有不成功的。除去术式这种对天赋有硬性要求的东西之外。   罐子里的糖还有大半,把糖塞进夏油杰嘴里后,月见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被养成习惯的不仅仅是夏油杰,其实还有她。只是月见山自己不承认而已。   她抿了抿唇,将糖罐重新放回桌子底下。   夏油杰一侧的脸颊因为包着糖而鼓了起来,看起来多少让人能意识到他只有十八岁而不是二十八岁。他舔了舔牙齿,嘴巴里都是薄荷清凉的味道,让他清醒了许多。   月见山俯身隔着退烧贴摸了摸他额头,又摸摸脸颊和脖颈侧——温度还是挺高,好像没怎么退烧。她起身捡起沙发上挂着的外套:“我出去买点菜回来做早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顺便去医院看看?”   “不去。”   夏油杰把头别了过去,声音沙哑。他不太喜欢医院,因为某些私人原因。   月见山刚刚还有点复杂的心情,一下子被逗乐了。只要暂时不想未来可能发生的惨剧,她和夏油杰待在一起时所有的心情都会格外生动。   “你十八岁的人了,医院能吃了你吗?”月见山一边穿衣服,一边催夏油杰:“快点起来,贴了那么久退烧贴还是烫,不去医院看看怎么行……”   夏油杰仰躺在沙发上装睡,不吱声。月见山靠着门框,挑眉:“不起来就算了,我去买早饭,你在家等我——”   夏油杰一翻身从床上站起来,捡起自己外套披上,声音闷闷的:“去。”   月见山换鞋出门,夏油杰就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人保持着大约三十厘米的距离走了一会儿,夏油杰突然加快脚步,走到月见山身边,牵住她手。月见山抬眸看了他一眼,夏油杰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小声:“我是病号。”   理直气壮的要求被照顾——好吧,这也是自己造孽惯出来的。   月见山咬着后槽牙,手被夏油杰捂得快要化了。她蜷了下手指,夏油杰牵得太紧,她没能蜷动。这时候夏油杰的手机响了,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也不知道看了什么简讯,眉头紧皱起来。   月见山忍不住问:“是有任务了吗?”   “是之前的袭击者……”夏油杰也没有瞒着月见山,将手机递给她:“身份已经确认了,是从意大利流窜过来的逃犯,其中有一名是异能力者。”   简讯是备注为‘灰原雄’的人发来的,里面不仅有那三个袭击者的简略资料,甚至还有照片。有了照片,月见山迅速将这三人的脸,和第三周目那三个警察的‘脸’对上。   原来如此……所以第三周目接受了自己的报警,并让自己留在警察署的根本就是假警察,是这三个逃犯假扮的。至于真正的警察——应该是在自己报警之前就出事了。不然那么大一个警察署,只有三个警察,不管怎么想都不对。   还是自己经验不足,才会发现不了异常。   月见山正要把手机还给夏油杰时,手机一震,‘灰原雄’又给夏油杰传来了新的简讯。   灰原雄:前辈!我和七海接到了新的二级咒灵任务,现在就要出发离开并盛啦!你好好休息哦!   灰原雄:我昨天不小心看见了你的任务安排,也太可怕啦!一天至少两起任务,前辈就算是特级咒术师,也要保重身体啊。   月见山看着最后一则简讯,怔了好一会儿。她知道夏油杰在濒临疯狂的前一两个月,精神状态都很不正常。但是这样清楚的看见他的日常工作量,月见山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一天两个任务,按照夏油杰的术式,那一天至少需要吞食一个咒灵。而且诅咒师基本上没有周末,就这工作量,夏油杰不生病谁生病啊?   她把手机还给夏油杰:“就算是特级咒术师,也没必要这样压榨吧?”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立刻明白了月见山为什么这样说。他收起手机,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是我主动要求增加任务的。我……不想被抛下。”   他每次执行任务,有时候任务中遇到年轻的女孩子,都会想到某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继而想到月见山。   如果……如果,那一次,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月见山,而敌人是伏黑甚尔,他是不是也一样无法保护对方?   月见山不知道该怎么劝夏油杰。准确的说,她在犹豫——最后月见山决定先送夏油杰去医院。   任务……生病了的话,就会暂时不接那么多了吧?   送夏油杰去附近的医院看医生。医生原本是要给夏油杰打吊瓶,夏油杰拒绝了,让医生给自己开了药,坚持跟着月见山一起去买菜。   带这个病号,月见山不好耽误时间。她随便在超市挑了荤素搭配的便当盒后,带着夏油杰去付账,回家。   两人转完一圈回来,家里粥也差不多煮好了。月见山找出便利贴,挨个写好备注贴到便当盒上,将它们整齐的码在冰箱里。   粥是白粥,月见山给电饭煲设置了自动保温。   等到月见山忙完出厨房时,夏油杰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退烧药和医生开的药里面都有助眠成分,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呆在月见山身边后不自觉的放松下来,陷入了难得的熟睡。   月见山没有靠近。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夏油杰,少年的脸埋在柔软抱枕里面,睡着时眉头也微微的皱着,脸色苍白,显得又安静又乖巧。   夏油杰睡相很好,不打呼噜也不说梦话。唯一的缺点就是睡眠浅,很容易被惊醒;所以月见山很少有机会看见他的睡颜。   她知道夏油杰很强。但现在毫无防备的在月见山身边熟睡,向她坦然露出致命弱点的夏油杰,却让月见山觉得很脆弱。   即使知道这个人是未来的凶手,但此时此刻,月见山居然仍旧对他生出一股怜爱的情绪。   外面清晨的太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它们照到夏油杰脸上时,月见山转身把迅速把窗帘给拉上了。她背对着夏油杰,揪着窗帘一角的手用力到指节都在发白。   她自言自语:“月见山啊月见山,你真的是疯了吗?”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怜爱一个未来的凶手?   夏油杰被电话声吵醒,皱着眉闭眼接起电话:是辅导监督打来的电话,问他关于任务的事情。   他扶着额头爬起来,头还有些痛,但已经退烧了。毕竟是特级咒术师,身体素质很好。周围光线很暗,夏油杰环顾四周后才发现窗帘都被拉上了——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月见山做的。   电话那头辅导监督还在报告后续,夏油杰敷衍了几句,同时察觉到桌子上贴着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便利贴。他俯身将那两张便利贴撕下来,不出意外在上面看见了月见山的笔迹。   医院开的药每天吃多少,一天吃几次,我都写了便利贴贴药盒上了,记得吃药。厨房电饭煲里面有粥,醒了可以自己吃。冰箱里有现成的便当盒,给你买了两天的量,早饭午饭晚饭我都有分别贴不同的便利贴,你按照我贴的提示去热就可以吃了。   我要回老家一趟,过年有资料落在那边了。大概要等两到三周才能回来。你醒了之后如果还不舒服,就再吃一道药。——月见山 留   夏油杰用食指点了点便利贴薄薄的纸面,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女朋友坐在矮桌旁边,垂眸认真写下这些字的表情。他不自觉勾起嘴角,同时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或许可以趁着这次生病,短暂的休息两天也好。   最近总是做噩梦……说不定就是因为任务太重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阿嚏!”   月见山打了个喷嚏,眼睛一圈儿都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的从汽车前挡纸巾盒里抽出面巾纸。   旁边驾驶位上的空条承太郎瞥了她一眼:“你感冒了?”   月见山把脏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声音沙哑:“被传染了。”   空条承太郎指了指抽屉:“那里面有口罩,和感冒药。”   月见山有点意外。她一直以为空条承太郎应该是不会注意细节的人,但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体贴。   “谢谢。”   礼貌的道谢后,月见山没有立刻去拿口罩和药。她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掌上屏幕递给空条承太郎,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向他解释:“是微型追踪器。这个屏幕可以显示我的位置。在这场旅途中,我不会离开你的视线。”   空条承太郎沉思了两秒,收下显示器:“那么追踪器,在你身上?”   月见山下意识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嗯,在我身上,但我不会告诉你它具体在哪。说实话,虽然我觉得您不是坏人,但我现在并不能完全的相信您。”   “我已经确定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在收集到足够的线索之前,我为了自己的安全,必须对一切事物包括人,都保持警惕心理。”   空条承太郎并不反感月见山的行为。他向月见山颔首,道:“可以。”   他已经不是需要同伴的年纪了,至少月见山也没有必要成为他的同伴。在来并盛之前,空条承太郎悄悄调查过自己即将接触的目标——月见山春,作为一个替身使者来说,她的生活过于平静了,平静得完全像个普通人。   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在她四周,完全过滤掉了所有的危险。这样安全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并不适合成为承太郎的同伴。   车子缓缓发动,逐渐将月见山熟悉的景色抛在了后面。月见山见承太郎同意了自己的话,不禁松了口气。   她低头回复松岛希:谢谢你帮我找来的微型跟踪器,钱我已经转给你个人账户了。   现在加上空条承太郎,就相当于一共有两个人掌握了自己的具体行踪。只要两个人的目的无法达成一致,自己的安全程度就会上升。   只有先确保自己活着,才能找回自己真正的记忆! 第24章   菜菜子和美美子是一对姐妹。她们的年纪放在外面也就是普通的国中生,简称风华正茂一切少女漫的御用女主角:漂亮的女子jk。   最近几年平凡少女的人设在少女漫中突然不吃香了,突然开始流行起了漂亮小恶魔。菜菜子和美美子无疑是其中翘楚。   双胞胎也是一个萌点嘛……或许?   “美美子!”   菜菜子举高自己手里的漫画书,噘着嘴不满:“这本漫画女主我好讨厌!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做掉画出这玩意儿的猴子吧?”   她的性格比双胞胎姐妹要更活泼,也更冲动一些,配合上天然金色的长发和改良后不到膝盖的校裙,看起来就像个能随时把人拖进厕所暴打一顿的不良。   与菜菜子相比,美美子要显得更安静些。   她抱着一个残破修补后的布偶,老实的摇头:“菜菜子,夏油大人没有让我们出去,不可以给夏油大人添麻烦……”   美美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内室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菜菜子立刻扔掉漫画书,跑进内室:“夏油大人,您又咳嗽了!”   内室原本紧闭着门。夏油杰单手支着自己的额头,眉心微微皱起。在双胞胎姐妹探头进来之时,他又立刻舒展开眉头,和平时一样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老毛病,不严重。走吧,今天还有客人要见。”   确实有客人。毕竟夏油杰的身份不仅仅是曾经的特级咒术师那么简单——他现在还兼职盘星教的教主,   新派诅咒师头领,以及……特级诅咒师。   毕竟曾经当咒术师的时候就是特级,没道理变成诅咒师之后评估就要降低嘛!更何况,夏油杰犯下的案子完全足够匹配这个评估。   客人是来见盘星教教主的。于是夏油杰就是盘星教教主——当然,她们喊大师还是教主,夏油杰根本不在乎——他只希望这次可以遇见更有意思的诅咒。   至少不要是些四五级的小鱼小虾。这种烂鱼臭虾吃多了也很影响胃口,他晚上还要陪美美子和菜菜子去吃烤肉的。   两个小姑娘对涩谷可是向往已久,连晚上要去哪里购物都计划好了。夏油杰并不想让她们失望。   “大师啊,你看我家孩子——还有救吗?呜呜呜我们家小春是个好孩子啊,为什么会被这种恶灵缠上呜呜呜——”   面前的夫人还在掩面而泣,坐在旁边的少女却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拽了下母亲的衣袖,动作有些粗暴,瞪着夏油杰的目光也毫不掩饰:“妈妈,别这样,太丢人了。”   就算骗子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掩盖他欺骗无知中年妇女的罪行!等会回去就报警,举报这个诈骗窝!   少女过于直白的厌恶表情,把一切情绪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夏油杰笑眯眯的,并不在意对方言辞不敬:“这位,嗯——近藤夫人。”   “不用担心,恶灵什么的我会解决。”   虽然只是三级诅咒。不过因为比预期的好一点,夏油杰也不算很失望。   那位夫人的哭嚎声一止,弱气道:“其实我姓佐藤……”   “不重要啦,”夏油杰笑眯眯的弯起一双狐狸眼,表情无端透出许多真挚的意味:“春小姐,最近总是觉得右边肩膀略重,夜里会梦见自己被强迫喂食,清醒时便食欲不振,时常感觉想吐是吗?”   和他对视,春小姐面上微红,连惊讶都慢了半拍。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位教主大人……称呼她名字时,声音温柔得让她有种被恋人耳际厮磨的错觉。   她糯糯开口:“是、是这样没有错…您怎么会知道?”   看?这不就用上敬称了吗。   夏油杰在心里想着,并不觉得高兴,但也不会不高兴。都是猴子而已,他没必要被一群猴子牵动情绪。   随手将那个趴在少女背上的咒灵拽下来团成球,他和善道:“已经解决了。”   “不过你回去之后要改个名字哦。春,这个名字太软弱了,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是、是这样吗?”   佐藤夫人丝毫不怀疑尊敬的教主大人,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我记住了,回去就给小春改个名字……说到底还是要怪小春的爸爸!早就说了春这个字都烂大街啦,起这种名字真的是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怎么能因为是女孩子,又刚好出生在春天,就随便起名叫春呢!”   后面她们好像还说了些东西,比如酬谢啦!下次还要再来啦!那个女孩子还隐晦的问他联系方式。夏油杰走着神,面上和善的笑,把这对母女送出去——他转过身的瞬间,单手捂着嘴又咳嗽起来。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夏油杰有咳嗽的老毛病。虽然十个人里面有七个人都觉得是这只狐狸假装的,也就他一手养大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对此深信不疑。   但实际上,夏油杰咳嗽的毛病远比他们所看到的更严重;至少没有人看见过夏油杰咳嗽到满手是血的狼狈模样。   他把手背到身后,若无其事的将浸满血迹的暗紫色花瓣捏碎。这种时候就要感叹于咒力的好用,用来毁尸灭迹当真是半点痕迹都不会留。   当初当咒术师的时候就觉得好用了。变成诅咒师之后就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工作量是半点没有减少,甚至还变多了。毕竟嘛!咒术师暂时只考虑咒术师的事情,但现在夏油杰还想帮猴子们也考虑考虑。   他要比十几岁那会儿圆滑多了——尽管十几岁那会,夏油杰也是很圆滑。圆滑到每次他和五条悟明明是同时犯错,但是每次被夜蛾正道揍的人只有五条悟一个。   为此他没少哄那个大少爷。   其实夜蛾正道有时候看出来了,但是不管。因为他那时候才十几岁呢,夜蛾正道虽然凶,但其实对他还算不错的。   夏油杰记得他那届大概进来了五六个人。结果没两周就走得只剩下三个了。   他和五条家的大少爷,外加一个看谁都像看垃圾的丧气小姑娘。夏油杰刚开始不太喜欢硝子,他更喜欢——   打住。   硝子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备选,长相不是他的菜也很正常嘛!   就是硝子抽烟总是不抽他喜欢的烟,这点让夏油杰平时就没办法总向硝子借烟了。没办法,谁让他抽烟是和——   继续打住。   不计较抽烟口味的话,其实硝子也算个不错的烟友。   走着神应付完白天的客人,夏油杰终于下班了。他去接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出门逛街;两个女孩子都穿得很可爱,不同风格的校服,并肩走在一起都像道风景线。   半路她们跑进去照大头贴,夏油杰在外面等——遇见了女同事。其实算下属,不过大家都处得像家人。   除去工作,家人的私生活夏油杰向来不过问。这次是女同事主动过来和他搭话:“陪菜菜子和美美子出来玩吗?”   夏油杰点头,笑眯眯的:“女孩子嘛,喜欢逛街。”   女同事将夏油杰上下打量,啧啧称奇:“教主啊,你就说实话吧。你到底谈过几个年下女朋友,才会对养小姑娘这么有心得?”   她是早期跟随夏油杰的一批人。她知道菜菜子和美美子基本上是夏油杰一手养大的,从不及人腰高,瘦巴巴的小姑娘,养成了现在两个漂漂亮亮的鲜妍花朵。   夏油杰要说自己没有经验,她打死不信。她至今记得夏油杰在两个养女满十五岁的时候托自己去找性启蒙教育片,还分了七八种。   连小姑娘用什么洁面乳搭配什么衣服喷什么香水,都买得得心应手。一看就是没少买这些东西来哄小姑娘。   夏油杰笑眯眯的。他笑起来好看,弯弯的狭长的眉眼,端正秀丽的脸,耳垂厚泽,像是自在观音像,莫名显得悲天悯人。   他说:“没有的事,我不喜欢年下。”   这是实话。其实年上夏油杰也不喜欢。他不怎么有空想喜欢和不喜欢,平时光是工作就很辛苦了,还有长长的,一眼看不见尽头的未来。   所以夏油杰没有时间想自己喜欢的类型。   那高专的时候呢?   其实那会儿也没想过。夏油杰觉得自己就是……太早遇见不该遇见的人了。以至于往后很难再根据自己的喜恶去想象自己的理想型。   正好这时候菜菜子和美美子拍完大头贴出来了。于是夏油杰找到借口,带着两个养女溜之大吉;他怕自己再不跑,女同事就要开始八卦自己到底有几个前任了。   夏油杰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他只有在很偶尔很偶尔,在别人提起来的时候,稍微回忆那么一下。   只回忆一瞬,很快就会略过。但是今天夏油杰回忆了很多,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不想听到的名字,为了不去回忆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夏油杰宁愿选择回忆他那戛然而止的青春。   但有点惨的是,夏油杰发现自己只要回忆过去,就根本绕不开那个人。   她即使死了,对夏油杰来说也仿佛无处不在。   她说xxx牌子的洁面乳好用。她说女孩子等十八岁再性启蒙就太晚了,最迟十五岁就该有这方面的教育。她说xx的香水就应该配xxxx的衣服。她说女孩子大多喜欢逛街的嘛,你偶尔也要陪陪我啊。她说东京哪里都好,就是不方便养花。   她说……   啊,糟糕。   夏油杰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惊醒过来,捂着自己嘴巴,咳得撕心裂肺,喉咙和嘴巴里都是腥甜的血液味道。他张开手,掌心里是血,还有浸泡在血液里的深紫色花瓣。   有人说这种病叫花吐症。单相思的人就会得这种病,得了就活不长——需暗恋对象亲一口,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患病者才能活下去。   不然就会死。也许一两周,也许一两个月。   夏油杰把染着血的花瓣扔进垃圾桶,黑色长发披散,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种病他已经得了九年;死倒是没死,只是绵长的拖着,也叫人厌烦。   就像他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每次咳嗽出血和花瓣,都像是重新回到那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都要死了,怎么还非要穿他最喜欢的和服,对他说那些他根本不想听的话呢?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阳台上那盆灯笼花垂着紫色的花朵,花开得很少,看起来好像要不行了。   如果这盆也枯掉,那就是夏油杰养死的第十二盆了。其实比起第一盆算是很有进步,第一盆他只养了两周半,就枯死得不能再死。   养花的人说灯笼花就是娇气,难养。别说夏油杰这种半路出家的外行,就算是老手,也经常养死,所以养不活也不必气馁。   灯笼花嘛,本来就有个绰号叫度夏死的。这种娇气漂亮的花,在夏季是死亡高发期。   夏油杰隔着玻璃,看一眼灯笼花,又开始无法克制自己的咳嗽。他咳嗽出大朵紫色的灯笼花,浸着血,比阳台上那盆焉巴巴的花要更加鲜艳。   那些花落在他手掌心,从指缝间透出些许娇嫩的花瓣。   它们像极了夏油杰的女朋友——她也一样,没能活过夏天。   她说,等夏天结束了,就一起去涩谷吃烤肉吧。   其实夏天也可以吃烤肉的。但是夏油杰知道,因为自己苦夏,所以她不会提议去吃。就性格来说,她也和这种花一样,柔软,娇气,没有攻击力。   夏油杰攥着一把柔弱的花,这捧花浸着他的血,娇滴滴,又柔顺的贴着他掌心。他拼了命的避免去想那个人,他宁愿去想高专,想夜蛾正道,想五条悟,想硝子,但是不敢去想……她。   夏油杰以为自己没有愧疚心的。他早就没有退路了,他的大义,他的正论,早就被猴子的贪婪扭曲,不得不走在更加极端的道路上。   俗称,以暴制暴。   可是深夜里,他捧着花,无法克制的想起她。   夏油杰终于小声的念出她名字,又像是觉得这样不好,念了一遍之后便住口了。他想:这样不好。   万一人死了之后有灵魂,万一春的鬼魂真的能听见,那该怎么办?她说想看自己长命百岁的活着,她说要给自己未来的。   春如果看见自己现在这样,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骂他,骂高专,骂五条悟——反正春骂人很厉害的,五条悟说不定都吵不过她。   五条悟还不认识春呢。他们肯定也可以做好朋友,没有人讨厌春的……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进手掌心,掉到花瓣上。夏油杰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将那些花全部扔到地上。   他擦了擦脸,但是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摸到眼泪。因为夏油杰手上也是湿的血,湿漉漉的也贴到脸上去。他不在乎——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春也是会被人讨厌的。她善良,温柔,对谁都很好;可世界上的好人太少太少了,少到夏油杰稍微疏忽一点,柔弱的花便会死在夏天。   他还有漫长的,看不到未来的未来。   而灯笼花是活不过夏天的。 第25章   他们的车早上七点出发。月见山在车上吃了感冒药后,就戴着口罩睡着了。   她没有熟睡,察觉到车停下后就立刻醒了,转头看向窗外:他们到了一处加油站。   月见山重新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有点饿,问承太郎:“空条教授,您车上有吃的吗?我饿了。”   空条承太郎摇头:“车上没有吃的,等车子加满油,我们去附近的镇上吃饭,吃完再继续出发,傍晚就可以到杜王町了。”   月见山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她早早查询过路线,空条承太郎并没有偏离,所以暂时不需要担心被拐卖的问题。   她看到加油站左上角有家便利店:“那我去便利店买点水可以吗?”   空条承太郎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让她小心。月见山下车走向便利店,替身‘白金之星’也跟在她身后。   便利店距离加油的地方大约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月见山小跑过去。便利店内部拥挤,门口就是收银台,里面两排货架挨得很近,顶上挂着一连串的货物垂下来;月见山粗略估计了一下,如果自己走进去的话,瞬间就会被淹得没了人影。   “哟,欢迎光临~”   大咧咧翘起二郎腿,躺在摇椅上的店老板,从收银台后面冒出头来。他声音拖着些许尾音,显得诱惑,头发是少见的白色,左边脸颊上有倒皇冠状的紫色印记。   也不知道是胎记还是纹身……月见山更倾向于是纹身。   她没有过度打量对方的脸,从最近的冰柜里取出两瓶矿泉水放到收银台上:“结账。”   老板单手撑着自己脸颊,笑眯眯的,但是并没有给月见山结账。他曲起食指弹了弹自己面前的玻璃烟灰缸,道:“我觉得小姐你和我很有缘分,所以决定不收你的钱啦!”   因为他的动作,使得月见山也好奇的看了眼玻璃烟灰缸。   里面有几支熄灭的烟,灰蓝色烟灰掩埋着小小的昆虫躯体。即使死了,它也抽搐着,抖了抖翅膀——是蜻蜓。   而且是一只没有头的蜻蜓。   在月见山望过来的瞬间,老板像是一个早有准备,同时有着旺盛表达欲和交流欲的人一样,立刻笑眯眯的向她解释起来:“是蜻蜓喔!纯黑色的蜻蜓,很少见吧?据说在大洋彼端的东方国家,认为这种纯黑色的蜻蜓身上,寄托了亡者的灵魂。”   “很不可意思吧?就算没有了头,失去全部的意识,它也会本能的挣扎……毕竟对于动物来说,本能似乎要更高于一切呢~”   他紫色狭长的眼眸里盛满笑意,温柔的看着月见山,同时缓慢的捏起一块棉花糖,放进自己嘴里。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吃得很慢,一截鲜红的舌探出来,勾着雪白柔软的糖块——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让月见山错觉他吃的不是棉花糖,好像是自己。   她被这个联想刺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这个老板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自己是命中注定招精神病吗?   正当月见山准备别买水了,人先撤的时候,那位老板又开口:“这位小姐是否也有惦记的亡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金之星一拳打进了墙壁里!   脆弱的墙壁明显禁不起这么强大的冲击力,应声而倒!月见山被突然行动的白金之星吓了一跳,抱起收银台上的两瓶水就往外冲——转身出门的瞬间撞到人,月见山还没来得及说道歉,就被人拦腰拎起来塞到后面:“别乱跑,是敌人。”   直到对方开口,月见山才发现自己是撞到了空条承太郎。   月见山觉得这不能怪自己反应能力慢,还是因为空条教授实在太高了。夏油杰那个高度她都觉得够呛,空条承太郎那绝对有两米的身高,四舍五入算两个月见山了。   烟尘散去,店老板从一片废墟里爬起来,咳出一口血,仍旧不紧不慢的:“唔,看来时间重来太多遍也不是什么好事……老是被认出来的话,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白金之星揪着他衣领把他拎起来,在高大强壮的替身面前,本就身材纤细的店老板显得格外弱小又无助。空条承太郎抬手抵了抵帽檐:“呀嘞呀嘞,还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最好在我耐心耗尽之前说清楚。”   没有人会怀疑空条承太郎这句话的真实性,如果店老板再不说实话的话,月见山确信他绝对会被白金之星揍成小星星。   不过听承太郎的语气,他认识这个店老板?   虽然被敌人揪起来了,但是店老板却一点也没有成为了俘虏的自觉。他脸上裂开一个笑容,毫不在意自觉额头和鼻子嘴巴都流着血:“目的?我没有什么目的哦,只是来看看我可爱的盟友是否安好——看到小姐还能活蹦乱跳的模样,我就完全放心了。”   “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礼物喔!”   看着店老板的笑容,空条承太郎猛然抓住了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线索。他喊了一声:“白金之星!回来!”   同时他抄起月见山一路狂奔,月见山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两瓶水,满脑子浆糊: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跑什么?   很快月见山就知道答案了:因为加油站,爆炸了!   巨大的火光,爆炸声,还有四处蔓延的灼热温度!在爆炸来临的前一刻,空条承太郎将月见山按进怀里,白金之星更是直接将两人怀抱保护起来!   即使如此,月见山也能感受到一股股热浪窜上来。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她终于被松开,手软脚软的面前站在地上。月见山下意识去关心别人:“空条教授,白金之星没事吧?”   她还记得一开始是空条承太郎抱住了自己,但是在最外面承受爆炸余波的却是白金之星。   空条承太郎的袖子都有被烧破的痕迹,脸上也带着黑乎乎的印子:“白金之星没事。只是一点爆炸而已,不算什么。你呢?”   他翠色明亮的眸子望过来,虽然语气平静冷淡,但眼神却让月见山微妙的感觉对方是在关心自己。   “我没事。”   月见山摇了摇头,把自己怀里的水拧开一瓶递给空条承太郎:“那个店老板,空条教授你认识吗?”   承太郎也没有拒绝月见山的水。他现在确实需要,所以没什么可矫情的。拧开水瓶冲洗手和脸,他回答月见山:“前几个周目见过。这个男人……很奇怪,我查不到他的来历,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但是每次他都会设计各种意外,不让我见到你。”   “这周目一直没有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这个男人明显认识我——不然不会对我说那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同盟?是指我吗?   月见山的脑子在这一瞬间涌过很多个想法,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们都有九次周目的记忆吗?”   这也是月见山最疑惑,最想立刻知道的事情。她一开始以为只有自己有周目记忆,但是后来发现似乎其他人也有。但是某个周目结束后,下一周目他们又没有记忆了。   这让月见山百思不得其解。她能接触的人有限,这也就意味着月见山可以放开交流和参考的目标都会大大缩水。   空条承太郎洗完了一整瓶的水,倒是也没有拒绝回答月见山的问题:“看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时间轮回的记忆,在时间轮回的时候,所有人的记忆也会被影响。”   “可以确定的是,普通人绝对不会记得自己是在轮回里面。但即使是身上有特殊能力的人,似乎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比如说拍下照片的那个人——他叫东方仗助——他就只有小时候那几次轮回的记忆。最近的十次轮回里,他只记得部分周目,并没有每周目都记得很清楚。”   “其实我也一样,并不是每周目都能记得很清楚。”   月见山沉默下来。有了可以大大方方讨论时间轮回的对象之后,月见山越发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连空条教授都说,他并不是每个周目都有记忆。   可是月见山自己,是每个周目都有记忆的。不仅有记忆,甚至还很清楚。   按照他们的调查,普通人不应该有记忆。那么同样也是普通人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记忆?还是说像空条教授猜测的那样,自己真的是替身使者?   空条承太郎将用完的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道:“车子也在加油站里,一起被炸毁了。之前就觉得加油站的员工有点不对劲,应该是那时候就被他做了手脚。我们先去镇子上的酒店休息,我会通知朋友过来接我们,晚点到杜王町。”   “那个家伙既然出现了一次,就说明他要开始行动了。你最近跟我紧一点。”   他语气平淡,好像在吩咐什么似的。但月见山知道这也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所以没有反对,连连点头。倒是月见山的温顺引得空条承太郎多看了她两眼——说实话,小姑娘乖得让空条承太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今天好像没化妆——尽管化了承太郎可能也看不出来——但是他觉得月见山的脸色今天格外苍白。苍白就算了,病态不自然的苍白里面,还透出一股更不自然的潮红色,尤其是鼻尖和眼周,红得好像要立刻哭出来。   不会是吓到了吧?   想想也是,按照自己查到的资料来看,这个女孩别说是爆炸现场了,连春节突然响起的爆竹声都会把她吓一跳。   用指尖压了压帽檐,空条承太郎盯着自己帽檐边缘:“会害怕吗?”   “啊?”   月见山抱着水瓶茫然的抬起头,还没理解明白空条教授的话,两行眼泪先跟着流了下来。她赶紧低下头,手忙脚乱的从自己包里翻出纸巾:“不、不好意思!我感冒了,鼻塞,呼吸不畅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流眼泪……您刚刚问我什么?”   空条承太郎压住帽檐的手松开:“……我问你有没有重要的东西落在车上。”   月见山连忙摇头:“没有,我东西都放在随身的包里了。”   空条承太郎‘嗯’了一声:“那先去旅馆,吃饭,修整。”   空条教授靠着自己的钞能力和人脉,迅速订好了酒店。两人的行李箱都在车上被炸毁了,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月见山和空条承太郎都没有将重要物品放在车上的习惯,所以只是损失了换洗衣物。   车子坏了,两人只好步行去酒店。他们暂时落脚的酒店在加油站附近的镇子上,好在距离不算远。就是一路上月见山都要小跑着去追空条承太郎。   没办法,身高差摆在那里,空条承太郎走一步,月见山要走两步。她咬咬牙,也没提出让空条承太郎等自己:反正小跑几步又不是追不上,但如果放慢速度的话反而更耽误时间。   但不知道是不是月见山的错觉,走到后面,空条承太郎的脚步好像……放慢了?   两人走到酒店,空条承太郎让月见山把学生证给他,他去办理入住手续,自己则坐在大厅沙发上等他。   把学生证递给空条承太郎时,月见山小声道:“空条教授,其实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办理入住手续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办,她有点不安。再加上刚才突然冒出来的店老板,越发让月见山觉得自己身边到处都是危险。   九周目的时候不还有一个和咒灵混在一起,扬言要杀了自己的男人吗?   第十周目开始后就没有再看见他们了,也不知道是还没有到出场时间,还是因为她的‘蝴蝶翅膀’而错失了良机。   空条承太郎拿过学生证,目光扫过上面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还是黑色头发,乖巧端正的面对着镜头。   他道:“你坐着等我就行了。”   他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但观察力很好,一早注意到月见山跟得很吃力。去办理手续大约还要站会儿,承太郎觉得让她多休息会儿也无妨。   空条承太郎说话没有给人留反驳的余地,月见山便不再坚持。等到承太郎离开,月见山的手机刚好发出一声短信提示,她低头看了眼,是山本武发来的,还有夏油杰的消息。   山本武:17628xxxx   山本武:入江同学的家里电话,你如果有事情找他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山本武:你回老家的事情我已经和阿姨说过了,她说让你到了之后给她发消息报平安。   夏油杰:到了吗?   夏油杰:我吃过药,已经好多了。你记得也吃点感冒药,预防感染。 第26章   月见山回复完山本武短信,反手就把夏油杰的短信给删除了。   反正就假装自己已经睡着,没有看见短信好了。她现在可不想和夏油杰有任何交集——月见山已经察觉到了,她不能和勉强算正常的夏油杰长期相处。   还算正常人的夏油杰,对月见山来说杀伤力太大了。只要和那样的夏油杰在一起,月见山就会动摇。但动摇归动摇,她又无法否定自己记忆中杀死了自己的夏油杰。   两种感情交杂在一起,不断撕扯着月见山的立场。现在月见山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和夏油杰暂时隔离开——只要不被夏油杰动摇,她就能继续往前走。   酒店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月见山抬头看过去,看见吵吵闹闹的一家人进来:两个年级和她不相上下的少女,一个小学生,还有个看起来有点死鱼眼的中年大叔。   他们应该也是来登记酒店的。   月见山只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他们。偏偏这时候,门口又走进来两个格外显眼的少年。他们穿着黑色制服,其中一个人是金发,五官明显带着混血儿的轮廓,格外的深邃。重点是,   他们身上校服和夏油杰的学校校服一模一样。   两个人都是月见山不认识的人。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里什么地方又发生恶性诅咒事件了吗?   以前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走哪儿都能碰到诅咒。   “手续办理好了。”   空条承太郎走过来,将房卡递给月见山:“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开了一间房。晚上我睡沙发,你睡床。”   “钥匙有两份,你自己的那份需要自己保管好。”   “旅店老板说晚上有土地神庙会,所以客人会比较多。敌人可能会趁乱混进来,所以我们要赶在晚上庙会开始之前离开这里。”   月见山将房卡和钥匙收好:“晚上庙会什么时候开始?”   空条承太郎:“八点。”   月见山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现在才一点多,她吃个午饭立刻补觉,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只是关于那两个出现在酒店的咒术师,月见山多少有些好奇:他们要祛除的诅咒,会不会和土地神庙会有关?   但好奇归好奇,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月见山也不想节外生枝。赶紧到杜王町,把替身的事情弄清楚更重要。   她跟着空条承太郎上楼,进入房间。房间挺大,也没有出现意外租到情侣套房的尴尬情况——但从订房间这件事情来看,不得不说空条教授是个可靠的男人。   月见山比划了一下整个房间唯一的沙发,道:“空条教授,沙发我来睡吧,你睡床。”   空条承太郎没有应她,但投过来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疑惑。月见山指着沙发解释:“这个沙发太小了,您没办法睡。我这个体型睡上去刚刚好,反正也不会在这停留很久,其实睡哪儿都没差。”   随着月见山这么一指,空条承太郎也注意到那个沙发的大小确实不够睡自己。他那体格睡上去只能手脚都蜷缩起来,这样也确实不舒服。   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空条承太郎看着自己手表道:“我叫了餐,你吃完可以睡一会儿。”   末了,他瞥着月见山红通通的脸,和同样泛着红的眼眶,问:“你吃感冒药了吗?”   月见山坐在沙发上,老实回答:“吃了的。等会饭后再吃一道……”   空条承太郎大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手掌贴了贴月见山额头。他的手掌宽大,只是贴着额头,无名指的指腹却能轻易触到月见山颤动的眼睫。   好像脆弱扑闪的蝴蝶翅膀,轻轻刷过他指间。   他得出结论:“你发烧了。”   没用问句,是肯定句。白金之星的精密a用来测温度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但也间接证明空条承太郎的结论绝对不会出错。   月见山一愣:“发烧了?”   空条承太郎收回手:“嗯。我身上没有退烧药,等吃完饭再带你去镇上医院看看。”   她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会不会耽误我们离开的时间?”   “耽误了也没有办法。”承太郎看着月见山,翠色眼眸冷冷淡淡:“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长途跋涉,还是你觉得发烧死不了人?”   被承太郎这么一质问,月见山难得感到几分心虚。她有点不敢反驳承太郎,小声:“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她一心虚,就不敢看人,目光躲闪的咬着下唇,脸颊和脖颈都透出艳丽的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不好意思。   承太郎的目光从那些晃眼的红色上面一掠而过,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吃完饭去医院。”   这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怎么感觉自己不是找了个伙伴,是找了个爹?   月见山小小的脑袋里,盘旋着大大的疑惑。   实话实说,她还没有被谁管住过。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空条承太郎的气势过于迫人,月见山多少有点怕他。上一个让她这样警惕害怕的人,还是彻底疯掉的夏油杰。   她决定不和承太郎对着干。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打不过又惹不起的人,她还不能绕开吗?   不一会儿承太郎叫的餐来了。月见山实在没什么食欲,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碗筷,等承太郎。承太郎头也不抬的吃着饭,问:“饱了?”   月见山摸了下自己平坦的肚子:“没什么感觉……感冒了,尝不出什么味道。”   这句是实话。感冒的人吃什么东西都觉得缺了点味道,食欲下降也是正常。   但承太郎好像没理解这句话,听着就皱起了眉。月见山生怕他让自己再吃几口,连忙解释:“感冒了就是这样的,等我吃过药睡一觉起来就会想吃东西了。”   承太郎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几口吃完剩下的饭,将碗筷一放:“去医院。”   月见山看了眼空碗,本来想说您这速度还挺快——但是怕说出来之后空条教授会不高兴,于是她决定不说话,背上自己包小跑跟上承太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下楼时刚好遇到那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因为对方穿着和夏油杰一样的校服,月见山多少有点在意,多看了他们两眼。   不看还好,多看两眼之后,月见山发觉对面那个矮个子大眼睛的咒术师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不觉有些疑惑:我认识这个人吗?   “你认识那两个学生?”   走出旅店,承太郎问了这么一句。月见山摇头:“不认识。但他们的校服和我男朋友学校校服一样,所以我就多看了两眼。”   承太郎提醒她:“刚刚那个矮子学生一直盯着你,可能也是有记忆的人,小心为上。”   月见山闻言立刻警惕起来。她点头如捣蒜:“我会注意……”   话音未来,两人身后由远及近追来一道男声:“等等!那个——前面那位小姐——”   承太郎立刻挡在了月见山身前,目光冷淡的看着对方。他不必多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足够震慑人了。   果然,那位追出来的矮个子男学生在承太郎面前刹住脚步,却仍旧努力的试图越过承太郎,去看月见山:“请问,请问是、月见山春小姐吗?”   月见山难得被人连名带姓叫全名字。平时除了表彰大会,她听得最多的还只有单独的名或者姓。   犹豫了两秒,月见山紧张的死死抓住承太郎衣角:“是我,你认识我吗?”   听到月见山承认自己的名字后,矮个子学生如遭雷击,恍恍惚惚的往后退,直到后辈撞到自己的搭档。他一把抓住自己高大混血搭档的胳膊,慌乱道:“真真真的是月见山春啊啊啊啊!是夏油前辈的女朋友!”   “夏油前辈知道自己女朋友脚踏两条船吗?不知道吧肯定不知道啊!呜哇哇哇夏油前辈也太可怜了吧!这种事情要不要告诉夏油前辈?”   “七海你说个话啊啊啊啊——”   七海:“……灰原,我建议你先松手,肉要被你掐掉了。”   灰原眼泪汪汪的松开手,不时还向月见山投去幽怨的目光,像一个帮自己偶像抓出轨妻子的铁杆粉丝。   月见山:“……?”   承太郎用食指抵着帽檐:“呀嘞呀嘞…麻烦上门了。”   虽然不是拥有记忆的轮回者,但看来确实是认识月见山的熟人。好像还被误会了。   虽然有点害怕承太郎,但是想到自己还高烧不退孤苦伶仃的可怜前辈,灰原鼓起勇气大声质问:“你怎么可以和有男朋友的女孩子出来开房呢?我跟你说,我、我前辈比你还高!比你还帅!你这样的他能打八个!”   月见山抽了抽嘴角:“这位同学,不要盲目崇拜。夏油杰怎么可能有空条教授高…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月见山桑也过分了!”灰原把讨伐对象转向月见山:“都这种时候了也不考虑夏油前辈的心情,居然还为别的男人说话!”   唯一看起来勉强可以交流的七海居然也跟着点头。   月见山:“……”   毁灭吧,破世界。 第27章   “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月见山捂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因为生病的缘故,她呼出的气息都有些温度偏高:“空条教授是我的前辈,我们要一起去杜王町取资料,路上车子坏了,所以在酒店暂时休息。”   灰原一脸正气凛然:“那你们为什么要开一间房?我看见了,你和这位——空条教授——从同一间房里出来了吧!”   他才不会被骗!也不会再让可怜的夏油前辈被骗了!   果然好看的女人都是骗子!   月见山松开手,没好气指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我生病了!发烧了!为了照顾你可亲可爱还在生病的夏油前辈,我被他传染了,懂吗?!”   “空条教授是为了照顾我才呆在我房间里的,他现在正要陪我去医院。”灰原哑火了。   他看了看月见山,又看向空条承太郎。空条承太郎明显不太想参合,在月见山解释完之后,淡淡的接上一句:“解释完了吗?解释完了就走吧,不要耽误时间。”   拖得越久越容易发生意外,这点空条承太郎深有所感。   月见山按了按自己发烫的额头:“走吧,先去医院。”   灰原目送他们两个走远,挠了挠头:“我……是不是真的误会了?”   七海满脸生无可恋:“大概吧。”   说实话,七海觉得灰原可能没有误会。但想想这是人家情侣之间的私事,他最好还是不要过问太多。   医生给月见山开了药,让她打个吊瓶。月见山本来还想拒绝,空条承太郎已经接过单子去结账了——她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护士去打吊瓶。   空条承太郎回到注射区时,月见山左手背上已经扎好了针头和导液管。他在月见山身边坐下来,将一包椰子糖放到她膝盖上。   月见山有些诧异:“空条教授?”   承太郎自顾自的翻开一本书,声音也淡淡的:“刚刚在前台,护士推荐给我的。”   他没说是自己问了护士后特意去买的。这种事情承太郎觉得没有要特地说出来的必要,麻烦;之所以给月见山买糖,也是因为他确实打心眼儿里把月见山当成后辈看待。   或许还夹杂了一点补偿心理。   作为一个典型的大男主主义者,‘负责’这种优良品种就相当于承太郎的本能一样。月见山是他带出来的,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的范围。   现在人发烧了,还是个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柔弱少女【在承太郎眼里】。所以承太郎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应当多照顾月见山一点。   月见山拆开包装,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椰子糖:还挺甜丝丝的。   她其实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甜党。但对糖这种东西,也很喜欢;不过如果平时和夏油杰一起出去约会的话,就只能先排除所有带甜味的食物了。   夏油杰不爱吃甜的。   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想到夏油杰身上去了,月见山顿时憋屈起来。她感觉自己吃的不是糖,是夏油杰本杰。   承太郎本来在认真看书。旁边突然传来细微‘咯吱咯吱’的声音。这种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可以算不存在,但对于替身使者来说就相当明显了。   他不禁瞥了月见山一眼:她一侧白皙的脸颊鼓起,正用力的咬着糖。不一会儿,鼓起的左边脸颊平下去,右边脸颊又跟着鼓了起来,约莫是换成了右边牙用力。   承太郎:“……”   小朋友心理活动还挺丰富。   注射区原本还有两个护士在忙活。这时医院外面突然传来了大鼓的声音,那两个值班的护士一溜烟跑到窗户底下,兴奋的踮起脚往外看。   “开始了吗?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应该是预习吧!正式的晚会要等晚上八点才开始呢。”   “呜哇今年可以看到阿航吧?”   “好可爱!”   ……   月见山有点好奇。她小声问承太郎:“空条教授,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承太郎倒是没有拦着她,点了点头。月见山高高兴兴的就准备凑过去和护士们一起看热闹——她站起身正要自力更生的扛起移动输液架时,坐在旁边的承太郎突然站起来,单手帮她拿起了输液架。   月见山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承太郎疑惑:“不去看了吗?”   她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看。”   两个人凑到玻璃窗户面前,月见山踮起脚,目光越过矮墙,看见了热闹的窗外。正如那两个小护士所说,只是排练而已,真正的庙会要到晚上才会正式开始。   其中一名护士见月见山对排练很感兴趣的模样,便热情的与她搭话:“小姐喜欢庙会吗?”   “喜欢。”   月见山弯着眉眼,笑盈盈的:“你们这的庙会看起来好有意思。”   和她老家那边的庙会很像,也是每次正式开场之前需要排练一番。月见山自从前年搬去东京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这么复古又热闹的庙会了。   虽然东京也偶尔会有盛大的庙会。但毕竟是完全商业化的钢筋城市,远不及小地方的庙会有气氛。   而且东京的人,真的是太多了。   “喜欢的话晚上可以留下来看哦!”   护士热情的给月见山推荐,道:“今天晚上阿航说不定也会上场呢!”   月见山好奇的追问:“阿航?”   护士点头:“是神主长谷川家的孩子,很可爱呢~每年大会的面具都是由他们家制作,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月见山在乡下住过几年,大致能听懂这些民俗称呼。她有些可惜:今天晚上肯定不能留下来看了。   其实排练现场的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很多摊位都只搭了架子,看起来空落落的。月见山看了会儿热闹,就回位置上乖乖坐着了。   等到月见山离开,那两个护士又开始闲聊——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以为月见山和承太郎都听不到。但好巧不巧,这两人一个是替身使者,一个是听力恰好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   “不过最近镇子上有些不好的传闻,庙会不会出事吧?”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不就是因为除了那些事,所以才特意将庙会提前吗?”   ……   月见山和承太郎对视了一眼,承太郎心领神会,主动起身去向那两个女护士搭话。月见山以为承太郎多少会费点时间,没想到他就过去不到两分钟,又走回来:“问清楚了。”   月见山瞪大眼:“这么快?”   从另外一种意义上也是无敌的空条教授疑惑:“问个事情而已,还需要费时间吗?”   看了眼还在花痴的两位女护士,月见山决定把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给咽回去。差点忘记了承太郎的魅力。   “最近镇子上的神庙好像出了问题,有好几个僧人在庙里失踪了。”空条承太郎说出了自己问到的情报:“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定死人,但是神庙来了不少外地的警察驻扎。原本庙会应该是三天后才开始,但是为了安抚镇民,镇长决定将大会提前举行。”   神庙出了问题?   难道是诅咒吗?   月见山皱着眉,随即想到她在酒店遇见的灰原等人: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为了祛除诅咒,当地出现咒术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决定留下来。”   “嗳?!”   月见山愕然看着承太郎:“空条教授为什么……”   “如果没有遇见就算了。但既然遇上了,我就不会视而不见。”   空条承太郎抬手轻轻一压自己的帽檐,道:“里面可能是替身使者在捣乱。”   尽管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月见山已经大致摸清楚了一些承太郎的性格。她知道承太郎如果做出什么决定的话,那么自己恐怕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她有点无奈,问:“那么晚上的时候,您是打算亲自进神庙看看吗?”   如果承太郎要亲自去神庙里面的话,月见山肯定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呆着。除非她嫌弃自己命太长,又或者嫌那些想杀她的人太少太弱。   承太郎没有丝毫犹豫,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晚上会有人接你去杜王町。”   月见山皱眉:“您是让我跟着别人走吗?”   她说这句话或许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而只是单纯的询问。但无论是泛着红的眼圈,还是同样透红的脸颊,都可怜兮兮的让人觉得这是个要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承太郎的心理顿时微妙起来,避开了月见山仰头看过来的视线:“我会安排可靠的人来接你……就是拍摄照片的人,东方仗助。”   月见山对此没有意见。反正不管谁来接自己都可以,大家都是要去杜王町的。如果是拍摄照片的人,她还更欢迎——月见山刚好没有六岁时间轮回的周目记忆,如果那位东方先生能提供点什么情报,自然是最好不过。   医生开的药里面含有些许安眠成分,所以月见山打完吊瓶回去后睡得很熟。直到傍晚承太郎把自己叫醒,她才迷迷糊糊的从沙发上爬起来。   “仗助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你们先去杜王町,我查清楚这边神庙的事情后,很快就追上来。”   月见山打了个哈欠,晕乎乎的点了点头,走得一路三晃。承太郎看着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很难放心。   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月见山额头上碰了碰:好像比中午那会儿更烫了。   难怪月见山看起来一副茫茫然的模样,看起来是病得人都不清醒了。   叹了口气,承太郎干脆把月见山拦腰拎起来,大步直接出了酒店。东方仗助的车子已经等在门外了,他人没在车里,而是靠着车窗在梳理自己的头发。   从车窗倒影上看见承太郎,东方仗助立刻挺直了背:“承太郎先生!”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承太郎臂弯,被承太郎拎着的月见山也茫茫然的看着他。两人目光相触,东方仗助自言自语:“承太郎先生,这可不太great啊……”   承太郎拉开车门,将月见山塞进去。他本来还担心月见山情况,但看月见山坐到车上后自觉还知道系好安全带,承太郎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叮嘱东方仗助:“这位是月见山春,我们要调查和保护的对象。我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所以要拜托你自己送她去杜王町。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会立刻跟上你们的。”   “她发烧有点严重,药我放在她包里了,你车上有水的话让她先吃点药。等到了杜王町,再找个医院给她看看。”   东方仗助看了看月见山难看的脸色,挠头:“原来是生病了啊。行,这点小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只可惜疯狂钻石不能拿来治病,不然东方仗助就直接对月见山使用替身了。   承太郎拍了拍东方仗助的肩膀,两人很快便各自分开行动。   东方仗助发动车子,顺便关心了月见山一句:“你要不要听一下音乐?”   月见山正难受着,捏着眉心,声音低哑:“都可以。”   于是车子里很快响起了舒缓欢快的英文歌,是【soft   and   wet】。月见山勉强打起精神:“你喜欢prince吗?”   东方仗助正跟着旋律哼歌,听见月见山的话,他顿时有了聊天的兴趣:“他是我最喜欢的歌手了!你也知道他吗?他的歌真的是超级great!”   月见山被他的口癖逗笑。面对东方仗助时她不自觉放松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东方仗助勉强算她同龄人的缘故?   她正要回答东方仗助时,外面突然传来女声尖锐惊慌的求救声!   车内放的音乐声音不大,月见山和东方仗助几乎是同时听见了声音。东方仗助立刻踩了刹车:“外面有人在求救,我下去看看——月见山你……”   “我也去!”   月见山立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果断:“独自留在车上不安全,而且我不会开车。”   被她的后一个理由震住,东方仗助挠头:“那一起吧。” 第28章   月见山头重脚轻的跟着东方仗助下车,被外面冰凉的夜风一吹,喉咙里发着痒,想咳嗽。夜风里有股腥咸的味道,月见山猜测或许是因为镇子靠近海边的缘故。   镇子不算很发达,这段公路上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下车后尖锐的呼救声更明显了——在昏暗交错的光线里,   月见山隐约看见对面有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影。   呼救的是女孩子。   东方仗助大步冲过去,一把揪住其中的男人将他拽开:“你在干什么?!”   他个子高挑而壮,眉眼都带着混血儿独有的深邃漂亮。而被他单手拎起来的男人却显得矮小瘦弱,蹬了好几下脚都没能挣脱东方仗助的禁锢。   他慌乱道:“我、我没干什么——我不会伤害夏芽酱的!我是她的男朋友啊!”   “他骗人!”   摔在地上的少女害怕而愤怒的发抖,哭泣着尖叫:“他是变态!骗子!跟踪狂!”   她指责男人时手还死死抓着自己衣领,指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泛白。   男人结巴说话,试图伸出手去够她:“不是,不是这样的——夏芽酱,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我……”   “喂喂,强迫女孩子可就不太好了啊。”   东方仗助皱眉,直接扭折了对方的手指。   男人惨叫起来——少女则咬着唇,略带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这时,一件鹅黄色的薄开衫外套搭在了她身上。   外套上残留着人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水味道,对于她来说,这个味道似乎已经几百年没有闻过了;在这个小镇子上,时髦是件羞耻又奢侈的东西。   “别害怕,仗助君不是坏人。”月见山抱住少女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的安慰:“你叫什么名字?是镇子上的人吗?我和仗助君可以把你送回家。”   少女咬着唇,怯生生的看着她:“我…我叫满月夏芽,是镇子上的人。你们可以送我回去吗?”   夏芽的小脸还带着点未长开的稚气,月见山粗略估计她也就十五岁上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还有点眼熟——但是月见山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我叫月见山春,那位是东方仗助先生。”   她扶夏芽起来,将少女搂在怀里:“嗯,我们可以送你回去的,不用担心。”   “这个跟踪犯,我们也会把他送给警察,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夏芽被大姐姐抱在怀里,短暂的温暖和香水的气味安抚了她。她下意识的抱紧了对方的腰,祈求从年长者身上获得更多的力量。   在听到月见山的话后,她却猛地打了个寒战,迅速清醒过来:“不行!不能报警!”   东方仗助疑惑:“为什么不报警?这家伙袭击了你吧?”   男人在听到夏芽的话后,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拼命的想要挣脱东方仗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夏芽酱你也是爱我的对吗?你是被那个臭小子强迫了才会和他接吻,你是爱我的!!”   “才不是!”   夏芽气得发抖,又因为男人挣扎的丑态而感到恐惧——这时一只柔软发热的手轻轻盖在她眼睛上面:“没事,没事,别担心,交给我来解决。”   月见山向东方仗助使了个眼色,做口型:【先把人带走,把跟踪狂绑起来。他会吓到夏芽。】   东方仗助会意,也不管男人嘴里还在叽里咕噜的喊着什么,直接压着他朝车子走去:东方仗助的车上有绳索,可以先用着。   等到跟踪狂被拖远,月见山才松开捂住夏芽眼睛的手:“没事啦,坏人我已经让仗助君拖走了。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吗?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报警。”   “这样我才能帮你呀。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的话,我可没办法帮到你哦。”   月见山低着头,一边好声好气的和小姑娘说话,一边帮她整理头发。夏芽的头发在刚才挣扎的时候已经完全扯乱了,但月见山在扎头发这件事情上可谓是相当有天赋。   她没费多少功夫,就帮夏芽重新挽好了发髻。   流连于发间和脸颊的温暖手指让夏芽放松下来,她还无意识的揪着月见山裙子一角,不自觉流露出依赖:“因为…报警的话,会上报纸。我不能上报纸,会变成丑闻。”   “如果有这桩丑闻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杂志拍摄。”   杂志拍摄……杂志拍摄……   月见山的脑子里倏忽闪过一个印象来,恍然大悟:“哦!这样子啊。”   她终于记起来面前这个少女为什么眼熟了。之前有一本时尚杂志的封面就是她!不过杂志封面上那个穿着裙子,妆容精致的模特和面前这个纯质的少女,看起来还是有点区别。   月见山摸了摸夏芽的头:“我明白了,放心吧,我来处理。”   她对这个模特挺有印象,因为那期杂志里面推荐的某个单品包包月见山很喜欢,当天回去就下单了。不过之后就很少看见夏芽的封面了,月见山隐约记得是因为绯闻而淡圈——因为她不太关注这方面的新闻,所以印象不深。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大概能理解夏芽为什么不想报警了。这种事情一旦闹大,吃亏的当然还是夏芽,说不定就算送去警察局,到时候也只能选择和解。   还不如一开始就私了。   “夏芽!!”   少年急促惊慌的呼叫声打断了月见山的思绪,她余光里只看见一头淡色的短发在昏暗光线里冲过来。   月见山还有心情自己给自己开玩笑:原来发烧还影响视力啊?   刚刚还缩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的夏芽,瞬间像是找到亲人一样扑进少年怀里,崩溃的大哭出声。   东方仗助从车子后面溜过来,看见浅色头发的少年,刚想伸手把他也揪过来——月见山赶紧拦住他:“别动手…这是人家认识的人。”   说不定是情侣啊。   看着哭得十分委屈的夏芽,月见山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情侣吧?不是姐弟就绝对是情侣了啊。   少年抱着一直哭泣的夏芽,亮晶晶的警惕双眸像是小兽,紧盯着月见山和东方仗助:“你们是谁?”   听出他的语气不好,夏芽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他们不是坏人。月见山姐姐刚刚还救了我。”   真正救人的东方仗助挠了挠头。月见山干咳一声,补充说明:“主要是仗助君的功劳。”   这是实话。没有东方仗助的话,月见山可打不过一个成年男人。她顶多算个事后心理疏导而已。   少年一怔,随即礼貌客气起来:“谢谢你们。”   东方仗助问月见山:“那个跟踪狂怎么办?”   少年紧跟着像是炸了毛的猫:“跟踪狂?!”   月见山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气:“先把他们送回镇子上…跟踪狂等会再送去警察局……”   本来只是发烧,夜风吹了会儿之后头痛变得更加厉害了。她强打起精神,道:“别说是跟踪了夏芽。就说他一直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想袭击人的时候被你抓住了。”   东方仗助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行。”   东方仗助去将车开过来,月见山站在原地等他,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觉得自己喉咙里又痒起来了,很想咳嗽。   旁边少年在低声安慰夏芽,月见山被迫听了一耳朵别扭小情侣的悄悄话。她敏锐的捕捉到少年名字,偏过头问:“你是叫……阿航?”   少年没想到月见山会和自己搭话,怔了一下:“是长谷川航一郎。”   月见山迅速将这个名字和护士间的对话联系上:“长谷川家的孩子?”   阿航疑惑:“你也知道我家?”   在他看来,月见山是生面孔,完全不是镇子上的人。毕竟这个镇子就这么点大,如果搬来了新的住户,他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月见山知道自己全名,阿航多少有些讶异。   月见山笑了笑:“之前听镇子上的人闲聊提起过。你们家是负责镇子上祭祀的人,那么对于祭祀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吧?”   “你知道祭祀为什么提前吗?或者说,最近你们有没有在镇子上遇见过奇怪的外乡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刺眼的前车灯光一闪而过。是东方仗助把车子开过来了。   东方仗助摇下车窗,从里面探出头:“上车啦!”   夜色里,青年那双蔚蓝色的狗狗眼显得格外可爱,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等待主人摸头的大型犬。月见山不禁想到了空条承太郎——空条教授好像说过,他和东方仗助是亲戚。   气质是不是也差得太大了?   恍惚的想着,月见山暂时将之前问阿航的问题抛下。反正从这边驱车回镇子上,还有一段距离。她可以在车上慢慢问。   刚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月见山眼前发黑,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晕乎乎的像是踩到了棉花上,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发着高烧的病患。   好困……   ——   2004年3月。   虽然新年已经结束,但陆陆续续的庙会却越来越多。或许是为了迎合即将开放的樱花,也为了庆祝今年樱花又可以多撮合几对情侣,今天晚上还有烟花晚会。   “春!走啦!你还没有好吗?”   朋友在外面催促着,月见山蹲下身,对着镜子最后抿了抿唇膏:“就来!”   确认镜子里可可爱爱的美少女没有任何不可爱之处后,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起嘴抛了个飞吻,又自觉害羞的用食指压了压自己嘴唇。   正红色的唇膏涂抹在她饱满的唇瓣上,给尚且青涩的少女面容增添一丝亮色。   这种颜色的唇膏当然不是月见山的,她悄悄偷用了妈妈的口红,但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所以出门时要小心的避开母亲,穿过院子去和朋友会合。   和两个朋友刚在门口碰面,风音就抢先发现了亮点:“喔!唇膏颜色好漂亮!”   “春好可爱!”   “海蓝色的浴衣和你好相配啊!”   ……   月见山干咳一声,害羞又压抑不住几分期待,用食指绕了绕垂落肩膀的几缕黑发:“你们也很可爱啦!不要这样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那个,这个唇色…真的好看吗?”   “超级!配你的耶!”   风音向她竖起大拇指,同时向她挤了挤眼:“梅太郎一定很喜欢。”   月见山一愣,心底几分害羞顿时完全消失了。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关梅太郎什么事啊?”   朋友们用‘我们都懂’的表情看着她,风音更是大大咧咧的直言:“他不是经常来我们班找你吗?上次我还看见你们一起逛商场了哦!”   月见山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想到只是答应给野崎梅太郎做一段时间的参考模特,也会被传出这么离谱的绯闻。   不过因为答应了对方不会把他在偷偷画画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月见山耸了耸肩只是反驳风音:“没有在交往哦。之前去商场只是因为梅太郎想给喜欢的女生送礼物,让我帮忙参考而已。”   反正这种事情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可以了。   几个小姑娘热热闹闹的挽着手穿过马路,从隔壁院子路过时,月见山踮起脚向里面问了一句:“夏油阿姨!今天杰回来了吗?”   正在院子里浇花的夏油夫人直起腰,看见时月见山,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是春啊。”   “杰今天下午回来了。不过明天又要去学校,你们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吗?”   听到夏油杰今天回来,月见山心底顿时雀跃起来。她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过分灿烂到惹人怀疑:“嗯,杰说他如果今天晚上回来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庙会玩儿。”   “是吗?那太好了。”   夏油夫人欣慰,又有些感叹:“那孩子总是不太擅长交朋友。幸好春你总是愿意和他一起玩,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那孩子说话。”   自从儿子去了那什么高专念书后,夏油夫人发现自己居然还和儿子有了些许共同话题。他们的共同话题就是夏油杰问她春最近过得怎么样,她也偶尔和夏油杰提起家里的事情。   平心而论,春确实是个很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家孩子……夏油夫人倒是真的很希望自己家也能有一个这么开朗可爱的女孩子。   月见山笑眯眯的安慰了夏油夫人几句,便跟着朋友离开。现在还是傍晚,天边烧着大朵大朵紫红色的云,好像重重积压下来的花朵。   远处已经隐约可见一轮弯弯的纤细的月牙。   她们走出没多远,月见山忽然摸着自己的手提袋,惊慌道:“我忘记东西了!”   “嗳?忘记什么了?”   “是急需品吗?”   月见山咬着唇,有些歉意:“你们先过去吧,我去拿了东西很快就追上来。”   风音不放心:“要不然我们在这等你吧?”   月见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事没事,我回去拿没有那么快。你们先走吧,我拿完东西就过来。”   朋友们只好先离开,临走前叮嘱月见山快点追上来。虽然现在还没有到晚会开始的点,但是她们也不仅仅是去看烟花啊。   还要逛街,买吃的,捞金鱼。   月见山满口答应,转身一路小跑。她当然没有忘记东西,也没有回家,而是绕到了隔壁家的后面。   夏油家后面是堵一米高的矮墙。   月见山熟门熟路的先把手提袋扔过矮墙,然后脱了木屐,也扔过矮墙。最后她捞起自己的裙子,在大腿的位置打了个结,自己也翻过墙去。   矮墙和房子的距离很近,一扇窗户正和矮墙相接。   那扇窗户时开着的,月见山的手提袋,木屐,全部都随着惯性被扔进了窗户里面。她扶着墙头,颤颤巍巍的伸腿去踩窗户边沿。   两边距离很近,踩上去并不费劲。月见山轻易的从墙头攀入窗沿,堂而皇之的坐在窗台上。   屋子里整理得很清爽,墙上贴着篮球明星的大幅海报,靠墙书架上摆满了书。黑蓝色深邃的地毯上扔着月见山的手提袋,木屐。   比这些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坐在床沿看漫画的少年。   他穿着黑色学生制服,身高出挑,眉眼清隽而不显女气,厚泽的耳垂上有一对黑色耳钉,同样黑色的长发绑了个丸子头。在月见山把那堆东西叮叮当当的扔进来时,少年就注意到她了。   直到月见山坐上窗台,少年才放下漫画书,几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月见山往后仰着身子,一脚踩在对方掌心,气呼呼:“一走就是三个月,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见面就想抱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夏油杰无奈,但也不躲,随便女朋友在肩膀和胳膊上踩了几脚发泄:“抱歉,这三个月去加训了。”   他刚刚通过推荐成为了一级咒术师。夜蛾正道说,非御三家的咒术师里,夏油杰的天赋堪称第一。即使是放进御三家里面,这样的天赋也绝对是下代家主接班人的资质。   但这种事情夏油杰并不打算告诉月见山。咒术界的事情,他不会让月见山掺和进去。   月见山当然没有真的生气。夏油杰给她道歉了,她也接受得极快,乖乖弯腰让夏油杰抱她下来。   夏油杰将女朋友放到床沿,捡起地上的木屐给她穿好:“今天晚上要去看烟花吗?”   “看啊。”   月见山笑眯眯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晚会了。不管是庙会还是焰火晚会,都喜欢!”   “杰,你玩过句子接龙吗?”   夏油杰帮她穿完鞋,干脆就地坐下。闻言他面露疑惑:“句子接龙?不是词语接龙或者成语接龙吗?”   月见山摇头:“不是,就是句子接龙。来,我问你——‘今晚的月色很美’后面接什么?”   新晋一级咒术师,咒术界炙手可热的天才新星,发挥了自己聪明的脑袋瓜,肯定道:“风也温…唔——”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月见山捧住脸颊亲了上去。月见山原本坐得比夏油杰高,扑进夏油杰怀里后高度立刻就低了下去,以至于夏油杰不得不低头扶着月见山的腰,才能继续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他尝到唇膏的香气,有点橘子的味道,还尝到甜津津的味道。夏油杰很确定自己不是甜党,却喜欢索取对方口中模糊而不真切的甜味。   接吻结束,气息远远比不上夏油杰的月见山呼吸急促,全靠着夏油杰的胳膊才没摔下去。她还捧着夏油杰的脸,被吻过的唇泛着淋漓水光:“回答,错了。”   夏油杰:“…不是那句吗?”   “今晚的月色很美,后面应该接——”   “应该接吻。” 第29章   睁开眼时医院天花板,月见山愣了两秒。   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她也意识到自己是做梦了。梦里……她梦见了什么?好像是梦见了焰火晚会。   不过住在老家的时候经历过好几场焰火晚会。当时是几几年来着?糟糕,记不起来了……   扶着额头爬起来,月见山环顾四周:好嘛,果然是在病房里,她还打着点滴。   左边躺着熟人灰原,胳膊和腿上都是石膏。右边是个大叔,有点眼熟,胳膊上也打着石膏。   “你醒了?”   东方仗助立刻把热水递给月见山,担忧:“快喝点热水。”   这家伙倒是出乎月见山意料的细心,递来的水都热得恰到好处。月见山接过水杯小小的抿了一口,问:“现在几点了?”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仗助叹了口气,向月见山解释:“那位灰原同学,是来自咒术高专的学生,是个咒术师。之前承太郎先生不是去调查寺庙的事情了吗?”   “正好遇到灰原同学和他的搭档在寺庙里祛除咒灵。不过他们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承太郎先生就顺手把他们救下来了。”   “右边这位是知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他和家人来镇子上旅游,发现了寺庙里的第一名死者……不过因为及时通知了警察,并没有受到诅咒伤害。毛利先生胳膊上的伤是下山时没看清楚路,不小心摔的。”   月见山:“…那他们运气还不错。”   难怪她觉得这个大叔很眼熟。这不就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被大家叫做‘死神追逐的侦探’的男人吗?   据说走到哪哪里死人,所以大家都祈祷这辈子只要在电视里看见他比较好。没想到自己今天倒是能见到真人——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大叔吧?   月见山捧着水杯,左右看了看都没有看见承太郎,忍不住问:“那空条教授呢?”   东方仗助朝着门外努了努嘴,小声:“在外面吸烟区。”   月见山顿时了然,不再追问。成年人嘛,偶尔有点需求也很正常。她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我在路上晕倒了吗?那个跟踪狂…还有夏芽,他们怎么样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东方仗助可来劲了:“跟踪狂我已经交给了认识的警官,他们会帮忙好好‘教育’那家伙的。夏芽和航一郎我也把他们送到家门口了,不必担心。比起他们,春你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明知自己生病了还要把外套给别人。照顾别人之前也先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东方仗助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板起脸来严肃:“你这种习惯可非常的不great啊!”   “你说她也没有用的。”   旁边吊着胳膊的毛利小五郎慢悠悠开口,单手抖着一份报纸:“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才不考虑后果,我对此是很有发言权的。谁让我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呢?这个年纪她们不仅不会体谅年事已高为家奔波的老父亲,还要在外面和不三不四整天见不着人影的臭小子谈恋爱来气你。”   “重点是你永远不知他们到底是发展到牵手还是到抱抱了。唉,这就是人到中年的男人——”   东方仗助抽了抽嘴角:“大叔,不要随便乱接话好吗?谁和你是一个年纪的人啊。再说了,就算有不三不四的人敢和我女儿谈恋爱,我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到时候甚至不需要疯钻!他一拳就能让对方知什么叫做人世险恶!   月见山:“…仗助君有女儿吗?”   东方仗助理直气壮:“我都没有女朋友怎么会有女儿!”   ……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吗?   叹了口气,月见山决定不管那位侦探大叔。她看了眼隔壁床位的灰原:“灰原君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东方仗助耸了耸肩,:“抢救及时,就是腿上的伤有点麻烦。不管他现在不能随便移动,他的搭档说他们那什么,高专,会有人过来专门帮他治疗。”   其实这种程度的伤,疯狂钻石也可以修复。但是两边人都不熟,那位咒术师并不放心把自己搭档交给来路不明的替身使者。   更何况他们高专似乎还有专门负责治疗的人。   “这不,醒了。”   月见山挑眉,果然看见灰原睁开眼睛了。他也茫然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转动头颅,视线所及,是月见山苍白的脸。   灰原自言自语:“怎么还在天堂看见月见山同学了呢?”   月见山觉得好笑,抬手向他挥了挥:“因为灰原同学死了,我伤心过度不小心也跟着上天堂了。”   刚刚还茫然的灰原,猛地一哆嗦,睁大了眼睛:“不行!月见山桑你不可以跟着我上天堂!你要是死了,夏油前辈会伤心死的,你快回去!”   月见山都快要被灰原给感动了。这是什么不离不弃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如果不是性别对不上的话,她都想建议夏油杰换个女朋友。   灰原同学多可爱啊,眼睛还大,说不定能改善一下夏油家的基因。   “逗你玩的。”   缩回被窝里,月见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我们在医院呢,放心,大家都没有事。”   灰原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东方仗助连忙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声:“让春睡会儿吧,她的体力和普通人差不多,这两天的奔波已经让她很累了。”   月见山的疲惫是因为这两天连日不断的事情一直压迫着她的神经,再加上高烧不退,精神便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偏偏这种‘疲惫’,东方仗助的疯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灰原虽然不知月见山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记忆中精致可爱的少女几乎判若两人,也能猜到她最近过得并不太好。想了想,灰原决定还是先让她睡一觉。   夏油前辈要和家入前辈一起过来的事情,等会再告诉她也行——灰原在心里这样想着。   月见山就这样一觉睡到了晚上。她迷迷糊糊的被憋醒,想上个厕所;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十点左右。   两位‘邻居’病友都睡得正香,月见山发现自己的输液针已经被拔掉,应该是吊瓶打完了。她掀开被子自己爬起来,穿上拖鞋准备去上个厕所。   这种事情倒不至于需要人帮忙,月见山自己跟着走廊标注的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厕所。   解决完生理需求出来,月见山洗了个手,抬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睡了一整天的头发乱糟糟的,刘海也跟着上翘——她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但凡有点闲工夫,也不容忍自己这样邋遢的形象。   抬手按了按刘海,月见山正微微侧着头整理时,她忽然觉得不对劲:镜子里的人确实是自己没有错。但是……   自己去年就染了栗色的头发。为什么镜子里的少女,是黑发?   难自己的记忆又错乱了?不可能啊!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掌心的长卷发,确实是栗色没有错。月见山再抬头看镜子,镜子里少女捧着自己黑长直的头发,同样面露疑惑。   月见山心脏狂跳,忽然间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后退,后退,直到接近了门后——她转身撞开厕所的门跑出去,愕然发现门后面又是厕所!   熟悉的两排单间,正对着门的窗户,还有靠近出口的洗手池。   她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鬼知镜子里的那个人还是不是自己!   不对,说不定鬼真的知。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快步冲到窗户面前,双手撑着窗沿跳上去——拖鞋掉在地上,她也不去管——这里是三楼,窗户外面隐约可见底下的草地,但是整座医院死气沉沉,连昏黄色灯光都透出死寂,连个鸟叫声都没有!   她正要跳下去,猛然头皮一紧,被拽着头发又拖了回去!月见山摔倒后第一个反应是气自己怎么没有在身上带把剪刀:就不该为了漂亮留什么长头发!   “让我看看,是哪个可爱的小公主,掉进了我的镜子里?”   阴恻恻的男声在耳边回响,月见山吃力的仰头去看,只看见浑身披着黑色袍子的消瘦身影。但是她看见了对方身后站着的替身!   是替身!   男人枯瘦的手拽着月见山头发,另外一只手戳了戳她娇嫩的脸蛋,怪笑起来:“真奇怪,你没有替身,却能看见替身。”   “空条承太郎和东方仗助那两个家伙也围着你打转。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嘛,没关系没关系——我知你不愿意说,你肯定不愿意说的。我拷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愿意把秘密告诉我。”   被掐住了脸的月见山欲哭无泪:你想要我说话至少放手啊!你这样掐着我能说什么?!   “但是没关系,我的替身会撬开你的嘴。”   男人恶劣的用大拇指按着她唇瓣:“真可惜了,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啊,害怕的表情也这么漂亮。让我猜猜你的噩梦会是什么?是被男朋友甩了一百次?还是满是蟑螂的小黑屋?”   “嘻嘻嘻——真好奇啊——无限梦魇。”   随着最后一个古怪的名字出口,月见山脚下踩空,感觉自己好像在瞬间被推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忽然感觉自己踩到了实地上。月见山有些茫然,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我要做什么来着?   我要——   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购物袋,月见山忽然记了起来:自己要回家。   夏油杰受伤了,还在她屋里,而且还带着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她是出来帮他们买药的——药已经买到手,她应该回家了。   对,要赶紧回去。杰还等着自己呢!   想到可怜兮兮的男朋友,月见山赶紧加快了脚步,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来着?是漏买什么药了吗?   不对,缺的药品都是按照清单买的,不可能漏掉。   我…忘记了什么?   “这位小姐。”   街的角落传来一声微弱呼喊:“拜托你,可怜可怜我,给我一点药吧。”   月见山偏过头去,在昏黄色灯光下,看见一名虚弱的少年。他仰着头,白净的脸上沾了血,左边脸颊上有紫色倒皇冠形的印记。   即使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看起来好像要断气了——少年还是向月见山露出一个笑脸,略带讨好的意味。   月见山警惕起来:“你……受伤了,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说着,她拿着手机准备叫救护车;月见山确实心软,但不是笨蛋。大半夜的,一个少年倒在街头,还浑身带着伤,这场景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危险。   反正只要把病患送进医院,自己也不算见死不救。   “医院救不了我哦。”   少年笑盈盈的看着月见山,目光若有所指的落到她手中购物袋上面:“可以不送我去医院吗?只需要你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有用的消息——比如你的弟弟山本武。他最近是不是经常不回家,而且还不接电话?”   “男朋友的精神状态也很令你担忧吧?”   月见山拨号的手一顿:“你到底是谁?”   确实,最近令月见山担心的人不仅仅是夏油杰,还有她的继弟山本武。月见山已经好几次撞见山本武大晚上偷溜出门了,每次回来身上总是带着伤。   问他伤是怎么来的也不肯说,有时候问得他急了,居然连‘相扑比赛’这种离谱的借口都拿来糊弄自己。   少年慢条斯理的在月见山面前解开上衣,露出胸腹间狰狞的伤口:“其实你不用这么防备我的哦。如你所见,我是个受了重伤,十分虚弱的人。”   他身材纤细而偏瘦,那伤口横在上面,便显得十分可怕。伤口已经凝固并且不再流血了,但是翻卷的皮肉仍旧很能吓唬人。   他放轻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你看,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啊。我不能去医院,所以只能拜托你帮我包扎一下了。”   “你的口袋里有医疗用品对吧?只要你帮我包扎一下,我就会告诉你我知的一切。包括山本武在做的事情,包括你男朋友的苦恼,我会全部告诉你的哦~嗯,按照你们的俗语来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嘛!”   月见山犹豫起来。说实话,就算抛开少年提供的信息不说,光是他身上这些可怕的伤口,就应该尽快处理。   紧了紧拳,她鼓起勇气走到少年身边,半蹲下来:“我会帮你包扎伤口,但是只限于包扎伤口,包扎完你就立刻离开,不准再跟着我。”   “至于你说的那些东西,说不说我都无所谓。”   就算这少年说了,月见山也未必会相信。比起陌生人的话,她自然更相信山本武和夏油杰亲口告诉她的事情。   费了点功夫帮少年将伤口全部包扎起来,月见山紧绷着脸,心里却松了口气: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人,惹了什么事情,被打成这样。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吧?   有二十岁吗?   月见山拍拍手正打算站起身时,少年却猛的抓住她手腕,稍加用力便将月见山拽进怀里:“唔——感谢小姐的救治。”   “接下来,是我承诺的报恩时间到了哦~” 第30章   月见山跌了一跤,但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摔跤。那种感觉更类似于踩空了。坠落的瞬间,月见山听见少年低语:“十年后火箭炮……真是个好东西。”   眼前场景变换,等月见山反应过来时,她发觉自己跌坐在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室里。落地窗的窗户敞开,风徐徐吹起两边的窗帘。   她吓了一跳,犹豫着爬起来,后退。没退几步,后腰便撞到柜子,   柜子边缘摇摇欲坠的花盆被碰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纯白色曼陀罗摔得四分五裂,泥土尽数撒在地板瓷砖上。   “我好像吓到你了——”   少年笑眯眯的窝在躺椅里面,双手交叠支着自己下巴:“初次见面,还是先自我介绍吧。我叫白兰·杰索。欢迎来到十年后的世界,月见山春小姐。”   仿佛是为了印证白兰的话,他身后的落地窗外面,逐渐升起巨大的悬浮基地,   不时有几个踩着飞行器的人影快速穿梭其中。   月见山咽了咽口水,僵硬道:“3d投影?”   白兰弯着眼眸,笑起来从容的模样,好像他胸腹间没有那道可怕的伤口一样:“如果你想这样欺骗自己的话,我也没有意见哦。”   “都说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是我的报恩时间~顺带一提,你不想去看看十年后的山本武和夏油杰吗?他们现在可过得不算太好。”   月见山对这个家伙抱着百分之百的警惕,丝毫没有松懈。她反问白兰:“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名字的?”   白兰微笑:“唔,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全知全能的神,所以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替身。很有意思的替身啊——”   月见山打了个寒战,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他怎么会知道替身的事情?   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甚至连夏油杰都没有说过!因为月见山早就答应过父亲,绝对不再使用替身。   无尽死亡的轮回有多痛苦,她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白兰洞悉了月见山的恐惧。他露出遗憾的表情:“你看起来不太喜欢自己的替身。不过我很喜欢你的替身啊,特别有意思。”   “替身使者我也见过不少,但是影响范围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遇见。我是真的很想见识一下。”   他知道自己有替身。大概率还知道自己的替身规则——但好像知道的也不是那么详细。月见山确信这是个恶劣的男人,这种人为了得到愉悦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同理,如果一件事情的发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同样也不会产生愉悦感的话,他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是个愉悦犯。   在心里迅速的下了定论,月见山反而冷静下来。她对愉悦犯的恐惧度勉强在可控范围内;因为愉悦犯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如果是杀人魔那才是真的倒霉。   月见山斟酌着开口:“你想要看什么?我的替身效果吗?”   白兰摇了摇头,笑容灿烂甚至还带着一丝纯真:“春酱不是不想使用替身吗?春酱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怎么舍得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我不是说过吗?要告诉你夏油杰和山本武的秘密。不过山本君不太喜欢我,所以我只能先带你去见夏油君啦~”   月见山这回是真的有点糊涂了:“夏油杰……在这?”   白兰抬起手臂击掌,面前的桌子上立刻投影出一道光屏。他不知道对着系统下达了什么指令,光屏上掠过一连串月见山看不懂的东西——紧接着上面闪过雪花,又很快变成了人像。   因为是完全透明的光屏,哪怕是站在背面的月见山也能看见上面投射出来的人像。   她看着那张镜像相反的脸,陷入了沉思:夏油杰?   不对好像不太像夏油杰……但这个刘海就是夏油杰没有错吧?他额头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一道缝线?   夏油杰做手术了?什么时候的事?自己身为女朋友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对哦,白兰说过的嘛,现在是十年后。   所以这个夏油杰也是十年后的夏油杰?   白兰将月见山迷茫思索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他愉悦的向光屏招手打招呼:“下午好哦~夏油君,你快看,我找到了谁——保证你会吓一跳的!”   他转换了光屏投射视角,让光屏上的‘夏油杰’也能看见月见山。屏幕里夏油杰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连眼睛都比平时睁大了三杯不止!   隔着网络,他的声音有点失真:“……春?”   月见山挠了挠头:“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我应该就是你十年前的女朋友没有错——你十年后没有换女朋友吧?”   十年那么长,万一她中途和夏油杰分手了,那见面多尴尬啊?所以月见山觉得自己还是要再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屏幕里的夏油杰已经仔细收起了自己的愕然。他露出微笑,笑容和月见山记忆里的男朋友没有丝毫差别:“春,不要开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   很好,连说话语气和方式,都和自己记忆中的男朋友一模一样。除去脸变得更成熟,校服换成袈裟了之外,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她的男朋友夏油杰没错。   夏油杰为什么和这个愉悦犯认识?   先不纠结他们使用的高科技,光是这点就让月见山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觉得白兰这种愉悦犯,应该是夏油杰最讨厌的那种人才对。   毕竟夏油杰是个绝对拥护正论的咒术师。   屏幕里的夏油杰已经开始无障碍的和白兰说话:“我等会就过来接她,麻烦你了。”   白兰笑眯眯:“不客气哟~这是身为盟友的诚意嘛!”   两人短暂交流后,视频被挂掉了。白兰慢悠悠的转着椅子,眼眸含着笑意望向月见山:“等会夏油君就会来接你,他会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你哦~不过,或许你自己也能发现。”   他刻意的将自己电话号码抄写在纸面上,同时将那张纸推向月见山:“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哟。”   “救世主随时欢迎您的光临~”   月见山:“……”   并不是很想理这个愉悦犯。   但她仍旧飞快的扫了眼那张纸,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电话号码,确认自己有将号码全部记熟后,才移开视线。   “那个花盆……”   “不必担心,等会会有人来这里收拾的。”   白兰看了眼地上的曼陀罗——这盆曼陀罗被养得很好,白色垂下的花朵几乎压弯了花枝。它们摔到地上后,娇嫩的花瓣立刻被泥土和花盆碎片压皱。   他勾起唇角:“比起这个,你不担心怎么回去吗?夏油君可是说要带走你哦~而这里能往返于过去未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月见山盯着他,没有接话,从行动到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不信你’。白兰越发的觉得有意思起来: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见月见山。   在之前的九十九个世界里,他还没来得及毁灭世界,这个女人就死了。   死因不明,但流传在外的版本却很多。有人说她是被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所杀,所以彭格列的雨守大人才会对诅咒师深痛恶觉。   有人说她是被诅咒杀死,死后心怀怨恨,才会变成随机刷新的可怕咒灵游荡人间。   也有人说,她死于那位咒术界最强之手,所以她的男朋友夏油杰才会叛出高专,成为诅咒师。   但白兰也不知道真相。因为月见山死得太早了,早到每个世界的他还没觉醒能力之前,这个只存在传说之中,随机刷新出现的特级咒灵,就已经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作为全知全能的‘神’,白兰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   尤其是在调查出月见山的替身之后,白兰甚至觉得自己晚一点毁灭世界也不是不可以。因为这位月见山小姐明显更有意思嘛!   他挑衅那位雨守,从道馆旧址里偷出了月见山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女看起来还很年轻,据说她死的时候才刚过了十九岁生日。才十九岁呢,年轻得连讲八卦都很可爱的年纪。   但是见到本人之后,白兰觉得还是照片更好看一些。   外面的门铃响起,白兰让外面的人进来。月见山原本一直警惕的的站在和白兰有点距离的位置,外面的人进来后她立刻看过去——是夏油杰。   十年后的夏油杰,和月见山记忆中的少年相比,变了很多。他明显从一个带着点稚气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人。   他不再穿那身黑色的制服,而是穿着袈裟,额头上多了道缝合线,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留下的后遗症。   “春,过来。”   夏油杰喊月见山的名字,向她伸出左手,右手被宽大的袈裟掩盖,压着左臂上。月见山没有丝毫犹豫,一溜烟跑到夏油杰身后,揪住了他的衣角,小声:“你怎么和这个愉悦犯混在一起了?”   听到月见山对白兰的形容词,夏油杰差点笑出声。不得不说,月见山取的这个绰号和白兰很贴。   他牵着月见山的手,向白兰告辞:“人我接到了,就先告辞了。”   白兰还在看地上那盆花。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从桌子上捏起一颗白色棉花糖,塞进嘴里:“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的。   白兰坚信着。   月见山跟着夏油杰到了外面,更深切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奇怪之处。非要她形容的话,有点像是科幻电影里面的未来城堡。   她紧张的问:“夏油杰,你不会住这里吧?”   “不住这里。”夏油杰摇头,垂眸有点无奈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还不适应我十年后的样子?你以前都叫我杰的。”   月见山现在没空理自己突然变大了十岁的男朋友。得知夏油杰不住这里,她松了口气——这地方的路太复杂了,她根本记不住。   她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回东京吗?”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和那个愉悦犯混在一起了?”   “嗯,回东京。等回去我再和你说。”   夏油杰领着月见山出基地,招来虹龙。虹龙对月见山来说都算是半个熟人了,她平时没少搭夏油杰的顺风车,对这只咒灵自然不陌生。   轻车熟路的爬上虹龙,她抱着膝盖乖巧坐好。夏油杰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发顶:“不用担心,有我在。”   月见山一愣,慢半拍的开口:“我不担心。”   她确实不担心。月见山是个很擅长给自己找活路的人,这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虽然身边的人都说她是个心软的笨蛋,迟早会吃亏。   但月见山从小到大,真没有吃过什么亏。   比如现在,她终于确定了某件事情,并决定做点什么。   夏油杰带着她回了东京,一个类似于寺庙的地方。但也不太像寺庙,反倒是有点像非法邪.教线下聚会点。   更离谱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不少普通人。他们看见夏油杰,便恭恭敬敬的半弯下腰称呼他为‘教主大人’,完全不管跟在夏油杰身后的陌生少女。   月见山越看越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她下意识觉得这些人,甚至包括这个寺庙,都和夏油杰格格不入;尽管夏油杰笑起来的模样和她记忆里的假笑,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夏油杰不应该在这里当什么教主。   就像把一盆薄荷茶放进玫瑰花园里那样违和。   “这里是我的房间。”   夏油杰把月见山领到一间和室面前,“你先在这休息,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月见山扫视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确实是夏油杰房间的风格。屋子里各种生活用品都不缺,平时肯定也有人住的。   夏油杰正准备出门,他转身的瞬间腰身被月见山抱住,身后传来少女闷闷的声音:“你别走。我一个人,我害怕。”   少女细弱胳膊上的力量,对于夏油杰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本来可以轻易掰开的,但是双手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在月见山看不见的地方,夏油杰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明明这具身体是他的,应该按照他的想法来行动!但是在月见山面前,这具身体好像完全放弃了拒绝的能力。   深吸了一口气,夏油杰用记忆中丝毫不差的声线安抚她:“我不会走的,我只是去拿点食物。你也饿了吧?再不吃东西会影响你的。”   腰上抱着的胳膊终于松开些许,月见山闷声道:“那抱一下再走。”   夏油杰拿她没有办法。准确的说,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拿她没有办法。即使中间隔着十年的空窗期,即使灵魂已经死去。   他好像还记得要怎样去哄月见山。   转过身遵循着记忆中的模样,他弯腰轻松将月见山抱进怀里。月见山不算胖但也不瘦,抱在怀里刚刚好,有微微的肉感。   她踮起脚,两条胳膊交叠环住夏油杰的脖颈,目光望向空中:月见山第一次使用替身,很紧张。   好在她刚才就和夏油杰说了自己很害怕,所以就算心跳快点也不会被怀疑。   夏油杰真的以为她在害怕。他倒是不怀疑月见山想做什么,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月见山不过是个咒力略强于普通人的少女罢了,她甚至连术式都没有。   随便一只三级咒灵都能轻易的杀了她。   虽然不是普通人,但从柔弱程度上来说的话,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拍了拍月见山的背,他正想再安慰月见山几句;突然勾在夏油杰脖子上的胳膊一用力,他没有过多的防备——准确的说,是这具身体在月见山面前根本没有警惕心可言——他被迫弓下腰,腹部被少女膝盖狠狠的一顶!   胃部痉挛,恶心反胃的意识从腹部窜上来。不等夏油杰的脑部神经中枢处理好这种本能反应,后脑勺已经被重物击打!   力气很大,属于往死里打的那种。   夏油杰都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是谁在后面偷袭,面前抱着他的月见山已经迅速将他按倒在地,同时将房门反锁。   刚刚砸在夏油杰后脑勺的是和室门口的装饰花瓶,月见山的替身飘在空中,抱着破碎的花瓶看向月见山,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月见山的替身粗略一看,和她本人极像。属于站在一起,都有可能被误认为双胞胎姐妹的像。   就是替身的眼神看起来更呆滞一些。   鲜血蔓延在和室地板上,月见山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拿出香水一阵猛喷,短暂压下了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她把一边铺好的被褥拖过来,盖到血迹上面。   这时候夏油杰的胳膊动了动,月见山吓得跳起来,想也不想就抡起另外一个没有破的花瓶砸了下去!   地板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喘了口气,不动了。   月见山抱着花瓶脖子,咽了咽口水:“不会被我打死了吧?”   替身茫然的看着她,牙牙学语:【夏,夏油?】   “他不是夏油杰。”   月见山回答着替身,同时伸出脚去踢了踢夏油杰的背:很好,没动。   她把花瓶脖子一扔,从地上碎片里挑了几块锋利的藏在外套袖子里:从白兰基地里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个假货。   但是这个假货和白兰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完全不担心会露馅。   对于月见山来说,白兰和这个假的‘夏油杰’都是一丘之貉。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和真正的夏油杰如此之像,但月见山就是分得清楚真假。比起留在严密的基地,月见山决定冒险将计就计。   假装自己相信了假的夏油杰,看看他会带自己去哪里。   现在月见山赌对了。假夏油杰带她来的地方,要比白兰的基地更好跑路。   替身迷惑的看着月见山,好像不理解月见山在做什么。月见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拉开和室的门出去。临走前她还不忘把和室的门给反手关上。   和室门口的走廊飘荡着一股散开的香水味,血腥气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她盖住了。月见山的手在和室内就已经擦干净了,她牢记着进来时的路,若无其事的往外走。   让月见山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居然没有人拦她。这个奇怪的组织看起来很松散,好像假的夏油杰一倒,这里就没有人能管事了一样。   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月见山跑路。她几乎是一路光明正大的跑出了据点,在陌生的街道上穿行。   四面街道她看着似乎都有点眼熟,但又具体记不起来哪里眼熟。月见山猜测是这十年里有过几次翻修,改变了原本的道路。   随便找了一家公用电话亭,月见山走进去后从自己挎包里拿出电话卡,尝试着刷了一下:谢天谢地,十年前的电话卡居然还能用。   看来电信公司远比她想象中的更长寿。   月见山先打了夏油杰的电话,那头嘟了几声后,传出甜美的女音:“不好意思,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核对后再拨……” 第31章   电话号码?不存在?   拨不通的话月见山还能理解,夏油杰出任务的时候,电话都是打不通的。但为什么会是不存在?难道夏油杰换号码了?   皱着眉,月见山又刷了一次电话卡,重新拨打家里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拔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她又将其换成了山本武的电话号码,公用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阿武和杰就算了,为什么连家里的电话都是空号?”   月见山挂断电话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想起之前白兰和自己说过的话——夏油杰和山本武,他们现在过得都不太好。在这个十年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拨通好友的电话。这次终于不再是空号了,一阵忙音后,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的女声:“你好,这里是笛木家,请问您找谁?”熟悉的名字让月见山松了口气:“我找笛木凉子。”   “嗳?找我吗?请问您是…”   月见山:“我是月见山春,凉子,你——”   电话那头压根没有给月见山把话说完的机会,‘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月见山听着电话那端传出来的忙音,人傻了。   这是闹哪出?她的名字是伏地魔真名吗?   不至于一听见就挂电话吧?难道凉子欠了自己很多钱?   重新刷了遍电话卡,月见山不死心的又给凉子打去电话。接通之后月见山抢先开口:“我叫月见山春,和笛木凉子认识一年零两个月,是国中同学,还借她抄过物理作业!”   这次电话没有被立刻挂断,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方没有立刻挂断电话,月见山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她继续一鼓作气:“我真的是月见山,不是什么骗子!”   电话那头传来冷淡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来这些东西,但是冒充死者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希望你晚上不会做噩梦。也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做这种恶作剧,这一点也不好笑。”   “如果你再打这种骚扰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说完,对方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拿着公共电话的月见山目瞪口呆。她脑子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冒充死者??   死者是谁?谁死了?   我,死了??   她想要再打个电话回去确认,但是月见山再次刷卡时,公共电话机提示她卡内余额不足。月见山无奈,只好又把电话放回去。   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电话亭,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会死了?   生病吗?不应该啊,她每年的体检报告都很健康,不存在突然病逝这种情况。不过那只是十年前,十年那么长的时间,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自己半路得了绝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正思考着自己突然得绝症的几率大不大时,月见山的肚子毫无征兆的‘咕噜咕噜’叫出声。她捂住自己肚子,半蹲下来:“…好饿。”   半夜出来买个药就被人莫名其妙带到了十年后,也不知道等在家里的夏油杰怎么样了…等等!夏油杰!   月见山脑子里灵光一闪:夏油杰的学校不就在东京吗?我记得他有和我说过地址的!   虽然非常详细的地址记不太清了,但月见山还记得大概地址。她想那么大一个学校,只要到了附近,随便向周围的居民打听一下,也能知道位置吧?   只要找到了夏油杰,自己就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了!   说做就做,月见山立即重新整理精神,兴冲冲的开始找路。虽然她没有钱买地图,但街上行人不少,而且地铁站也有东京局部地图。依靠着边问边绕,月见山愣是找到了夏油杰学校的附近。   就是那个学校的牌子太不显眼。小就算了,还让爬山虎遮住了一半。   月见山在校门口路过了三遍才发现这个学校牌子——校门口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夏油杰有拍照片给她看过,月见山差点以为自己不是进学校,而是进寺庙。   完全不像学校,连个保安都没有。   顺着唯一的台阶走进去之后,到处都没有人,而且大得离谱;台阶也长得离谱。走了半截,月见山实在饿得没有力气了,干脆坐在台阶上休息。   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十年后,即使是月见山胆子大,此刻也感到些许不安。她干脆又把替身叫了出来,靠在替身肩膀上,一边休息一边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种时候,白兰恶劣的笑脸浮现在月见山脑海中。她突然间明白了白兰给自己电话号码的原因:他认定了自己还会回去找他,所以才这样轻易的让假夏油杰把自己带走。   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扣下?   愉悦犯的行为大多无法用常理来猜测,但如果改变自己的思考方式——如果自己是个愉悦犯,在什么情况下会放自己的猎物跟着其他目标离开?   答案只有一个:他要让猎物亲眼看见事实。因为猎物永远不会相信猎人,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白兰想要自己看见什么事实?   月见山正胡思乱想时,头顶被替身轻轻摸了一下。她抬起头,看见那张与自己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的脸,正微妙的传达来一种担忧的情绪。   替身和替身使者间是有通感的,月见山心底的不安,她的替身也可以感觉到。   “我没事。”   月见山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替身胸口,闷声道:“谢谢你。”   幸好在陌生的十年后,她还有个替身陪伴。   远处传来了学生喧闹的声音。虽然吵,但是不杂,很轻易的就能分辨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月见山立刻从短暂的落寞中回过神——她刚开始以为是夏油杰和他的两个同学。夏油杰和她说过,他的同期人很少,只有两个。   但很快月见山又自己反驳了这一点:现在是十年后。夏油杰的声音不该这么年轻。   声音的主人靠近,果然是两男一女,穿着款式和夏油杰相近的黑色制服。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阶梯上的人——红棕色短发的少女三步并两步跑过来,目光上下打量月见山:“这个外套…是?”   月见山茫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出门前随手抓的绿色长外套:“kenzo今年的新品…春秋款,还挺保暖。”   “噗!你脑子坏掉了吗?”   少女插着腰,满脸洋洋得意:“我可是读过很多时尚杂志的!这件明明是07年出的外套!”   “别以为乡下人就没有见识啊时髦女!”   月见山:“……”好家伙,起外号的速度还真快。   不过她和这个少女都没有说错。对于月见山来说,这件衣服确实是新款;但它也确实是07年的旧款。   因为他们之间,足足差了十年的时间。   “钉崎,随便给人家起外号不太好吧?会被揍的耶。”   有着粉黑二色头发的少年弱弱探出头来,但是在钉崎的目光威逼下,声音逐渐减小。   慢吞吞从两人身后挤出来的黑发海胆头,面无表情的把两个小伙伴拎开:“不好意思,我同学脑子有问题。请问您是要来高专找人吗?”   高专在普通人之间,并不算很出名的学校。而面前这个少女,身上咒力似乎确实比普通人稍微强烈一点,但并不具备咒术师的天赋。   这种人不会成为高专的学生,却坐在高专的门口,那就只能是来找人的了。   他们身上和夏油杰相近的制服给了月见山安全感。她仰起头看向海胆头少年,表情无比诚恳:“我找我的男朋友,他叫夏油杰,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咒术师。你知道他吗?”   “嗳?!姐姐你男朋友也是咒术师啊?”   活泼点的少年又把脑袋从海胆头身后挤出来:“不过我没有在学校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耶!你确定他是我们学校的咒术师吗?”   海胆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下惊讶和怒火,先把同学的脑袋给按回去。只是他刚把对方的头按回去,钉崎又从另外一边探出了头,接着同学的话茬:“别被男人骗了啊!他们就喜欢挑你这种看起来很好骗又有钱的傻女人!”   月见山对天发誓,她刚刚看见海胆头同学额头上爆青筋了。   再度把两个闹事不正经的同学拎开后,海胆头一本正经的询问月见山:“你确定你男朋友是叫夏油杰吗?”   他确实认识一个夏油杰。但是他认识的那个夏油杰不可能有女朋友,就算有女朋友,也不该到高专来找他。   月见山点头。想了想,又怕自己描述得不够仔细,她又补充道:“我男朋友个子很高的,大概有一米八多吧…他留着长头发,刘海有点奇怪,喜欢扎丸子头,还有打耳钉。虽然他的打扮看起来是很像不良少年,但他人其实很好的,说话声音很温柔,特别擅长近身战,喜欢吃笊荞麦面……”   “哦对了,他眼睛不大,耳垂很厚,而且长得特别好看。眼睛小又好看的人很难找,你只要见过他就肯定会有印象的!”   粉色短发的少年忍不住又冒出头:“听起来感觉是很容易记住的人耶!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伏黑,你比我来得早,你知道这个人吗?”   海胆头——伏黑——他脸色变得有点奇怪。他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同学,而是又向月见山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确定那位夏油杰,是你的男朋友?”   月见山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我确定啊,他是我男朋友。他就在这所学校…我是说,十年前,他就在这所学校上学。”   “你们知道他吗?”   伏黑抿了抿唇,皱起眉:“你可能被骗了。我确实知道有夏油杰这个人,但他根本不是咒术师。”   “夏油杰是恶名昭彰的诅咒师,死在他手里的无辜者数都数不清。一年前我的老师亲自出手,将他处决。”   “他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什么女朋友。应该是诅咒师的残党想骗你进高专打探情报,毕竟你身上的咒力也比普通人强一点。”   刚好只微妙的强那么一点,卡在了可以看见咒灵,却又远远不够成为咒术师的程度。   “不是吧?真的有这个人啊!”   钉崎惊奇的感叹:“我还以为是骗子随便编的名字呢。我都没有听说过,果然不是咒术师!”   伏黑耐心的解释:“他很有名的,一年前席卷整个东京的百鬼夜行灾难,就是他一手策划。当时二年级的前辈们也在其中……虎杖,你掐我干什么?”   虎杖结结巴巴慌张得快要掉眼泪了:“伏黑!她哭了哭了哭了哭了!”   三个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月见山:坐在台阶上的少女,那张漂亮的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眼泪已经从她圆而媚气的眸子里滑落。   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落,哭起来没有声音,却让人心头跟着紧了紧。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慌了起来。伏黑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犹豫自己要不要忍辱负重把脱兔召唤出来。虎杖比伏黑还不知所措,看起来恨不得跟着月见山一起哭。   钉崎手忙脚乱的试图安慰她:“你别哭啊——不就是被骗了吗?我们又不会嘲笑你!”   “这年头美女都是要被爱情折磨的!被骗了一次说明下次就不会被骗…啊啊啊她哭得更厉害了!伏黑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五条老师!”   “呜哇怎么办?要不然我们给她找个新的男朋友吧?她哭得好可怜啊。”   月见山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脸颊都擦红了,也无法止住眼泪。她狼狈的吸着鼻子,瓮声瓮气:“能,能再重复一遍吗?杰——夏油杰——他死了?变成诅咒师,杀了好多人,然后死——嗝——了吗?”   哭得不自觉打了个哭嗝,月见山又难过又觉得丢脸。   伏黑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半蹲下来和月见山解释:“我说的是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就是,就是——不是骗你谈恋爱的那个夏油杰啊!你放心,剩下那些诅咒师里面没有比他更坏的了,所以骗你谈恋爱的那个假货应该也没有这么坏……”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面前少女明显哭得更凶更崩溃了。   顶着同伴谴责的目光,伏黑硬着头皮:“总之,我们说的都不是一个人。你赶快回去吧,高专不是适合你来的地方…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月见山不想哭的。她觉得自己不难过啊——有什么可难过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委屈得想哭,想骂人。   她捂住脸,闷声:“那个,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我想问问,他有墓碑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虎杖和钉崎都满脸求知欲的看着伏黑。作为三人组里唯一知道点夏油杰相关的人,他不得不出来说实话:“这个我不知道。夏油杰死后尸体下落不明,高专内部也没能回收到他的尸体。所以墓碑,应该是没有吧。”   说完这句话后,伏黑莫名心虚起来。他总觉得自己这句话,说不定又会惹哭这个女生。   但出乎伏黑意料,月见山倒是没有像刚才哭得那么惨烈了。她渐渐从那种无法自控的崩溃状态缓了过来,问:“能和我说说夏油杰吗?”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   “你知道的,关于他的,都可以说。我保证听完就离开,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伏黑犹豫了一会,心想:这种东西…说了应该也没关系。反正夏油杰都已经死了,又不涉及高专内部,说了也不会泄露什么重要情报。   而且面前少女的咒力虽然不具备成为咒术师的资格,但用来看见咒灵却绰绰有余。她应该也知道咒术师的一些事情,不然不会找到高专来。告诉她,也不算违背校规。   想清楚其中利弊之后,伏黑干脆将自己记忆里为数不多关于夏油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月见山:“夏油杰——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这个人。因为我还没有加入高专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咒术界很出名的诅咒师了。”   “他的行踪飘忽不定,非常狡猾。很多一级咒术师都拿他完全没办法,而且他很讨厌普通人,称呼普通人为猴子。他身边还聚集了很多和他一样讨厌普通人的咒术师,经常成群结队的出现,残杀了不少普通人,甚至包括一些咒术界高层。”   月见山记得夏油杰刚开始出任务时总是负伤。因为他太看重人质了,有时候明明可以轻松杀死的咒灵,但是为了保证不波及到普通人,他宁愿自己多受点伤。   “他曾经在东京发动过百鬼夜行,轰动了整个咒术界。那天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咒灵填满了街道,死伤无数。”   月见山记得夏油杰不喜欢一次性放出太多的咒灵。他说咒灵本性就是会伤害人类的,如果放出咒灵太多,万一有一个他没有注意到,就会伤害到无辜的普通人。   “不过当时我老师也在,他和二年级的学长们合作,成功处决了夏油杰。”   月见山记得夏油杰刚到高专时给她写信,说高专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们也很好。他说有个叫五条悟的大少爷挺有意思,但是性格太烂了,所以绝对不会让他见到自己。   他说自己交到朋友了。   “夏油杰死后尸体就不见了。高专的人去过现场,但是没有找到——我老师也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所以他的尸体就这样一直下落不明到了今天。”   月见山记得夏油杰有一次受伤好重,好几天都在做噩梦。梦里他总是喊‘理子’,气得月见山还以为他移情别恋了。   夏油杰那段时间开始苦夏了。   他告诉月见山:“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别把我的骨灰下葬,也别扔进海里。”   “把我带回家,埋在院子里。然后你随便在院子里种点什么花——它们一定都会长得很好。” 第32章   夏油杰,死了?作为诅咒师,在杀死一堆无辜者后,死了?   月见山无论如何,没办法把面前少年口中,那个作恶多端的特级诅咒师,和自己记忆里的男朋友联系起来。   她印象里的夏油杰,是个温柔的人。   看起来很精明,对所有人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是个白切黑。但也有很可爱的一面,不太会坦率的和人交往,   看起来是被拒绝了会黑化把少女漫变成□□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不管告白还是撒谎都很笨拙的人。   他表面上说着我和大家都不一样,但交到朋友后会很开心。   大人都夸他成熟稳重,其实这家伙十五岁了还喜欢过儿童节,会在万圣节的时候爬窗户要糖,笑眯眯的说不给糖果就捣乱。   月见山想不到,夏油杰成为反派的模样。从面前少年嘴里说出来的人,   更像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好像漫画里把角色立场颠倒后才会出现的if线一样。这不应该是夏油杰的结局——不该是他要走的结局。   伏黑看出月见山脸色很难看。他犹豫了片刻,问:“你还好吗?”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伏黑都想要找个能消除人记忆的咒术师来给月见山直接洗个脑好了。安慰人实在不是伏黑擅长的事情,他也没有和这样脆弱的普通人相处过。   月见山揉了揉眼睛:“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这就回家,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她终于明白白兰为什么会信誓旦旦说他们终究要再见面。只要自己来到外面,就可以打听到夏油杰的死,就可以知道自己在未来也早死了的消息。   如果这些消息从白兰嘴里说出来,月见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如果是她自己从其他地方打听到的消息,   她就很难说服自己不相信了。   礼貌告别了那三个学生,月见山走到最近的小卖部,向店老板借了电话。白兰的号码她早就背熟,拨出去不过五六秒,电话那头便传来白兰兴致勃勃的声音:“让我猜猜是谁~”   “春酱!是春酱没有错吧~”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洋洋得意。月见山抿了抿唇:“可以见一面吗?”   “当然可以~我会马上安排人过去接你的。你现在人在哪里?”   月见山报上了地址,他满口答应,很快挂了电话。   把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零钱掏出来付了电话费,月见山暂时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干脆向店老板借了把椅子,坐在店门口等着白兰的人来接自己。   店老板是个普通人,看不见陪在月见山身边的替身。她见月见山一个人坐着发呆,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神情落寞,脸上还有泪痕,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人年纪大了之后总是忍不住话多,老板也是如此。   她靠着柜台,主动向月见山搭话:“小姑娘,你刚刚在给男朋友打电话吗?”   月见山回过神来,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男朋友,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老板叹了口气,认为月见山在口是心非。她语重心长的劝月见山:“两个人一起呢,最重要的是心意。如果心意还没有传达到对方那里,就先因为一些小事而把自己的心封存起来,以后是会后悔的哦。”   月见山想说您误会了。她和白兰那种愉悦犯绝对没有半点关系——但是想了想,这种事情大多越描越黑,不如闭嘴。   这时候一辆面包车甩尾停在小卖部门口,穿着紧身衣留妹妹头的男人探身下车;他腰上左右都有佩刀,眼神冷淡。   看起来像个武士。   他的目光扫过小卖部,很快锁定到月见山身上。随即他大步向月见山走来,确认月见山的身份:“月见山小姐?”   月见山从椅子上站起来:“是我。您是?”   她赌五毛钱,应该是白兰派来接自己的人。   果然,妹妹头武士点了点头:“和照片上一样。”   “幻骑士,白兰大人的手下。”   月见山不知道妹妹头说的‘和照片上一样’是指他还是自己。不过想想也不重要,那种事情根本没什么好问的。   跟随幻骑士坐车重新回到白兰的基地,幻骑士带着她去了白兰的房间。好像是生怕月见山把路记下来似的,幻骑士一路带着月见山拐了不少弯。月见山记得之前假夏油带自己出去的时候,好像根本不是这样走的。   在房间门口,幻骑士向白兰单膝跪下,报告自己的任务进度。他态度非常的恭敬,而白兰却显得十分吊儿郎当,甚至不上心。   在白兰报告完之后,他才随意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和月见山小姐还有事情要谈。”   幻骑士并不在意白兰的态度。他再度向白兰恭敬的行礼,然后半弯着腰退下去。目睹了一切的月见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属下,随意才会惯出这种无法无天的愉悦犯的!   白兰笑眯眯的向月见山招手:“好久不见啊春酱~来,坐。”   桌子上那盆摔坏的曼陀罗已经被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一盆花。月见山随便找了个距离白兰最远的位置坐下:“今天才见过,没有好久。”   准确地来说,她从十年前来到十年后,总共也就见过白兰,假夏油,和那三个高专的学生而已。但除了这些人之外,月见山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去见谁。   真正的夏油杰死了。她在十年之后也是被默认死亡的身份。家里的电话全部都打不通,现在身上没有钱的她也不可能徒步从东京走到并盛去。   而且就算走过去了,山本叔叔的店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白兰啧啧摇头:“春酱,好绝情喔。”   月见山并不想和这种愉悦犯废话:“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现在可以直说——因为你有筹码了。”   白兰让月见山亲眼看见了他手里的‘筹码’。   白兰遗憾的摇了摇头,从桌上捏起一颗棉花糖放进嘴里:“太没有温情啦春酱~不过我很喜欢,废话太多确实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知道你的替身哦。可以把时间倒回,将所有人困在某个时间段不停的轮回,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现实’为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强大的替身能力和过分柔弱的替身使者,实在是很不搭呢。”   确实,月见山的替身是力速双d,四舍五入也就比jk抡起书包砸流氓大叔的爆发力强上那么一点点。虽然她自己的体能和替身相比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就是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替身能力。   月见山的替身叫做russian   roulette。翻译过来就是‘俄罗斯转盘’。   替身能力的发动条件和规则也极其接近俄罗斯转盘:能力发动条件为替身使者死亡,死亡前指定某个节点作为时间倒流的开关。   只要节点触发则时间开始倒流,倒流时间以替身使者的时间为标准,每次倒转七天【俄罗斯转盘游戏有七发子弹。】。   时间倒流的次数没有节制,以替身使者的死亡次数为标准。如果某周目中节点被触发而替身使者没有死亡,该周目视为作废。   当替身使者的死亡次数满足九次时,俄罗斯转盘结束。替身使者从自己死亡的九周目中选择一周目成为现实。   其他周目世界线自动收束,将所有的未来变成替身使者所选择的该周目。选择结束后替身使者复活。   当替身使者放弃选择时,世界规则默认最后一周目为既定现实,其他周目世界线自动收束。放弃选择的替身使者死亡。   每次时间轮转时只有三种人可以保持记忆。   第一种是替身使者本身。替身使者本身不会被抹消周目记忆。   第二种是无限接近节点的人。越是接近节点的人,记忆被抹消的程度就越轻,同时有一定可能会记起其他周目。   第三种则是本身为顶端强者,同时和前二者没有过度牵扯的人。与替身使者关系越薄弱,则越不容易受到替身能力影响。   但普通人并不在这些条例之内,所以即使是和月见山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也不会有周目记忆的。   正因为替身能力的发动条件和结束条件都同样苛刻,所以月见山才会对自己的替身显得格外逃避。大多数时候她对自己的能力都相当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虽然这种时间倒流的替身力量看似强大,但对于自己这样本身并没有什么超能力的人来说,它不是幸运。   而是灾难。   她不知道白兰对自己替身能力的规则到底了解多少,只能努力的试探对方:“可以问问吗?你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的替身?”   “都说了我是全知全能的神嘛…噗,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真让人害怕。”   白兰耸了耸肩:“春酱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个平行世界——我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像是一个主干上衍生出来的分支,会带来截然不同的未来。”   月见山点头表示自己了解:这不就和漫画里面的if线一样嘛!平行世界的概念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白兰笑了笑,继续说下去:“而我,则拥有着穿行于所有平行世界的能力。虽然你死得早,但我也确实调查到了关于你替身的一些消息,因为觉得很有意思嘛~所以忍不住多调查了一些。”   “春酱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们这样玩弄时间乃至世界的人,应该算是同类吧?”   月见山:“……我死得有多早?”   她避开了白兰的反问,同时在心里吐槽:谁和你是同类?我和你才不是同类!呸呸呸!真晦气!   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白兰能说出这些废话,估计是对自己替身能力的规则也不了解,他大概只知道自己的替身能力可以倒转时间,但是不知道倒转时间的规则以及结束轮回的苛刻条件。   总的来说,情况对自己还不算非常危急,尚且有操作的余地。   白兰不紧不慢的又吃了一颗棉花糖。他好像对这种软绵绵的甜食情有独钟,月见山每次见他,他都在吃这玩意儿。   白兰道:“很早哦~让我回忆一下…唔,十九岁的时候就死了呢。每个平行世界里,春酱都没有活过十九岁,而且死后还变成了很可怕的咒灵~”   “据说在隔壁咒术界里很出名喔!是让那位五条家的最强也很头痛的家伙呢,因为破坏力很强而且出现方式过于随机,给咒术师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月见山不自觉抽了抽嘴角:隔壁咒术界?五条家的最强?   不会是夏油杰和自己说过的那位…五条家大少爷吧?如果那家伙没有长歪成毁灭世界的大反派,那十年后应该是最强没有错。   等等!   自己变成了咒灵,会不会和夏油杰叛逃有关系?不会是男朋友为了不参与剿灭自己的咒术界‘联谊活动’,所以连夜收拾东西叛逃去当诅咒师了吧?   好家伙,好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真相应该不至于这么狗血,毕竟夏油杰平时虽然不太正常,但至少还是个人类。   应该干不出这么中二病的行为。   月见山在心里默默反驳了自己的猜想:“所以说,你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白兰坦诚的点了点头。同时他非常‘好心’的给月见山提供了参考意见:“不过因为你死后变成了非常出名的诅咒,所以关于你的死,也有很多非常有意思的猜测哦。”   “流传最广,可信度最高的有两种。一是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叛逃之前杀妻证道,亲手把你给杀了,你怨念过大才变成了咒灵。”   “第二种是夏油杰叛逃之后,咒术界高层为了从你口中得到夏油杰的消息,将你囚禁起来严刑拷打,结果失手将你杀死。所以你死后才变成了可怕的咒灵,专门吃咒术师。”   月见山:“…等等,所以说我的死要比夏油杰成为诅咒师更晚一点吗?”   如果夏油杰变成诅咒师之前自己就死了,那自己的死应该和夏油杰……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白兰摊开双手,笑容多少有点欠打:“这谁知道呢?时间点太接近,而且当事人又基本上都死完了,根本没有人可以求证。” 第33章   人都死完了——听听,这句话多损啊!要不是打不过,月见山现在就要把这个愉悦犯摁在地上打!   不过直到现在,月见山也无法完全相信白兰。她仍旧觉得白兰对自己有所欺骗,但是月见山摸不准白兰骗了自己什么。   想要知道自己十九岁是怎么死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回到过去,重新经历一遍十九岁的死亡。   她可以在死亡的瞬间使用替身能力让时间陷入轮回……不对,这种自己能够想到的方式,没道理死的时候想不到啊。   人类都是害怕死亡的,如果短暂的死亡可以换来新的未来,那么她就算再害怕,也会硬着头皮选择发动替身能力。   为什么死后会变成咒灵?   月见山甚至怀疑是白兰搞的鬼。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愉悦犯的想法——她深知这条铁律。   “怎么样?有考虑使用自己的替身吗?”   白兰兴致勃勃的看着月见山,满脸都写着‘快给我表演’几个大字:“你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吧?”   “我可以帮你哦!”   他像是一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狭长眼眸里都闪出细碎漂亮的光来:“我呢,一直很好奇关于替身的东西。据说替身是人类精神的一部分,如果能亲眼见证其能力的话,   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白兰直白的提出要求,月见山反而安心了一点。只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掌握更多的信息,月见山才会觉得自己不处于劣势。   和白兰这种人打交道向来是月见山最讨厌的,因为他们说的十个信息点里面有九个是假的,剩下一个说不定也是半真半假。   不猜得头发掉一半,根本就猜不出他们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白兰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棉花糖,语气欢快:“哦对了,   你想看看其他世界里的夏油杰吗?我有办法让你看见哦~夏油杰,一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人。”   “你们有趣的人是不是都会相互吸引啊?”   月见山听得一阵恶寒:“…要怎么看?”   她没有回答白兰的另外一个问题。因为月见山觉得白兰的语气很恶心。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夏油杰是怎么死的。   谁杀了夏油杰。他为什么……会变成诅咒师?   白兰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月见山的眉心,微笑:“我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看见的东西共享给别人…为了保存这段珍贵的影像,改变了好多世界呢~”   为了完整的录下这一段影像,他可是延迟了自己毁灭世界的计划,为此多费了不少功夫。   ——   面前的视线变得昏暗起来。月见山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突然暗下去的光线:这是一条巷子。   是条死胡同,巷子外面的人很少,太阳光勉强照落到巷口。   月见山正奇怪为什么是条巷子……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透过自己的手看见了地板砖。月见山立刻反应过来:哦,类似于3d投影啊。   对了,白兰说过他的能力可以穿行于平行世界,这应该就是他在其他世界用特殊方法保存下来的留影。这倒是很符合白兰的作风。   拖沓的脚步声从外面慢慢靠近,即使知道这只是投影,月见山也不自觉紧张的看向巷子口:穿着破损袈裟的男人吃力走进来,靠坐在太阳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他靠着墙壁,仰起头颅,修长的脖颈和明显的喉结都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格外脆弱。   鲜血从他胳膊的断面流出来,把那件袈裟濡染开一片黑红的深色。   “真是完美的力量…只要得到她…得到里香,就不用再费力去收集其他杂鱼了……啧。”   喃喃自语着,重伤的男人忽然又咳嗽起来。他被剧烈的咳嗽逼迫,不得不半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嘴。   浓稠的血和一点花瓣的影子从他指缝间露出来,很快又被他紧握在手掌心。   他咳出了大量的灯笼花,和血。   忽然间,他偏过头看向巷子口,那阳光还笼罩着的地方,扯起嘴角:“来得太晚了,悟。”   白发蓝瞳的咒术界最强,脸上没有了一贯轻浮的表情。他好像是在生气,微微皱起眉,隐忍的没有表现出怒火。   相比之下,夏油杰就显得要轻松很多:“没想到最后会碰见你,我的家人们都还好吧?”   五条悟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但表情不像是对着敌人或者什么特级诅咒师:“都跑了。东京那边也是你指使的?”   夏油杰似乎真的松了口气。他放开拳头,让掺着血的花朵散落一地:“是啊。因为我不像你,我比较心软……咳咳咳!”   这次他咳嗽得完全站不稳了,不得不半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嘴,更多的血,破碎的内脏,和花朵,一起落到夏油杰的手心。   五条悟伸出一只胳膊,借给夏油杰扶着。尽管夏油杰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也知道夏油杰想说什么。   他想说自己狠心,让那两个学生去送死,去当引爆乙骨的诱饵。   五条悟低声:“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伤害年轻的咒术师们。”   “喂,杰——你咳得这么厉害,果然是因为觊觎别人的女朋友,然后惹自己女朋友生气了吧?我要是那位月见山小姐的话,绝对和你分手……”   话还没有说完,五条悟肚子上遭了夏油杰一拳。他没好气道:“果然不让春认识你是对的!”   打完人后,他将一张学生证顺手扔给五条悟:“这个,帮我还给你的学生。”   五条悟低头一看,是乙骨忧太的学生证。他想起乙骨忧太初次任务时就遇见了突发情况,学生证也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   “等等,所以那次任务也是你捣的鬼?”   夏油杰笑出了声,还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是咧~”   五条悟:“……真是败给你了。”   夏油杰又咳嗽起来。这次不是因为花吐症,而是真的内脏伤口绷不住了。他滑坐在地,呼吸微弱起来。   五条悟半边身子被太阳照着,垂下眼眸:“还有什么遗言吗?”   作为作恶多端的特级诅咒师,被特级咒术师拔除,似乎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夏油杰垂下头,散落的乌发凌乱遮住面容,那张秀气的脸上沾着血,但是不难看。   他轻声:“悟,我啊……打从心底,厌恶着非术师,不仅仅是厌恶他们对强者的**,更厌恶他们对善良的同类也一样举起屠刀。”   “但我并不恨高专的家伙们。只是这个世界,已经没办法让我发自内心的欢笑了。”   五条悟忽然感到难过,喉咙里堵得很厉害。他想给这家伙一拳,质问他既然还挂念着高专的大家,又为什么要走上注定破灭的道路?   但是五条悟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这样去劝他。正因为是挚友,他才比其他人更清楚夏油杰有多喜欢那个人。   毕竟是他的初恋啊。   既是第一次交往的人,也是第一次深爱的人。   “有什么临终遗愿吗?”五条悟低语:“只要不出格,随便什么都行。要和她葬在一起?或者做个邻居也挺好。你不是每年都要去给她送花吗?”   “今年你不去的话,墓园附近的花店老板该挂念你了。”   夏油杰怔了一怔。他抬头侧目看向五条悟,已经变成青年的挚友自顾自说着话,好像已经选好了明年清明节要送的两份花。   他一下子笑出了声,狭长的眼眸弯起。   “不用了。不要让我葬在她附近——她不会想看见这样的我。”   “我原本答应了她不**,还要长命百岁的。要是二十几岁就下去见到她,我怕她骂我。她最喜欢…算了,你别给她送花。你长得有点对她胃口,我怕你撬我墙角。”   五条悟:“……我说你,都要**,倒是说几句诅咒人的话啊!”   月见山远远看着夏油杰死,看着他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她感觉脸上一片冷冰冰,又湿润,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是夏油杰问他家人有没有事的时候吗?   还是五条悟说他每年都来给自己送花的时候?   还是,五条悟问夏油杰怎么不说几句诅咒人的话的时候?   月见山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想骂人——主要是想骂夏油杰。   她觉得夏油杰不敢埋在自己坟墓旁边是有原因的。万一两个人做了邻居,她不小心看见夏油杰那个鬼样子下来,说不定会揍夏油杰一顿。   就你心软!就你是好人!二十几岁就**很骄傲吗?还是特级诅咒师这么厉害的名头结果孤零零死在了无名小巷里,很好玩儿吗?   好好的咒术师不当去当什么诅咒师?!   不喜欢非术师还和自己谈恋爱,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啊!!   月见山以为那一幕已经足够把她气得就算**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让人生气的事情很多。   如果发生了第一件,那么说明第二件肯定也不远了。比如眼下——   前脚五条悟把尸体埋下去,后脚就有个脑子爬出来鬼鬼祟祟的挖坟。   月见山:?   敲他妈这是什么玩意儿?!   草草草他把坟挖开了啊啊啊啊好恶心好恶心!   这他妈就是脑子啊这个脑子要对她帅气可爱的男朋友做什么?!救命它爬进夏油杰脑子里去了!!   目睹了男朋友死而复生,顶着道缝合线‘邪魅一笑’后,月见山再也忍不住,捂住自己腹部呕吐起来。她一边吐一边扶着墙,眼前投影也跟着消散。   这时候月见山终于记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刚开始把她从白兰基地领走的假夏油,是不是额头上也有一道缝合线来着?   她就说怎么能装得那么像!感情还真是夏油杰的□□啊?难怪,她还奇怪怎么摸来摸去都觉得好像和原装货差别不大……   但本能还是觉得对方是个假货,鼓起勇气抱上去的时候月见山还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   “哎呀哎呀,吐得好严重——来,擦一擦吧~”   白兰笑眯眯的递过来一张纸巾。月见山发誓这家伙的笑容一定是故意的,她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声音虚弱:“是只有那条世界线,还是每条世界线都这样?”   白兰摸着自己下巴:“嘛,就结果来说,每条世界线都这样哦~”   反正每个世界都被他毁灭了嘛!   虽然隔壁咒术界有个最强很难搞,不过他很快就会被锁进狱门僵里。远在地球彼端的那位超强替身使者,也很快就要被拖进更大的阴谋中,自顾不暇。   所以说,不管怎么算,最后都是自己赢了~   那么,接下来,这位小姐会怎么选择呢?她要怎么样,才能避开这个be结局呢?   月见山把脏纸巾揉成一团,同时离那个垃圾桶远远的。她哑着嗓子:“能麻烦你送我回十年前吗?”   如果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白兰打了个响指:“当然可以~都说了我是在报恩嘛!不过这么多情报,完全白给的话可不行哦。”   “作为回报,我们来定个束缚吧?如果你使用替身能力的话,在你从时间回溯中找到自己满意的结局,并结束轮回之前——这个时间段,可以把你的替身借给我研究吗?”   月见山抽了抽嘴角:替身本身就是替身使者的一部分精神力量。如果把替身抽出会影响到自己的轮回记忆。   而且把替身交给别人,就相当于把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交了出去……这家伙,果然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白兰看出了月见山的犹豫。他笑眯眯的又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棉花糖,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不过这个前提是你要使用替身能力。如果你不使用替身能力的话,我也得不到你的替身啊。”   “再说了,就算得到了你的替身,它也不会听我的话。我只是好奇嘛好奇啦!只是因为好奇才想要近距离接触的哦!”   月见山心想:老子信了你的鬼话!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只有白兰可以把自己送回十年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也不知道夏油杰什么时候就会走上歪路。   她没有时间继续在这个十年后浪费了!   “好,我答应你。”   ——   被扔回熟悉街道的路上,月见山差点面对面摔倒。她这次不是怀疑了,她觉得白兰那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   呸!别让她有机会,有机会了一定揍死他!   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她来不及拍干净自己裙子上的灰尘,一路往自己家里狂奔!跑回家的路上,月见山不停的在自己心里祈祷: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千万要在家里等我!   好不容易跑到家门口后,月见山手抖得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了。紧张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终于打开门。   屋子一楼还是安安静静的,月见山脱了鞋来不及去找拖鞋,光着脚一路冲上二楼房间!   推开门时她踉跄了一下,把屋子地毯上坐着的两个小女孩吓得够呛。她们瑟缩着抱在一起,看见月见山进来,下意识想寻找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月见山犹豫了数秒,然后才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夏油杰还在里面洗澡。   就在几个小时前,夏油杰带着这两个小姑娘来敲她的窗户,说他**了。   家里父母不在,山本武最近沉迷社团活动,晚上直接睡在了同学家。   月见山为了给夏油杰包扎伤口,才会出门去买药。   没想到会遇见白兰那个愉悦犯,还莫名其妙去十年后转了一圈。不,也不能算莫名其妙,该庆幸自己去了一趟十年后,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那些事情。   夏油杰洗完澡出来,浑身都是沐浴露和身体乳甜甜的味道。没办法,谁让他现在只能用女朋友的洗漱用品——但这股味道还是让他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这种味道和他那个黏糊糊的同学更配。   当然,只是味道而已。要论人的话,他和春当然是绝配!   他刚推门出来,结果就发现自己女朋友蹲在门口,差点蜷缩在地板上睡着了。夏油杰一愣,又觉得好笑。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他居然还真的笑出声来了。   夏油杰本来以为,自己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笑了。   他半蹲下来,用手揉了揉月见山后脑勺:“困了吗?困了去床上睡,不要睡在地板上,容易着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月见山紧紧抱住。夏油杰一愣:“怎么了?”   月见山紧紧抱着他的腰:“杰,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现在是你的共犯,你……可不可以,听一听共犯的建议?”   她把脸埋在了夏油杰胸口,夏油杰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月见山沉闷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哭腔,连带着夏油杰的心脏也一块抽紧。   他想起自己在浴室的那些荒唐想法,现在只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揍一顿。   自己怎么可以……把春和那些家伙相提并论呢?   他明明知道,春虽然不是咒术师,但她也和那群伤害双胞胎的村民完全不一样。   夏油杰垂首:“嗯,我听。”   月见山松了口气,至少夏油杰现在还听自己的话。她抱着夏油杰腰的胳膊往上挪了挪,环着夏油杰的背:“那你要答应我,不要**。你…你才十八岁,你的手不应该染血的。答应我,以后不要**了。”   “不准走什么一看就没有前途的歪路,要长命百岁。” 第34章   这次夏油杰没有立刻回复她。月见山有些不安,揪紧了他的衣服:“做不到吗?”   她害怕从夏油杰嘴里听到自己并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几乎要哭出来了。   月见山的眼泪对夏油杰而言,永远有着最大化的杀伤力。原本还在这一个瞬间挣扎的少年,毫无抵抗力的选择了倒戈:“我答应你。”   月见山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夏油杰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答应了自己,就一定可以做到的——他可是夏油杰啊。   只要不叛逃去当什么诅咒师,就不会像她在未来看见的那样,被人重伤致死。不过……   咬了咬下唇,月见山:“里香是谁?”   之前太伤心了,来不及计较。现在月见山越想越觉得五条悟那句话很可疑。什么叫做‘觊觎别人的女朋友’?   好你个夏油杰!浓眉小眼的还有这爱好?!   夏油杰也被问得一愣:“里香——?”   “我不认识这个人。”   月见山推开他的怀抱,无比严肃的看着他:“真的不认识?”   夏油杰心里忽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但凡摇个头,今天这事儿可能就要没完了。出于男人警惕的直觉,他点头:“不认识,听都没有听过!”   哦,那就是十年之后会出现的女人了。   月见山在心里默默给这个未曾见面的‘情敌’填好标签,自己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带血的衣服洗衣机洗不干净,你先放到脏衣篓里,用冷水泡着,我明天给你洗。”   夏油杰一愣,立刻道:“不用!我…我自己来洗就可以了。”   他潜意识里,不想让月见山看见自己杀过人的证据。因为他把月见山当成重要的人,而不希望她看见自己没有理性的狼狈的一面。   月见山也没有勉强。说实话,她其实不太喜欢做家务;但如果到了非要做家务的时候,   她也更倾向于大家一人做一点。   想到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儿,月见山就头痛。她捏了捏自己眉心,问夏油杰:“现在可以给我解释屋子里那对双胞胎了吗?过去客厅讲吧,我顺便给你擦头发。”   她知道夏油杰这个人,虽然比较容易钻牛角尖,但人是真的和‘坏’这个字沾不上边。怎么说呢?反倒是那种很容易因为自己的温柔,而被其他人利用的类型。   夏油杰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水珠从乌黑的发梢一直往下,将他的睡衣领子边缘,晕出大片湿漉漉的痕迹。他顺从的跟着月见山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月见山站在沙发后面,拿了块干毛巾帮他擦头发。   干燥柔软的毛巾揉搓过发根,躺在沙发上的夏油杰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似乎热水和舒适的环境确实有助于人的情绪,至少现在夏油杰不会有那么报社的想法了。   他微微低着头方便月见山动作,同时慢吞吞的开口:“我接到一个任务。”   “前往一个村庄拔除咒灵……其实不是很强大的咒灵,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隐情。这个任务简单到我怀疑是不是夜蛾老师想偷偷给我放假。”   说到‘放假’,夏油杰嘴角弯起一个讽刺的微笑弧度。月见山安抚性的弯下腰,亲了亲他的耳尖。   夏油杰面色如常的继续讲了下去:“解决了咒灵之后,村子里的村民们带我去见了这对双胞胎。”   “她们被锁在笼子里,浑身都是伤口。她们……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所以被当成了异类。”   就像幼年还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言语的夏油杰一样,都被当成了异类。但是夏油杰要比她们幸运一点,因为他并不住在那样偏远又落后愚昧的村子,也没有失去父母。   他早早学会了怎么在大人面前伪装成一个乖孩子,很快就把那段被否认和怀疑的日子掩饰成小孩不懂事的过去。   月见山帮夏油杰擦头发的手一顿,几乎完全可以猜到夏油杰接下来会做的事情:“你…把他们都杀了?”   她一直知道夏油杰最近压力很大。月见山已经竭尽所能的给他安静和休息的空间,但她无法分担夏油杰的任务,她能给夏油杰的安静,太短暂了。   夏油杰垂着头,黑色垂下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大部分,都杀了。”   里面有小孩,还有一些年轻的女孩子。那些女孩惊慌失措的年轻面庞让夏油杰想到了月见山——有了女朋友之后,夏油杰就格外容易共情其他无辜年轻的女孩子。   他会想:都和春差不多大呢。   也是普通人。还这么小,大概都不清楚村子里的事情,所以……不杀了吧。   听到了比意料之中更好的答案,月见山松了一口气。她弯下腰抱住夏油杰,脸颊贴着他柔软脆弱的脖颈:“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情绪失控谁都有,杰,你该休息了。”   “哪怕只有一周也好,最近不要接任务了,好吗?就留在我身边,不要去想咒术师的事情。”   她和夏油杰贴得很近。正因为贴得太近,以至于月见山根本看不见夏油杰的表情。她只能感受到夏油杰均匀起伏的呼吸,还有隐约的心跳声。   过了良久,夏油杰握住月见山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好。”   他确实应该休息了。   ——   下课铃一响,月见山立刻抓起自己书包冲出教室。好友凉子在她后面大声:“春!你下午不去社团活动了吗?”   月见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不去!我请假了!”   凉子看着月见山飞速跑掉的背影,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最近春是怎么了?每次一放学就自己跑掉了,连社团活动都来不及参加……我还想问她晚上的烟火大会去不去呢。”   月见山家距离学校很近,上下学基本上不需要电车。她在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后一路冲回家里,跑得呼吸急促。   家里父母还是没有回来;这几天山本叔叔都住店里,因为母亲出差了,他大约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和月见山呆在屋子里怪怪的。   山本武住同学家了还没有回来,据说是有个什么社团活动。   月见山严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背着家里人偷偷谈恋爱了。每次问他去哪了都支支吾吾的试图糊弄过去,上次她还撞见山本武大半夜的偷偷在厕所里处理伤口。   算了,等他从同学家里回来,再好好问一问。   “我回来了——”   在玄关处脱了鞋,月见山拎着菜进门。那两个双胞胎女孩正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觉月见山回来之后,两人立刻小跑过来帮她拿菜。   就年龄来说,这两个小孩儿简直是乖巧过了头。   月见山每每看见他们,都忍不住回忆一下自己差不多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别说做菜了,每天糟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逗猫惹狗,总之是让大人们操碎了心。   好像是从父亲去世之后,才慢慢稳重了一些。但总的来说,性格还是皮得很。   这两姐妹虽然是双胞胎,但其实很好认。天生金色头发的是菜菜子,性格要稍微主动一些。最开始和月见山搭话的就是她了。   而有着黑色头发,性格更沉默内向一些的,是美美子。   月见山挑了一些没什么重量的菜分给她们帮忙拿:“今天看了什么动画片呀?”   菜菜子答:“夏油大人给我们放了百变小樱。”   也不知道两个小姑娘是无师自通还是从什么奇怪地方学来的称呼,总是管夏油杰叫‘夏油大人’,管月见山叫‘月见山大人’,纠正了好几遍也纠正不过来。   把菜拎进厨房,月见山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头,从一堆菜里面单独拎出两盒炒年糕:“不知道你们是甜口还是咸党,两种口味都买了,试试喜不喜欢?”   “如果觉得味道能接受就多吃一点,如果觉得不好吃就不吃,不能因为害怕浪费就强迫自己全部吃掉,明白吗?”   两个小姑娘愣了愣,美美子下意识的看向菜菜子。菜菜子接过年糕盒子,小声:“明白了,我们不会给月见山大人添麻烦……”   月见山有些头痛,重新纠正了菜菜子的话:“你们不是麻烦。你们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杰很喜欢你们,我也很喜欢你们。”   “你们得到他人的喜欢,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一直很安静的美美子忽然开口:“但月见山大人,和夏油大人,和我,和姐姐,都不一样吧?我们对于月见山大人来说,不是更像异类或者怪物吗?月见山大人只是因为爱着夏油大人,所以才对我们好而已。”   “希望您不要再说什么很喜欢我们之类的话,因为这种话说多了,我和姐姐会当真……”   “美美子!”   菜菜子吓得立刻捂住了姐妹的嘴,同时惶恐不安的看向月见山:“月见山大人,美美子,美美子没有恶意的——”   虽然还是小孩子,但实际上她们比任何成年人都更会察言观色。在这里住了短短三天,菜菜子和美美子都能看出月见山对夏油杰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   同样她们也意识到,月见山和她们并不是纯粹的同类。她确实能看见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世界,但她无法影响那个世界。   非要说的话,月见山其实更像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她几乎没有任何过激的性格成分,温和得过了头。和这种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是互相靠着看电视剧,都让人觉得宁静放松。   这种人注定不可能成为咒术师,也不可能进入夏油杰的世界。她是被夏油杰单独圈出来的私人领地,介于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即使是最好的搭档也不可以进入。   菜菜子看起来很惊慌,美美子沉默不语——月见山觉得自己都能猜出这两个小家伙的心理活动了。   菜菜子惊慌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因为美美子的话,而讨厌他们。目前为止,夏油杰在她们面前总会表现出顺从依赖自己的模样,无意间给了两个小朋友一种自己>夏油杰的食物链错觉。   她们大概率都担心着自己突然变心厌恶她们之后,她们会被抛弃。   这种心理其实类似于宠物弃养效应……所以早就说了父母这种东西就应该当成职业,让每个人都好好考证然后再去上岗啊混蛋!   揉了揉脸,月见山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下来:“所以美美子是认为,我对你们好,只是因为我爱杰,而杰对你们好,所以我也对你们好是吗?”   美美子沉默,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她不说话则是因为菜菜子看起来似乎要急哭了——美美子不想让菜菜子难过。   她现在甚至已经有点后悔自己说了实话了。为什么非要把漂亮的表象撕破呢?维持这份表象……不也挺好的吗?   月见山叹了口气,暗自后悔自己没有多看几本心理方面的书。她自己都还算半个孩子,现在就要给另外两个孩子做心理辅导了。   “可是杰不喜欢屋子外的流浪狗,我也对它们好。”   “杰不认识的乞丐,不认识的店老板,不认识的墓园里的死者,我也对他们好。”   “路上擦肩而过的老人,孩子,女生,杰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可我还是对他们好呀。”   月见山都不记得自己随手帮过多少人了——随手帮忙拎的行李箱,送出去的花环,请人吃的热腾腾的食物,帮扶过的老人和孩子……   她受家里人影响,共情能力很好,性格里天然甚至习惯性的去帮助遇到的人。至于认不认识熟不熟,倒是不太重要。   美美子咬着唇:“可是,您为什么要喜欢我们呢?我们是异类,我们和那些……诅咒,是诅咒,没有错吧?我们和那些诅咒,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会伤害普通人的存在。”   诅咒可以杀人,咒术也可以杀人。   月见山就是可能被杀的那类人。   月见山挠了挠头,叹气:“非要问理由的话……该怎么说呢?虽然我们在三天前可能素未谋面,可是,这世界上本来就存在毫无理由的恶意,对吧?不然也不会诞生那么多诅咒。”   大多数死在诅咒手里的人,其实都和诅咒诞生的原因没有任何关系。恶意本身就存在,不需要理由。   菜菜子和美美子点头,承认了月见山的话。   月见山继续道:“但相对来说,既然有无缘无故的恶意,那也一样存在不需要理由的喜欢。我爱你们这件事情本身其实就不需要理由,它是一种,人类的本能。”   “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任何生命的遭遇抱有共情,感到怜惜和喜爱,这也是人类本能的一部分。”   这次连带着菜菜子也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艰难的开口:“但我们是会伤害到您的。”   月见山:…开导小朋友好累,夏油杰人呢?   “首先,你们伤害我这是个未来不确定时,而你们现在是弱势群体没有伤害我而且自己还受了伤,是现在进行时。”   月见山挼了把小姑娘的脑袋,把她们头发抖揉得乱糟糟翘起:“你们是咒术师,杰也是咒术师。你看杰就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相信你们也可以做到。”   “好了,去吃年糕吧。有时候别把自己太独立出来,你们才多大啊……有些事情交给大人来烦恼就好了。”   哄走两个小朋友,月见山火速拿出手机网购【如何开导孩子心理健康】【成为父母的一百条必备小知识】【孩子情绪叛逆期到了怎么办】……   杂七杂八买了十多本,一口气付款成功后,月见山准备做饭。   平时她自己的话倒是可以随便热点盒饭对付过来,但家里有了小孩子,月见山总不能让小孩儿也吃盒饭吧?   夏油杰印象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觉了:没有噩梦,也没有半夜突然惊醒,就这么一夜睡到了大天亮。   这种再平凡不过的睡眠,对他来说已经是某种奢望。   他起身下楼,两个被捡回来的小姑娘正乖巧围在桌子上吃东西。看见夏油杰下来,她们立刻站起来:“夏油大人——”   夏油杰走过去,坐在她们旁边:“在吃什么?”   菜菜子小声:“月见山大人给我们买了年糕。”   两盒年糕,一盒裹着甜酱,一盒放了辣。辣的那盒只动了几块,甜的那盒却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夏油杰拿起牙签叉了块辣的年糕放进嘴里:“唔,这个味道……是她校门口出来左转第二家的年糕店,那家甜的比较好吃,辣酱不太有味道。”   美美子or菜菜子:“……”   夏油大人,您这样说话好像一个变态跟踪狂您知道吗?   您明明和月见山大人不是一所学校的吧?到底是在附近踩点多久才会这么熟悉阿喂!!   屋子里逐渐有了饭菜的香气。夏油杰揉着自己后脑勺慢吞吞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厨房里面是月见山在做饭,正捏着鼻子在切葱,眼圈红通通的往下掉眼泪。   夏油杰觉得好笑,走过去接过菜刀:“我来吧。”   月见山转过身,撩起夏油杰衣服当面巾纸擦眼泪,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说:“熏死我了……”   夏油杰才睡醒,头发都没有扎起来。他低头切菜时总有一些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视线。   月见山抬起胳膊帮他把头发顺到脑后:“扎个低马尾吧?”   夏油杰:“…我没试过。”   他经常扎丸子头,有时候五条悟恶作剧也给他扎过双马尾。但是低马尾真没有试过;原本夏油杰扎丸子头,就是因为头发垂下来扫到脖颈太痒了,影响他发挥。   月见山来了兴致。她仰起头,刚刚被熏出眼泪的眸子格外水润动人:“那今天晚上要扎低马尾出去玩吗?今天晚上有烟火晚会哦!在郊外。”   “刚好也可以带菜菜子和美美子出去逛逛,她们这三天都一直窝在家里,还没有出去逛过。” 第35章   月见山喜欢逛庙会——烟火大会也很喜欢。这点夏油杰一直知道。   他低头亲了亲少女的额头:“好。”   吃过晚饭,月见山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去换衣服。去烟火晚会玩儿肯定要穿浴衣嘛!虽然最近几年穿浴衣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过月见山还是更喜欢浴衣。   因为好看。   她就是这样庸俗的沉迷美丽的女人。   “现在去买浴衣也有点来不及了……不过我以前的浴衣还在,你们可以先将就着穿。”   “这个颜色喜欢吗?”   从专门放浴衣的衣柜里找出自己小时候的浴衣,月见山兴致勃勃的叫菜菜子和美美子过来挑——她爱漂亮这种事情也表现在衣服上,即使是小时候穿的浴衣也完全没有重复或者相近的款式。   菜菜子和美美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菜菜子小声:“随便挑,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啦!随便挑好了。”   月见山盘腿在敞开的衣柜前坐下,叹着气道:“家里没有准备你们这个年纪的衣服,所以这几天都要委屈你们穿我的旧衣服了。”   “明天一起出去买衣服吧?刚好我明天也放假……”   “月见山大人——”   月见山停下话头,侧头看着两个小姑娘:“嗯?”   小姑娘红着脸,一边假装认真在挑选浴衣,一边小声说话:“今天、今天您说的话,我和美美子都有好好听。”   “我们也很喜欢您。”   月见山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出书。名字就叫做【和孩子沟通的一百种方式】,说不定会大卖。   烟火晚会要到九点才开始放烟花,但是街道上的商贩已经早早开始摆起摊位。其中大部分都是并盛学生组织的摊位,从卖香蕉船到苹果糖旧玩具的,应有尽有。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人拿了个香蕉船,第一次吃到这种食物,两个小姑娘看起来都很好奇,还会互相交换食物尝一尝对方的。   其实都是一样的味道,不过小孩子嘛!她们喜欢就随便她们好了。   月见山和夏油杰跟在小朋友后面,月见山慢悠悠清点着手提袋里面的东西:零花钱有,补妆的口红蜜饼有,便利贴有,手机有……   “杰!”   “嗯?”   夏油杰不明所以的回头,突然视线里直愣愣撞进一团粉色的东西。他愣了愣,意识到那是只粉色玻璃球串起来的水晶兔子。   他哑然失笑:“这不是你书包上挂的那只吗?”   月见山喜欢这些七零八碎的小手工,每个包包都配了不同的挂饰。   勾着小兔子的挂绳晃了晃,月见山笑眯眯:“刚刚翻手提包的时候找到的,不知道为什么,收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也收进去了。”   她顺手把这只兔子塞进夏油杰的外套口袋里,嘟囔:“手提包里都要没位置了,放你口袋里吧。”   夏油杰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拒绝。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人群,捕捉到一个熟人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眸。   当然,因为眼睛小的缘故,眯起来了在黑夜里也不怎么明显。   他捏了捏月见山塞进自己口袋里的那只兔子,道:“春,你想吃丸子吗?”   月见山清点东西的动作一顿:“丸子铺开门啦?”   夏油杰点头:“开了。我去帮你买吧,你就在这和菜菜子美美子等……”   “我去就行啦!”   月见山把夏油杰往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方向推了推,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道:“这里人太多了,她们在你身边才比较有安全感。”   “买个丸子而已啦!我很快就回来。”   虽然小朋友说了喜欢你之类的话,但月见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和夏油杰相比,两个小姑娘明显更依赖夏油杰。   这里人又多,月见山不想让小朋友有压力。   夏油杰犹豫了两秒,点头:“那我们在这等你。”   月见山哼着小曲走进人流里,海蓝色浴衣的裙摆来回扇动,好像柔软的鱼尾。她难得把头发都盘起来了,发间簪着赤红色的百日草。   菜菜子拉了拉他的衣袖,问:“月见山大人要去干什么?”   夏油杰原本想摸摸小朋友的发顶,抬手时发现她头发被扎得很漂亮——毫无疑问是月见山的手艺——夏油杰立刻又收了手,微笑:“去买好吃的丸子,很快就回来。”   “哟~杰,几天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轻浮的声音带着调笑,穿着常服的五条悟即使站在人群里也绝对显眼。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半弯下腰:“来,先叫声叔叔——”   美美子立刻躲到了夏油杰身后,菜菜子的性格要更大胆一些,努力装出凶恶的模样瞪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也不在意。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道:“一看见我就把女朋友支开,你是有多怕被我撬墙角?”   他刚才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一开始还在和女朋友有说有笑呢,结果一看见自己,就立刻找到借口让女朋友先走了。   夏油杰没好气:“春是普通人,我不会让她和咒术师接触的,你就死心吧。”   五条悟举起双手:“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等你女朋友走了才过来的吗?喂小鬼,这么还不叫叔叔啊?”   他继续逗小朋友,从行为到发言都鸡嫌狗憎得令人发指。夏油杰把两个小朋友藏到自己身后,义正言辞:“我要打儿童协会电话,举报你恐吓小孩了。”   五条悟做作的抱着自己肩膀:“哇我好怕哦~杰你好狠的心,好绝情!我都……”   眼看同学戏精上身,现场要即兴发挥‘负心汉抛妻弃子’戏码。深知五条悟本性的夏油杰直接压着他脖颈往下一使劲儿,捂住了他的嘴:“你可消停点吧!自己没有女朋友也别折磨我!”   “毕竟我和你不一样,回头丢脸过头了春会骂死我的。”   五条悟没用无下限,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狠狠咬着后槽牙:“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吧?女朋友这种东西,老子只要愿意,明天就会拥有!”   恶心!太恶心了!   那种‘我有人管着’的表情出现在夏油杰脸上,把五条悟这个单身猫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他掰开夏油杰的手,又揉了揉自己脖颈。   忽然,五条悟开口:“那个村子的任务,夜蛾老师和我说了。”   “杰,你没有错。如果那群老头子以此为借口找你麻烦的话,我们就一起去端了他们老窝。”   “我和硝子,还有夜蛾那家伙,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   “五盒丸子,每个口味都要一盒。”   “好了!您的丸子!”   付过钱,月见山拎着丸子正要回去找夏油杰他们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春?”   月见山转过头,看见凉子正惊奇的看着自己。凉子小跑到月见山面前,雀跃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今天你一下课就跑掉了,我还以为你晚上不来玩儿了。我就说嘛!你最喜欢这种晚会了,肯定会来的。”   月见山挠了挠头,感到些许不好意思。她这几天忙着照顾家里三个伤员,已经很久没有和凉子一起出去玩了。   凉子左右看了看,问:“夏油君没有一起来吗?我看你都没有找人一起来,还以为你提前和男朋友一起约好了呢。”   月见山顺势挽住凉子胳膊,笑了笑:“他来了,在和朋友聊天,我自己先过来买点吃的……呜哇!”   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月见山手里的丸子包装盒撒了一地。酱汁从包装缝隙里漏出来,沿着海蓝色浴衣的裙摆浸染下去。   她一愣,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倒是凉子反应更快,及时拉住了月见山:“春!没事吧?啊裙子都脏了。”   “对不起对不起!”   撞到月见山的少女连连道歉,满脸惊慌,半蹲下来就要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月见山裙角:“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我这就帮您擦干净——”   她的袖子不擦还好,一擦,裙子上的污渍顿时晕染得更大。   凉子皱着眉,小声:“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月见山无奈,将裙角从惊慌失措的少女手中拽出来:“没有关系,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你的事情吧,裙子我自己会弄干净的。”   少女站起来,手还在发抖。月见山觉得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长得很可怕吗?怎么这个妹妹一脸超级害怕的样子?   凉子拉着月见山手腕,小声:“春,要不然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个女的脸色又苍白又又莫名其妙的发抖,看起来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最近听说并盛市有国外的逃犯作案,我们还是离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远一点吧?”   月见山也听说了。不过她记得新闻报道是三个人的外国团体,而且已经确定都是男性。   知道凉子只是胆小而已,月见山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太紧张。   “同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以备不时之需:“需要我们帮你打急救电话吗?”   少女的手还在发抖。她咬着唇,惊恐而不安的抬头看了看月见山——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仅仅是害怕,还掺杂了其他更深的情绪。这下就算是月见山,也稍微感觉有些吓人了。   她警惕的往后退开一些距离,同时将凉子护到自己身后:“你还好吗?这位同学??”   凉子小声:“春,要不然我们报警吧?我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啊……”   “我、我有点不太舒服……可能、可能犯病了,麻烦你,麻烦你帮我…打一下急救电话可以吗?”   少女哆哆嗦嗦的开口,脸色苍白。她穿着校服,但并不是月见山熟悉的任何一个学校校服,看起来还有些旧。   月见山捏了捏凉子的手,示意她站远点,低语:“你站远点,觉得事情不对就跑。我打个急救电话。”   说完,她低头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月见山这么一叮嘱,凉子便更紧张了,即使被月见山护在身后,也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对面少女:要不是知道月见山烂好人的性格,她连这个急救电话都不会等月见山打,一定立刻拽着月见山走人。   忽然,凉子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她撞到前面的月见山,月见山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踉跄往前;刚刚还脸色苍白的少女立刻冲上来,一把搂住月见山脖颈!   刀刃从凉子面前闪过,下一刻没入她朋友柔软的脖颈。好像已经练习过千百遍一样,少女那刀捅得又快又狠,瞬间贯穿了月见山的咽喉。   刀是再普通不过的美术刀,在这种晚会上随处可见。   捅完人后她一把推开月见山,面色扭曲:“那个咒术师杀死了我的家人。”   “我也要让他知道重要的人死去是什么滋味!”   那一刀来得太快了,快到月见山来不及感觉痛,而是先感到了窒息。   血液呛进呼吸到,瞬间夺去她的氧气。这种熟练的手法不应该属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人教她——有人在教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月见山茫然又本能的环顾四周:然后她一眼就看见了和少女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   他与月见山对上视线,嘴角微微上翘。夜风吹起他的刘海,隐约露出额头上若隐若现的一道缝合线。   脑子里隐约闪过什么,月见山试图去抓住那丝不确定的猜想,但缺氧不允许她在继续深想,意识越来越溃散。   周围的人似乎在尖叫救命,但是月见山听不清楚了。   “杀人了!”   “有人死了!”   “抓住那个女孩!快打救护车!!”   9:00   夜市上空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烟火   russian   roulette,开始。   ——   “不要!”   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脖颈,月见山气喘心跳的从噩梦中惊醒;失去氧气和死亡笼罩的瞬间带来了巨大的恐惧,这种回忆的痛苦远胜过任何的刑罚。   她不断回忆起那个学生在夜风里的微笑,额头上的缝合线,还有模糊的烟花盛放的声音。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在泪水流干之后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月见山看见了医院厕所的天花板。她抱住脖颈的手转为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在地上缩成一团。   月见山本来是没有这段记忆的——这段痛苦的记忆,随着她被拿走的替身一起消失了。   而之后,这段记忆缺失所带来的的空白,则不知被谁填充进了虚假的记忆。   如果不是在医院遇见这个可以不断唤醒人类内心恐惧的替身使者,月见山到现在恐怕都不会记起她忘记的这段记忆。   “醒了?”   干瘦的男人蹲在月见山面前,发出阴恻恻的笑容:“如你所见,我的替身使者无限梦魇可以让人被困入自己最恐惧的回忆中。这才刚开始了一遍而已,很可怕吧?”   “如果不想被一直困入这种可怕的记忆里,我还是建议你说实话比较好哦。毕竟说实话的话……呜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铁拳直接打进了墙壁里!连带着他的替身,也一起被高大健硕的白金之星按进墙壁里一顿好揍!   月见山脱力的跪坐在地,捂着自己的额头。视线所及,男人的皮鞋和白色风衣一角轻轻扫过。   承太郎半蹲下来扶住她:“能自己站起来吗?”   月见山试图站起来,使劲了半天,还是用不上力气。她自暴自弃的把头埋进自己臂弯:“抱歉…腿软了…站不起来。让我坐着自己冷静一下吧,我头好痛……”   承太郎皱眉,侧目看了眼旁边一边倒的战斗。白金之星单手拎起罪魁祸首举到承太郎面前:“欧拉?”   “先放着,等会再处理他。”   承太郎干脆把月见山直接抱起来——少女出乎意料的轻,他单臂就能轻松的圈住对方脊背和膝盖,像端盆水似的轻松抱起。   月见山懵了片刻,连忙抓紧承太郎胳膊:“空条教授?”   承太郎摸了下她的额头:“烧还没退,先回病房吧。”   知道承太郎是好意,而且这种抱小孩儿的抱法也确实……除了让月见山这个成年人感到些许丢脸外,实在很难让人想歪。月见山也就随便他了。   走出厕所,空条承太郎将门口的‘修理中’黄牌挪开。一边靠着墙壁随时待命的东方仗助立刻凑了过来:“春没事吧?”   “她身上没什么伤,不过又烧起来了。我先送她回病房,厕所里那个替身使者你处理,先问出他背后的人。”   东方仗助闻言,眼睛都亮了。他捏了捏自己拳头,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好嘞!这事儿交给我来解决~”   月见山回到病房,两位‘病友’还在沉睡中。承太郎给她倒了杯热水,压低声音:“我等会去叫护士来给你看看。”   月见山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深陷梦魇里时,她觉得自己好像把一辈子的走马灯都看完了那么漫长。但是回到现实世界里,也就过了不到半小时。   “您又救了我一次。”   月见山叹气,捂着自己的脸,指尖搭上发烫的额头:“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承太郎浓密的眼睫小幅度抖了一下,平静道:“不用谢。这次是我的疏忽,如果不是我们,那个替身使者也不会盯上你。”   “好好休息,在搞清楚你的替身,解除这个无尽轮回之前,我都会保护你的。” 第36章   承太郎的承诺令人感到安心。即使是月见山对承太郎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的想法,也不得不感叹承太郎先生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长得帅个子高,重点是有耳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是踩在她审美点上跳舞的男人。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月见山蜷缩在被窝里睡着了。承太郎本来还打算叫护士长,听见月见山迅速平缓下去的呼吸,他便打消了现在叫人的念头。   难得她能睡着,承太郎不想再将她吵醒。   他出了病房,与东方仗助碰头。东方仗助揉着手腕,道:“问出来了,那家伙就是个杂鱼。因为承太郎先生一直在严格调查替身使者相关的事件,所以他才暗地里格外警惕我们。”   “春身上没有替身使者,又是半路被我们带走的,他以为春身上有利可图,就想绑架她问清楚我们要做什么。”   承太郎眉头一皱,抬手习惯性压了压帽檐:“呀嘞呀嘞…还真是麻烦。还有个白兰都没有调查清楚,现在又招来一群杂鱼。”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个追踪器你先拿着。下次如果还有人意图绑架她,你可以凭借这个找到她。”   这次的事件,空条承太郎也是因为月见山的定位迟迟停在厕所不动,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才动身去救人的。   ——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月见山迷迷糊糊的睡醒,但是眼睛睁不开。太困了,头也很痛。被抹消的记忆强行又摁回灵魂里,当然会痛得死去活来。   她隐约听到压低了的交谈声,但是听不真切。   勉强自己撑开眼皮,月见山揉着眼睛坐起来。   “喔!你醒了啊?”   正在和少年说话的东方仗助最先发现月见山睡醒,体贴的询问:“要不要水?”   月见山虚弱的摇了摇头。昨天还没什么感觉,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发烧的后遗症就立刻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头痛,身上没有力气,眼睛也痛,连呼吸都觉得在耗费力气。   她又揉了揉自己眼睛,开口时声音嘶哑:“空条教授呢?”   月见山还没有告诉空条承太郎,自己恢复了部分记忆的事情。   东方仗助挠了挠头,道:“承太郎先生的学校那边出了点事情,他必须先赶回去处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答应承太郎先生,在轮回结束之前,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胸口,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可靠一些。   旁边石膏都还没拆的灰原不甘示弱,伸长了脖子横插进来:“不用你!月见山桑,我也会代表夏油前辈好好保护你的!”   虽然他不太明白‘结束轮回’是什么意思,但反正不能放任其他男人靠近夏油前辈的女朋友!!   “哈?就你?”   东方仗助扫了眼灰原,满脸嫌弃:“先把石膏拆了再说话吧,小心好不容易接上去的骨头又裂开哦。”   灰原激动的就要反驳他,结果身上刚一使劲儿,不知道扯到何处伤口的神经,痛得他又虚弱的躺回床上:“嘶痛痛痛——”   东方仗助吓了一跳:“呜哇?真的断了啊?护士护士!护士快来,这边有的人骨头又断了!!”   隔壁毛利小五郎不紧不慢的抖了抖报纸,叹气:“就说了不能和十八岁鸡嫌狗憎的臭小子一间病房,就算要安排病友,就不能给我安排两个成熟美丽的大姐姐吗?”   月见山:“……”   不是成熟美丽的大姐姐,还真是对不起呢。   “不用管他们。”   无视了鬼哭狼嚎的病友,月见山看向刚刚和东方仗助说话的阿航:“你是来找我的吗?”   少年点了点头,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是谢礼,随便做的,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可以留着,不喜欢扔掉也行。”   说完,他将一条手串递给月见山。   他的头发似乎是天生的浅色,略微盖过眼睛。虽然语气非常不在意的模样,但是没有被头发盖住的耳垂和脖颈都红通通的。   好家伙,还是个傲娇。明明很感谢自己救了他的心上人,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这种人要不是长得好看,根本就不会有女朋友啊!   在心里吐槽着,月见山还是接过了手串:“是寺庙里那种求平安的吗?”   阿航:“家里的手艺而已,不是寺庙里的。戴着可以保佑人,平平安安。”   说到手串时,他倒是难得收起了倨傲的神色,认真的在和月见山解释。少年的潜台词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玩意儿很神,你一定要戴着。   月见山笑了笑,当着阿航的面把手串戴上:“谢谢你了。”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东方仗助凑近月见山的手腕,打量:“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普通的水晶石手串,还有几颗东方仗助不认识的木头珠子混在里面。   阿航明显懒得和东方仗助这个门外汉多废话。东西送到了,病人也探望了,他便溜之大吉。   月见山缩回被窝里,道:“反正都是心意,戴着也不会怎么样。”   平平安安这种东西她倒是不奢望,只要不招邪就行了。   因为夜里又发烧了,所以早上医生来给月见山量过体温后,又给她重新配药,让她再打一上午的吊瓶。   右边手背肿了,月见山只好换左边手背。   东方仗助说去给她买点早饭,问月见山有什么想吃的。月见山脱口而出:“炸脑花。”   东方仗助:“……哈?”   月见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病恹恹的缩回被窝里,叹气:“豆腐脑吧,要煮烂的那种。”   东方仗助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拿着钱包就出门去了。人各自有各自的口味嘛!万一春就喜欢那种呢?   灰原刚重新打完石膏,现在老实了很多,不敢说话的在病床上窝着。倒是毛利小五郎,大概是实在无聊,报纸也看腻歪了,开始找屋子里唯一一个比较顺眼的病友闲聊:“小姑娘,你是为什么进医院啊?”   “之前那个特别高的混血和你是什么关系?不会是男朋友吧?我跟你说,和那种老男人谈恋爱可是会把你爸气死的喔!”   月见山:“…侦探先生,您平时和别人聊天有没有被打过?”   毛利小五郎认真的回想了一会儿,居然点头:“好像真的被打过。”   月见山:救命!自己就不能遇到一点正常的病友吗?!   心力憔悴的病患焉巴巴躺着,有气无力的解释:“不是男朋友,承太郎先生是我的前辈……以后说不定还是老师。”   毛利小五郎干咳:“唉,我也不是八卦,就随口问问嘛!说起来,这个镇子上最近好像经常发生失踪案喔?昨天我还和我女儿在山上发现了可疑的人,而且听说隔壁病房就住着一个受害者,大家最近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大叔,”月见山指了指自己隔壁,又指了指自己:“你觉得这个房间里有谁能出门吗?”   毛利小五郎看了看自己的两位病友,发现自己似乎,确实,说了句废话。别说出门,灰原看起来连上厕所都有点问题。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拎着保温盒,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的混血儿二号走进来。他刚进来,屋子里聊天的话题顿时戛然而止。   毛利小五郎躺着装死,月见山也跟着假装在睡觉。   只有灰原,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七海海!!”   七海建人拎着保温盒走过去,挨个把里面的饭菜取出来:“麻烦叫我名字,七海海是什么鬼?都说了不要学前辈们。”   作为咒术师而言,七海建人非常信任自己的前辈。   然而也只是信任了。偌大的高专,并没有任何一个前辈值得尊敬。   一个也没有!   灰原张开嘴以方便七海给自己喂饭,把食物咽下去后他嘟囔着问:“后续怎么样了?”   七海不慌不忙又夹起一块煎蛋喂进灰原嘴里:“夏油前辈和家入前辈今天上午就到,后续交给他们来扫尾就可以了。”   “这次是情报出误,任务目标超过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二级咒灵,谁知道居然是个一级土地神!如果不是那位空条承太郎先生刚好在关键时刻闯入神庙,七海都不知道自己和灰原能不能活下来。   假装在睡觉的月见山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你说谁要来?!”   七海转头回她:“夏油前辈,还有家入前辈。月见山同学应该不认识家入前辈……是夏油前辈的同学。”   “呜哇!七海海你把菜戳我眼睛里了!”   “哦,不好意思,手误。”   “喂饭的时候不要突然把头转开啊!!!”   “……”   月见山才不管七海建人是把饭喂进灰原嘴里还是眼睛里了,她一把抓住七海胳膊:“今天?上午?夏油杰要来?来这里??”   七海:“…我刚刚已经和你说过两遍了——”   “七海海你这次喂到我脸上了阿喂!”   “不好意思,手误。”   “你故意的吧?绝对是报复我在神庙里把你踹出去了吧?绝对是吧!!”   “……”   月见山一把拔掉自己右手上的输液针,下床找鞋。隔壁毛利小五郎忍不住出口:“喂喂喂,小姑娘你要干什么啊?你吊瓶还没有打完!”   月见山只找到自己一只鞋,蹲下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另外一只。她干脆放弃找鞋,先把病床上自己的名字给撕了:“看不出来吗?转院!”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月见山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自己手机对着七海与灰原拍了张照:“我在这住过院的事情你们不准告诉夏油杰,不然我就把你们照片裁一裁和你们的电话号码一起发到同性相亲网和约.炮网站上面。”   灰原瞪大了双眼:“等等!虽然是威胁但这样会不会太无耻了一点?!”   他明明记得夏油前辈说过,他的女朋友是个柔弱的普通人吧?   柔弱?普通人?   威胁要把咒术师挂上约.炮网站的普通人吗??   七海也跟着瞪大了双眼,不过因为眼瞳太小所以效果甚微。他冷静分析:“灰原,她没有我们的电话号码,不用担心。”   月见山穿着一只拖鞋,一高一低的正往外走。听见七海安慰灰原的话,她转头冲两位咒术师露出微笑:“我确实没有,但是杰有。”   而男人的手机在女朋友手上,基本上是不存在密码的。   在七海和灰原面面相觑的呆滞中,月见山把单只的拖鞋扔进门口垃圾桶,转头往外跑去。她决定先去门口堵东方仗助,和东方仗助汇合之后直接去办出院手续。   现在不能遇到夏油杰!绝对不能遇到夏油杰!   月见山不确定夏油杰有没有前几个周目的记忆。她使用替身能力时设定的节点是夏油杰,按照替身能力的规则,夏油杰应该有记忆才对。   但是这周目开始,夏油杰好像并没有记忆。   没有记忆就算了,这个姑且先不管。除去第一周目的记忆有出入之外,其他周目的记忆都是对的——夏油杰真情实感的在每个周目杀了她!   结合每次夏油杰杀人的结束语,月见山怀疑夏油杰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替身能力规则!夏油杰想要结束这个轮回,而且完全不打算自救。   每个周目拥有记忆的夏油杰,都选择了走上那条注定破灭的道路!   月见山暂时想不明白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但她现在绝对绝对不能见到夏油杰!万一他恢复记忆了呢?   万一他还是想杀自己,想结束这个轮回,想继续走那条破灭之路呢?   刚一出门,月见山忽然心口发悸。她扶着走廊栏杆勉强站稳,眼前一阵阵发黑;无意间垂眸往下看,她正好看见一男一女进入楼梯口!   虽然只有个背影闪过,但月见山确定绝对是夏油杰没有错。她咽了咽口水:夏油杰上来的那条楼梯不可以走了,另外一条楼梯?   不行,另外一条楼梯太远了,等她跑到楼梯口,夏油杰说不定都走上来了。太冒险,万一夏油杰看见自己了呢?   月见山当机立断,转身躲进了隔壁病房!   她背抵着房门,迅速将病房门上锁,然后拿起手机给东方仗助发消息,让他来隔壁病房找自己,不要回原来的病房。   此刻月见山无比庆幸自己大部分东西,都放在东方仗助车上了。而她所住的病房里基本上没什么私人物品,不至于立刻被夏油杰怀疑。至于那两个学生能帮忙保密多久……这个月见山就不敢保证了。   总之,至少能撑到空条教授回来吧?   比起东方仗助,月见山还是觉得空条教授更让她有安全感。   在给东方仗助发消息的瞬间,月见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不少想法。她发完消息一抬头,看见病床上的病人一动不动的躺着,旁边用来维持他生命的仪器全部被拔掉了插头。   月见山:“……”   这又是什么凶杀案现场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习惯性环顾四周,背紧紧抵着门不敢移动分毫。很快月见山就注意到,窗户厚重的窗帘底下露出一双女人的脚,还穿着高跟鞋。   她刚刚开门进来的动静没有刻意掩饰,所以很确定对方一定是听见了自己开门的动静才藏起来?   为什么要藏起来?   结合病床上的尸体和被拔掉电源的救命仪器,现场发生了什么月见山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明白。她脑中忽然闪过侦探大叔的话——   “唉,我也不是八卦,就随口问问嘛!说起来,这个镇子上最近好像经常发生失踪案喔?昨天我还和我女儿在山上发现了可疑的人,而且听说隔壁病房就住着一个受害者,大家最近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等等!原来那个侦探大叔居然是真的遇上了凶杀案现场,而不是被咒灵吓得摔下楼梯的吗?   这他妈是什么运气?!   月见山都要忍不住骂脏话了!   现在开门会撞上夏油杰,不开门就要和凶手共处一室。重点是月见山还不敢吱声,她现在如果和凶手起了冲突,那么发出的动静也很有可能会惊动隔壁的人。   凶手明显也是顾及到这一点,所以一直站在窗帘后面没有出面。但问题是,她真的意识不到自己脚很明显的露在外面吗?   这时,凶手蜷缩了一下脚背,悄悄把高跟鞋给脱了。   月见山:“……”   很好,估计凶手也知道自己绝对会被发现。应该是刚动手结束,自己突然闯进来,凶手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躲进了窗帘后面。   结果躲进去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可能根本藏不住人。   虽然两人未曾谋面,但是月见山突然对着窗帘后面的凶手,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情来。   两人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因为不能相信对方,所以只好保持眼下的僵持局面。这时,月见山忽然想起了东方仗助——等等!她刚刚发消息让东方仗助进隔壁病房!   现在她和凶手踩在了一条微妙的平衡线上,如果东方仗助突然进来的话,绝对会打破平衡的!   月见山连忙重新编辑信息,想要告诉东方仗助自己眼下的情况,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信息还没有编辑完,身后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病房门已经被月见山反锁了,所以外面的人根本拧不开。   外面的人大喊:“恭太郎先生!您还好吗?我们查到了关于凶手的信息,您现在很不安全,请把门打开!”   藏在窗帘后面的凶手并没有冲出来,她当机立断的打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只留下还抵着门目瞪口呆的月见山——偏偏这时,门外传来女孩子严肃的声音:“恭太郎先生!您再不开门的话,我们要暴力破门了?”   月见山咬咬牙,也跟着跑过去掀开窗帘,准备有样学样跟着凶手跳窗;她才掀开窗帘,就发现窗户高度已经超过了一米。   如果换成平时,月见山还能轻松爬上去。但她现在还在发烧,手软脚软的情况下,想不失手摔死自己都有点难度。   这时,病房大门发出一声不堪负荷的惨叫,被粗暴的踹开!   月见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着烟尘散尽后,门后还保持着横踢姿势的少女——对方和月见山面面相觑,随即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是……”   “小兰!怎么样?凶手还在里面吗?”   一条腿还打着石膏的毛利小五郎,从女儿身后探出头来。看见月见山后,他也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咦?小同学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办出院手续去了吗?”   毛利小五郎身后探出一颗戴着眼镜的小孩脑袋,也好奇的看着月见山。月见山干笑:“你们要听我的解释吗?”   很好,现在夏油杰还没有过来。那么她还有机会!只要骗过这几个人……   好像是为了专门惩罚她似的,月见山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夏油杰就已经从隔壁病房门口走过来。他越过侦探先生一群人,不紧不慢的走进来。   他好像没有看见床上的尸体一般,自顾自悠闲的走过,狭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月见山:“回老家取资料?” 第37章   夏油杰俯身,与月见山对视。月见山眨了眨眼,想着这种时候该怎么狡辩——夏油杰凑得太近了,近到让月见山有一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好在这时候,那位平时不太靠谱的侦探先生终于靠谱了一次:“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快叫警察啊!”   “那个小同学,你为什么会在这间病房里?”   月见山艰难的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避开夏油杰去回答毛利小五郎。不等她开口,夏油杰弯腰把她抱起。   因为体型差的缘故,夏油杰单手便能轻松地把月见山抱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摔倒,月见山下意识搂住了夏油杰脖颈,有点茫然无措。   毛利小五郎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总觉得这个黑色制服的家伙很危险:“喂!年轻人我警告你喔,我可是大侦探毛利小五郎,你不要……”   夏油杰越过他,将自己的学生证递给紧随其后而来的警官,微笑:“这位月见山小姐——和我负责的特殊案件有关系。我现在就要将她带走,没问题吧?”   日暮警官看了眼少年递过来的学生证,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收起自己一开始的轻视,十分拘束的侧身为夏油杰让开位置。   “没有问题!您当然可以优先带走这位小姐。如果我们有需要口供或者线索的时候,会向上级申请交涉的……”   毛利小五郎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日暮警官眼疾手快的捂住他嘴。   夏油杰笑眯眯的点头:“多谢配合。”   眼睁睁看着少年走远,毛利小五郎一把撤开日暮警官的手:“日暮警官你干什么?就这样让目击证人离开,会影响我们办案的!”   “还办案呢!”日暮警官没好气:“那家伙……算了,我不好和你多说。不过他们要带走的人,我们根本没办法拦。”   “再找找其他线索吧。”   月见山被迫抱着夏油杰脖颈,犹豫了两秒,小声:“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她现在不确定夏油杰有没有前几个周目的记忆,害怕夏油杰等会走到外面就直接把她从走廊阳台上给扔下去摔死了。   夏油杰垂眸,目光掠过月见山赤.裸的双足,神色晦暗不明:“你鞋子呢?”   月见山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玉白的脚趾:“…不知道掉哪了。”   这是实话,她昨天晚上都不是自己走回来的,怎么可能记得自己把鞋子扔哪了。   夏油杰不再说话。他沉默起来时脸上没了应付的笑意,显得有些阴郁,狭长眼眸底下的青黑活像通宵打游戏的网瘾阿宅。   月见山突然有一种梦回前几个周目的错觉。她有点怕夏油杰是真的,但她又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怜爱夏油杰。   尤其是在恢复第一周目记忆后,月见山大概猜到了一点夏油杰变成诅咒师的原因。   自己在第一周目的死,绝对占了大部分原因。   夏油杰一言不发的抱着月见山回隔壁病房。他一进去,靠在病房门口的同级少女便向他打招呼:“隔壁……你不是去隔壁查看情况的吗?”   家入硝子目光落到同伴怀中的少女身上:穿着病号服,身材娇小纤细的女孩子。   她明明记得夏油杰说去隔壁看个热闹,怎么还抱了个人回来?   夏油杰把月见山放到病床边:“我女朋友。”   家入硝子恍然大悟。她坦荡的走到月见山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家入硝子,是夏油杰的同班同学。”   既然是同学的女朋友,那么认识一下也无妨。   重点是夏油杰女朋友还挺好看,是家入会有好感的那一款。   小姑娘仰起头,眼圈和脸颊,鼻尖,都泛着红。她的眼睛格外水润,好像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来——她开口:“我叫月见山春,杰的女朋友。”   家入硝子难得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杰真的有女朋友。他平时捂得那么严实,我们还以为他是把心仪偶像当成幻想女友了。”   月见山并不陌生面前这个女孩子。她上周目还见过对方:是夏油杰的同学。   前前后后几个周目加起来,月见山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把夏油杰的同学全部认全了。   隔壁灰原眼看着月见山刚刚跑出去,不到一小时又被夏油杰给抱回来了。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还没开口,七海当即眼疾手快的把一勺饭塞进灰原嘴里,堵住自己这个缺心眼儿的搭档嘴巴。   他比自己搭档看得更清楚:夏油杰确实是个温柔的前辈,但前提是不涉及他那个女朋友。   咒术师都是疯子,特级咒术师尤其。   夏油杰没有坐椅子上。他过高了,坐椅子上就要比坐在床沿的月见山高出一大截。   他在病床边半蹲下来,抓着月见山脚腕,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月见山其实也有一米六,在霓虹国妹子的平均身高里完全不算矮了——但奈何她遇到的是夏油杰。   跟夏油杰的体型一对比,月见山就显得格外娇小。   她想往后缩,但力气不如夏油杰,没办法把脚腕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别动。”   夏油杰皱着眉,从床头柜上抽出干净的面巾纸,一丝不苟的帮她把脚擦干净了。   明明是带着示弱和讨好意味的动作,由夏油杰做出来却无比自然。他好像完成着自己每天都必要完成的任务一样,做得认真又专注。   月见山干咳一声:“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夏油杰抬眸:“已经擦干净了。你在这坐着等我,我出去拿个东西。”   说完,他转身出去。月见山重新缩回被窝里,叹气——家入硝子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月见山和灰原中间。   灰原激动道:“家入前辈,要给我治疗了吗?”   家入硝子单手支着自己脸颊,不时用眼角余光看一眼月见山:“嗯?不啊,你这不是已经包扎好了?等骨头自己长出来就行了。”   她只是觉得这个位置光线很好。坐在这里看夏油杰女朋友,特别好看,像是在看春日海报一样。   家入硝子主动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盒pocky,拆开递给月见山。月见山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pocky,一愣。   随着包装盒子拆开,病房里立刻漫开股甜腻的酒味儿。家入硝子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妙,扫了眼包装盒:红酒巧克力味儿。   家入硝子:“…你酒精过敏吗?”   月见山摇头,栗色卷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晃了晃,发尾翘起:“不过敏,但我酒量很差,不能沾酒。”   不仅仅是酒量差的问题了,月见山的酒品也相当差。她对此相当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沾酒精。   家入硝子感到有点惋惜。她把零食收回来,突然间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从悟那边多顺几颗糖。   女孩子应该都吃糖吧?   她外套里倒是还有包烟,但是家入没敢拿出来。医院禁烟,而且夏油杰的女朋友看起来像是烟酒不沾的好孩子。   就在家入感到后悔的时候,门口响起爽朗干净的男声:“春!我给你带豆腐脑回来了——不知道你喜欢蘸什么酱,我就把酱料都打包了一份。”   月见山抬头望去,顿觉两眼一黑:只见东方仗助站在门口,正兴冲冲的举着份打包好的豆腐脑,亮晶晶蓝汪汪的狗狗眼带着笑意。   而东方仗助旁边,微微弯着狐狸眼的夏油杰没有说话,手上也拎着包东西。   月见山此刻只能祈祷夏油杰手里拎的不是早饭。   家入硝子略微诧异的看了眼东方仗助,又看了眼夏油杰,最后隐晦的看了看月见山,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吃瓜第一现场。   东方仗助对自己身边男人的视线视若无睹,大大咧咧的走进来,把豆腐脑往床头柜上一放:“你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啊?叫我去隔壁病房?”   “可是隔壁病房刚刚发生了凶杀案耶!我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好多警察堵在门口……”   月见山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试图忽略夏油杰的目光。听着东方仗助的话,她欲哭无泪:大兄弟你可闭嘴吧,再说下去这间病房也要变成凶杀案现场了!   夏油杰大步走进来,抢在东方仗助之前占了病床旁边唯一一张椅子,同时拉过月见山右手,将自己打包好的热水袋压在她肿起的手背上,声音淡淡:“春,不介绍一下吗?”   手背被冰块一压,冻得月见山打了个激灵;她才记起自己右手手背还肿着,是今天打吊瓶肿的。   不过月见山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反而是夏油杰一眼就看见了。   她有点为难,右手被夏油杰抓在手心,咬着下唇小声:“东方仗助,是我……以前的朋友。”   夏油杰继续保持虚假的笑容:“以前的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月见山:“……”   她绞尽脑汁的想借口时,旁边东方仗助毫无危险自觉的插进去一句:“你不认识也很正常啊。毕竟我见到春的时候她才——那时候是只有六岁没错吧?”   毫无疑问,东方仗助有张好脸。虽然发型奇怪了一点,但混血儿的五官实在很有优势,尤其是他那双极其无辜的狗狗眼,看谁都自带湿漉漉的效果。   夏油杰握着月见山手腕的五指缓缓收紧。他抬头对月见山露出一个笑:“哦,这么早认识的朋友啊?”   “不熟!不是朋友!见过几面而已!”月见山斩钉截铁:“仗助君只是因为答应了他亲戚所以才陪我跑一趟!”   夏油杰目光转向东方仗助,特级咒术师的杀气显得格外可怕:“是吗?东方君的亲戚?”   他咬重了东方仗助的姓氏发音,大有强调不熟的人应该只叫姓氏的意思在里面。   东方仗助突然感觉到了危机。他意识到面前这个家伙绝非普通人,而且好像和春关系匪浅。   聪明的纯情少年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春,他不会是你男朋友,现在吃醋了吧?” 第38章   东方仗助这个人,一直很神奇。比如说他看似莽撞,但实际上脑子却很好用。   在月见山的眼神暗示下,他瞬间猜出了夏油杰的身份。东方仗助挠了挠头,主动解释:“我亲戚……额,我们家亲戚关系比较复杂,   不过承太郎先生确实和我有血缘关系。”   “春之前的就学意愿报考了承太郎先生的专业,他们现在在写的论文需要用到杜王町的资料,刚好我就住在杜王町,所以承太郎先生拜托我来照应春。承太郎先生因为在学校还有别的事情,所以不在。”   要东方仗助直接在其他人面前说空条承太郎是他侄子,东方仗助暂时还没有这个勇气。虽然他敢偷自己便宜老爹的钱包,但绝对不敢和无敌的承太郎先生开玩笑。   因为被揍的几率太高了。   承太郎的细心程度远超过东方仗助和月见山的想象。他似乎早就做好了会遇到熟人的准备,特意编了一套逻辑正常的理由,还早早和东方仗助通过气。   月见山严重怀疑这套说辞,是昨天晚上空条教授临走前和东方仗助说的。不然空条教授没道理不和自己说一下。   夏油杰看向月见山。月见山冷静自持:“就是这样。我路上发高烧,   所以来医院里打吊瓶。你呢?你为什么在这?”   “不是答应我要好好休息,暂时不接任务了吗?”   她一招先发制人,本来还很心虚,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夏油杰抓起她的手贴了贴自己额头:“我已经退烧了。这边的任务只是扫尾,不会危险。”   如果真的是危险任务,那么家入硝子根本就不可能跟着夏油杰出来。家入硝子术式的特殊性,   注定了她出外勤的机会少之又少。   再过几年,大约高层就不会再让这位珍贵的‘瑰宝’去出什么外勤了。   在东方仗助解释完之后,夏油杰情绪肉眼可见的多雨转阴。是的,没错,仍旧只是转阴而已,并没有转晴——天才咒术师脸上仍然带着些许阴郁,看起来随时都打算开个怪祭天的那种。   不过因为月见山还在发烧,夏油杰实在不忍心折腾她,所以没有再说什么。   重新叫护士过来帮月见山打针,夏油杰并没有在病房停留多久;他来这边是有任务的,先来医院也只是为了让硝子查看灰原的身体情况。遇见月见山,才是意外。   虽然夏油杰和月见山之前确实有契阔存在,但只要夏油杰不特意去查看,其实并不能时时知道月见山的位置。契阔的警告效果也仅限于对月见山有恶意的咒力而已,替身能力并不在契阔负责范围之内。   中途换吊瓶的时候,月见山睡醒了。   夏油杰还没回来,她手背上压着的热水袋也凉得差不多了。月见山把凉了的热水袋拿下来,护士小声询问:“左边也有点重,我去帮您换个新的冰袋敷一下?”   因为隔壁病床的灰原和陪床的东方仗助都在睡觉,所以护士声音放得格外轻。月见山小幅度摇头,道:“我出去透透气,回来再接着输液行吗?”   “屋子里太闷了。”   护士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吧。但是半小时后就要回来,还有不要乱跑——最近医院里有点乱,您最好还是静养。”   说实话,护士自己都不知道该评价这个病患坚强还是柔弱了。   你说她柔弱吧?她能顶着高烧来来回回的跑,还能徒手拔针管儿。你要说她坚强吧?一个普通发烧能反反复复超过24个小时,但凡有个运转正常的免疫系统也不至于此。   轻手轻脚的下床,月见山发现自己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双新的拖鞋。不是医院自带的一次性拖鞋,应该是附近超市里买的,拖鞋上面印着皮卡丘。   她觉得好笑,不自觉弯了弯眉眼。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夏油杰买的。   踩着皮卡丘拖鞋出去,月见山本来想到阳台上透透气,顺便整理下自己的思路。没想到阳台上早早有人站着了——是家入硝子。   她烟瘾犯了,在阳台抽烟。   阳台边上有贴抽烟区的牌子,所以不算违规。   她也看见月见山走过来,露出点意外的表情:“你睡醒了啊?”   “杰和七海去收尾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放心,哪怕是一级咒灵,对杰来说也只是个不痛不痒的热身活动而已。”   说话的时候,家入正准备把自己刚点的烟给掐了。虽然这里是抽烟区,但她也没有让其他人抽自己二手烟的嗜好。   月见山走上阳台,礼貌询问:“能请我一支烟吗?”   家入硝子愣了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家入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烟盒与打火机递给月见山:“发烧了抽烟没问题吗?”   月见山接过烟盒,熟练的给自己点了一支:“已经退烧了。”   家入:“…经常抽烟对肺不好哦。”   反正她是反转术式拥有者,怎么造作都行。不过普通人的话还是注意点健康比较好吧?   月见山抽了口烟,略微俯身靠在栏杆上。听到家入的话,她弯起眼眸软软的笑:“我会努力戒烟的。”   她的眼睛很好看,滚圆,眼尾又上翘,显得可爱而媚气。那双眼睛带着点笑意弯起来时,家入硝子身为女性都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加速。   果然美貌的影响力不分性别。就是月见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虽然她确实笑得很可爱,语气也相当真诚。   但对于习惯了做旁观者的家入来说,她还是轻易察觉月见山回答时的不走心。   她想了想,转移话题:“杰让你抽?”   夏油杰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放纵女朋友的人。   月见山冲家入眨了眨眼:“不让,看见了还会把我的烟掐掉。所以你可别告诉他,我就偷偷点一支。”   家入:“……好。”   夏油杰,不是我不顾念同学情,主要是你女朋友那个眼神我真的没办法拒绝。我觉得拒绝这种可爱的女孩子是会遭天谴的——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月见山因为病弱而显出粉白色的唇微抿,咬着烟,笑起来乖巧而甜:“谢啦~家入同学真是个好人。”   她长了张好学生的脸,面颊上晕开潮红,和粉白色唇瓣抿着的那支烟格格不入。家入硝子转开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客气。”   啊,是反差萌。   可爱。   要是不抽烟就更可爱了。感觉会是穿着漂亮制服笑眯眯的给人一巴掌那种类型。   家入硝子感觉自己突然get到了夏油杰的审美。不愧是高专心最脏的学生,连审美都这么好。   难怪可以成为高专唯一脱单的男人。   月见山其实没想过戒烟。实际上也不太需要戒烟,替身使者的精神力远高过普通人,仅仅只是香烟或者酒是很难成瘾的。   她抽烟纯粹是因为烦。   第一周目的记忆已经找回来了。但是其他周目的记忆月见山不敢确定——她死得太早了,而且知道得也太少,她没办法确定夏油杰在每个周目的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也没办法确定夏油杰为什么杀自己。   还有第一周目出现的,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家伙……上一个周目和咒灵一起在拉面店绑架自己的男人额头上也有缝合线,十年后与白兰勾结的假夏油额头上也有缝合线。   他们也和假夏油一样,被那团脑子占据了身体?   为什么是夏油杰?   为什么是夏油杰呢?   “家入桑…我想问一些关于杰的问题,可以吗?”   家入硝子点烟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把打火机收了起来:“可以。”   月见山:“杰——天赋非常好吗?咒术师的天赋。”   家入硝子松了口气:“很好。同龄人里,除了五条,我就没有见过比他天赋更好的人。”   说实话,一开始知道夏油杰居然完全没有御三家的血脉,甚至连家里人都是普通人的时候,家入硝子还吓了一跳。   这家伙的天赋简直就像是颗夜明珠一样引人注目,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从普通人堆里长大的咒术师。   月见山皱着眉:“他的任务,平时会很多吗?”   家入硝子回忆了数秒——她毕竟不经常跟着夏油杰搭档任务——她道:“杰还是在校生,虽然是特级,但接的任务应该也还在学生的范围之内。不过……杰一直对自己要求很高,平时就算接够了任务,也会额外申请工作。”   “应该是不想被悟甩下吧。五条悟那个家伙,天生的六眼,天赋高得可怕。”   月见山又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五条悟’的名字。她回忆自己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五条悟:“……他比杰厉害吗?”   家入硝子摊了摊手:“不好说。如果是一年级的时候,两个人应该不相上下吧。但是自从二年级那次偷袭,悟突然开窍之后——他们两个就很少真正的交手了。”   “毕竟术式差距摆在那里,悟的领域太过于作弊了,杰和他打肯定要吃亏的。如果后期杰能收服到足够的特级咒灵,说不定能反超悟也不好说。”   家入评价得很客观,也没有瞒着月见山什么。但即使如此,月见山也发觉自己很多名词都完全听不懂。   比如说什么是六眼?什么是术式差距?什么是领域?   这些月见山全部都不知道。   但她在家入的话里抓到了一个重点:“二年级那次偷袭?”   家入一愣:“杰没有和你说过?”   刚问完,家入硝子就后悔了。糟糕,如果是夏油杰不想说的事情,从她这个同学嘴里说出来可不太妙啊——   月见山掐掉自己手里的烟,严肃的看着家入:“请告诉我细节。”   家入硝子转过头,试图转移话题:“其实…杰可能也是为你好……”   “如果继续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可能会和杰分手。”   家入硝子嘴里没说完的话顿时更住了。她不得不转回头来看着月见山,女孩子仰着头看人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但是这次家入有点心塞。   她想:就知道不能对漂亮的女生掉以轻心。   报应来得真快。当然,这都要怪夏油杰!那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没和女朋友说,要是你女朋友真的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也就算了——但是她能看见咒灵耶!能看见的哦!   什么都遮遮掩掩的男人迟早会被三振出局的。   叹了口气,这次换成家入自己给自己点了支烟:“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二年级的时候,杰和悟两人接了个秘密任务。”   “当时那个任务属于绝对保密状态,我并不清楚任务内容,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去负责保护星浆体去了。”   月见山举起手:“提问一下,星浆体是什么?”   家入解释:“是一种体质特殊的人群。我们高专校内有位供奉很久的天元大人,那位大人的存在状态介于咒灵和人类之间,非常的微妙;每隔几百年天元大人的dna就会进行一次重组。为了稳定天元大人作为人类理性的一面,高层会为天元大人准备一位星浆体,让星浆体和天元大人融为一体。”   月见山点头:“哦,祭祀品。我明白了,你继续。”   家入有点意外于月见山的平静,但还是继续讲了下去:“那次护卫任务出现了意外,有被雇佣的杀手闯入高专,重伤夏油杰和五条悟,并当面杀死了星浆体。虽然最后杀手也被五条悟杀死,但是星浆体当场死亡,没能救回来。”   “悟在那场战斗中领悟了新的术式,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自己独自完成任务,很少和杰搭档了。不过在那之后,杰也开始越发严苛的要求自己,很快就成为了咒术界最年轻的特级之一。”   月见山在脑子里比对了一下时间线:夏油杰高专二年级的时候接的任务……那应该就是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的事情——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印象了。   月见山试探着问:“那位当场死亡的星浆体,是不是叫天内理子?”   家入硝子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说实话,家入记得不是很清楚。她当时没有参加过这个任务,只有在任务尾声被叫去治疗夏油杰。等她治好夏油杰之后,事情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谢过家入硝子提供的烟和信息,月见山转身准备回病房。她当然不是回去打针的——月见山开始怀疑起自己前几个周目的死,甚至包括夏油杰的死。   或许夏油杰的心病,比她想象中的更深更久远。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暗处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不断推着所有人走向注定死亡的be结局。而直到现在,月见山都还没能搞清楚幕后之人到底想要什么。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了解——咒术师。   白兰将她带去十年之后时提到了两个可以动摇她的人:夏油杰,山本武。   但是月见山还没有看见山本武的结局。当时光是夏油杰死在自己面前,就足够刺激月见山想要立刻改变过去的决心了,再加上白兰一直在那边忽悠,她完全忘记了要追问山本武的事情。   但是现在仔细一回想:白兰的目的是想要自己的替身,他现在已经达到这个目的了。在自己没有结束九次轮回之前,自己的替身都会按照约定一直呆在白兰身边。   而夏油杰是白兰提出来动摇月见山的筹码之一。显然,白兰不确定一个夏油杰能否动摇自己,所以才又加上了山本武。因为白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死是脑花一手策划,那么根本不需要摆出夏油杰当筹码……等等,白兰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和脑花有合作,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月见山猛然意识到:脑花和白兰根本不信任对方!   对,他们在合作,但是他们根本不信任对方!所以脑花没有告诉白兰自己是他策划杀死的,而白兰也没有告诉脑花他和自己替身的交易。   白兰是十年后才会开始毁灭世界,而目前为止,即使是在前几个周目遇到过白兰的空条教授,也不确定白兰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有一个人,无比明确的告诉过月见山要小心白兰!   她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关键人物,立刻转身奔回病房!   病房里东方仗助还在睡觉,月见山一边拿起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摇醒东方仗助:“别睡了,赶紧起来,现在就送我回并盛!”   东方仗助被月见山摇醒,露出茫然的表情:“啊?去哪?并盛?等等,不是要去杜王町……”   “我都记起来了,”月见山打断东方仗助的话:“我是替身使者,所有的轮回全部都是我的替身能力。现在我要搞明白一件事情,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明白,我就能立刻结束这些轮回。”   “我需要有人保护我,现在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了。仗助君,你可以帮我吗?”   东方仗助皱着眉思索了一会,随即无奈的摊开双手:“好吧,没办法,谁让我答应了承太郎先生要保护你。”   “男子汉是要说到做到的。而且我也受够了来来回回一直参加期末考,都快要考吐了。赶紧结束这该死的轮回吧!” 第39章   说服东方仗助比想象中的更简单,月见山松了口气,问:“如果现在开车赶回去的话,什么时候可以到并盛?”   东方仗助看了眼病房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现在开车赶过去的话,天黑之前就可以到。不过你身体没关系吗?好像吊瓶还没有打完。而且你男朋友……”   说实话,东方仗助觉得比起生病,月见山那个男朋友还要更棘手一些。   他不提夏油杰还好,提起来月见山就头痛。她捏了捏眉心,道:“现在的杰应该没有周目记忆……可是他为什么会没有周目记忆?”   不应该啊!夏油杰是时间倒流的节点,按照替身能力的规则,他应该有周目记忆才对!前几个周目夏油杰的表现,才应该是正常的!   为什么第九周目夏油杰会没有记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刚刚忽略的问题瞬间浮出水面,月见山越想越觉得头痛。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打起精神:“算了!反正现在再苦恼也没有用,我们人先回并盛再说!”   反正夏油杰又不能吃了自己。   两人几乎不需要商量行程,定好目标后连东西都不用拿——而且也没什么可拿的——直接下楼办了出院手续。   月见山本来只是发烧,不是什么重病。所以她的出院手续办得很快,交完住院费就立刻可以走了。   两人上车之后,东方仗助一边开车一边问月见山:“这边的情况你和承太郎先生说了吗?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糊涂了,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见山在后座点了点头:“我已经给空条教授发过邮箱解释这边的情况了。”   “整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我被一个人带去了十年后,看见了非常不好的未来。为了改变那样的未来,我和那个人达成协议,让他将我送回现在。但因为我太弱小了,最终没能改变未来。”   “为了拯救未来必定死亡的人,我发动了替身能力,让所有人被困在这个时间循环里,直到修改出我想要的未来。但因为协议的缘故,每次轮回时我的记忆都会出一点问题。”   她苦笑了一下,低语:“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我没办法接受那样的未来。那时候或许是抱着不管死多少次,都一定要把他救回来的心理,才选择了使用替身能力吧。”   东方仗助耸了耸肩,安慰月见山:“没关系啦!人之常情嘛。如果我也有这样的替身能力,为了挽救我死去的朋友,哪怕是再参加二十次期末考试,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轮回里。”   “你又不是凭空得到这个能力的。每次轮回都要面对死亡,对你来说不也是很痛苦吗?”   “不过你不是和那个人达成协议了吗?那你是怎么记起来的?”   月见山解释:“因为之前在医院厕所里袭击我的替身使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险些将月见山甩了出去!她慌乱的扶着车座椅:“怎么回事?!”   东方仗助打着方向盘,脸色难看的咬着牙:“有人想要撞我们的车——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月见山探身看向前车窗,果然看见对面有辆黑色桑塔纳斜冲着再次撞向他们!刻意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就是故意谋杀!   东方仗助掌着方向盘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大喊:“你自己抓紧!”   月见山抱着安全带和车座椅欲哭无泪:“你在镇子上有仇家吗?!”   东方仗助同样一头雾水:“不可能啊!我昨天才到的镇子呢!又来了——”   两车擦肩而过后,桑塔纳再度倒车撞向他们车尾。这次实在避无可避,两辆车子都发出巨大可怕的声音;月见山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强力洗衣机里面一样,被转得头痛恶心想吐。   这种程度的冲击本来早该把他们车子掀翻,但在两车相撞千钧一发的时刻,东方仗助直接用疯狂钻石挡在了两车中间!   有了替身缓冲,他们的车子勉强保住。   而东方仗助则因为替身受伤,自己也跟着吐出一大口血。他捂住自己腹部,额头上满是冷汗:“车子上不能呆了,我们下车。”   月见山迅速冷静下来,解开了自己和东方仗助的安全带,爬到前座后扶着东方仗助下车。   和他们车子相撞的桑塔纳也有一定损坏,但是车子上却没有人下来。月见山扶着东方仗助,吃力的仰头看向他,小声:“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东方仗助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你别去,我们俩一个伤员一个病患,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让疯狂钻石去。”   月见山:“…疯狂钻石受伤了不也会反馈到你身上?”   不然东方仗助现在也不会一副站不直的狼狈模样。   东方仗助:“那不一样,替身战斗力要比人类强。”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样,疯狂钻石单手将桑塔纳的车门给掰了下来,车内顿时一览无余。看着轻松掰开车门的疯狂钻石,替身力速双d的月见山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力速双a吗?酸了。   她要是有这个替身,还要什么时间倒流啊?先把白兰抽一顿,世界和平。   当然,月见山也就想想。   桑塔纳的驾驶位上已经弹出安全气囊了,倒在上面的女人穿一身运动服,双手自然下垂,低着头,额角流下一连串血迹,顺着脸颊下巴一直滴落到衣领上。   东方仗助抬手比了个姿势,疯狂钻石当即探身进去,扯开安全带,将座位上的女人拎出来。将昏迷过去的女人拖到马路上平铺放好,东方仗助打量着对方,疑惑:“这个人我从来不认识……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也不是替身使者。”   “春,你认识这个人吗?”   月见山摇头:“我也没见过。但看刚才那个架势,可不像是不小心撞上的。”   那辆桑塔纳第一次冲过来时,东方仗助是避开了的。但是两车擦肩而过后,桑塔纳直接甩尾重新撞了上来,很明显就是冲着撞人来的。   东方仗助和月见山面面相觑,月见山拍板:“先送医院吧,放着不管的话她肯定会死的。”   就算是什么人派过来的,也要送进医院里救活了才能问出信息来。   东方仗助摆手:“不用送医院,疯狂钻石!”   疯狂钻石收到命令,拎起女人一阵修复;刚刚看起来还奄奄一息的女人,在疯狂钻石手下迅速恢复了正常,额头和胸腹处的下凹都不见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月见山的错觉,她总觉得东方仗助这么一修,女人的脸好像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是…错觉吧?   因为觉得奇怪,月见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女人的头发浓密,留着厚重的刘海——月见山仔细观察时,发现她刘海底下似乎掩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伤口!   月见山现在对额头上的伤口这一特征已经快要ptsd了,所以即使只是瞥到一点隐约的影子,她也立刻催促东方仗助:“把那家伙的刘海撩起来!”   东方仗助不明所以,正要照做时,本该昏迷的女人突然甩开了疯狂钻石!她用的力气极大,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女人胳膊骨头裂开的声音!   但即使如此,她冲向月见山的速度仍旧快得离谱,好像没有痛觉一样。在她冲过来的时候,额头上厚重的刘海被风带动往后飘,露出了额头上一道明显的缝合线。   直到这时候,女人才显露出自己怀里一直藏着的一把短刀。但是东方仗助反应速度更快,一把抓住月见山将她扔出去,同时踢掉了女人手里的刀!   把人踹开之后,东方仗助突然想起:等等……春,好像是个体力废?   不过等他想起这一茬的时候,月见山已经被他扔出去一米多远了!   在车子上被撞的时候月见山脑子都没有这么晕过,现在她体验到了;好不容易摔到实地上,月见山失去平衡,完全站不稳,顺着土坡直接滚了下去。   镇子的公路两边都是山丘和斜度极大的坡。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石头,月见山摔下去之后缓过神来,立刻自己爬了起来。她头发乱糟糟的遮挡着视线,抬头也只能看见公路一角;咬了咬牙,月见山把头发胡乱往旁边顺开,准备自己徒手爬上去。   把自己袖子挽起来,月见山刚准备爬,忽然后脖颈一重,被人掐着脖子按在了土坡上!   粗糙的砂石摩擦过脸庞,月见山艰难呼吸着,眼角余光里瞥见一颗富士火山似的脑袋。对方踩在月见山背上,独眼垂眸看着狼狈挣扎的月见山:“第九次,终于可以结束这个轮回了。”   咒灵的火焰瞬息间席卷了整个土坡,连带着天空都被染上刺目的红色。过高的温度带来死亡,同时也剥夺了月见山所有的意识。   ——   “春,醒醒……醒一醒啦!”   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放大,月见山惊叫一声站起,带翻了自己坐着的椅子。她不自觉发抖,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火焰可怕的灼热感。   她……死了?   第九次死了?   不对!选择呢?世界线收束的选择呢?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月见山环顾四周,穿着并盛校服的同学们也正疑惑的看着月见山。站在她桌前的凉子被吓得后退好几步,茫然:“春,你……做噩梦了吗?”   其他同学闻言纷纷前来关心她。   “脸色好苍白,是吓到了吗?”   “要不然和老师请个假吧?”   “真的没事吗?”   ……   月见山慢慢松开拳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有点不舒服,下午想请假回去休息。凉子,下午可以拜托你帮我请个假吗?”   凉子连忙点头,又担忧的摸了摸月见山脸颊:“不会是发烧了吧?脸看起来好红。”   凉子的手贴到月见山脸颊上,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月见山拿起自己的书包:“可能是着凉了……我自己会去医院的,不用担心我。”   应付完同学和朋友,月见山背著书包离开教室。她拜托了凉子帮自己请假,所以不用去找老师。   但是月见山也不想回家,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想了又想,月见山最后还是去了学校天台:现在这个时间点距离放学还早得很,天台很安静,又没有人。   进天台后顺手将门关上,月见山随便找了个没有太阳的地方坐着,陷入了沉思:第九次了,第九周目,自己应该已经结束轮回了才对。可是为什么轮回没有结束?   按照替身能力规则,自己应该是结束了轮回才对啊。说起来,第九周目的时候夏油杰完全没有记忆这一点,也很诡异。   时间倒流的节点是会被保留记忆的,没道理夏油杰一直没有记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月见山正努力回想九周目发生的一切,突然头顶传来冷淡的声音:“弱小的食草动物……谁给你勇气来打扰我的?”   月见山的思绪被打断。她莫名觉得这句话很耳熟,抬头看见一位黑色短发的小美人,那双丹凤眼正冷冷的睥睨着月见山。   她颤颤巍巍的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2007年07月23日。   这应该是九周目的回溯时间!   云雀恭弥就看着那个弱小的食草动物一会儿迷茫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呆滞的表情变化,简直比变脸还精彩。如果换成他的对手之一,云雀恭弥或许还有闲空坐着欣赏——但月见山明显并不够格当什么敌人。   尤其是她看起来快要哭了。现在在云雀恭弥眼里,月见山无疑已经是麻烦一词的代表。他皱着眉正要离开,就见少女无比可怜的仰起头,颤抖着声音问:“云雀恭弥?”   云雀:“…并盛应该不会有人敢假扮我。”   月见山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揉了揉眼睛,擦掉眼泪,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又问:“云雀同学,你看我眼熟吗?”   并盛委员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男人,缓缓后退了两步,眼神迟疑:虽然他是学校委员长——但也不可能记住每个学生的脸吧?   忘记一两个人不是很正常吗?她是不是要哭了?就是哭了吧!果然是哭了!   麻烦,避无可避了。   云雀虽然没有说完,但月见山已经能通过对方的表情猜出事实了:他不记得自己。   云雀恭弥并没有九周目的记忆。但是替身使者死亡的周目,应该都有记忆才对啊!就算没有记忆,也不可能毫无印象吧?   月见山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一张手帕轻飘飘的落到她手机上,月见山呆愣的抬起头,只见那位委员长已经转过身去:“食草动物,哭起来也太丑了。”   说完,他越过翻护栏跳去了隔壁楼的天台。只剩下月见山一个人呆坐在天台上。   到了这一步,即使再不合理,月见山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她被困在第九周目了!   现在必须要找人求助,既然是替身除了问题,那么毫无疑问是要求助于替身使者。月见山已经背熟了空条承太郎的电话号码,所以即使现在手机里没有存号,她也能给空条承太郎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后,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忙音结束。忙音响过五声,电话被接通:“喂?这里是空条家,请问您是?”   月见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空条教授你好,我是月见山春。我可以和您见一面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道:“可以,我现在就有空。你人在哪?”   他并没有问月见山为什么联系自己,也没有问月见山是谁。   月见山不确定空条承太郎有没有上一个九周目的记忆,先报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和他约在二楼见面。   按照上周目的记忆,如果继续留在天台,月见山大概率可以等到去而复返的委员长云雀恭弥。但她并不想重复上周目。   背上书包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月见山低头从自己联系人方式里找出夏油杰,给他发消息。   月见山:最近任务多吗?   夏油杰:不多。   夏油杰:今天有并盛的任务,晚上要去接你放学吗?   他是秒回,看来确实最近任务不多。月见山婉拒了夏油杰要来接自己的提议,快步下楼去咖啡馆。   她并不知道,自己下楼后——云雀恭弥就站在天台栏杆上,垂眸俯视着她,眼底流露出几分迷惑和思索。   咖啡厅。   空条承太郎打车来到这里,上了二楼后,他一眼就找到了今天约自己出来的人;空条承太郎在此之前就见过月见山照片。   他最近刚好也在调查这位小姐,但月见山突然找上门还是让承太郎感到疑惑。   注意到他的目光,月见山向他招了招手,眼眸明亮的倒映出周围景色。空条承太郎大步走过去,在月见山对面坐下。   坐下后承太郎发现自己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他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多少有些惊讶:因为这是承太郎刚刚准备点的饮料。   抬眸和月见山对视之后,承太郎心底的违和感顿时更重了。明明是初次见面,为什么这位小姐的目光……好像在看着一位信赖可靠的长辈一样?   抱着疑惑,承太郎将自己的名片推给月见山,道:“你好,我是空条承太郎。”   “特意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谈吗?” 第40章   承太郎一开口,月见山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这个语气,这个反问句。   果然,空条教授也没有上一个周目的记忆!那其他周目呢?其他周目的记忆有没有?   月见山紧张而又小心翼翼的试探对方:“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靠常识无法理解的事情,我的朋友说您对这方面的灵异事件颇有研究,所以建议我来询问您。”   “空条教授,您相信时间倒流吗?”   空条承太郎神色一凛:“能详细和我说一说吗?”   看到承太郎无比认真的神色,月见山猜测或许空条教授只是缺少了上一个九周目的记忆。她露出苦笑:“说起来您可能不信,在未来…我不仅认识您,而且已经死过九次了。”   她把上周目承太郎如何找到自己,如何带自己去杜王町,以及中途被迫在小镇上休息时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告诉了承太郎。   月见山尽量讲得简略,但也足足花了一个小时多才把事情讲完。承太郎听完后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默的看着月见山——他的沉默让月见山有些不安,心脏加速。   如果这周目无法说服承太郎信任她,那么月见山只能换个求助对象了。   承太郎在思索面前这个少女的可信度。在他的调查里,月见山只是个十分普通的女孩;或许放在普通人里她优秀得闪闪发光,但是和她的那位特级咒术师男友比起来,月见山又确实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普通人。   但东方仗助也同样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时间倒流绝对和月见山脱不了干系。因为东方仗助曾经经历过时间倒流,不止一次。   “我可以暂时相信你。”承太郎垂眸看向月见山,那双碧色眼眸虽然漂亮,但目光却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如果时间轮回是你的替身能力造成,那么你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结束它。”   “不停的轮回已经对很多人造成困扰……我能理解你想要救人的心情,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我可以帮你救人,但你必须在救完人后结束这场轮回。”   月见山捂着自己的额头,欲哭无泪:“我也想结束,但是我结束不了。我——被困在第九周目了。”   “我和您说过的,我的替身能力每次轮回时会把时间往前延伸一周。而且只要我达成九次死亡,轮回就会结束。但上周目我已经死够九次了,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第九周目开始的时间!”   “我的替身,好像出了问题。”   月见山从来没有研究过自己的替身。小时候因为不能接受父亲去世而无意中发动了替身能力,最后为了摆脱死亡的轮回而不得不想尽办法足足死了九次。   而且按照替身能力规则,月见山自杀是不算的。她也不能和其他家人倾诉,因为月见山家除了她之外都是普通人——没有人对轮回周目有丝毫的记忆,也没有人会记得月见山死了九次。   幼年的经历给月见山留下了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她平时别说使用替身能力了,连替身都从来不召唤出来。甚至连夏油杰,月见山都从来没有和他提及过自己是替身使者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见山足够谨慎的缘故,甚至连替身使者必然会吸引替身使者这个铁律在她身上都没怎么体现。月见山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什么替身使者。   以至于现在固定的替身能力除了问题,月见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就空条承太郎。   而空条承太郎也没有辜负月见山的求助。他皱起眉思索了数秒,道:“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是替身使者,那么能将你的替身召唤出来吗?”   月见山一愣。她这才意识到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和白兰的约定。   如果自己在过去使用替身,那么在九周目轮回结束之前,自己的替身都会被抵押在白兰身边;这是‘报酬’,因为白兰给自己提供了十年后的情报。   但如果——如果,连替身都不在身边的话,那么替身规则真的还有效吗?   越想越觉得不安,月见山干脆将自己和白兰的相遇与交易也告诉了空条承太郎。她绝对信任这位可靠的前辈,并在不知不觉中对承太郎表现出了依赖性。   承太郎看着她苦恼又惶恐的小脸——因为身高的差距,即使是坐着的时候,承太郎看月见山时也是俯视的角度。   这个角度使得承太郎可以格外清楚看见她浓密上翘的眼睫,泛出淡淡的蓝色,应该是睫毛膏的颜色?他不太懂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只是觉得还挺好看。   和月见山很搭。   叹了口气,承太郎帮她分析:“或许和白兰有关系。你也说了,他把你带去十年后,抛出了‘夏油杰’这个筹码,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你的替身吗?”   “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得到你替身,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月见山茫然:“那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第九周目一直不结束,我不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承太郎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摊开,然后从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钢笔,轻轻在纸上画出一个问号,两条相交线:“比起第九周目,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你让时间倒流,到底想要做什么?”   月见山的表情变得更加茫然。她一开始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轮回,同时也因为自己被困于九周目轮回中,而感到害怕。   被承太郎这么一问,月见山自己也没办法立刻回答上来——我回到这个时间点,反复经历痛苦的死亡,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这么个怕死怕痛,从小连饿都没有饿过两顿的大小姐,吃了这么多苦,到底想要什么?难道是嫌自己快活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因为这个轮回,她没时间换漂亮的裙子,精心养护的头发被拽断了不知道多少,抛弃安稳的未来,每天疲于奔波,不是生病就是在送死的路上。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当月见山不知所措时,承太郎轻轻把那张纸巾推到她面前:“好好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帮忙。”   “你的替身能力……很好。或许命运也很喜欢你,才给你这样的替身能力,让你有很多次去救人和爱人的能力。”   月见山看着承太郎推过来的那张面巾纸,上面墨蓝色钢笔水透过纸巾,逐渐扩散开,变成了晕染扭曲的问号和相交线。   她——被命运喜爱着?真的不是怨恨吗?   承太郎离开时把账也结了。他走出咖啡厅后,抬头往楼上看去:从二楼窗户处,还可以看见少女娟秀的侧影。   对方既然能成为替身使者,就说明她的内心并不如容貌那般软弱。承太郎自己就曾经失去过重要的人,但他不像月见山一样,还有挽回的机会。   希望小姑娘可以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才好。   这样想着,承太郎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和承太郎的交谈结束,月见山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更有用的消息。和九周目谈判相比,现在重复的九周目,她和承太郎的立场完全反了过来。   不再是承太郎需要得到月见山信任,而是月见山需要得到承太郎的信任。   她攥紧承太郎递给自己的纸巾,露出一个苦笑:确实,如果按照原本的进程来,自己大可以等承太郎自己上门找自己。   这样的话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了。但是月见山没有时间继续等——无论是第一周目还是上个周目,那个脑花都没有放弃过要杀自己。   月见山甚至不明白脑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杀自己。仅仅是为了结束九周目的轮回吗?   “我回来了——”   进门换鞋的同时,月见山下意识说了这句话。她本来没指望会有人回应,但却出乎意料听到客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是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声音。   月见山一愣,立刻加快了脚步,连室内拖鞋都来不及穿便跑进客厅:只见山本武正慌张的想要把满地绷带和药膏给收起来。   他应该是没想到月见山这个点会回来,被逮了个现场后露出错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山本武上身裸.着,肩膀和手臂上是还没拆完的绷带,刚刚应该是在换药。月见山与他面面相觑,少年挠着头干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午还有社团活动吗?”   月见山皱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山本武捡起地上的药膏瓶子,试图蒙混过关:“这个?摔跤比赛不小心弄伤的啦!只是看着严重而已,其实根本不痛……春?春你怎么了?”   “你、你别哭啊!”   看着月见山的眼睫逐渐盈满泪水,山本武的谎话也编不下去了,慌慌张张的抽了张面巾纸试图帮月见山止住眼泪。月见山一把抢过面巾纸,捂住自己脸,闷声:“我没哭。”   “不说实话就算了,还骗我——阿武,你太让我失望了。”   山本武根本见不得月见山哭。他连没有包扎好的伤口也来不及管了,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站在少女面前;明明个子要比月见山高出许多,但态度却小心翼翼的:“春,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我有不能说的苦衷,你相信我,相信我……就这段时间!”   “很快就结束了,我不会有事的,我向你发誓。”   他害怕月见山不信,当着月见山的面就要发誓。山本武举起手发誓时,月见山发现他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她眨了眨眼,眼泪从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里滑落。   防水的睫毛膏就是好,哭得再厉害也不会晕妆。   “阿武,”月见山盯着山本武的手,轻声问:“这个戒指你从哪里来的?”   山本武一愣,随即将手背到身后,下意识想要掩饰这枚戒指的来历。月见山抢在他找借口之前开口:“如果你又想要骗我的话,那就别说话了。”   “我以为阿武把我当成亲姐姐看待,以为我们是彼此重要的家人,所以才这么担心你。我不希望你骗我——阿武,你从来不骗我的。”   山本武沉默下来。确实,他以前从来不骗月见山。   一开始得知父亲准备再婚时,山本武完全没有其他小孩儿的抗拒;相反,他甚至还很为山本刚高兴,觉得父亲能找到真心相爱的人陪伴下半生,是件好事。   抱着这样的心态,山本武接受月见山也接受得很快。尤其是当他发现月见山对母亲再婚的态度,和自己对父亲再婚的态度完全一样的时候,山本武对这位‘姐姐’的好感度简直是空前高涨。   他时常觉得这位‘姐姐’的性格有点像阿纲,温柔善良得甚至有些软弱,又总是死死维护着最后一道底线,决不允许任何人越过。但和阿纲不同的是,月见山是个普通人。   她没有死气之火,更不能被搅入所谓的指环战争。   她是美丽的花,光是好好活着绽放在那里,就足以为人带来宁静和快乐。‘花’是脆弱的,山本武决心好好保护这朵移居到自己家里的‘花’,绝不让任何人折断她。   “抱歉。”   把头转过去,山本武艰难的开口:“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他不打算说实话。月见山瞪着这家伙半天,山本武也不肯再开口。看得出来,这家伙是铁了心的绝对不再说任何实话。   他要是不开口,月见山也拿他没办法。捏着眉心头痛的叹了口气,月见山将面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回沙发上坐着,我帮你重新包一下伤口…肩膀上有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包扎到,你是自己跟着维基百科自学的吗?”   见月见山不打算刨根究底,山本武松了口气。尤其是当月见山用和平时差不多的语气说话时,少年眼眸中闪动着亮晶晶的雀跃之情。   他乖乖的坐回沙发上,又忍不住转头去问蹲着捡绷带的月见山:“春不生气了吗?春你还哭吗?”   月见山:“……你想看我哭吗?”   山本武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他不会让春哭的。不仅是自己——其他人也不行。任何惹哭春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月见山不知道山本武在心里补上的宣言。她捡好了地上散落的东西后,坐到沙发上重新帮山本武包扎了伤口。   每次靠近山本武或者夏油杰的时候,月见山都要纳闷:自己是从小人国里面出来的吗?   为什么身边的男人体型一个比一个离谱?刚开始以为夏油杰是个例外,直到后面遇见了山本武空条教授还有夏油杰的那位挚友,身高体型一个比一个高大。   这要是个被害妄想症看见了,怕不是要连夜扛着火车轨道跑路?   在心里默默吐槽着,月见山手脚麻利的帮山本武重新包扎完,叮嘱:“伤口不能碰水,这两天不要做剧烈运动。”   “不想看我哭的话就给我好好照顾自己,再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唔?”   碎碎念到一半突然卡住,月见山被山本武突然伸出来的手吓了一跳,仰起头:“我脸上有脏东西?”   山本武眨了眨眼,随即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没有。”   “就是觉得好神奇,春的眼睫毛上面好像有淡淡的蓝色,特别好看。我就忍不住想摸一下。”   月见山被他逗笑了。她抬手用食指刮了下眼睫:“哦,这个蓝色吗?新出的睫毛膏。”   “还有一款暗红色的也很漂亮。”   因为山本武年纪过小的缘故,即使他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月见山也很难把他当成异性看待。毕竟月见山辅导了他一年的主课课业,习惯了在山本武面前以长者自居,完全没有防备他的意识。   山本武凑近,脸上带着纯然的好奇神色。他动了动喉结,问:“可以碰一下吗?觉得…很有意思。”   月见山眨了眨眼:“可以啊。怎么,打算帮自己未来的女朋友试试色吗?”   山本武小幅度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小心翼翼用食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眼睫,密密的睫毛好像小扇子刮过指腹。   他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好久没有看见夏油哥了,他最近学业很忙吗?”   已经两个月没有看见春和那家伙出去约会了,不会是已经分手了吧?   不提还好,山本武一提到夏油杰,月见山立刻就没有了轻松的心情。她身子后退避开了山本武的手指,转而掩饰性的收拾起桌子上的医疗箱:“不知道。”   山本武一愣:“嗳?夏油哥从来不和你汇报他学业上的事情吗?”   “在东京的学习生活什么的……也从来不和你说吗?”   月见山:“张嘴。”   山本武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把嘴张开。月见山拿起客厅桌上的苹果塞进他嘴里:“吃你的苹果,少说话。”   她没怎么用力,山本武还是顺着那股微弱的力气倒在沙发上。他咬了一口苹果,空出嘴来:“春,虽然我知道夏油哥和你交往很久了——但是他一个人在东京,平时连个电话都不给你打,也不和你说他的学校情况,你真的不担心吗?”   月见山没好气的抱起医疗箱:“是吗?那你也天天瞒着我不知道和外面的什么小流氓打架,还不肯和我说实话,还骗我,我是不是能和山本叔叔说换个弟弟?”   山本武自觉理亏,假装低头吃苹果,把嘴给闭上了。他在心里懊恼的想:失误,忘记自己刚刚也骗人了。   但自己和那个家伙才不一样。   自己是为了保护春所以才骗她的。那个家伙……分明是出轨了才不联系春! 第41章   月见山抱着医疗箱将它放回去——门外传来了门铃声,月见山忙着放东西,腾不出手,便招呼山本武:“阿武!去开下门。”   山本武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打开门后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伙伴,他有点意外:“阿纲?狱寺?你们怎么来了?”   泽田纲吉挠了挠头,正要解释,旁边狱寺隼人已经抢先开口:“哈?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你这个家伙不好好呆在医院养伤非要回家,十代目担心你死在自己家里所以特意来探望你——”   “你这家伙!受伤了还要十代目时时挂心,根本不配当十代目的左右手!十代目,你把他开了吧,我一个人就可以担当……”   “阿武?”   身后楼梯上传来疑惑的询问声,山本武打了个激灵,难得强硬的捂住狱寺嘴巴:“是我同学!我同学来找我玩——我先带他们去道场了!”   说完他向纲吉使了个眼色,同样需要瞒着妈妈打‘游击战’的纲吉秒懂了山本武的隐藏含义。他连忙附和:“是的!我们来找山本同学一起去道场玩……”   话到一半,过度紧张的纲吉咬到了自己舌头。他捂着自己的嘴面色扭曲,蹲着地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纲吉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室内拖鞋。他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熟悉的并盛中学校服。   穿着校服的月见山半蹲下来,微微皱眉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纲吉一怔,随即整张脸都涨红!他捂住自己的嘴连连后退,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不不不不没没没事——”   山本武连忙把纲吉拉起来:“春,我们先去道场玩儿了!”   说完完全不给月见山说话的机会,一手拖一个飞速跑了出去。徒留下月见山瞪着少年的背影:跑得这么快,家里是有老虎回吃掉他们吗?   道场。   山本武因为身上的伤,所以没有再练剑。三个少年并排坐在檐廊下,聊起晚上的事情——这种事情单纯的担心也没有用,所以聊了几句之后,三个人又不约而同的转移了话题。   狱寺撇了撇嘴道:“不过,刚刚那个找十代目搭话的女人是棒球笨蛋的姐姐?你们姐弟两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纲吉一听见狱寺的这种发言就头痛,正要为他找补几句,山本武却已经自己大方的先承认了:“毕竟春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不像是很正常的。”   “其实最近除了指环战争,我还有件事一直很担心,关于春的。”   纲吉一愣。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说辞不太对,什么叫做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   相比之下,狱寺好像比纲吉更快接受这个设定。他迅速接过话头,嘲笑:“棒球笨蛋也要开始思考了吗?就你那个脑子肯定想不出什么东西,不如说出来求求我们,我就考虑帮你分析一下。”   山本武熟悉狱寺的死傲娇脾气,知道他本意并不坏,所以浑然不在意他尖锐的措辞:“春有个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春很喜欢他,甚至还带他回家给阿姨看过。”   “但是她男朋友最近出轨了。”   ——   一个月前。   山本武在本市有个棒球比赛,比赛地点距离家里比较远。为了方便休息,再加上山本武又是被寄予厚望的明星选手,所以学校难得大方包了高级酒店的住房。   比赛前一天,山本武结束训练后,正打算回自己房间里休息,却在酒店门口看见了一位熟人。   改良过的黑色校园制服,奇奇怪怪的刘海,正是春的那位男朋友——山本武和夏油杰关系一般般,属于虽然有联系方式,但如非必要从来不联系的那种一般般。   所以这次他也准备和往常一样,上去和对方打个招呼就撤退。   但是却有人先山本武一步上前与夏油杰搭讪,而且看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学生。山本武眉头一皱;虽然他不喜欢春的男朋友,但也绝对不希望春为了男朋友而伤心难过。   这种时候他必然要出面阻止对方搭讪——不,或许正好可以看看这个男人对春的心意?   身为男朋友,连约会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山本武不得不怀疑夏油杰对春是否喜欢,说不定这个男人在东京还交往了别的女人!   完全,有可能啊!   正当山本武躲在暗处观察时:只见酒店里同时冲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两个人都穿着夏油杰同款校服,细微处有明显的改动。但无一例外,两人都是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美人。   白发高挑的少年手脚并用跳到夏油杰背上,声泪俱下:“杰!为什么?为什么你在和别的女人说话?”   “你不是答应了我,这辈子都不再看女人了吗?你骗我!你明明说过,我的眼眸,胜过这世上所有的女人!”   黑色短发的少女慢悠悠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吐出口雾气:“悟!你不要再骗自己了——杰他,心爱的人是我啊!”   “昨天晚上在他房间里的人是我,在他浴室里的人也是我!”   她温吞的揽住夏油杰胳膊,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对面试图搭讪的女学生:“杰,说实话吧,我受够了和你维持地下情。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去见叔叔阿姨吗?我觉得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躲在暗处的山本武,逐渐瞳孔地震!   因为角度的缘故,他根本看不清楚夏油杰脸上的表情。但是看不清楚表情,不妨碍少年的想象力自由发挥啊!   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酒店房间,山本武打开了电脑。他本来想登录line联系月见山的,但是打开游览器之后,不知道为何,游览器直接推送了‘真正的一夫一妻’话题。   一看到‘一夫一妻’这个话题,山本武立刻想到了刚刚在楼下看见的一幕。他打了个寒战,‘啪’的关上了电脑屏幕!   “就是这样。”   结束了自己不太愉快的回忆,山本武肯定道:“而且那个人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联系春了,一定是因为出轨了,忙着和出轨对象厮混。”   纲吉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与上文无关的问题:“不过,山本同学为什么直接喊你姐姐的名字呢?”   “报告十代目!这个我知道!”   狱寺急着在首领面前表现自己‘左右手’的作用,连忙抢答:“棒球笨蛋的姐姐一看就很弱,肯定是因为她打不过棒球笨蛋,所以才会让棒球笨蛋叫她名字!”   带入一下自己家里的关系,狱寺要是敢直呼碧洋琪名字,很有可能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   山本武跟着他那两个同学去道场了。月见山一个人回到房间,倒在床上。   安静下来之后,月见山又想起了承太郎之前和自己说的话。她侧过头,被她扔在枕头上的书包侧边挂着个粉色水晶兔子。   月见山用手指戳了一下粉色兔子挂饰,想到第一周目时,自己不小心收进手提袋里的那个挂饰——好像就是这个?   第一周目的时候就被脑花给杀了啊……说起来,那个捅自己一刀的小姑娘是谁?她额头上又没有缝合线,应该不是被脑花附身的人。脑花附身的是那个男学生。   自己如果死了的话……   月见山拨弄摆件的手猝然停住,呆愣了片刻。   她突然记起来——在十年后孤助无援的挣扎,和白兰的交易,九次的死亡,都是为了夏油杰啊。   因为她无法接受夏油杰的未来,她想要改变夏油杰的未来。她想要……想要,看见夏油杰可以从心底欢笑出声的未来。   其实月见山不在意未来她是否站在夏油杰身边。她仅仅是无法接受,夏油杰被挚友杀死,独自死在无人知晓的巷子里,死后还要被咒灵占据身体。   因为是夏油杰,是她愿意输掉所有的裙子,输掉漂亮,也一定要去救的人。因为夏油杰是——   他是——   是我的意中人。   月见山和他一起度过了情窦初开的青春,收到过这个少年校服的第二颗纽扣,人生第一次去花店买的花,故作成熟的初吻。   她梦里见到他,醒来也见到他。她半夜爬上阳台喝汽水,少年就披散着头发,坐在墙头问她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如果他们一起出去吃宵夜,就可以看星星,看星星簇拥的月亮,和月亮注视的人。   想吃宵夜是因为饿了,和夏油杰出去吃宵夜是因为想见他。   她骑着自行车走过的上学的路,也是夏油杰走过的路。自行车的车轮碾过柏油马路,枯叶,樱花。   不论春天,夏天,秋天,还是冬天。摊开回忆的每一个角落,月见山都能在里面找到夏油杰的剪影。   即使最后月见山没有和夏油杰交往,她也无法将夏油杰从自己的人生中排除。因为夏油杰本身就是月见山青春的一部分。   对于夏油杰来说也一样。   恰好这时,手机想起了短信提醒。月见山翻了个身,摸到自己手机拿过来,手机上面显示一封来自夏油杰的短信。   夏油杰:【图片】   夏油杰:任务结束了,今天晚上天气很好。因为没有山,所以可以一直见到月亮,很漂亮。 第42章   因为没有山,所以能一直看到月亮。   月见山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并盛周围是有些小山的,但是很矮,所以从窗户看出去,是可以看见深蓝色天幕中悬挂的月亮。   现在还不算深夜,月亮也只有一弯浅浅的白色月牙。   她把手机放下,翻过身用手背盖住脸,沉默了下去;月见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夏油杰。能给自己发这种消息,这周目的夏油杰大概率也是没有记忆的。   他没有记忆,不会记得第一周目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会记得前几个周目他杀过自己。更不会记得……自己也杀过他?为什么呢?   明明在月见山的认知里,‘爱’应该是更美好的情绪。而她和夏油杰,却正因为‘爱’而互相折磨痛苦着。   要说‘爱’,月见山确实是爱夏油杰的。因为夏油杰本身就是她青春的一部分,是她最可爱的少年时光中最可爱的人。所以即使在没有恢复记忆,在恐惧夏油杰的时候——她也会怜惜发烧的夏油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惧。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想夏油杰的事情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找出笔记本和笔,开始整理思路。   自己的替身能力是可以进行九次有效轮回周目,替身使者自己不能成为时间倒流的节点,所以月见山一开始设置的节点就是夏油杰。   夏油杰死亡,就周目结束。替身使者不死亡的周目为无效周目,所以自己杀死夏油杰的周目无效作废。   上周目自己确实被咒灵杀死了,但是并没有出现世界线收束的选择界面。第九周目在未经过月见山同意的情况下,出现了二次循环。   其实第九周目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前几个周目夏油杰都是有记忆的,唯独第九周目,夏油杰完全没有记忆。   自己和白兰订下了约定,时间轮转没有结束之前自己的替身类似于抵押品抵押在白兰手上——换句话说,自己人在十年前,而替身却在十年后?   白兰肯定也有记忆,姑且不知道他的目的以及他意图对自己的替身做什么研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第九周目出现了变故。   空条教授也说过,前几个周目白兰一直在阻拦他找到自己。但是第九周目空条教授和自己成功碰面了。月见山绝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她和白兰的信息量不对等,在空条承太郎找上她之前,她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批替身使者。   她见到空条承太郎之前有不少空挡,如果白兰真心想要阻拦她的话,那么他有太多种方法让自己没办法见到空条教授。而且前几个周目白兰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为什么第九周目是特别的?   将‘第九周目’圈了起来,月见山思索着白兰的目的:她是为了救夏油杰,白兰呢?   白兰是什么目的?   目前已知白兰和脑花有所勾结,虽然两人的盟友之情相当塑料,但他们有合作是现实。能让两个根本不信任对方的人互相合作,说明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脑花的目标是什么?   脑花第一周目就杀了自己,前几个周目也或多或少的出现过,并意图杀了她。脑花想要结束这个轮回?   这一点倒是不需要太过于怀疑,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要快速结束这场轮回。只要知道了结束轮回的条件,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先杀了月见山。脑花和白兰有联盟,替身能力的规则有可能就是白兰告诉脑花的。   只要她死够九次,轮回自然而然就结束了。至于时间线收束到哪一条,大概他们都不太在乎。   但仅仅是这一个理由的话,还不足以解释脑花为什么第一周目也要杀了自己。脑花应该和咒术界有关,毕竟两次见到他时,他身边都跟着强大的咒灵。   但为什么要杀自己?   杀了自己,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被夏油杰追杀的好处吗?这不……等等。   月见山猛地攥住一丝灵光,在白兰和脑花的名字中间迅速写下了‘夏油杰’的名字。   夏油杰未来会叛变,变成杀人无数的诅咒师,死于挚友之手。只有夏油杰死了,脑花才能占据夏油杰的身体——如果夏油杰不叛变,不去当诅咒师,那么谁能同时杀死两位特级咒术师呢?   月见山不太明白咒术师的实力划分,但从上周目家入硝子的话来看,夏油杰只要不走那条诅咒师的破灭之路,应该就没有人能杀他。   只要她还活着,夏油杰就会遵守约定——因为对于夏油杰来说,月见山就代表着普通人的‘善’。   她还活着,夏油杰便承认非术师中还有善意存在。她如果死了,并且还是被同样的普通人杀死,以夏油杰的性格,绝对会在一条无法挽救的歪路上走到底!   脑花一共在月见山面前出现过四次,初次见面是一周目时占据了不知名少年身体。二次见面是在面馆,占据了某个中年男人的身体。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上周目小镇公路上,脑花占据了不知名女人的身体。   三次见面,脑花表现得都不强势:毕竟他占据的身体也不算强大,就算想要强势起来也有些困难。   但也有例外,在十年之后,月见山看见了占据夏油杰身体的脑花。   夏油杰,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普通人里面出现的超绝咒术天才。拥有这样的身体,本身就是巨大的优势——脑花的目的不是杀死自己,而是通过‘杀死自己’,从而将夏油杰推上毁灭之路!   月见山感觉自己全都想明白了!   她把纸笔匆匆一卷,跑下楼拨出电话。电话那头在响过数秒忙音后,接通了。   “莫西莫西?这里是入江家,请问您找谁?”   月见山在上周目拜托山本武找过入江正一的联系方式。她舔了舔唇,努力让自己声音冷静:“您好,我是并盛中学的学生。下个月我们学校和高等贵族私立中学有一场合作研究赛,需要确认参赛人员的准备情况。”   “请问入江正一同学在家吗?”   “啊,你说小正吗?小正刚刚送蓝波君回去了,可能没那么快回来……不过他晚上和明天都在家,你可以换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好的,那我明天再去拜访。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月见山重新看了眼时间:今天是7月23日。   自己出事那天是9月27日,夏油杰带双胞胎姐妹回来的是9月24日,上周目遇到灰原是7月26日——25日晚上自己遇到了那三个逃犯,当天夏油杰还拜托了灰原去调查。   还来得及!   这周目的脑花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周目的记忆。想了想,月见山还是打电话给夏油杰。   夏油杰秒接:“是我,夏油杰。怎么了?”   月见山拿起自己的书包,一边穿鞋一边道:“我今天提前下课了,可以去你那边吗?”   “可以,我过来接你吧…有什么想吃的吗?顺便帮你带过来。”   月见山本来想说没什么想吃的,但是话到嘴边,她又改变了主意:“帮我带盒奶油大福吧,要甜一点的。”   “好。”   挂断电话,月见山穿着鞋坐在家门口。她不太敢出院子,鬼知道那个脑花是不是在外面蹲她——要知道,在镇子上脑花突然杀出来的时候,她和东方仗助可没有半点防备。   完全附身在了素不相识的女人身上,冷不丁的就冒出来给人一下子。这谁遭得住?   月见山又重新给空条承太郎发送了短信。   月见山:【地址】   月见山:上周目7月26号我是在这个镇子入口被咒灵杀死。我怀疑每个周目想杀我的人都是同一批,能拜托空条教授帮我去一趟那个镇子调查吗?   空条承太郎:可以。   得到了空条承太郎准确的回复,月见山松了一口气。把镇子上的事情交给承太郎她绝对放心,毕竟承太郎先生就是那样可靠的成年人。   不过承太郎27号就会离开镇子返回学校,到时候自己还是要去一趟小镇;她还有个人要救。   如果一切顺利,承太郎先生可以在镇子上抓到脑花和他的同党,那么危险就解除了一半。剩下一半来自于白兰——必须要找到白兰之外,可以去往十年后的办法。   月见山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入江正一知道些什么。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跑过来提醒自己小心白兰?   月见山不认为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可以认识白兰。   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的是身边人都没有上次九周目的记忆。但是月见山不确认脑花还记不记得上一个九周目。   双方不可能坦诚也不存在坦诚,只能互相去猜去赌。   十年后杀死夏油杰的人是五条悟,说明那家伙十年后有仍旧选择坚定的成为了一名咒术师……听他们的对话,貌似还成为了一名老师。   五条悟?老师?   想象了一下那个少年当老师的未来,月见山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咒术界真的有未来吗?   没有吧?应该是没有吧?   “春?”   听到熟悉的声音,月见山仰起头,看见夏油杰站在门外,朝自己招了招手。她连忙站起来,小跑过去开门。   夏油杰手里拎着奶油大福的盒子,另外只手里拿着奶茶递给月见山:“桃子味儿的。”   夏日的傍晚还是很热,他递过来的奶茶杯子上挂满冰饮浸出来的水珠——月见山接过奶茶,插上吸管:“等会去超市吧。”   夏油杰一愣:“去超市干什么?”   “买菜,”月见山咬着吸管,含糊道:“你公寓的冰箱空了。”   夏油杰毫不怀疑月见山的话,他以为是月见山最近去过公寓,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实际上是上周目的这个时间,月见山去过夏油杰公寓而已。   冰箱里只剩下鸡蛋和方便面,连块姜都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不过去的时候,夏油杰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在超市买菜的时候,月见山不自觉又开始走神,频繁偷看身边的夏油杰——少年个子高挑,脊背挺直的跟在她身侧。不管月见山递给他什么菜,他都乖乖接过去,放进推车里。   既不会说‘这个我不吃’,不会说‘我要吃那个’。总而言之,乖得令人心脏扑通乱跳。   又乖又好看,笑起来也很温柔,总是在细节处为别人着想;有时候月见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为了夏油杰,才特意来到这个世界的。   否则为什么能遇见夏油杰这么符合自己审美的男人呢?   在掂起一盒青椒的时候,月见山忍不住开口:“杰。”   夏油杰立即侧目,好像一直在旁边等待着她命令的某种巨型动物:“嗯?”   月见山捏着那盒青椒,迟迟没有把它放进推车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问你咒术高专的事情?”   夏油杰一愣:“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杰总是瞒着我。”她抬眸看向夏油杰,漂亮的眸子很快蒙上水汽:“任务也好,同学也好,从来都不和我说实话。”   “如果因为我是普通人而觉得我们没有共同话题的话,我们还是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油杰拉入怀中;鼻子撞得生疼,月见山原本装出来的眼泪瞬间真的变成眼泪掉了下来。她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抓紧了夏油杰的袖子。   呼吸间都是干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月见山捂住自己鼻子:“等等,杰,你干什么……”   哐当哐当——   金属落地的声音频繁密集,她抬起头,才发现夏油杰一只手抱着她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正护在她头顶。   除去掉在地上的易拉罐外,又有其他的几包薯片和饮料乒乒乓乓的掉下来,一个不差的砸在夏油杰胳膊上,又滚落地板。   夏油杰垂眸,暗紫色眼眸里有暗光流转:“你没事吧?”   月见山:“……杰,我看见咒灵蹲在货架上了哦。那个是虹龙吧?把罐子踢下来的那个咒灵,它现在还在摇货架哦?”   夏油杰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接过月见山手里的青椒,微笑:“不,没有的事。只是货架不牢固而已。你看那些人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他有一张好脸,狭长的狐狸眼加上正气凛然的佛耳,正儿八经说起话来就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让人没办法怀疑他。   听到动静闻声赶来的超市工作人员连连向他们道歉,然后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货物。夏油杰紧紧拉着月见山的手,对工作人员温和道:“我没事,没有关系。”   月见山试着挣扎了一下,果然挣脱不开。   她放弃了——夏油杰这家伙,自说自话的本事从小就厉害。每次总是嘴上说着温柔的好话,做出来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乖巧听话和阳奉阴违这两个词愣是像双胞胎一样同时出现在夏油杰身上。   结完账出超市,夏油杰帮忙拎着菜。走了一段路,月见山觉得不对劲儿了;夏油杰个子高,腿又长,一步抵得上月见山两步。   两人并肩走不出五秒,距离就被拉开。月见山不得不加速小跑追上他,然后两人并肩走几秒,距离又被拉开。   如此反复,月见山很快就要跟不上夏油杰了。她咬咬牙,加快脚步冲上去揪住夏油杰后腰的校服:“夏!油!杰!”   拽住衣服的力气不大,夏油杰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笑眯眯的低头看着月见山:“嗯?”   月见山的脸颊泛着红,因为一路小跑的缘故,她呼吸也比平时快,磨着后槽牙气鼓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夏油杰略微弯腰,反问:“你不知道?”   月见山被他问得一懵,下一秒火气蹭的就从小腹直冲大脑。   我不知道?   要不是你一天到晚什么都自己捂着,做失败了任务梦里都哭着喊任务目标的名字,被自己抓到了还死活不肯说实话,连做了什么任务都要我从你同学嘴里知道,我会什么都不知道?   气得上头,月见山在夏油杰面前本来不怎么用的理智瞬间燃烧,嘴巴反应比脑子还快:“我不知道?你天天瞒着我梦里喊天内理子未来还要去抢什么里香,我能知道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油杰:“……里香是谁?”   月见山的怒火卡住了。她和夏油杰大眼瞪小眼——对哦,里香是十年后才会出现的人,这个时间点夏油杰应该还不认识里香。   “重要吗?”   月见山板起脸,脑子里勉强找回一丝理智,然后那丝理智迅速开始翻旧账:“反正你就不打算告诉我是吧?你觉得我就是个普通人,知道了也帮不了你,所以才什么不和我说…反正就是不信任对吧?”   “我谈个恋爱就像谈了个空气!男朋友一走就是两三个月,电话打不通消息收不到,晚上睡觉死活不开灯我还以为你在外面被谁嘬了几口,怕被我看见印子呢!”   “结果是做任务胸口留了疤不敢给我看,看不见大晚上突然摸到更吓人好吗?!”   夏油狐狸难得心虚起来——月见山说的是星浆体任务结束那次,他被杀手偷袭,胸腹都留下了伤痕。虽然硝子及时用反转术式救下了自己,但是伤痕消不掉。   他怕吓到月见山,所以在月见山要开灯的时候把她手按住了。   谁知道后面会折腾到床上去,被月见山摸到伤口后她更生气了。   月见山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自己为了救这个狗男人死去活来,他就厉害了啊——十年前是理子,十年后是里香,死了连葬她坟墓旁边都不乐意。   呸!狗男人!   夏油杰仍旧试图解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理子是我的任务对象,你那时候明明都不生气了……”   月见山瞪了他一眼:“你还想着其他人的女朋友!”   夏油杰:“…我没有啊,你从哪听来的?”   “十年后你就有了!”   夏油杰被她气笑了。他抬手掐住月见山的脸颊上两块软肉,小麦色手指与少女白皙娇嫩的皮肤形成了明显的色差:“你是故意来找我吵架的吗?”   他虽然是模范男友,但并不代表月见山和夏油杰就不会吵架。情侣要不吵架太难了,只是他们两个人每次吵架,吵着吵着就会偏离原话题,越吵越丢失脑子,然后变成小学生拌嘴。   月见山性格又娇气。吵上头了她就容易动手,气到没有理智的时候就把夏油杰按着亲——借用月见山冷静时候的陈词:他太好看了,舍不得打,不打又生气,管它三七二十,先亲几口缓缓。   没有什么是一个亲亲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亲第二遍。   “我才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因为脸颊被捏着,月见山说话都变得含糊起来,气得踩了他一脚:“你要气死我了!夏油杰我要被你气死了!”   夏油杰无奈,松开她脸颊:“理子我和你解释过了。还有那个什么里香……我根本不认识,你不会是梦里梦见的吧?”   月见山暂时不想和他说话,气得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   结果因为腿不如夏油杰长,月见山很快发现自己快步走的速度夏油杰一样能轻松跟上。她咬咬牙,开始小跑。   夏油杰哭笑不得:他好歹还记得自己女朋友的体力,没有放任月见山继续气冲冲的跑。   快行几步追上月见山,他弯腰单手拦住月见山的腰把她捞起来:“别生气了。”   月见山扑腾了几下,发现自己脚不沾地。她自暴自弃的垂着脑袋:“我不想和你说话。”   夏油杰把她放下来,帮她理了理脸颊侧凌乱的碎发:“我先认错。”   “你要是真的很生气,拿虹龙捏橡皮泥玩儿都可以。但是不能说分手——只有这句,不可以拿来开玩笑。”   他的手指温度略低于月见山的脸颊,她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估摸着夏油杰现在情绪好像挺稳定的,忍不住试探着问:“万一以后我觉得我们不合适,真的想分手怎么办?”   夏油杰帮她整理头发的手一顿。   他的手指往旁移了移,指尖剐蹭过月见山的眼睫。   她浓密纤长的眼睫上盈着浅浅的蓝色,上面承着日落的余晖,暖色的路灯光芒。   这是他一见钟情的‘花’。就像是凶兽守护宝物那样,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里尽心尽力的保护着——不管是咒灵也好,奇怪的替身使者也好,全都被挡在名为夏油杰的安全线之外。   没有人可以折走她。   狐狸笑眯眯的,不动声色露出些许獠牙与食肉动物的本性,低语:“会被锁起来,永远的留在我身边,每天都被灌满,哭着说知道错了也没有用……”   话到一半,夏油杰曲起食指敲了下月见山的额头:“嗤——你什么表情?吓到了?骗你的。” 第43章   她才缓过神来——实不相瞒,刚才她差点以为夏油杰说的都是真话。   吓死了。   两人一起回到夏油杰公寓,路上都安全得不能再安全;她在玄关处换了鞋,顺口问:“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夏油杰帮她把菜提进厨房,挨个放进冰箱:“我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两人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月见山做饭。倒不是夏油杰不想做——只是做饭这个技能点,着实需要一点天赋。夏油杰做饭顶多算是饿不死自己,甚至于五条悟做饭手艺都比他好。   只是五条悟这个大少爷,宁愿饿着也绝不下厨就是了。   不需要做饭,夏油杰就自觉帮月见山打起下手,替她处理鱼和菜。处理菜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月见山帮忙,月见山也乐得在旁边看他忙活——   不管怎么说,看好看的人做饭,那是一件很让人享受的事情。比如说夏油杰,他校服外面套着围裙,宽肩窄腰,折起衣袖露出一截肌肉轮廓漂亮流畅的小臂;这种场景属于让人看着就能下两碗饭的类型。   收拾了一会儿,他侧过头问月见山:“香料要不要塞进鱼肚子里?”   他已经把鱼处理干净了,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了鱼鳞,被灯光一照,折射出漂亮的光。   月见山走近,踮脚抬手把他脸颊上的鱼鳞摘下来:“要啊,等会要炖……别动,脸上沾到了。”   她的手指很软,有股淡淡的香味,随着她的动作掠过夏油杰脸颊。夏油杰垂眸,目光正对上月见山认真的脸。   他稍微小小的走了个神,思考是不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谁偷偷撬了自己墙角。否则春为什么突然开始和自己翻旧账?   还提到了分手这种话。   别让他抓到那个暗地里挖墙角的混蛋——   “好了。”   月见山把摘下来的鱼鳞扔进垃圾桶,洗了洗手:“围裙给我,我要做饭了。”   夏油杰洗干净手,脱了围裙给月见山套上。   厨房里很快蔓延开食物的香味。锅里升腾起来的雾气四散,明亮的白炽灯光笼罩着整个厨房;夏油杰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月见山。   她用筷子夹了块肉尝味道,垂首低眸时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显得格外居家又柔和。这样的场景让夏油杰有种自己和月见山好像已经结婚了的错觉。   烟火气,温柔,宁静,多种情绪交缠融进眼前的一幕,使得夏油杰一直被紧拽着的神经,也在这个瞬间放松下来。   这是他想要成为强大咒术师的初衷。   他想要……保护这一幕。想要保护春——   咔哒。   玄关处传来钥匙锁孔被转动的声音,夏油杰眉心一跳:“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有他公寓钥匙的人屈指可数,月见山现在在自己身边,硝子还在高专。那么开门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虽然夏油杰一点也不想去开门。   月见山随意点了点头,将鱼倒进盘子里:“好。”   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并不惊讶。   夏油杰去开门,门外吊儿郎当站着他熟悉的白毛。他板起脸:“现在九点半了。”   五条悟原本来懒懒散散的站姿,突然变得端正不少。他用食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目光狐疑的看着夏油杰:“你不对劲。”   夏油杰不动声色的堵住门口,一条可以窥视里面的缝隙也没给五条悟留:“我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哈!杰你偷偷在屋子里藏人了是吧?”   五条悟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一猫腰就要从缝隙里钻进去。夏油杰伸手去拦他,被无下限挡开,气得牙痒痒——他其实大可以放出咒灵,绝对比自己动手要效果好。   但是夏油杰怕吓到月见山。   毕竟咒灵都长得有些可怖,虹龙算是比较能看的了。   五条悟越过夏油杰,得意洋洋的跳进客厅,正好看见身穿围裙的少女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她似乎也奇怪于家里为什么多了个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五条悟,忽然间也不得不承认:极具氛围感的美人给人的惊艳感,远胜过单纯容貌出色的美人。   单看脸的话,少女其实不能算多么绝色无双。但她穿着居家的日常服,抬眸好奇又轻轻的扫过来一眼;那双眼睛圆而媚气,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夏油杰追上来,用胳膊圈住五条悟的脖子往后勒,同时向月见山微笑:“我同学,五条悟。”   “悟,这是我女朋友,月见山春。”   五条悟曲起胳膊捅了捅夏油杰腹部,掰开他胳膊后也热情的同月见山打招呼:“你好啊~你就是杰的女朋友啊?”   “你叫我悟就行了,杰也是这么叫我的。”   月见山点了点头,没有搭话。不论哪一个周目,她其实都不太擅长和五条悟这种人打交道——太随心所欲了。   至少夏油杰还会在表面上克制一下自己,但是五条悟不会。   看见月见山转身又跑回厨房了,五条悟挠着头,纳闷:“杰,你是不是在你女朋友面前说我坏话了?”   “不然她怎么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啊?”   夏油杰没好气:“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哪里正常了?!”   五条悟义正言辞的控诉:“像我这么帅气的脸蛋,怎么可能有女人讨厌我!”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没有哦,歌姬就是非常真心实意的讨厌着你。”   月见山确实不太喜欢五条悟。五条悟这个人,本性里有一种让月见山害怕的东西——他和夏油杰一样,都有点疯病。   不,月见山觉得五条悟比夏油杰可怕多了。   她对夏油杰的‘怕’里面多少掺杂了爱。她知道夏油杰对自己也有‘爱’存在。或许这份爱里掺杂了过量的占有欲,但他确实是爱自己的。   相比之下,陌生又毫无规则底线,疯病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无疑更让月见山害怕。   来到来了,还赶上饭点,五条悟必不可能再走。不仅人不走,他还打算把家入硝子也喊过来吃饭,然后被夏油杰把电话捏爆了。   两个幼稚dk的吵架已经从‘昨天晚上你在宿舍打呼’发展到‘我看过你床底的sq片你审美真他妈烂’——月见山暂时不那么怕五条悟了,甚至觉得他好烦。   夏油杰会叛逃,里面必然有五条悟一份功劳吧?   我要是有这种同事,我也会想要叛逃的。   吃过饭,夏油杰成了唯一一个收碗的人。五条大少爷瘫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春,你有未来的工作目标吗?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哦!”   “我家里刚好缺个……呜哇!”   后脑勺被夏油杰锤了一拳,五条悟抱着自己头大喊:“脑震荡!是脑震荡!完蛋了,没有五盒甜甜圈起不来了!”   沙发对于五条悟的体型来说还是太小了,他稍微动一动就从沙发上滚下来——坐在暖桌边吃饭的月见山就遭了殃。   她刚好是背对着沙发的,五条悟滚下来就不可避免的要砸到她;夏油杰翻过沙发,速度极快的把月见山拽过来,徒留下五条悟一个人摔在地上。   五条悟瞪大了眼:“杰,见色忘友也不能这样。”   夏油杰抱着惊魂未定的月见山,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同时向五条悟露出微笑:“悟,这不叫见色忘友。”   “这叫正确选择。”   月见山:…好累,这就是提前体验养儿子的感觉吗?   五条悟大概也是折腾够了,靠着沙发用手机打单机游戏——他是结束完任务直接过来的,没有带游戏机。夏油杰房间里有游戏机,但基本上是月见山在玩,大部分都被打通关了。   进度差距太大,五条少爷自从之前受过挫折后就再也不玩了。   夏油杰去洗碗,客厅里便只剩下月见山和五条悟。低头认真打着游戏的五条悟,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听杰说过,你虽然没有术式,但是却可以看见咒灵,因为咒力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吗?”   月见山没有多想,答:“嗯。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点,远远达不到咒术师的水平……”   她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五条悟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咒力来了?印象里她和这位大少爷交集很少,非常少。初次见面的时候她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大少爷眼里的轻蔑之意。   那是一种从小出生在顶端的人,对待蝼蚁的态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个周目开始五条悟的态度就莫名转好许多。   “感觉挺好玩儿的。”   五条悟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仰头,苍蓝色眼眸里倒映出月见山的脸:“不就相当于可以看见咒灵的普通人吗?”   “不会害怕吗?”   月见山:“…还好,因为平时也很少看见咒灵。”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下滑,仿佛一滩融化的白色大猫。他嘟囔:“也是,杰那家伙肯定会……算了。唉我们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吧?”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索半天,最后找出来自己手机:“你的电话和邮箱是多少?”   月见山一愣,没能立刻回答五条悟。五条悟眨了眨眼,疑惑:“电话和邮箱?”   月见山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把自己电话和邮箱给五条悟念了一遍。五条悟当着她的面把两种联系方式都存进自己手机,笑眯眯的对她晃了晃手机:“等会给你发短信,把我号码也存一下吧。”   “我经常来并盛出差的,下次有机会请我吃芭菲啊——你要是钱不够,我请你也行。”   他说话的时候,月见山果然收到条短信。应该是五条悟在存他联系方式的时候顺便给她发了短信,她茫然:“啊?我为什么要请你吃……”   不对啊!不管是上个周目还是这个周目加起来,她和五条悟认识都不超过两天,为什么她要请这家伙吃甜点啊?   就凭他最后一波送走自己十年后的男朋友吗?   再说了,要不是怕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被暗杀,她也不会来公寓里过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两个特级咒术师的住处更安全呢?   不等月见山把话说完,五条悟温吞的蹭着沙发又坐起来:“嗳?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就是要互相请客吃饭啊~”   他笑嘻嘻的看着月见山,因为戴着墨镜,又稍微坐直了一些,以月见山的身高便没办法看见他墨镜后面的苍蓝色眼瞳了。   月见山不自觉往相反方向挪了挪,心底刚消下去的危险感‘刷’的又冒了起来。五条悟一条胳膊搭到了沙发上,偏圆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格外幼态,勾唇笑起来时带着恶劣的孩子气:“春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被墨镜遮挡的苍蓝色眼瞳里波光流转,六眼在墨镜被勾下的瞬间,五条悟接收了大量外界的信息。他清楚看见少女的灵魂缺失了一块,代表生命的咒力没有丝毫。   但凡是人类,都拥有咒力,只是多与少的区别罢了。完全没有咒力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伏黑甚尔那种顶级的天与咒缚。   一种是死人。   而月见山的体力明显不属于前者。   五条悟知道夏油杰在入校之前就有个女朋友。夏油杰把自己女朋友捂得很严,从来不让任何咒术师窥探——去年有个姐妹校的傻子去打听他女朋友,居然被揍得哭爹喊娘从此患上‘夏油杰ptsd’。   谁能想到,偶然意外见到了挚友恋人的第一面,就给了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第44章   久违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尖叫起来。做为偏弱势的一方,月见山本能的觉得五条悟很危险。   忽然肩膀上一重,她抬起头看见夏油杰的脸——这种时候,夏油杰都显得可爱可亲起来。   月见山立刻抱住了他胳膊:“杰,我好困,想先去睡觉了。”   夏油杰有些担忧,半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平时这个点,月见山应该还要再看会儿电视,或者打打游戏才对。   月见山眨了眨眼,小声:“今天——不太舒服。”   “我去睡一觉就好了。”   夏油杰眉头微皱。他摸了摸月见山的发顶:“那就去睡吧,不舒服的话记得叫我。”   月见山连忙点头,跳下沙发小跑去了侧卧。   她离开后,五条悟‘啧’了一声,转过身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咒灵巨大的剪刀手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掠过,差点给五条悟开了瓢。   好在他是无敌的五条悟,即使面对一级咒灵的偷袭也能游刃有余的避开。   他仰起头笑眯眯的看向夏油杰:“不是吧?这么生气的吗?”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耶!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夏油杰把披散长发哀怨无比的剪刀手咒灵收回,道:“我说过,   不准接近春。她不是咒术师,她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五条悟‘嗤’的笑出声:“你确定?”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她不是天与咒缚,身上却没有半点咒力。”   “你知道吧?我的六眼所看见的‘现实’比你们肉眼所见的‘现实’更加接近真理。你的女朋友,灵魂缺了一块。”   “这种普通人,一旦被发现的话,   咒术界高层应该会很感兴趣……”   “不会被发现。”   夏油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认真的看着五条悟,声音温和得像是在陈述既定事实:“没有人会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他会变得很强。他的春,绝不会是第二个‘天内理子’。   五条悟难得收敛自己吊儿郎当的神色。他上下打量夏油杰,确信自己这位挚友没有在开玩笑——而后五条悟摊开双手,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真搞不懂你们耶!”   “恋爱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能让正论拥护者的挚友,做出连五条悟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情。   夏油杰笑了笑,低语:“谢谢。”   “别谢我。”   撇了撇嘴,五条悟立刻撇清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害怕自己被你传染而已。变成你那样的恋爱笨蛋可就不好了……走了走了。”   他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夏油杰挑眉:“我还以为你要留下来过夜。”   毕竟五条悟可不是那种会连夜去出任务的人。他不逃避任务就算是态度积极了。   五条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驾着的墨镜,故作不耐烦:“留下来给你们当电灯泡吗?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不过你做好心里准备哦~虽然灵魂上的缺失很难让人察觉,但是毫无咒力的体质,只要碰上任意一个咒术师就会被发现。”   ——   月见山躺在被窝里,皱着眉看空条承太郎给自己发来的短信。   承太郎没有在小镇上找到脑花的踪迹。   不过之前她拜托承太郎帮忙找的变态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那家伙不是镇子上的人,又时常鬼鬼祟祟跟着夏芽,很容易就被发现。   月见山叹了口气,先在短信里谢过承太郎。   她有点发愁;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个周目没有去小镇上,所以脑花也就不去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脑花会出现在小镇,无非是为了杀自己——或者说去搞夏油杰心态的。   不管自己是被咒灵杀死还是被普通人杀死,光是自己死在夏油杰面前就足够搞他心态了。   这点互换成夏油杰死在月见山面前,同样也可以成立等式。   只要她还活着,脑花就会不停的找机会杀自己。而夏油杰明显不可能天天就守着自己什么也不干——他是特级咒术师,学校派发的任务并不轻松。   说起来,脑花好像每次找自己都是挑夏油杰不在的时候……脑花害怕夏油杰吗?   对哦,夏油杰的术式好像就是专门针对咒灵的——脑花那个模样肯定是不算人了。   所以脑花是咒灵?   正当月见山脑子里各种信息交错思考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让她思考终止。   她疑惑的看向门口,看着换了睡衣的夏油杰正慢吞吞擦着头发过来。   他应该是在客厅里吹过头发了,长到过肩的头发很蓬松,散发出好闻的洗发水的香气。   洗发水是月见山挑的,所以香气也是她喜欢的香气。   她疑惑的同时又有一丝丝茫然:夏油杰过来干什么?   他不是应该和五条悟一间屋吗?上周目就是这样的啊!   就在月见山还茫然的时候,夏油杰已经缩进被窝,长手长脚像八爪鱼似的缠上来,将她捞进怀里。   和夏油杰的个子相比,月见山还是过于娇小了,像个抱枕似的嵌在他怀抱里。   她人彻底懵了:“我们睡一间,把你同学独自扔在隔壁吗?”   夏油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略低带着倦意:“悟不在这边睡,他临时有任务先回去了。”   “我最近都没有任务,可以好好陪你。明天要出去约会吗?”   月见山:“……啊?”   不对啊!这剧情走向不对啊!五条悟半夜走了?   夏油杰还问她明天要不要约会?   完全乱套了啊!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夏油杰有些疑惑。他揽着女友的腰,不解:“你明天有其他的安排吗?”   月见山咽了咽口水,紧张的试探:“……没有。不过有个海洋学的公开讲座要去——你陪我去吗?”   “会不会耽误你的任务?”   “不会。”   夏油杰说话时,呼吸落在她后脖颈和耳边。   月见山觉得有点痒,下意识往后缩。她一往后缩,整个人便更深的陷入夏油杰怀里。   她听见夏油杰低低的笑了几声。   月见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后脖颈和耳朵,有些郁闷。   “杰,我发现了一件事。”   “嗯?”   “你是不是背着我看sq杂志了?”   夏油杰被噎住了。如果今天五条悟没来,他肯定理直气壮的说没有。   但是今天五条悟来了——还因为谁藏的sq杂志更有品味吵架。他虽然矢口否认但是在五条少爷的胡搅蛮缠下,明显否认无效。   现在再说自己没有收藏这些简直就是在踩雷。   脑子飞速运转,夏油杰搂着女朋友真情实感的说瞎话:“看了。都是悟买的,因为他床底下放不下了,干脆塞到我床底下。”   “我有时候闲着没事,就会翻一翻。我保证我就是翻一翻。”   月见山:“……”   呵,dk的鬼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虽然说年轻人容易擦枪走火。但月见山难得有个算安全的睡眠环境,根本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窝在夏油杰怀里,很快就安心的睡着了。   夏油杰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怕月见山生气——他哪里知道,比起他的结局,男朋友偷看几本sq杂志已经完全不在月见山的生气范围内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月见山的呼吸越来越均匀。夏油杰眨了眨眼,爬起来戳了戳月见山脸颊——   她蹙了蹙眉,没有动,整个人又开始往后缩。   夏油杰觉得很可爱,不自觉笑出了声。他俯身亲了亲月见山皱起的眉心:“做个好梦。”   不论是灵魂缺了一块也好,没有咒力也好。只要你还是月见山,我就会喜欢你。   夏油杰做梦了。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梦,但是没有哪一次,会比现在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做梦的同时,他又意识到自己似乎不仅仅是在做梦。   周围人很多,四面挂着彩灯,挨挨挤挤的商贩,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明亮的灯光使得黑夜也清晰起来:这明显是一场晚会。   应该是焰火晚会一类的。   因为月见山很喜欢庙会,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一定要去参加。时常陪着女朋友去玩的夏油杰并不陌生这种场面。   但是…春呢?   他不可能丢下春,自己一个人来晚会玩儿的。   “夏油大人,”   衣角被人扯动,夏油杰低头,看见一张消瘦但是干净可爱的小脸,小姑娘手里举着吃了一半的香蕉船,疑惑的问:“月见山大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随着小孩的发问,夏油杰脑海中渐渐涌上了不存在的记忆——灰原的死,囚禁幼年咒术师施虐的村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离经叛道的理念……   只要杀光所有的普通人,让世界上只存在咒术师,那么就不会有诅咒诞生了。   只要——激进一点,再激进一点……   “杰?”   “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又苦夏了吗?”   柔软的手掌捧着自己脸颊,她担忧的望着自己,那双动人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阴郁的面容。   夏油杰即将断裂的弦瞬间被另外一种情绪修补了。   如果杀光所有的非术师,不就意味着也要抹杀春吗?他……做不到的。   因为那是春啊。   从短暂涌动的回忆中抽身,夏油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她:“丸子铺人有点多,大概还在排队吧。”   “要一起去找她吗?”   两个小姑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要!”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远处人群中爆发出尖叫——   “**了!”   “快叫救护车!”   “把那个女的按住!她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   夏油杰第一时间护住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免她们被**的人流冲散。   菜菜子紧抱着夏油杰的胳膊,不安道:“夏油大人,月见山大人会不会有危险啊?”   她们潜意识里觉得月见山是柔弱的——明明这三天里,月见山才是照顾他们三个伤员的人。   但无论是菜菜子还是美美子,脑中都无比清晰一个认知:月见山小姐,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她比咒术师更柔弱,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所以在爆发**的瞬间,她们立刻便担忧起月见山的安危。   夏油杰心里一沉。但他在小朋友面前仍然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模样:“不会的,这里没有咒灵。我们过去看看吧,发生这种事,春肯定也会过去的。”   他那个烂好心的女朋友,一定会冲进去帮忙打急救电话,联系家属,做紧急措施。   因为她就是那样的好人,看见任何人受伤都会感同身受的难过,看虚假的悲情电影能哭掉一整盒面巾纸。   共情能力好得让夏油杰觉得自己的佛耳更适合长在她身上。   但是夏油杰并不讨厌这一点。因为他也是被月见山的‘滥好心’所拯救的一员。   他只是会觉得嫉妒——自己居然不是这种纯粹善意下的唯一受惠者。   夏油杰在身高上有天然的优势。即使左右各抱着一个小孩,他也能轻易的挤过去——被人七手八脚按在地上的应该是凶手,夏油杰对她没有兴趣,扫一眼便移开目光。   忽然,他整个人都在原地呆住。   那一瞬间夏油杰都来不及难过,他心头只有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咒灵的致幻术式里。   躺在凉子怀里,失去呼吸的人,是春吗?   不,不应该是春——她是个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有人讨厌她讨厌到要杀了她呢?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需要有人**,也不应该是她。   被按在地上的凶手在看见夏油杰的瞬间,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她挣扎时三四个大男人都险些没有按住她。   她满脸扭曲的快意,声音尖锐:“**鬼咒术师!这是你的报应!”   “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夏油杰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目光相触的瞬间,少女打了个寒战。她分明已经不害怕死亡,却又莫名感觉夏油杰那个眼神可怕极了。   出于动物本能的让她害怕。   他越过吵闹的人群,半蹲下来,对凉子低语:“现在送医院来不及了,交给我吧。”   凉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咽着问:“怎么办啊?春——春是不是——要**啊?”   夏油杰没有回答她。   他抱起月见山,恍然觉得时间又倒转回一年前,他抱起天内理子尸体的时候。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普通人,然后死在他眼前。   杀死春的人,是因为春善意的余惠而得以保全性命的人——是他亲自放过的人。   可是春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只是——比其他人更善良,更不会伤害人而已。如果今天站在凶手面前的人是硝子或者五条悟,她还敢举起刀吗?   她不敢的。   一个会被自己眼神吓到的普通人,又怎么有勇气对硝子或者悟举起刀?春会被选择,仅仅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柔软善良,也比任何人都更好伤害。   强者杀死弱者,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这就是非术师们。这就是——正论保护的,猴子。   普通人的身体要更加脆弱,这种时候即使叫来会反转术式的硝子,也没办法救回春了。   夏油杰抱着春回家——他想春应该会更想回家。   春很爱干净,所以浴衣上的污渍一定要洗干净。   春最喜欢这件海蓝色的浴衣了,她说今年逛庙会的时候,还想买一件更好看点的海蓝色和服。   她说——每年庙会我都许愿的,许愿下一年的庙会要和杰一起。   我那么诚心!神明大人肯定会保佑我愿望成真的!   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小得意,圆而媚气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夏油杰。阳光落在她栗色柔软的长卷发上,让人错觉这个女孩浑身都在闪闪发光。   下一刻闪闪发光的明媚少女就变成躺在浴缸里了无生气的尸体。夏油杰半蹲在浴缸边,握着她苍白冰冷的手轻吻。   “浴衣上的污渍我帮你洗干净了。”   “今年过年的庙会还没有开始——现在永远睡过去的话,去年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呀。”   “真的……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吗?”   死者不会回应生者任何言语。夏油杰甚至心底冒出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春可以变成咒灵。   变成咒灵,继续活下去。   只要她还活着,不论是以咒灵还是别的什么形式存在——夏油杰都不在乎。   那怕变成最丑陋的咒灵,他也会给春买漂亮的花,买最喜欢的小裙子,陪她去晒太阳,逛庙会。   他会永远喜欢春,永远陪在春的身边——   但月见山春这个人,就真的和她名字一样。   她像温柔美好的春天,像矮山遮不住的明朗的月。   她来到世界,是神明准备给世界的礼物。带着祝福的礼物不会有怨恨,即使****也没有变成咒灵。   就像花融进土地里,月亮沉默在宇宙里。   她死去也安静得没有一点怨恨不甘心。   她只是**,安静的离开夏油杰,用一种夏油杰没有拒绝权力的方式离开他。   直到天色将明,外面逐渐响起鸣笛声和人声。   菜菜子怯生生的从浴室门外探头:“夏油大人,月见山大人,是不是**?”   早熟的小孩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她们在夜里大哭一场,又惶恐的害怕自己会被夏油杰抛下。   夏油杰站起身,温吞的走出浴室。外面的光是照不到浴室里的;夏油杰阴郁的表情在他走出浴室的过程中逐渐消散。   等他走到门口,脚踏实地的踩进晨光里时,他脸上已经挂起了笑容。笑容自然不是真心的笑容,像层假面覆盖在他俊朗的脸上。   夏油杰弯腰拍了拍菜菜子的头:“去叫美美子,我们该离开了。”   菜菜子有些紧张:“我们不带月见山大人一起走吗?”   夏油杰神色一怔。他的笑容忽然真切了些许,低声:“不带了。”   “接下来的路,她不会喜欢的。” 第45章   月见山睡醒时发现夏油杰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身边的被窝是冷的,看来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睡过了头,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一看:才七点。   奇怪,昨天夏油杰不是还说暂时没有任务的吗?   疑惑的爬起床,月见山打着哈欠出屋。屋子里空落落的,夏油杰应该是出门去了。   厨房里温着粥,客厅的桌子上压着便利贴,上面有夏油杰留的话。   我临时有个任务,要出去一趟。   by夏油杰   把便利贴撕下来放进集装盒里,月见山自己吃完早饭,换好衣服准备出门;脑花既然不在镇子上,那么就很有可能还在并盛。   她要快点行动,抓住目前能问的每一个信息!   昨天已经联系过入江家的人了。月见山当然不会直接登门拜访;她找的那个借口本来就是假的,上门简直是分分钟被拆穿的事情。   她打算用笨办法,直接去入江家门口堵人。   即使是贵族私立学院,上学时间也不会差太多。月见山去的够早,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等到急匆匆出门的入江正一。   少年戴着眼镜,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抓著书包,急匆匆的往外跑。   他跑得太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家门口还站着一个人。月见山等着他从自己身边跑过去时,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揪住他衣领;入江正一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时月见山,表情顿时更惊恐了:“你你你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月见山笑眯眯的指了下对面奶茶店:“要去喝一杯吗?我有事情想问你。”   入江正一咽了下口水,虚张声势道:“我上学要迟到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   月见山:“关于白兰。你认识白兰吗?”   这个名字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瞬间让入江正一精神起来,语速极快:“不认识!”   很好,看这个反驳速度,应该是认识了。   月见山微笑,单只胳膊环住入江正一的脖颈——他的身高终于给了月见山一点自信心,让她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初中小男生都能长到一米七的。   “真的不认识吗?”她贴近入江正一,眼眸弯弯:“不说实话的小孩子是会遭殃的。”   入江正一额头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糟糕,肚子又有点痛了。   他胃痛的跟着月见山进了对面奶茶店,紧张不安的看着月见山点了两杯超甜草莓奶昔。一口下去,浓重的工业糖精味道差点把入江正一齁死。   他捏着鼻子,后槽牙的牙根发出哀嚎。   月见山笑眯眯的看着他,自己却并没有喝。   她屈指敲了敲草莓奶昔的杯身:“入江君不擅长喝甜的吗?”   入江正一苦着脸,小声弱气道:“不,是这个太甜了……”   “那个,月,月见山同学——”   “我建议你说实话。”   月见山把另外一杯草莓奶昔也推到入江正一面前,嘴角微微上翘:“比如说你是不是认识白兰,比如说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世界循环里——如果你不说实话的话,我就天天在你家门口蹲你。”   “我现在正在被人追杀,说不定哪天你一开门就看见我的尸体躺在你家门口……”   入江正一快要哭出来了。他捂着绞痛的腹部,欲哭无泪:“别……别这么做。”   “我可以告诉你事实,虽然已经晚了——”   ——   入江正一没想到时间还能再度轮回。   他明明已经经历过九次月见山死亡的世界,按照白兰告诉他的替身法则,这场时间轮回应该结束才对!   就是第九次轮回,世界上仍然存在着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这多少让入江正一有点为那个女孩子惋惜。   她死了九次,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白兰!时间轮回超过九次……”   刚冲进实验室,入江正一没有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瞪大双眼,看着白兰,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白兰站在巨大的培养皿面前,手掌贴着培养皿的透明玻璃罩:罩子里充盈着淡粉色营养液,被泡在里面的少女安静的闭着眼眸,长长的眼睫毛上盈有细小气泡。   这一幕入江正一见过九次,他本来不应该惊讶。但这次入江正一却是实实在在的吓到了;因为摆在他眼前的培养皿有两个。   白兰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入江正一:“小正~你来啦?快来看,我研究出了什么。”   入江正一心底发寒,表面上却不得不配合白兰微笑:“这是什么?你从哪找来第二个……月见山春?”   他本来想说替身的,但是又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太好。   白兰屈起手指轻轻敲在培养皿的壁上,足够厚实的壁可以轻易隔绝这样的力量,被泡在营养液里的少女没有受到丝毫惊扰。她安静的长眠于培养皿中,好像某些科幻小说里被精心编写程序与代码的仿生人。   “我分析出了她的替身成分。”   白兰愉悦道:“替身不过是她灵魂的一部分,真正的力量在于她的灵魂之中。小正,我喜欢这个灵魂,闪闪发光的灵魂,只是拥有一部分,都让人如此快乐。”   “真遗憾啊。为什么她非要死得那么早呢?”   白兰是真心实意的在为月见山感到可惜。他认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神,所有的好东西理所当然的应该属于他——包括这闪闪发光的灵魂。   入江正一已经因为他那短短的几句话,感觉凉气从脊椎骨一直攀上头顶。他强忍着胃痛的欲望,试探道:“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第九周目才被轮回了吗?”   白兰丝毫不瞒着入江正一,大方的向他解释:“没错。我修改了时间轮回的节点,只要月见山一直活在十年前,第九周目就可以不断的轮回。”   “很有意思啊,小正。我们又可以玩很多次了。”   他转过头对着入江正一笑,露出尖锐的虎牙,像是猛兽的牙齿。   入江正一完全没办法对白兰的愉悦感同身受,他只觉得可怕;因为他理解了白兰的意思!   九周目不断重复,那么白兰就可以继续毁灭世界。每周目不同的选择就会出现不同的转折点,白兰将所有人的努力当成一场闹剧,一场取悦自己的闹剧!   他没办法继续在实验室待下去了,勉强挤出笑容应和了白兰几句后,便急匆匆的离开实验室。入江正一要想办法将十年前的月见山春带过来——不管哪个周目,月见山都活不到十年后。   想杀她的人那么多,每个想结束轮回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月见山还没死之前,将她带到十年之后;只要替身和替身使者处于同一时空,那么不管白兰对替身做了什么手脚,替身使者对替身的使用权都永远优先于白兰!   ——   “就、就是这样。”   入江正一紧张的捏着草莓奶昔,小声:“不过,不过十年后的我好像没办法在这里多待,所以叮嘱了我一些事情之后,就回去了。”   “他好像在那边还有别的安排。”   月见山挑眉:“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听这家伙的描述,他应该有办法让自己去十年后才对。但是他根本没有来找自己,就算是上周目,也是冲过来扔句似是非是的留言,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入江正一将那杯草莓奶昔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苦着个脸:“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虽然理论上只要你去到十年后,和你的替身处于同一时空,就可以优先拿到绝对主权。但你可以复活的九周目早就用完了,这不就是等于直接让你去送死吗?”   月见山一愣,反应过来:对哦。   九周目是轮回。在第九周目结束时,月见山没能选择结束这场轮回,按照替身能力的规则,她早就死了。   入江正一偷偷瞥了眼月见山,又快速的移开目光,小声:“我总不能劝人去送死啊。”   “说得好像我不去十年后,就能活着一样。”   月见山皱眉,把吸管插进奶茶杯子里呷了一口,当即被甜得面目扭曲。她舔着发疼的后槽牙,问:“怎么去十年后?你有办法吧?”   “结束九周目我就会死,这不过是你们的猜测而已。但如果不结束这个九周目轮回,我肯定会死。”   不仅她会死,白兰那个愉悦犯肯定还能干出更丧病的事情。月见山并不想坐以待毙:即使是死,她也只是为了改变夏油杰的结局而心甘情愿的去死。   绝不是为了满足白兰的恶趣味。   入江正一在气势上完全赢不过月见山,只好焉巴巴的带着她回家。两人为了不惊动入江正一的家里人,不得不从后院□□过去。   结果翻到一半入江正一卡在墙上了,还是月见山给他抱下来的。   少年红着脸羞耻得快哭出来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在自己房间里翻找,还不忘向月见山道谢。月见山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好谢的,东西你找到没有啊?”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十年后火箭炮!”   入江正一从一个盒子里拿出火箭炮,向月见山解释:“这个道具可以将现在的你和十年后的你置换,把现在的你送到十年后去。”   “不过这个火箭炮被修改后,不会将你精确的送到十年后,而是会将你送到十年后与九年后的区间。这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据说这样卡住时间的bug,才能从未来改变过去……”   入江正一准备和月见山解释其中的原理,月见山听得头大。她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听入江正一的解释就像在听天书一样。   她连连摆手:“停!我不是听你研究的——反正这个东西可以把我送到十年后是吗?怎么用?我人直接钻进去?”   月见山研究了一下这个火箭炮,实在搞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像折纸玩具一样的东西能穿越时空。这就是量子力学吗?   入江正一并不知道月见山内心的吐槽。他认真的拿起十年后火箭炮扣到月见山头上:“这样就可以……”   月见山并没有听完入江正一的话。在十年火箭炮扣到头上的一瞬间,她又有了那种被扔进洗衣机干洗的感觉——转到头晕想吐的月见山连滚带爬落地,直接摔到了地板上。   她一屁股坐到金属质地的地板上时,人是懵逼的。   左右都是同样金属质感的墙壁,看起来和她第一周目去的白兰基地差不多。月见山心里不由得暗自叫苦:“不会这么倒霉,直接掉敌人大本营了吧?”   虽然她是说过想要从白兰手里拿回替身,但是掉进敌人大本营这种事情……稍微有点离谱。   一骨碌爬起来,月见山正打算先想办法跑出去;她人还没有站稳,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你是什么人?”   月见山听见这声下意识的准备跑人,眼角余光却看见走过来的三个巡逻兵手里都拿着枪。   她犹豫了两秒,转过身乖巧的举起双手:“我是来找你们这边负责人的。我有重要的消息,必须要告诉他本人。”   月见山相当配合的态度让巡逻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扫视了她几眼,转头:“没有武器,身上也没有戒指和能量反应。”   为首大概是队长的人抢先收起了枪,他冷硬道:“报上你的名字,我去请示入江大人。”   听到对方是要去请示入江正一而不是白兰,月见山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地狱开局。   “我叫月见山春。”   那位队长用月见山看不懂的仪器与人对话,因为他带着耳麦,月见山也听不到那头对他下达了什么命令。只是他的态度肉眼可见温和了下来,对月见山道:“入江大人要见您,请和我们来。”   月见山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他们走。说实话,她原本只是想问问入江正一如何使用十年后火箭炮,可从来没想过要现在就穿越过来!   在她的设想里,最好是带着承太郎先生一起过来。有承太郎先生在,不管是遇到白兰还是脑花,自己都有了保命的底牌。   至于夏油杰和他那个无敌的挚友,月见山则暂时不予考虑;脑花搞这么多事情,不就是图夏油杰身子吗?   十年后身经百战的夏油杰都没能躲过去,十年前更稚嫩的夏油杰不就是送过去给脑花骗的嘛!   月见山才不干这种事。   至于五条悟——月见山纯粹是不信任这个家伙,所以直接将他踢出考虑范围。   谁能想到入江正一解说着就直接上手,把她人给扔过来了!   跟着几个巡逻兵七拐八绕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将月见山带到一个房间面前;房间门边的显示屏上闪过一片雪花,数秒后露出入江正一的脸。   月见山多看了几眼,感觉和少年时期好像差距不是很大。   至少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入江正一了。   紧接着门打开,里面传来男人沉闷的声音:“月见山留下,你们继续去巡逻吧。”   几个巡逻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名队长忍不住开口:“入江大人……”   入江正一提高了声音:“怎么?现在是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听出他的声音里略有怒气,几个巡逻兵当即害怕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话。等到巡逻兵离开,里面再度传来声音:“进来吧。”   月见山大步进去,她刚一进去,电子门自动在身后关上。   环顾左右,是个圆形房间,房间中央立着三根半米高的白色金属柱子。月见山看不懂那些东西,但是她看见了站在柱子后面的入江正一。   入江正一扶了扶自己眼镜框,看着月见山:“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总之现在时间快不够了。”   月见山一脸懵逼:“什么不够?等等,我人才过来,你先和我解释清楚!”   “替身是替身使者灵魂的一部分。替身使者出现,作为替身肯定会有反应,从你来到十年后的那一刻开始,白兰就已经知道你来了。”   他说着,忽然冷汗淋漓的捂住自己腹部,表情有些狰狞:“我胃病又犯了……总之,你现在不能留在我这里。”   “我这里有很多白兰的眼线,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绝对会被发现。白兰自从解析了你的替身之后,就一直在想办法把你从十年后弄过来——”   月见山扶住入江正一,以免他摔到地上,皱着眉:“你不是说需要我到十年后,才有机会结束这个轮回吗?”   现在她和替身都在十年后了,怎么反而……听起来更危险了呢?   入江正一苦笑:“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但前提是你不在白兰手上!白兰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是在十年后死了,那么第九周目就会彻底结束。”   “但除了白兰以外的人,都想杀你。”   月见山顿时明白了入江正一的意思:现在的第九周目是重复了的第九周目。   如果严格按照替身能力规则来说,在第一次九周目没能收束时间线的月见山,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没有人能确定在重复的第九周目死掉后,月见山还能继续活着。   白兰想要重复的世界来取悦自己,所以他不会让月见山死。但除去白兰外,没有人想继续被困在这个轮回里——所以除了白兰之外的所有人,但凡是有周目记忆的人,大概都想杀了月见山。   只要她死,这个轮回就会结束!   月见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不还是要自己死吗?   早知道不如继续留在十年前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   入江正一光看月见山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想骂人。没办法,这种事情如果他遇到了,别说骂人,连报社的心都会有。   月见山只是脸色难看一点,已经算是很温柔的反应了。   他叹了口气,把一张地图塞给月见山:“我等会带你去地下通道,送你离开这里。并盛现在已经完全变成白兰的控制区了,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月见山接过地图,疑惑的看着入江正一:“你不想结束轮回吗?”   入江正一沉默了几秒,艰难开口:“想。”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想立刻结束这个轮回。   月见山举起地图,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你还放我走?”   “万一我离开这里之后又不想死了,开始亡命天涯怎么办?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个普通人,只要我混进人群里,在白兰不想杀我的情况下,你们可很难找到我。”   入江正一深吸了一口气。他轻声:“这条时间线,夏油杰还活着。” 第46章   月见山一怔,下意识以为入江正一在骗自己。   她嘲笑道:“你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把所有人拽进轮回的吗?拿夏油杰来骗我,也不怕我现在就和你翻脸?”   入江正一没有一丝慌乱。他推了下自己鼻梁上滑下的眼镜框,认真道:“我没有骗你。这个周目的夏油杰还没有发动百鬼夜行,也没有来得及去找诅咒女王的麻烦。因为他有前几个周目的记忆。”   “他恢复了自己作为节点应该有的周目记忆,但是他的记忆只到自己死亡之前;我以前也想过找他联手,但我根本联系不到他。”   那位被追杀已久的特级咒术师狡猾得像只狐狸,连白兰都揪不住他的尾巴。也不知道脑花是怎么算计到了他的身体。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才让时间陷入轮回的,”入江正一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你还有机会,如果是你的话,他肯定会愿意见你的。”   入江正一比任何人都更可怜这个女孩子。   尽管素未谋面,他却总想着能为月见山做点什么;至少不要让她所有的痛苦都变成白费。   这周目的夏油杰还没有死,还没有被咒灵占据身体——或许月见山现在赶去见他,还有机会改变他的想法?   月见山也明白了入江正一的意思。她抿了抿唇,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陷入了沉思:要……去见十年后的夏油杰吗?   很奇妙的,她居然感到几分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这时,金属柱上面的巨大球体发出嗡鸣。入江正一见状,连忙拉起月见山向另外一条通道跑去:“是白兰找我……我等会会找借口说自己没有接到这通电话,现在我马上送你从地下车站离开。”   “整个并盛都遍布着白兰的眼线,你不能留在这里!”   月见山被入江正一拽着跑,她现在也不敢停下来,觉得那嗡鸣声就像催命符似的。她问入江正一:“那我应该去哪?!”   入江正一道:“去东京!东京涩谷!”   “前几个周目夏油杰都是在涩谷发动了百鬼夜行,你去那里一定可以蹲到他!小心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想杀你的人很多——不过暂时还没有那么多人知道你复活了。”   不,这不叫复活。这叫穿越——月见山在心里苦中作乐的吐槽着,给自己找点不存在的快乐。   地下车站看起来和月见山平时搭乘的电车站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基本上没有乘客,安静得十分过分。   她抓紧了入江正一的手,心里有点发毛:“这个车站,它正规吗?”   入江正一将她推上站台,闻言没好气:“怎么可能正规?这辆地下动车是彭格列家族的产业,我废了好大劲才在白兰眼皮子底下保住它。”   “它会将你送往神奈川,你自己再从神奈川转车回东京,记住一定要绕开并盛。”   “等等!”   月见山还想说些什么,入江正一这家伙已经心急的将她推上车,自顾自发动了列车!   她眼睁睁看着车‘咻’的开过去,入江正一满脸‘解脱了’的表情向她挥手。月见山气得锤了一拳窗户:“我他妈是黑户啊!!!”   十年后她早就死了,哪来的学生证去搭车啊?用十年前的吗?   不知道死人的通行证还能不能刷电车站?   车子开得太快,入江正一看见月见山锤着窗户喊了句什么。因为窗户玻璃的阻隔,入江正一没有听清楚。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现在已经把月见山小姐送走,接下来就是等彭格列家族的那些家伙过来了……不要再给白兰继续玩弄世界的机会了!   话说回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呢?   入江正一挠着头,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如果九周目能重来,我一定要揍入江正一。   蹲在神奈川电车站口的月见山,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发誓——作为一个学生证无效,乘车卡无效,电话卡里面也没有多少钱,钱包里只剩下200円的人,月见山无比后悔自己走的时候怎么没有向入江正一多要点钱。   就这点钱,别说搭车了,她能不能活着到东京都是个问题啊!!   说不定半路上就饿死了好吗?!   十年后什么都涨价了,她刚刚路过电车站的小面包店,发现一块蛋糕都不止200円!   十年后她还有什么能联系的人吗?   家里电话应该是换了,之前试过打不通。阿武的话……自己走的时候那小子还没有买手机呢!全都是电脑给自己发的消息。   凉子?   不行不行,十年后自己就是个死人啊。死了十年的朋友再联系什么的,凉子根本不会信自己啦!   而且凉子是个普通人,找她的话搞不好会给她带来麻烦——   此时时间已经将近中午,摸摸自己饿扁的肚子,月见山叹口气决定先随便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免费试吃活动。至少先混几口吃的填填肚子……早知道在奶茶店就不请入江正一喝什么草莓奶昔了。   把那点钱省下来还能买一块蛋糕。   出电车站时月见山顺便查了下附近的航班;好在查询这些并不需要钱,不然月见山就真的要考虑十一路公交了。   神奈川本身就在东京南边不远,如果搭乘轻轨的话两小时左右就可以到涩谷。不过费用大概需要把月见山身上的钱翻个一百倍才够。   看着车票钱叹了口气,月见山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为钱发愁的一天。   该去哪里搞点车费钱呢?要不然看看附近有没有包吃包住的兼职?先做几天攒点车费。说到兼职的话,应该学校附近的兼职会比较多吧?   毕竟学生大部分都会出来兼职来着……   打定主意后,月见山又找到贴着小地图的墙壁,从上面找出最近的中学——这附近还真有个中学:县立里樱高中。   学校附近的超市啊汉堡店啊什么应该都需要兼职生吧?   月见山没有做过兼职,也只能从自己的日常生活里去推断。并盛中学的附近有很多店铺商贩,最近还在准备建立一个新的地下商场。   平时她和朋友出去吃饭,也经常在店里碰到做兼职的学生。   稍微背了下地图,记住几个关键的店名和标志性建筑物后,月见山离开小地图墙壁,向县立里樱高中走去。   但是县立里樱高中的附近并不像月见山想象中那样繁华——至少她绕着学校附近几条路都转了圈,也没有看见哪家店铺需要招兼职。   中途倒是有个自称星探的家伙来递名片,被月见山婉言拒绝了。   最后实在没有找到兼职,月见山坐在学校操场的墙壁外面,一边休息一边叹气:这破地方怎么连个兼职都找不到啊?   难道这里的学生平时都没什么购物需求吗?!   正当月见山郁闷时,她身后靠着的铁丝网被人从里面撞了一下!月见山被撞得差点五体投地,咬着牙爬起来——铁丝网上面覆盖有一层爬山虎,遮挡了视线。   她扶着腰爬起来,正要看看是什么小屁孩这么闹腾…不会是小情侣在铁丝网后面玩儿壁咚吧?   “吉野,我该说你胆大,还是蠢呢?”   “敢和我抢东西,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   带着调侃的低骂伴随着铁丝网更加剧烈的摇晃,网后传来皮肉相撞和少年压抑的闷哼。   月见山愣了愣,眨眼:嗳?好像情况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   激烈的拳脚不断落到身上,吉野顺平下意识蜷缩起身子保护自己身上脆弱的部位。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减轻被踹到身上的痛楚。   为什么呢?   顺平想不明白——明明多媒体教室是自己先申请的,为什么伊藤翔太他们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占走?   明明……明明是他先写的多媒体教室申请报告啊!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全部都视而不见,不是逃跑就是求饶。   可是他没有错……   “喂,你们在干什么?”   冷淡的声音自高处传来,让底下正揍人到兴起的三个国中生下意识抬起头——入目是纤细而白嫩的小腿。   校裙越过小腿肚,上衣明显被改短,露出截柔韧的腰。坐在铁丝网与铁丝网中间墙柱上的不良少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栗色长卷发,食指并中指夹着一根烟。   烟雾上升,浓妆在她脸上倒也不显得难看,只是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空余的左手拎着棒球棒,少女略微俯身,语气加重:“我问你们呢,在对我的小弟做什么?”   为首的dk一愣:“哈?你的小……”   少女从墙柱上跳下来,一脚踹在他两腿中间;她动作快而狠,男子高中生很快捂着裆部惨叫跪倒。他的两个小弟还想过来,少女极其不客气的用棒球棒砸在地上,发出清亮的一声响:“怎么?想打架啊?”   “知道我是谁吗?出去打听打听,并盛一条街谁说了算!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连我小弟也敢欺负?”   被踹了两腿中间的高中生捂着自己裆部在打滚,少女嗤笑一声将烟摁到他校服领子上。炙热的温度距离他的脖颈只有一线之隔,饶是他平时欺负人习惯了,也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今天算你们运气好,老子一个人出来买烟,没有带人。”   “下次再让我抓到,就把烟头摁你嘴里。”   她说得风轻云淡,但总让人觉得这家伙绝对会说到做到。被踹了裆部的高中生连滚带爬脱离她的攻击范围,他的小弟慌忙上前扶起他。   dk放狠话:“吉野!你和外校的不良交往,我会告诉老师的!你等——”   话未完,就见不良少女又抡起棒球棒,看起来是要给他们开个瓢;三个dk只敢自己校内欺负人,哪里见过这架势?   连忙互相扶持着火速逃离现场了。   顺平还有点不敢置信,过了数秒才慢吞吞放在挡在头上的胳膊:自己这是……得救了?   他抬起头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少女背对着顺平,他只能看见对方长过腰的栗色长卷发,和长发后面格外纤细的背影——等等,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刚刚踉跄了一下?   月见山腿软的靠棒球棒支撑着自己,同时把临时扯上去的上衣拽下来,老老实实的盖住肚皮。她转过头看向缩在角落还在发呆的男生,叹气:“我说,这位同学,我好歹救了你,能不能过来扶我一把?”   她脸上还顶着不良少女的浓妆,露出大人式的无奈表情,显得有些违和。   顺平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扶着她,结结巴巴:“那个,他们,你——”   有人扶着当然比棒球棒舒服,月见山把棒球棒塞给顺平:“刚刚骗他们的,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了,我们赶紧走。嘶……刚刚跳下来太高,脚有点崴到了。”   “嗳?骗、骗人的?”   “当然是骗人的啊!”月见山瞪大了眼,没好气:“不然你以为是轻小说还是不良少女的纯爱漫画吗?”   “裙子和棒球棒是隔壁商场借的,我把学生证抵押给他们了。妆是我临时化的,烟……”   说到烟,月见山肉痛的捂着自己心口:“最后一根了,很贵的。”   “哦对了,我叫月见山春,你叫什么?”   “吉野顺平。”   顺平扶着月见山□□出去;两个人也不敢走正门,因为月见山根本不是学校里的学生,从正门出去肯定会被扣下来。   他先陪着月见山去商场还了裙子和棒球棒,月见山在公共洗手池旁边把脸上的浓妆给卸了。   卸完妆她转头就看见顺平还乖乖的站在门口,像个等待老师检阅的小学生——月见山歪着头,疑惑:“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顺平被她问住,更了一下,小声:“等,等你。”   月见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自动烘干机底下把手吹干,然后拿出手机:“联系方式加一个吧。刚刚那群人威胁你的话我都录音了,回头你把录音交给老师,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老师肯定会帮你处理的。”   她还要去找兼职呢,不能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了。   顺平傻傻的拿出手机,他看了眼月见山拿出来的手机,发觉那是非常古早的款式了。他又想到之前月见山连裙子和棒球棒都要拿身份证去抵押来借,忍不住猜测:月见山同学,是不是家庭环境不太好啊?   这种款式的手机古早到顺平都没有再见到谁有用过了。   交换完联系方式,月见山把那段音频发送给顺平。她转过身就准备出去继续找兼职,因为之前从墙上跳下来崴到了脚,月见山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   走了一会儿,背后那条小尾巴始终阴魂不散的跟着。   月见山没有办法,只好转身看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顺平抬头看了月见山一眼,又慌乱的低下头,半天憋出一句:“你,你的脚,崴到了。不处理一下,真的没关系吗?”   月见山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提醒顺平道:“关心别人之前也先关心下自己吧,你额头上的伤口再不处理,路人都要看不下去报警了。”   其实伤口并没有月见山说的那么严重。但是破皮带血的一大块在少年额头上,也确实很醒目就是了。   顺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指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他痛得龇牙咧嘴。月见山都被他给逗乐了:“见过勇的,没见过你这么勇的——知道自己手上多少细菌吗就去碰伤口?”   “回家用消毒药水洗一洗然后缠上绷带,让你家里大人带你去医院开个验伤证明。明天拿着验伤证明和录音去学校找老师,保证给那三个傻子记大过。”   顺平愣愣的听着她讲话。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样的处理方式,妥当又圆滑的成年人思维。   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低声:“不会记大过的。伊藤的爸爸给学校捐了很多物资,又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月见山秒懂,富二代的校园霸凌嘛。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唔,确实有点难搞。那我再给你支个招,你不要把录音交出去,就去医院做验伤证明,然后拿验伤证明请假。如果老师问你伤口怎么来的,你就哭,别说话。下次想办法在暗处支个摄影机,隐晦点不要让人发现,拍下富二代威胁其他人的视频或者音频,再匿名发给网上急缺流量的现实向视频博主。”   “那些家伙要名不要命,如果是企业家的儿子爆出丑闻他们只会更高兴。虽然不是什么很光明的招数,但用来对付那些飞扬跋扈的富二代,还是很有用的。”   月见山自己就算个富二代,所以最清楚那些企业家们害怕什么了。尤其是在日本,企业家们不管暗地里吃相多难看,表面上都是要维护企业形象的。   顺平听得一愣一愣:“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   月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觉得那家伙很可怕,他一点也不可怕。就算失败了,也可以转校嘛!他爸总不会把全日本的学校都资助了一遍吧?”   她开了个玩笑,让顺平放松了些许。他不自觉小幅度的露出一个笑容:“那应该是做不到的。”   月见山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年轻人放轻松,实在难受就去买点好吃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痛苦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   就像应景一般,她提到火锅,空空如也的肚子跟着‘咕噜’起来。月见山尴尬的捂住肚子,懊恼:明知道快要饿死了,还提什么火锅!   笨死了自己!   顺平忍不住笑出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从心底想要欢笑了——但是呆在这个来历不明,总是透出早熟气息的女孩子身边,顺平却觉得自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满足。   他弯着眉眼,轻声:“那我请你吃火锅吧?你今天救了我,就算是谢谢你了。” 第47章   月见山一听这个,立刻就精神了:对哦!自己可以让吉野先请客——等自己找到了夏油杰,再请回来就可以了!   她完全没想过夏油杰不认账的模样。毕竟月见山潜意识把夏油杰当成自己人。   顺平在这边念书,论熟悉程度,当然是他比月见山更熟悉本地。   但顺平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吃,带朋友去,还是头一次,他多少有点紧张。   等到上桌之后,顺平反而很快就不紧张了;因为月见山吃得很香,自己吃的时候还会劝顺平也跟着动筷子。   顺平看她吃得有些快,更加坚定了:“月见山同学家境贫寒,却心地善良”的想法。   吃饭的空隙,顺平紧张的问月见山:“月见山同学……的校服,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吗?”   月见山喝了口雪碧,摇头:“我在并盛上学,离这远着呢。哦对了,吉野你在这边上学的话,应该知道哪里缺兼职吧?”   顺平一愣:“兼、兼职?”   月见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兼职。我现在要去东京,钱不够买车票,需要一份来钱快的兼职。”   担心顺平其貌不扬的给出一个离谱建议,月见山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不违反社会法律。”   她也知道最赚钱的法子都在法律上写着。   顺平皱起眉,努力思索:“兼职的话……我没有做过。不过,你为什么要去东京啊?”   月见山给自己剥了两只虾:“哦,我去找人。”   找男朋友。   “我可以借你啊。”顺平想也不想,便应承道:“反正也不算很多,我平时攒了不少零花钱,可以先借给你。”   “如果要找兼职的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附近的兼职,不知道该给你推荐什么好。”   顺平自己平时倒是有兼职,但是想要攒够去东京的车票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看月见山似乎是急着要马上去东京的样子,所以才提出借钱的法子。   他倒是一点不担心月见山是骗钱的人。   月见山剥虾的动作一顿:“你借我?”   “对啊。”   顺平点头,老实道:“反正我平时需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你应该是要去见很重要的人吧?”   “等你兼职攒够去东京的车票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不如我先借你,你以后再慢慢挣钱还我就可以了。”   月见山有点纠结。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万一去了东京就没机会回来了怎么办?   那不就是骗小孩儿钱了吗?   可是顺平说的话也确实有道理。先不说能否找到周期短报酬高的兼职工作,光是自己从来没有兼职经验这一点,就算找到了月见山也不能确信自己绝对可以做好。   纠结的咬了会筷子,月见山终于下定决心:“先说好,钱是我找你借的,以后我还会还你的。”   等找到夏油杰了,就立刻还小朋友钱!   和纠结的月见山不同,顺平反倒是露出了高兴的模样:“好。”   能帮到自己的‘恩人’,顺平也很开心。   意外得到了帮助的月见山,吃完饭后立刻去查了车次:当天晚上就有一班前往涩谷的电车!   她十分认真的找出纸笔与顺平写了欠条,才肯接受顺平借给她的钱。因为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的缘故,顺平叮嘱月见山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自己。   月见山拍了拍顺平的肩膀,临上车前鼓励他:“要记得去举报那个搞校园暴力的人渣——你可以的!冲冲冲!”   顺平被她逗笑,也用力向她挥了挥手:“嗯,我会的。”   交票上车,月见山找了位置坐下,开始盘算去涩谷之后要怎么找夏油杰。她不清楚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的具体时间,而且入江正一也说了,这周目夏油杰没有按照之前周目的时间发动百鬼夜行。   这周目的夏油杰有周目记忆。   万一他不发动百鬼夜行了呢?   不过既然高专在东京,那么夏油杰应该也不会离得很远。毕竟他对高专还是有感情的,而且俗话也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自己要怎么联络上夏油杰呢?   自己的身份是肯定不能放出去的,想杀自己的人那么多,要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十年前的月见山来十年后了,想杀她的人那不得排个队啊?   到时候她能不能活到夏油杰面前都是个问题。   这时,月见山脑子里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十年后的时候,假夏油曾经带她去过一个类似于教会的地方!   当时她还听见那些人管假夏油叫‘教主’!   白兰给她看的,夏油杰临死前的投影里,他也穿着袈裟。那是不是说明,在脑花附身夏油之前,夏油杰其实就已经拥有一个教会了?   但那个教会叫什么呢……   月见山本来在很努力地思考问题。但到了后面,她实在支撑不住困意,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今天一天对于月见山来说确实颠簸,她能一直活蹦乱跳到现在已经算是身体素质不错了。   一觉睡完,月见山猛然惊醒:我到哪一站了?!   好在这时候报站声响起,距离她的目的地还有一站。月见山松了口气,又坐回去:没有过头没有过头,太好了。   等到下车的时候,月见山赶紧站起来跟着人流下车。   她以前也经常去涩谷玩儿,但十年后的涩谷和十年前的涩谷完全是两个世界。靠着顺平的学生证才买到票的月见山自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但凡多坐过一站,去补票都能要了她的命。   总不能说她从十年前来,十年后的她早就死了所以才是无效学生证吧?感觉会被抓起来。   虽然人到了东京,但是要去哪里找夏油杰,月见山还是一头雾水。她出了电车站后,找到有挂着地图的墙壁,想先熟悉一下地形。   十年后的涩谷对月见山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世界,光是上面多出来的店铺就已经足够她眼花缭乱。   看了好一会儿地图后,月见山放弃记地图了;太多太杂,她根本记不住。   接下来怎么办?虽然知道夏油杰可能人在涩谷,也有个教会在为他搜罗消息……但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夏油杰呢?   加入那个教会?   但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教会总部在哪……之前假夏油倒是带她去过,不过那时候是坐着虹龙去的,自己根本没有看路——   “这位小姐,您一个人吗?”   头顶传来询问的声音,月见山疑惑抬头,看见一个脸上和身上都是缝合线的少年。她刚开始被少年身上的缝合线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便又觉得自己这种反应不礼貌,于是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是,我在等我男朋友。”   她还没有笨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跟不认识的陌生人说自己是孤身一人。   少年笑了笑——如果忽略他脸上的伤疤,少年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他道:“我也是从神奈川过来的,刚刚在电车上可就看见了你一个人哦~”   这家伙是电车痴汉吗?!   月见山心底警铃大作。她往后退了一步,警惕起来:“我确实是一个人上的电车,因为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他等会就过来接我。”   少年挑眉。他抬起胳膊枕在自己脑后,无所谓的吹了声口哨:“真~的~嘛~”   “我还以为小姐你是一个人呢。”   月见山假意低头看了下手机,随后将手机收起来:“我男朋友快到门口,我要去和他汇合了,再见。”   她自认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是这个脸上和身上都遍布着缝合线的少年实在太诡异了,诡异得让月见山有点不安。她步履匆匆的往出口走去,努力让自己的脚步不显得过于慌乱,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少年看着月见山挺直的脊背,舔了舔唇。他弯起眼眸轻笑,小声自言自语:“真有意思,这世界上还有完全无咒力的人类。比那个电影院的小鬼还有意思耶——”   “我的试验品早就该更新了。这种绝佳的试验品可要胜过那些废物不知多少倍。”   月见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她跑出动车站,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然生出一股茫然来。   接下来……去哪里好呢?   应该要先想办法找到夏油杰的那个教会。如果能找到教会的话,那么距离找到夏油杰应该也就不远了。   但是要怎么接触到教会呢?   既然是诅咒师建立的教会,肯定是和咒灵有关——咒灵!   月见山一拍脑袋,记起来另外件事情:夏油杰的术式是咒灵操使,那么他为了强大自己的力量,一定会让自己的属下四处打听强大的咒灵。   有咒灵存在的地方就必然……   月见山正兴冲冲的计划着去哪里可以碰上夏油杰相关的人时,突然一个人撞了过来;他力气极大,撞得月见山一个踉跄,险些摔跤。   好不容易站稳,月见山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背包居然只剩下背带,包不见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包被偷,转头刚好看见刚才撞了自己的人正抱着自己的包一路飞奔!   “抓小偷!”   月见山气得大叫一声,然后撒腿追了上去——她的手机零钱还有那张没多少余额的电话卡,可全都在包里!   小偷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立刻动作变得粗暴起来,直接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路人;月见山死追不放,完全不给他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十年前,她丢了包还能报警求助警察。但现在是十年后啊!   她可是个黑户!   警察不把她抓起来就不错了,还帮她追包?   一路追着小偷狂奔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地方,那个小偷大约也没想到月见山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居然能一路追到这里。   四周人流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偏僻交错的小巷子;小偷扶着墙壁大喘气:“不、不是吧,一个包而已,你至于吗?”   “居然追了我大半个涩谷!”   月见山这会儿也实在跑不动了,全靠扶着墙壁才能站稳。右脚有些隐隐作痛,应该是之前为了帮顺平脱困时从墙柱上跳下去,不小心扭到的地方。   但她可一点没敢在小偷面前表现出弱势,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而已?觉得这个包不值钱的话你倒是还给我啊!”   小偷往后挪了挪,欲哭无泪:“我就是觉得这个包不值钱……”   他正说着话,一只手突然搭到他的肩膀上。   月见山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说话的人,身体像水泥一样融化四散,瞬息间变成了不可名状的怪物!而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面部和身上都有着缝合线的少年,弯腰从那堆怪物里面摸索出一个小巧的珍珠包,对月见山微笑:“这位小姐,你的包~”   他拿着包,手向月见山的方向递了递。月见山却惊恐的往后退,一个腿软摔倒在地。   她刚刚跑过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被扭伤的右脚又开始发痛。   少年一步步走近月见山,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咦?不要包了吗?明明刚才很努力的在追哦。”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像逗弄一只猫似的,用珍珠包的边缘去抵着月见山的脸;少年冰冷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触及月见山脸上软肉,她当即如同见鬼一般连连后退。   似乎是被月见山的表情取悦,少年笑容越发灿烂:“我都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真人,小姐你叫什么?”   “哦,对了,我听见那个小孩叫过你名字——月见山,是这个名字,没有错吧?”   他逐字念出月见山的姓,脸上带着兴味盎然的神色。月见山一看这种表情就要起鸡皮疙瘩:因为白兰也是用这种表情看她的。   鼓起勇气抢过自己的包,月见山往后艰难的挪了挪。干巴巴的开口:“对,是这个名字没错。”   “谢谢你帮我拿回我的包,我们有机会再见。”   说话的时候,月见山麻利的爬起来,转身就跑。她刚迈开步伐,脚腕上一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脖子,‘啪叽’一声又摔倒了。   惨兮兮的呜咽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包爬起来,眼前是被真人改变了形态,正扭曲的攀附着她小腿试图往上爬的玩意儿——月见山不知道这种东西还能不能被称之为人,但黏糊糊紧贴在小腿上的质感就好像被碎肉包裹一样,令人窒息作呕。   终于受不了过于粘腻恶心的触感,月见山哭着捂住自己胸口开始干呕。   真人笑眯眯的蹲在旁边,给她拍着背顺气:“不要急着跑嘛!像你这么顶级的试验品,我会好好爱护你的哟~”   “会给你喂得饱饱的,好好发挥你的每一滴价值。”   比起小腿上令人作呕的触感,明显还是真人的话更加恶心。至少真人的话让月见山真情实感的吐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讨厌一个人。即使是脑花,在真人面前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种讨厌!   真人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心急,等到月见山吐干净了,才抓着她胳膊将她拎起来,欢快的吹了一声口哨。月见山脸色有些苍白,手上还紧紧抱着自己的包:“你要带我去哪?”   “都说了嘛,你是我优秀的试验品。”   真人笑眯眯的揽着月见山肩膀,亲密的贴着她说话:“对待优秀的试验品,我可是一直都很宽容的哦。”   “在给你做改造之前,我可以先带你参观我的实验室,那里面可多好玩儿的东西,你肯定会喜欢的~都很有意思哟!”   “哦对了,你喜欢看蚯蚓人吗?那个借钱给你的人类就很喜欢哦!看在他那么喜欢蚯蚓人的份上,我本来打算把他也变成蚯蚓人的。”   说到这,真人居然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不过嘛~因为你和那个人类分开行动了。没有办法,非要二选一的话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   “所以只好忍痛割爱舍弃掉那个人类了。”   他说得随意,旁边听着的月见山却感觉手脚冰凉:这家伙绝对不正常!他是什么人?诅咒师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原本一直盯着吉野顺平,但因为自己中途冒出来,觉得自己更有意思,所以就把目标换成了自己。   一时间月见山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感叹自己这倒霉的运气。   唯一让她莫名欣慰的,大概也就只有吉野顺平这家伙逃过一劫了。   月见山并不和真人说话,真人也不介意。他本来就不需要月见山说话。   一脚踹开试图跟上来的变异人类,真人揽着月见山的肩膀大咧咧的自言自语:“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类哦,纯粹的没有一丝一毫咒力。你是怎么做到的?和我说一下嘛~”   “我的术式好像没办法触碰到你的灵魂,可是你明明看起来超级弱的耶!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好好奇哦——不能和我说一下嘛?”   真人在耳边喋喋不休,月见山几乎完全被他拖着走。要不是因为打不过,她都想把这家伙的狗头摁进下水道里!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从真人手上跑路,这种时候月见山也只能祈祷夏油杰说过的所谓‘契阔’没有时间限制,即使是过了十年也照样可以用。   总之,先拖延时间……   月见山正绞尽脑汁的试图从真人那些无厘头言语里,搜刮出真人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时;真人却突然脸色一变,抓住月见山肩膀将她直接扔了出去!   两人本来穿行在偏僻的窄巷里,真人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前兆;月见山脑子空空的被扔出去,身后出现一张巨大可怕的嘴!   那张嘴凭空从黑暗中生长出来,一口轻易的吞下了月见山。   真人已经在瞬息之间窜出百米开外,脸上还强撑着笑意:“哎哟,真是好久不见啊~教主大人。”   巨大的嘴没入黑暗。而身穿袈裟,扎着半丸子头的男人,笑眯眯的从黑暗中走出。他单手举起向真人打了个招呼:“跑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真人刚想回敬一句,忽然听到相机‘咔嚓’的声音。他感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眼角余光瞥到旁边屋顶,果然上面站着位身穿校服的jk。   她一手拿着可丽饼,一手拿相机。在真人看过来的瞬间,她笑嘻嘻的向真人晃了下手中相机:“别紧张呀,帮你拍了张照片而已。” 第48章   月见山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她可是被真人那个家伙直接扔出去喂咒灵了!   但是被咒灵吞下去之后,她又微妙的发现自己没有死;硬要说的话,好像被扔进了某个奇怪的黑色空间里。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自己坐着的地方是软绵绵的。   嘶……不会是在咒灵的胃里面吧?   联想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月见山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爬起来时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自己的包,庆幸之余,她打开包在黑暗中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摁亮手机后,月见山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周围仍旧是一片黑暗,被手机光芒所照亮的,只有月见山自己而已。她顿时有些沮丧——这种情况下虽然没有死,但好像也和死没有什么区别?   正当月见山沮丧的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她头顶突然洒下了大把的光亮;那些光亮洒落到月见山身上时,她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到流下眼泪。   光亮越来越多,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明朗起来。直到这时候月见山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那只咒灵‘吐’出来了。   但让月见山感觉奇怪的是——她好像回到十年前了?!   房间是她熟悉的卧室,床头柜上七零八落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枕头底下压着的时尚杂志,衣架横杆上重重叠叠的包包和零碎的饰品……   连书柜里那些书包夹着的金属书签,都和月见山记忆里的所差无几。   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开窗户,窗帘也紧紧的拉着。屋内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头顶的白炽灯。   难道是人死了之后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被自动送回十年前了吗?   月见山心里生出淡淡的疑惑。她扶着床沿站起身,将紧闭的窗帘拉开——本以为可以看见熟悉的夜景,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窗户上密密麻麻的眼睛!   惨白的眼球贴在窗户上,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随着月见山拉开窗帘的动作,所有眼球调转方向,黑色眼珠齐刷刷的望向月见山!   月见山吓得尖叫出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她胡乱抹掉自己吓出来的眼泪,想要逃出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明显已经不能再呆了。   虽然还搞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自我保护的本能已经让月见山感觉这个地方危险!   她打开卧室的大门准备逃出去,但是开门后月见山却愣了一下:屋外并不是她熟悉的小厅,而是老房子特有的和式走道。   地板都是木质的,月见山的房间正处于走道尽头。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不要害怕到摔倒:房间里不安全,不如试试能不能跑出去。   鼓足勇气跑出屋子,月见山顺着走道一路狂奔,心脏跳动频率快得月见山都觉得自己要马上猝死了。   但这一路意外的安全,她跑过了那条看起来就很长的走廊,接下来只要转过拐弯……这是什么东西?!   拐弯处横着一把无比锋利的东西,月见山险之又险的猛刹住车,瞪大眼看着自己眼前不像刀也不像剑的玩意儿: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故意要吓唬月见山似的,在她疑惑的同时,一缕黑色长长的发丝,从头顶天花板垂下,柔软的缠着锋刃。   月见山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耳边全都是心脏鼓膜疯狂工作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后退,力图在不惊动眼前生物的情况下退出它的视线。   她刚后退两步,脖颈上一阵凉意。月见山打了个寒战,慢吞吞的转过头,不知何时,另外一把锋锐已经横在了她的身后。只要月见山再后退一步,就会立刻被这玩意儿斩成两半!   月见山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她的脑子高速运转,猜测着眼下能得救的办法——指望自己和咒灵对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算是被咒灵吞了下去,这个空间对于咒灵的肚子来说是不是也过于宽大了一些?   正在月见山迟疑的时候,忽然腰上一紧;她被揽着腰往后拖进一个怀抱,面前挡住去路的巨大刀刃也消失不见。   只有从天花板不断垂下来的头发,卷曲着盘旋在地上,最后逐渐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或者说……咒灵?   月见山茫然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眼前视线就被宽厚的袈裟布料遮住;袈裟上面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和寺庙里常点的香差不多。   视线被阻拦,横在腰间的手臂力量很大,月见山根本挣脱不开。她有点茫然,紧接着耳边听见细微的,某种东西被破开的声音。   紧接着,挡住视线的袈裟移开了。她十年后的男朋友头发留得更长,只扎了半丸子头,垂首对月见山微笑:“没吓到你吧?”   “本来只是想把咒灵放在走廊保护你的,没想到你会自己跑出来,结果被咒灵当成敌人了。”   夏油杰的声音变得比月见山记忆里更加醇厚,已经完完全全是男人的声音了。明明他说话时很温柔的,但是听着夏油杰说话,不知为何,月见山却觉得有些害怕。   前面原本站着咒灵的地方已经没有咒灵了,只剩下一滩暗紫色的血——不止地面上有,墙壁上也四处溅着。   月见山打了个寒战:“那个咒灵……”   夏油杰略微俯身,单臂轻松的把她抱起来。月见山还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因为被抱起来拔高了视线,所以两人才得以对视。   他面前是十九岁的月见山,脸蛋上还带着明显的天真稚气。眼圈和鼻尖,脸颊,都泛着红——两颗深棕色的眸子也泪眼朦胧,好像浸着水一样。   真可怜,一路上肯定吓坏了。   抬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夏油杰弯起眼眸,笑得和蔼可亲:“它吓到你了,所以我把它处理掉,免得下次伤到你。”   月见山有点傻了。她自认为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地上血迹:等等!为什么男朋友的发言听起来就不像个正面人物……不对,这个时间线杰应该已经变成诅咒师了。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被真人喂咒灵了吗?   等到被夏油杰放回床上,月见山才回过神来。她悄悄打量夏油杰的神色——光看表面,夏油杰好像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应该可以问吧?   “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真人呢?”   夏油杰正半蹲着帮她穿鞋,闻言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是说那个人形诅咒吗?我吸收掉了。吞下你的咒灵是我驯服的咒灵之一,不是真的把你吃掉,只是将你暂时保护起来而已。”   月见山理了一下,居然觉得夏油杰这个逻辑没有问题。毕竟夏油杰从来没有让月见山接触过任何咒术界相关的事情,每周目月见山又都死得很早。她对咒灵等级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不知道真人那种可以交流的人形咒灵有多么稀有,只知道夏油杰很厉害就对了。   她迷迷糊糊的点了下头:“哦,哦……这样啊——”   说话的时候,月见山始终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夏油杰还在帮她穿鞋,也不知道是这个鞋子的系带很难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月见山感觉夏油杰的手心已经贴着她脚踝转了好几圈,还没有把鞋穿好。   “那个,鞋子很难穿吗?”   月见山忍不住小声开口:“要是很难弄的话就不扣了,或者也有拖鞋吧?”   夏油杰松开了她的脚腕:“不用,我量好了。”   月见山:“……量什么?”   夏油杰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他轻轻托着一只鞋子:“很好看,很配你的裙子。”   月见山低头看了一眼,深棕色的粗跟皮鞋——款式比较少女,总之不是她平时的风格,但是约会的时候大概会考虑。   说到裙子……这种鞋不管怎么看都和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校服裙不搭好吗?   月见山身上的校服还是她从十年前穿过来的那一身,经历了爬墙打不良,电车站追小偷,又被真人追的坎坷经历后,已经蹭得到处都脏兮兮的了。   夏油杰站起身,摸了摸月见山的发顶:“浴室里有烧好的热水,你可以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是夏油杰经常对月见山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二十多岁的夏油杰模样已经改变了许多,月见山几乎都要错觉自己没有被扔到十年后了。   明明……明明夏油杰看起来没有一点地方改变了。   她下意识抓住夏油杰衣角,鼓起勇气:“杰,有人告诉我,你现在不是咒术师,是诅咒师了,真的吗?”   夏油杰脸上笑容不变。他轻放在月见山发顶的手缓缓下移,扶着她的后脑勺:“先去洗澡,洗完我再和你解释。”   男人粗粝的手指穿过发丝,摩挲着娇嫩的头皮。月见山被摸得后背直冒鸡皮疙瘩,本能的觉得夏油杰此刻相当危险。她犹豫了一会,决定先放弃这个话题。   先去洗澡,正好她现在也很累了,泡个澡放松一下也挺好。   浴室里果然如同夏油杰所说的那样,已经放好了热水。月见山脱了衣服泡进去,微烫的热水漫过肌肤,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这绝对是她来到十年后过得最舒服的一瞬间,没有之一!   门外。   夏油杰坐在月见山坐过的位置,垂眸看着自己手掌心。他的手掌微微合拢,圈出一个不太准确的形状:大概就这么大吧……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很多。   果然是因为太久没见,所以才会不确定尺寸。   链子的话试试更柔软的金属。不能用铁的,她的皮肤和人一样娇气,肯定会磨破出血。不太坚固也无妨,反正春的力气不大,就算是柔软的金属也没办法徒手扯断。   低头用双手捂住脸,夏油杰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第九次。   他亲眼见证了月见山的九次死亡。有时候是被咒灵杀死,也有时候是他亲手结束——夏油杰不知道这个轮回还会维持多久。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春真的爱自己吗?   她是在救自己,还是单纯的恨自己?恨自己放过了村子里的人,恨自己在烟火晚会上没有及时救下她。   如果是因为爱的话,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接受没有月见山的未来?   放在袈裟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夏油杰温吞的拿出手机   【与白兰   的对话】   白兰:您的初恋快递已经送到~   白兰:(电车图片.jpg)   白兰:会有很多人试图杀死春酱的哟~为了结束漫长的轮回。   夏油杰:轮回永远不会结束。   白兰: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兰:笑脸.jpg   夏油杰的目光停留在白兰发来的那个笑脸上面。他忽然勾起唇角,自言自语:“我不会再给她机会死在我眼前了。”   即使把世界拖入轮回的地狱,夏油杰也不在乎。他的理智早就在之前的轮回里被耗尽,无论是大义还是正论都无法拯救一个无罪的少女。   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由他来拯救吧。   泡完澡爬起来的瞬间,月见山有点头晕。热气熏着太舒服了,她差点在浴缸里睡着。   拿下浴巾擦干净身体,月见山抬手正要拿衣服时,突然一愣:衣服?   等等,浴室里为什么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低头看了眼脏衣篓,脱下来的校服绝对没办法再穿了,脏不说,而且已经被水汽浸湿,变得黏糊糊的了。   月见山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杰。”   坐在床边的夏油杰立刻抬头:“嗯?”   “换洗的衣服,浴室里没有。”   月见山裹着浴巾,湿漉漉的栗色长卷发披散下来,水珠滴答滴答滚落脖颈与锁骨。她扒着门框,满眼无辜的看着夏油杰。夏油杰稍微侧过头,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没有准备春的衣服哦。”   “只有我的袈裟,可以吗?”   月见山:“……也行吧。”   为什么是袈裟这么奇怪啊!就不能换成普通一点的衬衫吗?你绝对有衬衫吧!   心里的吐槽都快连成一片弹幕了,但是月见山没好意思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袈裟虽然很奇怪但至少能穿,衬衫的话就太涩了。   所以说明明连房间都和自己以前住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会没有准备衣服啊?!   夏油杰给月见山拿了一套袈裟,和他身上的一样。   月见山才不打算全部穿上。她根本不会穿这玩意儿,所以只挑了件最长的披上,就出了浴室:“杰,吹风机,我要吹一下头发……”   夏油杰已经手上拿着一个吹风机了。他坐在床沿,向月见山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帮你吹。”   月见山觉得有些奇怪——但以前夏油杰也经常帮她吹头发……好像又很正常?   拎起过长的衣摆,月见山走到床沿蹲下,用手拢了拢头发;夏油杰的衣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月见山只是抬手,袖子就直接滑落到臂弯。   她理了理袖子,小声:“太大了啊,没有小一点的衣服吗?明天可不可以出去买衣服啊?”   月见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吹风机的声音里。她的头发长,要吹干需要较长的时间;夏油杰的手法又格外的好,好到让月见山怀疑他这十年是不是去学了盲人按摩。   吹着吹着,月见山在稳定的吹风机嗡鸣声里睡着了。   少女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低,不一会儿就歪到他腿上。夏油杰慢慢降低了风速,等到月见山头发差不多吹干时,他才关掉吹风机。   月见山还在睡,并没有因为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就惊醒。夏油杰抬手拨开她脸侧的头发,少女甜美的睡颜恬静可爱,或许是因为身边有熟悉的人,她睡得格外安心。   他用手指轻轻触及少女舒展的眉头,然后是长而上翘的眼睫,有些圆钝但很可爱的鼻尖,饱满的唇瓣。   这张脸对于夏油杰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离开夏油杰确实太久了。久到夏油杰在错乱的时间里想要回忆起她时,甚至对于老照片的记忆更甚于本人。   人类的记忆确实比不上机器。   但是夏油杰没有机会再留下更多与月见山相关的照片了。因为她永远的停留在十九岁,停留在夏油杰戛然而止的青春里。   暗紫色眼眸里掠过浓稠的占有欲,过于强烈的感情几乎要化成咒力从某位教主身上散出来了。   夏油杰捻起一缕柔软的栗色卷发,低头亲吻。他喜欢这样毫无防备的睡颜,喜欢听到她近在咫尺的绵长呼吸声。   继续睡吧,一直睡到所有的事情结束。   外面太危险了,漂亮的花,安静的在笼子里沉睡吧。   月见山睡醒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饱了,所以醒来后还有点不想离开床铺,习惯性的抱着被子眷恋的蹭了蹭枕头——这世界上哪里有比床更舒服的地方呢。   脚腕上有点沉……好像有什么东西缠在上面了。   还没能彻底睡醒,月见山还有些迷糊。她弓起腰摸了摸自己的脚腕,摸到一串锁链似的东西……等等!这就是锁链吧?   所剩无几的瞌睡瞬间被吓飞,月见山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她还穿着夏油杰的袈裟,衣摆很长,需要往上拎起一大截才能看见脚踝。   而她皙白的脚脖子上,赫然缠着一圈锁链!   虽然是金色的,而且很轻……但问题不是这个阿喂!这是锁链吧?是锁链!   月见山和自己脚腕上的锁链大眼瞪小眼——纠正一下,因为锁链没有眼睛,所以应该是月见山单方面在盯着锁链: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捆到自己脚腕上的?   谁捆的?   夏油杰吗?   锁链一端锁着月见山的脚踝,另外一端则缠绕在床脚。长度看起来倒是不算短,但月见山简单目测了一下,套着这玩意儿她连房间门都走不出去!   不是,自己睡觉的时候错过什么剧情了吗?   不应该啊!   咔哒——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月见山略带惊恐的抬头看向门口,只见夏油杰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他非常开朗的向月见山招了招手,把稀饭和牛奶放到床头桌上:“给你拿了早饭,快起来刷牙吃饭吧。”   月见山晃了晃小腿,那条链子跟着哗啦啦的响。夏油杰侧目垂首看她,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真情实感的疑惑:“怎么了?还想再睡会儿吗?”   他的表情太自然了,自然到让月见山怀疑锁链是不是什么咒灵搞出来的幻觉,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犹豫了几秒,月见山假装看不见锁链,先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她赤着脚用力踩了踩锁链,脚底立刻被咯得生疼。抱着自己的小腿愣了好几秒,月见山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杰,你看不见吗?眼睛被诅咒瞎了吗?”   她特意走到夏油杰面前,摇摇晃晃的单腿站着踢了踢自己右脚:“锁链!我脚上有锁……嗳?”   不等她把话说完,夏油杰已经两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提到椅子上坐好:“先吃饭吧,知道你不喜欢牛奶的味道,所以给你多放了糖。”   把牛奶瓶子往月见山面前推了推,夏油杰笑眯眯的示意月见山吃饭,完全避开了她刚刚问的问题。   月见山不挑食,基本上没有忌口的食物。但唯独牛奶她很不喜欢,小时候妈妈准备的牛奶她还会悄悄倒掉。后来认识了夏油杰之后,她就开开心心的把牛奶投喂给小邻居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牛奶杯子又往外推开一点距离,然后曲起右腿放在椅子上,认真的拽了拽脚腕上的铁链:“不要给我假装无事发生,这个铁链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忽然俯身,手臂越过月见山肩膀,按在牛奶杯子上。他个子高,只是微微俯身,身体投下的阴影就足够将月见山整个笼罩进去。   男人柔软的黑色头发也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发尖扫过月见山额头和鼻尖,痒得她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看起来好像是主动窝进了夏油杰怀里。   “其实我从十年前,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   指尖蹭过温热的杯口,夏油杰的声音在月见山头顶响起。月见山茫然的仰起头:“什么想法?”   夏油杰把身子更压低了一些,几乎是贴着月见山的耳边说话:“是不是因为春从小就讨厌喝牛奶,所以才一直长不高,总是这幅娇娇小小的模样呢?”   刚刚触碰过温热牛奶杯子的手指上还残留有温度,又轻轻抚上少女饱满的唇瓣:“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都小小的——随便喂点什么进去就好像要立刻撑坏的样子。” 第49章   月见山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那就是夏油杰的脑子出了问题。   按在唇瓣上的手指带着略微灼热的温度,她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后脑勺撞到夏油杰胸口。   夏油杰也不在意。他摸了摸月见山的发顶,声音温柔:“快吃早饭吧,再不吃粥就快凉了。”   月见山终于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杰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是在自说自话!   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给月见山安排早饭,按照自己的意愿让月见山洗澡换衣服,按照自己的意愿让她去休息,而对月见山提出的问题视而不见。   月见山有点生气。   她抓住夏油杰落在自己发顶的手腕,想要控诉一些什么时,抬头却正对上夏油杰那双深色暗沉的紫色眼眸。   月见山并不是第一次和夏油杰对视,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对视时,夏油杰眼中的情绪如此……赤.裸.裸。   手腕被月见山抓住,夏油杰并不急着挣脱。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想吃吗?”   被这个笑容激起满背鸡皮疙瘩,月见山犹豫数秒后,松开了夏油杰的手腕:“没有。”   她低头吃饭,脸侧过长的碎发不时散落下来。吃饭的同时,月见山忍不住在自己心里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不是来救夏油杰的吗?怎么还被夏油杰给锁起来了?   碗就那么大一点,月见山几口吃完饭,抬眸看了眼牛奶,眼角余光去瞥夏油杰;夏油杰就坐在她旁边,在看书。   月见山壮起胆子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瞄了眼夏油杰在看的书,结果发现夏油杰在看安徒生童话。还是有彩画插页的版本。   夏油杰头也不抬,道:“牛奶也要喝掉,不可以挑食。”   月见山:“……”   她迅速坐直,假装自己没有偷看过夏油杰一样,两手捧起牛奶杯子咕噜咕噜几口喝干净。   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月见山皱着小脸:“喝完了。杰,这个……能不能解开?”   她再度晃了晃自己小腿,想要暗示夏油杰,脚腕上的链子跟着哗啦啦的响。   链子是金色的,而她纤细的脚腕是漂亮的奶白色。一圈金色环绕在上面,娇嫩皮肤下隐约可见黛青色血管。   夏油杰站起身,收走了空碗。他好像没看见月见山脚腕上的锁链一样,温和道:“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说我想把这个解开。”   月见山皱着眉,曲起膝盖用手扯了扯锁链,强调:“我不喜欢这个锁链。”   夏油杰放下书,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他过分宽大的手掌心轻轻抚上月见山脚腕:“为什么不喜欢呢?”   月见山觉得他发烫的手掌心贴着脚腕,有些怪怪的。她往后退了退,义正言辞:“这个锁链让我觉得不舒服。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变成诅咒师了?你原本不是……”   夏油杰并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在月见山后退的瞬间,他攥住一截锁链往自己身边拽,月见山被拽到他身边,险些摔下椅子。夏油杰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更高一些的桌子上。   突然间的失重感吓了月见山一跳,她本能抱紧夏油杰的脖颈,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不会从桌子上摔下去,立刻把手松开。   但是横在后腰上的胳膊并没有给月见山后退的机会,在她刚刚往后缩的瞬间,又将她扣进怀里:“你很在意吗?”   “锁链,还有诅咒师?”   说话时夏油杰贴得很近,脸上收敛了笑意。被迫和这样的夏油杰贴贴,月见山很难不害怕。   她推着夏油杰的肩膀,结结巴巴:“可、可是——”   “这么在意的话,又为什么要离开我?”   贴在后腰上的手缓缓上移,灼热的手心掌住了月见山细弱的脖颈。他轻轻合拢五指,没有用力,月见山却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夏油杰忽然就被逗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切的从心底觉得某个人反应很可爱,并且想要为此笑出声了。但月见山却能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赶紧按住夏油杰的手,月见山哆哆嗦嗦:“你不会要杀我吧?!”   别怪她胡思乱想,主要是这种事情夏油杰也不是没有干过。   “不会。”   “你不用再死了。”   夏油杰捧住月见山的脸蛋,脸上笑意温柔:“我很快就可以……实现我的理想,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月见山:??   她茫然了数秒,反应过来:“什么世界?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夏油杰你疯了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只有咒术师!”   “嘘——”   食指轻轻压在月见山唇上,夏油杰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春,我要救你。”   他一开始以为,只要赶在所有人发现事实之前,帮月见山结束九次的轮回,就可以结束月见山的痛苦。但最后,夏油杰发现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可以提前救下灰原,救下菜菜子和美美子,甚至可以凭借未卜先知的能力避开死亡结局,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但是夏油杰始终没办法救下月见山。   直到他遇见白兰。   ——   “因为春酱嘛~是注定要死亡的存在哦。”   白发紫瞳的青年笑眯眯捏起一块棉花糖,塞进自己嘴里:“你也看到了哦,在其他的九十九个世界里,每一个世界她都会死。”   并不是每一个世界里的月见山都会选择用替身能力。但不管用不用,最后月见山都会死。   即使选择了使用替身能力,仍旧会有各路人想要取走她的命;脑花,咒术界高层,古老的人形诅咒们……   不论夏油杰选择什么样的未来,只要他和月见山有了交集,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向更弱的月见山举起刀。   九十九个世界,九次轮回的九十多个次方,没有任何一个世界的月见山可以活过十九岁。   夏油杰看完了所有的世界线结局,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呢?   为什么虐待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村民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杀了理子的盘星教信徒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连自己都可以拥有活着的未来,而春却没有?   明明她才是,她才是最应该活着的人。   那么多人爱她啊!   白兰欣赏着夏油杰的表情变化:虽然这位教主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他已经感受到某种致命的危机感。   可能再继续说点刺激他的话,会被一群咒灵蜂拥而上撕成两半也不一定呀。   他翘起嘴角,满脸愉悦:“我也觉得很不公平啦!我都没有见过春酱呢~”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的想法呢?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哦!我们合作,来试试拯救一个被命运选定必须死亡的人。”   这条道路上必定会倒下更多的尸体。但是白兰喜欢这样的路——他在每个世界,都是踩着无辜者的白骨走上来的。   看见其他人绝望,挣扎,爱而不得,是这位愉悦犯最大的乐趣。   他热衷于看见那些明亮的灵魂在自己眼前暗淡下去。即使是太阳,对白兰来说,自然也是坠毁的太阳最漂亮。   白兰相信夏油杰会同意自己的计划——而且比起那个脑花,白兰也更喜欢夏油杰这个合作者。他喜欢这个合作者身上宿命般的悲剧命运。   四目相对,那位同样没有被命运善待的教主温吞的把手插在自己袈裟袖子里,微笑:“那先说说吧,怎么合作?”   “毕竟我已经努力了九次,最后一次没有必要冒险。”   “就算结束这次轮回,让时间正常流动,春酱依旧会死。”   白兰轻轻捏起一颗棉花糖,指尖沾着薄薄的一层白色糖霜:“如果十年前的你选择高专,那么脑花为了逼你走上他为你铺好的路,必然会想尽办法杀死春酱。”   “即使你防住了脑花,以你术式对咒灵的威胁,那些人形诅咒照样会优先选择向春酱下手。”   “如果你选择了成为诅咒师,却没有杀死春酱。那么咒术界高层也不会放过唯一和你有联系的春酱——他们只要稍加调查,就能发现春酱在杜王町发生的事情。春酱一样会死哦~”   “我知道。”夏油杰瞥了白兰一眼,面上不动声色:“每个选择,我都尝试过。”   九次轮回,他也并不是每次都没有改变。   白兰双手交叠抵住自己下巴,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所以我就想,我们没办法杜绝十年前春酱的死,但是可以杜绝十年后春酱的死。”   “只要把十年前的春酱留在十年后,在外她已经是死者,在内……作为诅咒师领头人的你,肯定可以把她完全藏起来。”   ——   藏起来,藏在自己的领域里面,不让任何人折断这支花。   夏油杰收走了桌子上的空碗和牛奶杯子。他似乎并不打算对月见山做什么,只是温柔的嘱咐她不要出门乱走,因为门外有很多游荡的咒灵。   月见山完全确定,夏油杰说这句话就是为了威胁自己不要走出这个房间。她愁得头秃,心想我不是为了被关小黑屋才来找夏油杰的啊!   等到夏油杰离开,月见山才敢从桌子上跳下来。绑在脚腕上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的响,月见山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撩起窗帘的一角,正对上贴着玻璃窗户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倒吸了一口凉气,月见山‘刷’的把窗帘拉上,捂着自己胸口念了七八遍‘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正如夏油杰所说,这个房间只有表面看起来和月见山以前的卧室相似罢了,屋外到处都是夏油杰的咒灵。如果月见山独自一人想要出去的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屋子里所有锋锐的地方都被处理过,月见山想找个能用来滴水穿石隔断锁链的趁手家伙都没有。   夏油杰想得可比月见山周到多了,一点可操作性都没有给她留。   想要从这个地方出去,就还是要在夏油杰身上想办法。不过……   心烦意乱的又踢了踢小腿,月见山盯着自己脚腕上的锁链走神:为什么是锁链呢?没有锁链自己也跑不掉啊……   所以说还是夏油杰自己在这十年里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绝对,是吧?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的午饭时间。十二点一到,卧室门准时打开;月见山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单机游戏手柄站起来——果然是夏油杰给她送饭来了。   午饭仍旧是月见山喜欢的菜,不过这次终于没有给她带牛奶了,有例汤还有可乐。月见山都要感动哭了;她现在看见牛奶就觉得怪怪的,绝对不止是不合口味的问题。   虽然早上夏油杰那句话有开车的嫌疑,但一个上午实在闲着没事干的月见山,真情实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个子是不是真的因为牛奶喝少了,所以才不太高。   一米六……也不算矮吧?   但是和夏油杰山本武他们比起来,确实矮了一点。   吃饭的时候还是只有月见山吃,夏油杰就在旁边看着。吃了小半碗饭之后,月见山终于有点受不了夏油杰的目光了——她捏着筷子,犹豫的问:“你不吃吗?”   夏油杰摇头:“我吃过了。”   月见山质疑:“真的?”   四目相对,夏油杰歪过头,忽然弯起眉眼:“骗你的,没吃。”   月见山:“……那你要不来一口?”   同情心这种东西大部分人与生俱来就有,月见山就是同情心特别丰富的那一类人。比如说她上午还一边打游戏一边骂夏油杰,中午的时候看见夏油杰没吃饭,月见山又觉得——这人怪可怜的。   完全生不起‘饿死这个小兔崽子’的想法。   夏油杰倒是一点不客气,在月见山提出邀请后,探头过去直接吃掉了月见山筷子上夹着的菜。   月见山看着自己夹了个寂寞的筷子,沉默数秒:“你要不要自己再去添一双筷子?”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单手撑着脸颊,轻声:“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你太过于神经大条好,还是该说你没有危险意识好。”   明明已经被他锁在这里了,还能关心他这个罪魁祸首吃过午饭没有。   哪怕月见山不理他,或者骂他害怕他,多发泄几句,夏油杰也不会这样心情复杂。   趁着夏油杰在感叹,暂时应该没空来吃饭,月见山抓紧时间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喜欢的菜,脸颊变得鼓鼓的。   听完夏油杰的话,她有些艰难的把饭菜咽下去,为自己辩解:“我有危机意识的!但是我又跑不出去啊,而且你现在也不会杀我了不是吗?”   虽然害怕夏油杰,但是恢复记忆之后月见山就清楚地意识到:夏油杰不会真正的杀了自己。   如果他动手了,那也绝对是为了救自己。   月见山并不笨。相反,她一直很聪明;之所以明知道夏油杰性格有点问题,月见山仍旧敢和疯子咒术师谈恋爱,是因为情绪敏感的月见山早就察觉到,夏油杰的疯性之中,莫名带着一种温柔。   他会保护自己领域之内的东西,就是野兽守护自己的领地一样。   恋爱就像是一场赌博,年轻的少女愿意为了初心懵懂的好感去赌一把。年轻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这场赌博需要那么多筹码。   在月见山为自己辩解后,夏油杰难得没有反驳回去。他仔细审视着月见山——从她鼓鼓的脸颊,到柔软的唇。   月见山眨了眨眼,觉得现在气氛不错。她小心提出请求:“杰,可不可以把窗户后面的咒灵带走?”   “我想晒一晒太阳,屋子里太闷了,我会闷死的。”   现在还不能提出要离开的想法,必须要慢慢来。好在月见山太懂得怎么安抚自己男朋友了——别看这家伙说话好像能开车八百码,实际上他也就说话能开车,只要不涉及底线,夏油杰根本不是那种会强迫别人的性格。   经验丰富的月见山可太会顺毛以及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充电宝’。   夏油杰侧过头,道:“这边的房间晒不到太阳,能晒到太阳的只有我的房间。”   说完,他脸上露出些许狡猾的笑容,像是狐狸蹲守在陷阱旁边,等着猎物自己跳进去似的。   月见山不假思索:“那我可以去住杰的房间吗?我想晒太阳!”   住到夏油杰的房间,在自己房间里或许杰就不会这么神经质了?   她答应得太快,以至于夏油杰都愕然了一瞬。但他很快收敛自己的讶然,笑容跃在眼角眉梢:“你确定吗?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月见山喜出望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努力憋住笑,认真道:“你不想和我睡一张床吗?”   夏油杰:“……这倒没有。”   他还以为月见山会稍微介意一点的。结果月见山丝毫不介意,夏油杰甚至还能看出少女在憋笑。   隔了十年没有见到女朋友的夏油杰,已经快要忘记他的第一次,是在谁的指导下完成的了。   月见山根本没有行李这种东西。她身上唯一带着的就是她从九年前带过来的包。不过那个包也已经被咒灵吃掉了。   在夏油杰同意的情况下,她饭后洗个手就眼巴巴开始等夏油杰领自己过去。   夏油杰暂时帮她解开了脚腕上的锁链,还给她另外找来一双拖鞋。   可可爱爱的兔子拖鞋,是月见山十岁才会喜欢的风格。她也不介意,穿上拖鞋一路小跑的跟着夏油杰。   穿过走廊和转角,还要走一段向上的楼梯才到夏油杰的房间。虽然是诅咒师的首领兼职教主,但是夏油杰的房间一点也不奢侈。   也和月见山之前去过的假夏油房间不一样。   就是很普通的男人卧室,有游戏机有电脑有衣柜,只不过横架上没有挂西装而是挂着袈裟。房间布置很像精修房,有个小小的阳台。   夏油杰进去后将百叶窗拉起来,外面的太阳顿时照亮整个房间;从窗户可以看见长方形的阳台,阳台上有竹条搭起来的空中横架,牵牛花攀援而上,垂下蓝紫色的花朵。   阳台上还有个可以摇的躺椅。   月见山脱了鞋赤脚进去,她没有在鞋柜上看见可以换的室内拖鞋:“可以光脚吗?”   夏油杰站在她身后,道:“可以。”   现在是夏天,而且他才拖过地,地面很干净。就算月见山光着脚跑来跑去也没有问题。   月见山拎起袈裟过长的衣摆走进去,直接扑到床上,舒舒服服的伸展开手脚。夏油杰被她逗笑了,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好歹害怕一下,现在可是被我囚禁了。不管我对你做多糟糕的事情,都不会有人来帮你的哦?”   月见山抱着被子滚了一圈,仰起头看向夏油杰:“其实还是有点怕的,不管仔细想想还有点刺激。”   夏油杰:“…?”   月见山从床上爬起来,主动用手圈了下自己的脚腕,嘟囔:“下次别上锁链了吧?哗啦啦的太吵了,换成项圈好不好?”   她拨开自己过长的卷发,细长的手指划过脆弱雪白的脖颈:“大概这么大?你要不要自己来量一下?”   夏油杰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他笑容里隐隐带上几分怒气。   单膝压在床沿,夏油杰俯身,目光黏着在恋人皙白的脖颈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月见山抱了个满怀。夏油杰没有说完的话被堵回喉咙里,一时间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他太久太久,没有被月见山主动的拥抱过了。   有十年,九十九个世界,那么久。   “我没有真正的想过和杰分手。”   蹭了蹭夏油杰柔软的黑发,月见山轻声:“记忆错乱以为是你杀了我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该怎么救你才好啊?”   “被杀到害怕后我想着,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冷静完再想想办法。”   “很崩溃的时候想着干脆一起死吧,一起下地狱吧。但是没有想过要和你永远的分开,没有想过这辈子剩下所有的日子,都见不到你。”   太阳光落到月见山脸上,暖融融的让她想要闭上眼睛。   空气里有淡淡的牵牛花的香味,被她拥抱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抬手也环住她。   主动被人拥抱,和自己主动去抱别人,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夏油杰闷声:“我不是个好人。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地狱,我确实应该归于那里。但你不是……”   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明知道在一起就意味着危险。当夏油杰真正理解咒术师含义时就知道自己和月见山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他舍不得放手。   他死死抓着这朵救命的花,从她身上汲取喘息与生的力量。   与其说是自己在保护春,倒不如说从头到尾都是春在包容他。   咒术师——疯狂,死亡,杀戮,还有零星的理智。这些东西组成了咒术师,他们是无法互相取暖的疯子,因为昨日互相拥抱的温暖,第二天可能就变成了死神投来的弓箭。   夏油杰眷恋不舍自己从外界夺取来的花。   那是他从不属于咒术师,也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里,为自己争取而来的礼物。   柔软的手指梳理过发丝,轻轻搭在夏油杰脖颈上。月见山侧过头努力的直起上身,亲了亲他的耳垂,和那颗黑色耳钉。   她的呼吸顺着耳垂掠过耳廓耳尖——然后看见男人的耳尖泛着红色。   “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柔软的唇贴着夏油杰的耳垂低语:“不会哭的孩子也应该有糖果。”   “不过杰是大人了,而且也不是甜党,所以应该不喜欢吃糖果。”   “要我奖励你一点糟糕的事情吗?” 第50章   “诅咒之王在容器体内复活了,高专的人为了处理那个容器正在内乱。”   “或许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趁机实行我们的计划——”   “白兰怎么办?我觉得那个家伙不可以信任……夏油大人,非要和那种人合作不可吗?”   ……   诅咒师们今天也在开会。平时他们都在各个地方给咒术高专添堵,能像今天这样齐聚一堂的机会并不多。   夏油杰作为领头人,自然可以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他两个养女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坐在他身边——开会什么的,   要让两个还在念高中的jk理解这些有点困难。所以她们在大会上基本不发言,如果发言,那肯定是要和人吵架了。   “我并不信任白兰。”   夏油杰垂眸望下来,嘴角却微微往上扬着,带有愉悦的笑意。他不紧不慢道:“但我们目前有共同的目标,   白兰可以帮我们牵制住一部分人。”   意大利那群黑手党确实很棘手。更麻烦的是他们掌握着意大利所有地下交易,如果和他们正面起冲突,诅咒师们在国外的出行和起居也会受到影响。   那群猴子势力能有个人帮忙牵制,确实可以省去诅咒师们不少力气。   其中一名诅咒师皱着眉低语:“本来一个五条悟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要加上复活的两面宿傩……据说诅咒之王嗜杀成性,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就区别对待。”   两面宿傩复活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突发事件。毕竟这位传说中的诅咒之王据说在千年前,曾经杀死过两千多名咒术师。诅咒师本质上也是咒术师,只是和咒术高专的咒术师们理念不同,也不受咒术高层管束罢了。   “大家——”   夏油杰拍了拍手,   示意所有人看过来:“你们不觉得,两面宿傩的复活,或许是个好机会吗?”   “确实,两面宿傩找到了复活的容器。但他并没有完全复活,他目前只是二十分之一。而且我听说,两面宿傩的容器现在进入高专念书了。”   “什么?两面宿傩的容器进入高专了?咒术界高层怎么会同意?”   “难道是五条悟终于受不了被咒术界高层指手画脚,把他们都杀了?”   菜菜子没好气的把视线从手机游戏上挪开:“你们不会自己去关心一下咒术高专的新生吗?那个容器根本没有被两面宿傩吞噬理智,上周还和高专的学生去拔除咒灵了好吗!”   美美子有点紧张的扯了扯菜菜子衣角,得到双胞胎姐妹一个安抚的眼神。   底下的诅咒师们面面相觑——讲道理,虽然大家都喜欢给咒术高专的人找麻烦,但上届的新生乙骨忧太也太可怕了,他们谁会吃饱了撑单独去咒术高专学生面前挑衅啊?   万一再冒出个乙骨二号怎么办?   去年他们可是没少在那家伙手上吃苦头。   夏油杰并不阻止他们窃窃私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其中一个诅咒师纠结的开口:“如果两面宿傩的容器还保有理智,那么他和两面宿傩……对身体的拥有权,谁比较多?”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两面宿傩啊!诅咒之王还能败给一个小孩儿?”   夏油杰笑了笑,双手交叠插在袈裟袖子里:“我也很好奇。大家要不要去试试呢?”   提出问题的咒术师一愣,挠了挠头:“试试?怎么试试?”   ……   ——   开会结束,诅咒师们各回各家。不过短时间内他们都不会离开东京,因为最近他们的夏油大人很快就要有大动静了。   有位留到最后,与夏油杰一起出门的诅咒师,在出门前目光再度瞥向夏油杰胳膊。她在开会途中就看了夏油杰胳膊好多次了,不知道的人估计都要怀疑夏油杰胳膊是不是断了。   夏油杰自然也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些疑惑的把自己胳膊从袈裟袖子里抽出来:“我胳膊怎么了吗?你一直盯着看。”   “我说,您真的没有发现吗?”诅咒师终于忍不住坦白:“您胳膊好多抓痕。夏油大人,你是半夜去偷别人家的猫被挠了吗?”   在大会上,夏油杰做一些动作时,宽大的袈裟袖子会下滑,露出结实的小臂上,有数道隐晦的暗红色抓痕。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看起来还怪凄惨的。   诅咒师跟随夏油杰这么多年,深知这位大人的强大;最近他们又没有找五条悟也没有找乙骨忧太的麻烦,在东京,除去那两位特级,还能有谁可以把夏油大人的胳膊伤成这样?   在诅咒师的提醒下,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察觉到了。美美子连忙抱住夏油杰胳膊,菜菜子趁机掀起他的袖子:从胳膊肘往上的抓痕就少了,多添了几个牙印,咬得……还挺深。   菜菜子气急:“是谁打伤了夏油大人?菜菜子一定要把他——”   夏油杰哭笑不得把胳膊从养女手中抽走,揉了揉两个小姑娘的头:“别闹,不是被打的。是——浇花的时候没注意,被扎到了。”   不同于纯洁的少女们,成年人诅咒师在看见牙印的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满脸‘震撼我妈’的表情,但碍于有菜菜子和美美子在场,没有说出什么违规词。   她只是干咳了一声:“夏油大人……我明白了。”   懂的都懂,成年人了嘛!   快步跑出会议室,诅咒师和门外等待自己会和的朋友碰头。朋友担忧的追问:“夏油大人告诉你他是被谁打伤了吗?”   诅咒师叹了口气:“被女人伤的。”   朋友当即瞳孔地震:“女人?什么女人能把夏油大人的胳膊打伤?那至少得是一级咒术师吧!”   诅咒师挑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猴子也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放心的凑近朋友低笑:“那不一定啊。这种事情——我就不信夏油大人在床上还能用咒力保护自己不被抓到。”   朋友瞬间明白了咒术师的话。但明白归明白,只要把对象置换成夏油杰,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天方夜谭:“谁?谁在床上?夏油大人?”   “我也觉得很神奇啊!”咒术师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八卦的沉思:“夏油大人平时一副除了大义和理想什么都不需要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不是那方面有点问题。毕竟啊你看他好歹二十六七的人了,连个理想型都没有耶。”   理想型的梗是前前年诅咒师聚会上出现的——玩真心话大冒险,夏油杰输了。因为是夏油大人嘛,所以大家挑了个很简单的问题,问他的理想型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口,菜菜子和美美子立刻端起笔记本准备记小抄,在座各位女性诅咒师们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穿着袈裟的假和尚一挑眉,笑眯眯的:“理想型?没有那种东西啦~”   “非要说一个的话,里香吧。省事又强大的诅咒,如果在我手上一定能发挥出更大功效。”   好的,这人没救了。他脑子里绝对装不下理想以外的人——在场的人纷纷这样想着,同时又忍不住对夏油大人肃然起敬。   ——   月见山躺在床上怀疑人生。她一直觉得床上这种事情,应该是让双方都很快乐的事情;从小到大正确的性教育也告诉月见山,她的思维是对的。   喜欢一个人,想要接吻和做很正常,并不是什么应该谴责的事情。   只要过程足够温柔,做好安全措施,女孩子是不会痛也不会‘全身像被车子碾过’的,只会舒服。   但是舒服到想死还真他妈是第一次。   夏油杰这十年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躺了一个上午,终于缓过半口气。月见山扶着腰咬牙切齿的爬起来,脚尖发颤的踩到地板上——她的脚腕上没有锁链,昨天被夏油杰扯断,不能用了。   现在想起来月见山还觉得屁股痛:男人的学习能力倒也不必在这种地方瞎发挥。   从夏油杰衣柜里找到了日常的衬衫,月见山直接当裙子穿了。穿上之后她看了眼衬衫没盖住的腿,指印叠着吻痕,是她妈看了能连夜去夏油家杀人的惨状。   揉了揉眉心,月见山认命的又找了条裤子。   夏油杰的裤子她基本上没办法穿,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沙滩短裤,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去海边玩买的。   月见山先穿了,去浴室洗漱。   浴室里早就备好了双份的洗漱用品,从沐浴露到牙膏都是月见山喜欢的味道。她一边刷牙一边感叹夏油杰记性真好,总是能记住这些月见山自己都不怎么注意的喜好。   外面太阳特别好,洗漱完月见山拉开窗帘到阳台上晒太阳,顺便看看外面:外面是高楼街道,屋子大概是位于某个巷子里。   但是月见山没有听见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汽车鸣笛,车水马龙该有的繁华;这明显是不合理的。   此时她脑子里想起了咒术师们拔除诅咒时,为了不引起普通人的恐慌,经常会使用的一种障眼法:帐。   这种东西月见山从来没有确切的看见过,但是夏油杰偶尔提及他任务途中的风景,也会说到‘帐’。   他说过‘帐’可以隔绝外界的视线和干扰,让普通人无法进入帐里面的世界。所以这栋屋子是不是也被帐掩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通了。   诅咒师和咒术师是天然的两个立场,而且夏油杰还是高专的叛徒,高专追杀他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月见山还是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比如说夏油杰为什么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她就真的安全了吗?   不,不对,根本的原因不应该是这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月见山感觉自己快要抓住一点夏油杰想法的尾巴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夏油杰从门外进来,手上拿着月见山的午饭。他在门口换了鞋,抬眼望向女朋友,狭长的眼眸紧跟着弯起来:“来吃午饭了。”   月见山手软脚软的从软椅上爬起来,慢吞吞磨蹭进屋,看了眼午饭:和昨天的饭不一样,但仍旧是她喜欢的吃的菜,不难看出在饭菜上夏油杰还是下了功夫的。   她忍不住问:“你上午去哪了啊?我睡醒就没看到你。”   她的嗓子还有点哑,语气里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娇气的抱怨。夏油杰将筷子递给月见山,解释:“家里人过来了,今天上午有个会要开。”   月见山歪过头:“叔叔阿姨过来了?”   这句话问出口时,月见山其实有点紧张。她害怕听见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又不得不委婉去求证一些她完全不知道的信息。   夏油杰轻笑:“你在担心什么?”   完全被看出来了。   月见山悻悻的往自己嘴里扒了一筷子饭,小声:“我要是问了,你会说实话吗?”   “会。”   吃饭的动作一顿,月见山惊奇的看向夏油杰——夏油杰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碎发:“以前我总觉得,只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有危险。但现在我明白了,危险并不会因为你无罪就不靠近你。”   所以他要做的并不是让恋人变成纯粹的无辜者,而是解决掉给恋人带来危险的对象:不管是咒灵也好,腐烂的高层也好,都是夏油杰的敌人。   月见山纠结的咬着筷子:“我想想……那个……要不然——你先和我说一下你早饭有没有吃?”   夏油杰笑得开始坐不稳,月见山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你别笑,你说的什么都可以问啊。”   “真的不想和我讲讲吗?我不在的这十年。” 第51章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一年。   夏油杰叛逃高专,原因不明。   夏油杰收拢了盘星教,成为目前为止唯一一位还活着的特级诅咒师。   意大利黑手党确认了彭格列家族继承人十代目的身份,但是十代目从来没有公开出现在任何地方;有谣言称彭格列十代目其实是个霓虹日本初中生。   彭格列新任的雨守大人对咒术师以及诅咒师恶意极大,曾经于港口和高专特级咒术师起过冲突,原因不明。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二年。   夏油杰身边开始聚拢前几个周目认识过的伙伴。大家都认为普通人的恶念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他们迅速成为诅咒师中最强劲的新生力量,吸引了大量诅咒师加入。   月见山的母亲与山本刚离婚,离开了东京。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四年。   菜菜子和美美子逐渐长大,夏油杰已经不是一周目那个手足无措的新手,可以熟练的指导两个养女任何成长上的烦恼。   诅咒师的团体逐渐有了可以自己运转的规模,他开始在阳台上养花;以前看月见山养花,总是很容易就养活了一大盆。   后来轮到自己养了,夏油杰才真切意识到养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面他悄悄往花盆里灌了点咒力,   果然那盆花长势前所未有的好。   如果没有半夜爬出花盆试图吃他的话就更好了。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五年。   夏油杰可以不偷偷灌咒力,自己把花养活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养好的第一盆仙人球他送给了硝子,让硝子没事可以煮几颗仙人球来吃,据说这个吃了对抽烟的人身体好。   硝子说不好意思我戒烟了。   不过仙人球她一直放阳台上,随便养,居然比在夏油杰那儿长得好。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六年。   五条悟跟诅咒师打架,半路遇到夏油杰。   两人一边打架一边互相嘴炮,五条悟问他青春期的小孩儿要怎么养?他家里两个小朋友看起来都不太正常。   夏油杰觉得不正常的可能是五条悟吧。   毕竟没有哪个监护人会自己坐购物车里,让小孩儿推车——夏油杰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那时候刚好推了两辆购物车载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在商场。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七年。   聚会上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夏油杰不幸被抽中。众人起哄问夏油杰的理想型——他面上不起丝毫波澜,笑眯眯的说:“理想型?没有那种东西哦。”   确实没有。   自从月见山死去,他再也没有所谓的理想型。月见山就是他的理想。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八年。   夏油杰遇到了白兰。两个人的相遇并不愉快;白兰说他手里有月见山的一部分灵魂,或许可以帮助夏油杰一些什么。   然后夏油杰把他举报给了意大利黑手党。   九周目,月见山不在的第九年。   夏油杰答应和白兰合作。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本来已经消失的契阔,突然又被链接了起来;夏油杰确切的感觉到月见山出现了,活着的月见山,再度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白兰给夏油杰观看了其他九十九个世界线,每一条世界线里的月见山都没能活过十九岁。   因为月见山的替身能力。   如果六岁那年她没有在杜王町被弓箭伤到,不觉醒替身能力的话;月见山本来应该是一名咒术师。   她的术式大概率和时间有关。只可惜月见山还没来得及觉醒术式和咒力,就被迫成为了替身使者。   以月见山的精神力本来不具备成为替身使者的前置条件。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并成功觉醒替身,是因为她的身体出于求生本能,把自己咒术方面的天赋转移给了替身能力。   所以月见山的咒力才会不上不下的卡在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   而同样,依靠嫁接的天赋才觉醒的替身,除去能力超群外,在其他方面的属性也同样弱得不行。   因为她本质上就不具备成为替身使者的潜力。   时间相关的任何能力都弥足珍贵,更何况月见山本身还是个无限接近普通人的弱者。   就好像一个抱着无限钞票在外面蹦蹦跳跳的小孩儿一样。   如果月见山真的成为咒术师也就算了。毕竟她本来就有咒术师天赋;偏偏她半路被迫转职,拿着上一个职业的水晶强行用新职业技能。   雪上加霜,惨不忍睹。   夏油杰废了不少功夫才调查清楚这些。尤其是杜王町相关的事情;无论是那位东方警官,还是远在国外的空条教授,都非常让人棘手。   他答应和白兰合作,白兰就会将十年前的月见山带到十年后;而夏油杰只需要在他和彭格列家族的对战中保持中立,并阻止五条悟找他麻烦。   夏油杰说要全部告诉月见山,还真就全部告诉月见山了,讲得比日记还日记。   月见山一边吃饭一边听,等到夏油杰讲完,她刚好吃完饭。   她举起手提问:“妈妈和山本叔叔离婚了啊?”   难怪家里的电话都打不通,原来是离婚了吗?   夏油杰点头:“嗯。之后好像是回乡下去了,我没有关注。”   他是被高专追杀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过度关注绝对不会给月见山母亲带来什么好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关注,不看——他对自己父母也是一样的冷处理。   双方父母都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不像月见山那样微妙的踩在普通人和咒术师的分界线上。   他们反而比较安全。   月见山小声嘟囔:“我还以为这次妈妈找到真爱了——等等,我这周目是怎么死的?”   她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按照夏油杰的说法,自己十年前就死了嘛;但她是怎么死的?   月见山穿越过来的时候可还好好活着。   夏油杰并不愿意回忆这种事情。他垂眸,悲天悯人的佛面上流露出诚心的难过来:“你没有死,你直接消失了。”   死亡只有九个周目,早就结束了。白兰诓骗正一在月见山进入死亡节点前,将她带去了十年后。   时间循环刚好结束,白兰借由破碎的替身能力,卡住了‘月见山死亡’的悖论bug。   月见山:“……所以我现在的存在,其实就是个bug?”   夏油杰无奈的点了点头:“一个时间悖论。”   十年后的月见山已经确认死亡,所以十年火箭炮只能将十年前的月见山送到十年后,却不能将十年后的月见山送到十年前。   月见山咬着筷子,识图解释:“意思就是,为了保证这个空档我不会被人杀死,所以你和白兰直接把十年前的我弄没了——等等,你为什么会和白兰搅在一起?”   “你知道那家伙……”   “我知道。”   夏油杰轻轻捧住月见山的脸,笑容淡淡:“春,我早就和你说过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吞食了特殊人形诅咒,可以借由它的术式实现全民咒术师的理想——到时候我也会将你变回咒术师。”   了解月见山那个瓜分了她咒术天赋的替身,让她的人生回到原本该有的轨道。   只要成为咒术师,拥有了咒力——夏油杰自信绝对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小女友。   咒术师的咒力可以作用于身体强化,换句话来说,给脆皮月见山点一下防御。   月见山的脸颊被夏油杰捧着,脸颊上两团软肉可可爱爱的被捏了起来。她睁大眼含糊不清的说:“特殊人形诅咒?是之前在涉谷追着我跑的那个……真人,是吧?”   她也见过很多其他的诅咒,似乎人形诅咒确实没有见过。所以一开始月见山才会把真人当成来搭讪的变态而非诅咒。   主要是她从小到大见到的诅咒都长得挺拉拉的,突然冒出个除了缝合线之外哪哪儿都像人类的诅咒,月见山肯定不会往诅咒那方面想。   夏油杰正欲回答她,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月见山体贴道:“你先去接电话吧。”   夏油杰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去阳台上接电话。趁着夏油杰去接电话的功夫,月见山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小小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知道的——这不是夏油杰一开始的理想。   是月见山强加给他的希望,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越发疯狂。   那时候月见山只想着改变夏油杰的结局。她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夏油杰能不能承受这么多次的轮回。   她自己不也害怕着吗?   害怕着无止境的轮回,没有尽头的死亡,和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但她把自己害怕的这些东西,强加给夏油杰了。   这样仔细一回想,月见山都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分。   而且……她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要避开夏油杰死亡的结局吗?   “春。”   头顶传来夏油杰的声音,月见山抬起头——背对着光的男人向她伸出手,脸上笑意盈盈:“过两天有个庙会,要去逛吗?”   他刚刚接到一通电话:为了试探两面宿傩的容器,诅咒师们在三天后的庙会上布置了针对两面宿傩容器的陷阱。   夏油杰也对两面宿傩的容器很感兴趣。   而且——庙会,春会喜欢的。   月见山有点意外:“我可以去吗?”   她还以为夏油杰会让自己一直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呢。   夏油杰被她的反问逗笑。他心情极好,甚至开玩笑般回复月见山:“你还真是我见过最自觉的的小黑屋参与者。”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月见山敏锐的抓住一丝漏洞,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你还见过其他不自觉的?”   夏油杰自知失言。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没有,你是第一个。我平时也很忙的,要养那么多人呢。”   说实话,夏油杰的教主生涯还真算不上奢侈;毕竟是诅咒师嘛!又不为人民服务,自然就很难从人民手里撬钱。   虽然盘星教收集了很多钱财,但架不住他要养那么多诅咒师——家里还有两个青春期的女孩子要吃饭呢。   接下来两天夏油杰的态度肉眼可见的缓和起来,几乎对月见山百依百顺;只要月见山不乱跑,她就没有见过夏油杰在自己面前变脸的样子。   不过夏油杰还是不让其他人见月见山——他只是放松了一点点,实际上在月见山的人身安全方面,夏油杰还是很神经质。   第二天的庙会如约而至,月见山提前换好衣服,有点期待十年后的庙会和十年前有什么不同——这次去的人依旧只有夏油杰和月见山两个人,夏油杰难得换了浴衣。   他以前和月见山去庙会,从来都是穿常服的。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注意到女朋友黏糊的视线,夏油杰有点意外。他掩藏在袖子下的手正与月见山十指相扣,低眸时眼底流动着庙会温柔的灯光余晖。   月见山仰起头和他对视,道:“感觉好不一样……”   好像到了这种时候,她才真切的意识到面前是26岁的夏油杰。   比记忆中还要长的头发,比记忆中还要高大壮硕的体型,以及更加和蔼可亲的佛像脸。   从小月见山就知道夏油杰好看的,不然也不会让她这个颜狗一直念念不忘。   但是夏油杰的好看并不是男生女相的好看。夏油杰是很明显能让人看出这是个男人,却仍旧觉得漂亮的好看。   他嘴角往上翘起,带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哪里不一样?”   月见山指尖点了点夏油杰的浴衣袖子:“你以前逛庙会从来不穿浴衣的。”   以前夏油杰确实不穿。不管是庙会还是别的什么聚会,他基本上是常服。   浴衣不如常服方便,更何况年轻时夏油杰要更任性妄为一些。他觉得麻烦,所以就不穿了。   直到月见山走后,夏油杰才慢慢也穿着浴衣去逛庙会。   有时候是陪着菜菜子和美美子。   有时候是自己。   逛着逛着,突然走到一个摊位面前时,夏油杰会久久驻足在摊位前发呆。   所以说全心全意去喜欢一个人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太喜欢太熟悉,以至于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会被拖进与她共同度过的回忆漩涡里。   轻轻捏住月见山的手指,夏油杰道:“人都是会改变的——但也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有效期还挺长的,所以不用担心。”   月见山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痒——她难得有点害羞,避开了夏油杰的目光。   平时在床上玩什么paly都不会脸红人,突然听到真心实意的告白,反而害羞得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忽然抓住自己指尖的手一紧,月见山被夏油杰拽到了身后,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她有点懵,还想从夏油杰身后探出头来,却又被夏油杰按了回去。   “哟~杰,这么巧啊。”   白发制服的男人远远向他打了个招呼,男人身边叽叽喳喳围着三个学生。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笑容敷衍:“是啊,真巧。”   月见山悄悄瞥了眼对方:白发,很眼熟,超高的个子,很眼熟。   咦?怎么越看越像是——夏油杰的那个挚友五条悟?   十年不见他怎么把墨镜换成眼罩了?   因为终于彻底瞎了吗?   虽然有眼罩隔绝,但不知为何,月见山总错觉五条悟在看着自己。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看起来更不正常了。   本来就有点怕他的月见山,干脆一缩头老老实实的躲进夏油杰身后。   偏偏五条悟不打算放过她,做作夸张的侧过腰笑嘻嘻道:“杰,你不是讨厌普通人吗?从哪里找来的——咦?”   他迟疑了数秒,六眼捕捉到熟悉的信息。   随即,五条悟的手指搭在了眼罩上。   他身边有着樱色短发的少年还在状况外,惊奇的看看五条悟又看看夏油杰:“哇!这就是五条老师的朋友吗?从来没有见过……唔唔唔!”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伏黑惠捂住了嘴:“安静点,对方是——诅咒师。”   五条悟向学生们摆了摆手:“你们先去逛吧,老师要和朋友叙叙旧,很快就追上来哦~”   伏黑点头,一手一个,拖着两位同学迅速退场。   钉崎野蔷薇不满意伏黑惠的态度,两个人很快你一嘴我一嘴的吵起来。少年少女的吵闹声逐渐淹没在庙会人群里。   而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无论是身高还是脸都出色到让人根本无法忽略的男人,自然也引来了部分目光。   五条悟摩挲了一下眼罩边缘,最后还是没有把眼罩摘下来:“月见山?”   是反问句,但是五条悟的语气却很肯定。他的六眼不可能认错,更何况这种缺失了一块的灵魂也很难认错。   他摸着自己下巴:“你还真的把十年前的月见山给带到十年后来了?唔——春酱~不打个招呼吗?”   “好歹我们也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哦!”   月见山小心翼翼从夏油杰身后探出脑袋,努力仰起头,小声:“那个……晚上好?”   救命!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高?!   好像快和空条教授一样高了吧?   夏油杰轻轻一按月见山的后脖颈,示意她不用对五条悟那么礼貌。   五条悟倒是明显被月见山的反应逗笑,轻佻道:“晚上好晚上好~”   “言归正传,春你知道你现在也是高专追杀的目标之一吗?你的赏金已经快比杰还高了。” 第52章   月见山:“……为什么我也是悬赏目标!!”   五条悟摊开手耸了耸肩:“因为大家都发现自己被困在轮回里了唉!”   月见山瞬间懂了。解决她就是结束轮回的最佳方案,如果那些咒术师替身使者还有黑手党们,发觉自己被困入了轮回,而且还知道罪魁祸首的话——   不想杀她才怪。   月见山小声逼逼:“又不是我想把所有人都困住的。这都是白兰的锅啊……等等,你不会也是来杀我——”   夏油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安慰她:“放心,悟不会杀你。”   虽然夏油杰现在和五条悟不是同一阵营了,但两个人的关系也并非死敌。   五条悟笑嘻嘻的也想去拍拍月见山脑袋——还没拍到就挨了夏油杰一下。无下限隔开了夏油杰那一下,他撇撇嘴嘟囔:“真小气,从高专开始就藏着掖着,看一眼是会死吗?”   夏油杰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五条悟只好接着讲下去:“说点实际的吧——白兰给高层发了文件。不止咒术界高层有收到,估计其他非咒术界的势力同样收到了消息。”   “十年前的月见山在十年后,只要杀掉她就能结束轮回。那群烂橘子们早就受够这个循环了,包括不少咒术师也同意先杀月见山。”   白兰并不是要救月见山。他只是要让所有的势力都陷入混乱;世界越乱,他越好浑水摸鱼。   月见山也想通了这一点。她摸摸自己的脖子,道:“那我现在岂不是世界公敌啊?”   夏油杰拉住她摸脖子的手,五指相扣收进自己掌心:“不是全世界公敌,至少我不是敌人。”   五条悟看着两人五指相扣的手,感觉自己多少有点多余。   他强行把胳膊挤进两人中间:“停停停——我也不是敌人好吗?不要说的好像你们两个是背逃全世界的苦命鸳鸯一样!”   “乙骨去意大利了,他应该很快就能联系到彭格列家族的人。你和那位东方警官交涉得怎么样?”   月见山眨了眨眼,小声:“东方警官是仗助君吗?”   她想起夏油杰确实说过,他有找东方仗助和承太郎先生交涉过一些事情。   夏油杰点头:“我找他询问关于替身的事情。东方告诉我,只要替身不死亡,仅仅是消失的话,替身使者并不会出事。”   “承太郎先生的母亲也曾经觉醒过替身,不过替身消失后她本身并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照常生活。”   月见山恍然大悟:“只要替身消失,那么轮回自然就结束了!”   夏油杰轻笑:“答对了——真聪明。”   五条悟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吃下嘴的甜点都不甜了。   他悻悻的抱着自己胳膊:“等乙骨那边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的。”   “咒灵那边不用担心,那个脑花暂时不敢出来,他挺怕你术式的。”   夏油杰点点头。在五条悟准备走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明天诅咒师们组织了一场针对虎杖悠仁的试探。”   五条悟已经转过身去了——他没回头,随意的摆了摆手:“我都说过了,我相信你。”   夏油杰先是一怔,随后露出点无奈的笑。他低头正想和月见山说点什么,却发现月见山的眼神有些……奇怪?   总之不太好就是了。   夏油杰不明所以:“怎么了?”   月见山皱着眉,无比认真的的问:“你和——五条——五条先生——”   夏油杰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像是危险雷达自动侦测到了危机,他反应迅速:“我们是普通得不难再普通的挚友我们都是直男!”   这十年里他没有和任何异性有明显男欢女爱那方面的意向,再加上有段时间五条悟确实总来找麻烦——夏油杰没少被质疑性取向问题。   月见山挠了挠头:“……其实我是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夏油杰:“……”   过于大意,解释快了。   其实和好——说是和好也不准确。夏油杰和五条悟根本就没有口头和好过。   只是在五条悟觉醒周目记忆,夏油杰也觉醒周目记忆后,两个人就立刻反向操作达成了短暂的联盟——因为不管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不太待见脑花和白兰。   更何况在复活月见山这件事情上,两人勉强算是目标一致。   即使站在敌对方,也不妨碍他们互相信任的挚友关系。   “不能算和好。”   夏油杰牵着女朋友的手,一边走一边向她解释:“我和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闹翻过。不过是理念不同而已。”   谁能想到,现在五条悟所走的路,是当初所有人都认为夏油杰应该会走的路。   而夏油杰现在所坚持的道,也是曾经所有人都认为五条悟最有可能会选择的道。   手心被贴上一片柔软的暖意,夏油杰看见月见山露出些许担忧的表情。他放松下来:“没事,我已经……放下了。”   毕竟周目都来了这么多次,他多大的情绪也被磨平了。   现在夏油杰只想救下月见山。   他不想再经历没有月见山的未来了。   两人慢慢逛到了桥上,这边人要少一些。庙会晚上是会有烟花的,不过还没有到放烟花的点——月见山看见了桥对岸有卖苹果糖的摊位,就是很挤。   她扯了扯夏油杰的袖子:“杰,我想吃苹果糖。你在这等我,我……”   “我去买。”   夏油杰主动揽下这个任务。他唤出一个人形咒灵放在月见山身边,嘱咐她:“你就在这个咒灵身边呆着,等我回来。”   那里人太多了,他并不想把自己娇小的女朋友扔进人潮里挤来挤去。   原地顿时就剩下月见山和那只人形诅咒大眼瞪小眼——夏油杰召唤出来的人形诅咒不是别的,就是之前在车站跟踪月见山的变态咒灵。   真人耷拉着脑袋,焉吧焉吧的垂下头:“我会保护你。”   个屁。   要不是被夏油杰的术式强制,真人现在就想跑。他早就知道夏油杰的术式很可怕,但是谁能想到有这么可怕?!   自己连领域都没来得及展开,就被他搓成球了。   现在还要受命去保护人类。他一个诅咒,不要面子的吗?!   月见山靠着桥栏杆,哑然失笑:“倒也不必这么勉强自己。”   “你以为我想勉强自己吗?”   吹了下自己的刘海,真人抱怨:“我办不到的话绝对会被夏油杰融进漩涡里的!”   他虽然喜欢在人类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但他可不喜欢在自己的生死线上反复横跳。   月见山才不关心真人会不会被融进漩涡里。她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问:“像你们这种人形诅咒,多吗?”   真人瞥了月见山一眼。他眼里人类都长得差不多,只有灵魂上的差异。   就灵魂来说,月见山确实足够特殊。   “不多。很少见,能拥有完整神智的咒灵都很强。”   真人倒是没有隐瞒月见山。他现在小命就握在夏油杰手里,本身就是人类恶意所化的咒灵,揣摩起人类来当然也充满了恶意。   月见山‘唔’了一声,没有再和真人说话。现在桥上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普通人看不见诅咒,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会显得很奇怪。   桥底下有个河滩,几个小孩儿在不远处打羽毛球;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其他缘故,羽毛球突然失去准头,越过围栏啪叽一声落到了河对岸。   挥着羽毛球拍的小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女孩子两手合拢靠在唇边:“桥上那个姐姐,能不能麻烦你把羽毛球扔过来?”   月见山左右看了看,又疑惑的指着自己;那几个小孩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叫的就是她。   距离不算远,月见山下桥捡起羽毛球,给他们重新扔了过来。幸好河面不宽,羽毛球没有半路掉进水里。   如果掉进去了,月见山就准备让真人下去捞。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对面小孩们捡到羽毛球,欢呼一声,此起彼伏一阵感谢。   “你喜欢小孩子喔?”   真人寸步不离的跟在月见山身边,看她心情不错,就忍不住开始逼逼叨:“哎我也喜欢小孩儿,小孩儿的灵魂就和成年人不一样,特别纯粹——”   改造起来也比较好玩儿。   月见山没听到真人的潜台词。她看了眼河岸对面的小孩儿,沉思片刻:“不喜欢。小孩子很麻烦的,会干扰我的日常生活。”   她转过身准备回桥上,走了两步,月见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侧头看向真人:“你知道里香是谁吗?”   真人挑眉:“里香?知道啊,诅咒女王,高专二年级那个乙骨忧太的咒灵。”   毕竟他们几个经常找高专麻烦的,谁没有挨过乙骨忧太的打呢。   月见山:“……是个咒灵?”   真人懒洋洋:“是啊,如假包换的咒灵。”   原来是咒灵啊。   她觉得这个答案还真是有点……意料之外,又莫名的很在情理之中。   回到桥上的时候月见山发现夏油杰已经回来了。他站在月见山刚刚站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糖,神色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见山小跑向他:“你买好啦?我刚刚……”   不等她把话说完,夏油杰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他抱得很紧,箍得月见山肩膀都有点痛了。   她茫然又无措的回抱夏油杰:“你怎么了?”   夏油杰埋首在她脖颈间,闷声低语:“我刚刚买完苹果糖,一回头在桥上没有看见你。”   好在真人还跟在月见山身边,所以夏油杰立刻就感应到了她只是下桥而没有消失。   但仅仅是一瞬间,一瞬间的时候,夏油杰以为自己又失去她了。   这一瞬间的念头压得夏油杰喘不过气,站在桥上甚至忘记了要喊月见山的名字。   月见山愣了愣,然后明白过来。她眉眼慢慢舒展开漂亮的笑,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夏油杰的背。   身形较月见山高大许多的男人,此刻却显得要比月见山更加脆弱。   她安慰夏油杰:“没事啦,没事啦。我只是下去捡个羽毛球而已,我不会离开你的呀。”   “你不是说要救我吗?我相信你——你会救下我的。”   夏油杰没有说话,但是紧紧箍着月见山的胳膊终于放松了一些,连带着狂乱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平静。   头顶响起了巨大的爆裂声,月见山抬头看见夜空中绽放灿烂的烟火。她欣喜道:“烟花开始了!”   逛庙会的时候,月见山最喜欢放烟花这个环节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看过那么漂亮的烟花了——烟火五颜六色的光芒落进她的眼眸中。   夏油杰没有看烟火。   他在看月见山。正如月见山已经很久没有看烟花一样,夏油杰也很久没有看月见山了。   月见山忽然转过头来,夏油杰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她弯起眉眼,抬手捧住夏油杰的脸颊:“弯腰。”   男人应声弯腰,与她接吻。 第53章   庙会结束后,夏油杰便忙碌了起来。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陪着月见山吃。   送饭的人从夏油杰换成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她们没有周目记忆,也不会记得这个姐姐给自己买过炒年糕,扎过头发。但因为是夏油大人叮嘱要照顾的人,所以即使没有记忆,两姐妹对待月见山的态度仍旧相当好。   屋子里除去漫画书外唯一的消遣就是游戏卡了。没有夏油杰跟着,外面都是咒灵,月见山也没办法出门。   她知道夏油杰都是为自己好;外面白兰咒术师替身使者黑手党们打成一团,自己的身份又这么敏感,出去就是个送菜的。   晚上打游戏打得太困时月见山经常趴在桌子上睡着。但每天早上起来时又发现自己被抱回了床上。   被窝旁边的位置是冰冷的,夏油杰已经走了很久了。   月见山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在屋子里睡过觉?   或许只是回来匆匆忙忙看自己一眼,又立刻离开。   因为见不着面,于是交流不可避免的变少了。   照例是好天气,月见山睡醒的时候外面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屋内笼着一片昏沉的黑蓝色——她隐约看见夏油杰的背影,就在床边。   本能的蹭过去抱住夏油杰的腰,月见山闭上眼迷迷糊糊的问:“要出门了吗?”   头顶落下男人温暖的掌心,轻轻按揉了一下:“嗯,今天要去高专。”   月见山迷迷糊糊的脑子里猛然生出一丝清明。她睁开眼,仰头看向夏油杰;在暗沉不清晰的凌晨,男人的面容也显得模糊,黑色尚未扎起的长发一直垂落过肩膀。   她爬起来趴在对方宽阔的背上,低语:“非去不可吗?还是和白兰有关?”   少女纤细的胳膊环上他的腰,夏油杰垂眸时在朦胧夜色中看见她皙白的一截胳膊,陷在深色袈裟里。   他轻轻握住月见山的手腕:“下午的时候菜菜子和美美子会送你去高专,那边有悟的学生,他们会保护你的。”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抬起恋人的手臂,在她手背上珍重又温柔的亲吻。   月见山的眼睫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你要去找白兰了吗?”   夏油杰温热的唇贴着她手掌背面,她的胳膊因为一直放在被子外面,也染上了些许凉意。他轻声:“我会把你缺失的灵魂找回来。”   到了下午,果然像夏油杰说的那样,菜菜子和美美子过来找月见山了。月见山在小姑娘的指挥下换了方便跑路的衣服,换完后她问:“夏油杰呢?”   菜菜子正在收拾自己的书包,她客客气气的回答月见山:“夏油大人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等他做完就会回来找您了。”   她不说,月见山也知道夏油杰去干什么了。正如他向自己承诺的一样:去找白兰,找回自己缺失的替身,让自己阴差阳错的命运重新回归于正常。   “我可以去阳台上看看吗?”   菜菜子略微一皱眉,但是没有拒绝月见山的请求:“可以,但不要耽误太久。”   外面想要月见山小命的人太多了,拖得越久她们越不安全。   月见山走到阳台,拨开横架上倒垂下来的牵牛花。下午时分的牵牛花已经不如早上那么鲜艳了。   它是朝开夕败的植物,等到了傍晚时分,这些花全部都会枯萎。   所以牵牛花又叫夕颜花。   拨开花丛往外看,外面高楼起伏,远处隐约可见车水马龙的一些影子。那是俗世,是普通人生活的世界——也曾经是月见山生活的世界。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赶在菜菜子催促自己之前离开了阳台。   菜菜子疑惑的问:“您在阳台找什么东西吗?”   明明重要的东西她都已经收进书包里了,不应该有遗漏才对。   月见山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看看花而已。”   三人离开盘星教时并没有带其他人。月见山跟着她们走上列车时还有些茫然:“就我们三个人吗?”   美美子不太爱说话,每当月见山询问一些问题的时候,她总会紧张的看向菜菜子。菜菜子立刻抢答:“对,就我们三个。其他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办法过来帮忙。”   月见山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跟着她们上了动车。车子只走了几站,菜菜子和美美子便拉着月见山下车。   高专地处郊外,动车没办法直达,她们需要步行一段距离。   月见山原本还以为这段距离上总会有人袭击自己才对。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身边两个娇小的‘保镖’。但出乎月见山意料,这一路走来都平静得过了头,居然完全没有敌人。   月见山不明所以——她还不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特级咒术师的威慑力,足够扫清这一小段路上的所有障碍。   所以平安抵达咒术高专的时候,月见山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咒术高专,算上上周目的话,应该是第二次来了。不过月见山还从来没有进去过里面——在门口等待着一位白色校服的少年,黑色头发,眼睛微微透出好看的碧色。   他黑眼圈很重,秀丽苍白的脸,穿着校服也显得很瘦,背上还背着一把剑。   看见她们后,少年抬起手向她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乙骨忧太,五条老师让我来这里接人——抱歉,诅咒师不能进入高专,所以月见山小姐留下就可以了,你们必须离开。”   他好像认识菜菜子和美美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约而同的皱眉,两人几乎是同时对少年表达出了不喜的情绪。不过两人都没有说什么。   菜菜子撅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将自己书包递给月见山:“那我们就送您到这里了,书包里面有手机,我往里面存了我和美美子还有夏油大人的电话,您如果有事可以直接给我们打电话。”   “夏油大人回来之后,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月见山接过书包,点头表示自己有好好记住。   告别菜菜子与美美子后,她跟着乙骨忧太进入高专。进入高专时需要通过一段很长的阶梯,上周目月见山就曾经在这段阶梯上哭了好久。   她背著书包走了会儿,就发现身边的乙骨忧太似乎一直在照顾自己的速度。他走的不快,好几次甚至明显刻意的在放慢步伐。   月见山默不作声的加快了脚步。   “其实您不用走那么快的。”乙骨忧太突然开口:“虽然我体能不太擅长,但我毕竟是咒术师……咒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强化我的体能,而且我还是个男孩子。”   “您是五条老师拜托我照顾的人,您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暂时在高专住几天就行,不要太勉强自己。”   月见山有点意外。她握著书包带子的手松了一瞬,然后点头:“谢谢。”   少年面颊上浮起红晕,挠了挠头:“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道谢。”   他似乎很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说完这句话后又立刻把头转开,望着前面漫长的阶梯。   以月见山的速度,走完这段楼梯至少要半个小时。这还不算她可能要中途休息的时候。   抬头看了眼漫长的阶梯,她忍不住问:“你们高专的学生,每天都要走这里吗?”   乙骨忧太倒是有问必答:“出校回校的话都要走的。因为校内禁止使用术式,所以回校这段路只能用走的,没有捷径。”   “……你们就没有体能比较弱的学生吗?”   乙骨忧太犹豫起来。他避开月见山的眼睛,道:“抱歉,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比您更弱的。”   少年非常的礼貌,即使月见山外表看起来比他还要年幼,他仍旧礼貌的一口一个敬语。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敬语更像是讽刺。   说完这句话后乙骨忧太也意识到语境的问题,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咒术师本身就强于普通人,非要对比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月见山哑然失笑:“没关系,我没有被冒犯到。你们学校的学生,经常吃食堂吗?”   乙骨忧太有点疑惑。他敏锐的察觉到月见山真的没有生气,只是单纯询问他一些高专的事情。   虽然有些奇怪,但想到对方是夏油先生重要的人,而且五条老师也说了要自己好好照顾她……   “学校里有食堂,但是基本上没有人去吃。”他道:“学校没有禁止外出,而且高专的学生们经常接到外出任务,所以都在外面吃饭。”   当然,学生们喜欢在外面吃饭,五条悟这个老师功不可没。每次任务只要五条老师在场,结束之后是必定会被五条老师拉去外面餐厅庆祝的。   咒术师工资开得高,大部分日需学校都可以帮忙解决,所以高专的学生们其实还攒了不少钱。作为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高危职业,当然没有人愿意让自己宝贵的青春浪费在食堂。   月见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走得有点累了,弯腰捶捶自己膝盖,试探着请求:“我们可以在这坐一会儿吗?我走不动了。”   乙骨忧太点头:“可以的。”   “走到这里就已经算进入高专范围里了,您随时都可以休息。”   虽然月见山坐下休息了,但是乙骨忧太没有。他握着自己剑袋的横带,笔直的站在月见山身边——月见山仰头问:“你不休息吗?”   乙骨忧太摇头:“我要注意可能靠近您的危险人物。”   月见山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一直仰着头实在太累了,她揉着自己的脖颈看向楼梯下面,温吞的放松着自己的脖子:“我能问问你关于……五条先生的事情吗?”   “五条老师?”   乙骨忧太面露疑惑:“您不问夏油先生吗?”   话一出口,少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自己后脑勺:“抱歉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月见山一愣。她连忙摆手:“啊,没有……不是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因为,杰不是诅咒师吗?我以为他在你们高专应该是比较禁忌的话题——”   乙骨忧太瞬间明白了月见山的意思:因为害怕直接问夏油杰相关的问题会让他为难,所以迂回的想要通过五条悟来探听夏油杰的消息。   想到来找自己时五条老师对月见山的评价,乙骨忧太不得不承认五条老师倒是说得很对:月见山小姐,是个非常体贴婉转的人。   不会让任何人难堪,擅长化解一切社交问题上的尴尬。   如果她是个咒术师的话……那咒术高专的人际关系或许会更好一些?   脑子里掠过一些毫无关系性的无厘头想法,乙骨忧太脸上却丝毫没有显现出来。他礼貌的解释:“虽然夏油先生是诅咒师,但其实人不坏,之前还给我当过陪练。”   说实话,光论教学方式的话,夏油先生绝对比五条老师更像个合格的老师。听说两人之前还是挚友,他们真的没有填错志愿吗?   月见山有点意外。这和她第一周目听见的夏油杰明显不一样,不过想到这已经是第九周目,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九个轮回都过来了,夏油杰再想不开大约也想开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想了想,问:“乙骨君觉得……杰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月见山从来没有在其他咒术师口中了解过夏油杰。她印象里只有自己见过的夏油杰,只有夏油杰想让她看见的夏油杰。   “夏油先生吗?”   乙骨忧太沉思了一会,带着点回忆的口吻:“是个嘴上说得很难听,但性格意外柔软的人。对普通人来说夏油先生确实很可怕残忍,但对咒术师……还有那些诅咒师来说的话,大概是非常和蔼可亲,甚至类似于救世主的存在吧。”   “有时候会觉得夏油先生很辛苦,一个人默默地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虽然我们的立场完全是对立面,但我对夏油先生根本恨不起来,反而经常会为他感到难过。”   “但难过是一回事,如果夏油先生真的做出了违背我底线的事情,我的刀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第54章   乙骨忧太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但他说出这句话,就是让人相信他会这么做。   并且可以做到。   至少月见山感觉到的就是这样。她投向远方的视线收回,仰起头再度看向乙骨忧太:少年因为那张过分秀丽的脸而显得弱气,但他的眼眸里却有月见山害怕的东西。   月见山突然意识到:夏油杰和乙骨忧太才是一路人。   咒术师与咒术师都是不同的——就像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但是在夏油杰或者乙骨忧太身上,月见山感受到了他们性格重叠的部分。   那是月见山一直做不到的事情:她不可能像乙骨忧太那样决绝的说出‘我要处决他’这样的话,也无法像夏油杰那样负担起一切,竭心尽力的安排好每一个人。   和这些无论年轻,还是年长的咒术师们相比,月见山确实是个非常软弱的人。   终于爬完长楼梯,乙骨忧太带着月见山去了男生宿舍。他帮月见山把宿舍门打开后,将单间的钥匙递给月见山:“我就住在隔壁,您如果有事情可以直接喊我。”   “虽然这里是男生宿舍,但是因为学校的人不多,所以也没有住几个人。大家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所以您不用觉得别扭。”   月见山点头,弯腰换鞋进屋。   乙骨忧太又补充了一句:“这间宿舍是以前夏油先生住的,不过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换过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月见山笑了笑:“谢谢你送我过来。”   房间并不像久未住人的模样,没有地方积灰,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月见山赤着脚走进去,将书包放到凳子上;她随手从旁边简易书架上抽下一本书,发现这本书是自己的。   书封背面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合集。哪里买的月见山也忘记了,她书柜里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有,偶尔夏油杰来的时候抽走一本,她肯定也注意不到。   里面有一页夹著书签,月见山翻开夹著书签的那一页,发现里面有用彩色笔圈起来的段落。因为时间过长,彩色笔的颜色已经在书页上晕开一层淡淡的色彩。   【佛祖看着地狱中的景象,忆起犍陀多曾放生蜘蛛一事。善举虽小,念其有德,佛祖亦愿施予善报,助其脱离苦海。说来也巧,侧头一望,绿如翡翠的莲叶上,一只蜘蛛正在吐纳美丽的银色丝线。佛祖轻轻掂起一根蛛丝,从莹洁如玉的白莲之间径直垂下,垂入深幽的地狱深处。】   【无星无月的半空中,唯有残缺不全的、来自极乐净土的半根蛛丝微微闪着银光,自上方垂下。】   这个笔记不是她做的。月见山没有圈画段落的习惯,所以应该是夏油杰画上去的。   她把书合上,重新放回了书架上。只是一段圈画,没有批语,月见山甚至无从得知夏油杰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写下这一段的。   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就是不知道是原本就这么干净,还是夏油杰走后才被收拾得这么干净。   月见山没有去翻其他地方,她爬了半天楼梯,有点累了。简单去浴室洗漱完后,头发也没有吹,面朝下趴在枕头上很快睡着。   拜那些湿头发所赐,睡醒的时候月见山感觉自己头痛的要裂了。   更让她头痛的是屋外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重重叠叠的一起发出来就实在很烦。   捂着额头爬起来,月见山肚子里空荡荡的饿着。她去打开门,门外还在窃窃私语的少年们险些叠着罗汉摔进门里。   乙骨忧太站在最后面,站得很笔直,表情无措:“抱歉,我们吵醒你了吗?”   “非常抱歉!说话的人主要是我!和学长没有关系!”   有着樱粉色短发的少年灵活的爬起来,顺便把自己压住的海胆头同学也拉了起来。   月见山记得这两个人——好像是叫……   “这是虎杖悠仁,这位是伏黑惠。”   “这是月见山小姐。”   贴心的乙骨少年给双方都做了介绍。月见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疑惑的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伏黑惠抿了抿唇——虎杖悠仁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奇。听说您是那个,特级诅咒师的女朋友。”   月见山立刻明白了:八卦嘛!   咒术高专的学生是有多闲?   乙骨忧太一手一个把学弟们拎走,礼貌又歉意的向月见山道:“我是来叫您去吃早饭的。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所以暂时不能让您离开,早饭只能麻烦您去食堂解决了。”   月见山没有来过高专,考虑到她有可能不认识路,乙骨忧太才特意过来给她带路。月见山跟着乙骨忧太出宿舍,那两个学弟倒是没有继续跟着。   他们刚出宿舍便和月见山道别,说自己已经和同伴约好了要出去逛街,顺便做个任务。明明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起那些危险的任务时,却好像提及家常便饭一样。   月见山忍不住问乙骨忧太:“最近外面不是很混乱?让他们出去执行任务没有关系吗?”   乙骨忧太有点疑惑:“没问题吧?毕竟我们是咒术师……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该做的任务还是不能拖延。”   他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万恶资本主义压榨的自觉。   月见山默然无语,只好先跟着他去食堂吃早饭。   高专的食堂倒是有些出乎月见山的意料;并不难吃,甚至味道还不错。吃过饭乙骨忧太又带着她在学校里随便逛了逛——约莫是月见山来的不是时候,整个高专里就没有看见什么学生,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跟着乙骨忧太转了两个小时,很快就不得不请求乙骨忧太找个教室休息。   反观乙骨忧太,虽然是个瘦弱的少年,黑眼圈也重得好像通宵了好几天快要**的模样,但领着月见山走了这么久,他愣是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相当游刃有余。不过他也相当体贴月见山的体力,没有拒绝月见山要休息的要求。   就近进入了一间教室休息,月见山趴在课桌上,忍不住问:“你们咒术师平时任务很多吗?”   “看情况的。”乙骨忧太解释:“一般是‘窗’观测到咒灵之后,会就近下发任务给等级合适的咒术师。越是高等级的咒术师所接到的任务量也会更多一些。”   月见山想到了夏油杰。她轻声:“那当特级一定很辛苦吧?”   乙骨忧太:“习惯了也就还好。”   “不过我听说,夏油先生在校期间接任务很频繁,任务总量几乎是同期的三倍。”   乙骨忧太当然知道月见山并不是对特级咒术师感兴趣。她会问这些,肯定是为了夏油杰。所以体贴的少年主动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月见山心底冒起酸涩。她把脸埋在胳膊里,闷声:“五条——五条先生,有和你说过他们要去做什么吗?”   乙骨忧太倒是真的有问必答:“他们去并盛了,找白兰的麻烦。您不用担心,这两位加起来很强的,我想不出他们如果联手的话,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拦他们。”   月见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转过头看向窗外,夏日的天空总是很晴朗,加上是艳阳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她走神,脑中忽然想起了夏油杰在树上特意圈出来的段落。   无星无月的夜空,他的蛛丝也断裂了吗?   还是能攀着那根蛛丝,真真正正的得到救赎呢?   果然就像乙骨忧太所说的那样,五条悟和夏油杰组合在一起就是无敌的;她甚至没有在高专呆满三天,就在某一天的傍晚——月见山感觉到了某种‘完整感’。   她的灵魂变得完整了。   月见山试探着开口:“russian   roulette?”   身后浮出外貌与她无比相近的替身,静静地站在月见山身后。月见山转身和自己替身面对面,替身歪了歪头,表情有些呆滞。   月见山捧着替身的脸,摸了摸她的眉骨和嘴巴,小声:“你是怎么回来的?”   她的替身并不会说话,但替身和替身使者之间可以互相感应到对方想要表达的东西——替身告诉月见山,因为‘束缚’被打破,所以它回到了月见山的身边。   月见山立刻从包里翻出菜菜子之前塞给自己的手机,里面果然躺着几条短信。她一一查阅过去,都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发的。   【我们成功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   【做个好梦。】   手机没有设置短信提示音,再加上月见山也没能在这短短几天内适应十年后的智能机,所以才没能立刻发现这些短信。   束缚被打破,说明夏油杰他们……成功了?也对,毕竟那可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他们两个如果合作的话,怎么可能会输呢?   长输出一口气,月见山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夕阳已经铺满了整片天空,将白色云朵都染上极其深刻的金红色。   她轻轻握住自己替身的手,替身把脸颊贴到月见山的脸颊上,依恋的蹭了蹭。   朝开夕败,这个时间,夏油杰阳台上的花应该都枯完了吧?   ——   “白兰已经被重新关押,束缚结束,月见山小姐的替身应该已经回到她的身边了。”   面容尚且稚嫩的彭格列十代目经历这次战争后,胆子变大了不少,甚至能面对面和夏油杰与五条悟正面交流了。   五条悟靠着门框,故作伤心:“啊,纲君这是要赶我们走吗?好伤心哦~明明我是不远**来帮助你们的,连饭都没有请我们吃一顿……”   “小白脸你给我适可而止啊啊啊!”   狱寺隼人咬牙切齿的警告着五条悟,炸毛的表情和他那只猫如出一辙:“不要仗着自己帮过一点忙就对十代目无礼,信不信我给你套麻袋……”   纲吉眼疾手快的捂住狱寺嘴巴,无奈的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狱寺君没有恶意的。五条老师想吃什么吗?其实我对十年后的并盛也不是太熟……”   他倒是并不介意请五条悟吃顿饭。毕竟纲吉的性格就很具有包容性,五条悟的离谱性格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很靠谱的——看看他家族里的云守雾守,还有个和邻居抢棒棒糖的雷守。   两相对比,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那点性格缺陷根本不能算缺陷啊!   一直没有插话的山本武,等到他们聊完,才开口:“只要解除这个束缚,春就不会有事了,对吗?”   夏油杰看了眼自己的‘十年前小舅子’,这个少年和他关系一直平平,在十年后可以说是更加恶劣了。不过现在十年前的小少年,看起来似乎还挺好哄骗。   他弯了弯唇角:“当然,我不会拿春的安全开玩笑。”   山本武看了看五条悟,又看看夏油杰,迟疑的皱起眉。夏油杰挑眉:“你还有别的想问吗?”   “要问问题的话最好现在赶快,毕竟再等会你们就要回十年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少年有点别扭的蹙着眉,视线飘忽起来:“那个——你,没有出轨过吧?”   夏油杰:“……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努力回忆自己往前十年有没有干过什么令人误会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没有啊!他可是连春的潜在情敌就摁死在摇篮里了,哪里来的什么出轨?   看夏油杰脸上疑惑的表情并不像在撒谎,旁边的五条悟只是一副好整以暇准备看戏的模样。   山本武一咬牙,说出了实话:“我之前在酒店看见你和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你真的没有出轨吗?”   好家伙,连‘五条先生’的尊称都没了。   夏油杰脸色一黑,五条悟笑得在那锤墙。因为力气太大,墙壁被他锤裂了。   狱寺隼人没好气的警告:“那个墙壁也是我们十代目的财产!锤坏了要赔的!”   夏油杰勒着五条悟的脖子往下压,最强扑腾了几下,主动撤了无下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杰你——哈哈哈你,你太不地道了哈哈哈——”   “怎么可以出轨呢?过分,太过分了,哈哈哈——”   “春那么爱你,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噗,轻点轻点,脖子要被你拗断了。”   夏油杰脸色黑得像是锅底。在外人面前,他稍微给挚友留了点面子,松开手看向山本武时,笑容和煦:“没有的事情,不要听这个骗子胡说八道,只是悟在恶作剧而已。”   山本武:“……”   总觉得再多问一句,就会被十年后的夏油杰扔去喂咒灵。   少年握紧了拳头,神色忽的无比认真起来:“我把春当成亲生姐姐看待。如果你辜负她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面容仍然有些稚嫩,但山本武眼眸里却有着十分坚毅的神色。他这句话并非单纯的警告,而是在通知。   夏油杰也紧跟着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虹龙飞的速度很快,五条悟盘腿坐在虹龙后面,头发被吹得左右乱晃。他单手撑着脸颊,道:“杰,你有没有觉得虹龙飞得太快了?”   夏油杰没回头,冷淡:“你也可以自己回去。”   “啧,小气鬼。”   撇了撇嘴,五条悟嫌弃道:“真搞不懂你们有对象的人。”   他就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像夏油杰那样全心全意牵挂一个女人的模样;总觉得会有些可怕。让自己的情绪全部被另外一个人的状态掌握,这可不是最强该有的行为。   夏油杰垂眸,单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五条悟换了只手撑着脸颊:“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在彭格列那边饭团吃多了反胃啊?”   夏油杰心底几分隐隐约约的不安瞬间被五条悟给气没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开着无下限,他肯定一脚就把五条悟给踹下去。   他没好气:“和饭团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觉得有点——”   皱了皱眉,夏油杰没有把话说完。他看着远处即将沉入西山的灿烂夕阳,心底莫名感到不安和心悸。   他想起白兰坠落前望着他的笑脸,眼底莫名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意味。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白兰有其他的后手?   高专被笼罩在一片灿烂的夕阳中。   月见山坐在高专门口的阶梯上,她的替身就坐在旁边静静的陪着她。这一幕和月见山第一周目来高专时的场景很像,她单手托着下巴,目光望向台阶尽头。   在替身回来的时候,她就获得了乙骨忧太的同意,早早跑到阶梯入口来等夏油杰。乙骨忧太说,夏油杰是诅咒师,不能进入高专。   “乙骨君,”月见山仰起头,问自己旁边的乙骨忧太:“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乙骨忧太被问得愣了一下。他有些疑惑,但出于好孩子的性格,还是乖乖回答了月见山的话:“很喜欢。”   现在的他有了可以并肩前行的朋友,有了尊敬的老师,甚至还有了人生的目标。乙骨忧太对这样的生活当然喜欢。   只是他不明白月见山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他以为夏油先生要回来了,月见山会问更多关于夏油先生的问题。   月见山转而继续看着阶梯入口,轻声:“我也很喜欢。”   比起白兰给她看的未来,现在这个未来是多么幸福。夏油杰仍然离开了高专,或许他还是从心底厌恶着非咒术师们,但是他终究没有继续走在那条破灭之路上了。   这样的未来,为什么不可以被选择呢?   如果替身消失,那么替身能力带来的九次轮回也会跟着被判定为不存在的未来。甚至于替身使者自己都会被消除周目记忆。   替身能力所带来的的一切,自然也会随着替身的消失而消失,包括眼下的未来。   有风从上至下,虹龙降落,昔日的最强又并肩出现在月见山面前。夏油杰依旧和往日一样,先五条悟一步向前,挡住自己不靠谱挚友的同时,也向月见山张开怀抱。   月见山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男人的腰:“欢迎回来。”   夏油杰抱起她转了一圈,脸上由衷的露出笑容:“我回来了。”   “啧啧啧——”   五条悟搓了下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默默往乙骨忧太身边挪了一下,教育自己的好学生:“忧太你看,一个优秀的咒术师就不应该谈恋爱。”   “恋爱影响你术式发挥。”   “是这样吗?”老实人挠了挠头,羞涩道:“不过我已经和里香结婚了,应该不算谈恋爱吧?”   五条悟:“……算了,当我没说。”   差点忘记,乙骨忧太这家伙是个英年早婚的人。   夏油杰并不理会挚友幽怨的眼神——反正五条悟单身又不是他单身。   猴子有怜悯之心,诅咒师没有。   一路赶到高专废了不少功夫,所以走的时候月见山提出要求,想在十年后的街道上散步。夏油杰自然同意,牵着月见山的手问:“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十年后的东京变化很大,说不定你会喜欢那些变化。”   月见山想了想,道:“你以前在高专念书的时候,经常去什么地方?”   夏油杰愣了一下。他的高专年代已经远去,猝不及防被提起时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夏油杰并没有拒绝月见山,他思索了一会,牵着月见山七拐八拐,走到临街的超市面前:“应该是这边的面馆……以前这边还有一家面馆,他们家的笊荞麦面很好吃。”   “不过我叛变的那年店面刚好倒闭了。”   月见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超市门面上挂着打折促销的横幅,家庭主妇们正在门口进进出出。她觉得有点莫名的伤感:“那你以后不就,再也吃不到那家面了吗?”   夏油杰失声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倒也没有那么可怜,但不知道为什么,月见山要用那样伤心的语气说这句话,倒好像是夏油杰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天大的苦一样。   他们又慢悠悠的逛过许多地方——去了夏油杰以前翘课和五条悟去打电动的游戏城,那个地方到现在还没有拆,仍旧是游戏城。   只是夏油杰当年最喜欢的那款游戏已经没有机子了。老板说那种机子太老,早几年就淘汰了。   夏油杰又带月见山去了花鸟市场。他以前经常来这边给月见山挑礼物,好在花鸟市场也还没有被拆换,只是很多夏油杰以前经常光顾的店换了老板。   夏油杰告诉月见山,有一次儿童节,他送的月见山很喜欢的栀子花,就是在这里买的。   他们一起手牵手走过夏油杰经常坐着发呆的小桥。   这座桥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暗地里其实已经翻修了很多遍。夏油杰说硝子以前经常在桥洞边抽烟。   有一次硝子在底下抽烟的时候,五条悟拿着水枪站在桥上,把她烟给滋灭了,差点被硝子把三条腿都打断。   在日落之前,月见山终于把夏油杰那短暂的三年高专青春全部走了一遍。那些她没能参与的,她没能见到的——和同伴勾肩搭背,眉梢涌动着少年意气的青春,像画卷一样在月见山面前铺展开。   夜色渐暗,夏油杰问月见山饿不饿。月见山摸了摸自己肚子,思索片刻后说:“我想吃生煎,但是我走不动了。”   他们走过来的路上确实路过了一家生煎店。不过那家店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有点距离,夏油杰没有多犹豫,立刻把真人给扯了出来。   他道:“那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放心啦!”   月见山似乎是觉得好笑,眉眼微微弯起:“白兰不是已经被锁起来了吗?我还能出什么事情啊?”   夏油杰觉得月见山说的也对。更何况真人还是一个特级咒灵,有他守着,自己一来一回也就十分钟的事情;总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样想着,他放心去帮月见山买的吃的了。   真人看着夏油杰的背影,啧啧感叹:“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以夏油杰的脑子,不应该看不出月见山情绪不对。但偏偏他就没有看出来——真人肯定也不会主动提醒夏油杰的。   月见山趴在桥梁栏杆上,极目远眺天际残留的一丝晚霞。   她轻声:“因为他喜欢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越是喜欢,反而越自乱阵脚。   “事先说好,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   真人警惕的看着月见山,道:“你要是在我手上**,夏油杰真的会扒掉我一层皮。”   他可不是月见山,作为和夏油杰站过对立面的咒灵,真人深知那位狐狸教主的可怕之处。   月见山歪过头看着真人。她忽然对真人露出一个漂亮的笑,脸上带着狡黠神色:“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还想杀死我的。”   真人理直气壮:“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   小命和比较有趣的试验品,到底应该选哪个真人还是很清楚的。   月见山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挺想看你被夏油杰扒皮的。”   话音未落,她熟练的翻过栏杆跳了下去!真人早早防备着月见山的一举一动,在月见山翻过栏杆的瞬间就立刻冲过去想要抓住她!   但有人比真人更快。   容貌与月见山本人及其相近的替身瞬间出现在月见山身后,在她坠入河中的瞬间环抱住她——替身身上冒出无数扭曲的时间,各种涌动的暗流立刻吞没了月见山!   在替身回到月见山身上的瞬间,九次轮回生效,重复的第九周目被覆盖。月见山重新拥有了周目选择权。她知道,正如夏油杰所说,只要选择解除替身,那么月见山将再也不用担心往后会发生的一切。   没有了这个替身,月见山的人生会回归正轨。她会拥有咒术师的天赋,或许可以成为一名不错的咒术师;但——然后呢?   然后眼睁睁看着夏油杰继续走上这条覆灭的道路吗?   这样的未来,并不是月见山拼命想要争取的未来。与其让夏油杰实现这样的未来,月见山宁愿自己继续危险下去。   她不确定自己如果失去了替身使者,还能否觉醒时间相关的术式。因为这关系到夏油杰,月见山并不敢去赌。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软弱的人,宁愿去选择可能会死亡的结局,也不肯面对夏油杰必定破灭的未来。   因为……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russian   roulette。   时间开始倒转。   确认周目选择……   第九周目正在执行中……   第九周目未来读取……   读取成功。   russian   roulette游戏结束。   “那个,月、月见山小姐?”   少年欲哭无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月见山像是才反应过来,迟钝的转了下眼珠,看向对方——对面坐着面容稚嫩了很多的入江正一。   她眨了眨眼:“我没死?”   “当然没死!”入江正一吓得差点跳起来,又担心被自己妈妈和姐姐听到,连忙捂住自己嘴巴,小声:“只是被交换去十年后一段时间了而已。现在不就平安回来……呜哇!月见山小姐你为什么打我啊!!”   抱着惨遭痛击的脑袋,入江正一眼泪汪汪的看着月见山。   向来脾气温和的月见山冷笑的握紧拳头:“为什么?不给我一分钱把我扔到东京,害得我又要和混混斗智斗勇又要借钱……糟糕!我借的钱还没有还!”   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钱没还,月见山有点尴尬。她挠了挠头,心想:要不然,十年后再去找顺平还钱?   入江正一委屈:“您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啊?”   月见山才不和他讲道理。她低头正要找自己的包,结果发现自己身上不仅包没了,连衣服都换成了在十年后穿的那一身。   她脸色一变,抓着入江正一问:“我离开几天了?!”   入江正一被她吓得一个哆嗦。见月见山只是问话,并没有要揍自己的先兆,他才开口:“两天啊,我都不敢离开这个房间,生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又回来,然后被我家里人发现……”   那才真的是长八个嘴都解释不清了。   月见山没心思听他后面的碎碎念了,满脑子都是:完蛋!我突然失踪了两天,家里还不闹翻天?!   这么一个瞬间,她连自己当初抱着‘可能会死’的决心去回溯时间的心情都完全忘记了;再对爱情盲目的傻子也害怕老妈,月见山一路风似的跑出了入江家!   一路冲回家里,她在家门口看见了同样火急火燎刚刚冲回来的山本武。姐弟两面面相觑——山本武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为自己辩解:“我社团活动,在同学家里住了两天!玩得太开心就忘记和你们说了,我绝对没有出去干坏事!”   月见山:“……”   她想起山本武好像也去过十年后。不过因为两个人不在同一张地图,所以月见山没有见过山本武,现在看来,山本武好像还不知道自己也去十年后了。   总之,能糊弄一个是一个。   月见山拿出姐姐的架势,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什么社团活动能去两天?”   “都快初三的人了,不要老是想着社团活动,到时候升学考试要怎么办?”   山本武垂下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月见山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门:“算了,先进去吧。叔叔肯定比我还着急,你先去向叔叔报个平安吧。”   好的!就是这样!反正大家都是无故失踪的一员,先把弟弟扔进去吸引火力!   山本武现在还不知道姐姐的‘险恶用心’。他甚至还觉得月见山说得有点道理,所以满怀着愧疚之心去开了门。   本来以为屋子里应该没人才对,毕竟这个时间点老爸应该还在店铺里——但是一打开门,出乎山本武意料,家里人全都在。   不仅家里人在,他那个‘未来姐夫’也在。   山本武开门的瞬间,大家全部看了过来。在看清进来的是山本武,他很确信全家人脸上都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望神色。   山本武:“?”   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剧情???   月见山干咳一声,小心翼翼从山本武身后探出身来。感谢山本武发育良好,往她前面一站就能完全把她挡住。   满屋子也就三个人——山本叔叔和月见山亲妈坐一边,她那个还年轻的十年前男友坐对面。   月见山不敢和亲妈对眼神,先悄悄的瞥了眼男朋友:男朋友看起来很憔悴,头发没绑好,本来就小的眼睛因为黑眼圈反而显得大了一点。   他还有点不敢置信,目光温吞又凶恶的把月见山上下打量,好像要用眼神把月见山活吞了一样。   月见山:“……嗨?”   **,在害怕了。为什么没有人说话啊?这么安静她很尴尬的!   月见山母亲三步并两步冲过来,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一脸。她抱住月见山哭得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你跑哪去了啊?整整两天!你是要吓死妈妈吗?!”   山本刚也终于回过神来,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只留下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山本武:等等,失踪了两天的人不是自己吗?   虽然他是有说过要去社团练习,但也应该……   月见山拍了拍母亲的背,一边安慰一边向她解释:“有个海洋学的学术活动,去了两天。路上手机不小心掉了,我忙着写研究资料,也没注意,刚刚回家的时候才发现。”   她从来没有骗过妈妈,妈妈对月见山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山本刚也缓过神来,开始安慰着妻子。   一头雾水的山本武挠了挠头:“你们原来不是在等我啊?”   山本刚一愣:“等你干什么?你不是去泽田家里玩了吗?他妈妈有打电话跟我说啊。”   好不容易安抚完父母,为了保证自己说辞的可信度,月见山还当着母亲的面打电话给了空条教授。可靠的成年人虽然有点讶异,但仍旧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帮月见山遮掩了过去。   挂断电话后月见山松了口气,暗自想着过几天要亲自去感谢空条教授才行。   还要和空条教授解释轮回已经结束了的事情。   解决完爸妈那一关,接下来就剩下男朋友了。   鼓起勇气看向沙发上沉默的男朋友,月见山还没有开口,妈妈先说话了:“你这孩子,忘记和我们说也就算了,怎么也没和夏油说一声?”   “他这两天都没有睡觉,全都在找你了。”   月见山:……   愧疚+10086   同样的说辞能骗过家里人,但是能不能骗过夏油杰她就不敢肯定了。拉着夏油杰上楼回自己房间,月见山把门关上,给他倒了杯热水。   夏油杰把热水捧在手心里,没有喝,眼眸仍旧死死盯着月见山。月见山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捧住他的脸:“我真的,真的没有出事。很抱歉这两天没能告诉你我的行踪,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和你解释。”   “不过在解释之前你要不要先睡一觉,你黑眼圈看起来好重。”   黑眼圈严重得月见山都怕夏油杰会不会**。   夏油杰握住了月见山的手腕:“会解释吗?”   月见山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会的。”   夏油杰又问:“不会消失吗?”   月见山干脆用绑头发的丝带把两个人手腕绑在一起,打上死结在夏油杰眼前晃了晃:“这下放心了吗?”   夏油杰终于低头喝了一口热水,然后闷头倒在月见山床上。他大概是真的累坏了,倒下去不过三秒,呼吸就变得均匀又绵长起来。   失踪两天的话,月见山几乎可想象夏油杰一定动用了他所有能用到的人际关系去找自己。所以应对父母的那套说辞在夏油杰面前根本没有可信度——两天前空条教授可不知道自己需要配合月见山撒个小谎。   月见山忽然瞥见自己桌面上摊开了一本书。她有些意外,因为她记得自己走那天没想过会立刻穿越,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有看什么书。   侧过身把那本书扒拉过来,月见山看见了熟悉的书名:是那本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合集。   书本是摊开的,有两段被彩色笔圈画了起来。新圈画上去的彩色笔颜料还没有晕开。   【无星无月的半空中,唯有残缺不全的、来自极乐净土的半根蛛丝微微闪着银光,自上方垂下。】   月见山撕下一张便利贴,重新写了一行字贴在上面。   【不过幸好,我喜欢的人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他会抓住那根蛛丝,永远不用受地狱之苦。】 第55章 if线   帐被收起,月见山打了个哈欠,跨过废弃孤儿院破旧的大门。   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五分,作为一个全年无休天赋平平的三级咒术师,月见山即使是凌晨四点接到任务,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冷水洗脸然后爬起来干活。   毕竟这玩意儿还可以加学分。   她已经下定决心,毕业后就告别咒术师一行,去当个幸福的996社畜。   996怎么了?虽然是单休,但总比007好啊!   可恶,想当初她也是个985党【指九点上班一天八小时一周只上五天班】。都怪万恶的咒术资本主义压迫,搞得她现在居然连996都馋了。   心里亲切的问候着高层往上十八代不分性别的祖宗,月见山脸上却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她向等候自己的辅导监督道:“里面的咒灵已经祓除完毕,现场可能有点脏乱,劳烦您善后了。”   佐佐木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提醒:“你脸颊上还有血。”   “哦,谢谢。”   月见山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仔细对着镜子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佐佐木道:“夜蛾老师刚刚给你打过电话,不过你那时候人不在,我帮你接了。”   她疑惑抬眸:“夜蛾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佐佐木一板一眼的转述:“今年有两个新生要过来。其中一位是五条家的大少爷,现在好像在甜品店里迷路了,夜蛾老师不得不先去找他。”   “还有一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夜蛾老师担心自己来不及两头接人,问你能不能帮忙去车站接一下新生。”   月见山眨了眨眼:“几点的车?”   “九点整。”   月见山估算了一下时间,道:“来得及,我去接吧。”   佐佐木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月见山。作为从月见山入学开始就固定跟着她的辅导监督,佐佐木无比诚挚的建议:“春,如果觉得苦恼的话,直接拒绝也没有关系啦!”   “不苦恼。”月见山摇头:“而且我拒绝了的话,头痛的人就是夜蛾老师了。”   三年级没有人,二年级学生退学的退学,牺牲的牺牲,也就剩下一个月见山了。   作为高专唯一的学生,月见山不仅包揽了高专附近所有的祓除咒灵任务,时不时还要帮自己不靠谱的老师去处理人际关系。   其‘学业’之繁重,连隔壁姐妹校的歌姬都看不下去了,无数次相劝月见山转学来她们学校。   至少她们学校学生多。   佐佐木耸肩:“好吧,我知道自己劝不了你。喏,这是照片,新生的名字叫夏油杰,长得还挺有特色,应该蛮好认的。”   “春,你这么劳模,等毕业之后只会被咒术界压榨更惨的。”   月见山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接过照片看,照片上少年穿着初中校服,丸子头,眼眸狭长,像只小狐狸似的。   黑狐?   她把照片随手揣进口袋:“那我先走了。”   佐佐木摆手:“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有意外可以打我电话!”   月见山哑然失笑:“你这是咒我还是担心我?”   佐佐木表情严肃:“当然是担心你。”   虽然佐佐木并不是咒术师,但她和月见山关系一直很不错。正确的来说,月见山身边就没有关系处不好的人;她的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让佐佐木时常怀疑月见山到底是不是咒术师。   月见山太正常了,正常得在咒术师这个群体里简直有点格格不入。佐佐木总是担心这个孩子一转眼就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咒术师骗走。   骑着双人自行车慢悠悠到车站,月见山找个地方把车停好后看了看时间:距离她的未来学弟下车还有十五分钟,估计还要再等会儿。   也不知道未来学弟的性格怎么样,术式是什么。   希望可以来个天赋好点的学弟,帮忙分担一点任务。继续按照这个工作量做下去,月见山都担心自己活不到拿毕业证书的那一天。   话说,毕业之后去做什么比较好呢?   好歹高专发的毕业证书是国家认证过的正规证书——不然去进修做个医生吧?   像老爸那样当个医生也很不错嘛。不过医院会不会很容易产生咒灵啊?那样四舍五入自己不就是没有跳槽吗?   算了算了,不然去搞学术研究吧?   海洋学好像就挺不错。之前杂志上看见的那个海洋学教授可真帅啊……   车子传来入站的声音,月见山立刻站了起来,试图从下车的稀疏数人里面一眼找出自己的‘未来学弟’。   而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刚好刮过一阵风。   行道树上的樱花被吹得纷纷扬扬落下,前面卖气球的人被落花糊住眼睛,手里的气球没能拿稳,被风吹得四散分开。   月见山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胳膊肘却不小心碰歪了头顶的贝雷帽。   眼看着那顶藏蓝色帽子被风吹得混进气球里,四面樱花掉得比大雨还密集。月见山欲哭无泪:早知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就不该偷懒不用夹子的。   那个帽子已经绝版没货了!!!   ——   【下一站,□□站……】   随着甜美的播报音响起,夏油杰意识到自己应该下车了。   上车之前夜蛾先生说会有二年级的学生来接自己——不知道未来的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咒术师的话,应该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吧?   怀揣着些许期待,他跟随零散几个人下车。   车站里只站着两个人——穿黑色短裙制服的少女,和手里拿有大捧气球的老奶奶。夏油杰毫不怀疑那位少女就是自己的前辈……前辈?   是不是太矮了一点?   前面还排着几个人,夏油杰并没能看清楚对方模样。但远远一眼扫过去,他估计对方顶多到自己肩膀。   不能更高了。   他越过人群走向那位前辈时,突然有一阵很大的风刮了起来。眼下毕竟是一二月份,有大风也很正常。   两边樱花树上的樱花被吹得纷纷坠落,前面卖气球的老奶奶被落花迷住眼睛,手稍微松了松,那一堆气球顿时被吹散。   少女栗色的长卷发也被风吹动,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几片樱花卷进她的长发里面。   好像掉进了一片浓稠明亮的蜂蜜里。   少女的帽子也被吹走,她似乎很重视那个帽子,立刻踮起脚蹦蹦跳跳的试图去抓住帽子。奈何体术和反应能力都不算上等,在错过最佳机会后,她细白的指尖和帽子遗憾擦肩。   夏油杰快行几步抓住落入气球群里的藏蓝色帽子。   “你的帽子。”   将帽子还给对方,夏油杰试探性的问:“请问,是月见山前辈吗?”   少女抬起头,一双眼眸湿漉漉的盈着眼泪。她拿着帽子眨了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眼睫扑闪的瞬间,几滴眼泪顺着她脸颊流下来。   随着她眼泪落下的瞬间,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落进爱情海里。   ——   月见山揉了揉眼睛,酸涩难受。她顺手把帽子戴回头上:“是我,我叫月见山春,是负责接待你的前辈……唔,风太大,沙子进眼睛了。”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一副哭唧唧的软弱模样。   再次按了按帽子确认它不会再被吹走,月见山抬头,发现那个新生学弟还保持着站在原地抬着手,把东西递给自己的姿势。   他为什么不动?   月见山疑惑的出声:“夏油君?”   少年如梦初醒,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不敢和前辈眼眶泛红的双眸对视:“我、我在!”   月见山:“走了呀,我车子停在前面,先一起去学校吧。”   夏油杰胡乱点着头:“好。”   前辈还开了车?是什么样的车?等等,前辈要载自己吗?!   月见山看起来年纪不大,所以夏油杰自然就想到了摩托车或者电动车之类的——然后月见山把他领到了一辆双人自行车面前。   看着两个座位距离至少有十厘米的双人自行车,夏油杰嘴角抽了一下:“前辈,这个……是共享单车吧?”   月见山坐上前面的位置,认真纠正:“是共享双人自行车啦!”   夏油杰:“……”不,都是一个意思啊前辈!   月见山拍了拍双人自行车的车把,义正言辞的向学弟安利:“而且这个真的很好用哦!只要往上面灌注一点点咒力,就可以骑得像摩托车一样飞快!”   “对我们这种还没有考到驾驶证的人来说简直是出行必备!”   夏油杰有点哭笑不得。他认命的骑上自行车,刚刚被迷住的理智终于回笼。   算了,双人自行车就双人自行车吧,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骑着自行车到了高专门口,月见山把车归还后便回来给夏油杰带路。   她领着夏油杰走过校门口那段长到离谱的阶梯,一边走一边向新来的学弟介绍:“我们咒术高专的情况呢,夜蛾老师应该也和你介绍过了,反正就是给社会培养优秀咒术师的摇篮之类的……”   “所以那些繁琐的东西我就不和你重复了。接下来是学姐的私人教学,你要好好听啊!”   “成为高专学生后你会不定期接到一些祓除咒灵的任务,不要逞强,任务这种东西是做不完的,觉得累了可以直接拒绝。不要不好意思。”   月见山生怕新来的学弟太过于老实,会被咒术资本主义pua。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毕业了之后就会立刻踹掉咒术师这个破职业,走向光明的海洋学。   没想到居然会从前辈嘴里听见这么消极怠工的‘私人教学’,夏油杰有点意外,同时又觉得这位前辈……怪可爱的。   他老实点了点头。   月见山满意于后辈乖巧的态度,继续道:“然后就是吃的啦!高专学生做任务是会有很多奖金的,所以平时能在外面吃就尽情的在外面吃。我们学校附近有家特别好吃的面馆,下次学姐请你去吃。”   小学弟弯起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笑了笑:“好。”   月见山:“哦对了,我记得附近还有电玩城。等晚上我可以带你在附近认认路。”   夏油杰追问:“学姐也喜欢打游戏吗?”   月见山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偶尔打,挺菜的。”   “有机会可以一起玩。”   两人闲聊着,居然很快就走完了漫长的阶梯。即将跨过最后一道门槛时,月见山示意夏油杰先站在原地别动。   她跳过门槛,站在咒术高专里面,向夏油杰伸出手,笑容灿烂:“欢迎来到咒术高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官方认可的咒术师啦!”   “以后大家都是同学,请多多指教~”   她的笑脸过于灿烂了,眼圈和鼻尖却还泛着浅浅的绯色。夏油杰刚刚从爱情海里打捞起来的理智,瞬间再度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他握住月见山的手,故作平静:“好。”   过了五秒钟。   月见山脸上灿烂的笑容稍稍带出一丝疑惑。她动了动手腕:“夏油君,那个,手?”   少年镇定自如的松开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刚太激动了,完全忘记还……”   “没事啦没事啦!”月见山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以示理解:“刚刚成为咒术师肯定很激动嘛!”   现在的小年轻就是jump上的少年漫看太多才会向往成为咒术师。要她来说,咒术师就是领着40万工资把高层当祖宗供着的007悲惨社畜。   当然,后辈有美好的梦想,她当然不好意思现在打破。   “那个,前辈——你有男朋友吗?”   月见山心底对于‘咒术师’一职的吐槽猝不及防被这句询问打断。她一愣:“男朋友?哦哦,你说男朋友啊,有的有的。”   夏油杰:“!!!”   内心受到的震撼过大,少年的眼睛瞬间瞪得有平时两倍那么大!   月见山仰起头,笑容狡黠:“吓到你了?逗你玩的——男朋友这种东西当然没有啊!咒术师很忙的,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   夏油杰的眼睛又恢复正常大小了。他不动声色的试探:“如果有时间的话,前辈就会考虑……”   “我说,小学弟啊——”   月见山在宿舍门前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看向夏油杰:“这么热情的打探学姐私人感情,我会以为你暗恋我的。”   “事先说好,我对年下不感兴趣哦~”   夏油杰一愣,然后很快收敛了眼底几分溢出的情绪。少年温温和和的笑着,道:“因为学姐看起来很像我的堂姐,所以不知不觉就关心过了头,抱歉。”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夏油杰确实有个堂姐,但实际上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月见山没有怀疑,反而对这个少年升起几分怜爱之心:小孩子想家嘛!很正常的。   她踮起脚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没关系啦!大家都是同学,以后如果想家了也可以来找我玩。”   少年一愣,露出惊喜的表情:“可以吗?”   烂好人浑然不觉前面是狐狸铺好的陷阱,自顾自的跳了进去:“当然可以啊!”   夏油杰弯起眼眸,笑意盈盈:“学姐你人真好。”   学姐你真好骗。   什么时候可以把你骗回家呢? 第56章 结婚or分手   “春?还不走吗?”   月见山揉了揉眉心,即使闭上眼睛,那些文献资料也好像印在了眼皮上似的,不停在她视线上滑动。   她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抬起头看向提醒自己的前辈:“准备走了。黑川前辈把钥匙给我吧,等会我来关门。”   黑川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皱眉:“你要一个人回去?”   这间教室是专门拨给他们海洋学小组做研究练习使用的。这个点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宿舍了,只剩下月见山和黑川还在为论文挣扎。   负责他们小组的老师是空条承太郎生,这位教授的严厉程度令人发指。   月见山喝了口咖啡,拍拍自己脸颊:“嗯,我自己回去。”   她并不住学校宿舍,所以不用担心门禁的问题。   黑川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是因为你住校外以才危险啊。算了,   我等你吧——你还要多久?”   月见山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我总不能放着组里的女孩半夜一个人回家吧?”   黑川笑了笑,从书架顶上拿下一罐糖块递给月见山,询问她要不要加一点进咖啡里。   月见山实在拒绝不了,只好道:“我很快的,几分钟就好了。”   她手上的工作本来就已经接近尾声,剩下一点整合与归纳月见山打算带回去做。她把自己桌面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站起身表示自己可以走了。   下楼后月见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抱紧自己怀里的资料小小打了个喷嚏。   灰蓝色碎卷发随着她打喷嚏的动作从耳侧滑落,有几缕恰好挡住了眼睛。   月见山腾不出手,努力吹了两口气想把头发吹开。努力无果,头发晃了几下,仍旧落回眼前。   正当她感到郁闷时,旁边黑川忍不住笑出了声。月见山无奈:“很好笑吗?”   黑川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自觉认错:“没有,只是觉得……嗯……很可爱。”   月见山:“……”   看到同班同学露出无语的表情,黑川也知道对方并不吃这一套。他一转攻势,体贴的脱下自己外套:“现在都已经入秋了,昼夜温差大。你穿着单件肯定会着凉……”   他的外套还没有脱完,月见山已经蹬蹬蹬连退四五步:“别,黑川同学的外套还是留给其他女孩子吧,我不方便。”   早知道自己同班同学在感情方面不是个好鸟,自己就不该心软答应他一起下楼——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心里骂了一句,月见山又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黑川脸上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他抬起自己手上的外套晃了晃:“真的不用?生病了可是会耽误论文进度的哦?”   “只是借你一件外套而已,我又不会吃窝边草,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其实是很想吃窝边草的。只是这位过分漂亮的同班同学好像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平时除了学业就是回家,还不住校。   两人独处机会少得可怜。   月见山看了眼他手上的外套,无比坚定的拒绝:“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自己也能回去。”   她那是紧张自己吗?她是紧张黑川的小命啊!   要是披着黑川的外套回家,月见山觉得自己这位同学大概率是没有明天了——怕不是当天晚上就会被她的丈夫暗鲨。   黑川以为月见山还在不好意思。他正打算一鼓作气帅气的将外套扔给月见山时——   一只胳膊从月见山身后伸出来,轻松的将她圈进怀里,同时男人爽朗的声音响起:“晚上好~你是春的同学吗?”   穿着五条袈裟,怎么看怎么可疑的高大男人,像只饱腹后慵懒的狐狸,狭长的眼眸带着笑意:“春,不介绍一下吗?”   仗着宽大袈裟袖子的遮挡,男人手指暧昧的摩挲过月见山锁骨,指尖勾住戒指吊坠的挂绳,将那枚银色简朴的婚戒勾了出来,隐约是要好好炫耀一番的意思。   月见山被摩得腿软,暗悄悄踩了夏油杰一脚,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是我研究小组的同学。”   “黑川同学,这位是我丈夫,夏油杰。”   黑川手里的外套‘啪叽’一声落地:“丈……丈夫?!”   等等!春结婚了?!   月见山拉住夏油杰的手,同时理直气壮的把一堆资料塞进他怀里:“是啊,我丈夫。”   黑川还想挣扎一下,脸上露出干巴巴的笑脸:“但我明明记得教授一直喊你月见山——不是夏油吧?”   月见山回忆了一下,赶在夏油杰放咒灵咬死情敌之前开口:“哦,那个啊。因为我和空条教授认识的时候还没有和杰结婚呢,以空条教授比较习惯叫我原来的姓。”   其实月见山也更习惯自己原来的姓。   黑川还在瞳孔地震中,实在没办法把月见山和‘已婚妇女’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他恍恍惚惚:“不过,不过春你才二十六岁吧……”   不可能!全系最漂亮的女生不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和他发生什么就结婚!!   月见山点头:“对啊,我二十岁的时候就结婚了。”   夏油杰略微侧过头,对黑川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看来这位同学对我和春的婚姻有什么建议?”   黑川:“……哈哈哈当然没有!那个,既然你丈夫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他估量了一下夏油杰和自己的体型差距,立刻灰溜溜的捡起地上外套,转身逃跑。   月见山打了个哈气,顺势拉住夏油杰的手警告:“不准放咒灵去恐吓他,不准让菜菜子和美美子去恐吓他,不准暗地里给他套麻袋——”   夏油杰垂眸看她,暗紫色眼眸在夜色中格外的深沉:“你心疼他?”   好家伙,空气中的杀气增加了。   月见山果断:“心疼个屁!他和我现在负责一个项目,要是他明天出事了耽误我进度!”   “你不想看我熬夜吧?”   想到恋人这几天为了学习而熬的夜,相关领域上丝毫帮不上忙的教主大人有些心虚。他别过头,道:“我知道了。”   放那家伙多蹦跶几天。   看着夏油杰别扭不情愿的模样,月见山又觉得好笑。她和夏油杰一起走到下个路口,等到了路灯不那么明亮的地方,她拽了拽夏油杰袖口。   不用她开口,夏油杰心领神会,弯腰吻上恋人柔软的唇。   他的袈裟足够宽大,缩在他怀里时可以肆无忌惮汲取夏油杰的体温。   一吻结束,夏油杰心情小雨转多云。他不紧不慢的把月见山裹进怀里,小声提议:“婚戒可不可以戴着?”   他的妻子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夏油杰只要想到其他地方还有人恋慕着自己的宝物,就嫉妒得心脏都要张牙舞爪冒出毒刺来。   月见山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困倦道:“好。”   本来只是担心弄丢才小心翼翼挂在脖颈上。但如果夏油杰想要安全感的话,她也不介意戴在手上。   暖黄色路灯与夜色中拖曳出长长的人影。   夏油杰心满意足的环抱着月见山,两人慢悠悠开始往家里走。只要是和月见山待在一起,夏油杰总是喜欢用散步这种散漫又毫无效率可言的前进方式。   “话说回来,你去当盘星教教主,夜蛾校长就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毕竟东京特级就那么几个,不接任务的都有。我只是去从事一下宗教人员而已,校长不会有意见的。”   月见山觉得夏油杰说得有道理。至少他只是不怎么接任务还去当了个教主,没有直接变成诅咒师——天哪!多给面子啊!   ……   ——————————分手if线————————   出国留学的资料零零散散扔了一桌子。月见山躺在床上,没有心思去收拾。   她咬着草莓味的细烟,思考问题。   因为害怕点烟会烧着床单,以月见山只是把烟咬在嘴里,但是没有点燃。   她思索着更多的问题:比如说,等会怎么和夏油杰开口?   月见山打算和自己的男朋友分手。   她的男朋友是一名咒术师,007忙到飞起全年无休的那种咒术师。月见山本来还期待着他们即使聚少离多,也可以凭借一腔爱意修成正果。   但是最近……   月见山稍微改变了想法。   心仪的专业就在眼前,只要月见山签下名字就可以立刻去她理想中的学校念书。但这一去至少要五六年,而且已经不是异地恋了。   直接升级成异国恋。   本来这段感情就全靠自己主动联系才能维持。如果自己也变得忙碌并且没有时间去维护感情的话,月见山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自己和夏油杰逐步冷淡互相疏远最后撕破脸的可悲未来了。   她不想放弃自己心仪的专业,也不想和夏油杰撕破脸。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双方都对对方还有好印象时快速分手。   这样哪怕以后久别重逢,也可以用老朋友的身份互相寒暄,而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怨偶。   她不敢当面和夏油杰分手,甚至不敢打电话。月见山害怕自己一打电话,就会忍不住心软,然后分手彻底泡汤。   她很没有骨气的选择了发短信。   发完短信后生怕自己后悔。月见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一口气把能签的文件全部签掉。   她看了眼自己已经订好的飞机票,自我安慰:没事没事,明天就走了。   长痛不如短痛,早痛早完事!   这时候手机一震,有短信进来。月见山咬着唇打开短信,是夏油杰发来的。   回复只有一个字,很简洁:‘好’。   月见山松了口气。但在松了一口气的她是,又莫名的感到几分失魂落魄。   这家伙……答应得这么快?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月见山在第二天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月见山有点恐高。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以从一上飞机开始,她便戴上眼罩安心睡觉,打算一直睡到下飞机。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她醒来时甚至有种自己睡了整整一天的错觉。   打着哈欠取下眼罩,月见山揉了揉眼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眼睛居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周围的光线很昏暗,以月见山完全没有突然摘了眼罩被刺激到眼睛的感觉。   她懵了片刻,环顾四周:等等,这是哪里?   周围就是很普通的和式房间,但是除了一张榻榻米外什么都没有。月见山爬起来想要打开门看看情况,但她刚站起来,就感觉到手腕和脚腕上明显的束缚感。   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月见山陷入沉思:我被绑架了?   不对,要说绑架的话,绑匪至少也应该用个麻绳吧?   拿这种细条条的锁链敷衍人算什么事……   纸门被拉开的声音打断了月见山的耐心吐槽。她抬头和黑色制服的少年对上视线,夏油杰向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本来就有一张好脸,笑起来时温润如玉。   月见山顿时喜出望外,下意识向夏油杰靠近:“你来救我啦?”   “你见到绑匪了吗?这些家伙也太不专业了,绑人还用这么细的锁链,我再把自己饿一饿说不定自己就能出来了。”   月见山吐槽了两句,连蹦带跳到夏油杰身边。夏油杰轻轻将她抱起来,同时反手把纸门关上。   月见山愣了愣:“你关门干什么?哦哦,是外面现场有点血腥,不方便给我看吗?”   夏油杰将她放回榻榻米上。他抬手捧住月见山的脸颊,这时候月见山才发觉夏油杰的不对劲——明明是和往日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里面却带着过分病态的满足感。   她慌了一瞬:“杰?”   在少女惶恐的眼神中,夏油杰眷恋的亲吻她颤抖眼睫。   亲吻的动作很温柔,但他按住月见山腰肢的手却十分用力,让月见山没办法后退,也没办法避开。   月见山完全确认自己腰上肯定被他按出了深色的指印。   “绑匪?绑匪就在你的眼前啊,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