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综武侠同人)家有皇位的段女侠[综武侠]》作者:青山见晓   文案:   cp已定,眼盲心不盲的花七童。   部分性转,男女都有!综武侠,大乱炖,时间线混乱不可考!   遍历江湖多闲事,一朝风雨化为龙。   段玉玉(♀)带着系统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那一天,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江湖之旅会如此精彩。   本文涉及世界:金大侠系列、古大侠系列、温大侠系列。   注意:   1.存在部分性转,男女皆有。   2.情节和原著存在差异,请勿考据。   3.不喜勿入,请勿拍砖。   内容标签: 武侠 性别转换 系统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玉玉 ┃ 配角:天龙,倚天,小凤凰等 ┃ 其它:综武侠   一句话简介:段女侠的江湖之旅。   立意:潇洒江湖,行侠仗义 第一章   苍蓝的天幕上,一弯月伴着漫天繁星,静静闪烁;天幕之下,苍山环抱的大理城,满城花灯绽放,人声鼎沸,笙歌乐动,热闹非凡。   洱海月映苍山雪,下关风吹上关花。   百族杂处,汉夷交融,男女不避,相携踏歌,这样的盛景,在宋之一朝,唯有此地处南疆的大理国,才能得见。   大理风景秀丽,四季如春,自五代南唐天福二年,段氏高祖思平,灭南昭自立,便是段氏的天下。   高祖之后,数十年,段氏传至第三代,奸人乱政,一场政变,男丁俱丧,时先帝嫡女,以一介女身,铲平叛乱,安抚百姓,登上帝位,号曰安平,安平无子,只有一女,于是传位于女。   又于是,大理风俗与中原相异,多族以女子为尊,不以为异,此后竟代代传女,至于今日,已至第十八世。   第十八世天明帝,是十七世贞顺帝之妹镇南王段和淳,因为贞顺帝早心向佛教,未曾留下子嗣,如今决心退位出家斩断红尘,传位其妹。   段氏一族信佛者众,国主退位出家也不是一次两次,故而大理上下皆不以为异,欢歌笑语迎接新主。   今日,正是第十八世天明帝登基的日子。   按照大理国惯例,每逢大典节日,大理城中花灯大放三日,金吾彻晓不禁。   苍山之下,大理皇宫,高梁广厦,飞檐层叠,黄澄澄的琉璃瓦,在灯火映照下,流晶逸彩,辉煌无比。   皇宫中,正摆宴招待群臣。   大理皇室与中原宋朝赵氏王朝不同,如高升泰、朱丹臣朝中重臣等,与皇族之间的关系,既是臣子,又是亲友,规矩并不森严,此时群臣聚于一堂,欢宴百无禁忌,酒憨醉舞之际,觥筹交错,和乐融融。   与此同时——   十六岁新鲜出炉,尚且热气腾腾的皇太女段誉,正进行着她的离家出走大计。   作为段氏唯一的下一代,段誉从出生起,就承受起她年纪不能相符的重担——整个家族的厚爱。   段氏人口本来并不会这样凋敝,可惜,一代代的笃行佛教,年纪轻轻就斩断红尘一心向佛,所以造成,段誉虽然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叔伯姨,千倾地只有她这一根独苗。   作为段家唯一一根独苗苗,段誉万千宠爱下长大   ——每逢过年,到天龙寺屏蔽的关键字,红包都收得她一个人拿不过来。   若非她并非真的从婴儿长大,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宠成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纨绔了,不会有她如今这般温良恭俭,善解人意的良好品德。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年纪轻轻就逆来顺受、毫不反抗接受包办婚姻死会!   若不是她机灵偷听,她还不知道,她娘和姨母,居然已然商量着要在继位典礼后,给她定婚了。   第一候选人,就是她和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性情“仁厚宽和”的郭靖!   晴天霹雳!   她承认郭靖脾气好,从小到大给她背了无数黑锅,但是、但是,她从来只把他当小弟而已啊!   郭靖不同于她,她是继承了家里不知道哪代混进的白皮血统。   作为纯纯的汉族人,郭靖在大理这座紫外线强烈的高原城市,成功晒出高原黑和高原红   不不不,她并不是嫌弃他的相貌,她只是、只是她就是接受比了啊。   她可是见识郭靖抠鼻子、流鼻涕、穿开裆裤,呆头呆脑话都说不清的黑历史的,这让她怎么“啃”得下去嘛。   不过直言拒绝,到底有一点伤害少男心,毕竟一同长大一场,还是有点情分的。所以,为了避免大家尴尬,段誉觉得,自己假装不知道,提前跑掉算了。   这样皆大欢喜,郭靖不用因为被她拒绝而伤透少年心,她自己也不用再被逼婚,江湖逍遥快乐。   大理皇宫的后院,栽满了茶花树,近一人高,养护良好,层层叠叠的深绿油润的叶子形成大片的浓黑的阴影。   段誉蹲在阴影里,从头脱下她满身的行头,脑袋上、脖子上、腰上挂的各种玉饰,被她薅下来,落下一地。   这会儿,众臣都在前殿宴饮,宫中侍从也大多调往前殿伺候,后宫里空荡荡无人,除了巡逻的御林军半个时辰转上一回,再无人会来。   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翻越围墙,奔向自由。   “系统,随时注意周围情况。”段誉低头,凑着一丝月光,费力的解锦衣上的扣子。   “收到,”一个只有段誉能听到的电子合成娃娃音道,“监视范围半径十米确认无人。”   “我说,你的扫描范围,就不能再扩大一点吗?”段誉把三寸宽的金丝刺绣腰带抽出来,往另一边树缝底下怼,“我记得,我昨天刚刚攒够积分升级?”   十米距离,在武侠背景下,拿完全是废啊。   “此次升级获得——抽奖池新增任务删除卡,一日内力丹——”   “停停停,我知道,我知道。你昨天就报过了。”段誉连忙喊停,“每次攒够积分升级都是抽奖池,你这样,很打击我积极性的我跟你说。什么时候能来点有用的?”   做日常任务升级,很费力的,好吗!   “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持续升级将获得:身体素质增强,抽奖池扩充,奖励物品。”系统一本正经道。   “是我不想完成任务吗?明明是你不知变通,凭什么后爹不算爹?而且,谁家任务失败不能重来?太不合理了!”段誉一边控诉着,一边把白底绣满日月祥云凤鸟的锦衣大袖往树影里塞了塞,又开始脱掉金光闪闪的中衣,露出底下先前穿好的深色短褐,习惯性的用意识刷开任务面板。   任务面板顶上,日常任务栏(88)显示已经全部完成,主线任务则仍然还是最开始(01)——   身世之谜   恭喜宿主顺利长到三岁,大脑初步发育完成,成功启动系统。我是你的“女皇养成系统”,将帮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当之无愧的女皇。   你知道你是一个穿越者,也是一个新生者。你将在这个世界开启属于你的新的人生。   你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也从没在周围人的口中听到关于父亲的消息,这让你意识到自己的身世存在着秘密。   任务目标:   请确定父亲的身份。   任务奖励:   解锁好感度查阅和秘籍商城。   经验:500点。   下面的任务提交键,仍然灰暗得很不起眼。   她其实三岁系统重启,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穿越女——难怪她总觉得自己聪明得和周围的小伙伴格格不入,虽然上辈子好多人事都记不清,自己是什么人,怎么就穿了,但反正嘛,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和本故事也无关,所以她也无所谓了。   当时她一看,觉得初始任务挺简单的,她虽然没见过亲爹,但亲爹是谁亲妈必然知道。   段誉直接兴冲冲的去问她妈,然后——亲妈表示,她也不清楚。   世上还有比这更敷衍的回答吗?   这答案,就好比充话费送娃,一点都不诚恳,毫不考虑伤害亲生女儿的感情。   当然,段誉没有就此放弃,虽然不知道奖励有什么用,但是按照套路,那绝对是很有用的。   于是,她继续向周围的叔伯阿姨们寻求线索,怎么说,找找疑似候选人,然后挨个排除嘛。然后,事情向更加玄幻的方向发展。   根据她得到的信息,她亲妈年轻的时候,游历中原,的确曾结识过好几个(几个!亲妈威武!)优秀的蓝颜知己,但因为要回大理辅佐姐姐,总之是和最后一个分手干净,那几个男颜知己,之后似乎也各自结婚生子,大家好聚好散,分手快乐。   回到大理过后就简单了,她亲娘唯一暧昧对象,只有白族族长之兄刀白风,两人你来我往、胡搅蛮缠、分分合合、纠结了好十几年,从段誉还是三寸丁,纠缠到如今,还没纠缠出结果。   刀白风要辅佐妹妹坐稳白族族长之位,她娘也要辅佐姐姐管理大理国一摊政事,每次重复着相思、见面、互诉衷肠、甜蜜热恋、商量结婚、矛盾凸显、吵架斗殴,最后多以刀白风愤而离去作为结果的无限循环。   段誉的旁观心路,已经从最初的心惊胆战,到如今的麻木不仁——两个武林高手,打半天都不会破皮,也就是打个意境。   嗯,话说回她的身世。   按说亲娘有如此丰富的感情史,她的亲爹候选人自然不成问题的,然而,问题的关键是时间。   如果她的年纪早几岁,那她的亲爹候选,没有一打也有半打,如果晚个两年,又有刀白风叔叔这个选项,然而,她出生的时间,偏偏尴尬的卡在中中间,竟然没一个对得上   一个初始任务,居然如此之难!   段誉多方寻找答案未遂,一横心填了刀白风叔叔的名字。   她这也不随便选的,按照周围人的描述,亲妈年轻的时候,那可是风流无双,魅力无限,甩了一个又一个,和一个蓝颜纠缠十几年,从她小时候纠缠到如今,必然是真爱了!   既然是真爱,那迟早要成亲的。   后爹,也是爹嘛,完全符合社会关系逻辑。   然而,系统显然不够社会,直接判了她失败,失败还不算,任务卡住,退不了,进行不下去。   怎么会有如此不懂变通的系统!   她还怎么继续走上人生巅峰?   凭日常任务的跑5公里,仰卧起坐200个?   “滴滴——收到宿主反馈——处理反馈——反馈处理意见:宿主可以重装系统,重装系统,将所有任务进度清零。由于宿主大脑承受有限,系统重装过程中,数据信息冲击大脑,可能会造成宿主大脑永久性损伤。系统重装准备,宿主是否确定?”   “不,不用。”段誉连忙双手直摆,生怕下一刻就来不及,“否、选否,不重装。”   大脑永久损伤,那不就是傻了嘛?   “否,重装程序已经取消。”   段誉大松了一口气。   “反正就是废了,”她下定总结,从系统空间拽出前天才抽中的铁爪,找好位置,退后两步,把铁爪抡得飞圆,准备翻墙。   “——滴滴滴!警告,警告!有人靠近!有人靠近!”   !   段誉来不及多想,系统空间只出不进,她只能赶忙把铁爪随手扔地下,往树丛地下踢了一脚,转过身来,走近一株茶花,抬手假装欣赏,一边用眼神轻瞟来人,一边拼命开动脑筋。   她这会儿可不能被发现,否则就算出了皇宫,也出不了城。   “段誉,你在这啊,我找了你半天。”从转角拐过来的少年,年纪也不过十六岁,却比段誉足足高半个头,身形更要大上一圈,一张浓眉大眼的黑脸,一口雪白的牙齿,憨厚的咧出一道月牙。   正是才被段誉吐槽过,差一点未婚夫郭靖。 第二章   郭靖啊,段誉松了口气,不用担心自己这一身不合时宜,造成对方怀疑。   ——以郭靖的直脑筋,根本考虑不到这个。   “郭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段誉声音比平日整低一个八度。   郭靖的爹郭啸天,据说是宋朝某个了不起的将军后人,段誉的妈当年游历中原的时候,曾经与他们夫妻结识过,在人家家里没给钱住了十天半个月,因此关系很是不错。   后来郭啸天死了,李萍孤身一人还怀着孩子,觉得大理世外桃源远离战乱,就到大理城来讨生活,正巧又碰见镇南王,大理是段家的地盘,自然不会连个朋友都照顾不了,于是就接了她在王府住,平日里帮忙料理一下王府中内务琐事,算是个管家。   郭靖正巧同段誉同岁,从小一道长大,段誉有时候嫌弃他奔头呆脑不好玩,但这么多年过去,好不好的,反正也处了感情。   虽然对方并不知道被她嫌弃了一回,段誉还是不免有点心虚气短,觉得自己逃跑的行为,略有些不仗义。   “我有件事要同你说,”郭靖对她的衣着果然毫不怀疑,黝黑的面孔浮着两团红晕,浓眉下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眼神里居然有点愧疚,“五师父教我说,这件事,一定要跟你将清楚。”   段誉同款愧疚。   段誉顿时有种微妙感觉,“你说。”   郭靖六个送上门的师父,号称江南七怪,武功高不高的,总之打架六个人一起上,淹都能把对手淹死,这几位如今还住在镇南王府中,算是段家客卿,段誉平时练大理段氏自家武功,也从他们那里学过几手技巧。   除了他亲娘,郭靖最听几个师父的话。   “段誉对不起,我不能娶你。”郭靖十分愧疚的看着她道,“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我最近才知道,我爹在的时候,就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段誉段誉正低头找地缝。   “我大师父从小叫我,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郭靖没注意段誉的表情,认真的把当初他爹郭啸天和义弟杨铁心指腹为约之事讲了一遍,“先前全真教的丘道长,才捎信过来,说找到杨叔叔的后嗣,是个姑娘,按照当初取名杨康,按照当初的约定,杨姑娘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段誉低头找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她家后花园虽然少有人来,但打理得很好,泥土松软适度,地板砖光华平整,一条裂缝都没有。   ……算了。   她们家地板这么平,家里这么有钱,还有什么过不去。   反正也没人知道她自作多情过。   没人知道,那就不存在。   好吧,她承认,什么回避催婚就是个借口,她就是在家呆腻了,就想去中原逛逛。   郭靖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递给过去,把上面刻的字给她看,“虽然杨姑娘处境不好,流落到金国去,但等到十八岁我就会去找她。不过,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子,将来有人欺负你,我对会帮你。”   “顾好你自己吧。”段誉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我被欺负过?哪回不是你被欺负了,我给你找场子?”   郭靖露齿一笑,“我知道段誉你一直很好,是五师父说,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当年同女孩子讲清楚。”   “嗯,说得对。”段誉低声喃喃,活动了一下手指,“的确得说清楚。”   否则,她都不好意思对他下手。   “那你不要伤心。”郭靖顿了顿,瓮声瓮气的冒出这一句来。   “谁告诉你我会伤心的?”段誉手指蓄力顿时一停,谁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   “三师父、四师父都这样说。”郭靖老实道,“他们说,我如果不娶你,你被我拒绝,会很伤心的。”   “难怪这么多年光棍儿。”段誉磨牙,“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可是,四师父说,段誉你这样的,在我们老家那边很难成亲。”郭靖抬手摸摸脑袋,“四师父还说,大理段氏之所以那么多人出家,就是因为嫁不出去。”   “胡说!”段誉顿时不干了,她们家明明是因为追求高大上的精神需求,什么叫嫁不出去,“我们家那是娶、不是嫁,况且,你看我娘,那么多追求者,所谓青出于蓝必胜于蓝,我将来、哼哼、肯定比我娘厉害~”   郭靖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然后认认真真的松了口气,“段誉你说的对,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成不了亲。”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段誉冲他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活动了一下手指、踝关节。   郭靖摇摇头,“没有了。”   “没有就好,”段誉点点头,突然看向他身后,浮夸的露出惊讶表情,“什么东西?”   郭靖下意识转头,突然感到后颈一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软倒下去。   “居然说我成不了亲。”段誉把运功的拇指一转,低头看着软倒的郭靖,哼了哼,放下豪言壮语,“我将来少说娶十个八个了,否则好好的皇位都没人继承,那多亏啊。”   她从腰包里拿出迷香来,给郭靖闻够,把他拖到树丛底下。   就这时,突然灵机一动,用系统又扫了一遍郭靖的人物名片,顶上金色的ssr,顿时引起她的注意。   郭靖什么时候,竟然背着她升级了?他以前和她明明一样的呀!   要知道,她现在才sr!   而且,至今为止,周围的人中,她还是唯一一个稀有度会升级的存在,然而,郭靖居然能升级,而且比她还稀有了!   她居然不是特别的天选之女吗?   幸好再扫过一遍郭靖各项数值,段誉松了口气,虽然稀有度比她高,但郭靖的具体数值比她还是差一大截。   她低头看了看彻底晕菜的郭靖,终于忍住把对方摇醒审问的冲动,到底还是逃跑正事要紧。   铁爪被找到,这次再无人打扰成功挂上墙头。   段誉拽着精铁的链子往上爬,就这玩意儿,系统都算sr,比郭靖的六个师父r稀有度还高,和她一级,所以,这稀有度能信吗?   系统果然废了!   ————   大理皇宫圣慈殿三层阁楼上,无论是段誉与郭靖交流的样子,还是段誉攀着铁爪翻墙的模样,一切都被人尽收眼底。   “也不知哪里学的梁上君子这套,居然用铁爪翻墙。”   精致的九凤朝珠冠,艳丽的红珊瑚旒帘,华贵的白底金线刺绣锦礼服,具是高贵华丽,却掩不住穿戴者顾盼间,一双桃花眼,秋波流转的风情。   与段誉如出一辙的雪白皮肤,琥珀眼瞳,昭示着两人之间存在的血缘关系。   正是刚刚继位的天明帝,前镇南王段和淳。   与她并肩而立的,赤黄僧衣女尼,容貌与之有四五分相似,五官更加庄严些,一双剑眉,俊美英气,正是先帝贞顺帝段和明,如今的本明师太。   “嗯,”女尼轻笑一声,“以誉儿如今的轻功来说,宫墙的确高了些,不过誉儿还是比你当初还要强点儿。”   “怎么可能,”天明帝嗤笑一声,“我可不像她,包袱里都带了什么——锦绣衣裳三件、织金嵌珠腰带一条、花银鎏金簪一根、白玉螭龙簪一根,香蜜一筒、茶叶一包、胭脂水粉螺子黛,桃花酥、梅花糕、杏仁酥、松子糖”她一样样数得清清楚楚,显然没少吃,“知道她去闯荡江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郊游呢,兵器、钱财都不带,敢指望她什么。”   “你当初倒是兵器,还带了一袋金瓜子。”本明师太不疾不徐道,“结果还不是走迷了路,野地里找不到地方,若非遇上阮星竹,恐怕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天明帝惊得差点跳起来,“阿姊,你怎么这都知道?”   本明师太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至今不知,誉儿的生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明帝愣了愣,也叹了口气,“当初那一位,把孩子扔下就走,连名字都不取,留下一封信也没头没尾的,除了知道誉儿是她的孩子,我段家血脉,什么身世线索都没有。”   “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看过,也是太狠心了。”本明师太再次摇摇头,“对了,东西放在誉儿的包袱里了吗?”   天明帝点头,又有些担忧道,“六脉神剑剑谱乃是段家不传之密,放在誉儿身上,当真妥当?若是丢了”   “虽说我出家,便是为了应对吐蕃国师鸠摩智,但为了万全,到时候若是不得已,便也只能玉石俱焚。”本明师太淡淡道,“我们这一代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就是誉儿的了,皇位是她的,段氏的传承也是她的,将来如何,全看她。”   她看天明帝满脸担心,继续道,“你知道的,如今大理虽然看着还算安稳,但外头可不一样,吐蕃、辽国、西夏、金国蠢蠢欲动,宋朝江山飘摇,宋国皇帝颟顸无能,乱象已出,誉儿得去看明白,才能做好准备。”   “其实,她若当真与郭靖成亲就简单了。”天明帝道,“郭靖是我们看着长大,人是好孩子,先前的婚约其实很好处理,将来也能陪她撑起大理国,嗯,就是黑了点……”   本明师太忍不住被她逗笑,摇摇头,“那你当初为何要跑?高升泰不比靖儿白得多?”   “啊……”天明帝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多少年的事了,阿姊还说什么呀。高兄都成亲多少年了,人家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还说什么呀。”   “好,”本明师太笑道,“不说。——那就说说你和刀家的事,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吧,”天明帝连忙推脱,“大敌当前,等鸠摩智的事过了再说、再说……”   “好,那说誉儿,”本明师太从谏如流,“虽说是出门历练,但你是不是写几封信去,拜托你的老朋友们,关照一下?”   “我都写好了。”天明帝道,“阿姊放心好了。”   “我怎么看,你好像少写了几封?”本明师太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阿姊!”天明无奈道,“阿姊今日玩妹妹,就这么高兴吗?”   “高兴啊,”本明师太一本正经点头,“累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歇了,可不得高兴嘛,我可得好生高兴几天。”她微微一笑,突然笑得很温柔。“以后,都交给你了。”   “阿姊放心,”天明帝郑重点头,“我自会以性命保护大理。”   “嗯,”本明师太点点头,“如此,就看誉儿了,去一趟中原,至少带点特产,带个未来太女的爹回来。”   “阿姊……”整段垮掉了。 第三章   大理城内既有盛会,自然少不了沿街的美食。   新鲜烤好的牛乳扇,焦黄膨酥,入口及化,奶香浓郁,配上店家自制的玫瑰花酱,一口下去,满口香甜;   凉爽柔韧的卷粉,雪白透明,卷着鲜绿的腌菜、爽脆的豆芽、浓香红亮的辣子油,咸香爽口,开胃解腻;   还有凉粉、凉糕、饵丝、饵块、粑粑、茶花卷   因为熟悉得很,光嗅着味道,段誉眼前已经飘过一串美食,样样泛着金光,美得让她神魂颠倒,今日由于紧张激动光填空气的胃也兴奋起来,不断发出声音,体现存在感。   “咕噜——”咽了咽开始泛滥的口水。   其实,时间还早   等去了中原,这些美食估计就吃不到了   有犹豫的时间,为什么不抓紧,享受最后的美餐   段誉终于还是没有抵住美食的诱惑,从系统里摸出一只【平平无奇斗笠】来。   【平平无奇斗笠】n级:武林人士常配戴的平平无奇斗笠,让你的存在感降低,只要小心不要与熟人靠近一尺以内,哪怕在随便,都不会被认出。偶尔也被侠客抛出,客串一次性撒手没武器,并不能抵挡强力一击,但可以为逃跑争取短暂时间。   作为十分亲民的大理皇族一员,段誉在大理城完全可以刷脸,所以今天要逛街,必须做一点小小伪装。   比肩擦踵而过的男女,穿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唱着不同曲调的民族乐曲,载歌载舞,神色平和。   这是生活在平定安详的大理国内的百姓,段誉两手抓着小食,耳边不断听到赞颂和充满希望的欢欣。   在她的记忆中,统治者和民众的身份,总是会存在微妙的对峙,然而在这里,却是不同的,和平日的随意不同,她几乎头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大理段氏在人民心中的地位。   不是,简单的亲切的君王,他们真切的被这片土地的百姓全心的相信,并爱戴着。   段誉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在欢闹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心里温柔的情绪不断积累,变得热烈滚烫起来。   她知道,这些其实和她没有关系。和她稳定朝局的姨母有关,和她抵御过外敌的的母亲有关,和她武功高强威慑武林的叔祖母有关。   国民愿意信服她做大理少君,是因为她姓段,如此而已。   如此,这一趟中原之旅,她一定要去,也非去不可。   大理毕竟不是孤立的大理,这座并非兵卒悍勇,财富满满的小国,要在世间立足,并非埋头只看自己就够了。   段誉仰头望向月亮,心中涌起豪情万丈,过去祖辈们的功业,就让她来发扬光大好了,毕竟,她是天选穿越女嘛。   ——等等,月上中天,快要到子时了!   段誉神色陡然一紧,赶忙从人群中穿出来。   她这一路并不是随便走的,从麟趾大街转铜锣街,从铜锣街转甜水巷,从甜水巷转七歪八转,八转七歪,一路人越走越稀,这会儿一窜,就很快进一条无名小巷子。   这是一条十分僻静的巷子,家家关门闭户,仿佛和整个城中的热闹同没有一丝关系,唯有家家户户门口挂起的红灯笼,提供一些热闹。   段誉赶紧把最后一口茶花卷塞进嘴里,拍拍手,趁着月光从袖兜里掏出一只毛笔,蘸着顶级清露,半跪在地上,屏住呼吸,缓缓的抬手画出一个圆,接着在圆里画出一个六芒星。   她站起来,仔细观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圆画的似乎格外的圆,六芒星则格外的对称。   接着,她看了一眼系统里的计时。   11:59:30   还差半分钟。   时间不能空走,段誉从腰上拿下一串空心铜铃,学着先头测字道士的动作跳起来——   【玄学铃铛】空白无级:没有内铛的铃铛,据说能提高幸运值,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段誉一人对影成三,舞出群魔乱舞的气势。   时间到!   段誉陡然一顿,双手在身前比了复杂的连自己都记不清的手势,眼神锐利,气势磅礴——“抽!”   瞳孔中映出无人能见的金色光芒,光芒过后是一张金卡,卡上闪亮的ssr,显示出非凡的气势。   【任务删除卡】ssr:你还在为接到高难度的任务烦恼吗?还在为任务进度缓慢而后悔接下吗?还在为任务失败而无可奈何吗?任务删除卡,删除一个已接任务,还你一个清静空白的版面。   将卡片放在需要删除的任务界面,说出删除即可。   注:任务消除之后,也不再特殊任务奖励,请谨慎使用。   “干!”段誉兴奋的跳起来,空挥了一下拳头。   这么多年来,她可算是欧气了一回!   这简直她最需要的。   天知道,她对着版面无奈了多久。   在过去,她只能靠每天完成所有日常任务,得到一次系统抽卡机会,然而,系统抽奖简直是个坑!   虽然眼睁睁的看到顶级奖励包括多少厉害的武功秘籍、厉害的武器、厉害的物品,包含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各种稀奇古怪,她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应有尽有,堪比机器猫的异次元口袋,抽奖池之深,她至今都还没探到过底。   机器猫的异次元口袋可以定向提取,抽奖池却全看运气。抽奖池内物品分:白板、n、r、sr、ssr五等。   日常抽中没有星级的白板,包括不限于:一枚铜板、一块馒头、一件粗布衫   除此之外,是各种不知所谓,或者不知什么时候能用的东西,比方说什么崂山圣水、拉掉就会失效的记忆面包,装上堪比警犬的鼻子,吓人一跳屏蔽的关键字等等。   偶尔抽中ssr,还是壶没什么顶用的酒!   反正好东西就抽不着。   她空间里,馒头都堆了一箱——哦,【木箱】也是她日常抽出来的白板——如果不是空间里东西不会坏,她觉得别说馒头了,她的粗布衫估计都放烂好多了。   总之,要抽到有用的东西,简直困难重重,而根据这么多年大数据的记录,她虽然皮肤白,但血统里就没有欧洲血统。   无论是画符,还是铃铛,那都是她在拼命蹭玄学。   不过,可能是今天的符画得特别好,她时来运转了。   段誉轻咳一声,再次双手比划了个复杂的,再次气势汹汹的往前一推——“抽!”   日常任务的抽奖不能积累,只能当天抽,不过她还留着昨天升级得到的一次抽奖机会,趁着手气,赶紧抽起来。   白光闪过,叮当一声,一枚铜板,落箱为安。   段誉一抽鼻子,果然幸运总是短暂的。   不过,【任务删除卡】倒确实是她迫切需要的。   段誉指尖一动,金边的卡片便出现在手中,任务版面展开,主线上的【身世之谜】仍然灰成一片,她目光随意的扫过好感度查询和秘籍商城,虽然有些肉痛,但还是只能算了,然而目光却凝在前面的“父亲”上竟一时拔不开。   因为是穿越者,段誉生来自然具有一些常识,比如说每个人就是有父有母,虽然从来没见过父亲,却仍然清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没有上辈子关于父母亲友的记忆,她认知中的所有亲人和友人,就在这个世界上,她的父亲也是。   这个迷,藏在她的生命里。   她不是需要对方如何,但寻找对方,好像同时是寻找她自己,她生命重要的起源的一部分。   删去任务,自然并不表明,她就不能继续寻找父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自此,寻找父亲好像不再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事,也许有一天,她在做什么事,或者恰巧遇见,解开这个疑问,但这件事好像变得轻描淡写,意义消失。   “删除。”段誉轻轻吐出两个字。   手上的金卡碎成金色碎片融向版面,片刻就将整个版面清空,再也没有痕迹。   “任务删除成功,任务重新计算倒计时:12小时,12小时59秒,12小时58”   段誉看了一眼缓慢倒计时中的任务版面,将之关闭,准备自己下一项行程。   借着中天的月光,她顺着巷子往里走,直到一户有高出院墙桂花树的宅院。   宅院不大,不到一丈高的石头堆砌的围墙,清漆的木门显出木头本色,大门上挂着红灯笼,和周围的其他人家别无二致。   段誉轻轻一跃,轻功跳过墙去。   “什么人!”宅中,一个虬髯大汉正在院子里打拳,此时忽然感到动静,怒喝一声,一拳锤过去。   段誉足未沾地,就感受到当脸一击的凛冽拳风,钵头大的拳头,她这小身板哪里挨得住,连忙半空提气,身体往后一缩,避免破颜一拳。   “好贼子!”一拳未中,大汉随后一拳又来。   段誉手指一动,身形倒转飞起,伸出右手食指往大汉的拳头上对去,左手一抖,一把麻沸散抓在手里,随时准备当□□洒出去。   “老铁,快住手。”背对而坐,桂花树下饮酒的女子,适时的出声制止,“是段、段少君——咳、咳咳”   她根本没有回头,却一口叫出了段誉的身份。   低柔温和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才说了这一句,便连连咳嗽起来。   被换作老铁的大汉,毫不犹豫的收了手,对段誉抱拳一礼,“段少君,失礼了。”   段誉轻哼一声,算作回答,走到咳嗽的女子身边,伸手接连在她背上肺腧、心腧、厥阴、风门轻点。   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乃是阳和温煦之力,既能攻击又能治疗,乃是居家出行的必备良品。   咳嗽声渐渐停下来,段誉手上一收,转头去看铁传甲,此时的铁传甲已经完全收敛的方才暴烈模样,变得像个无害的老实人。   “扎心了老铁,我都来过多少回,你居然还认不出来,也太伤我的心了!”段誉开口控诉。 第四章   “段少君。”铁传甲抱拳行礼道,严肃正经,“下次段少君要是从门口进,在下一定认得。”   段誉呆了一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看上去这么老实的人,其实是腹黑,这谁能信?   “多谢段少君,”宅院的主人止住了咳嗽,摆摆手坐直起来,转过头来含笑道,“大理段氏的内功,果然不凡。”   她看上去不太年轻,眼角唇角都有了淡淡的细纹,容颜也非绝美,不过清秀,有些憔悴,脸上不施脂粉,却让人一见便想亲近。   ——她有一双温柔而又朝气的眼睛。   那双眼睛有春风碧柳,有夏日荷塘,有对生命的热爱与宽容,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   段誉洋洋得意,“你是碰见我,就算我娘,在我这个年纪,也未必有我厉害。”   段氏家传武功,特别吃内力,内功不够,效果就不行。   至于系统的武功秘籍暂且不提,反正那也是个坑。不过,虽然系统坑,但还是个系统——【九花玉露丸】sr级,一颗顶三年内力,虽然没办法在现实中复制,但她靠日常任务,每天一次抽奖机会,至今抽中过十颗。   同龄人除非去跳崖,否则肯定赶不上她的。   “段少君的确内力深厚,”女子笑着赞美了一声,伸手一指对面的座位,“请坐。”   桂花树下一张石桌三个石凳,摆着白瓷的酒杯、酒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黄杨木雕刻的木偶,凿痕清晰显然是刚刚完成。   木偶雕工极其精致,雕刻的是个俊秀的美男子,面目更是栩栩如生,连衣服褶皱和花纹都清清楚楚。就算对着木偶,也让人感到一种清冷文雅的气质铺面而来,仿佛已经有了活的灵魂。   段誉在她对面坐下来,看了看木偶,没说话,在她第一次无意间问起,对方的表现出抗拒后,她就再也没提问过。   “等你许久,既然来了,就同饮一杯吧。”女子虽然瞧见了段誉的眼神,却并未解释,含笑在空杯中倒了酒,推给她,自己则直接拿起壶,用壶口对嘴,一仰灌下一大口。   酒将她唇色染得如同抹了胭脂,苍白的脸上也浮起艳色,使得原本清秀的五官,顿生艳丽起来。   段誉拎起壶来嗅了嗅,不太满意,“怎么是烧刀子?”   烧刀子酒,酒如其名,入喉火飘火燎有如刀刮,当头就晕,因为便宜,被许多穷苦人家喜爱,图的就是那口劲儿。   但除了火烧火燎那一股劲后,也没什么了,既没有香味,口感也不佳,绝算不上佳酿。   “自然不能同你的仙子醉相比。”李寻欢并不生气,而是略带回味的说道,“那的确是我喝过最好的酒,酒香清冽甘醇,一醉千年,却是神仙才能酿出的酒。”   “那是当然,”那可是她第一次抽中的ssr级,至今抽出的各种酒,也再没有同样等级的。   这东西,仿佛就是给李寻欢量身准备的,   当初,她被李寻欢金光闪闪的ssr+震撼住了,她亲娘虽然也是ssr,但没有那个“+”。这符号,加得太有灵魂了,这么多年,她就也没见过第二个。   本来以为这么牛逼的人物,肯定高冷难以接近,没想到,有加号的姐姐脾气很好,只需要一壶酒就和她做了好朋友。虽然,这位姐姐有时候说话有点哲学,但从不摆长辈架子,所以交朋友自然也是真心的了。   “算了,还是喝我的吧。”段誉闭上眼睛,偷偷从系统里,偷渡出一支酒囊。   李寻欢一口把壶里的酒喝完,自觉把壶推过去。   段誉睁开眼睛,看见摆在面前的酒壶,顿时怀疑,她是不是被套路了?   不可能!看了一眼李寻欢真诚的眼睛,段誉确定。   毕竟,她也看不过李寻欢好好的ssr+居然喝烧刀子,这种行为,明明算是精准扶贫才对。   段誉自己对酒的爱好只是一般般,但李寻欢特别好酒,喝得也特别有感觉,和她一起,段誉都觉得酒更好喝了。故而,她从系统里抽出的好酒,一般都带过来和她分享。   “这是猴儿酒,”段誉瞟了一眼物品标签,“山中诸猴,过冬前采百果贮于洞中当做过冬粮食,若是当年冬天不缺食物,猴儿就用不着储藏果子,这些果子储久了,就渐渐的成了百果酒,但这百果酒,从成酒之日起,便日渐减少,最后干涸,但在干涸之前,一洞酒液浓缩成一壶,这一壶正是百果精粹,果香浓郁,酒香醇厚。”   李寻欢喝了一杯,点头赞美道,“果然是天赐佳酿。”   她说话的样子十分认真恳切,让被表扬的段誉就很有成就感。   “烧刀子这种劣酒,很伤肺的,”段誉挺不明白,“就算喜欢喝酒,你又不是缺那点钱,何不买点好的?”   李寻欢并不是不会品酒的人,如此,她经常喝烧刀子酒,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酒自然各有优点,”李寻欢微微一笑,柔声道,“有时候,人就是需要一点烧刀子这样的酒,需要时醉得快,醒也醒得快。”   ……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段誉杵着腮问她。   “嗯?”李寻欢侧过头看她,带着愉快的微笑。   “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段誉道,“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听上去很有道理。”李寻欢微笑道,“不过,少思少想是年轻人的特权,人年纪大了,总是很容易想得多些。”   “你哪里老了?”段誉很难以理解,现代人恨不得过了十八每年都十八,李寻欢才三十多居然就觉得自己老,“你离可以倚老卖老的年纪还差三十年呢。”   李寻欢无声的笑笑,“老铁,你去把段少君寄存在这里的包袱拿来。”   “——所以,你决定要去中原了?”   “自然。”段誉点点头。   包袱里是段誉想要携带的贵重物品,她怕搞丢了先寄存在李寻欢这里。   李寻欢看着她叹了口气,“一时冲动,说不定将来你会后悔,我看郭少侠同你也并非没有情谊。”   段誉想到郭靖愣头愣脑的“对不起,我不能娶你,只把你当妹妹”,脸色顿时有点黑。   李寻欢误会了她的意思,温和一笑,“对不起,我知道年轻人都不喜欢说教,我并没有干涉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可以再多考虑一下。”   “所以,你后悔了?”段誉虽然明知她是好意,还是忍不住一丝烦。   李寻欢蓦地抬头,“你知道?”   段誉被她目光一刺,不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道,不自在的摸摸鼻尖,“就是……猜到一点,毕竟……你的表现还挺明显的。你来自中原,又非是因为喜欢大理,一住这么多年,隐居于此,又显得不□□心,不能开怀,那么总是有原因的。”   “我并没有不喜欢大理,大理很好。”李寻欢道。   段誉从来在抬杠上没输过人,“今日满城花灯,你若是真的喜欢大理,就不会错过今日的盛会。就像我以前的朋友张无忌他们,看上去习惯了大理的生活,但还是想要回到中原,而且一去不复返了。”   李寻欢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失笑着摇摇头,看向段誉,“你竟然比我自己都了解我啊。”她低头望着酒杯,“中原,的确,我还是想回去的落叶终究要归根的。”   ……误会,误会,她就借题发挥一下,顺便抱怨一下发小一去不回,冷酷无情,音信全无   这怎么就猜中了呢?   这么天才,她怎么好意思。   “你要想回去,就回去啊。”段誉双手撑在桌上,“我们可以一道走,”她来了兴致,“正好,你还可以给我介绍介绍中原各地的美景美食,就当我这么多年请你喝酒的酬劳了。”   李寻欢惨笑着摇摇头,举着壶嘴大大的灌了一口,“哪有那样简单,十年,”李寻欢叹息一声,又灌了一口酒,“物是人为回不去了……咳、咳咳……”   段誉猝不及防,受到“人的一生中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哲学思辨拷问,往桌上一趴,突然觉得,幸好每次咳嗽拯救了李寻欢继续往哲学家迈进的步伐。   段誉这回没有出手,趴着桌子等着她平复心情。   李寻欢咳得两颊泛起病态的嫣红,身形如秋风落叶般颤抖,憔悴中带着点说不出的魅力,看的人心跳跳的,有点心怜。   这种心跳,实在很容易和另一种情感上的心跳联系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电视剧里,病美人总让人念念不舍的魅力。   铁传甲捧了包袱出来放在桌上,站在一边沉默的注视着李寻欢低声咳嗽,带着忠诚的同情。   段誉接过包袱,也没打开看,往身上一背,准备等会儿告辞。系统没用的很,只出不进,她还得自己背行礼。   李寻欢渐渐止住了咳嗽,抬起头来,眸中深海一般的沉郁,她手指在石桌上抓了抓,突然低声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我听说的一个故事。”   “故事不长,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你有故事我有酒……不是,自从认识一二三四年,李寻欢就从来不说她自己的事,即使喝得半醉,嘴也严得很。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这就和“我有一个朋友”是一样的,大家心照不宣,不必明言。   段誉早已经放弃了,毕竟她能确定李寻欢不是坏人,那么对方有什么隐私不愿说,作为朋友,自然该尊重,真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听到。   她连忙坐好,双手摆在膝盖上,做出幼儿园小朋友的端正姿势,表示郑重,“请说,请说。”   李寻欢被她的举动逗得微微一笑,连心中的块垒都仿佛松动了些,她捻起一杯酒一口饮尽,缓缓开口。   她的故事,以俗套的“从前,有一个女子……”开头。   从前有一个女子,出生于书香门第却自幼好武,她练武功有一点天赋,又因为被前辈们赞许过几次,便以为自己武功高强,难逢敌手,一心闯荡江湖。   她那时候年轻气盛,行事无忌,不免结了许多仇家,有一次她的仇家设下陷阱,让她着了道,差一点就死掉,幸而她被路过好心人所救,那为女侠救了她后,找人给她治伤,细心照顾她修养,护送她回家,这段日子里,她也和这位女侠相处愉快,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这女子有一个略小一岁的表弟,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两家早早定下婚约,表弟家人具亡后,便住在女子的家中,家里约定表弟举业之后,就让两人成亲。   表弟天资聪颖,又努力上进,不负两家长辈期望,年纪轻轻顺利考中探花,回乡要与表姐成亲。   女子的朋友,护送她回家后,就在女子家中做客,正好遇见回乡的表弟,一面过后,自此相思入骨,难以自拔。她的朋友并不知她与表弟有婚约,向她说了女儿家心事,想要嫁给她的表弟。   女子又能怎么办?   女子拒绝表弟,表示不愿成亲,表弟却看穿她的意思,且家里的人都觉得两人应该成亲,表弟着急回京上任,于是不管不顾准备了婚礼,眼看婚礼一切布置妥当,女子的朋友却越病越重,甚至几乎近与药石不进的地步。   女子她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救命恩人就此死去?她实在没办法,终于在结婚当日,她想了个办法,让她的朋友换了婚服代她成亲,而她自己,则在当日里悄然离家。 第五章   “完完了?”段誉趴在石桌上,神色有些茫然。   李寻欢微微一点头,“是。”   “……那后来呢?”段誉埋头想了想,抬起头问道。   “后来啊,那位表弟乃是正人君子,既与女子的朋友拜堂成亲,自然会好好待她,他们都是好人,在一起自然过上会平静安乐的日子,而女子既然喜欢江湖,继续浪荡江湖,天涯为家,也是各取所需,得偿所愿。”李寻欢轻声道。   她的声音变得极低,仿佛随时破碎在风里,却并没有眼泪,仿佛自己仍然很平静似的。   “……哦……”段誉又低头想了想,抬头问道,“这个,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十年,快有十年了。”李寻欢望着石桌上斑驳的树影,轻叹。   “哦,”段誉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那你节哀啊,啊,不对,你看开,看开点啊,”段誉绞尽脑汁劝说,“……过去就过去了呗……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何处不青山?嗯东边不亮西边亮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敢承认血淋淋的过去,并且摊开来。   如果这是李寻欢不断回忆,且不愿告诉与人的记忆,那么简直太正常不过。   该不该逃婚?   这主意虽然馊了点,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救命恩人真的死在她成亲晚上,那多膈应?   但是跑,好像也有那么点不对。   表弟好好的,就因为长得俊点,就给栽了这么个自己不喜欢的老婆,找谁说理去?   但是这恩人吧,人也不是坏人,最后换人的注意,也不是她出的,爱都爱了,都形销骨立,差点,也不是故意的,总不能说他们俩的爱情,比这条命还珍贵?   难怪这么多年这姐姐也不说,这种事,讲出来,还真是   都不知道让人怎么安慰。   毕竟事情是她自己做的。   能怎么样,最多也就这能翻过这篇,别去想它。   李寻欢对一脸局促不知怎么安慰她的段誉温和的笑笑,听她满口胡言乱语,不知道怎么,激荡沉郁的心情居然莫名的平复了许多,“我讲这个故事,只是希望你凡事能多想一想,对于将来的结果,心中有准备,才能就此清楚,自己到底是否决定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这事,到底怎么就这么纠结呢?   段誉捧着脑袋。   李姐姐离家出走十年不敢回去,故事里的表弟娶了不喜欢的女子,也未必过得多顺利,至于另外那个女子,嫁给喜欢的人自然好,但却心里明白清楚对方根本不喜欢,不想娶她,后来日子真的过得高兴吗?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出的不对   “啊”段誉突然惊呼出声。   “什么?”李寻欢没听明白。   “李姐姐,你当初缺个闺蜜啊!”段誉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支持的闺蜜!但凡当初有第四个人,这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你那个恩人喜欢你表弟,你又同表弟有婚约,所以,你自然是不能开口告诉她的,但如果你有个铁杆闺蜜嗯老铁要是女的就完美了不不我胡说我的意思说,这个事情里头,缺一个向着你和你表弟,仗义执言的人啊。这个人,得告诉你那个恩人,你和你的表弟,两情相悦分不开,她要是掺和,那就是挟恩图报!”   “另外,闺蜜还可以帮她介绍对象啊,既然她喜欢表弟这一款,就照着帮她找啊,两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不就是长得好看的读书人嘛,既然是救命恩人,那多多给她准备些丰厚嫁妆,放出风声,总会有人前仆后继不,我是说找出合适人选。”   “就算没有合适的,相亲相个十次八次的,”段誉道,“任是柔肠百结,多愁善感的人,都得变佛系了,性命危急没有了,不就没问题了吗。”   “对了,其实还有简单点的方法,让表弟在对方面前出几次丑,什么放屁、剔牙、吃饭粗鲁、横擦鼻涕、摔屁墩再怎么也能治好这相思病,当然这个主意也不能你想出来,得由你的闺蜜想出来,去告诉你表弟,顺便,也可以考察一下表弟是不是真心的。”   “可惜啊,当初姐姐没遇见我,要是认得我,”段誉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完美的惊天动地,对目瞪口呆看着她的主仆二人,得意洋洋的抬抬下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别的主意,我再想想,肯定还有的。就可惜,差了十年,”段誉痛心疾首,全情投入,“你说现在,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娃都能打酱油了”   “嗯,不是,”段誉舌头一打结,发现自己得意上头,不免小心坠坠的看向李寻欢,“我的意思是,姐姐,你看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什么还是开点吧。”   李寻欢的病,在她看来,一大半都因为情绪郁结所致,她这话,是不是刺激大发了?   李寻欢这一会儿居然没有咳嗽,甚至轻轻的对她一笑,虽然在段誉看来,这笑容如同湖水涟漪,荡去无痕,“你说的是,的确是该看开了。”   段誉看出来对方是在安慰她,她嘴上虽然住了,心里却不断转出念头,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姐姐看开,不如,在大理任个值?”   “?”   “我娘有李萍李先生,您要是愿意在少君府任个值,我也有个李先生了也不用做什么就是平日里管府里那几口人吃饭,我去中原后,帮我传个消息嗯,再指点指点她们几手工夫。”   这位姐姐武力值是够的,性情也不必担心,文武皆通,也绝不擅权,还真是而且,有了事业,也没时间想东想西了,不是?——简直完美!   “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段誉满脸懊悔,悔得拍桌,“——我大理,就是缺姐姐这样的人才啊!”   她这是缺少主人翁意识啊!   以后一定得改进。   李寻欢摇头,这太荒谬了,“这如何可行?”   这个提议荒谬的超出想象,她一时说不出具体拒绝的理由。   “有什么不可以的,”段誉赶忙道,“就请姐姐帮个忙而已,我这一走,要知道大理这边的消息就难了,若是出了什么事,连赶都赶不回来,”   先卖可怜。   “就当姐姐喝了我这么多年美酒的报酬嘛,”   再要挟求恩。   “对姐姐来说,很简单的,而且我的美酒,姐姐喝过不少,那可都不是外面买得着的,要是姐姐愿意,以后我得了,都送给你。”   饵先下了,人骗到手再说。   “姐姐,”段誉双手合十,露出恳求的狗狗眼,“就请帮小妹这个忙吧!我家里的事,都找不到别的人能够帮忙了。”   “我听说,高家、白家不只是朝中重臣,更与你们家有深厚的情谊,难道你堂堂大理少君,还找不到个人做事?”李寻欢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都是和我娘关系密切,不是我呀。”段誉完全不怵,甚至心里暗暗开心,李寻欢已经掉进她的逻辑里了,如果找不着合适代替她的人选,她就没办法拒绝帮忙,毕竟好朋友要讲义气嘛。   于是段誉加倍努力卖惨,“姐姐别看,我如今是大理少君,其实吧,根本什么都说了不算,就这回吧,我娘想让我定亲,根本没询问过我的意见,她和姨母直接就定下了,如果不是我偷听,估计等道穿上礼服出席订婚仪式才能知道呢。”   “哎,”事实证明,李寻欢最受不了的纠缠、不要脸皮的人,也最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你这都离家出走了,还能在朝廷里安排人?”   “放心,放心,”段誉连忙道,“我立即写封信给我娘,我娘肯定欢天喜地、恭敬有礼的迎接你的姐姐,我娘最喜欢姐姐这样,又讲义气,又武功高强,又心思善良的高人了,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唉,你——”李寻欢一脸抗拒,却始终开不了口拒绝。   还是那句话,的嘴软,这么多年她喝了段誉多少美酒,嘴简直软得说不出话,况且她也感谢段誉三不五时来找她,她是个受不了寂寞的人,但又已经失去再寻找热闹的热情,因为这个小朋友的到来,才让她觉得生活还有些乐趣。   这些绝非金钱能衡量,这一点,她自己也清楚。   “我迟早要回大宋的。”   “我知道,我知道,”段誉连连点头,“落叶归根吗,那是七老八十才该考虑的事,这中间,可还有五六十年,找着呢。倒时候你要想走,我肯定车马兵士送你回家的,姐姐放心吧。”   李寻欢、李寻欢还能说什么。   于是,移步书房,点灯磨墨,段誉下笔如风,一会儿一张、一会儿一张,不时就写了厚厚一叠。   李寻欢看了一会儿,也坐下来展开信纸,提起笔来,她书写的速度远不如段誉,但段誉竟比她还晚一步才写完。   段誉把厚厚的信纸装进信封拍在铁传甲胸口,“你家小姐要是后悔了,你就帮她把信交给我娘知道吗?你要帮她完成承诺,遵守信用。你家小姐的信义,就由你守护了!”   铁传甲抬手按住信,转头看向他家小姐。   李寻欢无奈的摇头,“老铁,既然段少君交给你,你就拿着吧。”她把手中才写好的信,递到段誉面前,“这两封信,段少君将来要去了汴京,便帮我交给故人吧。”   “放心,”段誉拍胸口保证,“就为送信,我也一定会去汴京的,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哎”李寻欢失笑的叹了口气,“这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上了你的贼船了。”   “姐姐放心,我绝不是贼船!”段誉连忙道,“等将来回首往事,你肯定会发现,这绝对是姐姐你最正确的选择!” 第六章   天光大亮的时候,段誉顺利走出了下关。   路上行客渐渐多起来,多是来往的商人,带着骡马驮着重重的货物,把大理的茶叶、锦绣、马匹、药材带到中原去,交换盐粮。   到底还是穷啊。   但好在,这么多年国泰民安,从大宋过来这条商道,由于常年有大理国常威军巡视,也比较安全,没什么剪径山匪,绿林好汉,因此大理的商业还算发达。   将近午时,段誉走到路边的一间茶棚前停下来,这家茶棚的经营者是一对老年夫妻,和她之前路过的一两家积满油垢的茶棚比起,这家显得要干净很多,桌椅都擦得光滑,地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丈,来壶茶。”段誉伸手抬了抬斗笠,顺便扫了一眼店里的人。   虽然从昨天晚上用过删除卡后,系统就开始装死,不过就凭她自己的眼光一看,也觉得这里没什么可注意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好,好的。”开茶铺的老者,笑容可掬的迎上去,看着她,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女侠里面请。”   段誉点点头,没多想,她肚子早就饿扁了,但这一路简直没有一个能坐下来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个干净的店,忙不迭的坐下来。   茶水送上来,段誉迫不急的的把包袱打开。   空间里的馒头管饱,包袱里,则是被她不辞辛苦背出来的,她喜欢的点心。   虽然没有离家出走的经验,但是有随母亲巡视周边的经历,让段誉知道,大理城虽然在她看来,并不富裕,但和周边村落比起来,那就是顶尖的大城市,属于什么好东西都有的地方。   她已经做好离开大理城后,只能靠着空间里的白面馒头过活的准备。   ——好吧,她其实知道,精细的面粉制作的白面馒头,对普通人已经相当奢侈了。   但段誉是普通人吗,她可是每年红包多的拿不下,段家千倾地的唯一独苗。   她是出来玩,不是出来受罪的。甜软可口的点心是必不可少的了,而且,她还带了香蜜,蜂蜜不容易坏,一大竹筒的香蜜,节约一点,够她吃到宋朝去。   然而   啊嘞?   不对啊……   她抬手使劲揉过眼睛,确认不是由于太困造成的错觉,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异时空。   她香香甜甜的点心嘞?   她漂亮精致,充当门面的衣服嘞?   她价值超贵,准备将来换钱的头发簪子嘞?   这都是啥?   段誉伸手挑起一件十分不起眼的青布衣衫,这种档次的衣服,她系统里多到放不下好吗?   这种风干的硬饼拿来干嘛,打架当板砖砸人吗?   绣花粗糙的荷包,段誉把它翻个个,才数出十两碎银五十个铜子。   整个包袱唯一的亮点,就是代替她蜂蜜竹筒罐子的一把匕首。   藏在深褐色的皮鞘里,看上去不起眼,段誉伸手把刃□□,才发现不简单,刀锋上映出雪亮光芒,切面上层层水纹显然是百炼精铁的特点,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   空气一静。   周围的歇脚的商客和镖师,齐刷刷的起立,警惕的看过去。   别怪他们夸张,行走江湖的都知道,孤身行走江湖的小女子,特别是还长得漂亮,那必然是相当的危险。   “误会,误会……”段誉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也是一愣,连忙将匕首插回去,从斗笠下抬起头来,歉意的露齿一笑。   大概是她笑容好算真诚吧,周围商人也就又三三两两,犹犹豫豫的坐了回去,虽然还不时以隐晦的目光看向她,但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她悲愤的回头,看向仅剩隐隐绰绰的大理城。   李姐姐,她是信任的,做不出这样的事。   这一路上,她也并没有和什么人“擦肩而过”,况且她对自己的警觉心,也有一点自信。   所以,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那个,看上去再不可能,也是答案——   她娘早知道她要离家出走,故意把她的宝贝换了,要整她!   她怎么会有这么坑女鹅的亲妈?   一定不是亲生的。   段誉低头盯着包袱,想到自己辛苦的背了一路,恨不得它立即消失在眼前。   然而,识时务者为俊杰,考虑到空间里昨天已经用掉打半的铜板,段誉把那只瘦瘪可怜的荷包拿出来,想了想又拿了匕首,这才把包袱重新打结包起来,准备找个地方把这些破烂玩意儿丢了。   “滴滴,系统重新启动,主线任务刷新,请宿主尽快查看。”经历了十二个小时更新后,系统终于重新上线,“叮!检测到ssr武学秘籍【六脉神剑】在宿主附近出现。”   “s ……ssr!”段誉瞬间从板凳上跳起来,放眼张望,“在哪,ssr在哪?”   不要嫌弃她大惊小怪,她只是一个被运气抛弃的可怜人。   没有悬崖,没有湖泊,没有山洞,黄土夯实的官道两边,是十分平缓的高山草甸,没有任何标志物,秘籍藏在这种地方,她怕不是要铲光草坪才能找到?   “武功秘籍就在宿主随身包裹中。”   呼——   娘,果然是亲娘。   段誉单方面断交过后,又单方面修复了关系。   “宿主可通过阅读,录入武功秘籍。”   “等会儿在说。”在这种地方拿出武功秘籍,她怕不是石乐志。   “这位女侠,女侠?”   肩膀被人一拍,段誉一激灵醒了。   一个有三缕胡须,穿着绸缎,眉目温和的中年男子,一脸担忧的看向她,“女侠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如说出来,在下或许能帮上忙?”   段誉沐浴在周围人各色目光中,摇摇头,“为难?没有为难,我好的很,再好也没有了。”   那可是ssr级秘籍,比一阳指还稀有的东西。   “那——”   段誉神色一动,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引起人注意。   正当,她想如何转移众人视线的时候,突然空气中飘来某种味道,渐行渐近的动静引得她耳根抽了抽,“哇,什么东西?什么声音?真是……”她抽抽鼻子,嫌弃的捂住,“……好臭啊。”   好正宗的腌臭咸鱼。   “谁家卖咸鱼干的,卖到大理城来了?准备卖给城里的野猫?”   方才同段誉搭话的商人,听闻她的话,不由得一笑,“这恐怕不是咸鱼,这恐怕是”   他话还没说完,段誉已经看见了气味散发的来源。   一头、两头、三头不断出现的骆驼,形成一对驼队,也不五六匹,但骆驼走路步履拖沓,扬起烟尘滚滚,显得就特别有气势。   其中一匹特别高大的骆驼背上,绑着一个轿子,轿子顶棚用绸缎、黄金、红珊瑚装饰,中间的一个高僧长得就跟庙里的佛像似的,长眉细目,天庭饱满地势方圆。   骆驼走路一摇一晃,段誉看了都替里头的大和尚觉得颠,对方却双腿盘坐得稳稳当当。   长得跟佛祖似的大和尚,周围步行跟随的大汉,却个个身材高大壮实,容貌狰狞,皮肤黑得泛油光,对比十分之强烈。   “啊”段誉旁边的中年轻轻叹了一声,“竟是大轮明王法驾到此,看来明王是来与大理天龙寺高僧论佛的。”   “冥王?”什么称号。段誉捂住鼻子。   “是啊,我也是去大雪山大轮寺参拜时,远远见过释子一回,”中年继续感叹道,“明王风采不凡,实在令人见之难忘。”   “哦,是吐蕃国师鸠摩智啊,”段誉这才明白,继而一愣,“不对啊”   这国事访问她怎么根本都没听说?   驼队渐渐行近,在茶棚不远处停下来。   茶棚的老板赶忙迎上去,双手合十弯腰行礼,“见过诸位大师。”   “老丈客气,”高坐驼背的大和尚鸠摩智,语气倒是很温和,就是说话有点怪腔怪调。他也不见如何动作,就轻飘飘的落地,点尘不起,“还望老丈行个方便,让我们在此处歇歇脚,喝口水。”   段誉神色一紧,赶忙用系统一照——果然是ssr!关键是,对方的五维数据,差一点有十个段誉。   “应该的应该的,”茶棚老头连连弯腰,躬身将他领进棚子里。   随着对方靠近,一股“人味”铺面而来,差点让段誉窒息了。   这是和尚,怕不是孜然花椒大料腌和尚吧。   要不是对他的来因感兴趣,段誉立马就走了。   一个茶棚,桌子本来就只有八张,鸠摩智在一张空桌落座,招呼他的侍从皆坐,这位子便不够。   后进来的大汉没有空桌,自然一眼瞄见段誉独坐的这张,直接走了过去,“还不快给爷爷让开!”   讲道理,这么多年,连她娘都没这么跟她说过话。   段誉神色一动,莫非这才出门,她就要开始打脸升级逆袭之路?剧情来的也未免太快了。   然而还不等她想好如何打脸跑路,旁边的中年男子,已经好心的伸手把她拉住了,“女侠,不如与我们拼个桌?”   “行吧。”气势一秒钟被戳破。   毕竟,十个段誉都打不赢和尚,何况一个,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听听动静。   茶棚老板很自觉的重新给她端了茶来,没有说钱的事。   “在下马五德,不知女侠尊姓大名?”拉段誉的中年男率先拱手一礼。   “嗯在下姓段”隔壁的吐蕃人已经换了吐蕃语,段誉支起耳朵,这门外语她学的一般般,但是“段氏”“天龙寺”两个词却听懂了,不由心底嘀咕,对方莫非真的是来辩经的?   不对,这些大汉怎么竟在恭维那和尚的武功?   还有成功?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着,怎么觉得有点危险?   “姑娘是段氏族人?”马五德声音一扬,把吐蕃人的注意都引过来了。 第七章   马五德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   毕竟,虽然段家嫡枝个个超脱红尘,仿佛不想留下尘世羁绊,旁支却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再加上段氏在大理的确很受欢迎,父母哪一方姓段,后代都很可能姓段,所以,段姓在大理算是大姓,段氏的子弟实在不少。   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段誉才并没有隐藏姓氏,毕竟,她是个没有父姓隐藏身份的可怜人嘛。   “没错,”段誉很自豪的,“我就是段家人,大理段氏那个段。”   “这样啊,”听上去不像重要人物呢,段誉的回答,解除了马五德因为她的性别,产生的最后一丝怀疑,“那段女侠可去参加了昨日新帝继任大典?”   “那是当然,”她不止参加,还在城门楼亮相,“昨天大理城里可热闹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食美人,昨天可都能吃着见着。”   “可惜,本来想赶一赶,到底没来得及,”马五德遗憾道,“如此盛会未尝得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只是国主继任仪式看不着嘛,城里应该还会热闹几天,”这人看上去很有钱,适合拉动jd,段誉连忙道,“其实那也没什么好看,重要仪式都在天龙寺里,外头就只能见游街,大理国主嘛,只要在城里,十天半个月能看见一回,一点都不稀奇,还是城里盛会难得,错过一会,这样大的盛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既然如此,”马五德笑到,“女侠为何匆匆出关,不在城中多玩几日?”   “哎,我也想啊,”段誉真情实感流露,“这不是没办法嘛。谁让那是亲娘?”   当初她想的是,正好这几天,才腾不出人手来逮她。不过就现在看,好像她又自作多情了?   “原来是这样,”马五德也不知脑补了什么,很长者风范点头劝导她, “看来,段女侠的长辈,对你寄予厚望啊。”   “这也没办法,家里别人了啊。”其实,没别的竞争对手的日子……还是很愉快的。   “这位段檀越,小僧有礼了,”这时候,鸠摩智起身,走到段誉旁边。   “客气,客气。”段誉克制住按帽檐的冲动。   “小僧初来大理,不识路径,不知可否请檀越帮个忙?”   “啊?”段誉脸上茫然,指了指背后,“就这一条大道通到底就是大理城了,也就半天功夫,大和尚你都从吐蕃走到这儿了……”段誉一脸难尽的看向鸠摩智,这是看不起谁的智商呢。   “檀越认得小僧?”鸠摩智微微一笑,表面上,并没有因为被段誉内涵生气。   段誉被他笑的颈后一麻,连忙指向旁边,“他说的。”   她使劲回忆过去关于吐蕃的知识——和大理一样,吐蕃是佛教盛行的国家,但是由于传播路径不同,佛教的在两国文化理解大不相同。   大理的佛教风格温和冷漠出尘,吐蕃的佛教有如地域风格,十分热辣,彪悍勇武,政教合一。   鸠摩智既是佛教释子,统领宗教,又是吐蕃国师参与,国主都要听他话的那种参与。   总之吧,有那么点菊花与刀的味道——笑着捅一刀的那种。   这样的人物,会没事跑到大理来吗?   “小僧想入天龙寺,”鸠摩智好脾气的解释道,“需得一个领路人。”   “天龙寺是段氏家庙,不对外开放的。”段誉一时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你要真是那什么厉害释子,直接到皇宫找国主,让她带你去啊。”   鸠摩智嘴边的笑意不变,绿眼珠子盯着段誉,差点把她盯毛了,“檀越所说,却有道理,大理新帝登位,我先前未曾听闻,”他说道此处微微一笑,“但如今既然知道了,便没有当做不知的道理,理应前往大理宫中恭贺新君。”   他对段誉欠欠身,状似转身欲走,却在此时突然如极电般出手,一手抓向她的脉门——   “啊——”马五德就站在段誉旁边,却对这突然变故呼之不及。   接着,出乎意料,段誉并没有被抓到。   至于周围之人,更是连看都未看清楚,只见眼前仿佛白光一闪,带着斗笠的段氏女侠,已经提着她的包袱,站在三步开外的茶棚边缘,而吐蕃国师伸手向前,满掌捏着一个又白又大的东西。   ——那竟是一个白、面馒头。   鸠摩智缓缓收回手,眉梢微微一挑,唇边如同凝固的慈悲笑容渐渐扩大变态,他正准备开口——   “不客气,”段誉瞬间堵住了他的话,她终于伸手压了压斗笠,“我们大理人,就是这么好客。”   说完,她也管身后反应,转身运起轻功开跑。   一溜烟就跑没了身影。   鸠摩智慢慢的收紧手指,段誉送他的馒头绝对是馒头中的精品,发酵非常蓬松,很快被他捏成掌心里的一小团死面。   不是打不过,但也的确轻敌了。   他慢慢的笑了一笑,“倒没想到,不过些许年,大理段氏出了这样的少年俊杰,真是后生可畏。”   吐蕃番僧仆从上前来,“国师大人,可要追击?”   鸠摩智摇摇头,仍然笑意不减,“不必,正事要紧,若是有缘,终会再见,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启程,今日就进大理城。”   就她那包行礼,就注定,此人绝不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   “是。”身形彪悍,相貌狰狞的仆从,十分驯顺的低头行礼。   很快,吐蕃一行人,便上路离开。   旁观一切的马五德,终于意识到,这位吐蕃国师前来大理,恐怕实在来者不善。   不过原本唤一声女侠,不过是他商人习惯的客气,没想到那位段氏女子,竟然真的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   在马五德眼里,刚才一幕,仿佛变成一幕慢动作,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中,就在鸠摩智要抓住段氏女子手腕的瞬间,她的手腕如同涂了油一般,轻巧灵活滑出鸠摩智张开成爪的手掌,将一个什么东西顺手推进对方掌心,被鸠摩智一把拽住,于此同时,她本人顺着反推的力量轻灵如燕儿半后跃出去。   奇怪,大理段氏,有如此人才,怎么从未有传闻?   “我们也走吧,”马五德召唤同伴,“我们抄近路走,一定要比吐蕃人早一步入城,提醒国主吐蕃来者不善,好先有准备。”   她也是大理人。   而段氏在大理,也是真得人心。   -----   而此时,段誉还在奔跑。   她直跑出了三里地,茶棚看上去只剩模模糊糊一小点,这才停下脚步来。   跑出一里地的时候,她的耳边曾想起系统声音,提示她遇见支线任务,她都来不及查看。   刚才鸠摩智伸出来的那一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虽然同是ssr,面壁不理人的天龙寺荣枯师太,气势温和,和鸠摩智这种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家伙,简直不是同一类人。   这位吐蕃国师的武功,实在气焰嚣张,如同火焰山,随时就像要喷发出来。   她此时回头,并没有追兵追来,看来鸠摩智并未对她的身份起疑,又或者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如果听到此事马五德的心声,她会告诉他,变成慢动作什么,并不是他的错觉。   实际上,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确使用了ssr级道具【时间大师(一次性)】,才逃脱出来。   【时间大师(一次性)】:时间滴答滴答,你想让它慢一点,还是快一点呢?十秒钟的时间,由你控制。   段誉唉声叹气的打开自己的游戏版面,这个道具,本来是她留着保命的,但是刚才那个时候,也容不得她多想,就用了。   ssr本来就不多,如今还没走到宋国呢,就用掉一件,实在不是好兆头。   任务版面打开,任务果然已经更新,段誉抬头一看,除了主线任务,日常任务,还多了一个支线任务的标签。   她先点开主线,发现这回竟一次性发布了两个任务——   女皇养成计划(金融篇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未来大理国主,你有义务提升国民的生活水平,带领全国人民奔向小康。   任务内容:   通过外贸,从其他国家赚取1000两黄金。   任务进程:   010000   经验奖励:   经验值1000点   你已经是有1000两黄金的有钱人了,不需要什么别的任务奖励。   。。。   段誉深深吸了口气,打开第二个主线任务——   女皇成长计划(国防篇一)   你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江湖和朝廷并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想要你的国家成为让人不敢进犯的大国,还需要强大的武力威慑,和友谊邦交。   任务内容:   在武林中扬名,将三个势力声望刷至敬重以上。   任务奖励:   经验值1000点   你已经是三个大势力的坐上客了,不需要什么别的任务奖励。   。。。   段誉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手指颤抖的点开支线任务——   急!保护我方天龙寺   任务描述:   你从刚才吐蕃人的对话中发现,他们到大理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并准备对天龙寺中,每回逢年过节给你发红包的长辈们不利。作为大理的少国主,你有义务解决外国势力对大理侵害,并保护家族中,每回逢年过节给你发红包的长辈们。   请立即前往天龙寺,破坏吐蕃人的阴谋企图,保护天龙寺那些,每回逢年过节给你发红包的长辈们。   任务进程:   识破吐蕃国师鸠摩的阴谋,让其智无功而返:未接取   任务奖励:   经验1000点   成功保护了每回逢年过节给你发红包的长辈,你还想要什么别的奖励?   “够了、够了、够了!”段誉觉得自己头疼,很疼,非常疼,“系统,你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奖励来,对吧?你根本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柴,对吧?这篇文里,你主要功能就卖萌,对吧?我现在就告诉你,这这样,一点都不萌!完全不萌!另外,这个支线任务,这是什么鬼啊?我要口吐芬芳了我告诉你,我真的会口吐芬芳的——”   “宿主是否放弃支线任务,放弃每回逢年过节给你发红包的——”   “我接、我接还不行吗!”段誉现在简直听到红包两个字就脑袋疼,“我能做什么,这是回去自投罗网啊!天龙寺有什么可担心了,里面的师太,可不是我这样鸠摩智一只手能打十个的货,荣枯大师应该比鸠摩智厉害,系统你操什么心啊。”   “是否放弃支线任务,放弃每回逢年过节——”   “我接我真的接了。”   段誉无力的叹了口气,她这到底受的什么罪啊。 第八章   “幸好还没走太远。”段誉运着轻功,向大理城飞奔回去。   出来的时候顺着大路,走的悠闲轻松,这会儿往回赶,完全是另一种心态。   直到现在,她还处于懵逼状态,并不明白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sr,为什么要凑去凑这趟热闹,就算打起来,都是那些大佬的事,她能怎么救那些“每回逢年过节送红包的长辈”?那些长辈,比她能打多了!   刚才,她已经将包袱里绣在衣服内侧的【六脉神剑剑谱】阅读,录入系统武学辅助程序,丢掉包袱一身轻松。   整个系统,也就武学辅助有用,靠系统的部分少,基本上靠自己爆肝,主要是个记录和评价功能。   武学辅助程序版面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轻功,一个是武学。   轻功版面上点亮了两种轻功——   一个基础江湖轻功【小燕飞】,这是家传,段氏不以轻功见长,这种轻功自然也就一般般。   另一个是她十岁从系统里抽到【一瞬千里】。别看她连家里的墙都翻不过,其实【一瞬千里】是ssr级轻功,她至今抽中的六个ssr之一,只是它的长处,不在垂直上下,而是在水平移动速度,除了昨天的道具,她的轻功显然也能唬人,这才让鸠摩智放弃了追她的打算,考虑收益成本,要是她跑的慢,对方未必不会花点功夫将她逮住。   一瞬千里自然是夸张,但是据说练到最高,可以做到一瞬十丈,这就很牛了,足足三十米呢。   武学版面比起轻功就丰富多了,刀枪剑棍戟十八班武艺全部点亮——都只是最低,糊弄普通人的水平,有成长线的只有【一阳指】和【妙手空空】。   【一阳指】乃是大理段氏的招牌武功,系统评价sr级,有完整成长线,遇见瓶颈还有诸多长辈为她解答疑惑,因此她从初窥门径-登堂屏蔽的关键字-炉火纯青-妙至毫巅-登临绝顶,只差最后一层出神入化。   【妙手空空】是从郭靖的师父朱聪处学的,系统评价r级,她练到最高层。其实,若非昨天实在猝不及防,仅凭武功,打虽然打不过,但她也未必会被抓——所以说,那和尚实在坏得很!   至于,其他武艺,是在她5岁刚激活武学辅助的时候,热血上头学的,学过一段过后她发现,无论什么武学和轻功,都是需要刷熟练度和开悟,没有利害的师父指导,又没有利害武功秘籍,这些基础江湖把式,也就能在天桥底下个卖艺,所以都丢掉了。   等级高的武功厉害,难度也更大。   ssr的【六脉神剑】,段誉是做了心理准备的,但是真的看过之后——这未免太难了吧!   【六脉神剑】ssr:大理天龙寺镇寺之宝,大理段氏武学至高法要,以一阳指为根基,利用自身内力,化指劲力为剑,功成之后,不需借助外物,内力外放,随心所用,剑出无形,精妙无解。对内力要求极高,建议将【一阳指】练至顶级之后,再开启学习。   建议是建议了,不管怎么样,段誉还是试了试。   果然,超难!   首先,那个图,红线黑线,经脉循行,眼花缭乱,复杂的让人看着眼晕。   接着,内力这种东西,虽然是她自己的,但却不太听话,她边走边练,所过之处剑气纵横,花花草草全都遭了殃,内力自己随心所欲了,但没有随她的心啊。   最后,这武功要练,真的很容易肾亏   段誉眼看着自己蓝条见底。   她练有一刻钟?   连平时和亲娘切磋一轮的时间都不到。   和亲娘切磋,中间可以喊停,但是出门去要和人家打,总不能打到一半暂停,说让我回个蓝先吧?   昨天和鸠摩智的遭遇,已经让段誉感觉到,江湖打斗和家里摆好架势切磋,不是一回事了。   【六脉神剑】这门工夫,在段誉看,就适合做刺客,冷不丁的戳对方一剑,对方还没回神呢,就gaover,的确很厉害,但她堂堂大理少主,要这样干的话,实在有点太败坏名声,影响大理段氏在外人心中的形象了。   段誉胡思乱想着,飞奔回天龙寺的时候,鸠摩智还没有到。   这座经历了一百多年的佛庙,比大理皇宫修得还要气势恢宏,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宏大,构筑精丽,赫赫煌煌,据说连中原的少林、武当、青城、峨眉这些佛寺道观都比之不如。   段誉一路东躲西藏,路过好多“每回逢年过节给她发红包的长辈”,她琢磨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天龙寺会在何处招待鸠摩智一群人,只好在中轴线上的大士院屋顶暂时躲上一会儿。   躲着无聊,段誉打开系统,整理包裹。   系统空间,到现在为止,段誉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空间,似乎无限的大,多少东西都能放,里面不知是时间禁止,还是没有空气,东西放在里面无论多久,都不会变质。   段誉的空间里,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卡片、道具,各种物品,由于承装器具不足,大多按照稀有等级,堆放在一起。   其中,没有等级的白板最多,有的没有合适的箱子,就直接放在地上,馒头、铜板、崂山白花蛇舌草水就属于这一档,   接着是n等级的常规物品,什么飞镖、大刀、绣花手帕,还有平平无奇的斗笠,   然后是r等级的物品,东西陡然少了,统共五箱,有些不知道做什么的东西【奇怪的绣花针】、【黄油香皂】、【白色假发】   然后sr等级的物品,一下就更少了,统共装了一箱,这一级的东西,属于看上去有用,但除非到用的时候,也想不到什么时候会用,比方说——【坚韧的铁爪】,在逃家之前,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翻自己家的墙。   最后,就是ssr级。   到现在,她一共抽中了七次ssr,【时间大师】、【轻功一瞬千里】、【仙人醉】、【任务删除卡】,以及——   【生活技能神农】、【武器泰阿】【武学宗师140(一次体验卡)】。   【生活技能农学花卉精通】:民以食为天,农学是一门实用而又深奥的学科,学会花卉的你,能细心聆听每一朵花上的灵魂,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世界变得更加五彩缤纷。   【武器泰阿】:剑长六尺三寸,重一百二十斤,威震天下之剑。据闻乃是欧冶子与干将二人共同铸造,剑身镌刻“泰阿”二字。剑出惊天地,一剑敌千钧。搭配相应武学屏蔽的关键字使用。   【武学宗师140】:让你体验站在武学巅峰的酸爽。   生活技能是神奇的生活技能,除了让她偶尔指点家里的园丁,没什么用处。   武学宗师体验,为什么是140?   剑也是好剑,锋利无比,威重无比,然而只要她摸上它,系统就会提示——   “好马无好鞍,兵器不趁手。”   她都不嫌弃它重,它居然还嫌弃她,真是有没有天理!   再次伸手被嫌弃,段誉仰头躺倒屋顶,而就在这时候,鸠摩智一行终于出现了。   光头锃亮的鸠摩智走在最前面,仍然挂着一脸佛光宝相,欺骗世人,后头几个壮汉,抬着大箱子。   走在鸠摩智身边的,是她的亲娘大理的当家国主。亲娘看上去还算不失风度,但段誉熟悉,自然不会被表象迷惑,知道此时她显然已经处于情绪爆发的边缘。   段誉磨磨蹭蹭跟在他们身后,随着他们走过雨花院、般若台、沿着一条长廊往西,越走越偏僻。   她本来就深受宠爱,在天龙寺随处走动百无禁忌,就平常不允许擅闯打扰的地方,她都能随意进出,比亲娘和姨母还自在,对这里自然熟悉,知道他们这是往无名院去。   果然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以松木搭成的房舍。   这间院子没有名字,自然质朴,那绝对一看就是,扫地僧一档的人物,居住的地方。   段誉攀着梁柱爬上房顶,揭开半片瓦围观。   屋里的我方阵营有——荣枯大师,天龙寺主持本因大师,本字辈本观、本相、本参三位高士,她姨母如今的本明高士,差不多屏蔽的关键字了她家最强阵营,连她亲娘在里面都只能算是小辈末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荣枯大师,仿佛、好像、大概,白了她一眼?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种任务,让我回来喊666吗?”段誉往下躲了躲,决定还是听听广播就好。   “不知,小僧先前递上的拜帖,诸位大师可有收到?”底下,一阵寒暄过后,鸠摩智进入正题,“慕容博先生,实乃小僧知己,如今西归极乐,小僧想起来,还难以释怀,便想完成他的遗愿,先生当年论及天下剑法,以为大理段氏‘六脉神剑’乃是天下诸剑第一,恨未得见,引以为平生憾事,小僧只想求一副本,焚于慕容先生墓前。诸位大师也请放心,小僧拜领之后,定当面封存,绝不私窥,绝不会让贵寺高艺因此流传在外。”   六脉神剑!   那不是亲妈给她的东西吗?   原来这个鸠摩智想要的就是六脉神剑?   “滴滴滴,监测到ssr级武学秘籍,少林绝学【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要义、练法、以及破解之道。宿主可以通过阅读,录入系统武学辅助。”   “厉害了”居然不止有要义,还有练法和破解,这年头,居然有人做的傻瓜攻略?   下头鸠摩智屏蔽的关键字三击掌,让两个大汉抬进一只镶金嵌玉的檀木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一只黄金小箱,小箱打开里面放着三本略显陈旧的册子。   鸠摩智泪洒当场,表现出于那位慕容博先生深厚的情谊。   如果,不是有之前,鸠摩智一言不合就要逮她,他这番话,还是有那么点打动人的。   段誉也不懂【六脉神剑】是不是吹的那么神,但反正,既然认定他是不怀好意,不管他要干什么,拒绝、只要拒绝就对了!   “千万别信啊,千万别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迷惑,坚定,你们要坚定啊,”段誉忍不住又偷偷探了头到瓦片缝边,然后不妙的发现,本因主持的表情,有那么点意动,本相师太的表情,则好像被那家伙感动了。   “不要啊”难道真的要她登场亲自拒绝?   一个打十个段誉的吐蕃国师的仇恨,是那么好拉的吗?   靠“好马无好鞍,兵器不趁手”? 第九章   “铛——”   荣枯师太面前的木鱼重重的响了一声。   一种无形之声浪,仿佛随着这声敲响,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连趴在房顶上的段誉都被吓了一跳,差点滚落下去。   她顾不得摆正身形,扒住屋脊,继续往里探看。   从鸠摩智进入禅堂起,荣枯师太就没有说话,她保持着先前面壁而坐的姿势,看都没看鸠摩智一眼,充分显示她目中无人的高贵逼格。   这位师太所参的荣枯禅,来自佛偈,段誉听说过一回,只记得“常与无常”“乐与无乐”之类,哲学非常深奥的句子,不过对于师太的法号和道理,段誉有她自己理解——简单来说,对她是乐,对其他人是无乐,对她是常,对其他人是无常   总之,所谓荣枯,就是对她其乐“荣荣”,对其他人冷“枯”无情。   作为段家最受宠爱和喜欢的崽,可以说,她是唯一一个能得到这位师太展颜一笑的存在,每年过年,也只有她,荣收到这位大师的压岁红包,就是特别有排面了。   所以,这位大师既然插手了,段誉心里一下子就觉得安全感爆棚。   果然,荣枯大师,木鱼突然来这一下,当真是石破天惊,动人心魄,逼格满满。   “本因,你练功习武,是为何来?”荣枯师太的对其他人的声音,向来就是这么冷冰冰的,哪怕对方是天龙寺主持方丈也一样,但至少方丈还得了大佬一句话。   这种,将敌人视于无物的态度,顿时让段誉心里暗爽。   “所谓,乃是内修、护国。”本因方丈恭敬的回答。   禅堂内,因为方才鸠摩智展现少林绝学,而带来的人心浮动,也缓缓平复下来。   “你以为,我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和少林拈花指、般若指,无相劫指相比,孰强孰弱?”   “指法无分高下,只有功力深浅而已。”本因方丈口中回答,心里已经明白荣枯大师的意思。   “你如今一阳指修炼到何种境界?”   “只第四品而已,”本因方丈低头恭敬道,“是弟子着相,一阳指深不可测,弟子自家功夫尚未修周全,竟犯了贪念,实在该罚,”她转过身来,对鸠摩智道,“明王远来辛苦,时近膳点,还请在敝寺用些斋饭。”   哗——   段誉空挥一道拳头。   果然没看错,交了这一锋,荣枯师太甚至都没对鸠摩智说一句话!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够——   “天龙寺一定要因为一部武学,与大轮寺伤了的和气,影响大理国和吐蕃国的邦交吗?”鸠摩智声音一沉,威胁满满。   这玩意的意思是,不给武功秘籍,就要打仗!   说起来不好意思,大理人爱好和平,所以吧,军事实力方面,的确是吐蕃更强得多。   就为了段氏自己的一份剑谱,让大理卷入战事,自然不该,但是要是这样答应把剑谱给他,岂不是承认大理不如吐蕃了?   阴险、这家伙,果然阴险无比!   段誉心里一激动,攀着瓦片的手顿时将瓦推得一动,发出细微的咔嚓一声。   下头的鸠摩智眉梢微微一跳,眼神往四周转去。   “明王的意思是,”先前半透明的天明帝,重重的上前一步,“倘若天龙寺不交出六脉神剑,吐蕃便要与大理兵戎相见?”   “吐蕃国师,武功高绝,料是天下无敌?”荣枯终于对鸠摩智说了第一句话。   “您的意思是,要同小僧比武?”鸠摩智眼神微动。   “您想看六脉神剑,”荣枯道,“我们便以六脉神剑,领教国师高招,如何?”   鸠摩智意动了,他来自然为了六脉神剑,至于焚烧祭祀旧友,自然是在他看过之后,如果这门武学,当真如此高妙,而这天龙寺中,诸多高尼俱已通习,他便得重新估测大理的实力,至于能不能得到剑谱,对方已经拒绝他的交换,那么自然凭本事来取,对方武功不如预期,自然会被他夺了剑谱走人,而如果对方当真技艺高强,那他自然考虑自己全身而退更重要了。   他语气谦和恭敬,“诸位大师,肯展现神剑绝技,小僧自然乐之至也。”   事情终于掰回了武学比试。   段誉伏在房顶,不敢再轻动。   底下,天龙寺六人,则分别以六脉神剑其中一脉对敌,段誉在房顶大饱眼福——   少泽剑飘然不定,变化精微,少商剑剑势雄劲,势如开天,中冲剑开合大气,气势雄壮,关冲剑拙滞古朴,枯如老树,商阳剑法灵巧活泼,难以捉摸,少冲剑轻灵迅捷,来去如风。   她先前虽然照着图谱练了会,此时看众位长辈使出来,才知道,她那个远差了火候,徒有其型,此时见了,少不得多有裨益,深受启发。   但鸠摩智居然以一敌六,且不落下风,他自称为“火焰刀”的掌法功夫也相当了得,内力深厚,先前她匆忙用掉的ssr道具,如此看来,并不算是浪费,反而是十分机制,十分正确的了。   下头的打斗逐渐白热化,我方阵营,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由于武功限制,不能完全发挥实力,敌对阵营鸠摩智看上去游刃有余,但段誉相信,那绝对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不过   看了半天,段誉逐渐发现,怎么荣枯师太他们,每人各自所出的六脉神剑,都是同一指不会,他们每人只学了16吧?   虽然吧,段誉也很同意方才荣枯大师的意思,所谓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所以既然一阳指很厉害,学好一门,走通天下,但六脉神剑,虽然有六条脉,但还算是一门功夫?   而底下,鸠摩智似乎也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第一轮落了下风的鸠摩智,并没有推却的意思,却突然双手挥掌打向荣枯师太。   段誉在房顶撇嘴,鸠摩智那家伙,虽然武功也就那样,但眼光大大的厉害,直接挑了大boss,荣枯大师面前黑烟升起,浓烟滚滚袭向鸠摩智,烟气攻击凌厉,很快就将鸠摩智打得左右难支。   然而就在段誉以为,鸠摩智会被荣枯大师教做人的时候,接下来的变化,却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荣枯大师的烟气竟不仅袭击了鸠摩智,更是将屋内六副六脉神剑的图谱点燃,等鸠摩智脱出浓烟包围,屋内的图谱完全烧毁。   啥?不是都赢了吗?   下头,鸠摩智勉强维持外交辞令风度的告了辞,转身要走。   段誉有些呆,她只看到众位长辈悲愤的表情,一时倒没体会出祖传图谱被烧有多伤感,只是觉得,怎么明明看着就要赢了,转眼间,好像她们家才是输家?   吐蕃强,而大理弱段誉仿佛隐隐有一些明白,然而,就在下一刻,她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了。   转身眼看就要出门的鸠摩智,却突然闪电般的伸手,抓住身旁的天明帝,“陛下新得继位,还未曾见过我朝国主吧,不如今日说我同去,参拜一回如何?”   “——啊!”段誉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这回,底下的人却全都顾不上她了。   本字辈三位高僧,加上姨母四人,一同围堵上鸠摩智,然而鸠摩智人质在手,却巍然不惧,只将手往天明帝背心出一指,便让众人投鼠忌器,不敢再上前。   段誉再也忍不住,从房顶上跳下来,拦在门口,“卑鄙无耻,阴险小人,坏得冒水,居然又用这种下流无耻的勾当,你们吐蕃国的脸,全被你丢尽了!”   鸠摩智目光如电,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段誉,“这位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你谁啊?”段誉压住心慌,伸手按了按头上【平平无奇的斗笠】,“我认识你吗?”   “我们今天才见过,小女侠忘记了吗?”鸠摩智笑了笑道,“我很好奇,女侠先前使出的功夫。”   “你放开我们国主!”段誉强迫自己忘记对面一个鸠摩智抵十个她,“你堂堂吐蕃国师,居然强抢民女,我等侠义人士,定要将你的无耻行径,昭告天下,让全天下人唾弃——”   被强抢的“民女”,满脸无奈,“誉儿你,有满口胡言。”   吐蕃国师抢人自然卑鄙,但她堂堂大理城主,被抓去难道不丢人吗?   “什什么誉儿、鱼儿的,”段誉再次压了压斗笠,“你认错人了。”   国主无奈的笑了笑,“既然你回来了,就留在家里,好生听你高叔叔他们的话。”   她这话深有托付之意,显然不愿因为自己,影响大理国威。   “和尚!”段誉觉得作大理继承人就很好,于是假装没听懂亲妈的话,她挺胸抬头指着鸠摩智大声道,“你听到没有,快将我们国主放了,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鸠摩智嘴角如抽搐般一笑,“原来,你是大理少主段誉,倒是少年才俊。”   “你放是不放?”段誉表面镇定,暗地却深呼吸两口气,悄悄从空间里摸出【武学宗师体验卡】,虽然是140,但既然一张碎片都能有ssr,这140就是非常厉害的140了,“我警告你,要是不放,你可不要后悔!你要不放,你马上会后悔的,我告诉你,你肯定后悔!”   段誉虽然先前从他掌下逃过,但鸠摩智显然清楚,对面少女武功远不如他,因此并没有将她的狠话放在心上,他只是袖风微摆,一道火焰刀掌法,便向段誉袭去。   “小心!”段氏众人疾呼,本字辈的三位长辈齐齐冲上前来,而比之更快的是荣枯大师的木鱼,飞快旋转挡在段誉面前,与火焰刀相撞后,碎成粉末。   而与此同时,使用了【武学宗师体验卡】的段誉,面对烈焰般的掌风,突然感到心情完全的平和自信。   她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欣赏起袭向面门的掌法。   这是一道及其精妙的掌法,虽然因为使用者的随意,未曾达到对方武学的巅峰状态,然而掌中却蕴含了如烈焰般强势的内力,然而这种炽烈的内力,却被妙至毫巅的掌控力控制着,精妙绝伦。   她的心里,带着强者的自信,告诉她,这一掌她完全可以借下。   接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从她的心底升起,蠢蠢欲动,充盈四肢、百骸、肌肉、关窍。   系统空间,一件物品共鸣声震得地动山摇,一件华丽的、古朴的、充满威势的武器,出现在手中。   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一道武学招式——   她要旋转——   “剑、锋、如、山————” 第十章   鸠摩智的瞳孔内映出山呼海啸般气势雄浑的气劲,对手旋转着,带着冲破一切的力量,强悍的气势如巨大的山峰令人窒息,被气机锁定的他,完全动弹不得。   然而,与这来势汹汹的剑相反的,他突然感到手中一空,被他挟持在手的大理国主,居然仿佛被一阵风,轻轻一拂,如同吹落花朵般,轻轻的带走了。   极致的力与极致的细腻,相互映衬,竟出现在一招之内。   而更为厉害在于,这一招剑术招式,并未带有太强的内力,所有的强劲与柔和,都是因为剑术、剑着本身,那是极致精妙的剑着,但是,在真正的武学宗师手中,才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以上来自,被狂风甩到院子里的鸠摩智,“ia”摔扁在地的同时,心里所有的分析。   肩背撞在地面很疼,五脏六腑被挤压的很疼,内力在经脉中凌乱也很疼。   但比起这份疼痛,让他更为惊叹的是对方剑术天分,这个年纪,自然无法练出高深的内力,但是能用招式应用的精妙,抹平内力之间的差异,这反而更让人感到忌惮。   五年以后,十年以后呢?   等到内力炉火纯青,再加上如此可怕的剑术、不、这样的年纪剑术能达到此等水平,再过五年、十年她的剑术不会再提升吗   鸠摩智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没看与他同来还□□着倒在地上,衣衫破败的仆从。   站在屋堂台阶前的段誉,衣着朴实,斗笠半遮,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单手握着一把巨大得骇人的长剑,有高手的渊渟岳峙。   褐色清澈的眼瞳,平静淡然,实则深不可测。   先前,他是怎么会认为,这丫头不足为惧的?   鸠摩智平复了一下心情,承认自己屏蔽的关键字湖居然走了眼,“中原有句古语静水深流,指的看上去平静的水面下,其实深不可测,今日方才明白。段家,竟然出了一个剑术天才,真是后生可畏。”   如果,不是他使劲的扯着身上的烂布条,往胸口两点要害处遮挡,这番话说的,还是有那么点前辈风范的。   段誉此时当然不平静淡然,她完全爽翻了!   原来,这就是有金手指的感觉!   系统里140的武林宗师哎,居然就溜到这个地步。   然而,她现在有点小问题,小小的问题,   她就是很有冲动,非常想转——   “剑锋如山——”   “剑锋如山——”   “剑锋如山——”   鸠摩智再三被吹飞过后,终于寻找招式空档,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至于他满身剑气擦伤,衣不蔽体的冲出去,被路人看见,使得天龙寺风评被害,又是另一回事了。   段誉又在无名小院的前院里,转了两圈,折损了院里的两颗百年大树,终于将心中那股神奇的冲动完全消耗掉。   力量如潮水褪去,眩晕如潮水涌上来,手上的剑也再拿不住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天明帝眼看她在院子里打起“醉拳”,和先皇贞顺帝一左一右,把她拖进屋坐下。   段誉满眼星星,却还记得要隐藏身份,两只手紧紧扣在斗笠上。   一屋子段家长辈,看她坐着都摇晃不定,让她先自己凉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   虽然说事情好像结束的圆满,鸠摩智忌惮誉儿,吐蕃一时间不会轻举妄动,但是——   “你们可看清,誉儿方才那一招?”最后还是段和淳,作为明面上的亲妈,第一个开口。   “剑气纵横,势不可挡,”荣枯师太仍然坚持面壁,“非同寻常,没想到誉儿倒是个剑术天才。”   “我们家里,可不认识什么剑术大师啊。”段和淳道,虽然六脉神剑也称为剑,但归根到底那是指法,两者之间,相差何止千里。   “誉儿那位李姓的朋友呢?”先皇段和明,如今的本明师太问道。   “小李飞刀”段和淳迟疑道,“和这个,好像不是一个路数。”   “直接问誉儿,不就知道了。”本因方丈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段誉已经不摇晃了,身形往下缩了一半,正悄悄转身,准备偷溜。   “誉儿,你这剑术,是从和出学来的?”   “誉儿,谁?你们叫我吗?”段誉艰难的维持着人设,她拿什么解释,“我就是路见不平的路人,过路人,你们不用理我。”   “誉儿,你看这是什么?”   段誉一抬头,眼前不远处出现一个好鲜亮的红包,被捏在一只手里。   她条件反射的乖巧一笑,声音清甜可爱不腻人,“谢谢荣枯师太,祝——”   她双手恭敬的接过红包,突然感到不对,离端午节好像都还有好长一段时日呢她反应过来,再次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犯傻了,   自闭。   “不说也罢,那剑招蓬勃大气,教你的高人,定非奸恶之人。”荣枯师太道。   “今日之事,最终得以解决,也多亏誉儿你力挽狂澜,我们都要谢谢你的。”本因方丈道。   “正是,”段誉姨母段和明道,“今日你当真立了大功,若是让鸠摩智就此抓了你娘去,大理的脸可就丢大了,你娘都得感谢你呢。”   “正是如此,”本相道,“那鸠摩智竟如此阴险狡猾,咱们都差一点受了他的骗。”   “你那个李姓的朋友,”段和淳作为亲妈,好歹维持了逼格,没有化生夸夸机,“给你安排在少君府里了,你不回去看看吗?我看人家根本不想帮你干活,你到底怎么跟人家说的?”   “咦?”段誉抬起来,这么快吗?还说什么不想干,难道李姐姐也是傲娇系的?   “咦什么咦,还不快起来,”段和淳道,“你的包袱呢?”   “丢掉了,”已经这样,再遮掩好像也不太有用,段誉捧着荣枯师太给的红包,摸出几片叶子的形状,这是她现在所有家当了,她得收好,这一回,她怎么也得把钱计划好,不能随手用光。   ——是的,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什么!”屋里众人却陡然花容失色,“丢了?”   “丢哪了?”段和淳急问。   段誉蹲在地上,哼哼了两声,“果然是娘亲你把我包裹换掉了,我说呢,我的漂亮衣服,我的蜜糖,我的簪子,还有我的桃花酥、梅花糕、杏仁酥、松子糖……娘是不是都给吃了?还有娘你也太抠门啦,就放了那么一点钱,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好了好了,”段和明连忙哄她,“是你娘不对——”段和淳陡然睁大眼睛看向她姐,段和明视而不见,“你娘是该和你商量,只是那包袱里面,放了很要紧的东西,你要是记得丢哪了,得赶紧找回来。”   “姨妈说的是那衣服上的画吧,”段誉抱怨过后,还是很好说话的小甜甜,“我烧掉了。”   “烧烧了——?!”   “也罢,誉儿有如此剑法,倒也不必着急着她的内力,本来火候也还未够,”段和明道。   “烧掉之前,我都看了,”段誉又慢吞吞道。   “你——”大起大落,心潮起伏,说的就是这屋里的段姓长辈们。   但把娃变成这样的,还不是她们自己吗,所以也当然只能自己受着了。   “那你看了之后,理解如何?”段和淳道。   “天明,六脉神剑不传俗家弟子,”本明师太道,“将六脉神剑图谱提前给誉儿,已是有违祖训了。”   “是我说错了,”段和淳端正道,“阿姊说的是。”   “方才咱们与鸠摩智的比斗,”荣枯师太道,“誉儿看了,可有什么体悟?无论是什么,大可以说出来。”   这话说的,果然大师就是大师,那就是心思灵巧,非寻常人能比。刚才比的是什么——鸠摩智火焰刀对六脉神剑啊。段誉还能讲一通火焰刀的体会和应用吗?   “嗯这个,”段誉想了想,抬手对着刚才比斗中,戳了几个洞的柱子,比了个中指。   哔u——   柱子上多了一个浅浅的坑。   ……预计不足,段誉有点尴尬。   但一屋的长辈却不这么认为,眼神一阵飞过后,本明师太和颜悦色的继续问,“可还有吗?”   于是,段誉用其他几个手指挨个又戳了一遍,一坑更比一坑浅。   戳完之后,只觉全身都被掏空了,需要十个十全大补丸。   “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本因方丈望着那排坑,表情欣喜若狂的看向段誉,“誉儿,你居然有如此武学天赋,实乃我段氏数百年,第一少年天才,当真佛祖保佑!”   方丈一脸段氏未来可期,大理未来可期的表情望向她,让段誉瞬间有种自己好了不起的错觉。   “嘿嘿,”她摸摸鼻子,忍不住翘起嘴角,谦虚的摆摆手,“不必如此,不必,不必。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的。”   “誉儿,”本因方丈道,“你可否再展现一次方才的剑招?”   “什么?”段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住了。   “就是刚才,你对鸠摩智使的剑招啊?”   刚才的什么?什么刚才的?   对鸠摩智使的什么?   对谁使剑招?   谁刚才使的剑招?   她刚才干了什么?   她好晕,谁来扶她一下?   “咕噜噜——”饿了一天的肚子,它突然就叫了,你说,这个事,怎么能就这么凑巧呢?   “对了,那把剑,誉儿你拿——”本因方丈问。   “让它待在院子里吧,”段誉道。   拿什么拿,让“好马无好鞍,兵器不称手”在侮辱她一次吗? 第十一章   又是一个群星璀璨,月亮弯弯的夜晚。   熄灯关火的天龙寺中,除了半夜巡游的护卫,一个黑影悄悄的溜到院墙边。   黑影背上背着一个包袱,近看发现这素淡的花纹,和天龙寺禅房榻上的床单,迷之相似。   天龙寺不同于大理皇宫,为了安全不能种植高大树木遮蔽视野,数百年的时间,天龙寺不断扩建完善,整个寺庙,就是一部活的段氏的历史,某些当初某位先辈手植的小树苗,如今长成了参天大树。   而这其中就有这么一颗,恰好栽在了天龙寺的围墙边上。   至于安全……至今为止,能在天龙寺偷了东西,全身而退的人,还未有过。   嗯,不过,过了今天,段氏的历史大概又一次要刷新了。   段誉怀里揣着金叶子,袖子里塞着李寻欢给的两封信,背着小包袱,包袱里装着她从厨房领的宵夜——烧鸡,以及从佛前顺的各色点心几个苹果——没拿完,就是想和菩萨分享一下。   本来她看桌上供的珊瑚和金灯也挺好,但考虑了一下长辈们的接受程度,最后还是放弃了。   至于那把比她还重的泰阿剑,就留在寺里归公了,正好这把剑在历史上大大的有名,作为镇寺之宝,威武霸气,绝对够范。   一回生,二回熟,天龙寺离城门,比大理皇宫近多了,段誉撒开了跑,从西城门混出去,不一会儿就走出大理城范围。   这回,她换了条道,为了避免再次被系统坑回家,决定以最短的时间离开大理,等到了宋朝,那就是天高娘亲远,君令有所不受了。   她出城之后,直奔龙龛渡口,上航船,顺流直下。   于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错过了一次,她晋升ssr的机会。   她计划好了,先上武当山找张无忌,然后到宋朝的京城去转一圈,顺便把李姐姐的信交了。再下江南,听说宋朝江南风景秀丽,天下无双,乃是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   于是,一路上,段誉逢山登顶,遇水赏玩,遇见城市,进去游览一番,品评当地美食,好不快活。   直到,三个月后——   段誉站在桥头岸边,放眼望去,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十里映日荷花,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虽然没有方向感,但不是没有常识。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到苏州哝,侬弗晓得仔?”水边一个容貌清秀的渔女,操着一口娇软方言。   “苏苏州?”段誉抽了口气,“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那个苏州?”   周围的渔女齐笑起来,方才那个好心的渔女回答她,“哎呦,姑娘还晓得别个苏州哝?侬是在船上睡过了站子?”   比那还糟糕,不知道在前头哪个渡口,她上错了船。   按照地理来讲,武当山是在湖北,苏州是江南,这一南一北的,相差数百里,她能迷路至此,也算本事,既没走到南越,也没走到吐蕃、西夏、辽国和金国去,毕竟本来就是要来宋国江南的嘛。   段誉望了望四周江南风景,花红柳绿,吴音呢喃,当真连风到这里都酥软了。   嗯,既来之则安之。   段誉很想得开,先吃个饭,找个住处,只是变换一下旅游路线而已。   地上是青石板铺的地面,沿街参差的是青瓦白墙,连绵的商铺挂着旗帜迎风招展,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清润的水汽,悠然而淳朴,清脆如黄鹂的吆喝之声,不仅不显聒噪,反而更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增添了别样的清甜。   段誉寻了间食客多多的饭店走过去,小二吆喝热情的引她进店至内,飞快的拿搭在肩上的毛巾,殷勤的把桌子板凳擦得锃亮,请她坐下,“姑娘,您几位啊?”   ”就我一个。”段誉道。   “那姑娘,想吃点什么介?店里有刚刚蒸好的小笼包子、甜香可口的桂花藕粉、翡翠糕、上好的樱桃火腿、梅花糟鸭、又爽口,又糟香,还有新鲜的西湖醋鱼,今早刚刚从湖里打上来的,还鲜活着呐”   店小二每说一道菜,段誉就偷偷咽一回口水,整个店里,充满了她从未感受过的食物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她过去自然山珍海味都吃过,但是此处的食物风味,非但与大理相异,就是与她一路上吃的各地的美食,也大为不同。   “还有上好的花雕酒、十八年女儿红、状元红,尝过的没有不说好的,您不来一坛?”女客漂亮,看上去又有钱,小二介绍的格外卖力。   头上配珍珠的珠花,珍珠颗颗有小指腹大,身上上好的杭州绸还绣了素雅的兰花,脚上绣花鞋做工精致,不是一般绣娘能做出的东西,腰上挂的虽然不是大宋贵族喜爱的玉饰,但精致可爱的铜铃,也许是人家自己的爱好。   “除了酒,刚才你说的,每样来一份!”段誉豪气的手一挥,全点了个遍。   店小二被震撼了,他看了一眼女客漂亮的脸蛋,放低声音,“您是外地来的吧,我们店里菜的分量可是十足,您能吃的了吗?”   “那就一半吧,”段誉艰难的勉强道,“点心、热菜、凉菜,都选你们拿手的上,再上个莼菜汤。”   “好嘞~”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这种时候就不能再劝了,也免得引得姑娘生气,小二长长的应了一声,就往后厨去了。   不需一会儿功夫,菜一道道上来。果然都是好菜,食材新鲜,师傅手艺不错,摆在青花白瓷的盘子里,颜色也十分好看。   一张桌有些放不下,店小二又殷勤周到的在本来坐满的店里,又给她抬了张桌子来放菜。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店里的食客。   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女子,便有人蠢蠢欲动上来搭讪。   结果……嗯,没有结果,段誉沉浸美食,谁都不理,这大庭广众之下,店里吃饭的也都是自觉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姑娘不理,不管心里怎么想吧,也只能维持风度退下了。   就这样,段誉在众人瞩目中,姿势仪态典雅的,将十几个盘子空得干干净净了。   吃完过后清清爽爽,仿佛还能再战一场。   店小二送上饭后茶水时,下意思往她腰腹瞟,发现居然连一点都没凸出,这就很吓人了。   饶是她长得这般好看,店小二也不敢再将她当人看。   ——再漂亮的饭桶,那也是饭桶,饭桶有什么好看的。   吃过饭,就是结账的环节,虽然段誉幸运的选了家物美价廉的店,虽然小二报的价格也十分对得起这一桌菜,然而……   段誉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来打开的时候,不由一愣。   “姑娘?”店小二是何等火眼金睛,自然一眼看出她表情变化。   “哦哦,”段誉缓缓的合上荷包,“其实,我觉得你们家的菜,还是很有改进空间的,嗯,比如说这个藕粉,冲藕粉的水温度略高,冲来的藕粉不够细滑,里面放的的桂花糖也有点酸味了,”   “还有啊,小笼包子,肉确是新鲜肥美,但是略肥了一点,油都从底部漏出来,反而使汤汁流失了一些,以后也可以改进,”   “嗯,还有,这道八宝豆腐,用的是干香菇发水,其实用鲜香菇口感会更好……”   “姑娘,”店小二直起腰,表情都变了,“您今天是来我们店里,找茬的?”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们店的菜,可以改进,做的更好,可以吸引更多客人嘛。”抵消她的餐费。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咱们杜家店里的菜,在苏州城里都是有名,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倒是可以直说,莫要败坏小店名声。”店小二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剧情不对啊。   难道不是自己提出改良意见,对方惊为天人,叫来厨房师傅恭敬请教,最后千恩万谢,将她礼送出门,钱自然免了,并表示,从此以后她到店里来都免费吗?   她觉得自己提的建议很中肯,很有可行性的呀。   但……但是,人家不接受,她也做不出吃霸王餐的行动。   她,堂堂大理少君,就算晚上睡桥洞,也绝对不会吃霸王餐的,她就是这么有原则!   段誉缓缓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然后没有了。   这就是她剩下所有的钱钱。   连晚饭钱都没有,更别说晚上住宿。   然而——   “这个、够吗?”段誉觉得此生,再没有比这更艰难的时刻了。   “这个、恐怕还差点儿。”店小二的表情比她还艰难。   “那”段誉缓缓把前些日子,二两银买的绣花荷包也放在桌上,“加上这个呢?”   “我们这不收这个。”   “那”段誉想了想,犹豫片刻,把腰上的铃铛也卸下来,放在桌上,并作出解释,“这个是纯铜的”能值几个钱。   “您这是为难我们呀,”店小二看出她身上没带够钱,但就这一身打扮,绝不像缺钱的主,叹了口气,“您要真没带够钱,回家取了钱来也行。”   那一串如麦穗的铜铃,重恐怕没二两,但上头雕的花样却是他没见过的精细,这种东西,他可不敢收。   ……回家取钱,一个月能来回吗?   算了,段誉拔下头上发簪,这玩意儿,她记得当初买成十五两银子的。   “那位姑娘的餐费,”就在这时候,饭馆二楼栏杆边,探出一个浓眉大眼的脑袋,“记在我的账上。”   段誉抬头往上看,她原来见过的浓眉大眼,是郭靖那样的,一眼看上去就是老实像,而这一位帅哥,却是另一种风格,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豪阔大气,有种非常江湖的豪爽。   一看就是江湖人的那种豪气。   “乔大爷,原来大爷您来了,”店小二显然认识这个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不再是职业化,一下子热情许多,“您几时来的,掌柜的新进的一批花雕酒,正宗的绍兴陈酿,您要尝尝吗?”   “好酒,”那位乔大爷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再送两坛子上来。”   “好嘞!”既然这边解决了,店小二便不再理会段誉,殷勤的应了一声楼上,回转饭店后厨去了。   段誉这么多年头回被人买单,回味了一下,感觉还挺新鲜好玩。   她也不认生,顺着梯子走上二楼,走到那位乔大爷那一桌。   虽然被称为大爷,不过这位乔大爷年纪并不算大,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喊大叔差不多。   “多谢这位大爷,”段誉上前拱手行了一礼,看刚才的样子,这位应该是喜欢被人叫大爷吧,“钱我过几天就还你,敢问尊驾府上何处?” 第十二章   乔峰愣了愣,同桌的三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不由得有些无奈,“在下乔峰,姑娘叫在下名字就可,可别再叫什么大爷了。”   “乔大侠,”段誉立即点头改了称呼,“多谢你刚才帮我付账,等过几天我赚到钱,就还给你。”   大侠是ssr+高手,必须有的排面。   “这位姑娘,是异乡人吧?”同桌的大汉道。   段誉点头,她长得和中原这边略有差别,倒不奇怪被看出来,“我叫段誉,从大理来,你们呢?你们有是哪里来的?”   “原来是大理段氏。”桌前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瞬,神色中的悄然警惕消融了许多,“难怪难怪。”   宋国向来把大理当自家小弟,故而大理段氏的子弟,既属于外国来客,又是他们愿意招待,展现上国风采的好客人。   “不知姑娘到江南来,有何贵干?”乔峰道。   “闯荡江湖,扬名立万!”绝不是为了吃喝玩乐。   这在坐四人,哪个不是老江湖,听她这句话,不免又是一笑。   “原来是位女侠,”乔峰含笑道,“失敬、失敬。”   女侠嗯这个称呼挺好、挺好。   “没错,”段誉道,“我正是要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闯出名声。”   是的,她就是这么大义凛然,志向高远!   “你们是什么人?”段誉问道,“加入什么厉害的江湖门派吗?”   除了乔峰的三人又是相视一笑,活像他们的作用就是做“哈哈大笑”机,她没说一句话,他们就哈哈大笑一回。   “女侠,可知这大宋境内第一大的江湖门派是什么?”丐帮一人忍笑道。   “听说是丐帮。”说起来也是奇怪,丐帮居然真的是个武林帮派。   她从前还以为乞丐最厉害的,就是在街上唱“数来宝”、“莲花落”,然后抖抖破碗,大爷,上两口吃的吧~没想到,他们居然发展成宋国第一大帮派,长老帮主们,武功都是天下出名,话说,乞丐乞丐,不行乞,他们靠什么吃的?   “你眼前这位,”一个大汉夸张的伸出粗壮的胳膊,指向乔峰道,“正是现任丐帮帮主乔峰,乔帮主!”   难怪是ssr+啊,段誉肃然起敬。   “就是北乔峰,南慕容,那个乔峰?真的吗?”段誉有些惊讶,自己运气这么好,才下船就遇见鼎鼎有名的江湖高手?   “再还有哪个乔峰啊!”三个大汉看段誉惊讶的表情,又大笑起来,“自然是真的,还有谁敢假扮丐帮帮主!”   乔峰露出略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是兄弟们的抬爱,乔峰受之有愧。”   乖乖,她未免、未免运气太好了吧!   说起来,系统里不是有声望任务?还有赚钱的任务?   很好,就从今天开始了!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段誉热情问道,“就当谢谢你的饭钱。我会的挺多的,武功、种花、品菜、鉴赏古玩字画、还能兼职算个梅花易数、占个卦什么的,对了,治个内伤也没问题。”   她有心要拉进关系,就不再提还钱,决定换个方式。   于是三个“哈哈机”又哈哈起来,“姑娘好大的口气呀。”   “些许小钱,姑娘不必挂在心上,”乔峰哪指望她一个小姑娘家帮忙,“出门在外,谁都有些不称手的时候。段姑娘”段誉年纪不大,神色天然直率,很容易让人为她担心,这会儿工夫,乔峰差不多已将她当作后辈,升起关切之心,“姑娘在苏州可有落脚的地方?”   “没有,”段誉摇头,本来她可能要睡桥洞的,如今省了钱,剩下的,应该能找家便宜的客栈住几天,不过她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本来我是想去武当山的,不知道怎么坐错了船,到这里来了,杭州没有认识的人。”   去武当,迷路到杭州,这姑娘真是乔峰暗暗摇头,抬头温和道,“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到丐帮在江南的分舵暂时下榻,如何?”   “不嫌弃,不嫌弃,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段誉满脸实在找不到一点不好意思。   上道!   好人呐!   乔峰再次笑起来,这姑娘的表情,未免太好懂了,“姑娘刚才可吃饱了,若是没吃饱,这里还有些许酒菜,若是吃饱了,便稍等一等,我们兄弟几个。”   段誉蹭头看了一眼,乔峰他们这桌菜点的简单,多是糟卤的肉食,酒却点的多,地上都放了好几个酒坛子。   她随意一算,真是有钱啊,丐帮居然这么有钱,以后混熟了,她可得向乔峰请教一下生财之道。   来了中原这么几个月,段誉觉得,大理什么都好,就是太穷,尤其是今天一看,这杭州还不是京城呢,这城里的人,未免显得□□然悠闲了。   这种安然悠闲的态度,是只有足够的金钱才能支撑的。   “我方才没有这道黄牛肉,”段誉毫不客气,望着桌子正中间大盘的切牛肉道。   “姑娘还能吃?”丐帮四人表情顿时惊了。   “还行吧,”段誉矜持的点点头,其实再来一桌她都能吃了,自从抽中sr【钢铁之胃】后,她就没吃撑过。   【钢铁之胃】:还在为美食就在眼前,却因胃容量有限,而吃不下吗?钢铁之胃,让你远离吃饱了撑着的苦恼。   “那坐下一同用些,”乔峰爽快一笑,叫店小二给她加了张凳子,“姑娘能饮否?”   “尚可,”段誉矜持的点点头,“未尝一醉。”   “呵,好大的口气,”丐帮一人道。   “好个未尝一醉!”乔峰手在桌上一拍,高声道,“小二,再上一坛酒来。”   所谓酒桌之上,最好攀交情,段誉今日是体会了,一顿酒菜过后,段誉觉得丐帮几个,都不把她当外人,称呼都成了妹子,段誉自然也大哥、兄弟的叫开。   吃饱喝足,乔峰他把酒碗往桌上一放,招呼回营,甚至都没单独叫段誉,显然已是把她当了自己人。   ……   丐帮在苏州城的分舵,只是个普通的宅院,门上没挂匾额,大门大敞开,里头除了院子大点,人多点,也什么稀奇。   乔峰一路走进去,所过之处,丐帮帮众都低头行礼,他也并不呈威风,不厌其烦的挨个点头回礼,不时还和某个年纪大些的乞丐交谈两句,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走到正堂,“聚义堂”三字匾额,才终于显出点味道。   屋里摆的桌椅乍一看连雕花都没有,但仔细一些,就会发现,桌椅是特制的,比一般都大,木头都是上好紫檀,全有小儿手臂粗。   墙壁上嵌的整块大理石屏风上,是天然的泼墨山水画,堂上摆的墨烟冻石鼎,青瓷茶盏光润细腻,一看就和刚才饭馆里的,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奢侈得低调,这丐帮比她想到还有钱啊。   正这时,后堂突然窜出个翠色的人影,声音清脆,一双白玉纤手挽上乔峰手臂,“乔大哥,你回来了!”   翠衫的女子,二十上下,有种江南女子的秀气风流,头上插着一支梅花银簪,一双乌亮亮的眼瞳一转,睇了段誉一眼,又转过眼眸去,“乔大哥今日出去,可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她故意将话说的不清不楚,丐帮的人自然都听得懂,唯有段誉完全不明白。   “哪有那样容易。”   “儿郎们出去寻了一天,却什么消息也未得。”   乔峰同行的这些,都是粗汉子,没人意识到她这一番手段,心思一下子被引去了正事上去,一时间也没顾着段誉这边,便显得她仿佛被排斥在外。   “你们说的什么?”段誉没多想,只听着就觉得是件难办的事,她要可以帮忙,那就是现成提高好感的好机会,“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这——”女子微微颦眉,仿佛很难开口。   “没什么不能说的,”乔峰从女子手里抽出手来,平静道。   “乔大哥!”女子不赞同的惊呼一声。   “小灵,此事我本来就已经决定,结束后昭告江湖。”乔峰道。   女子使劲咬了咬下唇,“大哥不怕泄露消息,又让那白玉魔跑了吗?”   “我相信段小妹。”乔峰道。   女子缓缓看了他一眼,见他十分坚持,便只蹙着眉不再说话。   “啊,对了,还未曾介绍,”乔峰被提醒了起来,“这位是大理段氏女侠段誉,”他先介绍了段誉,又道,“段妹子,这是我丐帮江南分舵的舵主南宫灵姑娘,南宫姑娘本帮前任帮主,汪帮主的义女。”   “你好啊,”段誉对南宫灵点点头。   “段姑娘好,”南宫灵对她柔柔的一笑,果然是水乡女子,温柔似水,“方才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此事涉及家丑,还请姑娘不要觉得我无礼,我并不是对段姑娘你有什么意见。”   稍微讲点面子的人,听到“家丑”都不好意思再听,但段誉是这么讲面子的人吗?   “放心吧,我嘴巴很严的,谁都不说,”段誉对她一摆手,立即转头看向乔峰,“乔大哥,刚才提到的白玉魔,是什么恶人吗?”   乔峰点点头,“我这次之所以下江南,就是为了处理此事。这个白玉魔原号白玉魔丐,是丐帮中人,差不多十年前,此人突然在苏州犯了案,残忍杀害了十七个女子。丐帮前任汪帮主当时知道,就准备将之他处以家法,却被他提前听到风声逃跑,从此销声匿迹,于是汪帮主只能将他逐出门墙,近来,却有消息,说此人在杭州出现。”   段誉摸着下巴,“这听上去有点奇怪啊。”   “什么奇怪?”乔峰问。   “当初的你们前帮主收到消息到下命令,应该是在公开场合,但立即决定的,对吧?”看乔峰几人都点头,段誉才继续道,“那对方又何来提前收到风声呢?”   乔峰愣了愣道,“这,除非……”   “除非是当时在场的人,赶在执行任务的人前,立即通知才行,”段誉接着道,“然后问题就来了,一个人十年不见踪影,又怎么突然出现消息呢?”   “姑娘的意思是?”丐帮一人问道。   “藏了他十年的,和突然放出消息的人,会不会,同一个呢?将一个人藏十年,再突然放出来,会不会是有什么图谋,借这件事做什么?” 第十三章   段誉的推论,让聚义堂安静了下来。   直到,过了一会儿——   “段姑娘,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南宫灵小声的道,“也许当初白玉魔只是犯了案害怕,立即躲起来,并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如今十年过去,对方也就渐渐放松警惕了呢?”   “那他是怎么藏的?”段誉反驳道,“这些年有没有犯过案子?若是旧习不改,又如何这么多年无人察觉?若是改了,如今又如何突然出现?难道,不是有人替他掩护?”   “我丐帮众人,义薄云天,两代帮主都是英雄豪杰,帮中出了一个白玉魔这样的败类,已是极大的耻辱,”南宫灵眼神炯炯“涉及此事的,都是丐帮中德高望重的七八袋长老们。段姑娘此意,难道说我们丐帮长老中,会有这等奸猾之人吗?”   行吧,你们家,你说了算,段誉悄悄一撇嘴。   乔峰皱着眉点头,“丐帮众位长老,自然都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全无证据,的确不可妄加怀疑。”他看向段誉道,“段姑娘是外来人不知,丐帮一向情义为先,众位长老都曾为本帮立下汗马功劳,甚至抵御过外敌入侵,保家卫国,为我大宋出生入死,绝无阴谋狡诈之人。”   好的,明白,段誉点头,长老名声赫赫,没有实际证据,就算帮主也不能随便审问。   “正是,”南宫灵也不等段誉回答,就继续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将那白玉魔抓住,免得他再四处祸害女子。不过,段姑娘此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反正咱们是要抓白玉魔的,抓到后,先审问一番,再执行家法就是了。”   “小灵说的正是。”乔峰眉头舒展开,点点头,“只要抓住白玉魔,背后若有什么阴谋诡计,一问就是了。”   “南宫舵主,果然是我帮中的女诸葛。”几个帮众此时也连忙附和道。   南宫灵轻轻一笑,“我也是丐帮五舵主之一,况且那白玉魔本事苏州人,如今又听说在苏州附近出没,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让乔大哥特意来跑一趟,已经显得是我失职。”   “哎,”乔峰一摆手道,“这白玉魔成名江湖几十载,小灵你总是天资聪颖,到底年纪尚轻,武功江湖经验,都有所不及。   “况且当初汪帮主将你托付给我,要我好生照顾你,若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将来怎么有脸去见他。”   他这话说完。南宫灵望向他眉眼盈盈,娇靥微晕,神色动情,“乔、乔大哥,原来你还记得当初义父的话?”   “这是自然,”乔峰点点头,“汪帮主临终前,要我好生照顾你,我也一直将你做当亲妹子看的,听闻你在杭州威望很高,行事很有章法,我一直很替你高兴。”   南宫灵清眸嗔了他一眼,贝齿将下唇咬出一线,低声道,“可是、可是我不想再呆在杭州。”   “让你在江南,是当初汪老帮主的意思。”乔峰沉声道。   “真的,”南宫灵明眸轻转,仿佛想看透乔峰心中所想,“这真的,是义父的意思?”   “这是自然,”乔峰点头道,“当时夫人也在,此话夫人也是听见的。”他拍拍南宫灵的肩膀,“好了小灵,我们先说正事吧,白玉魔一日不被抓住,就有可能杀害更多女子,此事要尽快才好。”   “帮主所言甚是,”南宫灵温顺柔和的一点头,不再纠缠,再抬头便又是正经认真的丐帮舵主了,“这件事,我考虑过,白玉魔之所以会发现,正是因为他旧行不改,大哥既然要快,我们也许可以做个陷阱,诱其现身。”   “这不行,”乔峰断然拒绝道,“白玉魔成名多年,武功高强,寻常女子岂是他的对手,若是因此被他不行,太危险了!”   “其实并不危险,乔大哥带人藏在附近,只要白玉魔现身,我就点燃信号烟花,大哥你快快赶来将之抓住就是。”南宫灵道,“我也是自幼习武,纵使打不过,拖延些时间是没问题的。”   “这样说,也可行。”乔峰终于点头。   几人商定了计划,又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期间,段誉回归了普通人的食量,虽然比一般女子还是多点,也没太离谱,让偷偷观察的众人,莫名松了口气。   晚上,乔峰表示让段誉在这里暂住。   南宫灵只好咬牙把段誉安排在自己隔壁,因为除了她这里,丐帮分舵住的都是男人,再没有适合的地方。   段誉在系统里搞好闹钟,睡到半夜,月色正好,从床上爬起来做日常任务。   ——她也是没办法,青蛙跳什么的,也实在太坏她糖糖大理少君的形象了。   段誉拿桌上冷掉的茶水拍了拍脸,走出门去,南宫灵的院子,是整个宅院唯一种树种花的地方,花坛里的兰草多是价值连城的名品,可惜主人不精心,都没怎么修剪,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一丛丛韭菜。   就跟上好的官窑茶盏,上好的西湖龙井,却放得发霉变味没法喝,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丐帮的简朴作风。   段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背手从韭菜旁边跳过去,瞟着系统里的里程计数器,估着时间,半夜还是有点困,所以嘛,这不就没注意嘛——   哐当——   从墙头上下来的南宫灵,就这么巧的,撞车了起跳半空的段誉。   南宫灵的底盘,不如天天蛙跳的段誉稳当,一撞之下差点摔倒。   “什么人?”南宫灵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意识眼前撞见她回屋的是段誉,她眼中一闪,伸手拍了出去。   段誉、她是真的吓了一跳。   虽说当初大战鸠摩智她赢了,但真的打的人不是她,这会儿也来不及反应,眼看一掌拍来,她内劲一转,手指自然就点出去了……   “那个,真是对不起啊。”段誉对手掌中间戳了个洞的南宫灵,双手合十诚恳道歉。   发生了这样大事,自然灯火都亮起来了,众人奔到院中,并带来了丐帮的大夫,帮南宫灵包扎。   段誉看那伤口的血,还在滴答的往下滴,一缩脖子——看上去真的好痛啊。   原本南宫灵不喜欢她,段誉是无所谓的,这姑娘又喜欢内涵,又喜欢盖帽子,又不是大理人,她还不喜欢呢。但……段誉心里哀嚎一声,伤了上任老大的女儿,她丐帮的声望看来是完蛋了。   “对不起。”段誉再次垂头道歉。   “没关系,”南宫灵笑得一脸勉强,“段姑娘武功真是厉害,这莫非就是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嗯嗯,南宫姑娘眼神好。”段誉点头应和。   其实是一阳指加六脉神剑啦,否则,她只会被南宫灵拍断指头,没办法把她手掌戳穿,不过现在,诚恳点头就对了。她有点害怕,会被半夜扫地出门。   “段姑娘夜半三更在院子里做什么?”南宫灵道,“莫非是有什么招待不周?”   她明明在茶水里下了迷药,走的时候,看见她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习惯半夜起来练功。”段誉连忙答道,也顾不得这天日常任务没做完失去一次抽奖机会了,“南宫姑娘也是吧?大家都很勤奋啊,哈哈。”   南宫灵脸色青了青,谁她娘睡半夜起来练功!她又不像她这么有病!   她是去找白玉魔,布置明日的计划!   “哎呀,”段誉突然间瞧见南宫灵脖子边上,红肿了好大一块,“南宫姑娘,你被跳蚤咬了呀。”   理论上,这个世界是有跳蚤这种生物的,但这以前不是没见过吗?她还是在船上,被跳蚤咬过,才知道,的确生活中会有跳蚤的。   她带着一点殷勤的道,“南宫姑娘,你换床单被罩过后,最好再清扫一下褥子,这样才能保证把跳蚤清理干净,今天晚上,你要是没地方睡,可以先睡我的床。”   “闭嘴。”南宫灵脸上又青又红。   她看连乔峰注意的视线看过来,赶紧暗自咬牙,收敛了情绪,换了娇羞的表情,“今日,香帅邀我叙旧,我想他消息灵通,或许会有白玉魔的消息。”   “你”就算是汪帮主交代他照顾南宫灵,乔峰一个男人也不好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楚留香虽然人品上嘉,却是个风流客,你”他瓮声瓮气道,“你自己注意吧。”   “大哥,说的是,我心里明白。”南宫灵低声回应。   段誉双手捂住嘴这就尴尬了她真以为是跳蚤的。   而且,南宫灵喜欢的不是乔峰吗?你们江湖儿女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   “南宫舵主受伤,这样一来,抓捕白玉魔的计划,便需从长计议了。”过了一会儿,乔峰一道的丐帮中一人道。   “不,没关系,”南宫灵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了,她连忙道,“不过小伤,没关系,我可以的。”   叮铃!   段誉耳边突然响起支线触发的声音。   她意识悄悄一动——   【解救杭城少女】   杭州城里出现了□□白玉魔,放纵此怪会造成无数少女的悲剧。   任务描述:   成为合格的女皇,需得怀有仁爱天下之心,请协助帮忙抓捕白玉魔。   任务奖励:   经验500点。   完成任务,能拯救你和乔峰以及丐帮岌岌可危的友谊,提升江湖声望,拯救无辜杭城少女,并获得心灵的升华,还有什么奖励,比这些更珍贵呢?   快快行动起来吧!   行吧。   谁让是她造的孽呢。   段誉直直举起手,“我来,这个诱饵,还是我来做吧。”   “段妹子你——”大家一直默认年纪不大,长相乖巧可爱的段誉,是只会三脚猫功夫的逃家少女,所以,从开始就没把她算数。   不过这会儿,考虑到,她刚把南宫灵的手戳了个洞,这武功……咦,还是很可以的嘛!   “不必了,”南宫灵坚强道,“这是我丐帮之事,还是不要麻烦段姑娘了。”   “不,请务必麻烦,”段誉立即道,“请务必让我帮忙!”   不能她让丐帮声望变成负数啊。   “我看倒是可以,”丐帮众一人道,“南宫舵主的计划十分周全,段姑娘武功了得,换成她也没问题,况且,帮主也不能一直滞留在杭州,我们已经来了够久了,总舵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帮主操心。”   “也好,”乔峰沉吟了片刻,点点头,看向段誉道,“此事就麻烦段姑娘了,乔某一定会保证姑娘安全。” 第十四章   天时近黄昏,梳着双鬟的紫衣少女,带着半遮脸的面纱,提着空食盒,从寒山寺出来。   她步子细碎,腰上坠着玉佩,裙裾微摆,不见鞋间,姿势翩然如仙,行在路人已渐稀的山路上。   这个人,自然是段誉。   面纱底下的表情,此时已经彻底狰狞了。   也不知,是活在大宋的姑娘,真的就这么艰难,还是南宫灵有意整他,世上怎么会有小碎步这种神仙步法。   望着前方蜿蜒的山道,段誉头一次,觉得原来几里路这么长——就不怕把人急吗?   山道上,凉风呦呦,段誉看了眼毫无反应的系统,心里有点担心。   白玉魔不会不出现吧?   她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但要白玉魔收到风声不出现,岂不是要让她风评受害吗?   ——震惊!大理段氏少主丑得不堪入目,连荤素不忌的大魔头都不屑一顾!   想想都可怕。   就在这时候,段誉闻到一股略微熟悉的腥味。   接着,草丛中传来稀碎的滑行声。   系统滴滴报警,她松了口气——面子总算保住了。   片刻,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蛇,溜溜达达的从草丛里冒出来,游到段誉脚边。   小蛇吐了吐舌信,突然一僵,哗哗的游出三尺。   接着,一条又一条的翠色、花色的小蛇从草丛里窜出来,宛如昨日重现般,复刻第一条的动作,于是,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二十条之数,围在段誉周围,差点围了个圆。   一声竹哨,所有小蛇艰难的扭动,使劲用尾巴拍打地面,但始终没有按照吹哨者的意思,咬上眼前的人。   段誉望着这一幕,悠然轻叹一声,感到一种高人的孤独寂寞。   命运,将她送到江南来,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不走出大理,她的才华不知道有多少都会埋没无人知晓。   这种蛇群袭击,在大理,是不可能出现的,毕竟,谁会叫自己的宠物猫狗攻击人呢,要被对方打,岂不得自己心疼?   所以,她天生被蛇怕的体质,除了让小伙伴嫌弃,在大理城,始终没有用武之地。   “你是不是想问,他们为什么不咬我?”段誉弯下腰,对脚边的一条小蛇伸出手,小蛇似乎畏惧的往后缩了缩,最后却还是在段誉招手间时,乖巧的滑到她的手上。   段誉捏着白唇竹叶青的七寸,直起腰。   夕阳在天空留下的一抹余晖尚未散去,风吹过,扬起裙角和面纱,不远处树林重重树影婆娑,恰如逢魔时刻。   段誉心意圆满的装了个b,缓缓抬起头,望向来人——   呕~不行,简直太丑了!   从前,她坚信一句古话“一白遮百丑”,然而今天,她终于意识到,这句话有严重的逻辑问题——   一个真的长得丑的人,如果又很白的话,简直就丑的闪闪发亮。   眼前,就是一个丑得闪闪发亮的家伙。   段誉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五官明明没有长错地方,整个人完全没有一点畸形,组合起来,就是能如此之丑!   像一潭恶毒的,绿呼呼的死水,咕嘟咕嘟冒的白色泡沫都让人恶心。   “你对老子的灵蛇做了什么?”白玉魔一脸凶残相,明明不胖,却偏偏给人满脸横肉的感觉。   “你怎么能让这些小可爱咬人呢?”段誉认真道,“你不知道,他们其实很害怕人吗?人对于它们来说,实在太过庞大了。”   “小娘子认为蛇不喜欢咬人?”白玉魔格格的笑起来,“蛇,生来就是要咬人的。”   “所以说,你是反派,我是大侠。”段誉正气凛然的说完,立即从食盒里掏出信号竹筒来。   按照先前南宫灵讲的方法,只需要简单一拧,就可以将烟花发射上天。   段誉伸手拧开没有反应?   再拧她再拧她   飞快的把信号筒扔掉,段誉好声好气的和对面商量,“你能不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白玉魔笑得满脸凶相,“看小娘子你细皮嫩肉,甚合吾意,现在老子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今天你让老子玩爽了,老子便不杀你,还娶你做老婆,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段誉用表情和肢体,生动的展现“被丑到”表情包。   “你、找、死——”此时天色渐暗,随着白玉魔的嘶吼,他手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连着锁链,向段誉扑过去。   段誉的身影,几乎同时往后蹿了一大步,那伸出来的爪子,几乎擦着她胸口的衣襟飞过去。   爪子黑得发亮,带着古怪的腥味,显然涂有剧毒,沾到一点就不得了。   “你们怎么都不懂江湖规矩,一言不合就动手,”段誉飞快的后退,抱怨道。   白玉魔狰狞的怪笑着,挥动手中的武器,段誉这时才看清,原来是个连了狼牙棒的铁爪,铁爪后大概有机扩在,可以伸缩自如,张开收拢,棒子上生满倒刺,横扫千钧。   “小娘子还有功夫说话,”白玉魔桀桀的笑起来,“老子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他话音未落,不知按了哪里的开关,爪子陡然又伸长出一尺。   段誉被迫完成高难度的后仰下腰动作,顿时觉得自己的腰不是原来的腰了。   怎么还附带增长的?   阴险,实在太阴险了!   段誉抬步就跑,跑出三里地才意识到不对——她为什么要跑?作为女侠,难道不该正面刚一波?尤其是,对方数据,也没比她强啊?   她一个急刹车,回身一指——瞬间,心里陡然升起诡异的爽感,精神都得到了升华。   这是她真正第一次的出手,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真正的女侠了——!他为什么能躲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古怪的邪功!”于此同时,再次狼狈躲蹿,被剑气擦伤手臂的白玉魔,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剑气外放,这是什么功夫。   按原计划,南宫灵会在这里出现,然后被他打伤,放他逃走。   “我是你爹!不对,你想的美,我才不当你爹!我是行侠仗义、武功高强的段女侠!”段誉一边上蹿下跳的躲过对方挥来的铁爪,一边见缝插针的指出一道剑气,“还有,这不是邪功,乃是我大理段氏独门武功,六脉神剑!”   大理段氏白玉魔心中惧意再升一层,“你——”他正想说什么。   与心生退意的白玉魔不同,段誉此时虽然蓝条消耗迅速,却觉得自己渐入佳境,六脉神剑在应用,越发流畅。   她没注意白玉魔表情不对,准备说话,正专注的从系统里掏出一张r级卡,然后用最帅气的动作甩出去。   这一击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鉴于她先前古怪的剑气,白玉魔还是谨慎的挥动爪子,将之打碎,就在纸片碎的瞬间,白玉魔浑身一颤,心底一瞬间,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那时间极短,却足够了。   段誉表示,她的手指,这回,一定对得准准的。   白玉魔噗通一声倒下去,   【吓人一跳卡】r级:这是一种恶作剧的玩具,使用它会让你的朋友,突然吓一跳,怎么样,很好玩吧?   嗯,果然好玩~   等乔峰他们,被段誉用含有内力的声音,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玉魔已经倒在地上的身影。   “段姑娘,你没事吧。”乔峰连忙跑上来。   “当然没事,”正式打赢了人生第一个敌人,段誉现在膨胀得很,“轻轻松松,小意思。”   总之是全然忘记,开始被追得上窜下跳的样子了。   “姑娘方才,怎么没用信号筒?”南宫灵道,“乔大哥一直担心你出事呢。”   “那个信号筒好像坏了,用不了,”段誉还沉浸在胜利的成就感中,也就不追究那些细枝末节了,“不过也没什么,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也没必要叫你们。”   南宫灵眼眸一渺,“段姑娘武功果然高强,竟连白玉魔这样纵横江湖多年的魔头都能杀死,可惜姑娘你先前猜测的背后阴谋,却没办法求证了。”   “谁说他?”段誉莫名的看向她,“我就对着他的肾捅了一剑,嗯,应该没死吧?”   其实她是想砍膝盖的来的,这不是没对准吗?   “没死,没死!”上前处理的丐帮帮众忙道,“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而已。”   “原来,是这样,”南宫灵的面色在暗夜树林中,模糊不清,纤纤食指在袖中握紧,“我看那魔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已经呢,原来还活着呀,真是太好了。”   次日,运河边。   “这次抓捕白玉魔,丐帮多蒙段妹子相助,”在他身后,丐帮帮众押解上,乔峰再次对着段誉郑重一礼,“乔峰再次谢过了。”   “不客气,不客气,大家是朋友嘛。”段誉满脸笑意,虽然系统中计算出的声望,还没达到敬重,但是已经超过友好,到达50亲密了,想来,再要不了多久,就能打通天下第一门派。   “妹子说的是,”乔峰爽朗一笑。   “乔大哥,”同站在岸边的南宫灵轻声道,“真的不需要我一道回去吗?”   她瞥了一眼,被抬进仓中的白玉魔,因为伤势过重,他一直没有醒,她希望,他再不用醒过来。   “不用,”乔峰大手一挥,“白玉魔这件事,整个过程陈义他们都在,不需要你亲自跑一趟,江南势力犬牙交错,事务庞杂,可离不开你。”   “那——”南宫灵咬咬唇。   “好了,”乔峰道,“没什么好送的,你们回去吧。”   “乔大哥,那你一路顺风。”段誉立即道,“你们快走吧,等到下一个渡口,正好可以吃午饭,否则误了餐点,只能在船上吃干粮了。”   她此话一出,旁边还想说什么的南宫灵,便只好闭嘴。   乔峰哈哈大笑一声,“此次江南之行,不仅顺利,还能交到妹子这样的朋友,乔峰实在荣幸之至,妹子将来要到洛阳来玩,定要找我当向导,千万不必客气。”   “那是肯定的,”段誉根本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乔大哥,你倒时候,一定要招待我吃最好吃洛阳菜的馆子。”   “当然,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站在一旁的南宫灵,眼见两人十分投契的样子,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段誉的出现,直接破坏了她,借此回丐帮总部的计划,后续计划,自然也就只能往后推迟。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 第十五章   “你当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夕阳斜照入窗棂。   杭州丐帮分舵的厨房内,无花和尚正低着头,将莲藕切成厚度几乎完全相同的半透明薄片。   他眸如星辰,容颜俊美,低头注视着莲藕的神色清润如水,仿佛含着温柔慈悲,站在厨房,手握厨刀,亦不能让他沾染半分烟火之气。   他说话声音温温凉凉,仿佛一杯恰好的温水,让人觉得舒服。   “那个段誉说,她原本是要北上往武当山寻友,走错路才到杭州城来。”南宫灵站在旁边,看着她哥,夕照将无花笼罩其中,肌肤白皙的近乎剔透,仿佛九天之上,不沾尘世的云。   “她说走错路,武当在湖北,杭州在浙江,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你告诉我,这路得如何走,才能相差数百里之遥?”说话间,无花并未抬头看妹妹,只将莲藕切好后浸入凉水之中,拿过香菇继续。   “毕竟是穷乡僻壤来的,在中原不识路径,也是有可能的事。”南宫灵轻声反驳道。   “穷乡僻壤,”无花侧过眼眸来,看了南宫灵一眼,眸中带着冰凉,仿佛嘲讽她的无知,“你知道她是谁吗?”   “大理段氏嘛。”南宫灵有些无所谓道。   “她是大理段氏少主,自幼有神童之名,在大理深受百姓爱戴,前些日子,仅凭一招击败了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大理大概是顾忌吐蕃的态度,将此事隐瞒下来,并未宣扬,但你知道,那一位正好在西域,”无花纤尘不染的轻轻一笑,把胭脂萝卜摆出一一朵花来,“所以,正好知道一点。”   “什么,鸠摩智!怎么可能!”南宫灵顿时出现骇然的神情,“她才多大?”   就算段誉制服了白玉魔,南宫灵也未曾有这样的惊讶。   “这世上,本来便有天才,那一位不是也教训过你吗?”无花浅笑着道,“否则,那一个可是大理唯一的少主,若是出了半点事,便是动摇大理段氏的根基,若非自信她有横行江湖的本事,大理能放她一个人到中原来吗?敢放她一个人到中原来?”   “哥,你的意思是,”南宫灵道,“大理早就和乔峰有勾结,此次大理少主前来中原,便是得了消息,要帮乔峰坐稳位置,消除我这个隐患?那段誉根本不是看上去那么傻,而是装疯卖傻,降低我的警惕。”   “否则,你怎么解释,她一来便碰见乔峰,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乔峰便将她带到丐帮分舵?”   “乔大哥那个人,有时候也很容易亲信。”南宫灵不自觉的为乔峰辩解道,“那个段誉说她身上没钱,没地方落脚,乔大哥看她可怜,就带她回来了,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那我现在告诉你,”无花将手中食材全都处理完,还是细致的摆盘,“当年这位段姑娘的亲娘,曾经来过江南,和如今曼陀山庄庄主王青罗,江南花家家主花如令,都曾往来过密呢?”   “啊这”南宫灵陡然听到上一代八卦,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只是萍水相逢,相识一日之人,便彼此信任,”无花将盘子放进锅里蒸上,“你觉得可能吗?”   “所以,哥哥认为,她是故意到江南来,阻止我回到丐帮总舵?”   “若是你亲手抓住白玉魔,乔峰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你回去,”无花道,“但堂堂大理少主,从大理千里迢迢到杭州,只会为这一点小事?那一位,知道你这样天真?”   “什么那一位,”南宫灵顿时不愉的纠正他,“那是我们的亲生母亲。”   “好了,她对我可不像对你,”那是你的母亲,对我无花将眼中尖锐嘲讽隐藏起来,“这一回的事,我已经帮你处理了,下次你可不能如此轻忽大意。”   听他这般,南宫灵顿时露出讪讪的表情,“那白玉魔没说出什么吧?”   “这是自然,”无花从旁边的水池子里捞出一块豆腐来,继续下一道菜,“你大可以放心。”   “多谢兄长。”南宫灵诚恳道。   无花神色平静,“她了下令,中原之事由你做主,我协助你不过本分,没什么谢不谢的。”   “兄长本来才华、武功皆高于我,我”南宫灵一时想说退让的话,却说不出口。   “听说你去见了楚留香?”无花眼中波澜不兴,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家的女人,都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这一点上,南宫灵倒是和那一位一模一样,不愧是亲母女。   南宫灵脸色一红,“他恰好来杭州,碰上了,我们就见了一面。”   “楚留香此人,不可不防。”无花道。   “这只是我的私事,我会注意,不让他知道我们的事。”南宫灵有些恼羞成怒,“兄长不要再说了。”   “那下一步,要怎么做,你决定好了吗?”无花果然不再提楚留香。   “是,”南宫灵再开口,便显得坚决果断起来,“既然已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不管她要做什么,我们先下手为强。”   无花点点头,南宫灵似得了鼓励,开口道,“不知道,哥哥的菜,准备的如何,我们能否就此送她上西天去。”   “你确定她会回来?”   南宫灵一撇嘴,“那段誉饿死鬼投胎,说是出去寻工作,结果每天上街溜达找闲人聊天,到了饭点定准时回来的,哥哥看着就是了,只是,她那嘴可刁钻得很,就算盐多了一粒都能尝出来,哥哥的菜可能保证,让她吃不出问题来?”   无花矜持一笑,从锅里将一盘盘菜端出,“你自己看,如何?”   香气铺面而来,南宫灵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莫说那段誉,”南宫灵对无花满意一点点头,恭维道,“就是佛菩萨见了兄长的菜,恐怕也难忍住。”   “舵主,属下有事禀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丐帮心腹的声音。   “什么事?”南宫灵有些不耐的皱眉。   “方才那位段姑娘传信过来,说她找着工作的地方,包吃包住,以后就不回来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感谢舵主这几日的收留。”   南宫灵眉毛顿时一拧,“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有下头有人,看见她进了曼陀山庄,好像就没再出来。”心腹道。   噼啪!   南宫灵面无表情的,抬手将灶台上的菜盘摔在地上,眼中怒火熊熊,“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再不必怀疑!她被耍了!   南宫灵想到这些日子,看似对方一直耍宝卖乖的,实则自己被对方看了猴戏,杀意就只不住上涌。   “有意思。”无花没有她这样大的反应,只微微挑起秀气的长眉,白皙修长的指尖轻点下颌,“这大理段氏,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   与此同时,段誉正遇见人生的重大抉择。   杭州城外,曼陀山庄的云锦楼中,布置典雅,桌上摆满珍馐,山庄庄主王青落,正设宴款待段誉,并让少庄主王宴瑜陪侍席上。   王卿落此时,正满脸慈爱温和的望向段誉,语气亲切中透着热情:“誉儿,我若将你王家哥哥配给你丈夫,你可喜欢?”   这事情,还是从头来说吧。   自从乔峰他们走后,段誉在丐帮分舵的待遇直线下降,不仅每天饭菜变成了米饭咸菜,睡的地方还不时出现老鼠、蟑螂。   南宫灵给她解释,其实丐帮分舵平日的生活饮食就是这样,前几天是为了招待帮主一行,然后江南多水,地低潮湿,段誉又会在外面买点心回来,所以招惹老鼠、蟑螂也没变法。   不过,自此南宫灵就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在饭点和段誉一道吃饭,都在自己的书房开小灶,具体吃的啥反正厨房里是多一粒米都没有,她房间里飘出的味道,倒是比较像段誉头天来吃的,那家餐馆厨子的手艺。   而且,自乔峰一走,这丐帮分舵里气氛就变了,那些乞丐,对她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公事公办,一点都不像她已经把丐帮声望刷到亲近的样子。   人家要撵她走,段誉也不是不知道,但荷包里没有钱,她总得找着一个工作养活自己才行吧。   所以,这几天,她天天上街,打听各种消息,就是为了找着一个合适的工作。   码头上搬货之类的,她也不是不能做,但人家又不提供住宿,那点工钱也不够她吃的。   帮人写字、算卦之类,这杭州城里又相当饱和了,也不是个能来钱的活计。   她四处打听,倒是打听到不少杭州城的八卦来,杭州城毕竟是繁华之所,女中花魁是不少的,名声响当当的公子,一共有三位。   一位,是曼陀山庄的王公子,这位公子性格低调宅属性,比较少出门,平时见不着,   一位,是参合山庄的慕容公子,这位公子比较神秘,一年中大半年出门,不知道去了哪。   还有一位,就是花满楼花公子,这位公子很了不得,杭州城里人说起来,没有不竖起拇指的,据说这位公子文武双全,乐善好施,独自一人居住在城里的百花楼里,家里乃是江南首富花家。   “江南首富!”段誉顿时瞪大眼睛。   “可不是,”闲话的人就喜欢这种捧场的,“这杭州城里至少一半的铺子是他家产业,杭州城外的良田也有一多半是他家的地,你说有不有钱。”   段誉双手捧着鸭油酥饼,赶紧点头,“有钱,太有钱了!”   “这花公子啊,独独有一点缺陷,”闲话的人说道这里便重重的叹息一声。   “什么?”   “这花公子似乎生有眼疾,看不见。”   “那真可惜啊,”段誉同闲人一道叹息。   眼疾先放在一边,段誉听说这位花公子,性格特别的好,他那百花楼常年大门不关,若是有人不凑巧的,便可暂时去住。   这就是很适合段誉,不管怎么样,她想先从丐帮搬出来的,另外,她还听说,这花公子很喜欢花草。   这不就巧了不是,她最擅长这个了呀,系统出品的技能,经过她过去的验证,的确是花草精通,她要是能帮上忙,那换取住宿的话,也不算是白住了。   说到这个,丐帮真是不够义气,南宫灵不待见她就算了,她好歹帮忙抓住白玉魔呢,换几顿饭,一间休息的房间不算什么吧,结果就这样果然很讨厌。   段誉决定去百花楼碰碰运气,就像闲人问了路径。   哪知道,也不知怎么的,或是她对方言听错了,她酥饼都吃完了,未见到闲人说的百花楼,反而越走越偏,走到一个山庄背后去了。   段誉走到围墙边,看是一个山庄,自然知道是走错了,便想往回,正在这时,听到里面传来一缕琴声。 第十六章   作为一个国家的少主,段誉的童年生活是很繁忙的,无论琴棋书画,还是文韬武略,总之找的出的装逼技能,她都需要涉猎一下,其中,自然包括音律。   而她的老师,大多都有那么两把刷子,在年幼指甲都没长硬的情况下,她就曾被人把手教过弹琴,虽然至今水平任然停留在春兰操这一级别,但鉴赏能力却能拿高分。   这座宅院里传出的琴声和她比起来,大概就是她和大佬荣枯大师,武功水平的差距。   但吸引她的,并不是对方琴曲多么高妙的技法,而是——   “这琴师,也太拧巴了。”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纠结别扭,让人一听就说不出难受的琴声。   弹琴者的技巧有多高妙,他在琴声中赋予的感情就有多纠结,段誉从来没遇到过,能把琴弹得这么好,同时这么纠结的家伙。   简直   “简直就像黑暗料理一样。”段誉站在墙外听了一会儿,实在难受,终于忍不住翻上墙。   围墙后是一片清幽的湖泊,湖岸边种山茶花,大朵的茶花争相绽放。   靠近湖边的一株茶花树下,放着一张琴案,摆着一架古琴。   琴后坐着一个藕色衣衫的年轻公子,银色丝带束发,肤色如雪,清眉如黛。   湖水有丝丝清凉的白色水汽漫上,似将他笼罩于其中,红色、白色、杂色缤纷大朵的茶花洒落在他的衣摆周围。   噗通、噗通、噗通——   段誉伸手按住噗通直跳的小心脏,然后天地旋转——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脚朝天仰躺在泥地上。   原来,方才双手忙着按胸口,却忘了趴墙,于是从墙头上摔下来。   “神神仙”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段誉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只觉得那纠结的琴声,都不再是纠结而是复杂的层次感所谓五彩斑斓的黑就是这个意思吧多么丰富而有思想的内心嗯,真是太好看了。   段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再次趴上墙头。   还是那如神仙般的容颜,这回她看得更清楚了,那秀丽的清眉紧锁,那修长的手指抚琴却不像抚琴,却似与琴弦较劲一般,把指尖都绞红了。   自虐啊   段誉左右看看,伸手摘了一片墙头的瓦,往水对面丢过去。   哗啦!   湖中溅起的水花,把王宴瑜吓了一跳。   他一抬头,便那个趴在他们家墙头的黄毛丫头,小姑娘做了坏事,竟还不跑,趴在他们家的墙头上,嚣张的冲他挥手。   “喂,你叫什么名字?”趴在墙上的小姑娘大声喊道,“我叫段誉。段——誉——,誉是段氏荣誉的誉,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王宴瑜突然升起一丝想笑的冲动,但他并没有笑,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微笑的本能。   他没有回答。   段誉并没有在意,她继续喊道:“你别和你的琴较劲了,你要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不如说出来,我给你出出主意,就算不能出主意,说出来心情也会好点,你放心,我嘴很严的,特别严!”   王宴瑜当然不会跟段誉讲心事,他俯身将琴抱起来,凤眸冷冷一瞥,十分冷酷的对她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回头。   趴在墙头的段誉并没被打击,她敏锐的察觉出对方话语中,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成分。   她望着远去消失的背影,露出嘿嘿的痴汉笑,只觉得美男连声音都完美好听,对她会心一击。   “十分完美独特的一见钟情,”段誉对自己道,“绝对印象深刻。”   她的幻想中,出现一圈美男幼化后的小人,小人围着她转圈圈,每个都有着美男的脸和琥珀色的眼睛,就十分可爱了。   她在墙上趴了一会儿,并没意识到,为什么她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招来山庄的人。   “少主,是否要给那无礼之人一点教训。”在段誉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劲装庄仆突然出现在王宴瑜身边跪下。   “不用管她,”王宴瑜抱着琴,从庄仆身边经过,目光一丝都未曾在他身上停留,“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   与此同时,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顺着围墙边,找到了山庄的大门。   山庄大门,临着西湖,已经出了杭州主城,也不知道先前她这一路是怎么走的。   “曼陀山庄。”段誉仰头念出匾额上的四个大字,所以,她刚才看见的,就是苏州城三位公子中的王公子了?   曼、陀,应该是山茶花吧,段誉想起方才看见的花树,那是他们云南的滇茶,看来这是种花的山庄。而且,这么巧,正好是她家乡的花   这就是缘分啊!   弹琴种花,他们已经有两个共同点了,有没有!四舍五入那就是心意相通啊!   “系统君,就凭抽中的种花技能,我就再也不吐槽你了。”   “收到宿主感谢。”   “不表示一下吗?”   “不客气。”   算了,她就不能对这个系统抱有一点点的希望。   不过,既然有种花的技巧,这又是种花的山庄,还有比这儿更适合她找工作吗?   段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上门去。   咔咔两声,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哥抬起两把剑交叉在前,拦住段誉,“姑娘,此处是私人庄园,请勿乱闯。”   “我知道,我知道,”段誉点头,“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两个猿臂蜂腰,容貌清俊的青年,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莫名。   “你们这不是种花的吗?”段誉道,“我是花匠,特别厉害,能生死花,肉枯枝的那种,你们不需要吗?”   “谁说我们这是种花的?”左边那个高鼻梁的小哥暴躁开口,伸手就要去推搡,“走走走,快走,别挡路。”   “等等,”右边那个细柳眼的小哥,抬手拦住他,眼神一撇同伴,让他稍安勿躁,然后回转对段誉道,“你真的很会种花?”   “必须的!”   “什么花都能种活?”   “简简单单。”   “山茶花呢?”   他说出这句话,旁边的同伴眼神也不由一亮。   “看家本领。”段誉一摆拇指,“山茶花本来就是云南的花,我正是云南大理的人,你们觉得,这还需要说什么吗?”   “大理人?”一道如寒冰的男声从段誉背后传来。   她回过头去,不知何时湖边已经出现了许多船只,每艘船上都装满了红白的花朵,竟全是茶花。   其中最大的一艘船舱,步出一个青衣的男子。   男子清眉凤眼,与方才段誉所见山庄中的那一个青年,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年岁要长一些,眉宇间有淡淡的折痕,气质显得更加威严孤傲。   相对比起,方才庄内那青年,简直就是温柔小可爱了。   “庄主!”守门的两个小哥单膝跪地,“属下恭迎庄主!”   庄主理都没理,只往段誉处看过去,只一眼,他的神色顿时一变,足下一点,已飘离船只,来到段誉面前。   段誉离那船,少说也有十丈远,对方如此轻巧一步,轻功实在是超然出世。   “你叫什么?”那庄主的语气又冷又硬,语速又快,又极有压迫感。   段誉稍微有些不适,这中原人,就是不如大理人热情亲切,各种脾气古怪,“我叫段誉,你又叫什么?”   “你姓段,是大理段氏?可认得淳可认得如今大理国主天明帝?”   可不认得嘛,简直熟的很。   “那是我亲娘。”   镇惊、难以置信、悲伤、痛苦   段誉瞅了对方一眼,那五花八门的表情顿时弄得她一头雾水,这是她娘当初认识的朋友,还是她娘的对头啊?   她悄悄往外挪了一小步,准备遇见不妙,随时开跑。   “哎~”最终对面的传来一声太息,一只冰凉的手,在段誉肩上拍了拍,“你多大了?”   这一声,与先前已大不相同,段誉这才发现,这庄主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就像清泉一般。   “我十六岁,”段誉道。   “十六岁?”庄主低声重复了一遍,表情有点失落的自语,“自然你还要如何当初本来便是”   段誉被撇在半边,决定就凭对方和神仙美男可能的亲缘关系,再等一等,但要对方一直神神叨叨的,自己还是回城去,另找工作算了。   “你娘现在如何?”   这语气,啧啧,看来是娘亲曾经的一段风流啊,等等只是风流吗   “还好,还好。”这额头很平整,我也是,这鼻梁挺高的,我也是,这下巴比较尖,我也是——   “你爹好吗?”   呼——看来不是了。   “我也不知道啊,”段誉松了口气,“我从来没见过我爹,”她看向庄主,“你,嗯,知不知道什么可能人选吗?”   “你不知道?”庄主眉心一皱。   段誉点点头。   庄主露出一丝怒意,“原本以为不过风流些,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抛弃妻女之事!”   “你认识我爹?”早知道就等等了,原来还是得到中原来找答案啊。   庄主一脸杀气腾腾,“我一定将他捉来!”   “这倒不必,万一人家结婚生子,那就不好打扰了吧,您给我说个名字就行了。”   “你放心,”庄主看向段誉神色顿时温柔了不止八度,充满了怜惜,虽然段誉觉得他想怜惜的另有其人,“身为人父,竟如此不负责任,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行行吧,能要点抚养费,好像也可以。   “你叫段誉,我没记错吧?”庄主脸上带着慈爱的表情,简直和刚才冷若冰霜,判若两人。   段誉点头。   “那我可以叫你誉儿吗?”   行啊,怎么不行,“可以啊,长辈们都这么叫我。”   “我是朋友,我姓王,你直接唤我王叔叔吧。”王卿落道。   “王叔叔好。”为什么这个姓氏听起来有种微妙感?   “好好,”   对方对她这声称呼,竟然很是感动。   没想到,这位叔叔竟然是如此容易动情的人呐,段誉的肚子应景的咕噜了一声。   “你还没吃晚饭?”王卿落道,“可要尝尝我这里的饭菜?”   “多谢多谢。”段誉连忙道。   她可是一天都没吃饭了。   “吩咐厨房,在云锦楼设宴,”王卿落嘱咐下属,“把少主也唤来,让他见见客人。” 第十七章   “誉儿,这是我的儿子王宴瑜,你叫他一声哥哥就是,”王卿落慈爱的表情,转过去对着儿子的时候,陡然变的冷淡严肃,“宴瑜,这是大理段氏少主段誉,乃是我故人之女,你以后要照顾誉儿一些,知道吗?”   一身青衣的王宴瑜,清冷的看了一眼段誉,垂眸回答,“知道了,父亲。”   “是你啊,好巧!”段誉满脸惊喜,“你叫王宴瑜,名字真好听!宴瑜是哪两个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古人诚不我欺也!   “誉儿,你们认识?”王卿落微微挑眉。   “也是凑巧,”段誉笑道,“也就几个时辰以前,我还有幸聆听了王哥哥的琴音呢,只是当时,并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真是太巧了!”   “是吗?”王卿落转眸,看向自己的儿子,王宴瑜垂眸静立没有回答。   王卿落皱了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表情温和的引段誉上楼去。   云锦楼上,布置得清雅精致,颇有魏晋之风,竹帘挂起,四面透风,可看尽周围湖光山色,屋檐上护花铃叮铃作响,越显清幽。山庄之内,漫山遍野栽种茶花,虽然品相并非金贵,但数量极多,且没有一丝杂植,放眼望去,姹紫嫣红,也别有野趣。   宴席不是杭州本帮菜,而是豪华珍异的山珍海味大餐,大概是考虑道段誉是外乡人,口味不同。不过,菜品味道,虽然比不上段誉过去吃的宴席,但有些海鲜佳品,受地域之限,却非大理能有的。   王卿落不时劝膳,甚至亲手给段誉夹菜,很照顾她,段誉不好意思辜负美意,加上她本来也能吃,于是一个吃,一个劝,十分之和谐。   席间,王卿落问起,段誉来到中原的的事,本来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段誉便一五一十,将自己一路行程,所见所闻,吃喝玩乐都讲了一通。   她讲得详细,入情入景,听着有趣,连一直埋头不说话的王宴瑜,都不时被吸引了注意过去。直到她讲到误到杭州城后,头一顿吃饭没钱,被店小二数落,王卿落神色陡然一冷,“这店小二好不识礼。”   “也还好?”没觉得怎么呀?   “既不会说话,以后就不必说话了。”谁知王卿落接下来却道,“连那家店,我看也不必再开了。”   侍立一旁的蓝衫小哥们,其中一人躬身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等——”段誉赶忙阻拦。   她不过说个玩笑,好玩而已,用不着这么血腥暴力吧。   “怎么?”王卿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也是,以你的身份,在大理这样的行径够算得犯上,该处以极刑才是!”他一点头,回首对侍从嘱咐道,“你带人把那家店上下的人头取来,剩下的零碎就拿去埋了花肥,做干净——”   “不,不用,不用,”段誉这回吓得差点跳起来,“不怪人家,是我自己没带够钱。”   “你愿意在他们家吃饭,是他们的荣幸才是。”王卿落不以为意道,“不过一时不凑手,他们就冒犯于你,死不足惜,誉儿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至于,不至于,”段誉连连摆手,背后冷汗都出来了,这位叔叔看着眉清目秀,没想到如此暴力,“若非此事,我还没法认识乔帮主呢,算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不用计较了”   等段誉说了一骨碌话,这才好不容易,把对方劝住,转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王宴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等她看过去时,对方又转头看别处了。   “誉儿,你倒是和你娘一般仁善。”王卿落没注意,一脸感慨怀念的表情,让段誉怀疑,方才王叔叔莫非在试探她?   拿这种事试探,未免也太吓人了。   话题继续,说到在杭州的一些事,因为前头,段誉便只捡了些不要紧的话说,等听说她没地方住,王卿落便表示,曼陀山庄房间多得很,任她随便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去哪玩,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叫王宴瑜陪她。   段誉再次悄然的瞥向王宴瑜。   这位神仙一样的美青年,从出现开始,就说了一句话,完全把自己当安静的背景板。   不过当然了,即使再安静,他的俊美和气质,都让他的存在感十足,让段誉忍不住不时瞅上一眼。   王卿落看在眼里,神色一动,突然和蔼一笑,“誉儿,你觉得你王家哥哥如何?”   “很好,”段誉果断点头,赞得十分真挚,“诗经当中的公子如玉,大概就是王哥哥这样的吧。”   “既然如此,”王卿落慈爱的看着她道,“誉儿,我若将你王家哥哥配给你丈夫,你可喜欢?”   什什么!   天天天上掉馅饼了吗?   这么幸福的吗?   这未免太顺了了吧,是不是太顺利的点啊   会不会太快了点?   是,太、太快了点儿!   “这怎么好意思”段誉红着脸看了王宴瑜一眼,却见对方一脸清冷淡漠,一副和他无关的样子。   于是,段誉发热的脑袋,好歹清醒了点,“不,我、我的意思是说,这种事,还是要问问王哥哥的意思吧。”   王宴瑜神情带着嘲讽,垂眸看着大理石桌面,“原来,我还能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几乎同时,王卿落开口。   王宴瑜神色一冷,垂下眼眸,顿时不再说话。   王卿落脸色也冷下来,“誉儿容貌、才华、家世、学识,样样出众,你有什么意见?”   这王叔叔说话,也未免太耿直了,就是这说话气氛有点不对啊。   “论起来,誉儿还是大理国少主,算是你高攀。”王卿落道。   “其实,”王宴瑜站起来,神色冷漠,看都未看段誉一眼,“你只是想把我,送给你旧情人的女儿而已?这算什么,再续前缘?”   “送这个——”有点过分啊。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你说那些做什么。”王卿落说完这句,转头看向段誉,“誉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约?大理的婚礼有特别的什么习俗吗?”   “我——”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你当初真的这么认为,所以才和娘成亲的?”王宴瑜没给段誉说话的机会,嘲讽的看了看他爹,然后优雅的一欠身,“我吃饱了,先行告退。”   段誉几次没话去,事情走向了父子矛盾,此时只能望着他潇洒的背影,希望一切倒带重来。   现在这个走向,有点不妙啊。   王卿落冷眼看着儿子出去,也没叫他回来,也并没发脾气,回看段誉的时候,表情又变得和蔼可亲,“誉儿,你放心再此住下,便同在自家一般,有什么吩咐下人去做,若要出门,便叫你王家哥哥陪你。”   “不用了吧,我武功很好,一个人出门没什么问题。”   这位王叔叔,是不是自行把刚才那段掐掉了?   “关于你们成亲的事,我明日就让人,去城里寻个算命先生,算个好日子。你一切都不必操心,叔叔替你操办好,保证让你风光大嫁。”   所以,他真的自行掐掉了,对吧!   “不用了,不着急,”段誉连忙道,“我觉得王哥哥可能——”   “你放心吧,”王卿落神色果断,“你王家哥哥只是性格别扭,心里其实愿意。”   这真是亲爹吗?   “不用,真的不用了,”段誉万分诚恳的看向他,只觉得今天真的特别、特别心累,“这成亲毕竟是两个人的事,王哥哥不愿意——   “他敢!”王卿落一拍桌。   段誉心底一跳,“我,我的意思是,我很感谢叔叔您的欣赏啦,不过,我们才认识,也该相处一段时间,互相了解——   “也罢,”王卿落道,“说来也是我着急了。”   “对,慢慢来,不急,不急的。”段誉连忙道。   其实王宴瑜走后,段誉就清醒多了,她的确喜欢王宴瑜,长得真是太好看了,但是成亲还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段誉也有些说不清楚不过,至少先得两情相悦吧。   王卿落觉得段誉说的要相互了解十分有理,便将段誉的住处,直接安排在自家儿子隔壁。   于是,段誉随着曼陀山庄的侍从,一路往山庄深处去。   路越走越偏,就在段誉以为,是不是走错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来到一处靠近湖泊的小院。   走进院子,顿时,一株山茶花也没有了,不,准确的说,整个小院,段誉目之所及,一株杂草都没有,前院完是空荡荡泥土地,光秃秃的,比丐帮的大宅院都光。   不知道为什么,段誉就觉得这是一种别扭,王宴瑜公子,显然将别扭这两个字,实实在在的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   不过,现在她觉得,比起早上,她已经能理解一点他的别扭了。   遗传,   除了遗传,简直没有更简洁的解释。   这处小院,前后两间正屋子,段誉准备住的这一间,原本是用来堆放东西的,但等到她走到的时候,房间已经完全布置好,从桌椅板凳,到床单被套、茶杯水盆,样样齐全。   段誉在屋里转了一圈,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气,这才走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门。   咚、咚、咚   没有动静。   咚、咚、咚   还没动静。   咚、咚、咚   这回,终于有动静了。   王宴瑜亲自来打开门,他已经又换了件衣服,白色的雪缎仿佛织来就是为了给他做衣衫的——白衣公子,温雅如玉,远于云上,高不可攀。   “有什么事吗?”   王宴瑜对眼前盯着他看的少女问道,他的声音固然清冷,但也仿佛并未因方才席上的争执迁怒于段誉。   “刚才席上的事,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给你道个歉,对不起。”段誉一鞠躬道。   “和你没有关系,”王宴瑜仿佛随意的抬头往外望,不再看她。   “不,请千万接受我的歉意。”段誉再一鞠躬。   “我说了,和你没关系。”王宴瑜微微提声。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段誉认真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你明白我的诚意,我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喜欢,所以从今天起会开始追求你,希望你也能摒弃所有其他情绪因素,考虑这件事,可以吗?”   她再次弯腰一鞠躬。 第十八章   如果王宴瑜知道“槽多无口”这个词,一定会觉得,这个词真是十分形象生动的传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要做什么?”一向觉得自己沉着稳重有涵养的王公子,此时也难以维持自己孤高的人设。   “嗯,”具体要做什么,段誉其实还没想好,不过谈恋爱嘛,简单,“唱歌、送花、送吃的、送你喜欢什么就送什么给你,然后逛街,买衣服,买小吃,一起吃饭,一起玩,嗯,相互了解,花前月下,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再”再就是下一步了,下一步,嗯,不能说。   这都是什么玩意?   “你说你喜欢我?”王宴瑜沉沉的看向她,只觉得,这个姑娘实在古怪得闻所未闻。   段誉使劲点头,“今天早上,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一眼万年吧。”   哪个古人?   “喜欢我什么?”王宴瑜语气冷淡,“长相?”   “对啊!”段誉理所当然点头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王宴瑜被她的直球击中,吐出两个字,   ——“肤浅!”   “你这就说错了,”段誉振振有词的反驳,“懂得美的人,都不会是肤浅的,真正肤浅的,是不承认自己喜欢欣赏美的,虚伪的家伙。而且,你看,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你自己也承认自己好看嘛。”   ……他,他说了什么?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段誉双手一合,煞有介事道。   “可我并不喜欢你?”王宴瑜微微挑眉,他发现和这个姑娘说话需要直白。   “没关系,毕竟,你还不了解我,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嘛,”段誉点点头,十分理解。   难道他还要说谢谢?   王宴瑜有点忍不住想笑,“你的意思是,如果认识时间长了,我就一定会喜欢你?”   然后,他从段誉脸上,读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会喜欢她是再无疑问的。   终于忍不住,王宴瑜抬手在段誉额头上一弹。   “姑娘家家,不要把喜欢挂在嘴上,会被人认为轻浮。”   这是有情况啊段誉心里一跳幸好是失败了,嗯,她还有机会,嗯,她要加油。   “才不对!”段誉反驳道,“只要说出来,就有机会的,否则无声的错过,会成为遗憾的——我也会很认真努力,让你喜欢我的,总之你等着我的追求吧!”   她也不等王宴瑜回答,转身就跑回屋去了,留王宴瑜站在原地,准备的拒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当天晚上,斗志昂扬的段誉,沾枕及睡,准备精神百倍的迎接明天的挑战,被表白的王宴瑜辗转反侧,千思万绪,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眠。   晨光大亮,照透床帏,王宴瑜在塌上缓缓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这是一天里他最喜欢的时候,将醒未醒,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有——   “小~哥~人才顶呱呱,真心实意把你扒——   王宴瑜伸展的动作陡然一抻,踢到床板,差点把自己拉到抽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然而,显然不是。   窗户外,高亢的歌声还在继续——   “那天挨你把到手~你是心中玫瑰花——”   对了,昨天他听到过什么——“唱歌,送花,送吃的”   “小哥人才顶呱呱   窗外的人,唱了一遍还不够,居然又开始唱第二遍。   王宴瑜,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再   于是,王宴瑜公子的这一天,就从“你是心中玫瑰花~”开始了。   唱歌get!   因为没人送早餐进来,走出房门的王公子,今日外罩是素白的纱衣,特别的缥缈出尘,总之和玫瑰花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台阶边,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小姑娘,两手一边提着一个食盒,一见他出门,就笑着迎上来,“他们说你巳时起床,所以我去城里买了小笼包子回来。”段誉提了提左手上的食盒,“山庄的人说你喜欢这个,这据说是杭州城最有名的一家小笼包,你要吃吗?”   食物get!   王宴瑜站在原地,不承认自己喜欢,这种行为太幼稚了,他是做不出的,但是……   “另外,刚才你还没起,所以我让山庄里送早饭的人先走了,我刚才看了一眼,有茶花卷呢,你可以挑着吃。”段誉提了提右手的食盒。   所以,不让她进,今天就没有早饭吃了?他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狡猾?   王宴瑜站在门口,犹豫着吃不吃这顿早饭,段誉呲溜一下就从他身边窜进屋了。   王宴瑜的屋子,一共三间,中间自然是客厅。   段誉把食盒打开,所有东西都拿出开,摆在中间的檀木圆茶几上,再殷勤的摆好筷子和碟子,倒好香醋。   食物的香味还吧,醋的味道实在是太浓了,顺风就飘向门口。   东西都摆好了,不吃好像是不行。   于是,王宴瑜只好移步客厅,在桌边坐下来。   段誉倒没一同坐下来吃,让他略放松些,只是对方好奇的满屋子乱窜,倒是知道不乱碰,但嘴里还叨叨不停,实在烦得很——   “这个花瓶是是宋初的吧,花色很不同寻常啊……有品位!   “这个屏风是双面绣啊……这个香炉这幅画……   “这幅画是王公子你画的吧,画得真好啊,我也会画画……”   王宴瑜就着她满口聒噪下饭,头一回早饭吃的如此热闹,甚至对自己屋内的摆设,居然又熟悉了一回。   吃完,见没人来收,王宴瑜盯了一会儿,只好自己把盘盏收回食盒里。   结果,他才收拾完,段誉就窜过来了,“你早上做什么?要去湖边弹琴吗?”   本来要弹琴的王宴瑜……   “不,我今日不想弹琴。”   “那你要做什么?”   “……你、没事做吗?”   “我当然有事,但今天我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你啊。”段誉道。   谁需要陪啊。   “我要看书,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一句话不说,也不行吗?”   王宴瑜咬牙,“不行。”   “那好吧。”段誉理解的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干脆利落的转身出去了,甚至体贴的将食盒带走,把门给他阖上。   如此爽快,让王宴瑜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想让段誉出去吗?   当然。   但是,为什么又有这么点儿不爽呢?   “咔嚓咔嚓”这是铲土的声音。   “嘻嘻索索”这是走路的声音。   “哗啦哗啦”这是浇水的声音。   “小声点,小声点。”这是段誉的声音。   王宴瑜从没有今天这么,讨厌自己的耳朵灵。   其实外面的声音真的不大,还在小院外面,但作为习武之人,王公子实在比一般人耳聪目明。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打开门去。   段誉正指挥着几个庄仆种花,几株高大的茶花树,被她种在围墙外面。   段誉立即注意他出来,蹦了过去,“你不看书了?”   王宴瑜沉沉的看着她,不说话。   “我可以解释的,”段誉道,“刚才,我在你们山庄里转了一圈,发现你们好多茶花树都种得不得法,山茶花得种在阴凉的地方,被太阳暴晒,然后施以重肥会很容易死,我觉得吧,自己白吃白住的,还是得帮忙做点事嘛,整个山庄,就这边避光又比较湿润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它种在你的院子里我种了别的。”她略得意的笑了一下,只着他的脚边,“你看看,可喜欢吗?”   送花get!   王宴瑜一低头,就看见种在台阶边的植物,翠绿的纤长的花葶,顶上雪白的五瓣像兰草,有一圈嫩黄的花蕊,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寻常被人忽略,此时但单独来看,居然并不逊于兰草风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种在这里。   “它叫做葱兰,很好养活,只要有水就可以了,”段誉道,“很可爱吧。”   王宴瑜默默的没说话。   “等一会儿就吃午饭了,”段誉对他摆摆手,“你再等一会儿吧。”   所以,因为他没回答前面,就被默认是饿了出来找吃的吗?   午饭照常摆在王宴瑜的客厅里,大多都是他爱吃的菜,这回段誉便与他一桌坐下吃饭了。   这顿饭吃的也相当热闹,段誉爱吃也很会吃,每道菜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就跟她很会做饭似的。   吃完午饭,段誉再次问他:“你下午做什么?”   而实实在在想了以上午的王宴瑜,表情平静道:“下棋,你要来吗?”   “你邀请我吗?”段誉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也不等他再说话,立即接道,“好啊好啊,我们下棋,下什么?围棋、象棋——”   “围棋。”   他一定要让她安静!   “你又赢了!”   “厉害、厉害,我都没注意,居然这么早就开始做局了吗?”   “这个劫打得很妙啊!”   王宴瑜缓缓的将黑子点在棋盘上,面色平静,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愉悦,将对方被堵死的白子一枚一枚捡出来,连对方叨叨不停,都没那么烦人了。   他实在没想到,段誉的围棋,竟然下得很好,看上去莽撞,但若是一个不小心,却会落入不知什么时候,布置好的陷阱当中,虽然还是自己赢得多,但好几盘都赢得很是惊险。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   “嘿嘿,”段誉看他落了子,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将一枚白子往棋盘上一拍,“我赢了!”   王宴瑜眉头轻拢,果然不知何时对方竟然做成套,斩了他的大龙。   “吃晚饭吧,”段誉往窗外一指,“天都黑了。”   王宴瑜默默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抿了抿唇,默认了她在自己房间餐桌上的位置。 第十九章   在曼陀山庄待了几日,段誉自然发现,这里有很多不正常的地方。   首先,山庄下人虽然不多,但整体武力值未免太高,人员素质也未免太高了,没见几个老弱,就连扫地的,都是劲装小哥哥。   其次,显然曼陀山庄并不是种花的,但到底做什么营生,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在山庄内,任何地方都对她敞开,段誉曾经走入过一个存书的洞窟,那里面,居然有中原武林几十个门派的武功秘籍!   曾经鸠摩智拿出少林三种绝技,已经让天龙寺的大师们惊叹,这里存了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只缺“易筋经”,至于其他门派,什么武当、峨眉、青城都只贴名字,没有注释,显然没有秘籍从缺。   只有一个空架子上贴着纸条写明“大理段氏缺一阳指,六脉神剑”。   “大理段氏,缺一阳指、六脉神剑”那不就根本没她家的秘籍了嘛,还不如写“缺大理段氏”呢。   这里若是让这些门派的掌门看了,不知道有多少要气得昏厥。   段誉本来想随便看看,结果系统不停“叮叮当当”的响,响得她烦了,只大概的转了一圈就从里面出来。   山庄里,让她最注意的,自然是王氏父子,两人明明住在一个山庄里,莫说一起吃顿饭了,这十几天,连照面都不打。   庄主王卿落沉迷种茶花,时常亲自打理,段誉有时候早上起得找,也跑去帮忙,顺便给对方普及一下种茶花的基本常识,避免更多的茶花陷入被摧折的命运,同时,听一听对方怀念与她亲娘的旧事。   王庄主告诉她,她娘当初,初出江湖就遇见了他,两人萍水相逢,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可惜他家中早定下未婚妻,两人只能在曲折纠结过后,不得不悲伤分手,此后,他只能将一腔深情寄托于茶花。   段誉觉得,她娘那边的版本,可能会不太一样。   为什么?   因为她娘,并没太喜欢茶花啊。   不过,算了,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王庄主比较好。   至于,少庄主王宴瑜,日常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安静的文艺青年,偶尔有下人来向他汇报点什么,段誉为了避嫌,一般都自觉离开,但这个时间都不长,最长也不超过一刻钟。   总之,就是充满了令人探寻的神秘感~   段誉在曼陀山庄精彩度日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丐帮后的半个月,江南首富花家花七公子,也就是她先前想去蹭饭的哪一位,拜访了丐帮江南分舵。   花七公子花满楼,回家给父亲祝寿的时候,母亲听闻旧友的女儿正在杭州,于是,托他照顾一下这个初次独自出行的小姑娘。   花满楼得到消息前往丐帮,却得之,那姑娘已经被人接走了。   “曼陀山庄吗?多谢告知。”花满楼从丐帮告辞出来,礼数周全,并不因对方是个乞丐,就看轻对方。   那位姑娘,已经有人照顾了,他也就不便插手。   “花满楼!”他身后有人道,“你从家里出来了?你家里人还能放你出来啊。”   “陆小凤。”花满楼露出愉快的微笑,回转身去,虽然看不见,却知道身后这人披一件大红披风,有两条像眉毛一样的胡子,“你近来没惹什么麻烦吗?”   “每次都是麻烦惹我,可不是我去惹的麻烦,”陆小凤大笑道,“你才回来,可听说近来杭州城的发生的事吗?”   “是南少林的无花禅师到灵隐寺挂单,开坛讲经的事?”花满楼道,“我从进杭州城起,已经有五个人告诉我这件事了。”   “一个和尚念经有什么好说的,”陆小凤道,“近来一位,初入江湖年轻的女侠,在杭州抓住了丐帮弃徒白玉魔,听说那白玉魔意图对女侠不轨,却反被捉住,可不是大快人心?”   “的确大快人心。”花满楼道。   “那位女侠也不知长得多漂亮,竟让藏了十年的白玉魔,都忍不住现了行。”陆小凤道,“可惜杭州城里反而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她是谁。”   “哦?”花满楼微微一笑。   “怎么,你知道什么?”陆小凤笑道,“花满楼这样的君子也会对姑娘有兴趣吗?”   “花满楼是君子不是和尚,”花满楼道,“但这回倒是巧合,家父家母收到旧友的信,托他们照顾初入江湖的女儿,听闻那位姑娘正在杭州,便转托我关照一下。”   “这么说来,”陆小凤眼珠一转,露出一点坏笑,“你同那位女侠很有缘分了?不知道可否请你引荐一二呢?”   “恰巧相反,”花满楼浅笑道,“遗憾的很,我晚了一步,现在那姑娘在曼陀山庄做客。”   “可惜可惜,”陆小凤道,“看来你不准备去了,王家的曼陀山庄,嗯,你若不去,我是见不到她了——不知是花伯父哪家的旧友,莫非是哪位武林前辈的姑娘?”   “你一定知道。”花满楼肯定道。   “哦?”陆小凤道,“对方家世很了不得?”   “大理段氏,你难道没听说过?”花满楼道。   “果然了不得,”陆小凤轻呼一声,“除了赵家,再没有哪家能与之相比。段氏……可绝迹江湖有十几年了。听说,段氏多出美人,且是别有异域风情的美人,不能得见,真是可惜。”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无论怎样都不答应带我去见那位姑娘?”   “陆小凤对朋友自然再好不过,但是,若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女孩子,还是不要见得好。”花满楼笑道。   街边茶楼二楼上,临街一桌的客人,恰巧听了这一段对话,他有些怀念的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望向西湖的方向。   ……   王宴瑜二十二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过这么嘈杂的日子。   自从段誉出现之后,他每天的日子仿佛过得飞快,从睁开眼开始,一直忙碌着,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前进,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蓦然回首,不过几天,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   即使段誉一句话不说,待在旁边,都让他觉得像一锅开水一样热闹,让他没有一丝空隙去想那些烦心事。   不去想,那些事,似乎也就不存在了一样。   他侧过头去,看着那个小姑娘,神采飞扬,高谈阔论,每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一朵花,一根稻草,一盘菜,都能从她口里翻出花来。   琴棋书画、诗赋文章、天文地理、易经八卦,他至今从未这样畅意的和同龄之人聊天,她能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看过他看过的文章,猜谜射覆,都仿佛有十足的默契。   她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任何时候都兴致勃勃,兴高采烈,毫不在意的向四周挥洒阳光。   她既不追求名利,也不在意金钱,对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武功秘籍,也并没有向往,一切都纯粹、坦荡、简单,得让人羡慕。   还有直白热烈表达的情感   他很感谢她为他做的一切,偶尔也会觉得,这样好像也很好。竟不忍让她明白,这世间有些事,终究无法强求。   所以,一大早,当段誉蹦跳着来找他,邀请他一道过七夕的时候,王宴瑜想了想答应了。   他并没有带她进城玩,而是——   王宴瑜在一片林间的空地停下来,段誉左看右看,确定这里是曼陀山庄的山后头,周围树木茂密,这里看不见杭州城,到了晚上,也看不见杭州城里的烟花。   王宴瑜看了一头雾水的段誉一眼,指了树丛边的地方,“你站那里。”   “哦。”段誉乖乖在树丛边站好。   “看好了。”王宴瑜寻了个适合的方位站定,然后轻轻提步。   段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步法,如此轻灵,如此玄妙,王宴瑜鹅黄的轻袍飞扬,风流云卷,扬轻猗靡,流风回雪,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这简直不是轻功,而是仙人踏云。   “真是神仙下凡啊~”段誉盯着他飘忽若仙的身姿,眼神晶亮,把系统叮当声抛到脑后。   王宴瑜一套步法走完,转过身来,就发现她脸色泛红,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根本没注意方才他在做什么。   “咚。”他抬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段誉眨眨眼,回过神来,看向王宴瑜,“你刚才的样子,好好看呀。”   “刚才的步法看清楚了吗?”王宴瑜问。   嗯   “好像是按照八卦方位?”段誉不确定的回答。   “正是。”王宴瑜轻轻点头,“今日你若学会这套步法,我就带你进城去看灯会,如何?”   段誉精神一震,“真的?”   一起过七夕节,四舍五入,岂不是他们在一起了?   进度有这么顺利的吗?   “没错。”王宴瑜点点头。   “好!”段誉信心百倍,“那我不止要在城里去看灯,还要在城里吃午饭!”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王宴瑜轻轻一点头,矜持的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这点微笑,恰似初云破晓,小荷初绽,美得清浅,却能动人心魄。   段誉陡然吸了口气,就算最近时常与王宴瑜相处,他却极吝赐赠一个微笑,此时一笑,实在让她神魂俱醉。   “好了,”王宴瑜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还不开始学来。”   段誉记性不错,王宴瑜又给她演练了两次,她便能似模似样的走起来,只需一些细节上稍加指点,前后总不过一个时辰,学得差不多事,还未至午时。   不过,这一天,王宴瑜并未陪她进城看灯。   临近午时,一个曼陀山庄的侍卫,带着一只鸽子,飞奔而来。   鸽子带着蜡封的竹筒,竹筒内装了字条,王宴瑜看过字条,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变得极其难看,竟是段誉至今未在他脸色上见的激烈神情。   好在,王宴瑜到底记得段誉在,向她表示自己突然有急事出门,不能带她去城中看灯,希望她见谅。   这自然没什么好说,既然王宴瑜有事,段誉便只好自己去城里看热闹了。 第二十章   段誉入城时,时候还早,不过城中已经布置起来,商铺老板,推车小贩,都在零零角角处装点喜鹊、蜘蛛、红色丝绦、同心连环之类,七夕特色的装饰。   一些饭店茶楼,甚至把蒸制好的精致巧果,搬上街边招徕客人。   然而段誉一家也没尝。   钱啊!   虽然当初乔峰请吃饭,帮她节省了一块银子,但后来她不还给王宴瑜买过一回小笼包子吗,自然剩的就更少了。   自然,曼陀山庄的王叔叔并没有慢待她,准确的说,对她相当不错。有什么需要,她到的第二天,就有绣娘来替她量体裁衣,第二日陆续送来精致的衣衫,鞋履,和珠宝饰品。   在山庄吃饭,自有厨房,想要吃什么,都可以随意点餐,玩的东西,只要提一句,自有人送上来,可以说,几乎和在家里一样自在。   然而,同时像在家的时候一样,所有一切,她自然是不用花钱的。   所以,她真的是一时忘记,身上没多少钱了,还得留着晚上买花灯呢。   不过,有钱、有有钱的玩法,没钱、自然也有没钱的玩法。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段誉花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烤制的炊饼,往街边巷口大树底下,人群屏蔽的关键字的地方去,正好也听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新鲜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杭城街上的姑娘似乎特别少,也不知,是不是都在家中梳妆打扮,准备过节。   然而,并不是——   “令夫人今日也去灵隐寺了?”一个枣红衫的男子蹲在树根边问道。   “那倒霉婆子,昨天就连饭都不做,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子都忍了,今天起一大早起来和面蒸糕,好不辛苦,我还到她知道错了,这是准备着一起过节呢,结果!!!”绿衫的男子埋头锤地,“大清早就去灵隐寺了!”   “尊夫人脾气一向爽直,许是一时没想着你吧,总还和你过日子的。”枣红衫男子安慰道。   “李兄这算什么,”另一个青衣男子道,“我才惨呢,今日本来想约婉娘晚上灯会,哪知到了她家门口才知,她早约了小姐妹要去灵隐寺,平日里温声软语情切切张哥哥,今日冷眉直言不耐烦张公子。”   “你们这算什么,”又一个月白衫的男子苦笑道,“昨日夫人回家来,纳鞋底纳到半夜,我怎么劝也不住,往日给我做双鞋一个月都才下三针,如今给个出家人,倒是半晚上就做好了。”他打了个呵欠,“抱歉,抱歉,实在没睡好。”   “今晚上,要还没饭吃,”绿衫男子道,“我就、我就上岳家吃饭去。”   “怕只怕,李兄你岳丈,与你同病相怜啊。”枣红衫男子道。   “幸好那位无花和尚,待过了盂兰盆节就走了,不过几日,大家只能权且忍一忍了。”月白衣衫男道。   “哎~”四人齐声叹气。   段誉听了半时,只听得字字漫揾男儿泪,真是好不凄惨,不由对那话题里的灵隐寺和尚起了好奇。   这和尚怎么做到,能跟现代的偶像似得?   颜值!   所以呢,难道还能因为经文讲得好?   无花和尚,的确是个很好看的和尚啊。   本来站在外围,一不小心就挤进人群的段誉,欣赏的点点头。   面容姣好,五官立体,暖阳阳的日光下,连存草不生的光头,都十分的白皙圆润,实在是段誉见过的,长得最好的和尚。   “光目闻已,啼泪号泣,而白空界,愿我之母,永脱地狱”温良如玉的声音,字字清晰的传遍整个广场的每个角落。   这份内力,也是相当了得。   段誉相信,就算站在山门口,也能如同站在和尚面前一样,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这出《地藏菩萨本愿经》阎浮众生业感品第四,讲得是地藏菩萨转世为光目女身时,其生母犯杀生、毁骂,坠入地狱,光目为救其母永离三恶道以及卑贱、女身之苦,在清净莲华目如来像前,发愿普渡三恶道及一切罪报的众生,方才修成正觉。   因为主角是女身,这个故事,也的确分外适合如今这场合,和尚讲得娓娓动人,解释得雅致又清晰,即使如段誉,自小听各种佛经典故听得耳熟,此时也都还愿意站定了听上一听。   周围更是如此,虽然此时寺中听众甚多,整个广场却安静无声,众人就算是挤,也是无声的挤,比现代小鲜肉的粉丝素质算高多了。   如果当初鸠摩智长成这样,段誉设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至少会少打他一下的。   不过,和尚长成这样,还出来开坛说法,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止对他辛苦,对女檀越们也很辛苦,段誉有点不明白,   无花,无花,这位的师父显然是很懂得嘛。   这位大师的师父,怎么敢将他放出来的,就不怕好好的放出来,收不回去了吗?   还是说,少林寺的财政,已经艰难到这地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誉总觉得,和尚似乎往自己这个方向看的频率,比另外两方多了点?   法坛上的和尚,叨叨的讲完,表示现在提问时间,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提出来。   什么提问啊,段誉看着周围的女施主们,各个捧了东西准备往前冲的架势,觉得这一场演讲,估计能值一个偶像演唱会。   经既然讲完了,段誉便趁着大家准备“热情”提问的工夫,溜出人群去。   结果,晚上灯会,段誉又看见了这位高僧。   和尚站在佛寺的宝塔灯旁,被灯火照得越发容颜晶莹如玉。   就是吧   灵隐寺要凑一凑婆娑红尘的热闹没问题,但这灯摆在姻缘树旁边,就有点过分了。   姻缘树虽然是假的,但佛家普渡众生,也不是这样普渡的嘛。   姻缘树边,卖吊牌、同心结的小哥,既要被众位女檀越挤得东倒西歪,还得直面惨淡的生意,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段誉本来想按着一般旅行的心里,去景点打个卡,看到如斯盛况,就算是她这样的勇士,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然后,在城里转了一圈,手中提着小玩意,和自己猜谜中的兔子灯,走到西湖边的时候,段誉被一个小贼摸了荷包,然后第三次遇见了无花和尚。   当时,感到有人扯下荷包就跑的时候,段誉是懵逼的。   此时的杭州城夜晚里,还走在街上的人中,她的荷包估计是倒数的瘪,在杂杂拉拉的买过各种小玩意后,她的荷包里,只剩下有数的几个铜板——也就是买几个馒头的钱吧。   就这样平得跟什么都没装似得荷包,居然还有人要偷,也太没天理了!   段誉运上轻功,只可惜,人群之中,施展不开,前方的小子,却是个惯犯,轻功居然还可以,虽然没跟丢了,却还是追了好长一段距离。   等眼见她捉住了,那家伙,把荷包往她这边一扔,趁着她去接的工夫,窜进了旁边小巷子里,还十分嚣张的留下尾音:“小穷鬼,略略略~”   直到这时候,段誉才发现那小子,居然不是小孩,而是个侏儒。   就在这时候,段誉听到一串琴声。   前面不远的一个亭子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正在弹琴。   段誉眼神好,自然一眼就看见,那是无花和尚,只是遮住了引人注目的光头而已。   看来和尚站台累了,自己在这儿休息,发泄一天被迫营业的痛苦。   看了一眼系统里亮晶晶的ssr,也是惨,段誉摇摇头,转身离开。   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   在此之前,拐卖这个行当,对于段誉来讲,还只是存在于知道有这么回事的阶段,然而就在七夕这天晚上,在人群拥挤的大街,她亲眼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实人,弯腰把看糖画的小孩一抱就走。   段誉几乎没有犹豫的跟上去。   拐卖这个行当,一向不会是一个人行事,必然是有窝点的群体作案的。   那是一件略远离大街的宅院,门庭是看上去正常普通的小康人家,住宅的痕迹是旧的,也不知这些人本来就住在这里,还是暂时的落脚处。   前庭后院的三重宅,她挨个找了遍,才在后院柴房发现了藏孩子的踪迹。   这伙贼人,今天看来是收获颇丰,房子里已经关了好多小孩,八个男孩两个女孩,都捆绑住手脚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迷昏过去了。   屋里只有一男一女看守,段誉瞅了一眼,就两个n,根本不必担心,于是准备直接翻下去行侠仗义。   正在这时候,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按住,那人也不知是否惯行,一手按人,一手捂嘴,端是动作流畅,毫无停顿。   “别怕,我不是歹人。”那人几乎贴着她耳朵,用气声说话。   歹人。还能自己说是歹人?   但刚才这人靠近,段誉一点未曾察觉,若真是歹人,她现在估计都凉了。   段誉翻了个白眼,悄悄打开系统查看。   金光闪闪的ssr+,简直要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还有那个敏捷值,是真的吗?这种敏捷程度,还是人吗? 第二十一章   天上明月照亮屋顶,远处欢笑的人群离得似乎很远,段誉被一股奇异的香味笼罩,只觉得,就有一等莫名的冲动,她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忍了又忍,但实在忍不住——   她张开嘴巴抽气,“啊、啊、啊——”   背后的人,非常识机的点住了她鼻子两边的迎香穴。   “呼——”打喷嚏的冲动源头消失,剩下的就简单了,段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身后的人,此时却一点也不体会她顾全大局的心意,就很可恶的低声在她背后笑个不停。   “严肃点,别笑!”段誉不满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做正事呢。   “好好,是我不对。”对方再次贴着她耳朵说话,不过按住她的手却已经松开了。   段誉腰肢一挺,翻转个身。   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材健壮的俊美男子,看起来三十余岁,剑眉星目,高挺鼻梁,五官大气存在感十足的在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比起乔峰的豪壮粗狂比起,这个男子显得要劲瘦些,也要注意打扮些,头上绑了根骚紫的绣花缎带,身上是玄色绣花的丝绸长袍,还抹了很浓的香水味。   那香水味道,正是段誉差点打喷嚏的罪魁祸首。   “你——”段誉正准备问他。   “嘘——”男子将一根手指竖起在唇前,眉眼带笑的比了个姿势,指了指下头。   正事要紧,段誉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于是转身趴回去,大方的把后背露给对方。   反正打不过,爱怎么怎么样好了。   在她身后,楚留香再次露出一个微笑来。   真像。   睁大得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晶晶亮的看人的样子,和当初的少女的身影似乎重叠在一起。   他想起先前接到的消息,明明时间似乎不对,但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有些相信了。   段誉方才准备见义勇为被阻止过后,心里也琢磨出点东西来,既然都好不容易发现了,只救这几个孩子自然不够,要能把整条产业链一网打尽是最好。   她趴在房顶上有些无聊,但为了正义只好忍忍,况且隔壁那家伙,居然定力比她好,伏在房顶上一动不动,声息都若有若无,她自然是不甘落后的。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连城里的热闹声都渐渐淡了,期间,自然又有拐子送进来两个小孩,都只有四五岁的年纪,被迷昏了,小小的一团被拐子丢进屋,估计就算这样放出去,都自己找不回家,甚至连自家住处都说不清楚。   远处走来三团人影,段誉立即精神一震,这一看就是头目出现的场景,三个人成三角,打头的人无论多高,身后两人都一定得比他矮,不仅矮,还必须含胸勾背,成折叠7字型。   三人的步子,按着打头那个人来,晃悠晃悠的,似乎喝醉了,走不稳当,不过房子毕竟不大,还是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后院柴房。   提灯的一人,将灯交给门口守着的壮硕妇人,被妇人挂在房梁上。   灯火升高,让段誉顿时看清的头目的脸。   那是一张平凡普通的中年人的脸,黑黄黑黄,一般般的塌鼻子小眼睛,估计丢在人堆里,都不会被注意到,但段誉一见,却将他认了出来,那是曾经在丐帮分舵出现过的脸,连乔峰都曾给他打过招呼,姓陈,是丐帮六袋的弟子。   六袋在丐帮已经是个小头目了,再往上奋斗个七八年,便能成为高层晋升长老。   在丐帮分舵的时候,这个人大多是憨厚的老实的样子,现在却趾高气昂,双手搅在袖子里,就跟没手一样。   不过,他就算真的没手,估计也没关系,站在两边的两位,看着就很愿意当他的手,擦屁股,提裤子都愿意干得。   提灯的瘦子打开门,勾着腰把丐帮陈领进屋去。   姓陈的走进去转了一圈,在屋里站定,仍然没手的样子,“你们一晚上,就得了这么点货?”   “您这回要的好货,况且又比先前多两成,”先头守门的光膀汉子道,“下头在集市上寻摸了半天,只得——”   先前提灯的瘦子,跳起来扇了他一耳光,这才弯腰对陈丐道,“您见谅,您见谅,他不会说话,是我们不周全,等过几日盂兰盆节,咱定不会让陈老大你失望。”   “我算什么,”陈丐道,“谁都知道丐帮是第一大帮,帮众遍布天下,咱们丐帮,之所以能发展如此壮大,靠的就是人,没了天下第一多的人口,如何行得。”   “是是。”瘦子几乎把腰弯到地上。   “你也别觉得你做的是绝户生意,”陈丐道,“乔帮主要保大宋江山,带着咱们抵御外寇,每年关外死得多少兄弟,北边也打得没人了,谁不夸赞丐帮忠义,但乔帮主当家,却不知柴米贵,只晓得让兄弟们牺牲,却不知丐帮人若是打完了,忠义却谁人继承,况且,又有谁再站出来保卫大宋江山?”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瘦子道。   “南宫姑娘日夜忧心呐,”陈丐道,“咱们南宫姑娘,要为帮主分忧,这长江以南的富庶之地,人口繁衍如此多,还不是因为北面咱们用人命换来的?这里安享富贵的日子,都是北边多少人命换来的,这边的人,也该给咱们大宋做点贡献,出点人力,你们说是不是?”   瘦子还不如何,那人高马大的光膀大汉,却已经感动得眼泪汪汪,“南宫姑娘果然是菩萨心肠,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好家伙,这汉子居然还知道点佛经。   “你说的很是,”陈丐点点头,“咱们丐帮忠义为先,自然宁愿自己受点苦,却得急帮主之难才是。”   他把地上倒的小儿打量了一遍,用脚点过一个道,“这个男娃长得秀气,看着可人怜的,也不必让他吃苦,做个‘软骨童’躺着赚钱,岂不舒服?”   段誉才听了他一番高言,实在叹为观止,没想到转瞬这家伙就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来。   所谓软骨童,就是生了软骨站不起身的孩童,丐帮看来是有手段人工制造残疾孩童了,段誉没想到这年代居然就有如此残忍残酷的手段,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底下那瘦子,自然点头称是。   剩下的人,陈丐又安排了年纪大些的孩子,又让下头的人将余下的三四岁的小孩、还有女孩带走。   段誉看着上来两个大汉,把五六个小孩提溜着跟着陈丐出去,不免有些犹豫,是继续跟上去,还是先把这边几个孩子解救了。   她实在看着些人,毫无人性,说不得等会儿就要炮制什么软骨童、人球之类,她回转来晚了,说不定就已经成了。   “放心吧,”旁边那人一笑,仿佛知道她所想一般,“这边等会儿自然有人料理,你要是想跟去,就跟着去就是。”   段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相信了他的人品,点头决断。   识人是当老大的必备技巧,她可是有整个大理国要继承的,自然对识人有一套本事,就像直到现在,她仍然相信,这件事定和乔峰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你是什么人?”陈丐带人把几个小孩带上了一辆普通的青油马车,段誉一边跟上,一边问身边的这个人。   楚留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已经许多年未曾自己介绍过自己了,感觉怪怪的,“我是楚留香。”   不是“我叫”,而是“我是”。   段誉了解的点点头。   难怪有那——么高的敏捷,不是我方轻敌,而是对方太强。   “你这就相信了?”   “否则呢?”段誉莫名看向他。   楚留香苦笑着再次摸摸鼻子,段誉的态度与其说相信他,不如像是觉得楚留香这个人普普通通,根本没有冒充的必要。   接下来,那位陈丐又造访了两处地方,都提溜了几个孩子塞进马车里。   “这些人,要那么小孩子做什么?”段誉奇怪道。   楚留香这回没有笑了,“小孩子,自然有许多的用处。”   这些小孩,并没有被带到丐帮的地方,而是被送进一个宅院里。   段誉在房顶上眼见,那个陈丐,从屋子里出来,过程中却没见任何人,显然要等幕后主使的想法,是不成了。   等到陈丐独自上马车,回程离开宅院一段距离,她也不跟楚留香商量,直接跳下去,两巴掌打晕了姓陈的丐帮以及和他一起的几个大汉。   楚留香虽然行动速度快,但毕竟反应慢了半步,等他跳下来,拉住马车,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他摸着鼻子道,“姑娘真是雷厉风行。”   这丫头实在比她娘还厉害,看着就是平日惯拿主意的主。   段誉点点头,计划好了,本来就去做啊,多简单的事。   “那姑娘抓着这个人,准备如何打算?”楚留香问。   “严刑逼供,”段誉肃然道。   对于这种渣滓,根本不必有同情心。   “我的意思是,姑娘准备怎么严刑逼供?”楚留香含笑问道,“又怎么确定,他说出的就是真话?”   “这”这就触及段誉的知识盲区了。   楚留香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道,“姑娘奔波了一晚,不如到到舍下稍加歇息,等姑娘休息好了,我保证,姑娘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段誉这回才抬眼认真的上下打量楚留香,这个ssr+,还真有点厉害。   “我们应该是头一次见面吧,”段誉道。   楚留香点点头,“正是。”   鼻子上的穴道,已经不知何时解开了,站定以后,对方身上的香味很快变浓起来,再次让段誉鼻子发痒,忍不住揉了揉。   “别卖关子了,”段誉道,“你之前就认识我?你认识我娘?”   楚留香含笑点头,“你的眼睛像你娘。”   段誉仔细看他,仔细看,两人都是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下巴下巴有点不同,对方是方下巴,嗯,但也不是特别方好吧,其实也不太像。   “你,嗯,你也是我娘的蓝颜知己吗?”   她要叫楚叔叔吗?   总觉得,有点叫不出口啊。 第二十二章   楚留香又忍不住去摸他的鼻子,他觉得见到这个小姑娘后,自己感到无奈的次数实在变多了许多。   “屏蔽的关键字确是我的朋友,”楚留香道,“段誉,你叫段誉是吗?”   段誉点点头:“就段家的荣誉的意思。”   楚留香一笑,“那么可以请段家荣誉的姑娘,同往舍下吗?”   “所以,楚香帅是杭州人?”虽然无论外貌还是气质,楚留香都不比王叔叔幼稚,甚至还有种经历千帆的豁达成熟,但段誉就是没办法把他看做长辈。   “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吧,”楚留香笑着,从段誉手中接过陈丐抗在肩上,“我有一条大船,平时飘在海上,以后你若是想去,可以去玩。”   “坐船有什么意思。”她之前坐了三个月的船,都坐腻了。   “你觉得坐船没意思,是因为没有坐过我这艘船,也没去过海上,”楚留香一边领路,一边道,“海上的阳光特别的温暖,海风有一点咸味,被它一吹心里什么烦恼都全消了,海水特别的蓝,在陆上任何的湖泊河流都比不上,还有一种白色的海鸟,飞得出奇的快,看都没看清楚,就像风一样掠过去,还有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海水底下,藏着无数的宝藏   “你会泅水吗?”他开始行动的并不快,但看段誉能毫不费力的跟上,便加快了些速度。   “当然,”段誉跑在楚留香旁边,呼吸间没有丝毫迟滞,“我很厉害的,曾经从底下摸过石头上来。”   “那很好,”楚留香轻轻一笑,“如果不会泅水,那么大海的乐趣,就会少一大半了,那以后我带你去泅水,你可以看见,海底下有比桌子还要大的乌龟,有婴儿拳头还要大的珍珠,还有颜色艳丽的珊瑚和小鱼,还可以和海豚一起游泳,你要是有时间,真的应该去看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好啊好啊,我还没见过大海呢,”段誉认真点头,她想了想道,“那倒是我能不能带个人?我觉得有个朋友,大概也会喜欢大海。”   “自然没有问题,”楚留香笑道,“莫说是一个朋友,就是一次带百八十个朋友来,我的船也装得下。是你在大理的朋友吗?”   “不是,”段誉道,“是曼陀山庄的少主王宴瑜,我最近才认识的朋友,他人很好,就是总像有很多烦心事,看上去很需要出门散散心。”   楚留香眉梢一跳,语意深长,“王家的大少爷啊”   真是该怎么说?   以他丰富的经验,段誉说出后面那句话,他便听出其中的不同感情来。   “你认识王宴瑜啊。”段誉道。   “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到杭州来吗?”楚留香突然停下来,“我们到了。”   他上前拍门。   “嗯”段誉立即停下,站在原地想了想,“因为南宫灵?”   楚留香还未来及回答,就听见里面有个人声,由远及近,“来了,来了,我先和李袖打赌,说大哥是三更后,还是五更后回来,”门一下子打开,“看来是我赢了,哈哈,李袖、赔钱——”   穿着红衣短衫的少年,露出一双马靴,头发高高束起,发带上嵌了一块蓝宝,如同他眼睛一般明亮。   少年爽快的大笑,在看见楚留香身后还跟着个姑娘,陡然住口。   “天天,这位是段姑娘,段誉,我的小朋友,来家里玩,”楚留香道,“你把苏容——”他把肩膀上的人卸下来。   “公子。”先传来的声音,如同寒冬飘落的一朵雪花,轻灵而冰冷,让段誉有些困乏的精神一清。   楚留香露出一个苦笑,“说了唤大哥就是,叫公子我可不敢当。”   “公子救我性命,恩如在造,容岂能无礼。”清俊的少年,穿着玄色的长袍,广袖低垂,随步轻摆,像时光中走出的魏晋美少年,一双清眸明如点漆。   然后,少年就踩着木屐上前,将楚留香手上的人一把卷过去,不必楚留香吩咐,直接就道,“我带他去清醒清醒,审问清楚。”他说完这句,又转头对红衣少年道,“李袖才带人把几处的拐人的窝点清理干净,大的几个送走了,剩下小的糊里糊涂,这会儿他正带人照顾那些孩子,你若是没事,不如去帮忙?”   红衣少年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我不要,我不要,我最怕小孩了,一哭起来,我可没办法。”   “若是小孩搞不清,就送到杭州知府门口去,”楚留香道,“寻孩子父母这样的事,我们可不如知府便宜。”   苏容露出一个清露般的笑颜,“李袖要听到公子这番话,可得松一大口气了,你让他作别的都好,要让他带孩子,可要了他的命。”   他转头来看向段誉,“这位段姑娘,便是公子的——”   “咳,”楚留香咳嗽一声,打断他,“这位是我的小朋友。”   “苏公子,你好啊,”段誉对好看的人,脾气可以特别的好。   苏容温和的笑了笑,“段姑娘既是公子的朋友,叫我苏容就是。”   “我说,”楚留香道,“我们还是进去吧,待会儿天亮,人都要多起来了。”   楚留香让穿红衣的宋天天,带段誉去客房洗漱休息,拒绝了她想要亲自去看如何刑讯逼问的要求。   “我带里去休息,”宋天天上前拉住段誉,就往里走,“你喜欢吃什么?我很喜欢做饭,听说你很会吃,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你也知道我啊。”段誉觉得,怎么这宅子里的人,都认识自己?   “当然了,”宋天天爽朗的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好多年,都不曾看见大哥那般失态的表情了,我们自然都认得你了。”   他、苏容和楚留香一样,都不是时下流行的白皮肤,而是阳光晒出的健康小麦色,笑起来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李袖要不是脱不开身,定也要第一时间看见你,”宋天天道,“大家都对大哥的女儿很感兴趣。”   “女女儿?!”段誉顿时猛抽一口气。   “是啊,”宋天天看向她,诧异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大哥的女儿吗?不是你让曼陀山庄传信给大哥的吗?”   “我我我,”是啊,我居然自己都不知道。   等等,什么地方不对——   【原本以为不过风流些,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抛弃妻女之事!】   【你认识我爹?】   【为人父,竟如此不负责,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不是她,是王叔叔说的啊!   但是,这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于是,段誉就抱着这个神奇的问题,直到和楚留香他们一桌子坐下吃饭。   吃饭的时候,段誉见到了只闻其名的李袖,这也是个很好看的少年,眉眼俊秀,穿着青衣纱袍,就是有点沉默。   和这么多美男子一桌吃饭,还是段誉头一遭,但因为“爹”这个问题,她却全然无心欣赏。   这真的是她亲爹吗?   段誉不断的看向楚留香,当然她是还挺喜欢香帅的,不过,不是传说有什么亲缘感应,父女连心,为什么她完全就没有呢?   她的反应如此明显,这一桌,又没有笨蛋,自然所有举动都落在众人眼中。   楚留香想要装着自然的吃饭,但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   “段小姑娘,”楚留香把碗放下来,“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段誉纠结了一瞬,到底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我爹啊?”   瞬间,屋里所有视线,都聚焦到楚留香身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娘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段誉道,“她不太提这些事。”   就不反旧账,刀叔叔都要和娘干架,要再翻旧账,她怕家里的房子都得被他们拆了。   楚留香想了想,微笑道,“我以前就觉得,若是有一个女儿就好了,定要将她宠上天,就算她想要天上星星,我也愿意给她摘,你若是愿意做我的女儿,我自然很高兴的。”   “所以,”段誉抿了一下嘴巴,“你并不是我爹,对吧?”   楚留香有些温和的道,“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可爱的女儿。”   这样的表情,有一点不楚留香。   “你人很好啊,竟然愿意喜当爹,”段誉笑笑,然后摆正神色认真道,“不过不是就不是,你误会了,不是我叫你来的,是王叔叔以为你是我亲爹,你不必担心你的否认会伤害了我。”   楚留香揉揉鼻子,他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敏锐。   “其实你不是我爹,我也松了口气呢,”段誉道,“香帅你看上去,就不太像做爹的样子,我们还是当朋友吧,可以吗?”   “哈哈哈,”宋天天嚣张的大笑起来,“楚大哥,你想当爹都被人嫌弃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李袖脸色淡淡的看了楚留香一眼,“看上去就不太可靠,被嫌弃不是正常吗?”   这是他在桌上说的第一句话,他声音略沙哑,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段誉一点也没错过这一句吐槽。   总感觉这句话背后,有很深的控诉呢。   楚留香露出一个苦笑来,“袖袖。”   总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有什么不对。   “好了,既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还是说正事吧,”最后还是苏容开口替他解围,“那个陈兴供出南宫灵一直在背后指使,拐卖小儿,将其中一些打断手脚,带到街上行乞,但那些女孩儿的下落,他却始终说不明,大哥是想要去同南宫灵对峙,还是如何?还是尽快定下章程,否则被南宫灵发现,说不定很快就会掩盖踪迹。”   楚留香想了想,笑着看向段誉道,“段小姑娘,你怎么看?——什么人?”   楚留香突然神色一变,望向窗外。 第二十三章   楚留香几乎以坐下的动作,瞬间弹起来,冲了出去。   段誉打开系统监控,发现来人果然已经跑出了监控范围,于是也跟在楚留香身后冲了出去。   因为速度达到极限,段誉陡然发现,自己的轻功似乎比以前更好更流畅了,一步跨得更远,换气也不再出现停滞,甚至内力都自然的顺着轻功运用起来。   楚留香以轻功见长,但他追人的时候,段誉跟在他身后,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要知道,这可不是昨日,楚留香有意照顾的状态。   她好久没注意系统内容,此时打开系统悄悄一瞅,顿时吓得差点从房顶上掉下去,她的敏捷度居然涨了一大截,不仅如此,还随着她向前跑,不断的上涨,虽然离楚留香的数据还差得远,但她这是点亮了什么金手指,时来运转了吗?   还有,她的内力蓝条,是不是也涨了一丢丢?   不过,此时也不是分析这个的时候,等段誉关闭系统,他们已经一路追到西湖边了,楚留香陡然停了下来。   风中送来铮铮的琴声。   段誉落他几息,也赶了上去。   还是昨天那个亭子,亭子里还是那个带斗笠的和尚,低头专注的弹琴,仿佛并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楚留香叹了口气,显然那个出现在宅里的人已经逃走了。   “跑、跑掉了?”   楚留香点点头,继而振奋了精神,“走,我带你认识一个人。”   “谁?”   “看见前面的那人了吗?”楚留香道。   “和尚嘛。”段誉点头。   “若是袖袖在这,可要纠正你了,”楚留香露出一个笑容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和尚,是天下琴弹得最好,画画得最好,菜做的最好,还是长得最好看的和尚。”   亭子里的人,终于住了手,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清露和风的微笑,“香帅当着贫僧的面再这样说下去,贫僧恐怕只能跳进西湖里了。”他站起来,对着这个方向微微躬身,施了一个佛礼,“贫僧又看见女施主了。”   “大和尚弹了一夜的琴吗?”段誉道。   “啊,的确是天亮了,”无花有些恍然,白皙姣好的面容越发清澈出尘,“贫僧并未注意时辰,不想居然就此弹了一夜。”   “所以,无花你也并未注意,方才有什么人经过,对吗?”楚留香道。   “刚才,似乎却有一人跳入湖中。”无花道,“只是我未曾注意而已。”   “无花,你们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楚留香笑道,“怎么看见有人跳湖,你却还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你又怎知,贫僧不闻不问,就不是一种慈悲?”无花反问道。   “哎,你这样的人,果然合该入佛门修行,”楚留香道,“本想介绍我的小朋友与你认识,想来你也不愿了。”   “香帅的朋友,”无花道,“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楚留香大笑三声,“我就不告诉你。”他摆摆手,“若非今日还有事,我定要与你下棋、喝酒,三日三夜。不过,现在,我要回去了。”   无花低头一礼,“那么就此作别,还有这位女施主,也告辞了。”   段誉向他一望,点点头。   “那位无花和尚,是你的朋友啊?”回程的时候,段誉问楚留香道。   “七绝妙僧无花,”楚留香笑道,“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不喜欢无花的女孩子,否则方才都介绍你们认识。”   “那个和尚,不像得道高僧。”段誉笃定道。   “哦?”楚留香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原只以为你不喜欢他,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不喜欢。”   段誉对他露出一个高傲的蔑视,“你认识佛门中人多,还是我认识的多?”   “自然是你,”楚留香忍不住笑起来,“我忘记了,大理城大概是和尚尼姑最多的城市了——愿闻高见。”   他们走回宅院,楚留香直接带着段誉往后院去。   “那个和尚的琴声你听过没有,”段誉问。   “今天还是第一回 。”楚留香道,“说起来,至今我和他一共见过五回,第一次,我们喝了三天三夜的酒,第二次,我们下了五天五夜的棋。第三次,我们说了七天七夜的佛,第四回,我们见面的地方不合适,便只随意交谈了几句,第五回,我得以聆听仙曲。”   “你不太懂音律。”   “哦?”楚留香还第一次听人这般评价。   “你要懂,就能感觉到,那个和尚的琴曲中,有怨,有恨,有郁结之情,有不平之意,”段誉道,“昨天晚上,我听到他弹琴,以为是被迫营业,但他说他弹了一晚上一个和尚,较劲了一晚上,还心烦意乱,能算是得道高僧吗?”   王宴瑜的琴声,也喜欢较劲,但是他是和自己较劲,听上去就古怪得有趣,让她想了解他,开解他,但无花的琴声,昨天她还没感觉出来,只觉得对方心情不好,但今天早上的   “他的琴曲有杀气。”段誉郑重的对楚留香道,“那个和尚方才的琴声里,有杀气。”   楚留香诧异的挑起眉,神色露出深思的表情。   “大哥,”屋里一个人,等不及迎出来,正是宋天天,他神色略微有些焦灼,“昨天那个人死了。”   “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将人留在屋里。”段誉随楚留香走进那间房门的同时,苏容开口道歉。   屋里已经满是血腥味了。   除了昨天那个姓陈的,还有一个看上去敦实的中年人,两人都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关键是死状实在可怖,两个人都被一刀拦腰砍断,所以肠子都给洒出来了。   段誉吓了一跳,大理实在是个和平安稳的地方,她长这么大,也少见这样的血腥场面。   “妹妹别怕,”她旁边的宋天天立即发现了,伸手挡在她的眼前。   “没关系,”段誉深呼了一口气,稳了稳心情,拨开他的手,看向地上的人,“这人力气未免太大了吧。”   “这是东瀛的武术,”李袖开口道,“在东瀛称为剑术,其实用法更近似于刀术,招数多为劈、砍,是在唐时由本国传过去,然后稍加变化,其风格辛辣简洁,刚猛有余而精巧不足,往往刀刀致命,且每一刀都拼尽全力,故而造成伤口极为夸张,东瀛人近来也有二十年绝迹中原武林了。”   段誉被他盯着科普,不知道怎么,感觉有点被安慰的意思。   “我方才和李袖已经全看过了,这里大概也再没什么可看的线索,”苏容道,“我留下将这些打扫干净,也让老顾入土为安,公子去你们商量下主意吧,对方既然来灭口,恐怕是打好了拒不承认的主意。”   虽然对方没有cue她,但段誉再一次感到,仿佛被体贴的照顾了一下。   这种感觉,对段誉来说,有些新奇。   她当然,不是没被照顾过,但怎么说   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曼陀山庄的时候,大家并不是对她不好,但是就不像这样,就像就像被当做一朵娇花,生娇体弱的那种,就有点神奇,有点奇怪。   还有,那一声妹妹,也太自然了   这是有哥哥的感觉吗?   思考着与当前无关的段誉,被宋天天拖出离凶案现场,并在隔壁摆上了茶点,倒上茶水,就差喂到嘴边上了。   楚留香站在她对面,带着一点怜惜的神情,“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我?”段誉当然早就缓过神来,毕竟她只是没遇见过这么夸张的场景,但大理又不是没有死刑,“我如果说,我没什么,你不会不相信吧?”   “当然不会,”楚留香笑道,“女孩子胆子大一些,自然很好。”   如果是情人,自然喜欢胆小娇弱,喜欢往怀里偎的小女子,但是自家孩子,自然要胆子大些,才不容易担惊受怕,不容易被风流浪子哄骗了去。   双标,就是这么自然而然。   “你方才说,”楚留香道,“无花的琴声里有杀气,是真的吗?”   “无花?”宋天天插话道,“你们遇见妙僧无花了?”   李袖面无表情的拉了他一把,“无花的确是个武艺高强的和尚,不过,一个和尚,琴曲有杀气,看来是不甘心当和尚的。”   “当然是真的,”段誉仰首,“你知道琴曲师父是谁吗?”   楚留香一笑,“是谁?”   “高明的乐师,竟然你问,那么定然来自中原了,以年纪来看,离开超过了五年,”李袖思索着低语道,“就我所知,只有十二年前,魔教长老曲洋与其好友刘正风两家携手归隐,两家从此绝迹江湖,其后无论五岳剑派,还是魔教都未曾寻着他们的下落,原来,他们竟然去了大理,难怪难怪。”   “哇,”段誉惊讶道,“你居然这么容易猜到,好聪明啊。”   李袖看了她一眼,垂眸道,“我只是记得这些事,所以很容易推测出来。”   楚留香一笑,“袖袖的记忆,的确很容易让人惊讶。”   “不止啊,”段誉道,“能清楚记得十二年前的江湖旧事,还能从我只字片语,和表情神色中发现这么多信息,你真的特别厉害,别说十二年前江湖发生的事,就算十二年前,我自己的事,我都未必记得呢。”   “也没什么。”李袖捏着袖子,不自在的侧了侧身。   “我以前听说他喜欢做饭,”宋天天道,“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看来,”苏容缓缓从外面走进来,他才做了打扫,却仍然清净得像随时准备出门赴宴,“无花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高洁不染,那么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他们谁都没有质疑段誉的判断。 第二十四章   “但无花和尚,未必和这件事有关,”段誉连忙道,“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件事吧。”   告诉楚留香他们无花有问题,只是给他们提个醒而已。   “我们现在,还是去丐帮找南宫灵吧。”拐卖儿童,合该下十八层地狱,再拿铲子多埋两层。   然而,他们到丐帮却扑了个空,分舵中人少了许多,剩下的丐帮留守的小头目告诉他们,南宫灵在昨天晚上,就因为丐帮中有急事,带着几个亲信,离开杭州城了。   因为是坐船离开,所以码头上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记得,丐帮中有个朋友叫做陈兴,他也跟南宫舵主走了吗?”楚留香心下一紧,面色上却毫不显露,仍然含笑亲切。   “哦,那个陈兴啊,”丐帮接待他们的小头目道,“他就是个牛皮鬼,总在外头吹嘘自己如何得舵主信任,其实都知道,南宫舵主根本不信任他,觉得他游手好闲,又喜欢说大话,不过看在他资历老,是上一代帮主时候的老人,才对他礼敬三分罢。”   楚留香三人相视了一眼,有这样一句话,南宫灵即使有罪,也能摘得干干净净。   ——对方早就准备好,要在这种时候,把那个陈兴当做替罪羊推出来。   “不知可否请教,丐帮中发生了什么大事?”苏容温声和气的上前询问。   小头目觑了他一眼,“这是我丐帮内部的大事机密,你一个外人,岂能随便告诉你。”   苏容长袖一动,一块银色的东西就弹入对方手中,“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怕担心引起江湖动荡,在下小舟小船承受不起。”   丐帮小头目掂了掂手中银子,往袖子一揣,任然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其实,这件事迟早也要传到江湖,早知道几日也没什么,是好事,咱们南宫舵主这回回去,就要升任帮主了。”   段誉一惊,这才十多天,怎么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那乔帮主呢?”苏容问道,“我上一次见乔帮主,还看他身体健康,并无疾病。”   “乔峰他得位不正,行事有负道义,残杀帮中兄弟,这样的人,怎么能继续当丐帮帮主?”小头目道,“咱们南宫舵主,本就是前任帮主义女,继承帮主之位,乃是天经地义,若非乔峰暗害汪帮主,南宫舵主何以至于在江南这种地方蹉跎?”   得位不正,残杀兄弟……这……说的是乔峰?   怎么可能!   叮当!好久没有表现存在感的系统,突然诈尸。   “触发主线剧情,请尽快查收。”   主线?   她记得自己两条主线,进度条都约等于零,居然还能再触发一条。   不过,不管什么支线主线,反正就是1000点经验嘛,最近日常任务略有些怠惰,她也好几天没抽奖了,段誉想着,随意的瞟了一眼,这一瞟却了不得。   大战!拯救英雄乔峰   任务描述:   你刚刚从丐帮众的只字片语中发现,你的好友乔峰最近发生了什么变故,你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出滥杀之事,这其中,必然存在阴谋。   所以,你决定前往丐帮在洛阳的总舵,帮助他渡过难关。   任务奖励:   经验值1000点   物品莽牯朱蛤王(ssr)   任务倒计时:   204:40:30   ssr!   不不不……等等倒计时?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限时任务,超过任务时间,将会造成严重后果,或可能造成宿主的成长计划完全失败,请宿主郑重对待。”   “失败会怎么样?”   “宿主攻略失败,系统将清空重启。”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重启会冲击大脑,造成损伤?”   “有80的可能性,造成宿主大脑50损伤,记忆损失80,运动——。”   “谢谢,请停止,不用说了。你说的‘可能’有多大可能。”   “数据不足,不能计算。”   行吧,要你何用!   段誉再扫一眼,发现倒计时已经变成 203:37:57   不到9天。   洛阳到杭州有多远?1000公里,有没有?   她能乘飞机飞过去吗?   “妹妹,妹妹,段妹妹?”   “啊?”段誉一回过神来,就看见苏容和楚留香略带担忧的表情。   “妹妹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不是,”段誉连忙摆手,语速飞快,“我就想问问,从杭州到洛阳大概需要多久啊,最快,最快的速度?”   “总要走十多天吧,”苏容想了想。   什么!她岂不是傻定了!   不行,她得抢救一下。   “我现在要去洛阳,”段誉全身细胞恨不得马上跑起来,“有什么事,以后在说。”   “等等,”楚留香一把拉住她。   “我真的很急啊!”段誉几乎跳起来。   “你着急着去见乔峰?”   “正是,”段誉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南宫灵这时候回洛阳,必然是去继承丐帮帮主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我得比她快才行啊!”   救不了人,她也一道玩玩了!   “妹妹别着急,”苏容声音温和,“这一路毕竟非一日之功,总得做些准备,我说的时间,只是一般人的速度,我们自然不只如此。”   “如何不止?”她和楚留香的轻功倒是比马快,但连她都知道,没人能一口气跑1000公里。   “妹妹很快就知道了。”苏容微微一笑。   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速疾驰而过,扬起黄沙漫天,段誉骑在其中一匹马上,跑过两个时辰,就换一次马,避免马匹被累死。   “这是我能找到最快的两匹马,日行千里,凭着这两匹马的速度,到洛阳只需6日,南宫灵就算有快马,也绝没有这样的速度,妹妹不必太过着急,中间亦可稍事休息,我们后一步赶过来,妹妹自己先多加小心,保重自己为要。”   回到楚留香宅子后,苏容飞快的分配了任务,让李袖给她画好地图,让宋天天替她准备包袱,自己则不知从哪里牵来两匹丰神俊朗的宝马,帮她上好鞍。   前后也不过两刻钟,就一切准备齐全,让她可以启程。   段誉换了衣服,也请他们帮忙给曼陀山庄带句话,骑上马就走。   她本来倒是想说两句,他们有这些帮忙足够,不用再去洛阳,但话到嘴边,却咽回去。   难道不需要他们帮忙吗?当然不可能,洛阳情况不明,自己人越多越好。   他们去帮忙,她心里清楚,不是为了帮乔峰,而是因为她。   杭州与洛阳,相距一千余里,段誉没走过这么远前面便赶得急一些,后来见时间还充裕,便在路上稍微多休息一下,免得提前报废,如此,也在第七天的傍晚赶到了地头。   夕阳晚照,远眺邙山,白马寺钟声远荡,洛阳自与江南水乡别有不同。   段誉这时候,也没工夫欣赏洛阳的景致,按照苏容告诉她的,丐帮总舵在洛阳伏牛山上,据山为寨,在洛阳以西。   在上山之前,段誉先入洛阳城。   走进城中,不过一两刻钟,段誉就发现,这里的丐帮帮众,果然比杭州城要多上许多,且神色戒备,显然丐帮已经有事情发生了。   段誉四处瞅了一圈,抓着一个落单的乞丐,向他询问情况,得到的却是十分奇怪的消息,丐帮死了人,不止死了人,还死了两个大人物,丐帮副帮主马大元,以及前帮主夫人秋夫人。   之后,城中忽然起了流言,声称此事是帮主乔峰所为,不过这样的流言,自然多数人是不相信的,之所以如今如此戒备,乃是因为西夏入朝,西夏演武一品堂的人,下了战帖,直道要来挑战丐帮英雄,乔帮主却之不过,只得答应,不过也因此全城戒备,一边查找两位死因,一边担心西夏人以此挑事。   时间正好定在明日子时。   所以是要她来,要帮乔峰打西夏一品堂?   要说,自然也说的过去,毕竟西夏若是赢了,恐怕会影响天下格局。   大理国咳咳实在不是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军事上,确实不太行,宋朝奉行仁义,所以喜欢收小弟,但周围的吐蕃、西夏、甚至辽国,对大理都不太友好。   大理被称为世外桃源,也是因为,她们如今的确没有什么上谈判桌的底气,若是一个不小心,确有倾覆的危险,而国家都没了,她自然也不可能养成女皇了。   不过,南宫灵会为了西夏,快马加鞭赶回洛阳吗?丐帮那个小头目难道只是吹牛?   况且,系统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虽然系统废柴,时常让她无语,但却从没有出过这样的错。   有什么阴谋,是不是连乔峰自己都不清楚   段誉进入丐帮总舵聚义堂的过程,十分的顺利。   走进后堂,她就看见乔峰坐在桌前喝酒,不是他们第一回 见面那种豪爽高兴的饮酒,而是在喝闷酒。   不过看到段誉前来,乔峰还是表现出高兴欢迎的样子:“段妹子怎么突然前来,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我也好去城门接一接你——来喝酒吗?”   “哪用这样客气,”段誉连忙摆手,“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南宫灵还没到吧?”   乔峰皱了皱眉,“她要回来?”   “杭州丐帮分舵的小人物都知道,现任帮主谋害兄弟,得位不正,南宫灵本来才是真正的帮主继承人,”段誉道,“你知道吗?”   乔峰对着屋外点燃的火炬,目光闪了闪,“原来如此,只是——”   他霍然起身,走到门口,又倒回来,双手按在段誉肩膀上,“段妹子,这次的事,多亏你来告知,否则必然酿成大祸,乔某”   段誉瞅了一眼,终于停摆的倒计时,大松了口气。   一个彪形大汉的铁掌有多重,她跑了好几天,精疲力尽,被一压,差点软得像面条掉地上去,幸好乔峰立即发现,改压为抓,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立好,“你对乔某的情意,乔某铭记于心。”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段誉摆摆手,实在困得没工夫客套,系统任务结算都没看,“你这哪间屋子有空,让我睡会儿,困死我了。”   她自然也没看到,乔峰黑黢黢的眼睛里,饱含感动的神情,在火炬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第二十五章   段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昨天睡的时候没注意,这时候才发现,丐帮总舵的风格相当朴素,床单被褥虽然还算干净,但都是粗布,年生久远的桌子劈了条缝,地板更是黑黢黢的。   段誉拿起桌上茶壶一看,壶嘴给磕掉了一块,不由点点头,这才是她心目中,丐帮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她对着天色暗下来的窗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开系统,准备领取了自己的辛苦费就出去找吃的。   经验就算了,天龙寺之后,她升到11级,现在升级经验需要2000点,还早得很,但是ssr的那莽牯朱蛤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随身宠物   ——等等!   段誉睁大眼睛看着任务版面。   血红红的倒计时——1:39:45   怎么回事!   啊!   它还在少?还在少!   “你怎么回事,系统,大晚上的吓人玩儿呢?”段誉有点慌,“我记得,倒计时之前已经停了?”   “根据当前事件发展状况,事件状态——未解决,事件发展——不利,根据计算1:39:00后,任务失败概率90,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怎么……怎么又不利了?”段誉觉得有点晕。   “请宿主自行探索,不要想取巧捷径。”   段誉深深吸一口气。   “开什么玩笑!”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傻了!你居然还让我自行探索!”   “任务失败概率为——”   “停!不用了!”段誉道,“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老是存在感不足的原因,你知道吗?”她一边低声抱怨,一边小心潜伏出去,“明明有系统,还总让我自行车,你根本就没有萌点!”   “本系统的萌点,不需要宿主评价。”   门外没有人,大概是把她忘了。   “你还杠上了你,”终于还是段誉时间急迫,没时间和它杠。   不过,有了系统提醒,段誉好歹没有大喇喇的直接走出去。   目标地点出奇的好找,直接最热闹的地方就是。   自然,段誉再次上了房顶。   讲真,自从离家出走,她和房顶真是结下不解之源,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提醒她娘,至少将重要的房顶换成玻璃,避免被人蹲守。   丐帮聚义堂的房顶,和她过去蹲过的几个,差别不大,段誉小心的移开半块瓦,往下看。   乔峰站在上首,周围形成了一圈真空,南宫灵周围站着几个,都是段誉在杭州见过的,除此之外,青、中、老乞丐,段誉都不认得,还有个光头老和尚。   老和尚正在说话,“老衲以前做错的事,如今也不必隐瞒……”   故事从三十年前讲起,拉拉杂杂一大堆,说几句就有个老头插嘴,参加两句自己的恋爱史,和隔壁老头为一个老太太争风吃醋,好几回把气氛都搞偏。   段誉在屋顶上,看着一点点跳的倒计时,只恨自己工夫不到家,不能悄无声息的给他点闭嘴了。   这要是网文,注水到这个地步,稀释重点,打断情绪,读者肯定都得打负分,段誉这会儿就很想用月石送他一个负二分。   段誉正摸摸索索在这段对话里找故事主线,他们一行人埋伏契丹前来偷少林秘籍之人,却只杀了普通武士,遇见一对契丹夫妇,与之战斗,他们一多敌少,杀了契丹人的妻子,契丹武士留书石壁,欲抱着妻子跳崖,没想孩子还活着,于是抛上悬崖。   他们一行找人翻译契丹人的遗书,才发现自己冤枉对方,误杀无辜之人,但又担心“养虎为患”,于是商量着,便将那孩子,交给少室山下一对农夫收养。   而那个小孩,就是乔峰。   而乔峰过去之所以常受到帮助,也是因为当初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愧疚补偿。   “……不……不……你们要除我帮主,我拱手让给你们便是,为何编造这样的话,来……来……诬蔑我……”乔峰满脸通红,又悲又郁。   “谁诬蔑你!契丹怎么……”刚才闲扯的老头道,“你这人亲爹娘都不认了?”   “乔大哥,”这时候南宫灵柔声开口,“父母是谁,谁人都不能选择,我听闻此事也十分为难,但帮中兄弟们信我,让我回来主持公道,我也不能不来。”   “汉人和契丹相互打杀,”乔峰道,“你们到底有何对不起他们,才如此待我?”   “你自己去看就是,雁门关外石壁上的字,尚未泯灭,这是带头大哥的意思,我是拗不过他们。”智光和尚道。   “乔大哥,”南宫灵此时幽幽开口,“你的身世,有这几位江湖前辈作证,根本毫无疑虑,你又何必一再逼迫、为难大师,辽人戕害汉人颇多,大师慈悲为怀,才将错误归于己身,这些年,无论大师,还是你的师父,或者几位前辈,哪个不是尽力帮你,难道你还觉得不够?”   段誉却在房完这句话后,系统倒计时陡然少了十分钟。   再加上听故事听了半个小时,系统里还剩00:50:34了!   关键是,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完成啊!   感觉丐帮这状态,不像会打起来啊?   “哈哈哈,”段誉从房顶上直接跳下去,站在屋里唯一一张桌上,先大笑三声,然后压着嗓子道,“果然和尚没一个好东西,口口声声为自己辩驳,非得让人觉得你一点没错似得,就我一个过路人,都听不下去了。”   “你又是何人?”众人哗然。   “我,”段誉压住要抬起想摸脸的手,“我是正义的路人慕容复,路见不平,前来主持公道!”   【□□】(一次性)sr:可将面容易容成任何人物,连痣都一模一样,绝对没有任何差别。   段誉方才在房顶听到,乔峰的事情涉及宋辽两国,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不行了,此事涉及丐帮帮主之位,如果传出去,说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给自己另找一个,能在江湖上说的上话的身份。   于是——慕容复。   北乔峰、南慕容,人都这么说嘛,他还是王宴瑜的表兄,将来要戳穿了,也可以请王宴瑜从中调节调节,想来他们一家人,还是好说话的。   所以,就是你了!   她没见过慕容复,但系统说面具能易容成任何人,自然也该能易容成慕容复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个子略矮,在女孩子里普通的身高,改成男孩子自然就矮了点,所以她选择了桌子。   “慕容复?”“那个南慕容?”“是不是有点矮啊?”“好像南方人各子就是比较矮。”   整个聚义厅里一时间沸腾起来。   “阁下是北乔峰,南慕容的慕容复?”一个丐帮长老仰头拱手问道。   段誉站在桌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顿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意气风发,“正是!”   “慕容公子今日到我丐帮来,有什么事吗?”南宫灵柔声开口,已将自己当做丐帮话事人。   “我当然有事,不过等一会儿再说也不迟,”段誉道,“只是这位和尚满嘴仁义,这位姑娘口吐芬芳,我实在熏得受不了,才忍不住站出来。”   她嘴上说着芬芳,但表情动作,却显然不是一回事。   “都晓得契丹和汉人两家经常打仗,死伤无数,乔大兄还真的以为,他们是慈悲为怀,才留你性命的?”段誉道,“根本就是他们几个对不起你,为了自己兄弟的小义,要自我牺牲,掩盖事情真相!不过,其实也不算自我牺牲,向他这样沽名钓誉的老和尚,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说出真实,对他声名打击更大!”   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突然停了,顿时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智光和尚道,“施主岂能妄言。”   “我知道你老和尚年纪大,我要说你几句人家得说我不敬老,所以,我也不说了,”段誉道,“反正你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我只问一句,乔峰至今做出过什么有违道义的事?”   “他从小受了少林高僧与汪帮主养育教诲,已改了契丹人的凶残习性。”   段誉对“契丹人的凶残习性”几个字嗤之以鼻,“我记得你们丐帮才处决了一个叫白玉魔的家伙,难道那个白玉魔不是汉人,每年你朝廷上被秋后问斩的罪大恶极的,难道都是异族人?”   “这是我丐帮内部之事,同慕容公子无关。”南宫灵道。   “如果是你们内部的事,”段誉指着旁边的老和尚道,“这个光头,是因为长了疥疮才秃的吗?”   人群有人忍不住低声嗤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响起一声阴恻恻的声音,“你们丐帮约人北邙山见面,却不来,原来都聚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呢。”   “什么人!”丐帮一位长老厉喝一声。   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大群衣着铠甲的人出现,其中有些手执着“西夏”“赫连”的旗子。   “西夏一品堂的人来了。”人群中有人低声道。   段誉站得高,自然看得全。   西夏的人大多穿白衣黑甲,当中一人却全不同,穿着大红的锦袍,看上去四十岁上下。鹰钩鼻,面色阴晦,和周围的高大武士比起来,略显瘦小。   那人骑在马上,谁都不看,什么话也不说,只目光如聚的盯着站在桌上的段誉。   盯得十分用力! 第二十六章   “你是什么人?”那穿红衣的c位中年男,指着段誉问。   他声音瓮声瓮气,就跟鼻子堵了一般。   “我吗?”段誉指了指自己,“我叫慕容复。还有,不要用手指别人,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吗,一只手指指别人,四根手指指——”   “放你x的狗屁!”西夏武士中一人骂道,“你也配!”   段誉愣了愣,“你认识我……慕容复?”   “慕容公子何等神勇,岂是你这样的小矮子!”   不是……你骂归骂,怎么还带人身攻击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段誉不愉道,“个子矮怎么了?你现在也没比我高。”   可不嘛,就算骑马上,由于聚义堂处于山寨最高处,段誉站在桌上,比对方骑马上还高一丢丢。   “我就是我,”段誉抬头挺胸,“慕容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不改名,慕容复也不改。   “这位西夏好汉,”乔峰不愿再见帮他说话的慕容公子受骂,越出人群,“今日丐帮尚有内事处理,不知比武之事可否改期再约?”   “无礼!”红衣男身后一喝,“西夏李延宗将军驾到,尔等还不快俯首拜来!还不俯首拜来!”   ……说出这种话,有点蠢。   果然整屋的人,目光灼灼的看向红衣男,但拜,肯定是没有一人拜的。   所以,整个场面一时十分安静。   ……段誉觉得,她要是那红衣男,她一定尴尬的手脚蜷缩。   红衣男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段誉,这才看向乔峰道,“听闻丐帮帮主打狗棍法和降龙十八掌天下无双,不知可否领教?”   乔峰本先已有退帮之志,此时见了西夏来犯,便先将之搁下,以抵御外敌为要,“战帖之上,却不是阁下的名字。”   “你一个小小江湖帮主,”先前那狗腿子开口,“还想我西夏大将军亲自见你,看不起我们李将军吗?”   “住嘴!”大概也是忍无可忍,红衣男开口喝退狗腿,这才继续谈话,“乔帮主莫非怕了?”   乔峰大笑,“既然如此,就请领教将军高招。”   他向前一跃已越出一丈,出了聚义堂的大门,手中一根翠绿的打狗棒,在灯火中微闪。   红衣人亦一个翻身下马,摆开架势。   段誉觉得有点奇怪。   那红大衣几次三番看向她,却没回都装作没发生,转过头去,然而过不一会儿转过去,又忍不住要看她,就连马上要和乔峰开打,都要瞟他一眼。   人群里水灵灵的南宫灵他不看,偏看慕容复……对了,方才对方还有人说她不配,难道——   “他暗恋慕容复不成?”   她说话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在场又不少高手,实在耳聪目明。   红大衣抬头,愤怒的看了她一眼。   “哇哇哇~”西夏武士中,方才骂人的那位,直从马上飞起,一个如来神掌就来盖她的头顶。   段誉虽然微微一惊,却并未呆住,她毕竟已经不是几个月前初出江湖的菜鸟了,脚步一动,已错开了距离,让来人一掌劈空。   但正当她要趁对方招式转换的机会,伸手一指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好像是慕容复来着。   慕容复能会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吗?必然不能啊。   那她该会什么?   斗转星移?什么东西,太抽象了。   还有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难道要她现炒现卖?   讲真,段誉背着手,错身让开一掌,心里觉得十分麻烦,慕容家的功夫都这么形而上,哪怕有个明确的刀枪棍棒也行啊,像不像样不提,她至少都能耍几招?   “你们来找丐帮打架,”段誉道,“打慕容复干什么?还讲不讲江湖规矩了?”   “今日,有幸遇见慕容公子,在下技痒得很,”对面西夏武士,一边推掌进招一边沉声道,“还请公子施展慕容家的绝技,给在下涨涨见识。”   “开玩笑,你让我展示,我就展示,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段誉御着轻功,不断躲闪迎面拍来的巴掌,悄悄记下招式,害怕待会不得不考。   她其实有些惊讶。   对面sr的各项指数,比白玉魔要强上一点点,如果不是有限制,她倒不一定打不过,但对于一个普通武士来讲,对方未免太强了点。   西夏一品堂,段誉也曾听说过,西夏国王重金招揽武艺高强之士,请他们教授西夏将士武技,所以设下一品堂。   她离家之后,这一路四处看玩过后,才发现武林中人的武功,比她以为的要弱很多,虽然也有乔峰、楚留香这样的人物,但就算这丐帮聚义堂,放眼望去,刚才所谓的长老,以及被寻来做见证的武林前辈,武功也不过如此。   这一品堂的普通武士,武功数值,就算和整个丐帮人比,也算得前列,关键是人家年纪也不过三十多,还正直壮年,很有发展潜力。   而那位李延宗将军就更了不得了,她自己不算在内,只有乔峰比之高出一线。   西夏一品堂听闻十八位将军,如果都和这一位一样水平,先有危急的不是宋朝,而是她们大理。   段誉正感叹西夏武功层次高,不知道对面的公冶乾更为惊讶。   公冶乾出手,自然是有自己的思量,他以为对面的人,武功绝不比他们家公子,只有出手,显露出本门功夫,他就能直接揭穿对方冒充。   然而,他实没想到对方武功,竟高妙到如此地步,在始终不理他身周七尺的情况下,还可以一招不发的躲避他的攻击,且似乎十分轻松,没有丝毫疲态。   “怎么,你是只会躲来躲去的缩头乌龟吗?”公冶乾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对方深浅未试出,自己恐怕就会先力竭,于是出言相激,“我可听说,慕容公子英雄豪杰,绝不会如此只知退避。”   “谁说只知退避了,这不就来了嘛,”段誉再躲过一掌,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气,抬起手来,往对面推了一掌,同时大喊一声——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一掌,无论速度、角度、姿势、掌力,看上去居然和公冶乾七八分相似。   虽然这样掌,并未直接打中,但考虑到这的确是对方的武功,又是第一掌,大家已经十分惊讶了。   “果然不愧是慕容氏。”“当真是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原来这般厉害。”“原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这个意思。”   “现学现卖啊,这谁还敢在慕容氏面前展现自己的绝技?”   周围旁观的丐帮和武林人士,不由低声讨论。   “我原先还觉得,这姑苏慕容未免有些不够稳重,有些心情跳脱,如今看来,天才不外如此啊。”“可不是嘛,天才自然性情狷狂,不受世俗礼教约束。”   “正是如此,是我等狭隘了。”   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太神秘了,大家都没见过,此时一见,纷纷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就连南宫灵此时一见,都信以为真,她先前还觉得,这个慕容复说话,总有点让她熟悉的讨厌的感觉,如今看来是她猜错了。   公冶乾一招不成,居然让冒牌货坐实了身份,心里气得简直要吐血。   更过分的是,对方打了第一掌后,过一会儿又学他打一掌,一会儿又打一掌,开始其实只有六七分似,倒后来越来越相像了,而且招式归招式,对方掌中所带的内力,与他全然不同,竟更为凝练,他需得小心谨慎,否则真被一掌打中,威力非同小可。   “咦?什么味道?”段誉突然觉得眼睛刺痛,经脉陡然一凝,差点落下泪来,就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空气中又飘来一股奇怪的臭味,就像腌了几十年的臭咸鱼,臭得格外提神,方才略有凝滞的经脉顿时畅通无阻。   鸠摩智大师真是对不起,现在吐蕃人真不是她闻过最臭的咸鱼了,简直是臭咸鱼中没那么臭得品种。   今天这一臭,才真是臭得非常有风格。   伴着这一股味道,段誉一掌拍出去,同时听得身旁轰隆隆的一声气浪,隔壁乔峰很酷的没有出声,自有丐帮替他吆喝出招式名字——   “好一个亢龙有悔!”   刚才还非常有派头的红大衣,此时已经成了翻滚的红宝宝。   和她这边这个黑宝宝排成一排,就是她这个没滚那么远。   红宝宝一翻身站起来,不顾身上狼狈的灰尘,也不看乔峰,只盯着天上,声音居然变得年轻,略有点烟嗓吼道,“你为什么没要这样做!”   段誉这才发现,对方的脸似乎有些僵,方才一直高冷没有表情,其实是做不出表情。   然而此时,虽然看不出表情,但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却显示出强烈翻涌的情绪。   段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一个翩然而去的白衣背影。   “这辈子,你都一定要同我作对,是不是?”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我绝不会放弃的!”   “我绝不会放弃!啊——”   红衣人还在对着背影声嘶力竭的高喊。   “为什么,有点眼熟?”段誉却盯着那个缥缈如仙的背影,越看越眼熟,不由低声喃喃。   那个背影竟然有些像王宴瑜。   但,如果真的他,为什么在此出现,又为何不同她打声招呼就走?   因为系统任务在身,段誉望了一眼,没办法追上去,也就只好遗憾转头。   此时,群丐见对方老大已被己方老大打倒,自然气势如虹,一拥而上,而此长彼消,对方的西夏武士自然节节败退。   西夏的那位红衣老大,此时却不再管自己的手下,他一跃而起轻功离开,随后段誉旁边这人人,和队伍中一人,亦一跃而起,紧随其后逃走了。   剩余的西夏之人,群龙无首,亦各自四散逃命。   “诸位听我一言,”乔峰没有去追人,只是高声道,“西夏人乃是入朝出使,如今既已将之打败,实不宜赶尽杀绝,大动干戈,以免再添事故,还请诸位三思。”   “是。”“帮主说的有理。”“尊令。”   此时,乔峰新胜了西夏,正是威势正盛,就连南宫灵一时都不敢露出锋芒,群丐听了此话,纷纷点头,先前犹豫的态度全然改变。   然而,只见乔峰摇摇头,“击退西夏算是我做为丐帮帮主,为丐帮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以后,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会再做了。” 第二十七章   群丐顿时哗然。   一名九袋长老连忙道:“乔帮主,今日你击退了西夏敌人,我吴用服了你,不管你是契丹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我只看你大仁大义,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信你当帮主。你留下来,咱们还向以前,信你当帮主。”   他此话一出,周围许多丐帮轰然应和,显然也是一般想法。   “乔大爷的确英雄了得,但咱们大宋汉人,岂能听一个契丹人号令,做异族的奴隶走狗?”人群中另一个长老叫全冠清的,高声道。   这话一出,顿时也有人觉得有道理,出声赞同。   “放屁!”又有一位长老道,“乔帮主自幼在大宋长大,数次带领咱们抗击辽人入侵,怎么可能是异族,我看你才是异族!”   眼看丐帮诸人,就这一会儿工夫,便四分五裂,乔峰心下更加黯然,觉得过去一切成空,他枉活三十年,这三十年却不知活成了什么样子。   “丐帮帮主乔某是绝不能再当,诸位不必再吵。”乔峰摇摇头,强打起精神看向段誉道,“慕容兄弟,今日多谢公子帮忙,乔某请公子到城中同饮一杯,不知可否?”   “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系统评价里的那个“+”,不会是好酒的标志吧,个个ssr+都喜欢喝酒?   “乔大哥,”就在这时候,南宫灵突然开口,“你身世如何切不提,马副帮主和义母之死,你总需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我乔峰话从无虚言,马副帮主和秋夫人,绝不是乔某杀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话放在这里,至于是谁杀得,又是谁陷害于某,迟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乔峰道,“至于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绝不伤一条汉人性命,若违——”   “白玉魔那等人人得而诛之的汉人,”听乔峰说的绝,段誉连忙插口,“莫说杀伤一个两个,就是杀了百八十个,我看那也没什么关系。”   乔峰的义气千钧被她打断,顿时有些郁闷。   更郁闷的是,对方说的好有道理,他居然无可反驳。   既然反驳不得,那就不说话了,乔峰把打狗棒地上一插,大手搭在段誉肩上,一只手逮着她,也不管身后纷纷挽留的人,扬长而去。   乔峰携段誉一路出了寨门,到山脚下才松了手,他把段誉往地上一立,口中言道,“慕容兄弟,你身板也太瘦弱了,该好生吃饭,才长得高。”   “我就是一天吃八顿饭,”段誉用原本声音道,“也不可能长到乔大哥你这么高去。”   “啊?你——”乔峰自然听得出段誉的声音,此时实在大吃一惊,“你是段家妹子。”   “我听他们说什么异族的,”段誉道,“若是我以真面目出现,那些人定会拿我异国身份说事,所以就异了容,”她说完这里,突然高兴一笑道,“没想到乔大哥你都没发现,看来我的演技还是可以的嘛。”   乔峰也不好拆穿她,“妹子果然机敏。”   “小意思,小意思,”段誉得意的挥挥爪,“我们还是别进城喝酒了,南宫灵认得我,要是被她看见,又是节外生枝的麻烦事。”   乔峰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今日,”他看着段誉道,“多谢你了。”   “不客气,乔大哥,”段誉道,“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她看着系统,倒计时虽然停了,但以系统的尿性,会不会再开也不知道,她这回一定得确定任务完成,把奖励落袋为安了才行。   “我想先去找三槐公——就是我的养父,向他问清楚我的身世。”乔峰道。   “我和你一起去。”段誉道。   “妹子不必如此。”乔峰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她,“此行前途如何,乔某无从判断,还是不要带累你了。”   那怎么行!   “乔大哥你放心吧,刀山火海我都和你一起闯去,”段誉连忙拍胸口道。   她原本只是想做任务,但今日看到在这样境地,乔峰居然还能得丐帮许多人爱戴敬仰,武功也十分恢宏了得,品德也很好,于是很有一点心动。   乔峰有将帅之才。   大理正好还差一个能领兵御敌的大将军。   大理的民族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大家相互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算再添一个契丹,那也不过是一碗饭里添把米。   相信大理的民族大团结,能给他家一样的温暖。   段誉说话越发殷切,“你是英雄豪杰,武功高强,本事也厉害,连丐帮这样乱七八糟帮的帮主也能做好,这就很有才能,相信这一点点小事很快就能解决了。不过,你如今去寻身世,可想好之后如何?你是汉人如何?是契丹人又如何?”   乔峰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道,“你说的不错,我寻得真相,若我是汉人,自然要让人辟谣,惩罚胡乱说话的人,若我是契丹人若我是契丹胡虏”他一时有些茫然,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可去处,他若真是契丹人,那么宋朝却不能待下去,但他从小在此长大,难道以后又能回到契丹部落吗?   “若我是契丹人,那过去养育我的便是我的仇人,”他神色渐渐坚定起来,“我得爹爹和娘亲被那些汉人,无辜害死,此仇非报不可。”   “你的话,不该这样说,”段誉陡然正色道,“不是因为你是契丹人,你爹娘被汉人害死,而是你爹娘就是被别人杀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是该报仇,但是汉人或契丹人,没有什么关系。”   “你”乔峰愣愣的看着他道,“我是契丹人,大家都道契丹胡虏凶恶惨暴,连猪狗也不如,你难道不害怕我吗?”   “乔大哥,我认得你的时候,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却看出你是好人,”段誉道,“这和你生在哪,长在哪都没关系,你就是你,其实你自来行事如何,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你只要自己觉得,俯仰之间,不愧对天地良心,就足够了,别人的意见都不重要。”   “不愧天地良心”乔峰低声重复道。   “乔大哥,你一定要到我们大理去看看,”段誉极力推荐道,“在我们大理,有好多民族的,大家互相之间都很和谐,而且我们大理十分好客,气候宜人,风景秀丽,四季如春,还有很多中原没有的美食,所有人来大理,都不想走。”   她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饶是乔峰此时满腔愁闷,也不由得笑出来,“既然大理这样好,小妹你为什么要来中原?”   “这不是出来玩嘛,”段誉十分感慨道,“中原美食也很不错,风景也不错,也有好人,但和我们大理比,这中原人心思太复杂了,”尤其是某人,“就让你怎么都猜不透。”   不得不说,就心思复杂这点,实在很引起乔峰的共鸣,他原本未曾察觉,直到今日才觉得,丐帮之中的大家,都并非同一条心,许多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本来就聪明,到了现在,哪还能看不出今□□迫他,是有人专门准备布置,意在帮主之位。   “好,若是此方事毕,”乔峰笑道,“乔某定要去大理走一遭,看看到底有没有小妹你说的这样好。”   这话说的,太像fg了。   段誉连忙捏住腰上的铃铛晃了晃,“买反,买反。”   “什么?”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没事、没事,”段誉连忙摆手,“我们现在就去少林寺吗?”   “好。”   系统陡然警告一声!   倒计时居然又开始跳。   段誉背脊骨一紧,连忙道,“要要不,我们还是先去雁门吧,先看石壁上的字,了解到底怎么回事,再去少林寺找和尚质问,怎么样?我学过契丹字,我帮你翻译。”   乔峰一顿,点头,“小妹说的有理,我既然已知,自然该将拜先父先母放在最先。”   倒计时顿时停止。   段誉松气之余,只觉得   ——少林寺莫非是什么魔窟不成?   “正是,正是,”段誉道,“该让伯父伯母入土为安才好。”   时大宋疆土分了十五路,雁门关在河东路代州,段誉没去过北面,不过乔峰曾数次出入雁门,当然知道该怎么走。   一路上,段誉不曾费心思,只跟着乔峰就是,一路好酒好菜,大吃大喝,沿途若听说哪家为富不仁,就去劫富救贫拿点花用。   两人脾气颇为相投,加上乔峰以前做帮主的时候,走过这段路,知道沿最好的酒家客栈,段誉这一路玩得不要太开心,以至于到达雁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雁门关乃在两座山峰相夹之中,周围山峦起伏,群峰峭拔,易守难攻。   此时已到秋季,衰草连天,北雁南归,雁门关内外一片萧索。   大理四季如春,山坡地势较缓,段誉还第一回 看见如此险峻的地势,四周望去,晕头转向,不知所之。   乔峰四下眺望了一番,十分有经验的指着西北面道,“当年汪帮主他们再次伏击,必寻得一处最占地利之处,那一处山行颇佳,十有八九在那边设伏。”   “好,我们就去那边看看。”段誉点头,关外风大,她此时穿的是新买的狐氅,这种毛绒绒的衣服她还是第一次穿,十分新鲜,蹦蹦跳跳的往乔峰指的方向走。 第二十八章   段誉走到乔峰所指的山侧,果然见一块大岩石,这个应该就是之前听故事里,埋伏的那块岩石了。   岩石侧往前是山道,旁边是山谷,云雾飘飘,看不出有多深。   “应该就是此处了。”她身后,乔峰声音沉郁道。   段誉回过头来,就看见乔峰背对她,望着另一次的山壁。   那块石壁天然平整,中间却尽是斧凿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故意将上面的字削去。   乔峰最后的希望灭绝了,忍不住仰天长啸。   声音悲戚,声传遍野,上通九霄。   段誉在他身后,皱眉注视着削去的石壁。   “我果真不是汉人,”乔峰道,“这里娘亲被害死后,爹爹就是从这里跳崖自尽,但跳崖过后,却不忍心让我同死,将我抛上来。”   他声音低沉,也不知是说给段誉,还是说给自己。   “我要下去瞧一瞧。”乔峰道。   “嗯,”段誉理所当然点头,“的确该去看看。”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等,若是我一日都为回来,你就不必在等,自己回去吧。”乔峰道。   “为什么在这等你?”段誉纳闷的看向他,“你不准我下去看你爹娘的样子?”   “并非如此,”乔峰道,“只是这山陡崖险,底下不知有多深,是什么情况,你不必同我下去冒险。”   “这有什么,”段誉摆手,“你轻功还不如我呢,我一起下去,说不定还能拉你一把。”   乔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我们一道下去。”   跳了才发现,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吓人,穿过最上一层的云雾,底下虽深却一路有凸石矮树可以攀住,两人轻功具佳,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崖底。   山崖底下,却与想象大为不同,乃是草坡湿地,野花点缀,清幽幽的一片清静之所。   只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尸骨,只有略软的腐殖泥土地。   乔峰低头跪下来,心里怀疑这样的环境,三十年过,尸骨都化为泥土,再寻不得,忍不住以头抢地,悲痛万分。   段誉却被山崖边阴影处的土丘吸引过去,土丘上插了一块石片,上面刻的字已经不甚清晰,但却隐隐能看出是契丹文。   她伸出手指挨个一边摸索,一边把笔画画在地上辨认,只是时间着实久远,许多字已经缺了笔画,进展十分缓慢。   等乔峰收拾好心情走过来,段誉都才写出了三分之二。   “这是什么?”乔峰蹲过去问。   “这是契丹文。”段誉嘘了口气,“这是一块墓碑,一个女子的丈夫所立,只是女子和她丈夫两个名字,我却有些读不出来,只看得出立碑之人姓萧。”   “萧?”乔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姓,就产生了难言的情绪。   “辽国皇帝姓耶律,皇后历代出自萧氏,将项满朝,这萧氏一族,在辽国算是名门望族,且这契丹与宋大不相同,同姓之人必定同族,”段誉站起来道,“奇怪,萧家满门具贵,怎么会有萧氏一族的人,将自己的妻子葬在这种地方。”   乔峰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荒谬,但又忍不住希望是真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   “你爹可能还活着?”段誉直接了当道。   “可是,他如果活着这许多年,为何不愿见我?”乔峰道。   段誉没有就这个猜测说下去,毕竟毫无证据,她转说起另一件事,“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什么?”   “智光和尚不愿吐露带头大哥是谁,说明这位一定是江湖名宿,身份地位高,且很受爱戴的那种,”段誉道,“当初现在看来是场误会,而且他们都将你养大,又说过要留下石壁上的字,让你知道真相,那这些人都不会铲除石壁,是谁这么做的?他又是为了什么?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带头大哥,必然光明磊落人品极佳,才让无论智光大师,还是赵钱孙不愿说出他的名字来,他与我父乃是误会,觉绝不存在私仇,”乔峰也思索起来,“那么定是有一个人,让他信任的人,这样告诉他,于是让他相信。”   “辽人入中土抢夺少林寺秘籍,”段誉轻轻一笑道,“这种消息,乔大哥你说会告诉什么人,且坚信这个人会阻止?”   “少林寺高僧,”乔峰低声道,“三十年前的,方丈或者各院院首。”   “这就很奇怪了,对吧?”段誉道,“没道理少林寺听了话,一个人都不出,却让人家隔壁的江湖好汉帮忙,而且还让人家领头。”   “所以,少林寺的一定是带头大哥。”乔峰道。   “三十年前就出名的少林和尚,并不算多,而且年纪还比智光和尚小那么几岁,”段誉道,“要是李袖哥在就好了,他对中原武林人物,如数家珍,肯定能猜中带头大哥是谁!”   “不过,这件事关键是,告诉少林和尚真相的那个人。他也是知情者,也是最有可能来铲除石壁上字迹的,但他到底是勿听谣传,还是故意为之,却不能知晓了。”   “不,他一定是故意的,”乔峰沉声道,“若非是说得明明白白,有证据出示,时间地点清清楚楚,那一群人才会远赴雁门伏击。那些人包括带头大哥,细较起来,都算是事出有理,唯有造谣的那人是真正的大恶人!”   毕竟过去许多时日,乔峰又非弑杀之人,当初在丐帮总舵陡然听说阴谋,积蓄的那股郁气消解不少,此时虽然心中仍然有恨意,但也理智许多。   “正是、正是,”段誉连连点头。   系统总是不显示任务完成,段誉心里倒是有点数的,毕竟是奖励ssr的任务,肯定很难。   果然是一环又扣一环,牵涉到三十年前的旧案。   她心中猜测,也许需得把当初造谣的人找出来,才能算。   “我们回去后,先去找香帅他们可以吗?”段誉道,“香帅的义弟李袖哥,知道许多武林密事,先向他打听一下当年带头大哥的可能人选,我们再去少林寺如何?”   “段妹子,”乔峰看着她,郑重道,“先前你千里传讯,又陪我同赴雁门关,一路上对我多加开解,如今又处处为我打算,乔峰此生都不忘你的情谊。”   “那此番事必,乔大哥可想去大理看看?”段誉心中一喜,觉得护国大将军人选定了。   “小丫头,我们契丹的男儿,可不兴入赘,”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将下一道雄浑的声音来,“你要愿意陪峰儿塞上牧马,倒是可以嫁给他。”   嫁嫁!   她听的是什么?   加、夹、假还是   段誉瞳孔地震。   精神地震。   全身地震。   好吧不是她全身地震,是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双足落地,气势磅礴,震得地面都颤抖了。   这个跳下来的人,这张脸,这就是乔峰的亲爹啊!   别说段誉认识乔峰,就是不认识,两人站在一起,全天下都得说,这俩必须是亲父子。   “误会,误会,”段誉双手拒绝。   “你你真是我爹爹?”乔峰颤声道。   “好孩儿,我正是你爹,”萧远山大笑,扯开胸口衣襟,露出刺花狼头。   乔峰亦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的刺青,“爹!”   “峰儿!”   “爹!”   两人相互对视,仰天长啸。   萧远山这才转过来看向段誉道:“小丫头,你先前说,雁门关伏击一事,是背后有人阴谋,是不是真的?”   “推论是这样,”段誉道,她心里有些警惕。   乔峰的爹看上去容貌虽同他相似,但性情却大为不同,一双眼睛有种凶悍的野性。   萧远山低头沉思沉思沉思   乔峰忍不住开口,“那个,是我娘的墓吗?”   “正是,”萧远山回过神来,“当年我从山上摔下不死,你娘却已经逝世了,我万念俱灰,就将你娘埋在这儿,去了中原。玄慈那老和尚,竟然将你交给一个农夫养育,我怕他们发现我不死要来杀我,便不能现身,还让你改了跟那农夫姓乔。”   “玄慈方丈也是受奸人蒙蔽,乔三槐公对孩儿很好,这些年少林寺的众僧对孩儿也多有照顾,”亲爹还活着,乔峰心中欢喜,便不想再计较,他看父亲目含杀意,便道,“不过,当年设下阴谋之人,却一定要寻着报仇的——爹爹,如此我该姓萧,叫萧峰罢。”   “正是,”萧远山先前虽不是没见过儿子,但碍于种种缘由,不便相认,此时相认却发现心情远比想象中激动,他点点头,“峰儿,咱们去找那带头大哥,逼问他真相,一定找到真凶,帮你娘报仇。”   段誉耳边响起一声轻鸣。她暗暗一看,解救任务竟显示完成。   完成了?   完了?   她看着眼前两父子,这算是“大战”吗?   这时候,萧远山看向段誉道,“峰儿,大理虽弱,这小丫头好歹是一国公主,又懂得我们契丹文字,对你也算有情有义,倒是勉强能配你。”   “伯父你误会了,”段誉摆手道,“我对乔大哥只是江湖道义,绝没有别的意思。”   “怎么!你瞧不起我们契丹人?”萧远山怒道。   “岂敢岂敢。”什么跟什么啊。   “那就是看不上我儿了?”萧远山更怒了。   段誉觉得,还是不要说话了。   “爹爹,我同段妹段姑娘只是朋友之情,”萧峰连忙道,“并无其他意思,你误会了。”   段誉左右看看,深觉得此地凶险,再留不宜。   既然任务完成,她还是溜之大吉吧。   将军将军也不要了。   不知道王宴瑜回去杭州没有,上次在丐帮见到都过去半个月了。   “乔萧大哥,你以后同你爹一道,我就不一起了,”段誉下定主意,向萧峰告辞,“我先走一步,绿水长流,改日江湖再见,再见。”   段誉飞快的跑起来,恨不得有个火箭,仿佛听到后头有大笑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她头一次出关,又不辨方向,周围人烟稀少,等发觉时,已经找不到雁门关在哪了。   她本来想回杭州,现在找不到方向,那就先随意的找了小镇,吃饭住宿,打听路线再说。   然后,她听到一个有趣的事,隔壁西夏的银川公主正在招驸马,   而这件事有意思在于,对方对驸马人选没有任何限制,不要国籍、不要身份地位,不要资产才华,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少年豪杰,都可以参选。   在见过西夏一品堂的人后,段誉实在不能相信,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十九章   听说西夏公主满天下招亲,段誉准备去看看热闹。   西夏国兵强马壮,骁勇善战,这几年更是大肆招揽武林高手,各类人才,显然雄心不浅,而西夏公主,既不取门当户对,又不选国内英才,遍天下发帖招亲,实在很有些古怪。   这一回,她吸取了去杭州的教训,每逢岔路、县城,都问清了路线再走,不过很快她就无需自己寻路。   此时离八月中秋极近,越是靠近西夏灵州,路途上越是热闹,武林人士,贵家子弟,各个打扮得衣服鲜亮,连武器都装饰一新,个别的少年还在脸上涂上脂粉,就像是要去选秀一般,她只需要跟着大部队,自然就能到灵州。   不过,人多了,相互间争斗摩擦也多,每逢住宿或者入饭店吃饭,总能遇见几个逞凶斗武的少年豪杰,打过之后,少不得添个熊猫眼或者淤青给自己装饰。   等到靠近灵州的关隘,她更遇见吐蕃武者守路,有什么“女过男不过”的规矩。   她自然毫无阻碍的过去,也看见许多武林少年被拦在外头,西夏既然纵容了吐蕃在本土耀武扬威,看来也是默许通过这种方式淘汰掉大部分的普通人。   等真进了灵州城,段誉又觉得,被淘汰掉的人,还是太少了。   满大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士们,实在让她打开眼界,辽国、金国、西域国家,各个风俗不同,打扮各异,披着虎皮熊皮的铁拳大汉,和头顶大包头,裹得一丝不露的西域小胡子,擦肩而过,真实的文化碰撞的具现。   当然,即使在如此多精心修饰的男士里,只是简单的头戴银冠,玄色剑袖的王宴瑜,却像是打了聚光灯一样闪亮,把其他人都衬成背景板。   先前在曼陀山庄时,王宴瑜多是轻袍广袖,仙姿飘飘,如今陡然间他一身劲装,英姿俊朗,段誉顿时觉得脸红心跳。   她轻功一展,在人群中穿过去,一眨眼就来到王宴瑜面前,“你在这里啊!”   王宴瑜有些吃惊。   “我若是早知道你在这里,就算是驾上翅膀飞来,也要早一刻与你相见。”段誉笑道。   这熟悉的说话方式。   王宴瑜略微放松了表情,“你也来了。”   “正是,正是,”段誉道,“好巧啊。”   王宴瑜露出一点复杂的浅笑,“真是的是父亲告诉你的?”   “不是,”段誉道,“真的是偶遇啊偶遇,我今天刚进灵州城呢,就在大街上遇见你了,这真的缘分啊。”   “公子,您的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段誉这才注意到,王宴瑜身后跟了从人。   “哎,你姓冷对吧,”段誉认出这是曼陀山庄的侍卫小哥。   “正是,见过段姑娘,”侍卫小哥拱手对段誉行了一礼,又道,“如今灵州城里客栈都住满,段姑娘可找着住处没有?如今恐怕连周围的野店、寺庙都人满为患了。”   “当然没有,”段誉干脆道,“不知道你们住的地方,还有没有空,就一间小屋就够了,我一点不挑的。”   别说她本来就没找着,就算能找着,也不能说啊。   王宴瑜蹙眉看了侍卫一眼,对段誉点点头,有点无奈,又带着些温和道,“行吧,你跟着来,总不至于连间屋子都没有。”   王宴瑜在灵州,居然有座大宅。   虽然不及曼陀山庄的规模,但房子三进,还带花园池塘,已经是顶级豪宅。   段誉被安排在后院住。   不过这会儿天时还早,不到睡觉的时间,于是她十分自然了跟着王宴瑜,然后进了他的厅堂,端起他屋里的茶杯,品了一口,不仅品了,还要发表感想。   “好茶,上好的西湖龙井,存得也好,风味一点未失,我真是好久都没尝到了。” 段誉闭上眼睛品道。   她这姿势实在自然,又实在熟悉,王宴瑜自己竟然都没觉得不对,甚至带有一些悄然升起的亲切。   “我听说,你与亲生父亲相见了?”王宴瑜捻着茶杯道。   段誉摇摇头,“香帅,并不是我爹。”   王宴瑜看向她眉心微蹙。   “没关系,没关系,”段誉摆摆手,“我都已经习惯了。”   若说她一点失落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毕竟从心底里,她自然还是见到对方,知道对方的情况。   哪怕对方抛弃她,但知道对方是谁,然后不复相见,和完全一点不知,还是不同,只是习惯而已。   “你你午饭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买。”王宴瑜迟疑了一瞬,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我什么都吃,你知道的,”段誉道,“不过既然到了灵州,不知道当地有没有什么特色的美食,我想尝一尝。”   她向来不客气的。   王宴瑜松了口气,和段誉相处,最大的什么,绝不会将心思藏着掖着,让人相处起来十分轻松。   他立即唤来侍卫,让上街去当地著名的酒楼叫些当地特色菜来。   “你到灵州,不是来招亲的吧。”段誉道。   “嗯,”王宴瑜轻轻点头,“我每年都会过来住上一些时日,过了九月重阳再回杭州。”   段誉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就知道。”   “既然知道,”王宴瑜道,“又何必这样?”   “虽然知道,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呀,”段誉一笑,好奇道,“西夏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吧?这回银川公主选婿是怎么回事啊?”   王宴瑜顿时紧蹙眉心,声音一厉,“你也想掺和此事?”   段誉被他一惊。   王宴瑜还第一次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那个“也”字。   还不待她开口,王宴瑜已经自己反应过来,他低下眼帘,眉间露出一点疲惫之色,侧过头去,片刻低声道:“抱歉,我——”   “没关系,没关系,”段誉连忙摆手,“你心情不好我看得出来。”她露出一笑道,“其实,我还很高兴你的脾气冲我来呀,之前在曼陀山庄的时候,你有时候心情不好,都闷在心里,我看着也难受,你愿意冲我发脾气,自然是不把我当外人了,对吧。”   王宴瑜纵使再多心事,看她仍然欢快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啊。”   “嘿嘿,听说哪怕很恩爱的夫妻也会吵架,甚至一生中有五十次想要杀了对方,但是我就永远都不会跟你生气的。”段誉满脸笑着看向王宴瑜,琥珀色的眼瞳十分清澈。   只是,她这句话,让他都不知道怎么接好。   “另外,我们大理不会掺和这些,我就是听说这次西夏公主选婿条件古怪,所以才好奇的,”然后指着自己道,“况且,就我这条件也不合适啊。”   她是女的,怎么可能娶公主嘛。   王宴瑜挑起眼尾瞧向她,被她的动作神情引得微微一笑,继而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这般简单好了。”   “你既然知道其中有古怪,”王宴瑜看着她,郑重道,“就勿要去掺和。”   “不掺和,不掺和。”段誉道,“我就看看热闹而已。”   “连热闹也最好别瞧,”王宴瑜看向段誉,眉目微动,然后温和道:“你的凌波微步练得如何?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啊?”这话题转换未免也太快了。   “就是我七月初七那天教你的步法。”王宴瑜道,“难道你已经忘了?”   “没忘,没忘,那套轻功,真是特别神奇!”段誉一下兴奋起来,“我发现,运用那套轻功的时候,内力会长,长得特别快,比我打坐练功还快!原来叫凌波微步吗?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果然好听,那是你们王家家传吗?”   王宴瑜神情微改,他看向段誉道,“你可允许,让我探一探你的内力?”   “当然可以,”段誉对他毫无防备,伸出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撸,放在桌上。   王宴瑜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她的经脉上,内力缓缓的探进去,段誉毫无阻拦,任他的内力在体内逛了一圈。   “你学的是什么内功心法?”若是旁人,王宴瑜断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段誉性情爽直,如果真的不能告诉他,也会直接拒绝。   “就是家传的内功,”段誉道,“大理段氏一阳指。”   王宴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大理段氏的内功,原来是这样的,不是佛家,而是道家,这可真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段誉道,“段家的武功秘籍里,都是经脉巡行的图画,一个字都没有,也分不出是佛是道的。”   “凌波微步乃是我派绝学,”王宴瑜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逍遥派”来,倒不是逍遥派如何了不起,正好相反,如果段誉不知道内情,那么就还有退路,不必如他一般深陷,不能自拔。   “你随我来。”王宴瑜将段誉带到后院,让她展示一下学过的武功,然后告诉她,她的内力深厚,武功也是上乘武功,但招式却太粗浅简单,不够精巧,还需要继续学习努力。   “我教你一套掌法,”王宴瑜道,“可以配合你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使用。”   “好啊。”段誉点点表示明白,在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王宴瑜这是决定,让她被动不能去凑热闹。   不过有时候,热闹不用主动去凑,会自己送上门来。 第三十章   在西夏与王宴瑜相遇后。   段誉以为的日常是:   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聊天、一起吃瓜,一起看花。   然而,段誉实际的日常却是:   吃饭、练武、练武、练武。   王家大概真的是很厉害的中原武林名门,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内功心法应有尽有,不止有,还有标注、感想、破解和改良意见,就很全方位。   而王宴瑜本人,则是行走的武功大全,随便笔画一招,就指出有哪些门派招式如此,招式妙在何处和破绽何来。   段誉这次和他见面后,觉得他对自己倒是亲切了许多,但就是觉得自己不是在追求男朋友,而是自找了个教学认真的老师。   王宴瑜比在曼陀山庄的时候忙多了,时不时出外半天,自己练武打坐也很勤奋,就是每次出门,都记得给她留作业。   她是会做作业的人吗?   对上王宴瑜一张认真的神仙脸   她是。   所以,当她明明没去凑热闹,热闹却找上门来的时候,段誉懵逼了一秒钟。   “呀,果然有个小可爱,难怪王宴瑜要金屋藏娇,不舍得给人看了。”低柔婉转的声音如同异域歌吟,有种说不出的动听。   这一天,段誉一个人在花园里比划得好好的,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墙头上。   层层的白色纱衣笼罩着婀娜的身姿,侧身轻飘飘的站在墙上,白纱遮住容颜,露出的雪白皮肤竟与白纱一般雪白,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带笑,恰如弯月,   “金、金屋藏娇?”这怎么好意思   蒙面人翩然从墙头飘落,姿态优雅如同落花,速度却比落花快多了,几乎身姿一摇已经来到段誉的面前。   段誉在他飘下的时候,就感觉不好,立即点足飞起,逆势而上飞上身后的松树,于此同时,她原本所在,地上已出现一道如刀划的深痕。   这力道,如果落在身上,少不得被分成两半。   “这是怎么了,”那人把纤白的玉手展在身前,纤指轻展,妙如兰花,“姑娘为何跑这么远?我不过是打个招呼嘛。”   变态!   段誉用目光控诉。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不信,你问他们嘛。”蒙面人说话居然带带着奶音撒娇。   “殿下,我们公子不在宅中,”宅院的侍卫头领此时已经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向对方拱手行礼,“还请您改日再来。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客人,请您不要为难,否则公子回来,我们不好交代。”   殿下?哪家殿下?   “我知道,这是你们公子的宝贝,若是欺负了她,你们公子不会罢休,”蒙面之人轻哼一声,突然一道白光一闪向侍卫袭去,于此同时只听得“噗嗤”一声,半截白纱飘然坠地。   蒙面人霍然向段誉望去,段誉并未收势,指尖直指。   “大理段氏,六脉神剑!”蒙面人沉声道。   “名不虚传,对吧。”段誉对他扬扬下巴,“不用客气,尽管夸奖。”   蒙面人楞楞的望了她一会儿,突然一声笑出来,直笑得弯下腰去,“哈哈哈——”   他笑起来的声音,没有先前的娇柔,变得清脆爽朗,顺耳多了。   “有趣,果然有趣,”蒙面人站起来,仰首望向树上的段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楚楚动人,“真是太可爱了。你不要跟着我那古板师弟,跟我回去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可是我喜欢他,又不喜欢你。”段誉依然站在树顶上。   “你喜欢他什么?”那人问道,“他那样的脾气,也能讨人喜欢吗?”   “别人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我喜欢,那就够了。”段誉道,“况且,他长得那——么好看。”   “哎呀,我也很好看的。”他突然伸手摘下面纱,将明媚的容颜露出来,“你看,是不是好看?”   雪白的皮肤,圆润的额头,秀挺的鼻梁,饱满的双颊,笑起来红唇微展,就很秀气纯良。   真是好一张完美的少年脸,特别特别有欺骗性的那种。   “我好不好看?”少年脸问。   段誉不能昧着良心说好看,不过吧,“没有他好看。”   “你怎么这么讨厌,”那少年脸拧眉道,“他们都觉得我更好看的。”   “不可能吧,明明他比较好看。看来‘他们’的审美不怎么样嘛。”段誉摇摇头。   “你大概是离得太远了,”少年脸抿嘴一笑,十分秀气的样子,“你离近一点再看,好不好?”   他也不等段誉开口,伸手对着松树就是一掌。   段誉从上头直接射下一剑。   “哎,”剑气到达前,少年脸收掌的速度飞快,“你这是做什么?”   他眨眨眼睛,表情无辜,仿佛方才要一掌拍断松树的人不是他,“你站在上面不累吗?”   “我警告你啊,”段誉从树上下来,轻功也十分轻灵,“这不是你皇家大院,要是损害了一草一木,都要赔的。。”   “你认识我啊?”笑靥如花,当真又纯又欲。   “我耳朵又不聋,刚才他们不是叫你殿下了吗?”段誉冲他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   “你这么不待见我吗?”湿漉漉的黑眼睛,如清泉一般,看着让人替他委屈。   “谁让你一来就砍这么大的口子,”段誉指着地下,“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到别人家做客,要爱护人家的物品吗?”   “你就这么喜欢我师弟?连他家的花花草草都连着一道爱护?”少年脸道,“那你不如也爱屋及乌,喜欢喜欢我嘛。”   “你和王宴瑜是同门师兄弟?”这是什么师门啊,师兄脸皮这么厚得吗?“你是他师兄?”   那岂不是比王宴瑜岁数大?   这脸,未免太嫩了吧。   “是呀,”少年脸师兄眼睛忽闪,“师弟他除了凌波微步,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可能,是觉得不重要吧。”这倒是段誉的真心话,她觉得王宴瑜连武功都不太喜欢,估计更不会喜欢师门了。   秀气的面容陡然扭曲了一瞬,又立即回转了乖巧纯良的样子,黑亮的眼睛忽闪了一下,“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吗?”   “我记得,”如和风飘来,或弱柳拂面,“我并没有请你来。”   银朱色的衣摆下绽放着雪白的蜀葵花纹,云卷风流后,轻轻的垂落下来。   英雄救美!   绝对的!   不准反驳!   段誉望着前方挺拔的背影。   “师弟,”少年脸师兄双手在身前交叠,站得乖巧,轻轻眨眼,“长辈们都听说,你身边添了个可爱的小姑娘,都很关心你,让我替他们见一见。这一个——”   他话未完,陡然往后飘开,段誉眼见旁边的假山霎时四分五裂,沙石扬天。   ……理论上,她知道王宴瑜会武功,对方还指导过她,但实际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对方和人动手。   和教她的时候一般,王宴瑜的武功在真的打斗时,仍然十分飘逸好看,两人师出同门,招式多有相似,明明凶险狠辣,招招要害,却演化得姿势优雅,超脱俗尘,俱是衣袂翩翩,轻灵飘逸。   “师弟,你把段姑娘让给我吧。”这样的时候,那少年居然还能开口,“你要答应,我立即就拒绝你的表哥,不点他当夫婿了,好不好?”   王宴瑜不言,只是招式越发清泠迅捷。   段誉一惊,这丫……是是是……她悄悄移到冷侍卫身边,“那个人是银川公主?”   侍卫无声的点点头。   “她、他,不管了,她是王公子的师兄?”   侍卫再无声点点头。   “那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小可爱,”银川开口,“人家当然是男孩子。”   人家男孩子   槽多无口。   段誉旁观了一会儿,很快发现,情势有点不妙。   王宴瑜的内力,和她一档,在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天才的巅峰了,但和对面的银川比起,却还差了一截。   就比如说,虽然王宴瑜自己不喜欢说话,但作为对手的银川,在打斗中,居然能气息平稳的说话,显然是尚留余地。   “你既然是男的,为什么还要选婿?”段誉瞧着银川气息转换时开口。   银川长袖一摆,挡住袭来的掌风,“谁叫我是公主呢?公主自然只能选婿呀。”   这是何等复杂曲折的故事。   “那你准备找男的还是女的啊?”段誉再此觑见银川招式转换开口。   天地良心,她绝没有歧视,就是把,这个银川(公主)实在有点神奇。   “看师弟的咯,师弟若是愿意来应选,我自然答应,若是不愿意”   王宴瑜手指一屈,差一分点中银川的内关穴。   银川足尖点地,身姿若舞,飞旋上墙头,“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心有灵犀,两个打一个,我可打不过……师弟……你可不能贪心,什么都要……”   声音渐渐飘远,“师弟……明日若是不来我们就重阳再会……”   王宴瑜缓缓收手,望着银川远去的方向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啊?”段誉只觉一头雾水,“刚才那银川公主,他到底是男是女?你们什么门派,武功怎么都这么厉害?还有,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宴瑜回过头来,仍然郁色不减,“师兄一向满口胡言,他若是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谁管他,我在问你啊。   段誉仰头看他,“我以后走在路上,不会突然天上再掉下来一个你的师兄师弟吧?”   王宴瑜唇角微微一紧,沉思了片刻,终于缓缓道,“罢了,你听说过逍遥派吗?” 第三十一章   盆友,你听说过安利吗?   呸呸,什么跟什么呢。   “怎么了?”王宴瑜因为段誉奇怪的表情停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段誉飞快摇头,“你继续,逍遥派,没听过,是和逍遥游有什么关系吗?”   王宴瑜点头。   逍遥派。   名字就取自庄圣逍遥游,意思就是逍遥无极。   第一代师祖,就收了三个徒弟,其中他的祖母是其中之一,最后成了逍遥派掌门。   如今王宴瑜的同辈也是三个:王宴瑜,苏星河,银川。   那位,姑且先叫做银川吧。   段誉猜的没错,银川公主内功高强是有原因的,他真的比他们整大二十岁,他的确是西夏皇族,但银川公主,只是他这几年的新马甲,并且已经有更换马甲的准备。   “那这次选婿?”   “这其中另有缘由。”提到此事,王宴瑜眉心微敛,显然又有点别扭。   “我们还是说回逍遥派的事吧。”段誉察言观色,没继续问下去。   王宴瑜于是继续,“近来,祖母有传下掌门之位的意思”   逍遥派的掌门传承,秉持着其十分逍遥的风格,不由上一代掌门指定,而是同辈比试,以不伤对方性命为前提,胜者为王,掌门保管逍遥派秘籍,并可号令逍遥派所有门下弟子,可以获得极大的权利。   由于亲爹热衷于种花,武功已经荒废得差不多了,所以,王宴瑜不得不同比他大二三十岁老师兄们,竞争掌门之位。   “你每年到灵州来是和那位师兄比试?”   段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被跳了剧情,很重要的剧情。   “正是。”王宴瑜点头,“平日大家各居一方,每年中秋到重阳,为比试之期。”   “那你胜算大吗?”段誉觑他一眼,又小心觑他一眼。   “先前的比试都不重要,”王宴瑜道,“只这一回罢,至于结果”他垂眸道,“我当然不会输——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你教我的,是逍遥派的武功?”段誉想了想问。   “是,”王宴瑜轻轻一点头,“我所教你的两门工夫,名作天山折梅手和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虽然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却涵盖了世间诸般招式,变化精微,内涵深奥,所有招式都可以化于其中。   “天山六阳掌,同你所学的六脉神剑,都是以内力贯彻经络为基础的武功,你既然学会六脉神剑,自然比一般人更容易学会天山六阳掌。”   “你过去学的外功招式太少,这两门工夫,一攻一守,你若能完全掌握,配合六脉神剑,便不必在学任何招式。”   “你们门派如此隐蔽,你能随便将门派武功教给我吗?”段誉道。   各门各派,向来把自家武功看得很紧的。   “逍遥派既自名逍遥,那自然该无无拘无束,”王宴瑜唇边稍露讥色,“诸位前辈师伯,师兄弟们各自所行无忌,难道还差我一个?”   “你可还想学逍遥派内功心法?”王宴瑜看向她道,“北冥神功和长春功,需得从小练起,但小无相功,你却可以学的。不过你本身内力深厚,想来大理段氏的内功,并不比逍遥派差,只是小无相功有一特点,学成之后,可以模仿天下武功,你若感兴趣,我也可以一道教你。”   “不用,不用,”段誉连忙摆手,前头还好,王宴瑜认真同她解释,这会儿却像是在同谁赌气,“我学的够多了,再学下去,得拜你为师,我可不愿成你的学生。”   这年头可不兴师徒恋。   王宴瑜看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她想得还是那些,真是……   “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段誉摆摆手道,“我的武功已经很够用了,我告诉你,今天你那位师兄,没在我这儿讨到好。”段誉有点想显摆。   她添油加醋的将自己大战银川的英勇之姿,大讲特讲了一通,端要烘托出自己武功高强,风姿潇洒。   “所以,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王宴瑜看向她,“打断了段女侠,大发神威?”   “你跟我开玩笑?”   王宴瑜张张嘴。   段誉惊喜道,“你还第一次同我开玩笑呢!”   她凌空翻了个后空翻,然后很端庄的解释,“我就是有点高兴。”   于是,王宴瑜闭嘴了。   闭嘴的同时,还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我觉得,你似乎不喜欢当那什么逍遥派掌门。”段誉犹豫了片刻,还是趁着他心情尚好,说了一句心里话。   且不说王宴瑜的性格,和逍遥有一毛钱关系,就说武功,他也并不喜欢练武啊。   明明更喜欢宅在家弹琴看书,何必呢。   “这是我的责任,从出生起就注定的。”王宴瑜没有生气,甚至神色都没有太大变化,但不知为什么,段誉都替他感到委屈。   关键是,他又不喜欢。   强迫自己,非要去做一件不喜欢的事,她想想都替他难受。   “那……要不,你当上掌门后,把逍遥派解散了?”段誉突发奇想,然后居然发现很有道理,“不喜欢,就解散了它。”   “那你会解散大理国吗?”王宴瑜为她的馊主意气笑了。   “那怎么一样,大理百姓又可爱又淳朴又特别爱戴我,”想想都不好意思,“我怎么能不管他们啊。要都像你师兄那样的,我让他有多远走多远。”   变态可是会传染的。   “我是认真的呀,”段誉道,“你那位师兄,奇奇怪怪的,你要当掌门管他吗?”   “奇奇怪怪……”王宴瑜瞧了她一眼,“这是什么形容……”他耐心道,“他性情的确有些古怪,喜怒无常,你若是不喜欢,以后都不理他就是,至于他说的话,更是一句也不要听。”   所以说……fg真的不能随便立的。   “若非银川公主殿下提醒,我国陛下还不知,段氏少君殿下竟莅临我邦多日,陛下与皇后殿下深感招待不周,今日皇后娘娘特意设宴,请少君殿下赴宴,略尽宾主之谊,请少君殿下万勿推辞。”   段誉看着厅堂上站的笔直的,西夏内廷女官……   王宴瑜不是乌鸦嘴。   是的,绝不是。   “听闻今日是银川公主择婿之期,”段誉装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贵国皇后这时候招待我这个异邦客人,不会耽误了公主大事吧。”   “少君殿下多虑了,”宫使微微一笑道,“届时银川公主也会到呢,择婿之事早安排妥当了。”   王宴瑜又一早出门去了,段誉连道别都不必,便被西夏宫使迎去。   走出门外,却见一架十六人抬的大轿,由鲜花和彩绸装饰得十分吓人。   别看她也是一国少主,长这么大,就没坐过这种交通工具。姨母亲娘教的都是爱惜民力,最多就是骑个马,坐个车什么的。   战战兢兢坐上去,段誉一路担心,抬轿子的人有哪怕一个脚下不稳摔下去。   因为没有这个习惯,头一回坐轿子,总让段誉觉得不安稳,像是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了别人掌管似的,十分没有安全感。   等到了地头,她简直差点伸手擦汗。   西夏的皇宫,和大理比,规模略有不足,而奢侈辉煌胜之。   金箔包柱,宝石镶嵌,珠光宝气,极具奢侈。   就连连花园铺地的石子,都是碎玉拼接,因为时已至秋,花园中百花凋零,因此树上路边,全部是颜色鲜亮的绸缎假花。   段誉被迎进一间高阁,目之所及,楼中装饰摆设,俱是稀世珍宝,地上铺着织花羊绒厚毯,柔软厚实,走上去没有一丝声音。   宫女前来摆上茶果点心。   “这是什么意思?”段誉也是参加过宫宴的人,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大摆宴席的地方。   “段少君殿下,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侍立一旁的侍女,穿着浅绿绸衫,挂着服务性的温婉微笑。   但段誉绝不会轻易放松警惕的,一个宫中侍女,居然相当于二流高手的武功水平,想来也不会满宫都是。   “不是,西夏皇后请我来的吧。”银川居然有这样大的势力?   “段少君殿下稍待片刻,我家殿下请殿下来看一出好戏。”侍女微微一笑道,“另外,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便是。”   按照小说惯例,接下来她看到的自然不会是好戏,所以,她应该立即拒绝走人,不作丝毫停留。   但是有的时候,人之所以是人,那就是有那么一丝奇怪的好奇心。   明知道找死,都想要上干着上去。   正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大笑。   “极好,我正口喝,多谢公主殿下赐茶,果然香得很。”说话的人,略带口音,声音隆隆,在安静的阁楼中回响。   这一声过后,便又有几声感谢公主赐茶的称颂。   “少君殿下,不想看一看吗?”侍女不等段誉开口,轻轻在墙上的机关一按,正对段誉的墙上便出现一寸大小的圆孔。   而透过墙壁看去,正好能看见并肩而站的两人。   一个,是王宴瑜,这个段誉在方才对方一意要自己看戏时,猜到了;   而另一个,则是她曾在水中看见的,她自己易容过的模样,南慕容——慕容复。 第三十二章   慕容复身高虽比王宴瑜矮几寸,但浓眉凤眼,高鼻深目,俊美中带着一丝浓艳,显然北燕鲜卑族的美人血统,仍然在他身上显现。   若是真公主,说不定会被他的外貌吸引,点做驸马也未必。   他与王宴瑜并肩而立,简直日月双辉,将满屋其他男士们衬得简直没地方站。   只是,两人明明站得极近,却并不看彼此,仿佛相隔千里远。   段誉想起昨日银川在宅院的话,显然王宴瑜并不想他表兄被雀屏中选,但似乎也很奇怪的并没告诉他银川的屏蔽的关键字性别。   “所以,”段誉对那侍女道,“你家公主要我看什么?”   她都知道银川是男的,难道还会担心王宴瑜中选吗?   “段少君稍安勿躁,”侍女沉稳道,“您若是决定好了,就请随我来。”   侍女又在墙角一拉,东墙分开来,露出一条两人宽的暗道。   “你们这屋子,修这么多机关,也忒不实诚了吧。”段誉望向黑黢黢的密道。   侍女抿嘴一笑,并不回答,用银钩勾下墙上花灯,拿火折子点起,对段誉比了个请的姿势,率先走入密道之中。   段誉随之走入后,身后的入口悄然合拢。   密道修得极长,段誉先还有些惊讶,后来走过一段后,发现密道的岩石异常坚硬,灯火昏黄间,略能撇见木制的支架。   原来只不过是条矿道而已。   既非专门挖掘的密道,这条路的神秘感便大大降低。   走到甬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侍女在石门上用一块金属敲击了几下,石门便缓缓打开,露出一间小小的石室。   石室是圆弧形的,一面是石门,另一边是纱幔和珠帘。   与先前装饰华美的房间相比,这里陈设略显简单,只有一张圆桌,两架太师椅,一张书案,一张卧榻而已,然而屋内四角燃着精致宫灯,墙上贴着云母片,所有家具都由美玉打造,在朦胧灯光中,内蕴着温柔的光华,门口纱幔内有遮挡的珠帘,由大小相近的珍珠密密连成,珠光微闪,令人目眩。   有钱!   真是太有钱!   段誉琢磨着,要能把那张床搬出去卖了,都够她女皇养成计划里头金融任务一:1000黄金,绝对只多不少。   先前出师不利,头一回刷丐帮声望就失败,这次……咦?什么时候又涨了一截?   “殿下请在此处稍等,客人们大概晚一刻钟来,公主殿下稍后也会来此。”   “这儿是青铜峡底下废弃的矿洞吧。”段誉道。   侍女微惊,继而微微点头,“段少君果然英明聪慧。”   至今被引来的客人,不是赞叹洞中布置,便是惊于山洞规模,还第一次有人看穿此处本来面目。   “你们公主真的要在此召婿?”段誉问,“他不是男的吗?”   侍女抿嘴一笑,“段少君稍待便是,”她显然极为熟悉这里的布置摆设,片刻便给她摆上茶果点心。   段誉来都来了,不安心也不行,于是坐下一会儿把一盘点心就吃得干净,侍女也不以为异,片刻又摆上一盘。   直等她吃完三盘糕点,外面才响起一丝人声。   也不知是构造特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隔壁房间里的声音,传过来十分清晰,就连各人脚步的细微不同,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   只听得隔壁侍女道了一句:“这是公主殿下内书房,请各位随意观赏字画。”   很快隔壁便响起不同声音,有屏蔽的关键字加赞颂,有人肆意评价,有人胡言乱语,声音高低不同,但都竭力表现,显然是对当驸马十分热切。   其中有一个略低哑的声音,说话矜持含蓄,让段誉略有些耳熟,“公主殿下收藏的这些书画,具是世间珍品,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听到殿下亲自评点,指教一二。”   “哦,你能认得出王献之这幅中秋帖写的是什么吗?”他旁边的声音略带讥讽,却更让段誉耳熟了,“你果然还是来了。”   王宴瑜。   “表弟,这中原字画虽美,不过是小道,”那个声音勉强道,“闲暇赏玩而已,何必当真。”   那这声音就是慕容复了。   “你什么时候,有闲暇赏玩书画的乐趣?”   王宴瑜原来这么拆台的吗?   他们表兄弟,难道是表面兄弟?   “表弟你今日定要破坏我的计划吗?”慕容复的声音虽然极低,却已透出执拗凄厉。   王宴瑜停了片刻,开口声音异常滞涩,“银川是什么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慕容道。   “那你还敢同他交易!”   “他是男子,岂不是正好?”   段誉正好奇他这是什么意思,突然旁边一人的惊呼声将对话打断,接着便又连着跌扑、摔倒、吼叫、呼号的怪声。   “咱们被暗算了!”“放我出去!”“救命!啊——”   “诸位佳客镇定,请诸位不要看墙上的图形,”隔壁的宫女提高声音重复道,“请诸位不要再看墙上图形!”   这时,段誉却终于想起,为何慕容复的声音让她觉得耳熟。   那最后一句,虽然内容有异,其声调情感,却与一个月前,丐帮遇见的西夏一品堂将军李延宗,简直相似,当初那李延宗声音有鼻塞,如今倒是通畅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段誉又听见那对表兄弟的声音。   “你干什么!”慕容复声音压低,情绪激动。   “石壁上的武功,若是功夫不到,看亦无益。”王宴瑜平声静气道。   “你认为我不行?”   “没错,你内力不足,强行学习不过自误,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你以为我不知你的打算?你不过担心我学了高深武艺,便能复国成功。”   “你到现在还认为,学得高深武功,就能成就你的大业?”王宴瑜声音沉沉,听得段誉都替他难过,“我阻止你,是免得你自误。”   “你——”   空气中,有破空轻嘶一声,接连着有几声轻微的碰撞之声。   “什么!”“怎么回事!”“谁熄了灯?”“我看不见了!”   “你一定要同我作对吗?”在一片嘈杂慌乱中,这一句咬牙切齿,实在恨意深切。   “诸位,请席地就坐,勿随意乱行,亦勿再查看墙壁上的图像,”王宴瑜没有回答,如冰碎玉敲的冷冽声音抬高道,“避免被摄心神,走火入魔,言尽于此,诸位万勿自误。”   “诸位佳客,书房墙壁上刻图画,乃是武功图形,武功不到,不宜观看,有损武功修为,”这时候洞中侍女,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故而公主命我们悬挂书画遮挡,不料竟还是让大家看到了,实在抱歉得很,请大家勿要怪罪。”   这时候,珠帘外点燃两盏灯,光芒透进石室。   外间陡然升起一阵喧哗——   “公主!是公主!”“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请出来相见!”   ?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银川呢?   段誉左右没看见银川,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映在了纱帘之上。   “怎么——”   一阵微风吹过,段誉正奇怪这洞中哪来的风,便觉得全身经脉凝滞,不能动弹,双眼一疼,哗哗的流下眼泪来。   “公主殿下,有三个问题请问诸位佳客,敬请诸位以此回答,若是合了公主心意,自当请见。这三个问题依次是,请问诸位一生最快乐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一生中最爱的人,是谁?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诸位可以细细思量,不必着急,想好了再回答。”   不一会儿,第一个答题之人便出现了,此人显然是个武林门派少年,一生最快乐的时候,是第一次在宗门大比得第一,最爱的人是小师妹,最大的愿望是振兴门派,扬名江湖。   “殿下以为如何?”第一人答完,外间的侍女凑近帘幕。   “殿下?”侍立在身边的宫女,亦凑近段誉问了一声。   ……   要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她就不叫段誉,改叫段大傻算了。   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能动,显然是被下毒。   只是她却想不明白,刚才什么时候,如何中的毒?   食水应该没问题,难道是刚才那阵风?   什么厉害的毒?她陡然想起在丐帮那天,曾有过相似的感觉。   是了……要没猜错,王宴瑜应该是有解药。   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眼泪横流的样子……她丢不起这个人。   第一个人没得到公主回音,只能遗憾的退后。   很快,下一个回答问题的人又站出来。   回答的人,一个接一个,各种答案五花八门,却始终没有听见公主回话。   终于,慕容复也上前答题。   “我所期望的快乐,在将来,而非过去。所爱之人……在下盼着见过公主,再回答此问题。至于吾之愿望……此愿只想告诉公主一人,望岂恕罪。公主殿下,可愿见赐一面?”   “公主殿下,可愿见在下慕容复一面?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石室内的公主一动不动,整个宽大的厅堂唯有他一人声音。   慕容复从开始的自信满满,变得越来越焦急,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好了,”后面的人见他未得公主青睐,松口气之余,抱怨起来,“公主不愿见你,你就让开,后面还有人呢。”   “就是,我们剩下还有人没说话!”   慕容复没有在出声。   剩下的人一个个过去,依次回答问题,仍然无人得到公主青睐,直到不再有人上前。   “还有人,没有回答公主的问题吗?”宫女问了两遍,都没有人上前,“王公子?”于是宫女点名,“姑苏曼陀山庄王宴瑜王公子,既然来了,不上前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吗?” 第三十三章   “我此来并非为参选,”王宴瑜冷声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同来参选的男子,先前看他长得好,都将他当做种子选手,很有敌意,此时听他说并非前来参选,不少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王公子,你既然亲自来了,到此却说并非为参选,是看不起公主殿下吗?”问话的宫女却不依不饶。   “正是!”“既然来了,又不参选,是何道理?”“竟敢对公主殿下无礼!”   此时听了宫女之言,众男顿时以为深有理,纷纷仗义执言。   “呔!”其中吐蕃王子最为灵机,他上前一步,口中高喊一拳锤打过去,“竟敢对公主无礼,看我帮公主收拾你这小白脸!”   王宴瑜微微皱眉,侧身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拳头。   没想到,吐蕃王子一心想在公主面前挣表现,见他避开,再次欺身上前。   王宴瑜见他不依不饶,深觉厌恶,抬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往内一折,手指在他手肘曲池穴重重一按——   “啊——”   这惨叫声,段誉摇摇头,不当男高音都可惜了。   吐蕃随行的几个贵族侍卫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张起声势。   屋内形势,顿时剑拔弩张。   “这是做什么。”宫女适时的喊道,“诸位可不能在公主书房打架!王公子、王公子、”那宫女道,“你不如说说你三问的答案吧,不过三个问题而已,随便回答了便罢,又何必为此扰的大家都不安宁?”   明明是她挑起来的,此时倒仿佛成了好人和事佬。   王宴瑜静了片刻,见周围的人目光都聚焦过来,尤以慕容复最为担忧紧张,不由心间一冷,垂眸敛目沉声开口,“在下平生,未曾有过快乐之时,心爱之人未曾有过,愿望”他顿了一顿,“惟愿松花闲酿酒,清茶夜读书,远立斜阳外,淡云渡此生。”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   必须说,由于西夏广发请帖于江湖,所以,前来应聘的,江湖少年比例偏高,加之先前进入此堂前,需得绝佳轻功过得铁索,所以,就算读过书这种文绉绉的话,真是很难为众位少侠。   安静过后,大家有志一同的,将这一段略过。   王宴瑜自然知道,自己所言,这里无人能懂,而真实能懂之人   见屋里公主还不回话,于是有冲动的已经喊起来,“公主,还请公主出来见面!”“正是!我们这么多人,公主难道一个都没看上吗?”   端是群情汹涌。   门口的宫女眼中闪过一瞬狡黠,没被人发现,她故作慌张害怕的退后一步,背后撞到珠帘,“你你们这是要逼迫公主吗?”   但她越是表现得害怕,越是让众人觉得有机可成,“我等不远千里万里前来,难道公主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正是!正是!”   宫女慌慌张张的回头,“公主殿下,您可有什么指示?”   屋里仍然没有声音。   “公主殿下?”   众人终于忍不住一道上前。   宫女“只得被迫”掀开珠帘,帘子掀开的瞬间,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诧异。   屋内的情景大出众人的意料。   侧身一动不动坐在白玉桌边,也就是先前映在珠帘上的身影,原来是一个身着与外间宫女一般绿色绸衫的女子,女子两眼落下两条宽面泪,脸正中不知被谁贴了一张纸条,上书“我不是公主”。   桌上放着一张洒金纸笺。   慕容复率先冲了过去,拿起笺一看,顿时一停,王宴瑜从他背后看过去,已经认出纸上的字迹,他转眼看完,眼中略过一丝笑意,缓缓念出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我同诸位少侠做个游戏,我就在这里,现在,谁捉到我,谁就是驸马,诸位要玩吗?”   他语气平板,和字条上活泼的内容相映成趣。   “见过?什么时候?”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目光先移到桌前少女,再——   宫女先前已经溜到后头,听到王宴瑜读的内容,顿觉不妙,见众人目光集中过来,顿时飞快逃往地道。   她自己自然看不见,她的头发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在夜色里发出如萤火虫一般幽然闪烁的光芒。   【荧光粉】r:喜欢满天的萤火虫吗?夜色里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宣布,今天,你就是整个夜晚最亮的崽。   “我宣布,你就是今天最亮的崽!”段誉把自己像蝙蝠一样挂在墙顶,对银川飞快逃窜的背景比了一个击中的姿势。   开玩笑,我段大侠,是被人整大的吗?   好险的,她方才好不容易才利用六脉神剑,把体内不知道怎么进的毒逼出来,要再晚一点,就得和少侠们打照面了,说不定这回就得变成外交事故。   她直接把毒一个商阳指送给侍女,毕竟谁让她帮老板助纣为虐呢?   “公主,等等我!”   回过神来的少侠们,追了上去,其中以慕容复轻功最好,跑得最快。   “呵笔试新帖,酒罢再分茶,斜风花吹罢,细雨共晚归家。”一个轻轻的声音,落在王宴瑜耳边,他往前望了一眼,脚步一顿,落在后头。   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水润晶亮的眼睛。   段誉粲然一笑,还有点小得意,“刚才好险好,差点被当成公主了,你说,我要是点了你做驸马,这驸马算谁家的?”   “方才是你在屋中?”王宴瑜问。   “是啊。”段誉点头,“先前不知怎么,突然就不能动了,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不过,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不,立马就还回去了。”   “悲酥清风。”   “啊?”   “你所中的迷香名为悲酥清风。”王宴瑜道,“这是西夏特有的迷药,无臭无味,让人难防。”他低声道,“我告诫过你,莫要参与此事,你不记得吗?”   “银川命了宫里人,到府上来接我的,我也没法拒绝嘛。”段誉点头,“幸好我六脉神剑厉害。”   所以说,六脉神剑是ssr呢。   六脉神剑当初能排除胃里的酒水,自然也能排除筋络中的迷药,就是慢点。   她当时着了道,自然恨得牙痒,君子报仇等十年,她才不等呢,当时就想到……像这种干坏事的人,是绝不会干了坏事躲得远远的,肯定会亲眼鉴证。   于是系统里的探测就有用了,她附近就两个人,不是屋里这个,就是屋外那个咯。   等他掀帘子,让她瞧见,那各项数值,段誉昨天才见她,自然没忘。   “虽然没全还给他,”段誉道,“不过让他郁闷郁闷也不错。”   “你体内的迷药,可全都散出去了?”王宴瑜问,“我身上带了解药。”   “我们快走,”段誉想起那股千年咸鱼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等会儿都找不着路了,你这师兄,也太讨厌了,你过去,吃过他不少亏吧。”   “少废话,还不快走。”王宴瑜轻斥她一句,运起轻功,如淡烟一抹,往外飘去。   “你现在对我,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段誉在他身后嘿嘿一笑,很快跟上他,“以后他要再欺负你,我帮你讨回来呀。”   由于落后一步,等他们出去的时候,众人都散了,也不知是继续在玩游戏,还是已经放弃回家。   以银川的轻功要甩掉那些人,再简单不过。   “天都黑了。”段誉走出山洞出口。   外面野岭荒原,远处山峦起伏划出一道暗色的折线,山风吹来林涛阵阵,中天一轮圆月当空,冰轮光转,乾坤分外清明。   “今天是中秋节啦,”段誉仰头看着天上一轮圆月,“以前,我小的时候,每年中秋节,都和我娘一起过的。”   她才没想家呢,一点也没想。   “那你,今年为何不回家。”王宴瑜侧头问道。   “其实过节也没什么啦,”段誉道,“我每天都能见到我娘,早就看腻啦,大理经常有各种节日,也都差不多的热闹,没什么新鲜,都是老样子就是些高跷、杂耍、戏班、小吃、花灯、猜谜”   说是腻了,段誉却一样样的数下来。   “我都出来了,不能什么都没干,就灰溜溜的回去吧。”段誉道,“你呢,你以前中秋节怎么过的?杭州有什么特别的吗?”   “忘记了,”王宴瑜停了一停,方才答道,“自幼时母亲去世后,家中便没有再过中秋,不过,纵使母亲尚在之时,父亲也从不与她一道,想来那时候,也未曾有过团圆。”   “哦,”段誉一顿,“那什么,那你表兄呢?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你们没有一起过节吗?”   “她自笄自束发后,再不会有时间过节。”王宴瑜声音越发清冷。   “嗯,”段誉觉得,今天自己一定是起床姿势没对,否则怎么老是说错话,“你饿不饿啊?”   “嗯?”王宴瑜一挑眉梢。   “我刚才顺出来的点心,”段誉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你要不要垫一垫?我们可以假装这是月饼,就当是过节了,嗯,反正吃进肚子里都是一样的。”   虽然没有花前,但月下算get了。   “谢谢。”王宴瑜发现自己却之不过,只得拿了一块。   段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紧紧管住嘴。   王宴瑜却突然开口,“你时常提到大理,想来十分引以为豪吧。”   “那是当然了,”段誉骄傲道。   “那么若有一日,你失了大理国,你也会拼尽一切,宁愿放弃一切,也会想要复国吗?”   段誉猝然回过头去看向他。   “小可爱,”这时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你也分我一块点心嘛。”   银川换了身衣服,身上的荧光粉自然也没有了,他身后则是一身枣红艳色的慕容复。 第三十四章   寒风萧萧的荒郊野岭,三男一女相对而立,三位男士帅得各有千秋,囊括:高冷男神,艳丽美男,女装正太三个类型,只是一个都不属于,四人中唯一的那个女。   段誉……我真是最争气的女主角。   “不给,”段誉看向银川控诉道,“你还敢回来,忘了刚才怎么整我的吗?还有,我叫段誉,请叫我段少君,或者段女侠,谢谢。”   “段少君,”慕容复笑容可掬,神情谦和,“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真的?谢谢啊,”这还是她到中原后,第一个如此真心的夸奖呢,“我在中原名声,已经很大了吗?”   “当然,段少君抓住白玉魔,勇斗西夏武士之事,已遍传江湖了。”   如果不是知道,你当时的阵营是西夏武士,我还当你在夸我呢。   “客气,客气。”   “嗤,”这声冷笑来自王宴瑜,“你若是以为夸几句,就能让人助你,倒大可试试。”   “你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只愿独善己身?”慕容复道,“大理国小,正需与它国结盟,互为依靠。段少君——”   王宴瑜对着他握拳运气,不说话。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段誉对慕容复讪笑一下,只觉得这对表兄弟的关系,可真迷啊。   “小……好吧,段少君,”银川今天居然很好说话,被段誉一瞪就立即改口,“我今天做的,可都是为了师弟好,你既然喜欢我家小师弟,就稍微担待则个嘛。”   “什么意思?”段誉皱眉头。   “师弟未曾告诉你,他练的什么功夫吧?”银川的娃娃脸上挂着天真的微笑,又眨眨眼睛的看向王宴瑜,“师弟,今日我特意给你收罗这许多武林英豪,你都看不上吗?”   “喂,你说话注意点啊,”段誉往前一站。   说的这么暧昧做什么。   “不信,你问师弟嘛,”银川满脸委屈。   “住口。”王宴瑜沉声道。   “北冥神功可化他人内力为己用,你学这门功夫,不就是为了借此打败丁春秋,”银川才不呢,他一脸困惑,“可直到现在,你连我都不如,我是担心你,找不着适合人选,好心好意收罗好许多武林少年,个个内力少年翘楚,你怎么不把握好今日的机会?”   “世上还有这种武功?”这什么高效速成的功夫,听上去就不像好人?   “竟还有这等神奇的内功?”慕容复声音都激动。   “厉害吧?”银川面色得意,他看向两眼简直放光的慕容复,惋惜道,“可惜你年纪大了,要学此功,得化去原本内力,从头学起,这样你也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反正能收别人内力,哪怕从头开始,又需要多少时间。   “我让你闭嘴,没听到吗?”王宴瑜忍无可忍,袖摆一挥,一道劲风袭向银川。   “你也太凶了。”银川翠色的裙裾随着动作飞旋一圈,满脸委屈道,“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你何必这般作态,”慕容复道,“银川所言难道不是真的?你既然练了这门武功,难道还不许人说?”   “这同你有何关系?”王宴瑜道,“你放弃吧,这门功夫,我绝不会教你。”   这对表兄弟,对别人的时候还有点礼貌,一旦相互对上,都跟吃了炮仗似的。   “那个丁春秋,很厉害?”段誉见王宴瑜一时没心思咕她,于是凑近银川问。   “二十年前,他就能打伤掌门,”银川低声道,“如今星宿海,在西域几乎人尽皆知,与西方魔教并称沙漠,岂是寻常。”   段誉与银川叽咕丁春秋的事。   这才知道,昨天王宴瑜所言,有很多隐瞒之处。   王宴瑜继任掌门的最大障碍,并不是还在师门的两个师兄,而是叛出师门的那个。   此人是掌门收的第二个徒弟,乃是武学天才,二十年前偷袭重创其师父,叛出师门,在星宿海安营扎寨,成立星宿派,自称星宿老仙,自创化功大法,深研毒物,杀人如麻。   此人一直觊觎逍遥派秘籍心法,若是知道掌门换届,必然前来抢夺。   “你有点怂。”段誉不客气道,“你昨天的嚣张呢?”   “就当我自己吃了吧,”银川微微一笑,并不觉得丢人,“你若是见识,恐怕比我还怂。”   所以,王宴瑜这算什么?河伯的新娘?   ……   段誉有时候,偶然也会被自己的想象力雷倒。   “我记得你们掌门,好像还有两个同辈,两位前辈都不出手吗?”段誉神奇道。   就算一个打不过,两个加一起,不可能还打不过吧。   “我师父同另一位师伯,有些矛盾,王不能见王,见面只会你死我活,”银川兴奋双颊微红,却似初妆少女娇羞,“师父派我前来,已经是看在掌门的面子上了,这是掌门一支的事,我给他找这么武功高手,让他吸内力,可已经仁至义尽,他既然不愿意,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虽然但是,不知道王宴瑜当初为什么会练这门功夫,以段誉来看,要他去吸别人的内力,实在有点艰难。   另一边,表兄弟吵完架,慕容复已经走掉。   “九月初九重阳,”银川道,“就是决定掌门之期,只要届时王师弟能赢了丁老怪,我便服他做本派掌门,不下场与他相争,这很公平了吧。”   这是什么神奇的门派,散了算了,真的。   “我如果帮忙,能有什么好处?”银川看出她嫌弃的表情,理直气壮道,“小段少君,我要走了。”他幽怨的看着段誉道,“本来好好的选婿,都被段少君搅了,我如今还得回去费力善后,你怎么赔我?”   “要赔偿啊?”   银川点头。   段誉伸手对着他一喷,“送你一脸悲酥清风解药!”   这玩意,她刚从侍女身上搜来的,正好系统里有香水瓶子,就直接拿来装了。   银川往后倒滑,显然也知道这解药威力巨大。   他不再多话,飞快的溜走。   回去宅院的路上,王宴瑜十分沉默,本来段誉见灵州城里满城灯火,火树银花,想去凑凑热闹,最后都放弃了。   等走回院子,段誉照例跟着钻进王宴瑜的厅堂。   “我让人送你回杭州吧。”王宴瑜沉默后的第一句话道,“若是你不想回杭州,去别处也可以。”   “你忘了?我说过要追求你的,”段誉道,“这么好挣表现的时候,我才不走呢?你不会死心眼,和那个丁老怪单打独斗吧?你们师门现在有多少人?大家一起上,再加我一个。还有什么□□、什么陷阱都上上,一定要充分利用主场优势,用不着和这种家伙客气。”   王宴瑜勉强勾了勾唇角,“也罢,你若是不亲眼瞧见,想是不会明白的。”   “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渊泉,形如处女”这是个容貌秀美的妇人,面如美玉,青丝如云,若非介绍在先,段誉绝想不着,她已经九十余岁高龄。   只是,妇人神色怔忡,双眸盯着山洞内的一尊白玉塑像,也就王宴瑜同她说话的时候,转过来点了一下头,接着便谁都不理,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和塑像。   “洞中各处物资,小师弟自便,我在此服侍师父,就不同小师弟多礼了,有什么事嘱咐师侄们就是。”这是个看上去与王卿落年纪相仿的男子,容色清湛,风姿高洁,虽然喊王宴瑜师弟,实际却比他足大四十余岁。   只是,此人看两人的神色却十分敷衍,就这都几刻,都不时关注自己的师父,连王宴瑜多带了了一个人来都似没有发现。   “悲兮!”琴声一铮,“俞伯牙有钟子期,曲洋有刘正风,我何时才能遇见知音之人~我命好苦啊~”   这是王宴瑜大师侄康广陵。   “这一子下得妙啊,应对又该如何嗯,若是对手下在此处,我便下在这里,甚妙甚妙师叔,你老人家来了,你且快来看看我这一招下得如何?”   这是王宴瑜二师侄范百龄。   “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大家为何不能坐而论道,非要凶霸霸的抖狠”   这是王宴瑜三师侄呆苟读。   除此之外,还有画画入迷的老四,沉迷药物研究的老五,一心想做出飞天神奇的老六,爱花成痴的老七,以及——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个人就能整一台戏的老八。   诸位师侄最小的也有三十好几,都比王宴瑜大不少,系统统计的数值也将将能看。   但等段誉找这几位商量,一同大战丁春秋的时候,好家伙,都是各有各不正常的人,居然一下子不正常的一样一样了——   “什什么?丁老怪来了不不不天塌了大祸临头快躲起来躲起来”   无论面前是桌子、茶几、花坛、溪流众位都有志一同的往地下钻,然后躲在底下瑟瑟发抖。   段誉溜达了一圈,再看王宴瑜,顿时觉得他这辈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都说独生子女负重前行,王宴瑜这背上,简直三山五岳王屋太行,被他一个人背完了。 第三十五章   离“决战丁春秋”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段誉在逍遥派暂时住下来。   由于主体山洞,被掌门人,以及掌门人的等身手办占据了,所以大家大多居住在围绕山洞的竹林里。   王宴瑜的闭关练武,进行最后战前冲刺。   段誉则很快,同王宴瑜的八位师侄们玩在一起了。   这八位偶尔有点怂,大多数有点呆的师侄们,还是挺好玩的,单纯好忽悠,加上似乎不差钱的底气,段誉前一天在老五薛慕华那炸了炼药的炉子,改天就忽悠老六冯阿三自动烧火的灶台。   虽然他们十分尊重掌门以及师父,绝不背后八卦,但段誉是谁啊,忽悠几个没接触社会的老可爱,也是很容易的。   于是她知道,掌门曾经与其师弟有过一段婚姻关系,但由于最后双方性情不和,导致婚姻破裂,几十年不曾见面。   ——掌门无崖子爱上了亲手雕的玉像,而师弟弟则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双方都在成亲后,发现了“真实的自己”,于是秉承逍遥派宗旨,各自一别两宽,各自走向自己的新生活。   掌门人曾与大师兄有过一段暧昧,但是被师弟横刀夺爱,于是两人几十年不曾见面,最后大师兄还是忍不住,暗搓搓派了徒弟前来助阵。   ——虽然到底是助阵还是捣乱,也说不清楚。   而丁春秋之所以叛出师门,是想要同师父来一段师生恋,被拒后因爱生恨,远走天涯,几十年不曾回来,但随时暗搓搓关注师门动向。   ——所以说嘛,段誉先前还奇怪呢,既然丁春秋武功高强,如今逍遥派里又只剩下这么一群奇奇怪怪的家伙,想要得到师门武功秘籍,为什么要等到掌门换届?   大师兄苏星河是个完全的师控,年轻的时候,就是师父让学啥学啥,因此武功没学得多好,然而他并不怪老师课程安排问题,而是怪自己天赋不够,让师父失望,如今师控癌晚期,日常服侍老师生活起居,老师掉一根头发,都是比自己掉脑袋更严重。   掌门人段誉瞻仰了九十多岁,还容颜不老的无崖子,真是掀起腥风血雨的女人。   关键是,这个掀起腥风血雨的女人,真爱竟是手办,甚至决定将掌门之位传给下一代,一心一意和她心爱的手办,过起平静安乐的日子。   不是亲眼见,段誉真的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神奇的门派。   另外,八位师侄之所以如此害怕丁春秋,是因为当初对方还未叛出门派前,经常被对方揍得哭爹喊娘,而形成了一辈子的阴影。   不过,逍遥派洞窟里藏的书很多,就算排除各种武功秘籍之类,剩下的关于百工杂谈,琴棋书画各类孤本,许多连大理皇宫的书苑都没有。   作为武林门派,逍遥派的八个师侄,除了武功不咋样,各个都有特长,并一心一意的为师门聚集了惊人的财富。   段誉闲玩之余,也把她的系统日常任务捡起来,蚊子再小也是肉,每天一转,期望能转个什么道具,直接打赢丁春秋。   除此之外,每天定点三餐投喂王宴瑜,顺便在他休息的时候,聊几句天缓解考生情绪。   “我们大理有四大景色,下关风上关花,洱海月苍山雪,一年四季都有好风景”   “你见过白族吗?白族的衣服首饰都特别漂亮,在大理城可以看到好多特色的服装,和中原完全不一样的”   “大理有好多美食的,我跟你说,乳扇,你知道乳扇是什么吗?就是牛乳制作成薯片一样脆的口感,还保留牛乳的香味”   “等这次你继承了逍遥派回去,我带你去看海吧。”某天在闭关山洞内,段誉坐在王宴瑜身边,“你看过大海吗?”   王宴瑜摇摇头。   “有人告诉我,”段誉道,“只要被海风一吹,任何烦恼都会消音无踪。听说,海里有比桌子大的海龟,比拳头大的珍珠,比船还要大的鱼,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从水里捞了鱼上来,立即切片做成鱼脍”   她在逍遥派生活几日过后,都有点怜爱他了,从小生活在画风不同的世界,他以前说不定无数次怀疑人生。   王宴瑜垂眸静默了片刻,转过头来,看向段誉,点了点,“好。”   “你一定要——”段誉话音陡然一停,“你、你刚才说的什么?你答应了?”   段誉已经习惯了王宴瑜的沉默,陡然听到他的回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睁大眼睛看他。   王宴瑜有些不习惯的抿弯唇角,“冬天海上风浪大,还是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吧。”   笑容在段誉脸上扩大,最后笑成一朵花,她一下子蹦起三尺,凌空翻了五个筋斗。   “我有点兴奋,”段誉大笑道,“哇,简直是太兴奋了!你答应我了~”   王宴瑜带着太息的目光,注视她的欢喜。   段誉停下来,注视他,然后突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放心,”段誉郑重道,“正义会战胜邪恶,所有故事都这样写,我们肯定能战胜丁老怪。”   她也不敢在看他,像风一样跑出去。   远远的,他仍然能听到她欢呼大笑的声音,突然觉得,如果以后的日子就是如此,也是很好的。   。。。   二十几天快的就像风一样,眼看就要到九月初九。   自从王宴瑜答应她,段誉开始就有点兴奋得上头,于是逍遥派的小竹林更热闹了,每天充满了各种鸡飞狗跳的日常。   这天,段誉见这里的冬笋好像有点出来,于是准备亲手给王宴瑜加个菜。   她自然是不会做饭的,不过竹筒烧烤,似乎不需要太高技术含量,只用把东西填进竹筒里,再烤熟就可以。   她玩了一上午,到中午做出成品,感觉味道还能入口,于是放进餐食篮子里,一起提着去王宴瑜闭关的山洞。   正好遇见慕容复,一闪而过窜进山洞,让顺着竹林小道来送饭,正准备打个招呼的段誉,没来得及开口。   就在段誉犹豫一瞬,是否等他们叙话完再送饭进去,洞里的慕容复迫不及待开口——   “你一定要争逍遥派掌门?”   于是,段誉当然不走了。   “是。”   “听说,你想要娶大理段氏那位少主?”   娶、娶?   “是。”   慕容复道,“我和她,相差的,其实不过是一个皇位而已。”   ?   什么情况?   “在你及笄之日,为了你所谓大计,掩盖声音不惜将自己毒哑之后,我们已经不可能了。”王宴瑜声音低沉道,“况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要的,不过是逍遥派的钱财和武功秘籍,想要让我帮你复国,并不是真心想嫁我。”   “我当然是真心想嫁给你的,”慕容复声音也低下来,便得温和,“表弟,你还记得吗?我们从小一道长大,我手把手教过你武功,陪你玩游戏,你那时候多喜欢我呀,每天跟在我身后,要是吃到好吃的点心,都要专门留一份给我,就算叔父不愿你同我来往,你还是会偷偷跑到参合山庄来,那时候你多可爱啊,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   “是啊,你的确知道。”王宴瑜低声道。   “我们还是可以回到当初那样的日子的,”慕容复道,“我原本以为,你和叔父都不愿意你入赘,只好忍痛同你分别,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同你成亲,只是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等我复国登上皇位,我一定会昭告天下,日后我们举案齐眉,共理江山,岂不美哉。”   “的确美得很。”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王宴瑜声音越发低下去。   “我就知道,”慕容复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你选着那个段姓的丫头,”以为有了王宴瑜,她便不必同段誉客气,她连对段誉的称呼,也一下子变了,“不过是激我,就像这些年,你一意阻止我的大业,也不过是想要同我见面,并非真的要阻止我的大业,对吧?表弟,我知道你还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今日若是不同意,”王宴瑜轻声道,“你是不是就要和银川一起,去靠向丁春秋了?”   他没有回答慕容复前一个问题。   “表弟,我自然是更愿意选你。”慕容复道,“若非如此,我今日又何必特意来此见你?你可知,我爹爹竟并未死,这些年,也一直在为大燕的大业奔走准备,爹爹本不同意你我,是我一意争取,他才勉强答应我们的亲事,但你若是能继承逍遥派,那爹爹便再无话说,表弟~”   她的嗓子坏了,但压低了温柔的说话,竟也别有一番诱惑。   “你错了,我确实是真的阻止你,也的确决定放下你。”王宴瑜沉声道,“这些年,你挑起五岳剑派内斗,挑起明教与中原门派的仇恨,假扮西夏人挑起,妄图挑起西夏同丐帮的争斗,每一次成功都会造成多少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我的确在阻止你,而且日后你再这样做,我依然会尽我的力量阻止你。”   “哪一个国家,不是建立在尸骨之上,每一次江山易主,都是血雨腥风,一将功成万骨枯,别人可以,为何我就不可以?”慕容复道,“你以为段家的江山,就干净吗?”   “大理段氏推翻南邵国,给南疆百族带来数百年的安宁和稳定,大宋立国至今,止戈息武,不愿退让,也不愿点燃战火,”王宴瑜道,“天下人求安稳,天下人皆想过平静的生活,这些年你屡屡碰壁,难道还不明白?   “这些都写在历史里,我曾经告诉过你许多次,劝诫过你许多次,你若是看过,想过,就不该再说什么复国的梦话。” 第三十六章   “我为什么不能复国?我是大燕皇族后裔,我慕容氏天生高贵,生而为王——”慕容复的声音,由于激动变得尖锐破音,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所以说啊,不要轻易的伤害自己,否则,哎~   后面的话,段誉不准备听下去了,她把食篮放在门口,然后从地上找了一块石子,啪一声打在墙壁上后,转身就走。   当天剩下的时间里,她认认真真待在房间里打坐运功,并且仍然记得给王宴瑜送了晚饭,只是这回依然只放在门口。   明天要打boss,听说是相当厉害的大boss,所以不管有什么问题,还是放在明天之后再说。   早上,段誉起身还在厨房吃早饭,便隐隐听到一阵丝竹鼓乐之声,至于演奏水平,大概就是附近哪个村,娶媳妇找的吹打吧,就是忒卖力了。   然而,同在厨房中的康广陵和李傀儡,却几乎同时抖起来。   “你们这是?”莫非逍遥派还有祖传的癫痫?   “来来了”康广陵道。   “老大居居然真的来了~”李傀儡一边抖一边点点头,然后颤着高音喊,“二哥、三哥、四哥来了魔头来了大魔头来了——”   段誉无语,这么怂吗?   好在她听明白了。   “丁春秋来了?”   李傀儡于是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有如过电,抖了一串。   “老八快、我们快去师父那里。”康广陵拉住李傀儡的手。   “嗷!”李傀儡也使劲拉住他,两人一道向最高的山洞奔去。   才奔了两步,他们两人就发现段誉居然没跟上来,同时转过头来。   康广陵连忙道,“段姑娘快快跟我们走,那老怪马上就要来了。”   “我去看看。”段誉没太着急,听着声还远着呢。   所谓知己知彼,她准备先找个地方,然后观察一下行情。   康广陵和李傀儡迅速对了一眼,拿定主意,两人一同飞快回来,一人一边拉住她的手,拖着就往山上。   “哎,等等——”   “不能等,再等魔头就来了。”康广陵道。   等三人到了主山洞,逍遥派的人都来了,康广陵和李傀儡迅速回归了自家兄弟怀抱,八人有如仓鼠精转世,团结紧密的挤作一团。   与他们相似的是逍遥派的仆从,大多数神色慌张,两股战战,姿态好一点的,段誉一眼扫过去,都是王宴瑜后来带上山的。   掌门无崖子仍然盯着她心爱的玉雕塑像,仿佛和大家隔了一个世界,丝毫不受影响,苏星河站在她左边恭敬的立着,王宴瑜站在右边,一身雪底银纹的剑袖长袍,看见段誉来了,对她轻轻点头。   段誉瞅了一眼,靠墙双臂环抱看戏的银川,和他身边面无表情的慕容复,对王宴瑜还了个礼,走到他身边,“这真是丁春秋来了?”   这大boss出场,还附带背景音乐?   王宴瑜无声的对她点点头。   然后、   然后丁春秋就出场了。   这是个自带bg的男人。   身后跟着吹拉弹唱一整个乐团,还有举旗掌幡的,十分浮夸,十分有排面。   丁春秋看上去比他的师兄苏星河老很多,当然比他师父那就更差辈分了,他整个头发都白了,脸上虽然没多少皱纹,但皮肤显然不太紧致有些下垂,显出年纪来。   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衣服就选得道袍式样的宽袍大袖,手上握一把鹅毛羽扇,打扮比照画像上的神仙。   他非常有气度的一弯腰,长袍轻展,这动作很有韵律,段誉觉得大概私下练习过,练得也不多,不过百八十次,“师父,你老人家果然容貌依旧,让人心折。”   “你大胆,”苏星河上前一步,怒斥道,“竟敢对师父无礼。”   丁春秋仿佛并未生气,十分大度的一笑,伸手一挥羽扇,嘴唇轻轻一吹,继而温和道,“师兄还是老样子,实在令某怀念。”   苏星河未及动作,一旁的王宴瑜,轻轻推了一掌,一道起劲打在墙壁上,竟染出灰绿的颜色。   原来不是羽扇攻击,却是丁春秋吹的那口气,借羽扇推送出去攻击。   “你大胆,星宿大仙前来,尔等还不速速跪拜!”“还不快快跪下求饶。”丁春秋身后的背景板叫嚣着。   “这位便是小师弟吧,”丁春秋一击不中,仍然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你已经这样大了,某上次见你,还不及某腰高呢。”   王宴瑜一脸冷漠,“你既已叛出师门,岂能再用门中称号?”   段誉站在一边,发现己方八个师侄犹如鹌鹑,苏星河显然也不能中用,剩下就只有不分敌友的银川和慕容复。   对方除了老大,身后一帮弟子,打扮得都很非主流,战斗力如何且不说,气势的确比较高涨。   “这话可没有来头,”丁春秋道,“这些年,我的确不曾服侍师父,但逍遥派的本门功夫却并未放下,听闻掌门人更迭,特意不远千里回来,小师弟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他身后的一帮弟子张扬道,“星宿大仙,法力无边,你竟敢与师父作对,实乃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正是,正是,不自量力,实在可笑,可笑之极。”   “本门掌门,向来以能者居之,”丁春秋道,“这些年应该没改了规矩吧?”   段誉打开系统查看,顿时先被丁春秋的数据高得闪瞎,继而又被他徒弟的数据低得闪瞎眼。   这么说吧,丁春秋一共带了二十三个徒弟,二十三个人数据加起来不够丁春秋一个,而且低到发指,完全让段誉不能明白,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总不能是全场bg吧?   但整个山洞里,就掌门无崖子的内力值高于丁春秋,她的轻功敏捷高于丁春秋,其他人全都差了至少一个数量级,王宴瑜尚能看,苏星河完全不能和他师弟相比。   嗯,从整体来看,两边拖后腿的人数持平,好像还可以打一打。   段誉左右瞅瞅,摸出袖子里的小包,把前天在山上抓的几天蛇放出去,她轻声嘘了两句,让蛇们往拿去那群弟子爬过去。   她思维很清晰,认为首先应该把对方气势打下来。   然而,效果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   “有蛇,有毒蛇!”“哎呀,好多的蛇!”“师父,救命啊!”徒弟们一顿拿手上的工具攻击蛇群,然而由于蛇身细小灵活,居然没打着,反被咬了好几个。   这些蛇也不算剧毒,一般武功内力的人都能抗过,没想到那群徒弟居然很快倒了好几个。   所以说,这群徒弟来,根本就是搞笑的吧。   ——还真不是。   “姑娘喜欢同我的徒弟玩耍,”丁春秋往旁边一伸手,一个门人弟子已经到了他手中,“我送姑娘一个。”   他抬手将弟子往段誉抛去,同时嘴中出身,羽扇挥动着一掌冲上前去。   “快躲开,有毒!”王宴瑜一边开口,一边飞身上前挡住丁春秋的攻击。   就算王宴瑜不开口,段誉也肯定不能让人撞到身上,但他提醒后,自然往旁边退一大步,连一点衣角也不给碰着。   那弟子撞在墙上,顿时发出一点嗤嗤的声音,滚落在地。   段誉低头一瞧,刚才的非主流现在已经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俨然在古代武侠背景下,上演生化危机——幸好已经死了。   所以,段誉看向已经悄然移动向洞口的星宿弟子,其实这些是丁春秋随身携带弹药。   话也不必多说,打就是。   王宴瑜和苏星河已经开始对线丁春秋。   段誉一记六脉神剑打进己方的鹌鹑群里,指点他们快来帮忙,把星宿弟子控制住,远离丁春秋,自己则上去帮忙。   苏星河的水准也就是做到不拖后腿,王宴瑜抵住丁春秋实在勉强。   丁春秋自然发现段誉的意图,自己向着徒弟方向移动过去,也不管抓的什么人,随手就抓,若是没有段誉帮忙,师侄们差一点就八缺一。   然而,同时正因为这一抓,顿时整个情势乱了套,师侄们义愤冲动得,全都冲上来,丁春秋手掌上下翻飞,掌心黑得发亮,众人谁都不敢碰上一点。   接下来段誉头一次打群架,所以实在记不清到底是怎么个细节了,只记得,过程中,也不知道谁的掌风一扫,把无崖子心爱玉像的头给打掉。   于是,无崖子也终于参与战斗。   最后,丁春秋就倒了。   记不得是怎么搞得,在她意识发生前,自己身体已经动了,扑到王宴瑜面前,给他挡了一下丁春秋最后的毒液攻击。   从事后,段誉自己的回忆来看,她当时的确什么都没想,这种行为和见义勇为,勇救落水少女,或者车轮底下救小孩之类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当然,在别人的眼里,大概就不一样了。   整个时间就像是禁止了,周围人惊讶又担忧紧张的表情,好像凝成了一幅图画,段誉命名——呐喊。   王宴瑜伸手过来接她,神情极其复杂,从惊讶、紧张、担忧、感动、惶恐、焦急   总之,就是复杂得一双漂亮的眼睛装不下。   疼痛从一处开始蔓延,就算她拼命运气也压不下去。   眼前金星、银星一顿的冒。   “别说话,别睡!”段誉简直从没听过王宴瑜说话这么焦急紧张。   但本来就只有一句话的力气,现在也被打断了。   她昏过去以前,最后的记忆,就是李傀儡有如一只尖叫鸡:“老五,五哥,薛老五,快来、人要死了!人要死了!”   艹(一种植物)!谁要死了,会不会说话! 第三十七章   段誉是被热醒的。   好吧,这样说不准确。   准确来说,她是被全身如沸腾一般的澎湃内力折腾醒的,热其实并不热,就是觉得,自己天灵盖都在冒蒸汽。   醒来以后,她发现并不是错觉,她的天灵盖真的在往上呼噜呼噜的冒气,这是有人往她体内灌内力,由于灌得太多,溢出去造成状况。   她睁开眼睛,陡然看见一双凑近的熊猫眼,以及一张憔悴的老脸皮,差一点伸手就是一拳。   阻止她伸手的原因,是没力气抬手。   “段姑姑,您竟醒了?”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薛慕华,双眼放光,满脸胡子拉猹的凑过来。   姑姑?咕咕?   多久不见,薛老五说话字都吐不清了。   薛慕华按着她的手腕,琢磨了一会儿,对她背后,恭敬道,“掌门师叔,毒术已经压制住,您可以撤掌了,待我将段姑姑的经脉封起来,即可暂时控制毒术扩散。”   “辛苦你了。”段誉身后的声音,清泠泠如同溅玉鸣泉。   好听得十分耳熟。   “不客气,不客气,”薛慕华恭敬的弯了两弯腰,“这是师侄该做的,师侄一定认真研究毒术,尽快帮段姑姑解毒。”   “你别叫我姑,”段誉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如此娇柔的一天,“我、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儿。”   太瘆得慌了。   “你还开玩笑……”   一双手稳稳托住她,然后轻轻放倒下去,段誉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张榻。   然后,她就看见王宴瑜一张俊美如仙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他看上去脸色有些泛白憔悴,神色却是她未曾见过的温柔,清眉微蹙,有些无奈一笑。   “任何时候,”段誉道,“人都不该失去幽默感的。”   世界变化太快,她现在完全凭本能抬杠,脑袋有点转不起来。   “你现在感觉如何?”王宴瑜柔声问道,“可有哪里难受?”   “嗯”段誉发现,自己真的很迟钝,“没力气。”   不会是,脑袋被毒坏了吧。   “您中了丁春秋的剧毒,没力气是自然的,”薛慕华从旁边的针匣里捻出一根银针来,“不过,没想到您这么快能醒来,也是,您自小习武,身体比一般女子健朗,这是好事,不过待会儿若是疼,您且忍一忍。”   “行。”   王宴瑜刚刚伸手给她捋了一下头发,段誉只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被实行了全麻。   这要是师兄妹情,都没人信。   然后,薛慕华的针,一下子就扎下来了。   “可是疼得厉害?”王宴瑜清眸泛起点点星屑,眉心蹙在一起,十分担忧的样子。   “没没有,就有点冷飕飕的。”   天,这张脸靠近了,杀伤力翻番。   疼肯定是疼的,要是换做平日,比方说在大理皇宫的时候,她定要嚎得满宫皆知,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现在,她不敢。   总觉得,要是嚎上一声,会发生什么奇怪恐怖的事情。   “这是正常的,”低头插针的薛慕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解释道,“段姑姑自幼练大理段氏一阳指,此种内力和煦温暖,您又内功深厚,自然寒暑不侵,如今深秋,此地寒冷,您的内力暂且封起来,自然感觉到外间的寒气。”   “来人,生几盆火炉进来。”王宴瑜抬高声音嘱咐一声。   不肖片刻,就见康广陵和李傀儡一人搬了两盆火盆子进来。   “感觉好些吗?”王宴瑜握着段誉的手问道。   王宴瑜柔情似水的目光,她有点招架不住。   “行了。”段誉点点头。   她的智商已经回笼了。   “丁春秋呢?”段誉觉得,他们需要一点严肃的话题,“我们打赢了吧?”   “他被关起来了。”王宴瑜轻描淡写的回答。   过程呢?   她想听过程!   “好吧,”王宴瑜大概是看出她眼神里强烈的渴望,“丁春秋自创的化功大法,乃是一门邪功,需得每隔七日,将毒虫毒蛇的毒液涂在手上,然后炼化毒液,所以我已将他的手斩下来,关进石室之中,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自食恶果。”王宴瑜拿出一张雪白的绢帕,给段誉擦额上渗出的冷汗,“这都是银川的主意,也不知他何时打听得的。所以,誉儿放心吧,丁春秋是绝不会了。”   薛慕华默默一抖,虽然是银川的主意,但是绑住丁春秋,不许其自杀,是掌门自己补上的。   誉誉儿   “你、你不要这样叫我,”段誉差点也是一抖,“我不太习惯。”   王宴瑜轻轻一笑,将手帕重新换了一面,“也罢,日后再慢慢习惯好了。”   这话的意思,好像有点复杂。   “那个,我救你,没别的意思,”段誉连忙道,“当时,就算是慕不,”慕容复还是算了,“就算是苏星河,对就算是苏星河,我也会去救,真的。”   段誉睁大眼睛,只希望他看清自己真诚的眼神。   “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王宴瑜温和的注视她。   “……行。”她现在是不是只能说这个字了。   另一边,薛慕华针扎完,抹一把头上的汗,“掌门师叔,我先退下了,若是段姑姑情况有变,你在叫我。”   王宴瑜面容转过去,顿时清冷了,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薛慕华顿时如蒙大赦,转头就跑。   王宴瑜把杯子凑到她唇边,“好生休息,一切都有我。”   “你当掌门了?”段誉使劲想把话题,拉回正常状态。   王宴瑜点点头,“不过,你先前说,要将逍遥派解散的事,一时半会儿大概不成。”   “不,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段誉连忙道,“其实你们门派挺好,挺好的。”   她觉得,逍遥派唯一正常的人似乎也不正常了。   “你说好便好。”王宴瑜微微一笑道。   “那什么,先前你耗了那么多内力,是不是很累啊?”段誉道,“你不如去休息一下?”   再下去,她真要招架不住啦。   “没关系,”王宴瑜道,“我收了丁春秋的内力。”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北冥神功只能用于比自己内力低的人?”   “两位师兄,帮了我一点。”王宴瑜简单道。   ……是自愿的吗?不,还是不问了。   “直到那一日我才意识到,”王宴瑜轻声道,“誉儿,你是除了我娘,第一个全心对我好的人,我此生都不会辜负你的情谊。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帮你解毒。”   “我我我,有点困,”段誉使劲闭上眼睛。   看不见心不乱。   她当然不担心了,毕竟有备选答案嘛。   “那你好生休息。”王宴瑜把被子理开给她盖上,却没有一点离开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   段誉支持不足,再次睁眼,“你看着,我睡不着。”   王宴瑜见她坚持,这才站起来,“好吧,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唤我一声便是,我就在外面。”   等他走出门后,段誉长嘘一口气。   她心情有些复杂。   具体……以她现在的大脑转速,一时真是想不明白。   总之之后,一定得找他谈一谈,必须谈一谈,谈什么嗯,倒时候再说。   现在,她还是抓紧时间吧。   段誉打开系统,陡然发现江湖任务已经完成三分之一,她已经拿到了逍遥派势力的尊敬。   个人面板上,她的蓝条上限涨了一倍。   就是个人名片后,鲜红的生命倒计时31天20小时15分18秒十分显眼。   血条在生命线上挣扎,一会儿一闪,一会儿一闪。   上面挂着两个bf,一个是中毒效果,一个是灵药效果,两者交替着给她减血加血。   段誉深深叹了口气,翻到当初帮乔峰的那个任务。   任务已经完成,但她还没有领取奖励,她并不是忘了。   她只是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领的。   【莽牯朱蛤王】ssr:万毒之王,其毒液沾之即亡,无解药。声若牯牛,全身朱红,故名莽牯朱蛤。生吞可解世间一切毒,致百毒不侵。   图片上鲜红色,金色眼睛的□□,看上去很漂亮。   但这玩意儿是活的,她若是点了领取,不取出来,可能会在系统空间里乱窜,到处喷洒毒液。   如果取出来不吃,就会满世界喷洒毒液。   但要她活吞……虽然是ssr,她却一直下不了口。   不过,现在生命倒计时,也没别的办法。   段誉默点完成任务,将□□取出来,托在袖口上。   果然是可直接食用的□□,只比拇指盖大一点,她一闭眼睛,不能多想,直接一口闷下去。   肚子里很快窜起一股热气。   这玩意,应该不算野生动物吧,段誉晕过去前最后想。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个地方。   江南风情的轻纱架子床满目艳丽的红色,一对金线绣的鸾凤,一双死珍珠眼对向她。   一个侍女欢叫着,“少夫人醒了。”跑了出去。   什、什么!她难道又穿了?   “等——”段誉一个等字尚未出口,一身红衣的王宴瑜大步走进来。   红衣的王宴瑜,看上去仍然很不食人间烟火。   但,就两个字——好看。   “誉儿,你醒了?”王宴瑜露出惊喜的神色,“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他身后跟着薛慕华,飞快的上前给段誉做了一串检查,然后表示,虽然很神奇,但是段誉体内的毒的确完全解除了,不仅如此,现在更健康得不得了。   段誉自己也觉得,现在简直健康得可以再揍一次丁春秋。   王宴瑜道,“你既醒了,便也饮一杯交杯酒吧。”   “交……交杯酒?”段誉觉得自己睡过了一个世纪,“是我知道的那个交杯酒吗?”   王宴瑜轻轻一笑,“虽说一切礼仪都简省了,亦未曾宴请宾客,不过今日正是我们成亲之期,待你修养好身体,我再陪你回大理,当面请岳母大人恕罪,倒时候,我们再以大理国里礼仪举行一次婚礼,如何?”   如何?   她要成亲了,为啥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   几乎在王宴瑜作完解释的同时,便有侍女端着托盘进来。   盘子垫了红布,上放着一对银制鸳鸯杯,杯下以红线相连。   “等、等等——”段誉赶忙抬手阻止,“我有点懵,让我想想。”   她看了看王宴瑜,又低头想了想,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王宴瑜,刚睡醒的脑袋,终于转动起来。   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我们今日成婚?我记错什么了吗?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段日子,我想过很多,”王宴瑜注视着段誉,“你为我做的事,所有付出,还有情谊,甚至差点为我而死,然后我发现,过去我很对不起你,对你不够好,也不够关心,我只是希望,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补偿我过去错过的一切,”他抿了抿唇,然后郑重道,“我想要娶你为妻。”   盈盈烛光下,王宴瑜宛然如玉,清澈湛然,段誉却忽然觉得,他们从没有离得那样的远。   “……那个,”段誉挠头,“你之前,是不是以为我死定了?”所以,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尝试一下?   “……并非只是如此,”王宴瑜认真的看着她,目光温和清润,“我的确真心希望能与你成亲,我很高兴你能好起来,让我有机会弥补过去的一切。”   “其实,丁春秋来的前一天,我听见你和慕容复的对话了。”她轻声道。   王宴瑜微微睁大眼睛,片刻露出了然的神色,“那天,在外面的果然是你。”   “是啦,”段誉点点头,“我听着你们吵起来,所以才就扔石头进去打断,毕竟一但人进入不理智的状态,就没办法在做认真沟通,在那种时候,我觉得,你们应该冷静一点比较好。”   “我们,”王宴瑜顿了顿,认真的思考措辞,然后认真的回答,“在这件事情上,我想要感谢你,让我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让我知道自己过去有多糊涂。   “我和慕容复表姐,我们从小认得,那个时候她是我唯一认得的同龄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姐姐,她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我们一道长大,曾经,我的确认为,自己会娶她作妻子。”   他带着几分无奈,又释然的一笑道,“慕容这个姓,誉儿你也该是知道的,的确在许多代之前,有过辉煌的历史,那天山洞的对话,我不知你听到多少……”   他顿了一顿继续,“表姐她,从小的梦想,便是恢复慕容氏的辉煌,他们代代都做这个梦,梦了数百年,却仍然还未醒。她本性不坏,但的确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这些年,我一直尽力阻止她,既是为了减少无辜的牺牲,也的确希望她,不要走到无法回头地步。”   “到如今,真要说来,我自己也很难说,这些年情谊占得多些,还是道义占得多些,阻止她伤害无辜,就像决定要成为逍遥派掌门一样,一直是我认为,自己应该的责任。”王宴瑜诚恳道,“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她已经走在那条路上,也绝不会再回头。”   “但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当我决心娶你,就绝不会再三心二意,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王宴瑜眸光宛若洒落了漫天星辰,熠熠闪烁,“我会好好待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段誉坐在床榻边,仰头凝望王宴瑜。   坦率,诚恳,郑重。   这是他至今以来,对她最坦白的一次,或许,也是他对自己最坦白的一回。   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也相信如果他们真的成亲,他也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切。   她甚至能理解他对慕容复的感情,他从小生活在没有爱的环境了,从小的玩伴,是唯一感情的寄托,她如果过得好,那么即使归属不是他,也未必会有这么多年的牵念,但她偏偏做了那么多。   就算只是幼年相伴的情谊,他也希望她能够回到正确的路上,不忍心她走向悲剧结局。   他是一个特别善良并柔软的人,真的很好很好。   但,错就是错了,不是就不是。   “但是,你不喜欢我呀。”段誉干脆道,她抬手阻止王宴瑜的开口,“我说的,是我要的那样的喜欢,两情相悦的那种。   “过去,我只是并未理解你,”王宴瑜道,“没有认真待你,是我的错。你是很好的姑娘,聪明、善良、勇敢、乐观,有所有美好而高贵的品德,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得你这样的女孩子的青睐,若是辜负了你,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不,你并没有懂我的意思,”段誉道,“我做的一切,追求你,想要讨你高兴,想要能够帮助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有任何负担,因为我在做的时候,并不是不求回报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喜欢我,爱上我。所以,我自愿承担风险——即使我做出努力,你仍然不能喜欢上我。”   “这并没有什么,”段誉坦然道,“从一开始,我就有心理准备,你不喜欢我,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或者亏欠,因为,你也并没有要求我这么做,不是吗?”   “可是”王宴瑜眉心轻拢。   “没关系,没关系的,”段誉凝望他清凌凌的眼眸,“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努力过,争取过,即使没有结果,也不算什么失败。”   “你不相信我吗?”王宴瑜道,“我错过一次,以后绝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对你。”   “你并没有错,”段誉道,“你只是不能喜欢我而已。”   段誉再次抬手,再次阻止了王宴瑜开口,“从一开始,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希望你喜欢我,而并非只为让你娶我。”   “我,段誉——家有皇位,武功高强,百万身家,美貌如花,”她一笑,   “聪明、善良、勇敢、乐观,”她故意做了个鬼脸,然后端正表情——   “我这样好,难道不配拥有一个,我喜欢,并且对方喜欢我,与我情投意合,与我情意相通的人白头到老吗?”   “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我知道,”段誉缓了缓语气,“但是爱护、保护、体贴,这些在有喜欢的前提下,自然而然发生的,并非强求而来。我并不想用婚姻来作为锁链,让你必须对我好,必须且只能与我培养感情,哪怕真的会达成这样的结果,我也绝不会这样做。”   “王公子,王宴瑜,你很好,聪明、善良、真诚、家财万贯,武林名门,你这样好,难道不配拥有一个,喜欢你,且你也真心喜欢的,善良聪明的好姑娘,不想要同情投意合的女子,白首到老吗?”   “你是认真的。”王宴瑜低声道。   这是王宴瑜见过的,她最正经的一回。   大多数时候,她都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但他没想到,她原来很骄傲。   非常非常骄傲。   “我只是有点遗憾,”段誉站起来,“我曾经以为,你的心,没有开过,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它只是不会因为我而敞开。”   “不是的,”王宴瑜道,“你很好,只是过去我不够好,辜负了你的情意……”   “其实,这很说明问题,我并不是那个,让你能开心的姑娘,”段誉道。“不过不管迟早,只要你希望,并为此做出努力。”   段誉用力的看着他,“这样的女孩子,总有一日会出现。你同慕容复如何,我并不太清楚,不过你既然愿意放下,那么就慢慢来,不必着急,有一天,当那个你的女孩出现,一切都不再成为问题。”   王宴瑜静静的看着她,“你要走了?”   段誉点点头,微侧过头,“幸好你没想搞什么大宴宾客,或者把我娘请来,否则,真有些不好意思。——对了,”她突然认真道,“谢谢你,非常感谢!另外,过去给你带来的麻烦,我就不道歉了,”她哼笑一声,耍赖似的,“我不想为那些道歉。”   “告辞。”段誉最后冲他一点头,走出门去。   王宴瑜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没入夜色中。   他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的背影,她自然曾经从他面前离开过许多次,但他的确从未认真看过。   不过已经太迟了。   他不知将来会如何,但终此一生,他想,他再也不会遇见这样奇妙而又勇敢的姑娘。   “我们,至少是朋友吧。”王宴瑜轻声开口,声音跌进风里,仿佛要碎了。   “这是当然,若朋友都不算,那未免太让我伤心了。”段誉回过头来,笑着对他挥挥手告别。   王宴瑜等她走得看不见,这才淡淡叹了口气。   今日,他本来要成亲。   原本准备,无论如何,就算她最终醒不过来,或者去世,也要娶她,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在决定与她成亲的时候,他亦曾有过对未来的想象,甚至一点自己都不能察觉的期待。   现在新娘子跑了,跑之前还和他再见,这岂非世上最荒唐的事。   王宴瑜突然笑起来,笑得周围侍从侍女,看他的表情都变得惊恐。   他扬起头,中天月色清明,低声喃语,“希望她能记得换掉身上的衣服。”   那是一件大红的凤袍,任何看见的人,都会知道那是一件嫁衣的。 第三十九章   吸~吸~吸~   “呜呜呜……”在王宴瑜面前,潇洒不回头的段誉,跑出曼陀山庄就有点忍不住。   初恋,这是她的初恋啊!   就这么结束了。   她还把这辈子最正经,最哲理的句子都贡献给王宴瑜。(所以,大家也不要再期待她说出什么金句了。)   段誉举起袖子抹眼泪。   这身衣服的袖子布料特别多,质量又特别好,不要太适合抹眼泪。   她没走曼陀山庄正门,走山庄后山准备翻墙出去。   由于是在哭得稀里哗啦,她也没注意,自己这回一跃,不止轻轻松松翻过了墙去,还足足高了三四尺。   这会儿刚天黑,街上还有些来往的人,餐馆酒店也还未曾打烊。   段誉一个人走在街上,只觉得寒风萧瑟飘洒满脸,热闹都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多不容易啊,十六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做了所有努力,的确没有遗憾,但是她还是想要伤心一下。   段誉觉得,自己再不能好了。   她一路走过一家饭店,空气飘散的香味,像鱼钩一样伸上街来吊她这只傻鱼,这香味实在非常熟悉,正是她第一天到杭州吃的那家馆子。   段誉按了按瘪下去的肚子,然后肚子非常应景的响了一声,让她怀疑自己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没吃饭了。   吃饭还是伤心,这真是一个问题。   她抬步走进去,就被门口的店小二认出来,店小二隐晦的看了看她的一身衣裳,很有颜色的什么也没说,只问她点菜。   化悲伤为食欲,段誉把店里的热菜挨个点了一遍。   菜很快一道道上来,仍然是熟悉的味道,没什么长进,段誉拿起筷子,低头开吃,吃到一半吃不下去了。   饭馆门外,站着一个鹅黄锦袍的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以及桌上的菜。   见她抬起头来,对方丝毫没有转移视线的意思,满眼好奇又渴望的问:“真的那么好吃吗?”   段誉点点头,也认真回答他,“还可以,食材很新鲜,所以,火候虽然不太精当,调味不是特别精准,刀工也只是普普通通,但味道还可以。”   没有邀请对方共餐的意思。   “您这真是埋汰我们呢。”店小二认得她,只能在旁边赔笑。   少年却没走,而是直接走进来,“我看你吃得好香。”   “谢谢。”段誉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回答他。   “你是逃婚出来的吗?”少年撑着下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好奇。   “你是逃家出来的吧。”段誉反唇相讥道。   少年没有生气,反而一笑,“你是不是以为,我身上没钱,所以想蹭饭。”   “那你身上有钱吗?”段誉抬起头来,直接问他。   “那你身上有钱吗?”少年嘻嘻一笑,抬抬下巴示意她一身装备。   “我有,”段誉点头,继续吃。   少年等了等,没等到她继续的话,眼睛越发闪亮,“你真有意思,简直是我到这里遇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段誉这才分出一点精神来给他。   近了看,这个男孩子长得挺俊俏,皮肤不是太白,但肤色匀称,有一双很明亮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密,一眨就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旖旎。   他半身靠在桌边上一手撑头,有点嗯,中二少年耍帅,又表现出不是故意耍帅的样子。   若是换个人,这样做作,肯定油腻得不能看,但偏偏他有少年感支撑,反而显出少年的纯真魅力。   “你很有眼光,”段誉对他点点头。   虽然有点中二,但眼光还是值得表扬。   什么叫“我遇见的最有意思的人”,这话一听,中二没跑。   少年愣了一愣,扶着桌子笑开。   段誉也不理会他,一会儿就将桌上的菜扫光了。   她从袖子里,把先前脑袋上拔下来的金钗拍在桌上,虽然从简,但王家还是给她穿了嫁衣,头上插了根凤头钗表达意思。   这一身,她又不能还回去——看不起谁呢——但也不能留着作纪念啊,否则几十年过后,要被熊孩子翻出来,她还怎么当威严的家长?   所以,衣服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理,但钗子,她是不能留了。   由于让这根金钗保持原型也不大好,她握在手上使劲一捏一扯——   额原本她只是想把上面的花纹拧去,没想到,一个没吃住力,居然把钗子拉成一根金条——金子做的面条   少年陡然睁大眼睛,瞳孔震颤。   店小二比他夸张,咕咚一声给她跪了。   段誉扯一下一截,递出去,“够了吗?”   “够够够够了,”店小二化身店里的公鸡,“有多多——”   “多的,”段誉站起来往,往外走去,“给这位公子整几个菜。”   桌边的少年陡然抬起头来。   “算我请客。”   段誉没看他,她现在还是冷酷无情的贤者时间,她的感情呜呜呜她的感情都留在曼陀山庄了。   “哎,你们都认识她?”少年望着段誉的背影,眼神一转,向店小二道。   他走过这家店的时候,本来不准备进来的,但这姑娘实在太吸引他的眼球了,一个人,一身大红衣衫,对着两大桌的菜吃得香甜。   实在让他好奇,这些普普通通的菜到底有多好吃。   然而,自从上岸后,无往不利的魅力,好像一下子对她就不起作用。   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有趣?   段誉当然不知道,自己又被评价了一回。   她想还要继续安静的忧伤一会儿,悼念她逝去的初恋。   吃饭是不能忧伤的,伤身,所以吃过饭才能继续。   然而,老天显然就是不想让她如意。   走向楚留香宅院的路上,段誉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   “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一个佝偻着腰的身影出现在小道上,手上提着一个竹篮,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很厚的棉布。   但即使隔着很厚的棉布,糖炒栗子的甜香味,也从缝隙中飘出来。   闻着这个味道,就让人觉得脏腑都熨帖了,只觉得又甜又暖,整个口腔中塞满的满足感,然后绵软带着一点沙沙的感觉滑过喉咙,进入胃里,一口热气从嘴里呼出去。   “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那个佝偻的老婆婆满脸皱纹的笑道,“十文钱一斤,姑娘不来一斤吗?”   段誉有点犹豫,她从袖子里扯出那根金面条,然后捏着一端继续使劲扯得细长,然后扯下拇指盖那么大一块,“买你一篮子。”   糖炒栗子,当然要趁热吃,也不能再回热,她不想吃那么多,但她觉得可以带给香帅和三个哥哥,大家尝一尝。   对面老婆婆微低着头,看着她的一双手,眼睛瞪得差点凸出来,她慢吞吞的接过金片,仿佛有些为难道,“姑娘这金子,老身找不开。”   说这句话,她的声音比之前还憔悴,身子佝偻得也更厉害。   段誉理解的点点头,拿回来,把那片金子,捻得更薄,撕下更一小一块。   这样小一点,放在掌心里,都担心不小心从指缝漏出去,老婆婆捧着薄薄金片发愣。   段誉把篮子跨在手腕上,从里面拿出一颗来,两个手指轻轻一掰,将之捏开。   缝隙里窜出一股白雾,栗子香甜的味道,更加浓郁的撒发出来。   段誉手下巧劲一动,将栗子弹起来,仰头张嘴——   黑暗的夜色中,一点银光,从段誉上方一闪而过,她嘴还张着,栗子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击中,滚落到地上。   不是,她不就想耍帅吃个栗子吗?   街道上出现了一顶轿子。   抬轿子的是,四个容貌清秀的少年。   轿帘低垂下来,里面一丝光也不透出来   “公孙大娘,”段誉未见轿中人,先听到对方的声音,“熊姥姥、女屠户、桃花蜂你们红鞋子四处作案,至今无故杀害四百七十二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声音的音色,十分动人,然而语气却冷得像北极的坚冰,冻得段誉一个激灵。   若说王宴瑜的冰,尚可融化,那么这个声音冰,已经冷透骨髓里,又从骨髓里冻封起来,哪怕有人拿铁锤铁锥去打,都未必能敲得一下一点碎屑。   段誉望了望臂弯里的篮子,又望了望站在眼前的老婆婆,望望老婆婆,又望望篮子。   老婆婆陡然直起腰来,高了一大截,她仍然满脸笑容可掬,“无情大捕头,不喜欢吃糖炒栗子?但又何必不让人家小姑娘吃?”她转过头来看向段誉,“多可惜的糖炒栗子啊,是不是?”   说话间,两把短剑忽然出现在她手里,两把剑上系着很漂亮的五彩绸带。   她不攻击无情,却一剑向段誉刺过来。   那是十分光华美丽的一剑,但这一剑未完,熊姥姥身上却一口气多了两个洞。   段誉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这一剑关冲剑,居然又捅肾去,于此同时,熊姥姥的胸口处开出一朵血花。   “你是——”   “大理段氏六脉神剑。”段誉看她说话实在费力,替她补上。   熊姥姥死不瞑目的面朝下倒下去,这才让人发现,她背上还插了一根白羽短箭。   三个洞。   啧啧,段誉摇摇头,往羽箭来的方向看去。   射箭之人已运起轻功飞奔过来。   段誉认出来人,顿时脸上自然的露出笑意来。 第四十章   “李袖哥。”段誉愉快的唤了一声。   李袖点点头,“我们今天收到消息,知道你回来杭州,去曼陀山庄就听说你走了。”   他似乎没注意段誉身上的衣服,也没注意旁边停的轿子,以及正在验查公孙大娘尸体的四个侍剑童,只是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僵硬的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三下。   段誉体感:仿佛自己是只猫。   “你身体真的没问题?”李袖开口的话题也很僵硬,“香帅认识不少名医。”   段誉正准备回答,就觉得肩膀微微一沉,一回过头,就见苏容将一件带体温的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对她温和一笑,“快要入冬了,夜里风很凉。”   玄色的披风对于段誉来说略长了点,一披上就把段誉大红的衣裙完全遮盖住了。   段誉感到说不出的温暖,委屈别扭的感觉升上来,让她的嘴巴扁成波浪,“你们特意出来找我的吗?”   不哭,不能哭,太丢人了。   “因为山庄的主人说,”苏容很自然的道,“你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大家都很担心你今天晚上去住桥洞,所以,都分开满杭州城的桥洞找你。”   这是当初聊天的时候,段誉顺口说的,没想到苏容还记得。   “我本来要回去的,”段誉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买了糖炒栗子,虽然好像有点问题。”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李袖道,“一颗可以毒死三十个人,你可以给苏容,他就喜欢这些。”   段誉心里一惊,她自己现在百毒不侵,吃了都没关系,但如果没发现有毒,把栗子带回去,香帅他们不会怀疑她,那么……   她有些后怕。   “她为什么想杀我?”段誉不解。   难道,那个什么红鞋子组织,图谋她的皇位!   “每逢月圆之夜,”李袖道,“熊姥姥都会出来卖栗子杀人,并非针对你的,只是——”   卖栗子的老婆婆面上伪装已经除去,露出一张漂亮的脸,但纵使再漂亮,死不瞑目的样子也很狰狞,她裙摆底下一双精致的红鞋子,绣着阴恻恻的猫头鹰。   “只是没想到,熊姥姥和公孙大娘竟是同一个人,而且,她还是红鞋子的一员。”   “杀人狂魔?熊姥姥?红鞋子?”如果问号能具现,段誉现在已经长了一脑门了。   李袖伸手又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大概刚才没摸过瘾。   “今日多谢无情大人,救了小妹,在下谢过。”苏容上前一步,向无情认真的一礼。   “不用。”轿子里的人道,“大理段氏?”   “是。”段誉点头。   无情?还有人取这样的名字吗?   “当今大理国主是你什么人?”   “是我娘。”段誉有些犹豫,轿子里的人,也和她娘有一段?   虽然声音听上去年轻,但参照外貌欺诈组的银川、无崖子……也不是不可能。   “元符元年九月丁丑。”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段誉这回真的吃惊了,不会真是遇见亲爹了吧?   一只布满伤痕,略显伶仃的手从轿子里伸出来,将轿帘掀起,露出轿里面坐着的青衣公子。   寂寂清寒,清隽肃杀,如冷山冰泉,观之即觉寒冷,美则美矣,却不敢靠近。   段誉原以为对方装逼,才始终不出来,现在才发现他身下是一张轮椅。   “我是无情,他日至京城,”无情道,“你可以到神侯府来。”   “……啊?……好啊。”段誉点点头。   对方的态度比先前温和了一点,但还是奇奇怪怪的,尤其是,仿佛笃定她一定会进京似的。   无情再次对她一点头,松开手垂下轿帘,“走。”   这个字一出,那四个随他同来的少年,便抬起轿子。   “你认识我?”段誉连忙高声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可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无情声音清冷。   “你是我爹吗?到底是不是你啊?给句话?”无情要卖关子,可惜偏遇见段誉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姑娘。   轿子十分正经的震动了一下,包括里面的人和外面抬轿子的人。   轿帘再次掀起来,无情神色十分的冷,冻得像冰一样,甚至隐隐有点青,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你见过我爹吗?”若是旁人,很大可能会被他冰冷的样子吓退,但偏偏遇见段誉,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无视人的脸色,“他是大宋京城人?他现在还活着?他知道我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一眼,看一次很难吗?”   冷冷的表情没有把对方吓退,无情也没有第二件武器来对付这样没有犯案的小姑娘,更何况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你,”无情的脸上的表情,对于一个常年零下负数的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温度计爆表,“至于你父亲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你现在知道,也没有好处。”   他看着段誉,回忆起当初见过一面的,小得像一团猫崽的小姑娘,儿时的记忆本来已经模糊,突然浮出水面,竟然很清晰。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的,幼小、柔软、纯净的小生命。   既然明确说了不能说,段誉自然也就不再追问了。   无情一声令下,四个少年抬着轿子,沿着原本来的方向,无声离去。   晚烟迷离,月色朦胧,不消片刻,那轿子,连同几人身影,便消失了,连同公孙大娘的尸体。   “神神秘秘的。”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人,“刚才是什么人啊?他叫无情?怎么会有爹娘,给亲生的取这么个名字?”   李袖和苏容对视了一眼,无声的交换了一些信息。   “他是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首,”李袖为段誉解释道,“八十万禁军教头诸葛神侯的弟子,本名盛崖余,无情只是他在六扇门的代号罢了。”   “盛崖余,明明原名听上去更有文化,”代号像玛丽苏年代文,什么梦殇泪儿什么的。   苏容被她逗笑了,“这代号是诸葛神侯取的,为了显得凶恶点,无情还有三个师弟铁手,追命,冷血。”   为了显得凶恶点?   段誉想起无情方才冷冷的表情。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恶龙的咆哮。   嗯,的确很凶。   “不过,他如果认识我爹,”她回转话题,“莫非我爹也是大宋官衙里的人,比如说捕快什么的?”   “段妹妹,”这时候,宋天天和楚留香也找来了。   宋天天还是笑起来有虎牙的阳光少年,楚留香也还是俊美风流的楚留香。   但不知道为什么,段誉从楚留香对她一笑中,感觉到一种老父亲的情怀。   她又有点想哭。   楚留香走过来,抱住她呼噜了后脑勺一把,“回家吧。”   “嗯。”段誉闷哼一声。   回到楚宅,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下近来的日程,楚留香他们这段日子的精彩程度,实在不下于段誉。   段誉终于知道,丐帮声望后来是怎么又涨了一截的,原来她走过后,他们再次搜查了当初关押孩子的房子,在最后那栋房子里,找到了一顶假发   无花几次出现,其实也是很巧了。   于是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去丐帮,楚留香他们先去了南少林普陀寺,见到无花的师父天峰大师,然后从他那里知道无花和南宫灵的真实身份。   不过,等他们带着当初的信,到达丐帮的时候,段誉已经和萧峰离开了。   楚留香揭穿南宫灵杀害义母,以及丐帮副帮主,南宫灵服毒自尽——他们帮助丐帮破案的声望,被分一部分给段誉。   接着,他们却发现南宫灵并非自尽,而是有人换了他的假死药,这个人,正是南宫灵的兄长无花。   无花此时已经逃走,他们又根据从两人住处找到的西域香料藏红花,寻去西域最后打败了石观音,然后再回来。   其实,也就比段誉早回来几天而已。   段誉这边,旁观西夏公主选婿,打败丁春秋,见证逍遥派掌门更替,自然也十分精彩。   两边信息交流完,也就该睡了。   失恋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升级了,睡前段誉照常例打开系统看一眼,陡然发现她居然涨成了ssr了!   什么时候的事?失恋过后,欧气爆发?   段誉赶紧打开历史记录。   哦。   是她吃的那什么红□□。   那就没事的。   原本以为自己会咬被角哭湿枕头的段誉,三秒钟就睡着了。   还是醒的时候,伤心吧。   毕竟失恋,段誉好生在楚宅郁闷了几天,终于被宋天天以采买新鲜食材,需要帮手给拉上街。   街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人流汹涌。   段誉揣着楚留香给的零花钱,四处好奇的晃荡,这一晃荡,就晃出问题了。   根据她之后的回忆,她在路边摊等煎饼。   那个提着大刀的汉子飞快的跑过,差点就把她掀翻。   段誉自然不会被掀翻,她往后倒空翻了一圈,按住那个大汉的肩膀直按得贴到地上,但在倒空翻的过程当中,她先是倒着,然后才是正着,两次看见了花满楼。   一身白衣的花满楼,站在小楼敞开的门内,浅浅微笑,身上就像被打了一层柔光,就和总之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我又可了”段誉一手把那个没礼貌的大汉锤得地底撕都撕不下来,一边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第四十一章   “姑娘、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不适吗?”   他来了、他居然朝她走过来了!   段誉按着大汉脑袋的手,又一把将大汉脑袋提起来。   还好,还好,虽然鼻子拍扁了,但人还活着,就是留下两管鼻血,有碍观瞻。   她从王宴瑜那里得到相当于修炼三十年的深厚内力,估摸着算,大概就是王宴瑜从丁春秋加上他两位师兄那里得来的一半。   所以,她的力气有时会显得有点大,刚才又一时没控制住。   段誉很想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希望即使是打斗,也是潇洒漂亮的打斗,而不是她把一个看上去是她两倍的汉子锤到地下。   然而偏偏不能如愿——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流着鼻血的大汉高声求饶。   段誉想喊他快滚,但又不想在新任男神面前破坏形象,略有些纠结。   “我想,这位姑娘并没有与你计较的意思,”美男的声音温柔得就像十里春风,“你如果要走,现在就可以走,只是以后走路的时候要好生看路,不要再随随便便碰倒别人,若是碰倒的是老人家,就大为不妙了。”   大汉犹豫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段誉,“我真的可以走?”   “不走,难道还要人家留你吃晚饭?”段誉真怀疑对方为什么要败坏自己形象,她看上去很凶残吗?   她看向白衣美男,然后看见对方愉快的微笑。   当然这位公子从她见到开始,对方就没有失去笑容过,但此时愉悦的笑起来,却给段誉一种鲜花突然盛开的感觉。   就就忍不住让人和他一起笑,让人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那位龙套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那个人是个坏人。”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女声,娇俏又像黄鹂得歌声。   段誉这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个人。   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姑娘,长得漂亮、纯真、可爱的姑娘。   段誉觉得自己的心哀嚎了一声。   难道,她的第二段失恋来得这么快吗?   她看向那个姑娘,“你刚才怎么不说?”放都放走了,难道还要她捉回来?   那个姑娘似乎被她吓到一样,瑟缩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害怕。”   老娘,呸呸不是,她,段誉由于失恋,真的变得面目狰狞了?   “我长得很吓人?”段誉莫名得问白衣美男。   如果他说是,她一定转身就走,绝不回头。   “虽然看不见,”花满楼温柔而真诚的回答道,“但我想,你一定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姑娘。”   他看不见,却能听得到。   那个小姑娘将先前那人按倒的时候,在靠近地面的时候,卸了三分力道。   若非如此,对方绝不能能在之后转身就跑走。   这是个善良心软可爱的姑娘。   “嘿嘿,谢谢夸奖。”段誉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她经常被人夸奖啦,但是这位美男这么真诚,发自内心,全心全意,而且,虽然他才说自己看不见,但段誉对上他有些灰濛的双眸,却觉得真诚也从眼睛里透出来。   她双手捧脸,心里有如尖叫鸡——   男神好温柔、好可爱、好好看!   不愧是她的男神!   “你也长得很好看。”段誉礼尚往来,真诚的回复他。   花满楼又忍不住笑了一笑。   这个小姑娘若说她大胆直白,她却又对他说自己看不见一点反应的没有,好像根本没有什么。   这当然没有什么,但习惯了人们忍不住大惊小怪,他觉得,这个姑娘的反应,确实有点可爱。   段誉看着他笑,大街不是大街,杭州城不是杭州城,全世界都消失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刚才的事,谢谢这位姐姐,”这时候方才那个姑娘又说话了,“姐姐好大的力气,刚才那个人那么壮那么高,姐姐一只手就将他打翻了。”   “你如果内力再涨三倍,你也可以做到。”段誉瞟了一眼她的数据,看着她有些犹豫道“另外,你看上去比我好像大一点儿?你知道的,女孩子都不喜欢被人叫大了年纪。我叫段誉,你叫我名字吧。”   “段姑娘,这位公子,”那姑娘微微低头,轻轻咬了咬嘴唇,仿佛有些羞赧腼腆的样子,“我叫上官飞燕,江南的上官飞燕也许你们没有听说过。”   段誉安静了,她的确没听过,但她倒不至于没心眼戳人家痛点。   不过,听上官飞燕的意思,他们也才认识啊,所以她不是这位白衣公子的c咯~   撒花花~   “我是花满楼,”花满楼怎么会让女孩子尴尬呢,他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不知道方才那人为什么要追你呢?”   上官飞燕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   说完,她赶忙补充道,“我虽然是小偷,但他却是强盗。我从来不偷好人,专偷坏人。”   她用眼角偷偷的瞟花满楼:“我希望你们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   “不会,我喜欢说实话的人。”花满楼温柔道。   “原来你就是花满楼啊,”段誉上下打量他。   果然,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就这容貌长相气质,在杭州城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   花满楼一笑,温和而平静,这本身就代表着自信,“是,我就是花满楼。”   上官飞燕再次使劲咬了咬唇,“今天我真的很谢谢花公子和段姑娘。”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要不要老是想往花满楼身边靠,她就没所谓了。   上官飞燕脸差一点就抽搐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完美的计划,会突然插入一个该死的丫头。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进去坐一坐,”上官飞燕望着花满楼,用她最清纯娇俏的声音开口。   段誉被她的声音激得,打了个哆嗦。   “当然可以。”花满楼微笑,“段姑娘,不知可否也请入小楼坐上一坐?”   “没问题!”段誉觉得不就是进屋坐会儿嘛,就是请她上房顶坐会儿,她都愿意。   她立即蹿到花满楼身边。   准确的说,是蹿到花满楼和上官飞燕之间。   花满楼十分自然的往斜前方迈了一步,仿佛只是往屋内去,却给段誉留足了空间。   段誉无所谓,她走这个位置,主要是为了隔离上官飞燕,至于花满楼,当然还不着急,得徐徐图之。   “段姑娘可是出身大理段氏?”花满楼给她们两人倒上茶,温声问道。   “你知道我啊?”段誉顿时惊喜道。   “段姑娘的母亲,曾与我的爹娘相交甚好,”花满楼道,“我爹娘听说段姑娘前来江南,很希望能一进地主之谊。”   “可以啊,”段誉点头,“等过些日子,我一定登门拜访。”   看上去,不是她娘的旧桃花了?   不是才好,不是才好。   “时间过得真快,天都要黑了。”上官飞燕打开窗户,仿佛只是自己轻声叹了一口气。   要吃晚饭了呀段誉犹豫犹豫,磨磨蹭蹭。   花满楼笑了一笑,“是啊。”   “你为什么还不点灯?”   “我能不能吃了晚饭再来拜访?”段誉想了一想问道,“也不会太晚。”   “自然可以的。”花满楼点点头。   段誉又磨蹭了一下,“其实,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家里人都会很高兴认识你的,嗯,你应该听说过最有名的那个,香帅,楚留香,他很喜欢交朋友。”   香帅好喜欢交朋友。   对比南宫灵和无花,段誉觉得他更需要花满楼这样质量的朋友。   花满楼微微一笑,“原来姑娘现在没有住在曼陀山庄了。”   “香帅?你是说盗帅楚留香?”上官飞燕眼睛都亮了。   “正是,”段誉点头。   “听说”上官飞燕嗓音天真的道,“盗帅十分俊美风流”她看向段誉意有所指,“原来不是这样吗?”   “好像挺风流的吧?”段誉回忆起,有时候他们吃早餐的时候,楚留香才从外面回来,只是他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宅子里,这一点,宋天天作证,她看向花满楼,“你知道我原来住在曼陀山庄?”   他原来默默关注过她吗?   怎么办,好兴奋!   “段姑娘和香帅”上官飞燕天真又暧昧的眨眨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段誉琢磨了一下辈分,“老爹?”   上官飞燕暗暗吸了口气,“姑娘说笑了,香帅还年轻,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大只的闺女。   “你不信就算了,”段誉对上官飞燕无所谓,但她认真的看向花满楼,“花公子,我说的是真的,我和香帅清清白白。”就是清清白白被抚养的关系。   “我相信,”花满楼温和的一笑,“段姑娘,不是急着回去吃饭吗?”   “上官姑娘不走吗?”段誉要还看不出这姑娘,居心不良,她就是傻。   茶言茶语,真当她没见过世面?   上官飞燕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神色凄楚又可怜,“花公子,可以收留我几日吗?我害怕那人背后的人会要杀我,我我偷了他们要紧的东西。” 第四十二章   “当然可以。”花满楼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个回答,真是让段誉一点也不意外。   她当然也可以找借口带这位上官飞燕回去,比如说孤男寡女、孤男寡女、孤男寡女但香帅他们是家人,这位上官飞燕,又有些说不出的可疑所以,她最后还是只能忍痛将人留在男神这里。   还是最快的回去吃饭,然后赶回百花楼好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出什么事了吗?”宋天天对段誉今天趴饭的速度,表示十万分的怀疑。   感到目光在身上,段誉略有些紧张的放下碗。   她还没解释,楚留香已经帮她开口,“这世间,让人牵肠挂肚岂非只有一件事。”   楚留香对她露出一个说不出的暧昧一笑,显然已经看得明白。   “啊”宋天天道,“这么快不是,我是说这么巧吗?”   “什么人?”李袖直击问题中心。   “花满楼。”段誉没有卖关子,“我没想到,花满楼原来是这样的。”   喜欢花满楼那样的人,绝不是一件丢人的事,甚至正可以说明她的眼光好,所以段誉说起来十分骄傲。   “你们一见钟情了?”宋天天问。   “不是,”段誉连忙道,“我还需要努力,努力。”   苏容微微一笑,“这样,妹妹还想同我们出海玩吗?”   他们每年年前都会回到船上,在船上过年,先前本来说段誉要一起。   “这个下回?”段誉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先前本来都说好的。   “还有两个月。”李袖的声音很冷静,意思也很明白。   “妹妹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苏容一笑,“公子放我们鸽子的时候多着呢,有时候大家也会有自己的事——”   楚留香被树典型,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况且,花满楼是个君子,你不会吃亏,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楚留香再次被内涵,仍然没敢反驳,他对段誉鼓励的笑了笑,“就像刚才容容说的,花满楼是个好人,喜欢就喜欢了,少年时候的感情,每一段都是很珍贵、美好,享受它,不要错过,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们最大的希望,只是你一直能过得开心高兴而已。”   “谢谢,”段誉觉得自己被感动了,她十分真诚的拍胸口保证,“香帅等你老了以后,我一定给你养老,就像亲生的一样,我要不养,我就是不孝女。”   楚留香   楚留香十动然拒。   他还年轻,还不想谈养老这样悲伤的问题。   “花公子,”上官飞燕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又担忧又真诚,“你说,段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其实她那么厉害又聪明,我很想同她交朋友,只是担心她不愿意。”   这是什么经典发言!   屋里的花满楼轻笑了一声,那声音让段誉想起,春日里从花架上跌落几朵蔷薇,“上官姑娘这,你可以自己问段姑娘,是不是,段姑娘?”   上官飞燕一惊,她先望向楼梯,又望向窗口。   挂在屋檐上的段誉,身形一晃跃进窗来,没有一点偷听别人说话的不好意思,她对花满楼道,“花满楼你太厉害了。”   她的轻功,虽然还是差楚留香一点,但也没差得太多才对啊。   花满楼微微一笑,是愉悦的微笑,“我虽然是瞎子,但嗅觉好像比一般人好上一点,刚才一阵风吹进来,带来桂花糕的香甜还有阳光的味道。”   他好会啊。   “我现在开始有点担忧。”段誉双手捧住脸。   这么随口就来,不用故意,只是普普通通的陈述,每一句都是文艺范的撩,让人心生念想。   “担忧什么?”花满楼好奇道。   段誉摇摇头,“现在还不能说。”   等他们真的成了男女朋友,她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段姑娘,”上官飞燕插口道,“没想到,你晚上真的还会来,你已经吃过晚饭了?”   “对,”段誉道,“我放下碗就跑过来了,另外,你刚才说的问题,我现在也可以回答你,我并不想和你当朋友。”   上官飞燕微微有些吃惊,当然,她也已经不太吃惊了,毕竟这个姑娘不按常理出牌好多回,“为什么?”   她问得很小心,又很可怜。   “这还需要为什么?”段誉道,“能成为朋友,都是有原因的,但不做朋友却大多没有原因,况且”   况且,她们是情敌哎。   傻瓜才和情敌做朋友。   但她忍了这一句,她觉得从上一次的经验来说,有些话,不能太早出口。   “嗯,况且,不自量力的人,很容易给朋友带去麻烦。”   “段姑娘,你是觉得,”上官飞燕道,“我明明打不过白天那个人,还去偷他的东西,很不应该吗?”   段誉点头,“如果你碰见的不是花满楼,而是别的武功不够的人,你向对方求助,而对方因你而,你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   上官飞燕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这才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听说过‘青衣楼’吗?”   花满楼眉心顿时皱起。   “青衣楼?”段誉问,“唱戏的,只有青衣?这怎么能整出戏啊?”   花满楼被她逗笑了一下。   “不是那个青衣,”上官飞燕忧虑道,“是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组织,他们势力很大,听说有一百零八楼,楼里的武功都十分厉害。”   “今天那个,是青衣楼的人?”花满楼问。   上官飞燕点点头,然后又道,“是,我偷了他的腰牌但是我是有理由的。”   然后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大金鹏王国五十年前,被西方来的哥萨克铁骑倾覆了,为了保存血脉,当时的国王将太子交托给四个重臣,并且将国家的财富也分成四份。   但是,这些年,只有国王的舅兄上官谨全心全意的供奉太子,剩下的三人却再也没出现过,他们离开小王子,拿着国家的财富,改名换姓成为了中原了不起的人物。   上官飞燕就是上官谨的孙女,她这些年来在江湖行走,就是为了查到当初的这三个人。   她之所以偷青衣楼的腰牌,就是因为青衣楼主人,就是当年三人中的一个,她想要混进青衣楼中,去探明真相。   “我的故事讲完了,”上官飞燕伤感的低下头,“我做的事,只是必须做的,不得不做的事,我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但是没有别的办法,这件事是我国的秘密,请你们不要说出去。”   小楼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花满楼很同情她,年轻的姑娘,在这样天真的年纪,承受了太多的艰难。   风中送来一丝秋夜的寒凉。   “天已经很晚了,”花满楼体贴温和的开口,他并没有提上官飞燕忧伤的往事,再增加这个可怜姑娘的伤感,“上官姑娘不如先早点休息。”   “实话说,”段誉道,“你们现在的实力,好像不太能复国。”   她为什么老是遇见贵族?这是什么运气。   上官飞燕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如今已经老了,已觉得复国无望,他只是想要复仇而已。”   “复仇?”段誉有些奇怪,“为什么复仇?那三个大臣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上官飞燕道,“正是因为他们没做该做的事,所以我们才要复仇!”   “不是,你们这么些年,没干一点复国的事,就光找这三个人了?”段誉发现每一个失落王朝的后裔,都有很神奇的逻辑,“你们复国就差这三个大臣?别人都不能干事了?还有,钱都要用完了,不能好钢花在刀刃上吗?”   上官飞燕呼吸一滞。   她其实不太明白段誉在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她说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太好意思。   “我我也并不清楚这些事,”上官飞燕露出认真的表情,“我只是听陛下的命令,陛下现在并不想复国,只想向他们复仇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想要钱,只想报复?”段誉提起精神,“这倒是简单,财能通神,你们要能付钱,就算把几个人压到你们国王面前跪地求饶,也不是不可以的。”   交朋友都可以。   原来,她和上官飞燕的缘分在这里啊。   “不,”上官飞燕好像觉得十分奇怪的看向她道,“陛下当然希望能要回国家的财产,那本来就是王国的钱,并不是那三个人的钱。”   所以,   她其实想白女票!   段誉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真相。   “既然不想复国,”段誉神色顿时变了,“那些钱,就不算国王的钱了吧,哦,对了,都不能算是国王了,你们不如当做当初员大臣遣散费算了,看开点嘛,世界很美好的,不要一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嗯,反正你们也打不赢。”   上官飞燕简直要把一口小白牙咬碎,她觉得这该死的丫头就是故意拆台的!   “可是可是他们是坏人,坏人该受到惩罚,花公子,你说对吧?”她忍着怒气,纯真又无助的看向花满楼。 第四十三章   确认了两人都准备帮忙,上官飞燕虽然心里对段誉存着大大的犹豫,但还是必须表示出十万分的感激。   然后她瞅瞅温和微笑的花满楼,还是一跺脚走了,走的时候讲明,她回去准备几天,好迎接客人。   接下来的三日,段誉每天都到花满楼的百花楼报道,比她当年上学还要准时,风雨无阻,她记得每天都带一点礼物,第一天是一朵水仙花,第二天是一根芦笛,第三天一块路边长得奇怪的石子。   花满楼愉快的接待她,并且愉快的接受了她的礼物。   当然,段誉相信,就算什么都不带,花满楼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好,他本来就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段誉每天待在百花楼,一直待到晚饭后天黑才回去。   有的人,就算每天和他待在一起,只是做一些简单的事情,随意的聊天,你都会感到很愉快。   花满楼就是这样的人。   百花楼,自然顾名思义,里面有很多的鲜花。   即使是在这个即将步入寒冬的季节,花盆也有鲜花绽放。   花满楼显然比曼陀山庄的主人会照料花枝。   由于夜里天寒,花满楼每天都将花搬回室内,再在阳光很好的日子将它们搬出去晒太阳。   他了解他的每一盆花,就像了解孩子一样,知道哪些花需要多浇水,哪些花需要多晒太阳,哪些花花枝需要勤加修剪。   他认真的做做每一件,对待每一朵花,天气晴好的午后,将他的琴摆出来,奏一首清新悦耳的曲子,曲意之中闲适而愉悦。   他雇佣了一个老婆婆白日里来做一些打扫卫生的杂事,但平常的事情,却都自己完成——他甚至会做饭!   虽然味道只是家常普通的味道,但是就很   “你觉得瞎子会做饭,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吗?”花满楼温和的道,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一道品尝花满楼的手艺。   “也不是这样,”段誉认真想了想,“你这些日子以来,带给我的惊讶已经很多了,我甚至觉得你会任何东西都不会让我觉得奇怪,我只是觉得幸运,能有幸吃到你亲手做的菜。”   “谢谢。”花满楼露出温暖的微笑,“我感到荣幸。”   段誉呼吸停了一下,表情变得纠结,她觉得现在好像可以表白试试,但又觉得好像差了一点意思。   花满楼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似乎天然的博爱世间一切生物,直到他们真的让他感到失望为止。   她觉得花满楼似乎也有点喜欢她,但这种喜欢有点淡,缺少一点让人觉得动人心魄的部分,对他们双方都是。   段誉觉得可以再等一等。   毕竟,她已经决定,这次矜持一点。   “我今天想早一点回去。”段誉站起来。   “我送你,”花满楼道,“青衣楼的杀手,出现过一回,就会出现第二回 。”   是的,青衣楼,好吧,反正段誉也不知道是不是青衣楼,总之昨天有一个拿钩子穿黑衣服的杀手,在路上等着杀她——当然没有成功。   毕竟,那个杀手水平有点菜。   杀手有青衣楼的腰牌,但考虑到连上官飞燕这样水平的女侠,都能偷到青衣楼的东西,段誉觉得有腰牌也未必就真的。   不过,反正她不会傻到拒绝。   夜风很凉,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内力高手来说,当然不成问题。   “今天的月亮有点像火烧,”段誉望着天道,“你知道杭州城最好吃的火烧是哪一家吗?”   花满楼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说,他认真问道,“是哪一家?”   “就是你们隔壁那条街杨婆婆那家,”段誉道,“我明天给你带个她家的火烧吧,外酥里软,整个杭州城再没有第二家有那样的手艺,他们家面粉用得和别家不一样,她家的加了玉米面,所以口感才特别好。”   花满楼认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任何时候和人说话,都是这样认真真诚。   “不过,这是我吃出来的,应该是人家的机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坏了人家的生意。”段誉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也认真保证道,“我一定谁也不说——”   他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突然神色一变,伸手拉了段誉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小心!”   几乎同时,段誉感到有什么细细凉凉的东西,从身后飞过,擦着胳膊边过去。   花满楼的胸膛坚实且温暖,衣服上是皂角的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的桂花香,想是侍弄花草时沾上的。   段誉只靠了一下,就觉得头晕目眩,天翻地覆。   “段姑娘,你受伤了吗?”花满楼担忧的声音将她唤醒回来。   “没有,”段誉赶紧回神,从他怀中出来。   周围街道房顶暗处,陡然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一起向两人冲上来。   打头的一个挥舞着一对判官笔,剩下的人,也使了各样的武器,有剑有刀,有暗器。   当然,对上花满楼和段誉,这些人都不够看。   “段姑娘小心,”花满楼将段誉往身后一护,迎上冲到面前的杀手。   于是,段誉基本没怎么出手,花满楼一个人就把一群杀手全都干翻在地,本来嘛,这些普通的杀手,对于他来说,就不是什么问题。   感觉袖子上扎了一下,段誉轻轻嘶了一声。   “你受伤了?”花满楼立即转回身来。   “不是,”段誉摸索了一下,从袖子上拔下一根牛毛细针,“先前背后偷袭的人使的暗器针,别在袖子上,刚才扎了我一下。”   她自己并没觉得如何,花满楼江湖经验丰富,顿时有些紧张的拉住她的手,“你被暗器伤了?这种针上一向涂有剧毒,你有什么感觉?可有觉得头晕,或者别的感觉?”   “没有吧,没扎透,就稍微刺了一下。”段誉挠起袖子凑着月光看了看,连个红点都没有,“没出血,大概是我皮厚,应该没什么问题。”   花满楼担忧得眉眼蹙起,“还是找家医馆瞧一瞧吧。”   “好呀。”花满楼紧张的表情,让段誉有些高兴,不过她还是道,“别担心,我没什么感觉,应该没事。”   “嗯。”   虽然如此,花满楼表情仍然没有丝毫放松,扶住她的手臂,运起轻功。   躲在暗处的上官飞燕,气到面孔扭曲,那丫头的皮到底多厚,比城墙倒拐还厚吗!   段誉打乱她的计划,让她没有勾上花满楼,居然还两次逃过她的杀手,尤其是让她不能忍的是,她居然从她的飞凤针下逃脱!   从来没有人能逃脱飞凤针,连她的表姐上官丹凤都没有!   而花满楼对她还那样好。   对上官飞燕来说,段誉让她遭受的,是至今为止她最大的失败,她不能忍受的失败。   她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杀掉这个碍眼的丫头。   如果这时候,上官飞燕身边的人是霍休,或许会选择调整他们的计划,但跟在她身后的,偏偏是柳余恨。   他的脸已经不是原本俊美的脸,从十年前起,他败给霍休,整张脸都毁了,两双手也被截断,装了两个铁钩。   本来他要死的,上官飞燕阻止了他,温柔安慰,从此以后,他的命都给她了,所以,他只会忠实执行上官飞燕的给他的任务。   任何任务。   “大概是太远了。”柳余恨笨拙的安慰她,“我等会儿就去杀了她。”   “蠢货!有花满楼在,你能一次杀了他们两个吗?”上官飞燕脱口骂道,她骂完稍微出了气,这才又温柔道,“对不起,我只是气急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柳余恨摇头,看着她的眼神痴迷,“我早说过,我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拿走,你现在可消气了吗?若是没有,无论打我骂我,只要让你能感觉好过一些,我都没有关系。”   上官飞燕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有花满楼对比,柳余恨实在不堪入目,但想到计划,她还是忍住气,“我错了,我怎么会打你骂你,你对我这样好,我却”   不管他们怎么纠缠,段誉确实由花满楼亲自护送去医馆,又亲自护送回家。   “我突然觉得,”路上,段誉和花满楼并肩而行,她看着影子突然说,“我刚才应该装一下。”   “嗯?”   “装柔弱或者晕倒,”段誉道,“这样,也许你就会背我,或者抱我回去。”   “段姑娘如果现在要装,也可以试试。”花满楼含笑的声音,在月夜之中显得如月光一样温柔,但笑意中却带着愉快。   他发现,段誉没有事,对他产生的庆幸和愉悦,超过了他自己原本以为的。   这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感到很高兴,既庆幸她平安无事,也庆幸能因此意识到自己感情的变化。   他来不及回忆这一切是如何产生的,但她出现了,而一切都是那样自然。   段誉为他的吃惊了一下,她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花满楼月光下清俊无暇的面容。   “怎么?”花满楼似乎能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花某这句话,让段姑娘觉得惊讶了?”   段誉想了想,点头承认,“没错,我发现,在之前大概对你存在一些误解。”   “好,还是坏?”   “当然是现在的花满楼更好,”段誉道,“过去我觉得花满楼是一个完美的君子。”   花满楼微微挑起眉梢,他没有接话,知道段誉的话还没有完。   “但,我觉得,现在的你,在我心里更加完美。”段誉拉住花满楼的手。   花满楼的手,并不很柔软,有一些细碎的伤,还有茧,但是干净、干燥、并且有力。   花满楼没有躲开,他如果想躲,自然完全没有问题,但他并没有,不仅没有他捏紧了些,避免她的小指继续在他的掌心作乱。   他的心灵,此时被一种温柔而美好的情绪包裹,感到温暖幸福。 第四十四章   世上有两件事绝对无法隐瞒,一是咳嗽,二是爱情。【不是作者说的】   所以,当上官飞燕带着萧秋雨驾着马车,来到百花楼下,看到花满楼和段誉牵着手,有说有笑的从门内走出来,心里恶念的沼泽溢出一堆一堆的黑泥。   “花公子,段姑娘,请上马车,看来我不在的三天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上官飞燕扬起微笑,语气里有刻意的暧昧的意思。   “上官姑娘,”花满楼对她微微一笑,这样幸福而愉快的微笑,根本不必他再说什么。   他站在马车外边,伸出手臂。   段誉疑惑了一瞬间,才领会他的意思,顿时从脚指尖开始发麻,她以前,只在几乎退出记忆的很小以前,才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轻咳一声,郑重的将手按在花满楼的手臂上,借力蹬上马车,然后回过身去,拉了花满楼一把。   显然,花满楼也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但他也很快明白过来,愉快的搭了段誉的手上马车。   眼见他们一前一后进入车厢里,上官飞燕站在马的旁边运气。   花满楼果然是瞎子,今天居然除了一句招呼,竟再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飞燕”萧秋雨有些担心的看向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扬起头,对他伸出手,微笑仍然甜蜜惑人,但萧秋雨知道,她在生气,他伸手拉她上车,却没办法说出安慰的话——花满楼的耳朵,是他们需要利用但同时深深忌惮的东西。   上官飞燕坐进马车,尽主人的义务陪客,但显然两位“客人”,并不需要她陪。   段誉正在同花满楼聊今天早餐,糖火烧里流出滚烫的糖心,凝在舌尖的感觉很妙,咸火烧外酥内瓤,撕开就会冒出一股带着麦香的热气,上面撒的芝麻一点都没有焦,在牙齿间弹跳,香溢满口。   然后他们开始聊火烧和煎饼,锅贴,锅盔,摊饼等等的不同口感和优缺点,花满楼一个富家公子,居然聊得很有兴致。   上官飞燕才不会喜欢这些廉价的食物。   “这是,萧公子特意出去给我买的吗?谢谢你!”上官飞燕满脸惊喜,笑容甜美的对萧秋雨伸手。   “嗯……是的。”萧秋雨很不舍的将自己特意跑两条街才买到的火烧,放在上官飞燕手里,“……飞燕姑娘喜欢就好。”   “什么猫病?”段誉低声嘀咕,“大中午对着一桌子菜啃火烧。”   花满楼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这天对桌上的一道锅巴肉片尤其青睐。   “你喜欢这道菜?”段誉凑过去问, “你平时好像不太吃这么多油的菜啊。”   “这家店的锅巴做很是酥脆,你也试试?”花满楼微微一笑,“你好像喜欢这样的?”   除了没有相互投喂,他们吃饭的节奏和所以情侣没有分别。   上官飞燕觉得嘴里的火烧一点都不香了。   下午段誉的主题终于变了,窗外飞过的一只麻雀,一只燕子,路边一根草,树阴面生的白色木耳,道路上的别的行客,她都能说得津津有味,好像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上官飞燕心里鄙视她——这人有多没见过世面?   然而,没见过世面的人,花满楼+1。   花满楼显然就对段誉说的这些感兴趣。   他们居然能就树上窜过的红毛动物,是松鼠还是狐狸讨论上半天,因为松鼠要冬眠,但狐狸好像不会上树。   上官飞燕坐在车里,坚持不让这对情侣单独相处,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真的,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路边随地生的野草,居然是古老占卜仪式中使用的蓍草,还有冬天兔子会换毛,掉下白色的一团团的绒毛,再长出的毛就是灰色的   不,她并没有想听,谢谢。   晚上,他们在一件干净的客栈留宿,上官飞燕心疼滴血的付了四间上房的钱。   灯火摇曳,上官飞燕坐在房间的镜子前,对镜梳妆。   “我美吗?”她的声音轻柔又纯洁,仿佛不沾尘埃的天使。   “是,”萧秋雨站在她的身后,手上挂着一件袍子,比婴儿皮肤还要光华的丝绸女士长袍,在灯光下泛着光泽,“但是,花满楼——”   “你是不是想说,但是花满楼是个瞎子。”上官飞燕站起来,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服,最后对萧秋雨张开手臂,让他将袍子给她穿上,她慵懒的带着自信的说道,“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他就不可能拒绝我。”   “是。”萧秋雨还有什么能说,况且,他认为她所说的,并有一点的错。   “段誉那丫头,根本不懂男人,”她在灯光下眨眨眼睛,就像是最美的梦,“没有男人不偷腥,哪怕是花满楼——帮我守着,等花满楼熄了灯火来通知我。”   “是。”萧秋雨兢兢业业的去执行,上官飞燕交代的任务。   花满楼和段誉这对刚在一起的情侣,正在桌前灯下叙话。   话题不是别的,正是上官飞燕。   和上次不同,这一回,完完全全相处了一天。   于是,段誉清楚明白的看见了上官飞燕的鞋子——一双红鞋子,大红缎面,上面绣着一只燕子。   “所以,你觉得上官飞燕,可能是被六扇门追查的红鞋子的成员?”花满楼微皱眉头。   “我不能确定,”段誉正经道,“我只见过一个死去的长孙大娘,活着的时候,她是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卖一颗可以毒死三十个人的糖炒栗子。”   “你没有跟我讲过这件事,”花满楼神色凝重。   “我一个都没有吃,”段誉连忙道,“而且就算吃了,我也不会有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段誉靠近他的耳朵,“我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就算再厉害的毒药,也奈何不了我。”她笑了笑,“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所以,我原本来想尝一尝,一颗能毒死三十个人的栗子是什么味道,但没找到机会就给义兄拿走了。”   “我并不觉得,一颗能毒死三十个人的栗子有什么好吃。”   “……你生气了?”段誉小声问。   “我只听说过,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花满楼道。   “我错了,”段誉认错飞快。   花满楼忍不住叹口气,眼瞳对着烛火,却只是蒙蒙一片,“你最好也不要再将这个告诉别人,如果人家知道,就不会再用一般的毒药对付你,毒死三十个人栗子毒不死你,下次也许会有能毒死一百个人的栗子。”   “我真的错了。”段誉陈恳低头,“我再也不敢了。”   “我只是希望让你知道,”花满楼道,“做任何决定以前,都要想一想,总会有人为你担心。”   “……知道了。”他的语气并不重,但段誉却觉得好像心被揪起来,说不出的别扭奇怪。   花满楼又轻声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温柔抚过她的头发。   ——!   明明也不是多亲密的动作,段誉就觉得脸烫得不行,头顶开始冒烟。   全是麻得一动不动,像被扼住命运后颈的猫。   “早点休息,”花满楼站起来,“我就在隔壁。”   “明天见!”段誉连忙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明天见。”   ……所以说,任何一句普通的话,都可能是fg。   段誉一向秒睡,不过毕竟是陌生环境,睡得不像在家时那么死,所以,朦胧未醒,她感到屋里似乎多了个人。   “花公子?”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轻柔的唤了一声,然后灵巧的上榻来。   整个过程,不会比窜过一只老鼠更慢,所以等段誉清醒的时候,手已经触到了光滑的皮肤……   相信任何一个,和段誉相同遭遇的姑娘,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啊——啊——啊——救命!”   “嘣————咚!嘣咚!”   上官飞燕被她打飞,撞在屏风上,把屏风也掀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几乎在上官飞燕撞翻屏风的瞬间,花满楼已经飞快进来。   “段誉?誉儿?出了什么事?”   萧秋雨并不比他慢多少,他直接从窗户外进来的,然后站在上官飞燕前面挡着她。   段誉飞快的扑进花满楼怀里瑟瑟发抖。   太吓人了,这辈子她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倒底发生了什么?”花满楼拍着她的背安慰。   整家客栈被这一趟的响动惊醒了,有人在高声咒骂,有人淅淅索索穿起衣服,有人奔出房门。   “夜……夜间服务!居然有夜间服务!这是黑店!”段誉再也不想回忆刚才的感觉。   她雷得天灵盖都要掉了!   上官飞燕拢着衣领,悲愤欲死。   她明明记得,当时分屋子的时候,这间是花满楼!   萧秋雨担忧的转向上官飞燕。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神,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不说话,比较好。   现在,那两人没发现进屋的是谁,赶紧离开,也许还能瞒过去。   不过,他的这个愿望到底落空了。   有人过来围观来了。   花满楼一手揽着段誉,另一只袖子一挥,将门重新关起来。   “上官飞燕?”段誉缓过神来,智商回笼,看向坐在屏风上的女人。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吃完晚饭分房间,段誉被照顾安排在最里间,最安静最安全,不过,等上官飞燕和萧秋雨走了以后,花满楼发现这间屋的窗户坏了,没办法关严,于是就和段誉交换了。   虽然段誉身体健康,不会因为这一点点问题就生病,但是这是男朋友的体贴嘛,她当然很高兴的接受了。   所以,上官飞燕是想——   段誉抬头看向花满楼。   她想桃子吃! 第四十五章   所以,上官飞燕走错门了。   上官飞燕的表情,以及这种微妙的荒诞,冲抵了段誉的愤怒,再加上,渐渐回笼的记忆发现,吃亏的人不是她嘛。   所以,莫不如说——   “偷鸡不成,蚀把米。”   嘿嘿,总结得真是太到位啦~   段誉的声音不高,但也没刻意压低,但屋里本来就安静,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耳朵也比较灵敏萧秋雨简直不敢去看上官飞燕的表情。   花满楼轻轻在段誉头顶拍了一下。   在段誉喊出对方名字过后,花满楼自然已经明白方才发生的是什么。   刚才还害怕的缩在他怀里发抖,转头就实在让说什么好。   段誉把头埋进他怀里,从背后扯了一下他的头发,“那你说是什么嘛。”   花满楼哭笑不得,这姑娘真是……   真是什么?可爱、搞怪、调皮?   他真是说不出来。   上官飞燕羞愤恼火气到想吐血,哦,她真的吐血了。   她低头望着地上的血,突然抽泣了一声。   “对不起,请你们不要将我看成水性杨花的女人,陛下想要请花公子做的事情,实在很危险,就算花公子将来拒绝,转身离开,我也并不觉得不应该——”   上官飞燕苦笑了一声,语气可怜无助,又咳出一口血,摆手拒绝了萧秋雨的搀扶,坚强的自己站起来,“可这就是陛下的命令,祖父去世时要我发誓一定要效忠陛下,绝不可违抗,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没有提段誉打伤她,只是又柔弱的咳嗽了几声。   嗯……这波卖惨,不仅塑造了悲惨的身世背景,还体现了忠诚国家的美好品德——哪怕是不得法的忠诚,但更让人怜惜:一个武功不强,也没有什么本事的姑娘,她真的只是尽自己的努力而已。   然后,她还真是段誉打伤的,不仅道歉,还没有对段誉进行申讨,自然体现她的真心忏悔而宽容。   段誉将自己放在这个时代,宋国教育背景价值观下看发现,还真的会有人感动,比如说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君子。   于是,段誉没有说话,悄咪咪观察花满楼的态度。   “天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或许还有医馆愿意接待,萧公子不如带上官姑娘去看一看?”花满楼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   他的声音淡淡的,对于他这样的君子来说,这已经足够表明态度。   “另外,花满楼自问没有什么厉害本事,不过是个寻常瞎子,”花满楼又道,“但是已经答应了的事,就绝不会后悔,上官姑娘放心。”   所以……他这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啊?   “誉儿?”   段誉回神时,上官飞燕和萧秋雨已经走了。   “你真的相信上官飞燕的话?”段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直接开口问出。   “对方废了这么多功夫,辛辛苦苦算计,”花满楼浅浅一笑道,“若是不达目的,岂能善罢甘休?况且,誉儿你对大金鹏王朝也很好奇,不是吗?”   嗯,是对大金鹏王朝的钱感兴趣。   不过显然,花满楼就此发现,上官飞燕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段誉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我眼光真好啊,”放松过后,段誉自我满足道。   花满楼忍不住笑,笑完又有些惆怅,陆小凤有时候,会同他提起他和他的红颜知己,在陆小凤口中,女孩子们都很难以理解生物,可爱时让他想为她们而死,一旦生起气来,却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同样让他想要一死。   但有一点一定不要忘记,就是女孩子一但生气起来,是不能讲理的。   今天的事情,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花满楼觉得,段誉就算真的生气,也是很有道理,就算像薛冰咬陆小凤一样,想是想要狠狠的咬上一口,都一点不奇怪。   女孩子要发脾气,岂非在正常不过的事。   可她一点都没有,只觉得好笑,并没有想咬他一口,就让他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就像秋天叶落的惆怅寂寞。   然后——   他的唇,就触到同样的温软,带着甜甜的味道,就像是糯米年糕、或者桂花糕的香甜气息,笼罩过来,然后一溜烟跑掉,让他怅然若失。   “给你盖个章,现在是私人所有,拒不外借,记住了吗?”   屋内没有点灯,没有屏风遮挡月光照进屋来,花满楼的外衣披在肩上,身上是雪白中衣,显得秀气纤细些,眉眼在月光下如昙花清丽,连空茫的眼瞳都变得晶莹。   段誉越看越美,所以就亲上去了。   花满楼的脸慢慢的红了,满脸红霞,他胸中被一种奇妙的激烈的情绪填满,再也记不起先前的惆怅。   “你——”   “听说,花满楼和陆小凤是最好的朋友。”段誉慢悠悠道。   “我们的确是。”花满楼稳了稳心神道。   “听说,陆小凤是个多情的浪子。”段誉又道。   “我们虽然是朋友,但在一些事上,朋友的想法并不就一定一样。”花满楼轻声道。   “上官飞燕很漂亮。”段誉又道。   “但花满楼是个瞎子。”花满楼慢慢伸手抚上段誉的头发,“他只喜欢你。”   “你这样好,会有很多姑娘喜欢,”段誉道,“只是感情这件事,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你还喜欢我,那么就不会喜欢别的姑娘。如果你喜欢了别的姑娘,那么只能说明,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让你喜欢我,但是同时,你也只喜欢我一个,很样才公平,你觉得呢?”   花满楼知道,现在自己并不该笑,但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甚至笑出声来。   他的姑娘,本来就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他的姑娘。   “自然再公平不过,”花满楼含笑道,“看来我也要努力,要让你一直喜欢我才行。”   今天夜里的风特别的好,客店房檐上起霜的声音,也格外的好听,虽然即将步入冬季,但花满楼却觉得,自己的心是温暖的——春暖花开。   第二天,上官飞燕再次楚楚可怜的道歉,花满楼以温和却比先前冷淡的态度安慰了她两句,仿佛真的原谅她似的。   自然无痕,堪比影帝,让段誉对他的认识再添了一层。   当天下午,他们便抵达了大金鹏王朝末裔的住所。   那是一座外表相当奢华的豪宅,走廊、过道、屋舍、围栏,都修建得比一般人家更加扩大,然而,连绵过多的空旷屋宇使得整个宅院显得阴森晦暗,像是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怪物。   他们来的这一天,天色也很不凑巧,黑云压顶,阴云密布,他们穿过晦暗的走廊,萧秋雨为他们打开走廊尽头嵌着金环的大门,然后,上官飞燕带着他们走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老人,他的身躯已经萎缩干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周围垫了很厚织锦垫子,以至于段誉怀疑他是否能自己从窝里站起来。   上官飞燕跪倒在早已失去皇位的大金鹏王面前,低头轻声的讲述她此行的经过。   大金鹏王挥手,让她站到一边,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站的两人。   他的目光和段誉相触,然后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   王霸之气这种东西,虽然不可名状,但是狭路相逢,显然这位国王,在段誉这个真正王国继承人面前,还不够看。   “两位年轻人,你们过来。”他说话就像是命令,一点都没有客气。   花满楼非常轻微的叹了一口气,抬步走过去。   他绝不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是因为,这是一个老年人,稍微迁就一下老年人,岂非再应该不过。   段誉无所谓的跟着他。   有些事没必要计较,在她看来,哪怕对方坐着,她站着,也不会任何人觉得,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比她高贵半分。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很高兴两位朋友,愿意帮助我们,”大金鹏王说话带着异域腔调,“还请两位稍微等一两天,我还请了一位朋友来,这段日子里,请允许我好生的招待你们,你们任何的意愿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大金鹏王朝从来都是热情、并倾尽所有招待前来的客人。”   “我没有什么要求,”花满楼轻叹了一声,“我在过来的路上,闻到了梅花的清甜香气,有这样一树梅花,我已经足够了。”   “我也没有什么要求,”段誉道,“就是晚上能安静一点,白天能吃到好吃的菜就够了。”   段誉觉得,自己这两个要求,很简单了。   但等她逛过这个宅子之后,她觉得好像事情不是她想象的。   穷、   好穷、   极致的穷。   除了大金鹏王那间屋子,其它房间空得抠不出一个铜板。   “我怀疑,他们就是想要钱,”段誉拉着花满楼在整个宅子转过一圈后,在后花园的梅花树下道,“复仇、讨公道都是说着玩的,关键是钱。”   整个宅子,也就这个后花园比较像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小姑娘从牡丹花丛里钻出来,“你们也是我姐姐找来帮我们的人吗?”   现在虽然没有牡丹花,但小姑娘穿着鲜绿的衣服,有明亮的大眼睛,和黑黝黝的辫子,就像一朵初开的豆绿牡丹。 第四十六章   大金鹏王的后花园里,段誉和上官雪儿,一左一右对峙。   “你又是什么人?你姐姐又是谁?”段誉逗她道。   她自然早就发现花园里藏了人,花满楼想来也应该早就发现了。   “我是上官雪儿,我姐姐是上官飞燕,”小姑娘抬头挺胸,很骄傲。   “哦。”段誉点点头。   “到你了。”上官雪儿大声道。   “可你为什么一个藏人在花园里?”段誉忍笑道,“你姐姐呢?她没有陪你吗?”   “关你什么事?”上官雪儿傲气的一扬头,说完又忍不住瞟着她道,“姐姐最近好忙,大家都好忙,没有人和我玩,我只能一个人玩,嗯,”她又瞟了一眼段誉,“你想陪我玩吗?”   “你知不知道他们请我们来做什么?”段誉露出骄傲的表情,“我们也很忙的。”   “才不是,”上官雪儿得意的说道,“你现在很闲的,我知道。”   “哪里很闲了我们很忙的。”   “你才不忙,我知道——”上官雪儿踮脚挺起小胸膛。   “雪儿姑娘,公主殿下在寻你。”一个低哑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段誉回过头去,顿时呼吸一滞。   她实在没看过,一个人变成了这样,还能活着。   他原本的面目已然辨不出,缺了眼睛,整张脸被破坏,还少了两只手,只剩下可怖的躯壳。   实在不知是医学的奇迹,还是人性的悲哀。   “怎么了?”花满楼看不见,却也感觉到段誉的情绪波动。   “这个人来得实在凑巧。”长成这样,光提起对方容貌,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柳余恨。”那个男子自我介绍。   花满楼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   “什么事?”上官雪儿跑上去。   “公主要出门去,想起你好久都没出去过了,所以想带上你。”柳余恨道,“你要不要去?”   “去去去!”上官雪儿立即兴奋丢下两人的跑过去了。   “真没义气。”段誉嘟囔,“转头就跑了。”   花满楼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欺负小孩子,不害臊吗?”   “她偷听我们说话。”段誉反驳道,“还是上官飞燕的妹妹。”   “她年纪还小,不过是个孩子。”花满楼轻声道。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段誉道,“已经懂得把从中原跑到我们家,唧唧歪歪的迂腐士大夫,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走——就是后来被我娘追着打。”   段誉说的满不在乎,花满楼却安慰的摸摸她的头。   “…哎…什么啊”段誉嘟囔了一声,“都好久以前了。”   “我说错了,”花满楼微笑道,“那个姑娘也的确不小,是已经懂事的年纪,应该慎重对待。”   “……倒也不必太慎重……”段誉承认道,“好吧,我承认那就是个小姑娘,我就是看她可爱,才逗她的。”   花满楼含笑温和道,“我知道你只是逗她玩儿——我还知道当初那个士大夫肯定做了不好的事情。”   “牙齿都要掉的老头,想娶非烟姐姐当小老婆,他就算给非烟姐姐当小,姐姐还看不上呢,”段誉也不隐瞒,坦坦白白的开口,“但毕竟是宋朝廷的人。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做事情太过直接,后来才知道差点闯了祸,幸好那个人还没走会去给宋皇帝复命,就在路上病死了,否则说不定他生气了,就要给皇帝进谗言乱说话。”   花满楼愣了愣神,他仿佛此时才意识到,段誉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不是大宋人,而确确实实是一国储君。   “你怎么了?”段誉凑过去,从梅花树上摘下一小段带花的枝梢,在花满楼脸上拂了拂。   “没什么,”花满楼准确的抓住了她作乱的手,捏住花枝道,“我才发现,大理的习俗和中原很不一样。”   段誉笑起来,“你是指非烟姐姐取小的事吗?”   “大理的女子,难道都可以娶好几个丈夫?”花满楼道。   “是的咯,”段誉道,“大理有很多夷族,每民族的习俗都不同,不过好多民族都是女系传承,”她慢慢道,“更何况我是将来的国主,国君娶好多后宫,岂不是很正常?不过,理论上是这样,”她也不卖关子,实实在在道,“其实我们段家,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这样做。”   段誉把手从花满楼手里抽出来,然后笔划了一下,把花枝横插在他的发髻上。   “又好看,又好香。”段誉双手一合。   花满楼笑了笑,抬起手在树枝上摸索了一会儿,也摘下一枝轻轻插在段誉的鬓发上,“插花云鬓重,香随笑靥开。”   段誉被他带得整个心都轻了,仿佛要离地而起,扶摇云端。   她用脚尖蹭了蹭地面,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香意为君传,问君知不知。”   花满楼轻轻笑了一声,心中一动,伸手搂住她。   芳林深处,意与心传。   “——好了,说正事,说正事!”段誉面色红润,强作镇定,将柳余恨来时的情景,转述给花满楼。   听到柳余恨容貌已毁,花满楼不免露出怜悯的神情,“十年前,他曾被江湖人称为玉面郎君,倒不知,如今因何变成这副模样。”   “上官雪儿说,他们是最近才忙起来的,”段誉没有继续讨论柳余恨的容貌,“所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做出这个决定?”   花满楼叹了口气,“我在想的是,他们要找的人,恐怕并不是我。”   “那上官飞燕费劲的把你骗来做什么?”段誉道。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花满楼和陆小凤是很好的朋友,”花满楼神色淡淡,有人通过他算计他的朋友,这件事自然不会让人感到愉快,“陆小凤虽是个风流浪子,但对朋友却很讲义气。”   “所以,他们真正要找的人是陆小凤?”段誉好奇道,“陆小凤有什么厉害的?”   花满楼此时虽然被大金鹏王朝的作为,搞得有些不高兴,但却还是为她这一句话微笑起来,“若是陆小凤自己听到你这句话,说不定会引你为知己。”   “嗯,也不是不可以。”段誉微微矜持道。   花满楼轻轻一笑,拉着段誉的手继续往花园深处走,“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人,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因为他不但有两双眼睛和耳朵,三只手,还有四条眉毛。”   “这是什么样子?”   “嗯,”花满楼笑意盈盈的拂开前面的树枝,“你知道,我是个瞎子,我并不知道,陆小凤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你只好自己去看了。”   卖关子卖到这个地步,也就是花满楼有这个先天条件。   三天过后,他们就见到了陆小凤。   只能说,有时候过分江湖传言,是有夸大成分的。   “没有你好看,”在看见陆小凤的第一眼过后,段誉就悄悄对花满楼说道。   花满楼笑了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他是十分愉快的。   陆小凤身边,是一个漂亮的盛装的女人,周围称她为“丹凤公主”。   这还是段誉第一次见到丹凤公主,大金鹏王朝有且只有一位公主,唯一的皇族末裔。   她是一个漂亮的,就是走路走的慢一点,拗造型拗得久一点,说话捏着嗓子一点。   而陆小凤,在段誉和花满楼一起进屋的时候,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上面的两条眉毛,简直要飞出外太空去。   “我原本以为他们是骗我的,”陆小凤以梦呓一样语气道,“没想到是真的,花满楼身边居然真的有个姑娘。”   “花满楼又不是和尚。”花满楼道。   “而且,还是一个公主。”陆小凤仿佛没听见他说的,继续自己的话。   “你说错了,”陆小凤的第一句,段誉就不喜欢了,什么叫身边有个姑娘,她是花满楼的背后灵吗?   “哦?”陆小凤扬了扬他两撇眉毛一样的胡子,“我难道说错了吗,段姑娘?”   “我是少主不是公主。”   “你们大理国不封公主?”陆小凤好奇道。   “宋皇朝倒是给我封了一个,”就是不知道那件文书被她塞哪里去了,“但在大理的公主和别的地方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陆小凤更好奇。   “打个比方,如果这位丹凤公主说,你好讨厌,我要把你的头打掉~”她学了学上官丹凤说话,顿时把自己雷得不清,“她可能只是撒撒娇而已,但如果我这样说——”   段誉对他露出一口白牙,“我会真的把你的头打掉。”   陆小凤一下子躲到椅子后头。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说这样的话,”段誉道,“毕竟你是花满楼的朋友。”   “你放心,”花满楼道,“我相信,誉儿不会随便打掉你的头,”他忍着笑,摆出认真的表情,“如果她真的这样做,那一定是因为她有这样做的理由。”   “我认识的花满楼,是一个君子。”陆小凤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谁能相信,君子如玉的花满楼也会捉弄人?”   “大概是因为,”花满楼一笑,指尖在桌上一点,“近来我的心情特别好。” 第四十七章   平独鹤,上官木,严立本,这是大金鹏王朝出逃的三位大臣。   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中原首富霍休,珠光宝气阁阎铁珊,这是三人现在的身份,其中独孤一鹤是青衣楼主。   独孤方,柳余恨,萧秋雨,是大金鹏王找的另外三个帮手。   段誉左右看看,自己加上花满楼以及陆小凤,三个人。   作者这是有强迫症吗?   还真不是。   大金鹏王想要讨回国家财产,还要三人在先王灵前忏悔道歉。   陆小凤捋着嘴唇上的小胡子,表示自己还需要找西门吹雪帮忙。   花满楼全程没表示意见,他和段誉在吃饭,大金鹏王自然并没有饿着他们,之前的菜他当然也并不嫌弃,但他感得出,段誉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吃好。   这里离附近的乡镇都很远,想找家饭馆简直都是难事,段誉并不是挑剔的姑娘,但大金鹏王宅院里的厨子,做饭水平实在有点糟糕。   虽然波斯葡萄酒是红糖水了,但菜还是好菜。   “我觉得那位大金鹏王,想的应该和我们一样。”宴会结束后,在陆小凤滔滔不绝的计划背景音效下,段誉对花满楼这样说。   现在人怎么回事?都不听人说话吗?   陆小凤光速结束自己的话题,凑上去,“什么一样?”   “吃饭啊,”段誉道,“他平时应该吃得挺简朴的。”   所以,碰见这么多荤菜,才怎么都忍不住。   一个国王,居然看着肘子眼冒金光,说实话,是有点可怜的。   “陆公子,花公子,段姑娘,”上官丹凤收拾了残席追上来,“今天谢谢你们。”   她黑亮的长发,柔弱的披在肩膀,神色充满感激,“家父是很好强的人,也再受不得打击,所以他至今不知道家中其实早就搬空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帮助你们。”陆小凤望着她,拍胸口保证,就差把心剖出来。   上官丹凤被他逗得嫣然一笑,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把陆小凤看得一痴。   “他被她迷住了。”丹凤公主走后,陆小凤脸上还挂着笑,段誉一边转述,一边评价。   “毫无疑问。”花满楼轻笑道。   “我一直听说他还挺聪明的?”段誉又道。   “那只是看起来如此,”花满楼道,“其实一但遇见漂亮女孩,陆小凤就是天下最糊涂的人。”   “喂,可以了!”陆小凤不满道,“我还在这里,听得见。花满楼,”他自然熟悉自己的朋友,知道他绝不是刻薄,没有同情心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被骗了?”段誉道,“美人计?”   “如果你聪明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来?”陆小凤反问她。   “你真的不明白?”段誉道,“男女在一起,总是要找点事做,才好增进感情,而且,这件事现在越来越有趣了。”   她觉得大金鹏王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陆小凤惊讶的看向她,“我现在相信你一定是个王储了。”   “什么意思?”段誉挑眉。   “我第一次看见,向你这么不害羞的姑娘。”陆小凤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是不是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一笑,知道他下面没什么好话,拉着段誉的手准备离开,“我如果是你,今天晚上一定会小心一些。”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伴随着这句话,上官雪儿像炮弹一样冲进来。   她洋洋得意的道,“你叫段誉,他叫花满楼,我没说错吧?”   “小表姐?”   “表姐?”段誉惊讶的看向陆小凤,他和大金鹏王朝还有这等关系?   “大笨蛋~”上官雪儿对陆小凤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来对段誉道,“你要陪我玩。”   段誉眉梢一挑,上官雪儿站定,眼睛一眨带着紧张。   “好啊?”段誉扬扬下巴,“玩什么?你不能输不起。”   “我们去花园里玩。”上官雪儿拉住她就跑。   …   “你最近看见我姐姐了吗?”走到花园没有人的地方,上官雪儿左右看了一会儿,第一句道。   “没有。”段誉道。   “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被人害?”上官雪儿有些担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笼罩着早熟的阴影,就不像是天真的小孩了。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段誉道。   “你相信我?”上官雪儿睁大眼睛。   “你觉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段誉直接问。   “我……说不清,”上官雪儿咬着唇想了一会儿,“好像一直都不对,但自从祖父去世过后,就变得特别的不对——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把姐姐杀了,就埋在院子里。”她突发奇想道。   “我们去那边玩儿会儿。”段誉突然拉住上官雪儿,往灌木后去。   过了一会,柳余恨出现在他们方才在的地方,他左右看了一会,又往别处去了。   等他走后,段誉才又带着小姑娘出来。   “我就说不对劲儿吧?”上官雪儿道。   段誉认真的点头,上官雪儿就在自己家,柳余恨为什么将她看得这么紧?   她轻咳一声,露出最亲切可爱的笑容,温柔道,“给姐姐讲讲你的家的事,好不好?”   上官雪儿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嗓子坏了?”   “咳,你讲不讲?”   我不要面子的呀?   ……   “所以,你要找大智大通,就一定要找龟孙子老大爷,要找龟孙子老大爷,就一定要上青楼。”段誉理解的点点头,但还是跟他们在一起。   “嗯,”陆小凤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店道,“那是这座城里味道第二好的饭店,你可以进去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美食。”   “那这里味道最好的店,是哪一家?”   陆小凤背上都开始出汗了,“这家店的味道真的不错,不管你今天在这里吃多少,我都帮你付钱,怎么样?”   “看来你准备去的青楼,就是这里味道最好的店。”段誉点点头道。   “花满楼,花满楼,你不说一句话吗?”陆小凤恳切的看向他的朋友。   于是,花满楼对段誉道,“你是想要待在外面,还是跟我们进去找人?”   段誉对陆小凤轻哼了一声,有看向花满楼,开玩笑的问道,“你希望我待在外面,还是和你一起进去找人?”   逛青楼!   这可是穿越女的标配,她居然都忘了!   不过,如果今天花满楼希望她留在外面,她可以今天不进去,下回一个人的时候再去。   “我们进去找了人,可以请孙老爷,到城里第二的饭店再喝酒吗?”花满楼问陆小凤道。   陆小凤   陆小凤摸摸唇上的胡子,他还能说什么?   “自然可以。”   于是,陆小凤很严肃的带着花满楼和段誉两个进去,然后再很严肃加上孙老爷出来。   “这青楼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嘛。”段誉对花满楼道。   就是有些漂亮女人,有些男人喝酒吃饭,动作在段誉看来,也不算太出格。   “本来就没什么。”花满楼道,“只是些可怜的姑娘而已。”   陆小凤使劲的抹他的两撇胡子——带着他们两个,有什么也变没什么了。   一脸不正经的孙老爷,看见段誉顿时正得就像个正人君子。   如果不是他肚子太大,他大概还想要弯腰的。   大智大通呆在一个山洞里,只见孙老爷一个。   所以,只有孙老爷艰难的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滚过山洞口进去。   段誉好奇的打开系统,然后——   “里面,只有一个人。”段誉悄悄对花满楼道。   “嘘——”花满楼竖起一根手指,让她不要再说。   陆小凤眉梢微微一动,不过此时洞里响起了可以提问的声音。   确认了大金鹏王朝的历史,到中原的三位大臣的来历,最后一个问题——   如何请动西门吹雪。   不知道。   一块五十两纹银,够一家五口两年的生活,就得了一句不知道。   若是往常,段誉一定要取笑一下陆小凤,但现在她却没那样的心情。   “借我一块。”段誉对陆小凤道,“改天还你。”   “不用还。”陆小凤递给她一块银子。   “谢谢,”段誉没再说什么,朋友之间,本不用再说客套话,她学着陆小凤方才的动作,将银子丢进去,“大理段氏少主段誉,她的父亲是谁?”   洞里安静一片。   段誉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说真的,”陆小凤低声道,“刚才,我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小段是个王储,但又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可怜吗?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凤就觉得不能将这个词,用在这个姑娘身上。   平时段誉虽然有时候会说自己是少国主什么的,但总是开玩笑似得,就很难让人对她恭敬起来。   花满楼神色担忧的走过去,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去将站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肩膀。   其实没有声音,也是一种答案。   不能说。   她的身世,不能说。   “我们去喝酒!”陆小凤大声道,“我请你们喝酒!”   “不用了吧,”段誉很快回过神来,反正她已经失望过够多回了,“快走,去找西门吹雪,然后去珠光宝气阁,我们得快点!”   “为什么要快?”陆小凤茫然道。   因为——   “因为要接你的小姑妈呀。”   两天后,陆小凤张大眼睛和嘴巴,望着出现的上官雪儿。   “你好啊,陆小凤侄儿?”上官雪儿对他十分和蔼可亲的招招手,“好久不见,你的眉毛怎么少了两条?”   陆小凤回过头来,身后两人如出一辙的看好戏表情。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段誉道。 第四十八章   坐在珠光宝气阁的水阁内,陆小凤痛苦的双手抱头。   天空碧蓝如洗,水里是绢制的荷花荷叶,碧玉鲜红,惟妙惟肖,水阁周围是朱红的九曲围栏,点着火盆,垂着珍珠帘,如梦如幻。   桌上的茶是好茶,碧潭飘雪,酒是好酒,山西本地上好的杏花汾。   但陆小凤,真的没有心情品尝。   在他左边,是一对情投意合,喜欢一起调戏他取乐的情侣。   他的右边,是一个古灵精怪,喜欢捉弄他当游戏的小魔星上官雪儿。   自从他们的前行路上,多了一个上官雪儿,陆小凤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我真的觉得,没有眉毛的陆小凤,比两条眉毛的陆小凤,更有记忆点,你觉得呢?”上官雪儿跃跃欲试的凑过来,指尖上一点银光闪烁。   陆小凤……   陆小凤在为请动西门吹雪,牺牲掉两条胡子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仅剩的两条眉毛感兴趣。   “既然要刮掉你的两条眉毛,西门吹雪为什么不刮掉上面两条,”这是段誉在看到他的新形象后,遗憾说出的话。   花满楼表示同意,并遗憾不能亲眼看到,作画一幅流传后世。   而上官雪儿听说两人的遗憾过后,誓要拿下他的眉毛,否则绝不干休。   “姑奶奶,”陆小凤抱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再捉弄我了,两条眉毛挺好的,真的。”   他真的错了,他就不该在段誉说上官雪儿要和他们同路的时候,表现出不乐意。   他明明该双手双脚,外加翻五百个筋斗欢迎。   这世上,如果有后悔药,他一定第一个吃。   “好乖孙儿,”上官雪儿立即青云直上,“改天请你吃糖。”   “段姑娘,你能管管吗?”陆小凤艰难抬头,“我知道,她只听她的话。”   “你说错了,”段誉慢悠悠道,“雪儿是大姑娘,有自己的想法,谁都不能管着她——谢谢。”   段誉接过花满楼给她倒的茶,立即喝了一口。   上官雪儿得到支持,对陆小凤挺挺胸口,“是你自己认姑奶奶的,我还嫌弃有你这么大的侄孙儿呢。”   花满楼浅浅一笑,陆小凤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上官雪儿之所以听段誉的话,是因为有一样东西,唯有段誉给了她,那就是——平等。   任何小朋友,都不喜欢被人当小孩子看,所以陆小凤越是让步,上官雪儿越是要向他证明自己的厉害。   “你在想什么啊?”段誉凑向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一笑,她的身上总是带着让人轻松愉快的糕点和水果的甜香。   “我是在想,你一定是个受大理人民喜欢的少主。”   如何大理段氏是这样的风格,那么真不难理解大理段氏,为什么能在大理根深蒂固,受人敬爱。   “嘿嘿,你说的也没错,”段誉忍不住得意道,“我的确挺受欢迎的。”   “风流浪子陆小凤,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奶奶?”另一边,珠光宝气阁总管霍天青满脸笑意道。   “也许他只是喜欢叫人姑奶奶,”陪客马行空立刻嘿嘿一笑,立即附和他。   这位是山西镖行联盟的总镖头,珠光宝气阁是山西名商行,自然少不了和镖局打交道。   “陆小凤不是从石头了蹦出来的,”另一个陪客苏少卿道,“他有姑奶奶有什么奇怪。”   这位容貌清俊的少年人,是珠光宝气阁的西席和师爷。   讲真,阎铁珊都七八十岁了,原来还这么好学的?   他本来算是仗义执言,但说出的话,不知怎么就是有点生硬,不讨人喜欢。   段誉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就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得脸红了。   “段……段姑娘,有什么指教吗?”苏少卿道。   “没有,”段誉这是头回遇见对她脸红的男子,虽然有点好奇,但好在她还记得男朋友就在旁边,“阎铁珊老板什么时候来?”   “我……我去帮姑娘看看。”苏少卿一下子站起来道。   气氛有点古怪。   段誉连忙抓住旁边花满楼的手。   她不是,她没有,和她没关系。   “阎老板已经来了,”花满楼平声静气,仿佛并没受气氛影响,“所以苏兄何不坐下来等一等。”   随着一阵略显尖细的笑声,珠光宝气阁主阎铁珊出现在水阁之内。   圆白胖的阎铁珊有与身形不符的尖细声音,说话还喜欢用山西方言,语气亲切热情。   但当陆小凤提到大金鹏王朝,阎铁珊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陆小凤准备好沟通一句都没说完,他就站起来拂袖要走。   然后,西门吹雪就出现了。   虽然先前和陆小凤一起去找西门吹雪,但段誉确实第一次看见他。   陆小凤进山庄见人,段誉留在外面和花满楼一起等,等到最后,只等到剃了胡子的陆小凤,而据说西门吹雪不喜欢见人——需要的时候,自会出现。   就这点来说,西门吹雪就够神。   白衣剑客,手提一饼漆黑古剑,站在门口挡住阎铁珊的去路,言简意赅,“你应该留在这里。”   “你是谁?”   “西门吹雪。”   “来人!”阎铁珊大喊一声,着急的往后退。   “等等——”陆小凤也在喊,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句大金鹏王朝,就让对方这样激动。   但阎铁珊显然不想理他,他高声呼喊,一声令下,从周围涌出来十八个黑衣武士,这些人面色冷峻拿着武器就冲上去。   陆小凤没动,因为他身旁站着霍天青。   花满楼动了,他旁边是马行空和苏少卿。   马行空手提一根滚龙棒,一抖刺向花满楼的咽喉,被他两根手指一夹段成三节,他再一挥拳被花满楼袖子一抖,掀翻进水里。   就此同时,苏少卿抓着桌上一根筷,飞快的向花满楼刺过去,花满楼也伸手拿起一根筷子抵挡住他的攻击,苏少卿连刺了十四剑,每一剑都被花满楼恰到好处的化解,于是苏少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也会我峨眉剑法?”   花满楼却只一笑,“对于瞎子来说,这世上的剑法都是一样,”这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   整个水阁内,大概只有段誉知道他在叹气什么。   西门吹雪,一对十八。   地上已经倒了一片,没有呼吸,每一个都只是简单的一剑洞穿咽喉,十八条人命,就此已经消失。   这未免太过容易。   西门吹雪提起他的剑,轻轻的吹落上面的一滴血珠,神色平静中带着一点寂寞,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苏少卿,“你既然剑,为什么不来找我?”   上官雪儿已经吓呆了,紧紧的挨着段誉,就差把自己塞进她的怀里。   苏少卿也吓得脸色发白。   “没想到,”阎铁珊站在屋子正中,面色平静,眼神中却已经带着惶恐,“连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加入了青衣楼。”   他的嗓音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山西土腔,变得又尖又利。   “什么青衣楼——”陆小凤顿时一惊。   “大老板,你快走!”与此同时,苏少卿高喊一声,带着一腔英勇就义的,抬手就要掀起桌子——   掀桌子——   掀桌——   掀——   就没掀起来。   苏少卿趴着桌沿呼呼的喘气,满脸通红,一句话说不出。   也不知是尴尬,还是真的耗尽了力气。   段誉觉得周围的目光有点烫手,缓缓的把手从桌上移开,“那个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花满楼轻轻笑了一声,“阎老板,我们或许存在一点误会,大家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如何?”   阎铁珊犹豫的看向他,“你们不是为大金鹏王的钱财而来吗?”   “是,但是——”陆小凤话没说完,旁边的霍天青却突然一掌劈向他,他一边劈,还一边高喊,“别忘了两天前的事,大老板,你先走——”   这声奋勇牺牲,简直和刚才苏少卿一样一样的味道。   气氛陡然一变。   阎铁珊突然急转,以胖子难以拥有的速度拔出佩剑,飞快劈斩,剑光过后,水阁四面的珍珠爆射向四方,在众人躲避的同时,他已经飞身出去。   同一瞬间,西门吹雪没动,花满楼云袖一卷,挡住霍天青,陆小凤脚步一窜,点出水阁的围栏,阎铁珊回头一瞥,紧张的想加快速度。   荷塘之下,突然蹿起一道黑影,伴随着银亮的剑光。。   握剑的手飞快的刺出,漂亮的眼睛中露出一道明媚的光亮,眼见剑尖刺入皮肤,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而还在后面的陆小凤,只能焦急的喊出一声,“不要——”   一道气流如闪电般穿过,绢制的荷叶如同受了风,一齐摇曳泻出一条碧绿的水痕。   黑衣的女子眼中的激动还在,陡然向人从腰腹打了一拳,腰肢一折,如同折翼的小鸟往下掉。   “啊——”阁中的霍天青突然凄厉的喊了一声,不顾花满楼的阻拦,飞身出去,想要接到佳人的娇躯。   花满楼再次叹了口气。   在霍天青冲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认真阻拦了,因为显然对于霍天青来说,那位姑娘比他的命更重要。   可惜,无论霍天青还是陆小凤都没有接住佳人。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噗通落进水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段誉也在他旁边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风评被害,明明只是着急的一剑,怎么就这么巧,又捅了肾了呢?   将来,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会变成捅肾女侠什么的吧? 第四十九章   “我没有错,我是大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我杀叛臣,有什么不应该!”丹凤公主高喊了一声。   “我姐姐呢?”上官雪儿道,“我姐姐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阎铁珊道,“霍天青,我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霍天青,哎,”陆小凤叹气,“你怎么也掺和这件事,还不够乱吗?”   “陆小凤,你不该乱管闲事——公主,你的伤如何?”   总之,就很混乱。   段誉拉着花满楼凑过去,迅速切到前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段誉凑进去道。   “姑娘,段姑娘,”阎铁珊赶紧迎过去,“今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将来有什么事,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可以有。   段誉点点头,还没说话,上官雪儿扑上来,就差抱她大腿,“段姐姐,他们、一定是丹凤公主他们,把我姐姐杀,你一定要帮我。”   人群正中,上官丹凤跪坐在地,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鲨鱼皮水靠,露出玲珑的曲线,一手按着腰腹,抬起眼睛怨恨的看向段誉。   在看向上官雪儿,神色一软,“雪儿,你竟然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表姐吗?”   上官雪儿连忙把段誉的手扒紧,连连摇头,把辫子甩得飞起。   段誉看着眼前的美女,心情有些微妙。   如果不是上官雪儿先前提供的消息,段誉这会儿不会打开系统查看,她不打开系统,就不会看到上官丹凤名字标签后大大的(伪)字。   自从升级ssr,她就膨胀了,已经很久没用系统查过周围人的数据——放眼望去,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所以,上官丹凤的名片,她没看过,毕竟有什么好看的,三脚猫的工夫而已,没想到,她竟然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如果上官雪儿提供的,表姐和亲姐姐相互模仿不算什么,那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的数据一模一样,实在没什么好解释。   只是她这打开顺便环视一周——   咦?   苏少卿(伪)?   这里还有个人披马甲啊。   不不,这个等会儿再说。   段誉靠近过去,上下打量上官飞燕。   仔细看,整张脸和上官飞燕有一点像,但在细微处却略有差别,让人就算只一眼看,也觉得是两个人,这么真的易容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段誉伸手摸了一把,竟然没摸出一点破绽,皮肤有弹性,而且还能防水,“你是怎么易容的?”   “你说什么?”上官飞燕楚楚可怜的睁大眼睛,“什么易容?我听不懂。”   找不出接头的地方,段誉伸出手,捏住上官飞燕的脸蛋,拉扯起来,既然不是真脸,那必须能扯下来。   “啊——”上官飞燕被真的撕破脸的力道,拉扯得尖叫,“我的脸——”   “刺啦——”这声音听着就疼。   段誉松了口气,她不是专业人士,报的打算不过是,假的就一定能撕下来。   整张脸通红的上官飞燕,用的目光注视着段誉。   “你不能怪我,”段誉忙摆摆手,“是你自己粘得太紧了,你就当刮一次脸嘛,汗拔得挺干净的哦。”   我们小仙女脸上不长汗!   上官飞燕继续瞪她。   “姐姐!”上官雪儿惊叫。   “你不是丹凤公主?”陆小凤盯着变了脸的女人。   上官飞燕脸色一变,目光盈盈挑了他一眼,“呆子,难道我不比上官丹凤长得更美?”   陆小凤忍不住点了头,“你是上官飞燕?你为什么做这些?真正的上官丹凤又在哪儿?”   上官雪儿是真的,那么上官飞燕的身份的确是大金鹏王朝的人。   上官飞燕清幽幽的叹了口气,“表姐去年在祖父去世后不久就,但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让我帮家族报仇,诛杀三个判臣,我又怎么能不帮她完成遗愿。”   上官雪儿张了张嘴。   “雪儿,”上官飞燕情真意切的看向妹妹,“你一个人跑出来,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阎铁珊才死里逃生,岂能轻易就相信要杀自己的女人的话,他冷笑一声,声音尖利,“你知道这些年,扮成陛下来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怎么这回换了个公主,以为我们就会相信?”   “我的确不是丹凤公主,但我是上官谨的孙女。”上官飞燕神色一改,露出迟疑又担忧的神情,“这些年竟有别的人,扮演陛下来骗你们?难道,陛下怀疑错了?”   阎铁珊并未如此简单被她打动,“你是公主也好,是上官谨的孙女也好,咱还是等独孤兄和霍兄前来,自会分辨,至于你只好暂时委屈姑娘了。”   阎铁珊一喊,又叫来几个会武功的壮汉,让他们将上官飞燕押解下去。   “陆小凤,”上官飞燕连声娇唤道,“你难道就看着他们这么对待我,一句话都不说?”   陆小凤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现在也搞不懂,你到底是谁,有想做什么,我只想问一句,青衣楼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愿相信我?”上官飞燕泪光凄楚,“我我真的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陆小凤再叹了口气,却并没有阻止阎铁珊的手下,将上官飞燕和霍天青带走。   案件进入新的阶段,接下来就是等着大金鹏王朝的另外两位大臣出场。   阎铁珊殷勤的邀请段誉在珠光宝气阁住下,有什么需要都尽管吩咐。   事情好像结束了,但段誉就感觉——   背后仿佛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刺到她脖子疼。   她缓缓回过头。   西门吹雪就站在她背后,“方才那是什么?”   他的脸色虽然还十分冰冷,但眼睛里却简直绽放了1000w灯泡。   段誉把手背在背后,悄悄、悄悄的探过去,抓住花满楼的袖子。   今天的桃花运,未免有点太旺了。   而且,一个二个都这么嚣张,没看见她男朋友就在旁边吗?   “六脉神剑。”段誉满脸沉着,言简意赅,务必表现自己坚贞不屈的精神。   “好剑!”西门吹雪赞了一声,他的脸色越发冰冷,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谢谢。”段誉努力板起脸。   冰山下的火山,对不起,她再也不嫌弃xx老师们的形容词神奇了,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冰山会随时准备喷火。   段誉被西门吹雪的目光炽热盯着,让她一点都不敢动。   “剑之精意何在?”西门吹雪一脸严肃的问道。   “?”   啥玩意儿?   “我以为,剑在于诚!”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意,才能达到剑术巅峰。”   “哦”   段誉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西门吹雪这是要开学术讲堂?   “你的剑道为何?”西门吹雪再问。   “剑”段誉暗暗咽了口水,她,国之储君,绝不能怂,“就是剑嘛,就就是剑。”   段誉为表示对答案的自信,梗了梗脖子。   西门吹雪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她的答案,竟然点点头,若有所悟,“剑本来就是剑,只是剑而已,在下明白了。”   “是吧。”段誉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这都啥玩意儿?   他明白了啥?   她自己都不明白,西门吹雪居然明白了?   “愿与君一战!”   西门吹雪拔出剑,充满战意的看向段誉。   顿时杀意凛然,气势如山岳海涛呼啸而来。   段誉觉得他不是“愿与君一战”这是要“与君决一死战”。   “西门庄主,”花满楼开口,“誉儿不过是个姑娘,庄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西门吹雪冷哼了一声,“女人就不该练剑,练剑就不是女人。”   这话说的,段誉就不愿意了,“练剑怎么就不是女人了,练剑妨碍生孩子吗?”   西门吹雪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一屋子的男人,神色都变得古怪。   “你知道什么叫物质决定意识吗?知道意识是物质的客观反映,必须尊重本质吗?女人就是女人,男人就是男人,生下来是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段誉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哼一声,“连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都不懂,还想和我讨论哲学。”   “我告诉你,我就是练了剑了,怎么着吧?”段誉一仰头,把手一挥,“你现在就是对着我说一百遍,你还真能把我变男的?你要有这本事,我就算你赢。”   陆小凤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忙忍住。   他刚才还担心,两个朋友真的打起来,伤及性命。   但从西门吹雪的表情来看,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和段誉说话了。   段誉连忙扯着花满楼就走。   “一言不合,就人身攻击,”段誉低声对花满楼吐槽,“西门吹雪也太讨厌了。”   花满楼忍不住笑。   “怎么?”   “我只是有点可惜,”花满楼忍俊不禁道,“可惜我是个瞎子,不能看见方才西门庄主的表情。”   花满楼很难讨厌一个人,但是他的确不太认同西门吹雪的想法,一个人将,当做一件伟大的事业,这是花满楼实在难以理解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西门吹雪的信念,但并不妨碍,他因为段誉把西门吹雪怼得说不出话,而感到愉快。 第五十章   一顿丰盛晚餐过后,再和喜欢的人,在风景秀丽的地方,相携散步自然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段誉告诉花满楼,她想要请阎铁珊帮忙,建一条从大理到中原的商道,但她又有点担心,开启贸易过后,大理低下的生产力,会受到来自中原的冲击,而造成国家变得更加贫穷,正好花满楼是江南首富家的公子,就算本人不经商,但从小受家庭的影响,还是懂的一些经商之道,给段誉提供了一些可行的建议。   等到天黑以后,恰巧飘落起小雪,微雪如同天女撒花,纷纷扬扬,落在身上也是轻飘飘的一点,这样诗意的天气,让两个南方人都感到格外的愉快。   这种愉快,一直延续到回到住处之后。   两人站在拐角,碰见了四个女孩子进了陆小凤的房间。   “都是很好看的女孩子,”段誉小声对花满楼道,“拿着剑的。”   花满楼微微一笑。   于是他们就站在那里瞧起陆小凤的热闹。   “四个女孩子,”段誉继续道,“有一个看上去小一点,有一个特别高挑,有一个特别白,还有一个特别美。”   “峨嵋弟子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雪,奉家师之命,请陆公子明日赴宴。”屋里传出声音。   “原来他们都是峨眉弟子。”段誉道。   “峨眉派三英四秀,”花满楼知道她对中原武林知道得少,“她们是四秀,还有苏少卿,是三英之一苏少英。”   “峨眉派还收男弟子?”段誉惊讶了一下。   “峨眉派三英,都是男弟子,”花满楼道,“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是个男人,若是只收女弟子,恐怕对名声不大好。”   “哦,”段誉点点头,但还有些迷茫,为什么她记忆里峨眉派是个尼姑派?   然后她就听到屋里,陆小凤开心的声音,“我得感谢你们,我洗澡的时候,你们闯进来了,岂不说明,日后你们洗澡的时候,我也能闯进去。”   段誉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从屋里冲出来的峨眉四秀,就看见走廊上的两个人。   四个姑娘脸都一起红了,自己看了男人洗澡的事情,又被别人看见,自然会不好意思。   其中最小的石秀雪,对着段誉羞怒道,“你笑什么?”   段誉大方展颜一笑,“笑姑娘长得好看。”   石秀雪的剑拔不出来了。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也能听到这一切,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长得着实清俊好看,石秀雪忍不住脸红了,“你你又笑什么。”   花满楼的桃花来了。   段誉不说话看热闹。   “我只是觉得,今天的雪落的声音很好,”花满楼道。   斜刺里跑出苏少英来,他大概是才得到消息,很快跑到四个师姐妹面前,“你们已经来了,师父来了吗?”   “师父没有和我们一道,他明天才到。”马秀真道。   “我领你们去休息,”苏少英埋头瓮声,他一来就看到段誉在了,根本不敢抬头,现在连招呼也不敢打。   “听说珠光宝气阁总管霍天青,勾结了外人谋夺财产,”叶秀珠好奇的问他,“是不是真的?”   苏少英埋头,“这件事还没搞清楚,我不好定论。”   “听说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也在这,”石秀雪不断向花满楼瞟过去,“是不是?”   “你说,”既然不打招呼就算了,段誉继续和花满楼咬耳朵,“他们要是继续在这儿寒暄下去,陆小凤在里面,会不会冻成冰棍?”   然后,她看见西门吹雪也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他虽然手里提着剑,衣服穿得整齐,但是头发还是湿的。   “看来,大家都喜欢看陆小凤的热闹。”段誉对花满楼道。   “是啊,大家都喜欢看陆小凤洗澡,觉得有意思,”屋子里的陆小凤大声叹了口气,“你们如果想要进来看,我真是一点都不介意,就是请不要站在门口,会让我压力很大,很担心有人会故意把门打开。   于是四秀再次脸红了。   “有的时候,脸皮太薄的人,就是容易吃亏。”段誉望着四秀在苏少英带领下,落荒而逃的背影,感慨道,“现在走了,岂不是作实了他们是想开门的人吗?”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陆小凤穿好衣服出来。   “你不会说的是我吧?”段誉对陆小凤危险的挑挑眉。   “当然不是,”陆小凤立即道,“我说的是小姑奶奶,我说,你不看好她吗?上官飞燕可是她亲姐姐。”   “我也就是好奇,”段誉道,“她到底会不会去放走她的姐姐。”   “何必如此。”花满楼叹了口气。   “毕竟,她可能将来就要没有姐姐了,”段誉道,“我总得找到合适的方法对待她,而且也要知道,她心里会不会怪我,毕竟虽然我们没做错,但是她姐姐的确是被我们抓到的,我并不想十年二十年后,有人对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姐’。”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虽然上官飞燕狡辩的看上去很有道理,但大家又不是傻瓜,有些事只是没有证据,不是真的不明白。   过了明天,上官飞燕联合霍天青,谋求大金鹏王钱财的事,基本上已经明确,那么上官雪儿这个小姑娘,以后就是一个人了,段誉看来愿意安置她,那么也是好事。   “你不高兴吗?”段誉外头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摇摇头,他明白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只是稍微有一点不舒服。   他不应该对她这样苛责,就算是对陆小凤,他也绝不会这样,但就是有一点,一点不舒服。   。。。   半夜三更,睡得正香,被人用针扎醒,这种感觉,大概没有一个人能够喜欢。   段誉睁开眼睛,就看见正对床的窗户上,有几个细孔,而正对这几个细孔,外面是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窗户外的声音细细一笑,两个脚步跑远,“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好好享受生命的最后时刻。”   “神经病啊!”段誉伸手摸摸手臂,从手臂上拔下一把针来,“嘶——”   什么玩意儿?   等等——   “上官飞燕?!”   来不及走门,段誉直接撞破窗户,追着还未消失在身影就跟上去,被她动作惊醒的峨眉四秀,走出门看着她追去的身影,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上官飞燕受了伤,霍天青则抱着上官雪儿,三人跑得速度,对于段誉来说,实在不太快。   “你为什么还活着!”上官飞燕惊惧道。   “这话说的,我还不想死,自然还活着。”段誉一指过去。   霍天青顺手甩开上官雪儿,拉了上官飞燕一把。   上官雪儿也不知是睡还是怎么,倒在地上没有起来。   一个打俩,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对于段誉现在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   霍天青的武功要好一些,但上官飞燕武功寻常,也就甩甩飞针,没什么攻击力,只能让人烦,段誉不时给她一剑,霍天青要保护她,很快就显露颓势。   然而,就在这时候,峨眉四秀赶上来了。   “段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峨眉派大师姐马秀真拔剑看着场上形势。   段誉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上官飞燕再次甩出一把飞针。   “躲开!”她大喝一声。   上官飞燕的飞针,对她没什么作用,但对峨眉四秀就不是了。   讲真,都喊了躲开的,为什么一定要挥剑挡?   为了耍帅吗?   她刚才还偷笑霍天青带着一个拖后腿,现在她带了四个,就算她腿比腰粗也承不住,况且,她的腿也不是很粗。   所以,孙秀青倒下去的时候,段誉根本没办法,她只来得及拉了离自己最近的石秀雪一把。   马秀真和叶秀珠愤怒的大喝一声,要向上官飞燕冲上去,被段誉甩起她们的好姐妹石秀雪,给扫趴在地上,将将避开陡然从上官飞燕手中爆出的牛毛针。   被甩横飞起来的石秀雪,被打趴下的马秀真、叶秀珠几乎齐声尖叫。   段誉把手上的石秀雪甩在两人身上,把三姐妹送作一堆,转手迎上霍天青,两人掌力一对,都退后一步。   回想起上次打丁春秋,鸡飞狗跳的团战。   不可能打团战了,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再打团战。   段誉十分心累,并反手又送了霍天青一剑。   就在同时,她突然被一个带着花香的身影搂住。   “小心飞针。”段誉喊出一句,就见陆小凤已经旋风般的窜了过去,而西门吹雪用行动证明,只要剑够快,的确可以做到挑飞针的。   苏少英吃吭哧坑的才赶上来,没注意他的三个师妹,先问候花满楼怀里的段誉,“段段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段誉连忙对着花满楼带着担忧的脸道,“再打五个霍天青都没问题。”   被西门吹雪一剑刺穿的霍天青,死不瞑目——说话归说话,凭什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上官飞燕可以打一百个。”段誉又补充了一句。   按住上官飞燕的陆小凤,不由得笑了一声。   花满楼没有说话,更没笑,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只是个瞎子,连她到底受伤没有都看不到。 第五十一章   夜里的雪,比白天更大一些,洋洋洒洒,落在树梢,落在土地,落在人身上沁凉。   “我真的没事,就是被针扎了一下,”段誉把花满楼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刚才慌慌张张的,也没来得及,针拔完没有,可能还有断在里面,你帮我检查一下吧。”   少女的手臂,隔着单衣都能摸到光滑细腻,但花满楼现在当然没心情注意,比起方才,他虽然神色仍然担忧,但确确实实松了口气,他手指慢慢的摸过去,“的确还有一两根扎在里面,疼不疼?”   “有一点,”段誉老实回答他,她知道花满楼因为看不见,会更加担忧,所以一定要说实话。   “我带你回去,把针挑出来。”花满楼弯下腰,一把将段誉抱起来。   段誉头发上的一点点雪,被震起,如碎玉飞溅。   “你为什么没事?”上官飞燕到现在还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孙秀青还挺尸在地上,她还以为自己的飞针失灵了。   段誉,才没心情理她。   公主抱,公主抱啊,这是。   平生,平生第一次的公主抱。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这就是男朋友公主抱的感觉?   啊,她男朋友为什么这么帅,为什么?   花满楼对上官飞燕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我——”   “这里交给我了,”多年朋友的默契,陆小凤立即道,“你们放心吧。”   花满楼对他点点头,转身抱着段誉就走。   段誉腿没断,当然能走的。   但她此时待在花满楼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天寒地冻的,就开始全身冒汗。   要怎么形容?   花满楼抱得很稳当,身上也很暖和,但段誉就觉得心悬吊吊,晕乎乎的,就更掉在半空中找不着地。   娇羞是不可能娇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娇羞,现在简直又尬又爽。   一边尬的jio抠出一栋别墅,一边又觉得花满楼男友力爆表,心里拼命撒花,尖叫出火山爆发。   “誉儿,你怎么了?”花满楼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怀里的姑娘发热,心跳过速,不由担心起来。   不会是毒性发作了吧?   “花满楼,我有没有说过喜欢你?”段誉突然道。   “什么?”花满楼茫然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他的姑娘,头脑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啊,是不是还没说过,我喜欢你?”段誉笑嘻嘻的道。   “没有。”花满楼耳根开始发烫。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段誉忍不住笑道,“完了,这个姑娘脑子被毒傻了。”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花满楼本来也是关心则乱。   确认她还有功夫开玩笑,真的没事,心情放松下来,清俊的脸上也带上笑意。   “花满楼,”段誉道,“我就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知道吗,”段誉重复道,“就特别喜欢你,就是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那种,就这么喜欢,你明白吗?”   这要都不笑,那绝对是个死人了。   花满楼当然是活的,所以他真的笑到全身发颤,还好没笑到把段誉丢出去。   等抱着她进了屋子,放在椅子上,这才开口,“你的喜……喜欢,”花满楼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觉得喜欢两个字,这样好笑,而笑过之后,又觉得仿佛更多更深的喜欢她,“我知道了。”   每一天都在一起,对她的喜欢,每一天都与日俱增。   “不过撞墙,”花满楼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伸手把她头上的雪拂掉,“撞墙就实在不必了——你的外衣放在哪的?”   “左边的椅子上。”段誉假装自己不能走,坐在椅子上不动道。   于是花满楼过去替她拿来衣服。   他又请珠光宝气阁的下人,找来处理伤口的伤药、棉纱、还请他们拿来小刀和银针。   段誉递给他一块磁铁,花满楼虽然奇怪她身上还带着这个,但还是没有多问。   挑刺这样精细的手艺活,花满楼的手艺,大概比看得见的人还好。   断在肉里的两三根刺,很快就被他挑出来,涂上药,裹上纱布。   “我不会对你撒谎。”段誉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有些惊讶的抬头,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正在包扎伤口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   “我们约定吧,”段誉道,“不管别人怎么做,怎么想,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不管答案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对你撒谎,好不好?”   她明白,因为看不见,花满楼更难以承受欺骗。   外面的风声更大了,席卷着雪花呼啸,房檐边松动的瓦,都被吹得响动。   但屋里很平静,花满楼的心也很平静,很柔软。   “好。”   “今天是我的疏忽。”他应该更认真的确认关押霍天青和上官飞燕的地方,但因为一些原因,当时他有些心不在焉。   “谁能想到上官飞燕这么恨我啊,”段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意思,“如果她不是非要来报复我,早都跑出去了。”   虽然未必真的就能跑掉。   上官飞燕和霍天青想跑,并不奇怪,他们本来就是想逮到前来接头的人,确定霍天青到底是不是青衣楼主人。   不过,这里是珠光宝气阁,所以,这件事自然由这里的主人,阎铁珊来安排。   “对了,阎老板呢?他还好吗?”   他们俩能跑出来,阎铁珊还活着吗?   花满楼叹了口气,摇摇头,“阎老板死了。”   若非阎铁珊突然死了,他们也不会耽搁这么久的时间。   段誉点头,“看来,现在只能等独孤一鹤和霍休来。”   “你要休息一会儿吗?”花满楼道,“现在离天亮还早。”   “不用不用。”段誉连连摇头,“现在谁还睡得着,他们现在在前厅吧,我们也过去吧,要不,明天陆小凤看到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编排什么?   花满楼双颊微微染红了一丝。   。。。   上官飞燕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上帕子,直接放在屋子正中央,由所有人共同看管,段誉一进来,上官飞燕恨毒的目光就立即对上她。   她活蹦乱跳的时候段誉都不怕,难道还怕她瞪两眼?   孙秀青、霍天青、阎铁珊摆成一排放着,等天亮再好出去买棺材。   人死了,也再没什么恩怨,身份差别,最终都不过一陂黄土而已。   马秀真三人围着孙秀青哀哭,苏少英站在旁边,也很难过的低垂头,显然孙秀青也已经死了。   “看来,只能等明天独孤掌门了。”花满楼叹了口气。   陆小凤摸着他新长出来的胡子,他的胡子即将回归原本的状态,但他一点也不开心,看到花满楼和段誉走进来,这才提起精神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你们不会过来。”   “如果你想要一个人在这里,”段誉笑道,“我们都可以再出去。”   “外面下的雪不小,”花满楼道,“风景很不错。”   “西门庄主觉得外面风景,是不是比屋里更好些?”段誉笑着看向西门吹雪问。   西门吹雪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面向窗户自闭。   “算我错了,”陆小凤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段姑娘,今天谢谢你,”峨眉派剩下的四人一道走过来,马秀真率先开口。   她握着剑,双手抱拳,“若非段姑娘你,我们师姐妹今日,全都要丧命在上官飞燕手上,马秀真再次谢过。”   她低头一弯腰道。   “多谢了。”剩下三人,包括苏少英一道弯腰道。   “段姑娘,你真厉害。”石秀雪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看向她,“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武功却比我好得多了。”   “这个,你客气,太客气了。”段誉想起自己像抡圆棍一样抡过她,顿时有点心虚。   “真希望,将来我的功夫能练到你这样好,”石秀雪崇拜的看向她。   “嗯,我支持你,”段誉连忙点头,“女孩子,还是武功好一点的好,比较不容易被欺负。”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轻一点。   “那我以后可以向你请教吗?”石秀雪热切的看向她。   “也不是不可以。”哎,这也太热情了,让她怎么好意思拒绝嘛。   “真是太好了。”石秀雪的表情一下子点亮了。   她这么高兴吗?这么崇拜她吗?   这多不好意思。   段誉左顾右盼,“对了,上官雪儿呢?”   陆小凤指了指房间角落的榻,“小姑奶奶好像中了迷香什么的东西,”他眼神对段誉一挑,“还在睡着。”   段誉点点头,走过去,蹲在榻边上。   上官雪儿醒着的时候是个大孩子,睡着只是小小一团,鼻子小巧挺翘,脸蛋圆圆的,带着健康的红晕,看着手感很好的样子。   段誉伸手戳戳她的脸,又扯扯她的辫子,又捏捏她的鼻子。   若是往常,花满楼早就来主持公道了,但今天他却站得远远的。   “还不起来吗?”段誉道。   上官雪儿一骨碌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我不止知道你现在醒着,我还知道,刚才上官飞燕在我窗户外的时候,你也醒着。”段誉道。   “我——”上官雪儿嘟嘟嘴,偷偷拿眼睛去看姐姐,又转过来,“对不起嘛。”   她知道,姐姐要杀段誉,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好一直假装昏迷不醒。   “没事,”段誉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很为难。”   “你们会把姐姐怎么样?”上官雪儿问。   “等真相大白,我们才能下结论。”段誉并没有因为她是小孩子,就对她撒谎。   上官雪儿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悲伤,点点头。   第二天,独孤一鹤和霍休相继赶到了珠光宝气阁。 第五十二章   独孤一鹤和霍休到达珠光宝气阁的时候,正好是早晨,风雪初晴。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来后先祭拜旧日同僚。   珠光宝气阁正堂已经改了灵堂,摆了阎铁珊的棺材。   陆小凤等人同阎铁珊非亲非故,他本人也没有一儿半女,灵堂一切都是由棺材铺的人和珠光宝气阁的伙计布置,虽然一切都符合规仪,但毕竟不够哀戚,反而显得可怜。   直到,霍休和独孤一鹤来了过后,才有了一点气氛。   霍休盯着棺材叹气,“严立本也死了。”   他来得稍晚些,但比起独孤一鹤,却显得更动感情。   “是。”独孤一鹤冷硬的回答。   “五十年了,小王子也都老了,”霍休又叹了口气,“老兄弟只剩你我二人,看来复国再无指望了。”   这回,独孤一鹤甚至没有回话,他走向陆小凤,气势十足,“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一点不客气。   “他还是老脾气没改。”霍休在他身后,对陆小凤道。   他很和气的替老朋友找补。   “是是。”陆小凤露出一个苦笑,“我不敢有意见。”   独孤一鹤可是峨眉掌门,峨眉派又是江湖上数的着的门派,他能有什么意见。   “珠光宝气阁的人呢?”霍休奇怪的问,“怎么连总管霍天青都不在?”   “这个……实在说来话长。”陆小凤又叹了口气。   西门吹雪站在窗边,目光如炬,只盯着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心有所感,也向他望过去。神色略有触动,“你是……”   两人四目相望,意识到彼此心意,一种感情从目光中流出,渐渐激荡。   “这是西门吹雪。”段誉晃荡过去,手上拿着葱油饼,在两人中间一晃,打破了俩人深情凝望,“早餐,两位要吃吗?”   独孤一鹤对她不悦的眉头一皱,但一看是个小姑娘,也不便同她计较,他的四个徒弟们很快围上去,马秀真向他汇报孙秀青的死讯。   “你呢?”段誉晃晃手中的饼。   “不。”西门吹雪退后一步,让自己远离葱香味的勾引,然后以最冷冽的目光意图击退她。   “不吃就算啦,”段誉自然的把饼收回来,自己啃了一口,评价道,“真的挺好吃的。对了,早饭厨房做好了,珠光宝气阁的厨子手艺不错,再放就凉了——你真的要一直吃白煮蛋?”   西门吹雪习惯早起练剑,按照先前几天,他应该还没吃早饭。   白煮蛋怎么了?   白煮蛋很好。   出门在外,水煮蛋最安全营养。   西门吹雪对自己的品味很满意。   他冷冷的看段誉一眼,不是谁都皮厚,身上扎一把毒针都能没事。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不屑说出来。   走门需要从段誉旁边绕过,于是西门吹雪直接从窗口翻出去,离开的身姿潇洒迅捷。   “他居然翻窗?”段誉惊讶的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轻轻一笑,他手上拿着刚才段誉塞给他的包子,但拿在花满楼手里,这就不像个包子,而是像价值连城的宝玉,“大概是西门庄主太饿了吧。”   不过,吃起来,当然还是包子,素的。   从没在敌人面前,后退一步的西门庄主,居然在誉儿面前后退,这样的奇事,说到江湖上,大概也没人相信吧。   他们一道过去见了霍休和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这会儿才知道,段誉救了三秀的性命,虽然内心怀疑,但还是郑重的道谢。   接着,大家一起去见上官飞燕。   大概是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上官飞燕圆满的将所有事情都推到霍天青身上。   反正死人没人权。   两位大金鹏王重臣商议,决定先带着她去见小王子,再说接下来的事。   这是人家国家的事,他们商议定了,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当日给阎铁珊办了葬礼,明天一早出发上路。   夜半。   黑暗的囚室之中,只有顶端的小气窗透入一丝星光,上官飞燕被绑住待在角落里,一身狼狈,容颜憔悴。   提着小刀的黑衣人,身材瘦小削薄,悄悄打开囚室的门潜入进去。   “你来了。”她抬起漂亮的双眸,如梦幻般一眨,落下一串眼泪。   “你告诉他们了?”黑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分辨不出是谁。   “没有,”上官飞燕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黑衣人沉默的打量她,仿佛在怀疑她话的真假。   “我说的是真的,”上官飞燕连忙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他们。我知道,我只要不说,你就一定可以救我出去,所以,我真的一句都没说。”她哭的梨花带雨,实在惹人心怜,“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这才道,“我相信你。”   上官飞燕顿时露出喜色,把手脚绑着的绳索拧了拧,“那,你快,快放我出去。”   “好,我这就过来,放你。”黑衣人的眼睛弯了一弯,走到上官飞燕面前,手中露出一点短刀的银光。   上官飞燕将手伸向前,他眼睛一眯,刀光划了过去,只是刀的方向并非绳索,而是上官飞燕的颈侧。   下一刻,这把短刀,被两只手指紧紧的捏住,那两根手指仿佛铁钳一般,竟任他如何使力,也拔不出来。   黑衣人立即反应过来,弃刀急退,身形退到一半陡然静止。   他转过头,身后也站着人,一、二、三   陆小凤叹气道,“没想到,真的是你啊——霍休。”   独孤一鹤提起剑,走上前。   他是一个瘦高的,腰板笔直的老人,他默默的注视着昔日的同僚,“为什么?”   “为什么?”霍休一把拉下面罩,露出干瘦布满皱纹的脸,躬着身子,仿佛随时准备拼杀的野兽,“除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你已经老了,那么多的钱,你拿着有什么用?”陆小凤忍不住问道。   “那是我的钱,”霍休怒吼,“我的,全是我挣来的,就算带进坟墓里,那也是我的钱!”   霍休死了,一个人执着于一件事的时候,其他方面就会差一点,霍休这些年执着于敛财,所以比起执着于武功的的独孤一鹤,功夫就会差一些。   独孤一鹤杀了霍休,但却看上去老了许多,又似乎轻松了很多,他根本不再理会接下来的事,只给段誉他们留下青衣楼总楼的地点,然后很快就带着他的徒弟们离开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大金鹏王朝,独孤一鹤只是独孤一鹤,只是峨眉派的掌门。   所以,大金鹏王的旧事,还有青衣楼,都和独孤一鹤掌门没有关系。   “我姐姐——”等独孤一鹤走掉后,上官雪儿才连忙问道,   她很聪明,知道上官飞燕杀了上官丹凤这件事,最好不要在独孤一鹤面前提起。   而既然独孤一鹤没有说,那么不管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忘了,都没有关系。   “我说过,”段誉点点头,“说出一切,可以留她的性命,只要她吃下化功散,可以在大理城生活,我说到做到。”   上官飞燕口供的,自然不只是大金鹏王朝的事,还有红鞋子的事。   她已经想好了,等送她到大理,就请她天龙寺出家,斩断三千烦恼丝,劳动改造,用余生发光。   她要以为,能从天龙寺逃出来,那她可以试试。   上官雪儿尚未见识过大人的复杂,自然没想到那么多。   她已经听到姐姐讲红鞋子的事,知道她得罪了中原许多人物,而且红鞋子还被宋朝廷的六扇门通缉,留在宋国,姐姐迟早有性命之忧,去大理总能留一条性命。   花满楼也浅浅一笑,一切若能就此为止,也算尘埃落定。   然后,事情却与他们想象的不同。   上官飞燕还是死了。   被人一掌捏碎了喉咙。   死后,脸上被盖着一张画。   “这是什么?”陆小凤捏着画左右看不明白。   那是一张奇诡的图画,画工极为精致细腻,但画上的人姿态扭曲古怪,面目丑陋至极。   “这是夜叉。”段誉安慰的拍了拍上官雪儿的脑袋。   “夜叉?”花满楼皱起眉道,“佛经中的天龙八部,护法善神?”   “正是。”段誉道,“也许,是有人把自己当作正义的化身?”   “等等夜叉图,”陆小凤惊叫道,“你说这是夜叉图。”   “你可以怀疑我的”品味?才华?颜值?不,段誉想了想,“不行,我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不容置疑。”她再次肯定的点头,“这张图,你只要拿给任何一个对大乘佛教有一点研究的人,他都会明确的告诉你,这绝对就是天龙八部之一的夜叉,不会有错。”   “你知不知道,”陆小凤道,“夜叉图,曾在江湖中掀起巨浪。夜叉到底是人是鬼,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至今无人知晓,所有见过的都成了死人。如今,要是此图现实的消息传出,恐怕江湖之中,又要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既然以夜叉为名,那么对方所杀的,都是作之恶人?”花满楼问。   “的确,”陆小凤道,“虽然所杀的,不少是当年成名已久,或是颇负盛名的人物,但最后,这些人却无一不证明,确实犯下重罪。当中,最为有名的一个,就是当初华山掌门鲜于通,后来大家才查证,鲜于通曾抛妻弃子,恩将仇报,还身带毒蛊,暗箭伤人,但在当时,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既然如此,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段誉莫名的看他,“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小凤苦笑,“若人人都能问心无愧就好了,能做到如此的又有几人?”   陆小凤很快走了,看来是去找他别的朋友,告诉此事。   西门吹雪也走了,他显然对这位和他行事相近的前辈,并没有任何意见,江湖中,要是还有一个人敢自称问心无愧,西门吹雪当仁不让。   花满楼留下来陪段誉等大理来人。   处理青衣楼和珠光宝气阁,还是得专业人士,段誉第一天看了一眼堆一屋子的账本,眼睛都不眨的,就从屋子里退出来。   上官雪儿自然也留下,她如今已经是个孤儿,段誉很看好她将来的发展,决定算作储备人才,交给来的人带回大理。   傍晚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雪。   段誉坐在珠光宝气阁的水阁的栏杆上,双脚垂在外面晃荡。   湖面结了薄冰,翠叶红花上覆积雪,凭风摇曳,别有一番风雅意趣。   光凭这三亩荷塘,足以想见珠光宝气阁的财富如何惊人。   一个身影缓缓的靠近她。   段誉没有回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   “你你觉得,我的姐姐,是个坏人吗?”上官雪儿终于轻声问出。 第五十三章   这娃可算来了……   段誉深深吐一口气。   有男朋友在身边,她还独自在这儿吹风受冻,当然不是有病找罪受。   本来嘛,珠光宝气阁就剩他们三个,段誉应该过上每天和男朋友卿卿我我,黏黏腻腻的小日子。   但前提是,没有像乌云一样的小尾巴,跟在身后。   她其实不太介意旁边有人,毕竟她和男朋友的交流,又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成分,但你不能太破坏气氛啊。   所以,所以能怎么样。   还没结婚就被迫带上娃了。   “过来坐,”段誉拍拍身旁的栏杆。   上官雪儿默默坐过去。   “冰不冰?”段誉挑眉看她。   上官雪儿默默点头。   段誉一下就笑起来,“所以,以后你要自己注意照顾自己,知道吗?待会儿回去多喝热水,否则闹肚子就得吃药。”   上官雪儿默默的看她一眼,又默默低头。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冷酷无情,特别不温柔体贴?”   段誉笑嘻嘻的问她。   上官雪儿想了想,无声的对她翻了个白眼。   “欢迎来到冷漠的大人世界。”段誉把笑容一收,“有个伟大的作家,曾有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确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你的姐姐待你很好吧?”   她这句话说得又温柔又体贴,上官雪儿顿时忍不住有点想哭,她扁了一下嘴,点点头,“姐姐对我很好的。”   “你表姐对你不好?”   “她总是欺负我,还扯我的辫子。”   “所以,对你来说,上官丹凤是坏人,姐姐是好人,对不对?”   上官雪儿顿了一顿,慢慢点头,“……嗯。”   “但从别人的角度说,上官丹凤没有真的伤害谁,你姐姐却为了钱将她杀死了,所以你姐姐是坏人呢。”   上官雪儿不说话了。   “不过,我也要说,这话是放屁。”说脏话很爽,但是段誉还是立即机警的看向周围。   花满楼不在,所以她美好形象还在。   上官雪儿愣住了。   “咳,我们继续啊,”段誉扭了扭身子,双手按在栏杆上,“上官飞燕说她长得比上官丹凤漂亮,比上官丹凤聪明,比上官丹凤厉害,这个是真的吗。”   “真的,”上官雪儿立即抬头对她道,“我姐姐真的比上官丹凤强的多,但是祖父要我们,一定要尊重公主。”   “上官丹凤吃你们家的,住你们家的,受你们家照顾,还要指使你们,命令你们,还要欺负你,是不是?”   上官雪儿有些茫然,轻轻道,“她是公主嘛。”   这句话实在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段誉听。   “你知道上一个像你姐姐一样,杀掉国王和公主的人,是什么样吗?”   “乱……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错!”段誉干脆道,“是窃钩者诛,窃国者王侯。”   “……啊?”   “你姐姐的错,是伤害无辜的人,是贪婪无耻,不是杀大金鹏王和上官丹凤。对上官丹凤来说,你们是她最后的臣民,而且,她天然拥有更强大的权利,最后被背叛,被杀死,说实话,是她该的。”   “……啊?”这话对上官雪儿太挑战三观了。   “每个君主都要承担被国民刺杀的风险,这才是事实。”段誉看向她,“所有的忠诚和敬仰,都不是天生应该的,如果,她不能让你们信服,她本来就不配做公主。”   “上官飞燕杀上官丹凤和大金鹏王,并不是什么大事,”段誉轻描淡写,“但她杀阎铁珊,和霍休加害柳余恨,还要让受害者对她感恩戴德,设计要杀独孤一鹤,骗霍天青,参加红鞋子加害无辜之人,这才不该。”   她的商路啊,她都和阎铁珊商量好了的。   大理自身生产力低,土地贫瘠,矿产也不丰富,但向西,向南的诸多小国很多,可以成为通路,成为商业口岸。   她连路线都画好了,结果阎铁珊没了,你说她气不气。   想想都心好痛。   上官雪儿眼神仍然迷茫,那些才是姐姐的罪过吗?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不算什么?”段誉问。   上官雪儿觉得自己不该点头,但她也实在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重要。   “其实,很简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好人坏人的标准很简单,”段誉微微一笑道,“对他好就是好人,伤害她利益就是坏人,不痛不痒是陌生人,就比如说——”   “阎铁珊死了,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嗯……”   段誉没等她的答案,直接继续,“你从没有想过,也对他的死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只是陌生人,哪怕对方是你姐姐杀死的。”   上官雪儿低下头,她觉得这样说,自己的确很不应该。   “但人就是这样。”段誉道,“每天世界上会死很多人,你不可能对每一个都伤心,这就是现实。”段誉垂下眼眸微微一笑,“会对所有生命包含善意,平等,宽容,推己及人,真诚以待,大多数来讲,与他们无关的人,很难引起他们的情绪。”   “……”   “所以,其实你姐姐是什么人,你心里有答案的,我们还是来说说,你真正的问题,”段誉道,“你的姐姐,是不是真的该死。”   上官雪儿扶着栏杆的双手,一下子握紧。   “因为,你认识她,她并不是故事里,并不是榜文上,那些读起来就穷凶极恶的人,”段誉道,“但那些榜文上,看上去穷凶极恶之人,又未尝没有父母兄弟,对于他们来说,他也未必是一无是处。”   “我”   “但你还是觉得想不通,是不是?”段誉侧头过来。   上官雪儿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荷塘。   “我可以同你说实话,”段誉道,“如果我当时在,我会努力保护你的姐姐不死,因为她坦白事情真相,并且还说出了红鞋子的事。——但她意外死了,我也松了口气。”   上官雪儿呼吸一滞,“为什么?”   段誉道,“你的姐姐,不会就此安分。”   “当我答应你的时候,就代表,将来需要由我来保证,上官飞燕不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段誉道,“你可以当做交易,因为我希望你成为大理人,希望可以更顺利的将珠光宝气阁收归大理国库,但上官飞燕将来会不会再逃掉,再东山再起,再伤害别人,这样的风险,我作为大理国储君,做了选择,这个选择我其实并不能确定是对,还是不对。”   上官雪儿抿抿嘴,她的确没有办法保证这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世上为什么有死罪?”段誉问。   “因为杀了人吗?”上官雪儿道。   “很多国家,都会有这样的一条律令,允许将犯了死罪之人,编入军队的先锋当中,同样是杀人,如果他在战场上,杀死其他国家的人,可以立军功,免罪甚至可以做官。”   “但其实,无论什么人,都总免不了一死的。   “用死亡来惩罚一个人,到底是否有意义呢?毕竟,死亡就是结束不是吗?结束了,完了,结束了的人,也不会再有后悔、忏悔、也不能无法对过去做的事补偿,如果杀了人,那么被杀者,也不可能因此复活,从这样来说,处死,根本不会带来任何有益处的东西。”   “啊?那为什么还会有死罪呢?”   “所以,死罪存在的最重要意义是,安定活人的世界。”   “在宋国,死罪需要大理寺复审,刑部详复,审查院详议,在大理,死罪必须经过国主亲自签名,但实际上,它任然存在冤枉,纵使大家心知肚明,无论多么复杂的程序,都不能保证每一个死罪之人该死,但还是不会废除它。”   她的神色平静得有些深重,带着神圣的深重。   “死,往往不仅是惩罚,还是遏制,还是威慑,还是安慰,江湖上的人,总是轻生重死,而人总是固有一死,但死绝不是可以轻易下定论的。”段誉道,“我的答案你不会喜欢,而且无论你的姐姐过去是怎样的人,你都可以为她伤心,为她哭,这没有什么不应该。”   上官雪儿突然响亮的抽泣了一声,她这些天,除了刚刚看到姐姐死去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哭,现在却放声大哭,稀里哗啦。   直哭了半个时辰,然后哭睡过去。   等她睡着了,段誉总算是松了口气。   “魔音入耳啊这”她转过身,花满楼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神色带着悲伤,“那什么,”段誉道,“我才警告了这丫头,要自己照顾自己,结果这下雪天的,她就在这睡着了,也不怕受了风寒。”   花满楼会怎么想呢?   在她亲口说死罪不可免过后。   段誉对自己的嘴快,略有些懊悔。   花满楼等会儿不会转身就走,再也不理她了吧。   她其实最喜欢花满楼的,就是他活得纯粹,百花楼终年不闭门,迎接需要帮助的任何人。   任何人。   这是一件几乎无法想象的事,但他就是一直这样做了,他能一直这样做下去,并且有足够的宽容接受一切结果。   段誉突然有些灰心。   当她意识到,自己拥有,能决定人生死的权利和力量过后,她决定慎重的使用它们,但不是不使用。   她永远无法成为花满楼那样的人,她会权衡利弊,会对利益作出选择,她并不是出于心善留上官飞燕一命,而是因为她想要得到上官雪儿。   独孤一鹤还活着,她自然不可能直接就吞掉大金鹏王朝,所有的钱,但如果上官雪儿成为大理人,那么事情就不同了。   她是大金鹏王朝唯一活着的王族。   她并没有花满楼想象的天真单纯善良,她她是大理国的继承人,是政治生物,她会有为大理的利益做任何事,包括背叛自己。   其实,花满楼本来会发现这一点,只是,这个时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第五十四章   她当然能察觉花满楼的到来,但是话说到那时候,她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了。   这才是她。   她本来就是如此。   她说过,决不对花满楼说谎。   如果花满楼无法接受她真是的样子,段誉觉得,她能够理解。   只是会稍微,稍微有点遗憾。   她很镇定,镇定,非常镇定。   是的,可以的,你可以,直面惨淡的命运。   “那什么……要吃晚饭了吗?”段誉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平稳,“要不,要不,我还是把这丫头喊起来吧,你觉得呢?现在这人少,晚上也没准备宵夜什么——   花满楼突然走上前来,伸手抱住了段誉。   “……的。”这么突然吗?   怎、怎么,怎么回事?   全宇宙求助,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线等,挺急的!   “你从没有同我说过这些。”花满楼叹息了一声道。   段誉闷在花满楼的怀里,感觉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真切。   “也……也没有什么好说。”段誉闷声闷气的开口,“没事说这些做什么。”   说点好玩的,好吃的,开的花,飞的鸟多好。   生活当然要轻松点。   “但这是你的事,难道你不愿意将你的事,还有你的想法,告诉我吗?”花满楼道。   “……因为,你不喜欢这些。”段誉闷声道。   “你从没有说过,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喜欢?”花满楼叹了口气。   段誉听到这声叹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那么好嘛,”段誉低声道,“说这些东西会让你心情不好,没有必要嘛。”   她很喜欢花满楼的微笑,那样的微笑,让她觉得世上所有都很美好,鲜花繁锦,人性本善,天下升平。   “但我很想要更了解你,誉儿,我们是恋人,”花满楼温和的道,“我喜欢你,所以想要更了解你,”他带着忧伤的表情,手轻轻抚过她的颊边,“我从不知道,你肩负着这样沉重的命运。”   所以所以,他并不是觉得她不对,在生气了?   “还、还好吧,”段誉吞吞吐吐道,“就是那些嘛,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花满楼指责她,她大概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花满楼居然因此怜惜她,她、她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这就是你的生活,是不是?”花满楼怜爱又温和的对她道。   “……唔。”段誉站直道,“我从小就被教导这些,三岁就知道自己会成为大理国主,五岁就开始随娘亲和姨母在新年游街,十二岁就监刑秋后问斩,十三岁就随姨母全大理巡视……我其实沾过血。”   她仰头望向花满楼。   所以,她不只是八宝桂花糕味道的小甜甜。   王者之路,怎么可能没有沥血。   “你以为我因为这点同你生气?”花满楼轻声道。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沉静安详,只是眉峰轻皱。   因为看不见,他的神情,其实很少泄露出真实情绪来。   他的眼睛,只从外观看上去,同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眼瞳略深一些,但是在有烛火的晚上,映照烛火也能亮出神采来。   在向现在这样,靠得近的时候,他常常并不会看向她,对于花满楼来说,用眼睛“望”向一个人,只是一种礼貌,其实他并不能看见她。   但段誉知道,他会听到她的声音,摸到她的脸和头发,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能从她的呼吸,甚至心跳中,知道她的情绪。   他其实很敏锐。   “不是不是,是、是……”段誉吐了口气,坦白承认道,“是的,我担心你生气,担心你从此以后不再理我了,担心你遗憾的叹息一声,转头离开,我并不是个温柔善良单纯的姑娘,以后大概也不可能变成那样的。”   “我大概不会变成上官飞燕那样坏,但也许会变成霍休那样坏,那样精于计算,为了某种利益原因,枉顾人命。”   “不,你不会。”花满楼温和而肯定的道。   段誉呼吸一滞。   “我知道,你不会成为霍休那样的人。”   “是是吗?”段誉自己都不能保证的事,花满楼却用这样信任,毫不动摇的语气说出来。   “我相信你。”花满楼道,“誉儿,我相信你,你今天说的,虽然我并不能完全领会,但我今天才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有一些人承担了比常人更重的责任,做别人做不了的事。”   “就像在死刑奏章上勾命?”   “就像在死刑奏章上勾名。”花满楼微笑着对她道。   “你不会觉得提笔轻轻一勾,就是一条性命,太过轻率吗?”段誉觉得自己可能被上官雪儿传染了,眼泪花花。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花满楼温柔和肯定,“你并不喜欢杀人。”   他叹息的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仍然很柔软,细而光滑,很干净清爽,只有一点点沾了雪的寒意。   “你难道认为花满楼,是不通情理之人吗?”   “当然不是,”段誉连忙否认,真诚道,“至今为止,你是我见过,最体谅人,最宽容的人。”   花满楼不通情理,好比陆小凤剃发为僧,那都是不可能的。   “花满楼虽然是瞎子,但也能听得明白,太平并不容易,有些事,总是有人会去做。”花满楼道。   段誉咬着嘴唇又有点想哭。   “我知道你很努力,很认真的想要成为好的皇帝,想要你的国民过得更好。”花满楼温和一笑道,“我还知道,你是很好的姑娘,善良温柔,而且很可爱。”   段誉不想哭了,她脸红了。   花满楼不太口头夸奖,他更愿意用平日的举动来表白心意,所以突然这么直白的话……真的很让人脸红。   “我该同你道个歉,”花满楼沉吟了一会儿道。   “啊?”段誉眨眨眼睛。   “我应该更主动,更努力的了解你,”花满楼道,“更体谅你的感受,过去这段时日,竟一直由你迁就我,我实在很不应该。”   “没有没有,”段誉连忙道。   “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对我说谎。”花满楼微微一笑。   “……那个,”段誉实在没想到,自己有被花满楼噎住的一天,她嘟了一声,低声道,“都是我愿意的,我就想你高兴嘛。”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花满楼温声道。   段誉一时没有回答。   她实在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愣愣的看向花满楼,他知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花满楼轻轻道,“你觉得,我帮不了你的忙。”   “不——”段誉呜了一声,撞在他怀里,一把伸手抱住他的腰,“花满楼你好好啊,你怎么这么好,怎么这么好呀。”   花满楼按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待会儿上官姑娘醒来看见,要笑话你。你还想在她面前,做个成熟的姐姐吧。”   “喵呜~”段誉学猫叫了一声,“随便啦,无所谓啦,管她啦,她只会嫉妒我,不过那也没办法,谁让世上只有一个花满楼呢?她已经没机会了,不可能有机会了。”   但这回,花满楼带着一丝强硬的,板着脸,将她从身上扯下来,“你可能忘了,花满楼虽然还算君子,但也是个男人,如果你不准备明天我就上门提亲,最好不要继续这样做。”   如果,不是他的耳根都红透了,大概是很有威严的。   这样的花满楼很可爱,但这一次段誉没有直接亲上去。   “我现在想要亲你一下。”她说道。   花满楼没有回答,他连脸颊都开始红了。   她怎么能说出来。   “你说过,想要了解我的想法,”段誉道,“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了,我想要亲你一下,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和意见,也告诉我可以吗?”   他难道还要说“请”吗?   花满楼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堵住这姑娘的嘴。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伶俐,更厉害,更让人心软的嘴吗?   遇上她,他再没有什么办法。   ----   天气晴朗过后,大理的人,终于到达了珠光宝气阁。   领头的自然也是个女孩子,辫了一头的彩辫,皮肤微黑,笑容灿烂,穿着紫色的骑装。   她走上来和段誉亲热的拥抱了一下,“快喊人!”   “非烟姐姐,”段誉有些惊喜,“怎么是你?”   “你等等,”曲非烟说完,往后回头,向安置马队的人道,“乔峰,你怎么还不过来,难道还不好意思见故人了?”   身材高大的侠客,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来,“总要把所有人安顿好啊。”   “乔大哥?”段誉惊讶道,“你也在大理吗?伯父呢?也和你在一起?”   “说来话长,”乔峰叹了口气,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我和我爹上少林寺,去问当年的真相,方丈先是不肯,后来听我们说,怀疑当初提供消息的人,还活着,所以最后还是告诉我们,那个人是北燕后裔慕容博,而巧的事,慕容博竟就藏身在少林寺中,我们报了仇,我爹就在少林寺出家,我不想去辽国,也不想留在大宋,就去了大理散心,然后就遇见了曲姑娘。”   “我听说,你这半年,很精彩啊,”曲非烟道,“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你得在城门楼上亮相吗?陛下让我提醒你,让你自己掂量,这可是你当少国主的第一个新年哦。” 第五十五章   咦?   还有这回事?   居然都要过年了?   段誉着实愣了一愣。   大概因为实在太日常,她真的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   但是,她能承认吗?   “怎么可能,娘怎么能这么想我!”段誉重重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忘。”   “没忘就好,”曲非烟点了点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嗯呃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段誉不答反问道。   “我今年不在家过年,”曲非烟道,“萧峰他爹在少林寺出家,这是第一个新年,他有点担心,我嘛,好不容易来了中原,自然要去大名鼎鼎的少林寺参观一回。”   “少林寺好像不接待女客?”段誉提醒她道。   “我当然知道,”曲非烟道,“但是我想要进去看看,你不准许吗?”   “这倒不是。”她又不是少林方丈,有什么不准的。   “少林寺自称慈悲为怀,”曲非烟轻轻一笑道,“就算逮到我,难道还能打我一顿吗?”   “必须不能。”段誉认真点头。   “你还没说你什么时候回去呢?”曲非烟可没忘记原来的话题。   什么时候回去,这是一个好问题。   “那个”段誉磨磨蹭蹭的看向花满楼。   “誉儿莫不是忘了,我也要回家的。”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精确的明白她的意思。   “这倒也是哈。”段誉她低头算起来,“我回去最快要十天,最晚腊月十九,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送你走了,我再走。”花满楼温和的答道。   “唔”明明还有好多天,段誉已经有点不舍了。   “听说大理是个很美的地方,风景花草与中原大为不同,”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很想去游览一番,明年也许正是机会。”   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他想要安慰她。   “咦?”段誉一下子抬起头。   “如果我到大理,你愿意给我做向导吗?”花满楼微笑道。   “必须愿意。”段誉点点点头,然后一顿,“还是,我去找你吧,这条路真的有点长,还有点复杂,我跟你讲过的,我就是当初就走错了,才走到杭州城。”   “所以,我实在不放心,你能成功找到我家来,”花满楼微微一笑,故意叹一口气道,“如果你不小心走到辽国,要找到你,对我来说,恐怕比走到大理还要难一点。”   前科在身,段誉无法反驳。   晚饭的时候,她将花满楼介绍给曲非烟和萧峰认识。   她一点也不担心,也的确不用担心。   任何认识花满楼的人,都不可能不对他心生好感,没有人不愿意成为花满楼的朋友。   萧峰在做丐帮帮主的时候,和花满楼其实短暂的见过一两回,如今再见,不免升起物是人非之感。   “北燕早就完了几百年了,”曲非烟端起酒杯来,“那些姓慕容的,还老是当自己多了不起,做千秋大梦,殊不知现在谁还认他们?原来中原传言北乔峰,南慕容,那慕容复那个小人,根本不能同萧峰你相比。”   萧峰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得曲非烟忍不住瞪他,“你看什么?”   “多谢你。”萧峰端起酒来,一杯倒尽,忍不住赞了一句,“好酒!”   “这是玉曲芙蓉,”花满楼温声解释道,“乃是以玉曲酿木芙蓉花所造,酒含异香,只可惜酝方如今已失,只剩下五坛。”   “可惜,可惜,”萧峰连连摇头,自己又倒了一杯,“如此倒不能开怀畅饮了。”   “我看还不如给你十坛烧刀子,”曲非烟轻哼道,“你一样称好酒,还免得浪费了好东西。”   萧峰被她嘲讽,也并不生气,大笑道,“不错,不错,饮酒最重要还是痛快,的确给我来十坛烧刀子来得便宜,曲姑娘你真是我的知己。”   “这是自然。”曲非烟抬起下巴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这顿宴席,段誉略显得有点沉默。   慕容复啊   对段誉来说,提到慕容,自然会令她想起曼陀山庄和逍遥派,以及逍遥派如今的掌门,竟觉得几个月前的事,恍然如隔世一般。   慕容复是女子之事,看来,还并没有被揭穿。   花满楼悄悄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   算了,慕容复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慕容博死了,以她的本事,也并不能在江湖上掀起什么大浪。   所以之后,段誉把当初鸠摩智到天龙寺耀武扬威,然后被自己一通反杀的事情,讲给花满楼听。   其中,自然着重描写她沉着冷静,牛气冲天的高人风范,耸人听闻,独步江湖的高强武功,以及鸠摩智哭爹喊娘,狼狈逃窜的凄惨模样。   花满楼全程保持微笑捧场,并且适时给她添续茶水,免得段女侠因为说话太多,口干舌燥,喉咙冒烟。   “真没想到,当时慕容博居然还活着,”段誉端起水来一饮而尽,“不过,他竟花三十年时间,偷少林寺的武功秘籍,莫不是以为少林寺武功就能帮他复国?那少林寺的方丈岂不早就一统天下了。”   花满楼浅浅一笑,淡淡道,“或许,他自己明白,复国根本无望,只是若就此放弃又不甘心,所以,才只好去做一件特别花费时间的难事,来让自己安心。”   “唔”段誉仰头想了想,然后连连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我都没想到。”   自从那天和他们两人聊过之后,段誉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更亲近了,这种亲近却又和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点不一样。   她似乎并没有先前那样,看见花满楼就想亲上去,总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心里却总是有些没有着落,仿佛转眼之间,两人就会分散,所以要在相处的时光里,尽量愉快的在一起,不必考虑更多。   现在,相处变得更加自然,更加默契,更平和下来。   花满楼似乎也有一些改变,他好像变得更主动,话似乎也多了一些,倒不是说先前花满楼对她不够好,只是,他大概本来更习惯于聆听,而不是发表意见,习惯于等待和陪伴,而不是主动去做。   段誉不知道,她该不该高兴于花满楼的改变。   她本来并没有想要改变他。   “只是,北乔峰、南慕容,与萧兄齐名,想来那位慕容公子,也是风采卓绝之人,若是没有这样一般的身世,也不必最后落得如此地步。”花满楼叹道。   方才在席上,萧峰已道,江南的参合山庄人去楼空,慕容已经人不知所之了。   “嗯,你说的对,”段誉道,“不过,这件事,我还知道一些内幕,涉及别人的隐私,有些不好说。”   听王宴瑜的意思,慕容复小的时候还是一个善良正常的姑娘,可惜后来却变得越来越偏执,最终不能回头。   “没关系,”花满楼温和道,“任何时候,任何事,如果你认为不能告诉我,那么就不必说出来。”   这一瞬间,段誉想到了王宴瑜,然后飞快将他摇出脑袋。   对现任,提起前任,无论是怎样说,那都是绝顶无聊的事,这么无聊的事,段誉是绝不会做的。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比如说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豆腐脑喜欢甜的还是咸的?粽子喜欢肉粽子还是白糖粽子?红椒炒肉丝喜欢放糖还是酱油?吃鱼喜欢清蒸还是油炸”   这些问题无聊吗?   不过,就算再聪明的情侣,谈恋爱的日常的时候,将聊天记录找出来看,九成九也都是这种特别无聊的话题。   而且,在聪明的情侣,都能对这些无聊的话题聊得津津有味。   。。。   段誉成功的提前一天,回到大理。   拂面而来,迎接她的是从上关被吹来的,朝珠花娇艳粉白的花瓣。   从千里飘雪的北国风光,到繁花簇锦的南疆景致,不得不说,段誉这一趟的出行,还是很开了眼界。   她直接先去皇宫向亲妈报道,表示自己已经准时回归。   “知道了。”天明帝目光先是闪过一丝慈爱,继而飞快的掩饰过去,对于准时归来的女儿摆摆手,一点也没有表示想念的意思,仿佛昨天才见过面,并且已经因为每天见面,实在见到厌烦,一眼都不想多看了。   “娘真是,太过分了,”段誉趴在无名院禅室的蒲团上撒娇打滚,“这么久没看到,竟然一点都不想我,我一定是她在垃圾堆里捡的。”   她刚刚收获了好大一把红包,塞得衣襟鼓鼓,这会儿被她一翻腾,差点掉出来。   屋子里除了荣枯大师,还有本字辈的四个高尼,除了段誉的姨母本明师太正好不在。   “你娘当然想你的,”本相师太道,“她现在做了国主,当然不能像过去一样,需得行止皆有规矩,所以她心里再想你,都不能表现出来。”   “真的吗?”段誉按住衣领,防止红包掉落,坐起来。   “当然是真的。”本观师太肯定的点头。   “你娘从小多疼你啊,”本因主持附和道,“你走了这么久,她一直很挂念你,时常到寺中来替你祈福上香。”   荣枯大师更直接从袖子里再掏出一个红包,送给她压惊。   段誉收获了一兜红包,安抚了自己被打击的小心脏,得志意满的回自己府邸去。   大理皇宫之中,在她走后,段和淳则拿着一份书信,对着亲姐发愁。   “阿姊,我要怎么告诉誉儿,我不是她的亲娘,而她十几年不见的亲娘,还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第五十六章   “我如果是你,”大理前皇帝本明师太从内室里缓缓转出来,“会把这封信直接烧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明帝段和淳猛的睁大眼睛,吃惊的看向她,“可是可是誉儿如果知道”   “你别忘了,你如今是一国之主,一言九鼎,可定乾坤,”本明师太道,“你觉得誉儿是你的女儿好,还是那一位的女儿好?”   天明帝没有回答,她心里自然有答案。   “故而,段氏这一代,只有誉儿一个,但是若传出她身世有异,就算国内能够安稳,”本明师太道,“你觉得周围别诸国,会不会拿此事做文章?”   “她自己都不敢回来,只悄悄传一封信,”本明师太继续道,“自然是知道自己无法,也不能认回誉儿,既然如此,誉儿的婚事凭什么她还想要插手?”   本明师太语气并不重,但其中不满却也明明白白。   “那一位,毕竟是誉儿的生母。”天明帝期期艾艾道。   “你真想让誉儿认她?”本明师太反问道。   “不想。”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又可爱,又聪明,哪哪都好,白送给人家,谁都不愿意。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说?”本明师太道,“誉儿是你的女儿,她的婚事自然由你做主。”   “其实,看上去,还好?”天明帝有点犹豫道。“那一位那一位,毕竟曾经是大理少主。”天明帝担心的,自然也不只是表面上的一封信,“她突然写信回来,突然给誉儿定了这样一门亲事,会不会是,大宋那边有什么变故?”   “这是你的事,不是誉儿的事,”本明师太有些不满道,“就算真的是大宋对大理又有什么想法,也该由你解决。”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教训的味道,但天明帝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阿姊说的是。”说完,她又有些担忧道,“那如果那位对誉儿说了什么”   “那就是誉儿的事,不是你的事,”本明师太斩钉截铁道,“如果誉儿自己认为她说的对,那么她做出的决定就是自己的决定。”   “不过,你觉得誉儿会乖乖听话吗?”本明师太道,“莫说乖乖听话,便是有人要左右她的意愿,她都绝不愿意,否则三个月前,她能从王家跑出来?”   这件事的内幕,说起来还是天明帝,写信向楚留香询问出的。   段誉的做法,曾让她一度哑然。   “她段和庆有什么话,该自己找誉儿说去,誉儿长到如今,十几年她没回来见过誉儿一次,还当她是当年无知幼儿,”本明师太缓缓勾出一个微笑,“我如今倒是希望,她自己去找誉儿,我段家幼虎,岂是能随意让人摆布的?她要是不小心被咬一口,我才高兴呢。”   天明帝不由得点头,“这倒也是。就是当年庆的少君,也远比不如誉儿,是我多虑了。”   “你脾气好,待人温和,善于听人意见,我知道,不少大臣在外面夸奖你从谏如流,宽大为怀,你不要觉得高兴。”本明师太道,“做一国之主,容易轻信,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因为这绝不是你的优点,而是缺点,你要知道,所有人都只能给你提供意见,而不可以让你自己被别人的意见左右,你必须要有自己的判断。”   天明帝虽然一身凤袍,却实在没有一身浅黄僧衣的本明师太有气势,只老实听亲姐的教导。   “都说段家在大理无上威望,那是都忘了二十年前的事,”本明师太道,“但是所有人都忘了,我们段家人,却不忘记啊。”   “我知道了。”天明帝连忙点头道。   “誉儿这半年长高了许多。”本明师太看她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有些事不是一时一刻就能简单改变。   “半年至少长了一寸,容貌也越发张开,是大姑娘了,”天明帝也点头,忍不住一笑道,笑容中很有些自豪。   有些人家疼爱女儿,看见自家姑娘出落得美貌,总会担心,但她们家这个,倒是一点不必担心,就算担心,也是别人。   “可她偏偏挑了瞎了眼的花七。”本明师太笑着摇头。   “花家门风清正。”天明帝觉得,自己一定要为朋友家说两句好话。   “我不看好他,”本明师太直接道,“你别忘了,花家很有钱,不,是太有钱了,几乎有宋朝江南十分之一的土地,还有宋朝第一大的大通钱庄,有的时候,太有钱,反而麻烦。”   “的确。”天明帝沉默了片刻,同意了姐姐的观点。   “等明天再见誉儿的时候,你最好给她讲一讲,喜欢,玩一玩可以,但最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免得陷得太深,”虽然是姨母,但本明师太对段誉的态度,和亲妈也差不多,只是当初妹妹更适合收养这个孩子而已,“我也有点好奇,誉儿这一点上,到底会不会像你。”   “什么?”天明帝觉得自己好像被亲姐内涵了。   “女子容易受情伤,如果像你,倒也没什么不好。”本明师太道,“对了,段和庆定的那个,宋朝黑道第一的六分半堂的少主,好像听说长得也不错,是誉儿喜欢的类型。就不知道,誉儿会不会像你,吃不吃这美人计?”   是的,天明帝确定,自己就是被亲姐内涵了。   ----   什么也不知道的段誉,此时已经到了自己的府邸。   少君府,就是先前的镇南王府,段和淳搬进皇宫,这个家就直接留给段誉,也免得另外再大兴土木,浪费民力物力。   段誉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一草一木可以说都十分熟悉,虽然因为礼制,府邸在细节处进行了一点修改,但整体格局并没有大的改变。   她直入中庭,就见到大中午就喝得陶陶然的李寻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外面好几个月,钱用光了,到处寄宿蹭吃蹭喝,写信回来要钱,却音讯全无,李寻欢当她少君府长使如此干吃不干,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好啊,让我逮到了,大中午就喝酒不干事,扣钱!”段誉立刻蹭过去。   “你那个小朋友,”李寻欢头也不回,“我已经让铁传甲带去安置了,至于钱——你知道你已经欠了我三个月的俸禄了吗?也就是你这有好酒可以喝,要不我早就挂印走了。”   “什么?”段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双手按在桌上,瞪大眼睛,“我怎么可能没钱?不会全被你买酒喝了吧?”   “你是一国少君,自然有俸禄,国主还格外赐了一笔安家费,”李寻欢道,“但是这栋宅院需要修整,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需要月奉,虽然一些人,被国主带进宫去了,但剩下的,伺候、做饭、扫撒、园丁、库管、文书、账房、侍卫等等,仍然有很多。少君府的官员,按照规矩,是从你这里拿钱,我看你库房里实在没钱,所以这几个月就暂时没拿月奉,不过按道理,你开府得配齐三司,这些人,都要从你手里拿一份俸禄的。”   李寻欢携倚在石桌上,说的清楚明白,每说一句,段誉眼睛就瞪大一分,等她说完,段誉简直瞪得目眦欲裂。   她,大理国少君,第一继承人,库房里居然没钱,说出去谁信啊?   “不对啊,”段誉想了想反应过来,“我娘她当初养那么多人,而且我娘当年还养着我呢。”   “因为国主当初除了镇南王爵,还是右丞相,枢密院掌院,御林军统领,大理武威兵马大元帅,所以不止一份月奉,”李寻欢对她笑笑道,“同时,还负责大理的商业,国主当初只要在行商来往时,让手下的人带着货物跟着一道走,又省事,又安全,就能轻轻松松赚到不少钱,而少君你——”   真是,好一个传神的留白微笑。   槽力十足。   不拿钱干活的人,你怎么还能要求人家态度好。   不过,段誉不虚。   她掏出身上红包,挨个摸,摸出最少的一个,大方的递给李寻欢,“抵你的工钱还有老铁的一起。”   家里长辈,都喜欢用金叶子给她算红包,就这一个,怎么也能算一年的俸禄。   她已经不是一年前,对钱完全没有概念的段誉了,珠光宝气阁的生意,她上交的时候,要了一层分红,至于开府再招人   在她跟花满楼学习到经营的精髓以前,还是当没听见吧。   在家的日子,当然是很舒服的。   床铺是柔软合适的床铺,食物是符合口味的食物,温度气候也是她最习惯的温度气候,还有熟悉的朋友,和热情的子民,但段誉却有点提不起劲来。   不是不高兴,不是不好,但每当看到什么有趣的,吃到什么好吃的,或者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她都会忍不住想要和花满楼分享。   但是,花满楼还在千里之外。   这样,虽然好玩好吃有趣的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好玩,没有那么好吃,没有那么有趣了。   十分的快乐,减到七八分,虽然还是快乐,但就少了那么一点意思,就觉得高兴得没那么彻底。   好在,花满楼和她约定好,会来找她,段誉于是把东西都先存着,就等花满楼过来和她一起玩。   所以,当听亲娘详细的说起江南花家的底蕴,并表示,他们家不大可能接受她的时候,段誉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七章   “我知道了。”段誉点点头,表面镇定,心却百味夹杂,很难形容。   她的确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可能会被人嫌弃的一天。   如果说,在先前她并没有成亲的想法,那么在和花满楼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发现自己总会有意无意想起他,时常因为他不在身边感到遗憾,让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很喜欢他了。   如果现在就要她做出选择,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是花满楼的话,她绝没有任何不愿意。   但现在,亲娘和姨母告诉她,花满楼可能并没有和她成亲的打算,不得不说,对段誉来讲,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她努力回忆过去,和花满楼在一起相处的所有日子,由于关系的确没有亲近到那样的程度,连她自己也认为谈此事为时尚早,所以,他们的确不曾谈起成亲这样的事。   感情告诉她,花满楼绝不是一个玩玩而已的人,但理智上来讲,如果他们在一起,的确对于花家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她能够帮忙,但是对方却未必愿意给她这样的机会。   毕竟,只要花满楼不和她成亲,一切问题都不会发生。   本明师太暗暗的端详了她一眼,“如果,你真的喜欢花满楼,想要同他成亲,其实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向宋皇帝提出和亲。”   这当然是一个办法,走官方渠道,事情当然可以解决。   宋皇帝不认识花满楼,一个富家公子和亲,如果能给他带来好处,他不会不同意,说不定还会将花家供起来,封个爵位什么的。   “那怎么行,”段誉立即摇头,“这岂不成了胁迫了?”   这个主意,唯一不好之处,就是花家在其中,连发声表态的资格都没有,简直就和,就和——   “这不就成以势压人,强抢民男了?”   段誉明白姨母的意思,以退为进,让她知道,她如果想要和花满楼在一起,将要面临很难的问题,希望她知难而退,及早抽身。   段誉的确心凉了半截。   花满楼不会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给任何人添麻烦,更何况,那还是很爱他的家人。   他原本也许不知道,但花家的人,只要将事情摆清楚,他自然就能明白。   结果,段誉不必想,就很清楚。   本明师太和天明帝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担忧。   这次的谈话显然的确很有意义,段誉刚才的反应,是这样做不对,却并没有拒绝和花满楼成亲这一说法,显然,她已经对对方产生了相当深的感情。   好在虽然深,但也还没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想来过上一段时间,一切就会过去。   千里之外,花满楼的确正同家人进行着一段对话。   不过,对话的内容,和段家人的想象,实在大不相同。   “那大理国,南疆僻地,穷乡僻壤,听说当地土人还茹毛饮血,楼儿啊,你怎么能找个那个地方的姑娘?” 花如令捶胸顿足。   “而且,如果你和大理国主成亲,那不就成了入赘吗,楼儿,我们怎么能让你入赘,还有隔了那么远,其不是以后几十年不能相见?”花夫人捶胸顿足。   “七童,他们大理国的习俗可是女子为尊的,一个姑娘可以娶好几个丈夫的,你要是年老色衰,说不定会被抛弃,很可怜的,你再考虑考虑吧。”花三哥苦口婆心。   “娶、娶……”花如令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看上去简直下一刻就要昏倒。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花满楼坐在桌边,被家人包围,真是哭笑不得,无奈至极。   他既与誉儿两情相悦,两人还有了亲密的接触,花满楼自然考虑到将来。   段誉年纪还小,不必着急成亲,但家里总要知会一声,有个默契,也免得嫂嫂们还总是想将娘家姑娘介绍给他。   哪知道,他才开个头,爹爹就带领全家反对,好像他马上就要“嫁”出去了。   这样的浮夸的表演……   声如洪钟,气息绵长,真当他看不见,就不知道吗?   将大理形容得有如野地野民,他爹娘是不是忘记,他们还和誉儿的娘亲,如今的大理国主交好了?   真是……   花满楼开始还解释,但他一张嘴,哪能说得过满屋的人,最后只好不说了。   心里甚至免不得庆幸大哥四哥在外行商,二哥五哥又远在汴京做官,才让他的耳根稍微清净一点。   他听得出,爹娘是觉得大理太远,所以才不愿意。   但这样的理由他不能接受。   大哥从少年起,开始行商天下,二哥五哥做官在外,也很多年不能回家,大家并没有因此生疏,爹娘也并不觉得不好。他明白,一直以来,家里人都是因为他看不见,才对他更小心担忧,处处让着他,帮着他。   但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残废,他能够做许多事,从去年初,他搬出去独居,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他可以一个人生活。   而且确实如此,他一个人可以过得很愉快,并且发现自己的确可以做到许多事,还遇见了誉儿,这一直是到现在,他仍然充满感激的一件事。   段誉这个神奇的,可爱的姑娘,从没有因为他是瞎子而对他另眼相待,处处小心,她完全的相信他,信任他,像对正常普通的人一样对他。   她武功很高,却不同于一般武林高手,对生命的态度却很郑重,决不轻易下杀手。   他们还有很多相同的爱好,聊天很投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松愉快,这些,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体会到过。   后来,他知道她,并不是没有烦恼,她从小承受着一般人没有承受的期望和重任,所以,她才能在这样的年纪,变成这样出色的人。   这让他对她产生了怜惜之情,希望能够帮助她,照顾她,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意识到,在相处之中,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加深,从她那里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愉快心情,只要想到她,就觉得甜蜜而又温暖。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理由,轻易的放弃她。   虽然如今语言上的解释,对于家里人来说,还不足以打消他们的种种顾虑,但花满楼还是充满信心的。   他相信,就像之前他在外居住开始,爹经常派人过来关照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劝他回家,但渐渐的发现他的确可以,派人来就渐渐少了,也接受了他在外居住的事。   他们也迟早会理解并接受,他和誉儿在一起这件事,知道她是能给他带来幸福的那个人。   大年初二过后,花家的商铺掌柜们,开始陆续登门拜年,花满楼也终于从家人的包围中脱身出来,于是他不再在家多待,动身前往大理,如何顺利的话,他可以在正月十五这天到达大理城。   对这座段誉从小长大的城市,花满楼充满期待,相信那一定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   “楼儿走了?”见了一天客人的花如令,歇下来,向花夫人道。   花夫人点点头,“看来,楼儿的确对段家的那个姑娘情根深种。”   他们说的那些理由,虽然不免荒唐,但是花满楼自然听得出,他们并不那么赞同他和那个姑娘在一起,他被他们说了那么多天,如果他对那个姑娘,感情不够深,应该已经放弃了,现在的做法,显然是告诉他们,他的确很喜欢那个姑娘,很希望能和她在一起。   “他本来就是很重感情的孩子。”花如令道。   “既然他这样喜欢,我们做爹娘的当然不能拖他的后腿。”   花如令淡淡一笑,他这些年和气生财,身材与颜值也向着圆润发展,此时一笑,依稀露出当年峥嵘锋利。   “这些年,官家越发昏聩,纵容朱家兄弟在江南横征暴敛,肆意行事,我们向来能让就让,避免同他们冲突,倒让人家觉得我们花家可欺。”   他将一封没开封的信,直接在桌上烛火点燃。   “如今,也算是楼儿帮我们下的决心。”花夫人道。   “既然迟早要冲突,”花如令手握着拳头,在桌上轻轻一敲,“倒不如将主动权抓在我们手里。”   。。。   花满楼是守约的人。   他说过要来大理,就一定会来大理找她。   但是,经历了亲娘姨母的那一次对话,不得不说,段誉的心情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能起大清早练武,然后前往皇宫帮忙,回到家晚上居然还能抽空看书学习,甚至每天没事研究起系统抽奖玄学。   是的,系统虽然经常没什么存在感,但它并没有下线。   这次,段誉获得珠光宝气阁以及青衣楼,直接让她完成了三层金融任务,实在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虽然奖励依然抠门没有,但是经验值却成十倍数增加,让她变成20级大佬。   基础数值略微提升的同时,二十级大佬,幸运值依然低得令人发指,除了抽出一瓶百花清心丸,据说能解百毒的解药外,最有用的大概就是一只尖叫鸡玩具,用来恶作剧,简直不要太合适。   好吧,她就是很无聊。   每天都很无聊。   无聊到,十五元宵节的晚上,顺着朱雀大街,在店家眼神死中,一路挨个把猜谜店家的灯笼,一家一家全部赢得精光光。 第五十八章   东风月上,火树银花,玉壶光转,醉舞鱼龙。   元宵节,十五团圆夜,繁华深处,段誉觉得,要恰好来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才具有足够的喜剧意义。   当然,她知道,这不可能。   “这些灯,都帮我送到少君府。”段誉把又一个挂灯笼猜谜的摊位清空,大手一挥,一点也不体谅底层人民赚钱的不容易。   谁都不容易,她也很不容易好吗?   摊位的店主,满脸苦涩的拱拱手,“少君手下留留情嘛。小老儿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   “你娘知道,你在外面说她八十岁吗?”段誉双手抱臂,嘴角翘起,看着眼前最多不过三十的妇人,“要不要,我帮你告诉她一声?”   人群中传来哄笑,“翻船了吧,少君铁面无情,这刘婆子最喜欢卖惨撒泼,少君今天一定不要放过她。”   段誉得意洋洋的对四下招招手,“那是当然,我凭本事挣的灯,凭什么不能拿走,对吧?”   周围人群立即响起一片符合。   摊主运了运气,到底不敢在段誉面前撒泼,面如死灰的垂头,“是。”   顿时,一阵欢呼鼓掌,雷动而起。   段誉意气风发有如得胜将军,向四下挥挥手,突然一瞥,视线中划过一个白衣的身影。   不是吧。   段誉眨眨眼,又看过去。   这么戏剧吗?   她才不相信。   除非   除非那个站在灯火阑珊处的人,面带微笑,款步走过来。   有如天上皎皎明月,趋向人来。   “这里好热闹啊。”   “啊。”   有那么一会儿,段誉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   她当然相信他会来,他一定会来,但是仍然未必没有怀疑。   但他真的来了,就像奇迹一样出现,段誉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再想。   未来,未来再说,现在,此时,他在她面前出现,让她心中涌起莫大的欢喜。   “你赢了多少盏灯?”花满楼走到段誉面前,含笑问道。   “一百零五。”段誉实实在在的回答道。   “如果赢够了,还是让人家老板,好生做生意吧。”花满楼轻轻一笑道。   “好。”段誉点头,点头。   “不是说好,要做我的向导吗?誉儿,不会忘记了吧。”花满楼道。   “当然不可能。”段誉回过神来,“你这么早就来了,我没想到。”   花满楼温和道,“过年的时候,家里很忙,也很热闹,我帮不上忙,所以就不留在家里添乱,想早些来赴约,我来早了吗?”   “当然不是,”段誉拉着他,飞快的走出人群,不理身后起哄的声音,“你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你,有多惊喜,你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是上元灯节,即使大理,一年之中,也很少有今天这样热闹。”   但此时,她其实只想带他远离人群,到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去,“你什么时候到大理的?”   “今天第一缕夜风飘来的时候,我刚好进城,”花满楼神情愉悦,与她再次相见,让他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天空中飘过来的一片花瓣迎接了我,誉儿,你说的很对,大理的确是很好的地方。”   “那很可能是朝珠花的花瓣。”段誉步子轻快的小跳,“这是只有大理才有的花,你想去看看吗?你如果想看,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它就生在大理东面的山坡上。”   “当然好。”他实在没有理由不说好。   “你是不是知道,今天能在街上碰见我。”段誉轻快的问。   “我只是想随便碰碰运气,听说洱海放灯也很热闹,我本来准备在城里走一走,再去洱海边转转,”花满楼的声音也充满轻快愉悦,“不过,我的运气看来是很不错的。”   行路的少许疲惫,在见到她后完全消解,他本来可以去少君府等她,但是他猜想到,她今天一定不会呆在府里,一定会出来玩,所以还不如直接到最热闹的地方来找她。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猜错。   她的确在人群中央。   段誉咬了咬唇,一把拉住他,“那我们走快一点,还可以一起去洱海。”   “好,”花满楼展颜一笑,跟着她运起轻功。   出了大理城,人声喧闹一下子就少了,风肆意的刮过欺负的山丘,芳草如茵的山坡,背后是积雪的苍山,远处是星星点点的洱海。   段誉带着花满楼来到一棵花树,然后拉着他上去。   他们在一根粗壮的树干并排坐下。   “这是最大的一棵朝珠花树,我们都称它花王,它有六丈高,一年四季都开满花。”段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晚风中也变得温柔,“你的头顶上,就有一枝花,开得很好,你抬一抬手,就能摸到。”   花满楼无声的抬起手,却没有去摸头顶的花,他微微侧过身,指尖轻轻落在段誉的发顶,有一朵花刚刚落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   花满楼指尖拂过花瓣,将花轻轻捻起,在松开让它手随风而去,然后像抚摸花瓣一样,轻抚过她的头发和脸颊。   他实在很想念她,所以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感受她,触到她的存在。   段誉的脸突然涨红了。   这样亲密的动作,不是没有过,但没有一次像这一回这样让她悸动。   难怪有人说,距离产生美,实在在想念的时候,实在再难升起别的念头来。   她一转身,扑进他的怀里。   花满楼立即张开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免得她掉下树去。   他轻叹了一声,但这声轻叹没有一点不好的意思,只有幸福和满足。   有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开口。   人声隔得很远,仿佛有一个世纪,山坡的另一边,传来细细的悠扬的笛声。   “你喜欢朝珠花吗?”段誉道,“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带一株回去,种在小楼后面。”   花满楼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还是不必了,她生长在这里很好,江南的气候和大理差别很大,或许她没办法适应那里的水土。我可以到这里来看她,”他突然微微一笑道,“段少君,应该不会不允许吧?”   “自然不会。”段誉道。   风中送来的笛音换了一首曲子,相思变换了悱恻缠绵。   周围寂静,虫鸣,风吟,树叶沙沙,花瓣簌簌,浓郁的花香笼罩在周围,月光从树的缝隙透过来,朦胧一片。   “今晚的月色很好。”段誉趴在花满楼膝上。   “可惜我看不到,”花满楼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轻柔道,“不过,夜风的确很舒服,让人觉得舒畅。”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段誉撑着他的膝盖起来。   花满楼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这是我听的一个故事,”段誉道,“有一个……一个先生,他的学生向他请教,如何表白相思,才含蓄一点,于是那个先生这样教他的学生,说不如就用‘今夜月色很美,风也温柔’吧。”   “今夜月色很美……”花满楼低声重复,“风也温柔。”   空气是清新的花香,身边是心爱的姑娘,远远飘来笛声,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梦幻。   他突然领会到了这句话中,让人灵魂战栗的温柔。   “今夜月色很好,风也温柔……”花满楼缓缓低下头,触到如花瓣一般柔软的芳唇,尾音消失在唇齿相依之间。   ……   “我有点醉。”段誉道。   花满楼低声的笑,揽着她的肩膀,“我似乎也有些醉。”   山坡对面笛声中添了和歌声,婉转动听,只是字句,花满楼却没有听懂。   “这是大理这边的歌吗?”花满楼有些好奇。   段誉却在听到歌声后,在他的怀里僵成一段木头。   “怎么了?”花满楼问。   “是我娘。”段誉凑到他耳边,“难怪刚才我就觉得笛声,有点耳熟。”   刀叔吹笛子,她从小听过多少回啊。   娘又和刀叔和好了?八卦让她有点蠢蠢欲动。   别当她不知道,前些日子香帅才到大理来过。   “我们去看看。”段誉来了兴致。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花满楼有些尴尬。   “我们偷偷去看看,”段誉却道,“我想看看是不是我娘,就看一眼,如果是,你正好也能认识认识啊。”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歌声戛然而止。   很快,段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花满楼已经拉着她,逃也似的开跑。   段誉很快反应过来。   成年人的爱情,确实干脆。   不过就现在来讲,她还是喜欢文雅一点,嗯,就是她和花满楼这种。   前半截花满楼拉着段誉,后半截成了段誉拉着他。   他们一直跑到洱海边,这才停下来。   洱海边,此时也很热闹,水岸边全是人,水面上飘满了灯,星光点点,尤如星河璀璨。   “你要放灯吗?”段誉问花满楼道,“元宵节放灯,在大理还挺流行的,好多周围乡村,甚至老远地方的人,都会来这里放灯。”   “传说,放进洱海的灯,会消失飘寄幽冥,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花满楼好奇道,“飘入洱海的灯,真的会消失?”   段誉左右看看,拉住花满楼,“跟我来。”   她很快拉着花满楼走到一处隐蔽的水湾。   “那边,那边也有,注意点。”   “知道,哎,飘到你那边去了。”   “挡住了,小心点。”   灌木丛里的声音虽然低,但热闹却也不输码头边。 第五十九章   说话声伴着哗哗的水声,让花满楼立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传说是这样来的。”花满楼忍不住笑着摇头,“这些人,不会都是大理的侍卫吧?”   “皇宫的侍卫,”段誉点头道,“不过,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一般来说,河灯放到最后,要不因为底下的纸浸了水,直接沉到水底,要不,就是蜡烧完了,继续飘在水面上,直到泡烂了沉到水里。   洱海虽然很大,纸勉强还能分解掉,但是这些蜡在水里,却不会分解,天长日久越积越多,对水质也会造成影响,而且沉到水底的蜡覆盖了岩石,不能生长水藻,鱼也会缺少食物而死。   “总之,就是很不利,”段誉道,“但是,我让人把它打捞起来,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重新制成蜡烛,避免浪费,同时还能避免洱海被污染,保持干净的水质,鱼虾得以生长,还有,虽然是传说,但放灯这种事,本来就是带给活人安慰的,就让大家认为是真的,不是也很好吗?同时,因为有了这个传说,添了好多人来大理旅游,促进大理的g经济消费,一举四得——”   “对了,还有一个,今晚毕竟是全城欢乐的日子,愿意参与今日打捞河灯的侍卫、军士,可以额外得到一份工钱,增加收入,是一举五得才对!”   “没想到,原来这样小小的举措,居然背后大有深意,誉儿,你真是很聪慧。”花满楼笑道。   “对吧。”段誉扬扬得意。   “段誉?”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树丛里冒出来,笑出一口白牙,“我刚才听到就觉得是你,没想到真的是啊!”   “……郭靖。”段誉看到他就觉得糟心,想起曾经自作多情的黑历史,有点木,“你带队在这里啊。”   “对啊,”郭靖道,“还有,我今年要去找杨康姑娘了。”   “嗯。”   “我娘说,得告诉你一声。”郭靖顿了一顿道,“你好提前找好府卫统领。”   你去就去,大喘气干啥?   “知道了,”段誉露出礼貌的假笑,“祝你顺利。”   “谢谢,”郭靖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也祝你找到成亲对象。”   段誉表情一顿。   ……请让我把祝福收回,谢谢。   如果不是花满楼在,段誉一定会让郭靖知道,她也有做暴君的潜质。   “你还是去忙吧。”段誉笑得十分和善,终于把郭靖打发走。   “誉儿,刚才是你的朋友?”   “是小弟。”段誉纠正。   郭靖这样的青梅竹马,太拉低她的格调了。   花满楼忍不住一笑,“你们从小认识?”   “嗯……”段誉想了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以花满楼的聪明迟早得听说,于是,还是将当初差一点和郭靖定亲的乌龙事件告给他,“我和郭靖,谁都没意思,最后也没明说,就是……稍微有那么一回事。”   段誉用两个手指比了一下,表示,真的非常稍微一点。   花满楼捏住她这只手,“你不要紧张,我没有生气。”   “我不紧张嗯,好吧,有一点。”   花满楼轻轻一笑,“我听得出你和那位郭公子没有男女之情,只是稍微有点遗憾,没有机会认识小时候的你。”   “我小时候啊,”段誉顿时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小时候可威风了,你想知道什么?”她眼睛一转,“想知道什么,拿你小的时候的事情交换啊?”   “当然可以。”花满楼满面含笑的点点头。   夜风很好,洱海波涛粼粼,花香飘散,花满楼和段誉的足迹,顺着洱海岸边,走了很远。   。。。   既然花满楼来了,段誉自然也就不去皇宫“打卡上班”。   她履行导游职责,带花满楼吃遍玩遍大理城和周围。   等了两天,没等到亲娘没有主动邀请,段誉还是大摇大摆带着花满楼进宫去蹭了顿饭,然后又带他去天龙寺蹭了顿饭。   段家长辈对花满楼的态度,自然热情客气周到,又不过分亲近,距离保持的刚刚好,将他当做段誉的普通朋友。   花满楼自然也意识到,但他此次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有机会见到了段誉的诸位长辈,长辈们也都是很好的人,如此也够了。   大理有许多他从未遇见听见过的植物和动物,山野到处绽放着山茶花,山民淳朴爽朗,热情率直,让他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地方。   他当然也喜欢江南,但大理给他带来的,是全新的感觉,让他终于明白,段誉与他过去见过的姑娘为什么那么的不同,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深爱自己的国家,这里的确可爱,宁静,安详,远离一切纷争战乱,江湖险恶,有如世外桃源。   当他们走到澜沧江畔的时候,已经是冰雪消融的仲春了。   段誉去年走了大半年,没走到湖北武当山,而且她在中原的半年中,一直未曾听到张无忌的消息,今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上山去一趟。   花满楼自然陪她一起。   从西向东走,一路春山,草长莺飞,春光日盛,到达武当的时候,已是荼蘼花开时。   武当山峰俊秀,晴空接翠,溪水潺潺,漫山遍植松柏,岩壁上垂满薜荔,郁郁苍苍,让人到此不由得神清气爽,山顶飘在云雾之间,自然物外,远离尘寰。   段誉和花满楼拾阶而上,都不急着运起轻功,沿路慢慢欣赏风景。   期间,段誉还在地上捡了一枚拳头大的松果,她自己不会剥,被花满楼接过去,几下子就灵巧的把松子完好的剥出来,两人分而食之,虽然味道不如街市买的熟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山上有人弹琴,琴声缥缈朦胧,如同从天上云端传来。   等他们行近山顶,琴声的源头出现山路的拐角。   段誉仰头向上望。   石阶的上头,晴空,苍松,远山、白石、青袍、素琴,   山风吹起发带衣袂,轻袍广袖的清俊年轻道人,敛眉垂首,清清泠泠,犹如他身后的寒林漠漠,寂寂深山,拨弦的指尖,仿佛都染上了山间的翠色清寒。   铮铮琴声入耳,有无尽怅然深怀。   美得就如一幅水墨图卷。   让人不忍心打扰。   段誉停步下来。   “誉儿?”   段誉轻声道,“那个道士弹琴在怀念着故人。”   “我们不要打扰他,换条路走。”花满楼轻叹一声道,他向来体贴,善解人意。   “嗯,”段誉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正当他们要走,抚琴的道士却注意到他们,停了下来。   他站起来,容色虽然清冷,语气却很平和礼貌,先是微微一欠身,再开口道,“再往前乃是武当观,二位上山是想要入观吗?”   声音却如这山间寒泉,入耳忘尘。   “正是,”花满楼拱手施礼道,“不知可否方便?”   “自然可以。”道士轻展袍袖,“请二位随我来。”   “打扰了道长抚琴,实在抱歉。”花满楼温声道。   “没什么,”道士摇摇头,“不知二位所来何事?”   “我们来找人,”段誉道,“你们武当派里,有没有一个叫张无忌的姑娘?”   道士神色一震,“你认识张无忌?”   “我叫段誉,和张无忌是小时候的朋友,”段誉道,“本来说好要做一辈子朋友的,结果她一到中原以后,音讯全无,这都快有十年了,她虽然不讲义气,但是我很守信的,这次就是专门来找她的。”   至于,走了一年都没走到武当上这种事,就不必多说了。   道士眉目一黯,“你到武当山寻不着她了。”   “她出了什么事吗?”段誉连忙问道。   “她已经死了五年了。”道士轻声道。   段誉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会?她怎么会死?怎么死的?”   “誉儿。”花满楼连忙揽住她的肩膀,免得她从山道上跌下去。   “……誉……”道士道,“你真的是张无忌的朋友?”   “是。”段誉点点头,“张无忌她提起过我?”   道士眸如清泉,湛湛泠泠望了她一眼,点点头,“姑娘既是张姑娘的旧友,还请入观中坐一坐,或许师父,太师父他们想要与你见一见。”   “张翠山伯父,和殷素素伯母他们呢,他们不在武当吗?”   道士再次摇摇头,“他们也早就死了。”   有了先前的冲击,段誉这回倒是镇定多了,只是叹了口气,跟随道人入观。   况且,花满楼一直没放开她的手。   让段誉觉得,在这个时候,不是一个人,真的太好了。   道士请他们到禅房休息,自己入内请示师长。   “我实在没有想到。”段誉低声道。   花满楼拢住她冰凉的手,无声的陪她。   因为段誉今日提到武当七侠中的张五侠,让他想起了一件十年前的旧事,只是他原本不怎么关心江湖中事,这件事知道的也并不清楚。   道士不一会儿便去而复返,带她们一道入内,走进待客的厅堂。   屋内的阵势让段誉一愣。   堂中上座的一个三尺白胡子的老道,左边两个中年道士,右边两个介于中青之间的道士,等她跨步入内,五个道士目光齐齐的看过来。 第六十章   “诸位真人安好。”花满楼一向是最礼貌的那个。   上座的老者抚了一把长髯,“敢问公子是?”   “在下花满楼。”花满楼抬手施礼,微微一笑,端是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大概是气场的关系,花满楼一开口,整个厅堂的气氛就变得缓和,大家各自介绍,段誉知道了,上面坐的老者是张三丰,左边是宋远桥,俞莲舟,右边两位是殷梨亭,莫声谷,都是张三丰的亲传弟子。   武当七侠来了四个。   真是,好大的阵容。   “段姑娘先前说,你同无忌是幼年好友?”张三丰到底还是没矜持住,先开了口。   “是,”段誉抬头想了想,“我们差不多三岁认识,她八岁随爹娘离开大理,期间我们一直玩得很好,无忌脾气好,乖乖的很听话,头脑嘛勉强不,我是说也挺聪明的。   “然后被她爹娘和义父,喂得圆嘟嘟的包子脸,看着就好捏,不,是看着就很可爱。   “她喜欢茶花卷和雪花酥,她和殷伯母本来都很喜欢大理的,就是张伯父一心想回中原,然后给她讲了许多武当的事,说得她也想回中原看看,她走之前还说,到了地方就会给我写信,等安顿好,就邀请我来玩。”   她回忆完旧事,抬头一惊,好家伙,满屋子的道士都在哭。   俞莲舟和殷梨亭两位一左一右,眼泪落得哗啦哗啦,就算张三丰最忍得住住,也是神色黯淡,眼角通红。   “好孩子,这么多年,你仍然记挂和无忌旧年情谊,实在难得。”张三丰叹息道。   “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誉看他叹个没完,实在是有点忍不住催促。   “我想先问你一件事,”张三丰道,“你是大理段氏?”   “是啊。”咱呢快的进入主题吗?   “那么,无忌他们一家,那些年都在大理?”张三丰又问。   “没错。”   “那么,谢狮王,也在大理?”   “谢狮王是谁啊?还有人取名狮王?”这么的霸气吗?比她的名字也就差一点。   “是金毛狮王谢逊。”右边稍显年轻的莫声谷道。   “哦,谢逊伯父啊,”段誉恍然,点点头,“他原来和张无忌他们住在一起,张无忌他们一家走了以后,他就一个人住了,他看不见,”段誉顿了一顿,“所以张无忌走的时候,托付我帮忙照看他,但是谢伯父脾气太大的,我几次帮他雇的下人,他都把人家撵走了,还老是觉得人家会偷他的刀,其实他那把宝贝刀,那——么重,人家谁拿得动那个?”   “你们也认识他?他除了脾气不好,到什么都挺好的,身体健康,经常在院子舞刀玩。”   堂中的众位道长,立即交换了一个段誉看不明白的眼神。   “我出去看着。”莫声谷立即站起来,转身出门。   “段姑娘,”张三丰道,“日后你在江湖行走,切不可告诉别人你知道谢逊的下落,今日你所告知之事,也万勿再说出去。”   “为什么?”   张三丰叹了口气,将当年的事一一告知。他从张翠山入中原开讲,讲到张无忌被玄冥二老所挟,中了玄冥掌,又讲到武林众人齐聚武当,逼问谢逊下落,张翠山夫妻二人为保秘密,最终不得不自尽身亡。   张无忌中掌之后,他们无力替她疗伤,带她去少林寺求助又被拒绝,路上却遇见一个明教的英雄,带她去了蝴蝶谷找神医胡青牛,张无忌在蝴蝶谷待了好些年,病情还算稳定,众人都当她能治好,胡青牛却又被仇家杀害,后来张无忌如何去了昆仑,后来如何自悬崖跌落,他们却知道得不详了,那些都是朱武连环庄的人告知的。   不过,就算张无忌没有摔下悬崖,想来她身中寒毒,也不会再活多久。   段誉全程保持沉默,只觉得这个故事槽多无口,尤其是最后的情节,特别像某个流派的武侠小说。   花满楼叹了口气。   “所以,段姑娘万勿将你知道谢逊下落之事,随意告诉别人。”张三丰自己十分伤怀,却还记得再次嘱咐段誉,“恐会引来灾祸。”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找谢伯父?”谢逊的武功,也就还好吧,“他那把刀还真是宝贝不成?”   “正是为了那把刀。”宋远桥捋着胡须道。   “那把刀好多人都使不动吧?”好马无好鞍,兵器不趁手啊。   众位道长不说话了。   “是不是当年的传言——”花满楼轻轻开口,“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他语气很轻,但段誉听到什么“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这种话,从花满楼口里出来,就觉得特别特别好笑。   “花公子也听说过?”殷梨亭道。   “嗯,”花满楼轻轻颔首,“我不过略听一二,听闻这两把刀剑,乃是唐明皇当年让人铸成,其中藏有唐宫的秘密,这样的传言并不少,但这么多年无人参透,想来未必是真的。”   “对啊,”段誉道,“就凭一把刀就想号令武林,也要看武林答不答应。”   “这其中有什么秘密,我们也并不清楚,”宋远桥道,“只听说可能刀中藏有极厉害的武功秘籍。”   “嗐,没有。”段誉一摆手,“不可能。”   要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秘籍,系统还不响得跟五百只尖叫鸡一样。   “姑娘肯定?”宋远桥问。   “当然。”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把刀曾在中原掀起轩然大波,段姑娘还是注意些的好。”张三丰道。   人家是好意提醒,段誉自然不会不知好歹。   不知道为什么,武当张真人这个称谓,给段誉一种神奇的既视感,怀疑自己曾经听说过他的大名。   不是这辈子在江湖上听说的那种,好像她知道这个名字很久了,就是……就是上辈子就知道,想到这个名字,会忍不住联想,联想到什么水果,比较大的水果……   到底是什么水果桃子,荔枝,榴莲难道是榴莲?   既然想起来,说不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段誉盯着张三丰的脸,展开自己想象的翅膀。   张真人长得并不像榴莲,好像也没有成亲,不需要跪榴莲那把胡子,勉强来说像龙须酥或者一窝丝,但这也差的有点远。   被她盯着看的张三丰,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   这姑娘怎么回事?   怎么老是盯着他看?   张三丰简直强忍着,才没有去查看自己的胡子有没有打结,衣襟是不是系反了。   “誉儿,誉儿,怎么了?”花满楼轻声唤她,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这才让段誉一下清醒,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不太礼貌。   “没什么,”段誉赶紧摇摇头。   “那你想去张五侠的墓前祭拜一下吗?”花满楼委婉的提示她。   “好的,我是说当然好。”段誉连忙道。   这件事,张三丰就不去了,由宋远桥领他们过去。   走在路上,他们偶遇了一位少年,让段誉忍不住,“哦呼——”了一声。   苍白的脸,雪白的衣服和靴子,冷酷的表情简直就是在s西门吹雪,专业的那种。   “宋真人。”少年向宋远桥问礼,态度却还是冷冰冰的,欠身行礼时,背硬得像绑了一块钢板。   “这个年轻人,腰不太好。”段誉小声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孤鸿,这是去见木道长?”宋远桥对他的态度透着客气。   “嗯。”青年故意用眼角瞥了一眼段誉两人,又做出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样子。   他冷冷的走过去,姿势有点学西门吹雪,又没学到精髓,s的用力过猛,他全身僵的像一块木头。   一个走路僵硬的像机器人的西门吹雪……   段誉实在忍不住,脚下一动,一颗石子落到青年下一步落脚的地方。   于是机器人版西门吹雪,就变成了弹跳版西门吹雪。   段誉忍不住一笑。   “怎么回事?”花满楼有些好奇,他虽然听到所有的动静,但是却想不出刚才的场景。   段誉不是一个喜欢对陌生人恶作剧的姑娘,他并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   段誉轻轻的咬花满楼的耳朵,“你知道,我看西门吹雪有点不顺眼。那个道士,恰巧打扮像西门吹雪的亲儿子,一样傲得用眼角看人。”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却也没说什么,这只是个再小不过的玩笑,况且对方无礼在先。   然而已经走出去的青年这时候却倒了回来,他的脸色因为激动,更加苍白,手握着剑瞬间出鞘,“凭你也配提西门吹雪!”   他拔剑的速度比一般江湖人要快一点,剑出轻灵狠毒,如同闪电惊雷,一往无前,相当亮眼的一剑。   按照段誉的估计,她就算站在原地让他捅,这把剑大概也捅不死她,对方应该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不过,这个显然中二的青年,脾气略暴躁了点,他的武功,却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高。   他的剑被两根手指夹住了。   而且,这把剑似乎太喜欢这两根手指,于是在中间生了根,任凭他使劲,也拔不出来。   中二孤鸿青年脸色变成了原本的红润,头上汗珠滚滚,看上去不那么像西门吹雪了。   “灵犀一指,”青年喊道,“你是陆小凤!”   “在下花满楼,并非陆小凤。”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刀剑无眼,道长冷静一些,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道长见谅。”   花满楼这样说,自然真的是请对方见谅,但是显然中二青年,不会这样想。 第六十一章   “你是花满楼?”孤鸿青年脸更红了。   “正是。”花满楼察觉他的剑不会再劈下来,轻轻松开手指。   方才无论如何都拔不出的剑,此时却一下子就松开,能轻易的插回剑鞘之中。   但青年全然忘记了,他只是举着剑,直盯紧花满楼,“你是个瞎子。”   “是。”花满楼温和的回答   “但你却接住了我的剑。”   这次花满楼没有再回答了,他知道,再说下去,会更深的刺痛这个青年的自尊。   段誉也没说话,她在酝酿,她决定不喜欢这个人,花满楼很不容易不喜欢谁,对任何人都很宽容温柔,不容易生气,但她不是。   中二病,是病,有病就得治,她今天恰好大发善心,就帮他治一治好了。   她垂下眼眸,打开系统空间,手放进袖子里。   “宋真人,”花满楼道,“不知此处离张五侠的坟茔还有多远?”   他仍然很温和,自然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并不介意别人说他是瞎子,此时也并不介意的主动转换话题,避免青年道士尴尬。   “并不远了,”宋远桥说着转身,将他们继续引向前。   段誉袖子一动,将一个轻轻的东西弹在叶孤鸿衣摆上。   那位置相当巧妙,别人当然能看见,但叶孤鸿本人,除非把头转到背后,或者把衣摆完全拉到胸前,否则休想看到。   [仿真便便] sr:还在为朋友关系苦恼吗仿真便便,可以粘附在任何地方,外形逼真,材质为可食玉米淀粉,安全无害,看着臭吃着香,你值得拥有。   没绝交的就是真朋友,好好对人家吧。   看上去大小不过是比路上沾到的污泥,稍微大那么一点,颜色却那么的不同,垂在衣摆边上,形状却绝不会让人误会,仔细闻其实没有一点味道,但是看到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捂鼻子,因为在闻到以前,他们已经在心里认为这是某种东西了。   她动作很轻,只有花满楼一个人察觉,但花满楼想要阻止,速度却慢了一拍,只好捉住她作乱的手。   手里干干净净,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他实在不知道刚才她丢了什么东西。   叶孤鸿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的方向,直到拐角将视线隔断。   花满楼听到其他路过刚才道士的道士们,行为有些奇怪,他们似乎都屏了屏呼吸,而且在对方旁边绕了一大圈,生怕沾到什么似得。   “那是谁啊?”段誉若无其事的挠了一下花满楼的掌心。   “方才那位,应该就是人称,武当小白龙的叶孤鸿叶道长吧?”花满楼捏紧她作乱的手。   “难道还有武当大白龙吗?”段誉笑嘻嘻的问。   虽然宋远桥就在旁边,不过,她问的对象显然并不是武当土著宋远桥,而是花满楼。   “并没有,”花满楼含笑道。   “你是不是有点好奇。”段誉小声问他。   至于好奇什么,自然他们彼此心里都知道。   花满楼轻轻一笑,点头承认,“的确。”   他相信她有分寸,并不会造成什么难以挽回伤害,但也正是因此,让他更加好奇。   段誉鸡贼的笑了一声,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告诉他。   花满楼笑着听完,叹了口气。   “我做的不算过分吧。”段誉振振有词,“武功如果不大好,要在江湖上行走,那脸皮必须要厚,我这是在帮助他。”   “是。”花满楼又叹了口气。   过分吗,比起确实的伤害这的确算不了什么,但就是……就是什么,花满楼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如果他知道“损”的特别意思,大概会说,段誉做的太“损”了。   就刚才那一点时间的接触,他也能意识到叶孤鸿是个好面子的少年,让他丢面子,实在是……   他想问她,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替他出气,因为叶孤鸿对他的态度,但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   于是只好再叹了口气。   花满楼希望,对方继续保持他孤傲的态度,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或者说,至少他再晚一点发现,等他们下山以后。   “让二位见笑了,叶孤鸿师从木道长,平日都在后山清修。”宋远桥竭力不去看举止亲密的两人。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大胆的吗?   他当年可是……咳咳。   “原来姓叶啊,”段誉道,“我还以为他姓西门呢。”   所以和宋远桥他们关系很远了,难怪名号的画风都不一样。   “见笑,见笑。”宋远桥连声道。   这个师侄,他实在没有一点办法。   “宋真人不必如此,”花满楼道,“此事与您无关,请不必放在心上。”   是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请万勿放在心上。   “嗯,没错。”段誉也附和道。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不能亲眼看到效果,略有遗憾。   张翠山和殷素素的墓,立在武当山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崖,旁有青松一株,背后群山环绕,白云闲游。   不管生前如何,他们如今已是一抔黄土,至少相守在一起。   段誉不知道,张翠山最后,是否后悔回到中原。   如果没回来,一家人如今还在大理幸福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但时光向前,从来没有如果。   离开的时候,宋远桥带他们走的另一条路,一路殿阁庙宇林立,穿着道袍的老中青道长们,广袖飘飘的往来。   高大的三清殿,宽广的太极广场,往前才是山门。   段誉这才知道,他们之前走的是后山,难怪一路上清净的很,没见什么人影。   广场前,有一大群武当弟子在练武,放眼望去,颜值至少清秀端正,身量纤瘦,没有胖子,加之武当的武功动作,姿势舒展,很像仙鹤,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实在很养眼。   然后,段誉就被三清殿前挂的八卦图吸引了注意。   太极八卦图浑圆,内力是两方阴阳鱼,外是八面卦象,这个图案就很有灵性。   让她想起,某个表皮有很相似的花纹的水果。   她两手一拍,“我想起来了。”   “什么?”花满楼侧过来问。   显然,哪怕是花满楼这样聪明的大脑,也无法想明白段誉那颗脑瓜里想的是什么。   “西瓜,西瓜啊!”段誉一拍头道。   难怪她觉得张三丰这个名字耳熟。   ——太极张三丰。   咸鱼大学生,必选体育课,太极拳,就是这位大佬发明的。   “你们武当派,是不是有个叫太极拳的武功?”段誉有些兴奋的向宋远桥道,“张真人发明的?”   “太极拳?”宋远桥茫然的摇摇头,“武当并无此武功。”   “可能名字还不是,”段誉很理解。   然后她蹲下马步,回忆着比起记忆中的姿势,一边比划,一边念词——   “一个大西瓜——”   “一刀成两半——”   “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   “推给你,你不要,推给他他也不要——那就谁都不给。”段誉双手一收,兴致勃勃的看向宋远桥,“这是你们武当的哪门功夫?现在叫什么名字?”   别以为他刚才没听到,这明明是切西瓜的功夫。   “没有。”宋远桥肯定的摇摇头。   “真的没有?”不可能吧。   她记错了?   “的确。”如果不是顾及形象,宋远桥很想吼她,他们武当派,怎么可能有这种切西瓜的工夫?   “那可能张真人还没发明吧。”段誉已经想起一些细节了,“你们师父喜欢拍水吗?”   不应该啊,张三丰年轻的时候,不是还大战过大战过那什么大反派吗?   “誉儿,我们走吧。”花满楼觉得,武当山不是久留之地。   “其实,张真人可以去拍拍水的,”段誉很认真的建议,“所谓上善若水,天下至弱,至强,这不是道德经里的话吗?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借力打力,则力绵绵而不绝。”   宋远桥被她说的发愣,难道这姑娘不是在胡说八道?   “真的,玩玩水真的可以的。”段誉重复道。   顿时,宋远桥想把门拍她脸上。   “宋真人,我们告辞了。”花满楼礼貌含笑的微微点头,然后手上一扯,拉着段誉立即离开。   他的动作看上去流畅又自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快,但是几息工夫,段誉已经被他带着看不见人影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家怎么都不相信啊?   “我相信,”花满楼微笑道。   他是真的相信,就凭段誉的那句,就能听出这是一门厉害的功夫。   “我也相信,你是真心想要帮忙。”花满楼道,“不过,我刚才听到,那位很像西门吹雪的少侠,好像向着门口过来了,为了免得你再看到他生气,我们还是不要和他碰面的好。”   “你说的对。”花满楼虽然说“好像”,但是以他的耳力,那就是必然了。   做了坏事就跑,不能被逮到。   。。。。   “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借力打力,则力绵绵而不绝。”张三丰抚着胡子,赞道,“妙,妙啊!”   “师父,难道段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宋远桥诧异道。   难道他师父真的有这样一门武功?   “这门拳法尚未完成,”张三丰道,“不过段姑娘所言,正是拳法之精要所在,我原本只觉得她内功深厚,非同寻常,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从我的行止之间,看出我的武功要义,实在是后生可畏。”   “那个段小姑娘,如此厉害?”莫声谷惊讶,他是没怎么看出来。   “她的内力已经达到收放自如的地步,故而寻常看不出来。”张三丰开玩笑道,“段姑娘既然说玩水,嗯,如今天气渐热,倒确实到了适合玩水的好时候,看来不玩是不行了。”   。。   “咦?”段誉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花满楼问。   “嗯没什么。”武当山的尊敬声望,这就成了? 第六十二章   “花满楼,你相信吗?”段誉用很郑重的语气道,“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张无忌一定没死。”   “嗯。”花满楼轻轻应了她一声。   “是真的,”段誉急促的侧过头,扯着他的手道,“话本上不都是这样的故事吗,一个侠士背负血海深仇,被人从山崖上摔下去,结果并没有像仇人想的那样,摔得粉身碎骨,而是被树或者别的什么给挡住,然后在山崖下有个山洞——”   “山洞里有特别厉害的武功秘籍,神奇的植物,归隐的神秘老头,或者一只很通人性的动物,总之,山洞里东西,会让他变得特别厉害,不仅报仇成功,还能抱得美人归,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人生赢家,被所有人敬仰,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她越说越快,快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直到发现自己被揽在花满楼温暖的怀抱里,脸贴在他的肩头,花满楼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而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擦在花满楼的衣服上。   “奇、奇奇怪怪的,”段誉抽抽噎噎,“我根本不想哭,不知道怎么眼泪就出来了,我根本不想哭有什么好哭的她又不会死”   “张无忌明明是我的朋友主角的朋友,主角团成员要在主角需要的时候帮忙   “那个山底下有什么好她练得什么神功难道要练到八十岁才功成出山,那时候我都老得玩不动了”   但是,她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出现呢?   整整五年,就算北冥神功、六脉神剑都该练成了。   “大家难道不都应该,就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也能平平安安活到九十岁吗至少、至少要活到大结局吧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死掉我要给作者差评真的,我会打差评的不要不相信”   花满楼轻叹了一声,安静的陪着她,他知道,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事实。   其实,先前他就该发现的。   她的情绪高亢得出奇,当然,平时她也是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根本不顾周围的眼光和情绪,就像整个情绪都在一个很激动的状态上使劲起伏。   至少,在他以为,若是平常时候,段誉不会跳出去,当着不熟悉的宋真人的面,表演那一段切西瓜。   “张无忌这种名字,一听就不是路人甲,”段誉还在继续,“作者想到这样的名字,就不可能只打个酱油肯定还有剧情的”   但是张翠山还有殷素素已经,确确实实的死掉了,坟墓就建在武当山上,这证明,就是她身边周围的人,也不是不会死。   她说的好多,花满楼都没有明白,不过,此时他自然也没有心思追究。   童年的好友死去了,难道不该伤心吗,一个人情绪激动的时候,说出的话,也许她自己都不明白,她不只是在伤心,还有一点害怕。   死亡,总是让人感到敬畏的东西。   风还是武当山的风,但是花满楼此时却觉得,这里的山风有些冷,周围树木森森寒气也有些重,他很希望能替怀里的姑娘挡一挡,将她护得更严实一些,免得她被这样很冷的风吹得感冒风寒。   段誉哭了很久,哭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才停下来。   哭过之后,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身边是最善解人意的花满楼,所以,花满楼很体贴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她走到溪水边,拿出手帕来沾了些水给她擦脸。   溪水冰冰凉凉的,敷在有些红肿的眼睛上很舒服。   花满楼的动作也很轻柔,很仔细。   段誉抬头看着他,见他神情很专注,就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让她觉得,他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她知道花满楼绝不会笑话她,但还是忍不住道,“我并不会经常哭的。”   “嗯,我知道,”花满楼温和的回答她。   “我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伤心,”段誉道,“有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人是很容易死的,可能跌一跤,或者天上掉下一个花盆来,都可能被死亡带走,但是真的看到它的时候,还是很难不被触动,有的时候未免太轻易了。”   “嗯,我明白。”花满楼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她哲学语言下,紧张羞赧的表情。   “还有,你太好了,”段誉道,“人在哭的时候,不可以哄的,因为越是有人哄,越是会想要哭下去。”   她板着脸,但是由于花满楼手上的帕子,正在擦过她的下巴,显然就很难让她保持哪怕一点严肃的地方。   所以花满楼仍然只是含着笑意道,“嗯,知道了。”   至于知道什么,当然只有他自己明白。   “我们回你的小楼去吧?”段誉偷偷瞥他,带着一点别扭。   “嗯?”花满楼稍有些诧异的抬头,“你不是说,想要去出海玩吗?”   “嗯,我想了想,觉得出海也没什么意思,”段誉道,“夏天快要到了,天气热起来,我就不想动弹,海上的太阳一定毒得要命,所有人都会被晒得很黑,况且,你也很想你的那些花草吧,总得回去看看嘛。”   况且,花满楼一定更愿意回到他的小楼。   他一直都不是纯粹的江湖人,和陆小凤还有香帅那样,喜欢热闹的浪子不同,他虽然会有时候好玩凑热闹,但更喜欢在小楼拾掇花草,最终他会回家。   她也最终会回家。   所以   “好吧,”花满楼微笑起来,“不过,不管去哪,现在我们应该下山,找一家客栈,太阳快要落山了,你难道没饿吗?”   是的,她当然饿了,的确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而且他们今天连午饭都没有吃。   由于有武当派镇守,附近的百姓也算安居乐业,武当山下的客栈不少,做的东西也还不错,清蒸鲈鱼,红烧义河蚶,烧鳊鱼,芙蓉鸡片,糟野鸭,还有当地名菜万寿羹,用龟肉和鸡肉做的,虽然段誉尝了一口,就发现里面放了她讨厌的黄芪,没有再吃一口,但总的来说,这一桌菜和大城市大酒楼的厨师手艺,差得不远。   还有本地的米酒,清甜爽口不醉人。   客栈的房间自然不能和家里相比,但是床铺被褥都是七成新,干干净净,这也就足够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哭得挺废力气,段誉一觉睡得很沉,直到隔壁房间发出沉重的一声,重物落地,她才被惊醒过来。   接着,她听到略显杂乱,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和桌椅和地板摩擦移动的声音。   在这个声音的同时,她从窗口拉着房檐一翻,翻到隔壁。   隔壁自然是花满楼的房间。   靠在桌边的,是只穿着中衣的花满楼,而榻上被子半被掀开,躺着一个身材很好,全身泛红,头发披散的姑娘。   花满楼的神情很难看,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双手捏着桌边,额际暴起青筋,脸色通红,汗水沾湿鬓角,如宝珠蒙尘般的双眸有晶莹的水光,双唇抿得紧紧的,却还是像吃了辣椒一样红。   段誉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花满楼。   好在,她不是那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   她冲过去,伸手一触就摸到花满楼滚烫汗湿的额头。   “誉儿?”花满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下意识贴近她的手掌,又立即抬起手推开她。   只是显然他并没有平时的力气,这一推软绵绵的,   “花公子,您这是怎么,方才我们不是还很愉快——”   “闭嘴!”段誉飞快的从系统里摸出一瓶药来,飞快塞了一颗在花满楼嘴里,百忙之中赏了榻上的姑娘一道擦着脸边的六脉神剑。   花满楼也没掉链子,虽然没水,也一句没问,将段誉塞给他的药吞下去这时候,他们谁也不敢试这里的茶水,是不是会有问题。   段誉有点紧张,她塞给花满楼的,自然是系统出品的据称能解百毒的药,但是药,算不算毒她还真没把握。   系统监控里,周围已经没有人了,显然方才她过来的时候,察觉的附近的那个人,已经跑掉了。   如果这时候去追,也许能追得着,但是现在她显然不可能走开。   花满楼忍耐的靠在段誉身上,但神情比方才已经好了一些,显然系统出品的解药有用,如此便只要稍微等一等,等药效完全发挥出来。   紧急状况已经解除,段誉心情也轻松下来。   现在的样子,像不像白天的颠倒?   嗯,她低下头看花满楼。   她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花满楼。   屋里自然没有点灯,不过武林高手不需要点灯,有点月光就够了,况且,月光有月光的妙处,将花满楼的面容照得格外皎洁,他双眸垂下去,眼线很长,眼角的弧度微微往上,睫毛十分纤长,带着水润的光泽,微微颤动,很乖巧,显得格外的好摸。   于是,段誉手痒痒的去摸了。   她只碰一点点,挨着一点点,指尖被略凉的睫毛尖刷得有点痒,但是心更痒,有种莫名的欢喜,又有种奇怪的心慌。   就像是第一次城楼上感到大理满城百姓信任的目光,心突然踩空了一下,继而软软的浮起,在云间上走醉步。   她决定暂时忘掉屋里还有别人,但花满楼并没有忘。   他恢复了一些力气,撑坐起来,顿了顿才道,“誉儿,你去看一看榻上那个姑娘,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中了毒,很厉害的毒。” 第六十三章   “不可能!”几乎在花满楼话音落下的同时,榻上的女子惊呼了一声。   她刚才一直没有说话。   来之前,她自然听说过六脉神剑,但段誉那一剑还是出乎意料,因为实在比她想象的更加快而锋利,让人无从抵挡。   那一剑擦着她的下颌过去,只要在偏上一寸,她就会死。   她今天来并不想死。   所以刚才她一直没说话,此时却又忍不住说话。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有一种毒,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下,我恰好有一个浪子的朋友,他恰好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又恰好讲给我听过,这种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香兰笑’,中毒的女子香气如兰,身若锦云,若是不能在四个时辰内,同男子...就会毒发而死,若是同男子...则会死的更快,两个人会死在一起。”   榻上的女子先前被花满楼点了穴道,所以全身无法动弹,此时听到花满楼的话,顿时满脸惊慌扭曲,“不可能...她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不可能的...”   花满楼摇摇头,知道那位姑娘其实已经相信,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他对段誉道,“誉儿你去看看,那位姑娘是不是中了这种毒,据陆小凤说,中了‘香兰笑’的女子,额心处会变红,出现像是兰花形状的红色印记,如同用胭脂画成的。”   “你已经好了吗?”段誉没理会其他,轻声问他道,“药效已经完全解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花满楼本人,才是段誉现在关注的重点。   ...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花满楼才点头“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段誉的话顿时将侦探推理片场,拉回现实。   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哪怕花满楼这样心胸开阔镇定,将一切看淡的人,也很难做到马上心绪平稳。   尤其是,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发生这种事...   他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丝窘迫羞赧。   况且,由于段誉的提醒,花满楼不由自主想起她沁凉的手,手指喂药时,擦过他的嘴唇,他差一点就要衔上去,不让她离开,那种东药物将感官放大了,并在记忆里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象,他本来不会多想,但那个时候,却忍不住多想。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两个人当中,如果有一个人开始害羞,或者胡思乱想,另一个人自然也会被感染到。   段誉开始什么都没想,既然幕后黑手已经跑了,也追不回来,现在一切的线索都在眼前,那么自然用不着着急,所以她会先关心花满楼。   但是当她发现花满楼脸红了,她也觉得自己也有些别扭起来。   她不由想,刚才如果她的药不能解怎么办?那么当然只有一个办法,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她就在这里,当然不会让花满楼找别人。   这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的。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花公子,花公子,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榻上的女子又开始哀嚎。   气氛被破坏了,段誉很想再给她一句闭嘴,但还是走过去,毕竟不能真的让她死了。   段誉走近那个姑娘,那是个明明长得很温柔秀美的女子,此时脸色却因为恐惧变得青白难看。   然后她看见了一双鞋子,大红的鞋子,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鸽子。   “花满楼,你说的没错,”段誉盯着女子艳色的额头,“的确是绯红色的,只是图案是不是兰花我看不出,不过的确是三个花瓣的形状。”   花满楼轻叹了一声,“那应该是还有三个时辰的意思,花瓣完全散去,就是丧命的时候,香兰笑不留任何痕迹。”   “所以,看上去会像是殉情?”这未免太狠毒了。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的确会有女子这样用,陆小凤跟我提到这种毒的时候,并没有说如何解毒。”   “既然还有时间,那我们先换个地方。”段誉站起来。   这家客栈,她实在不放心。   。。。   半夜,平安客栈值夜的店小二,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被敲门声给惊醒。   敲门的人很有礼貌,先轻轻敲了三下,然后顿一顿听见里面没有动静,才再加重的敲了三下。   店小二打着呵欠前去开门,然后门开到一半,他就着呵欠的表情张大嘴巴。   外面两个人的造型,实在让自认为见识过不少江湖奇人的店小二,感到惊讶。   敲门的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笑容很和善,店小二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俊,笑得这么好看的公子,简直就像画中的神仙。   公子身边站着个漂亮娇小的姑娘,店小二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这么白的姑娘,简直白得几乎发光,是那种走在街上,都会让路人忍不住一看再看的漂亮姑娘。   只是这个漂亮的姑娘的姿势有点神奇,她单手抱着一卷好大的棉被,棉被看着就很重,而且由于棉被很大,所以她没办法完全把被子圈住,让人担心被子随时会掉下去。   但那位看着很和善的公子,却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不仅没有帮忙,甚至连看都没朝旁边看一眼。   “劳烦,两间客房。”和善的公子温和的对店小二道。   “一间。”漂亮的小姑娘道,“顺便帮忙准备热水和还有换洗的衣服,普通棉布的男士衣裳就行了。”   这一次,店小二忍不住对这个小姑娘侧目了。   年轻公子顿时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誉儿...”   也不知是为了“一间”,还是“准备热水”。   “难道你要让我今天晚上,一个人和她一间?反正也不会睡。”段誉拍拍棉被道,“还是,你不需要沐浴,换件衣裳?我们可以立一个屏风,我什么都不会看见。”   店小二眼珠不转了,那卷棉被里,居然是个人。   花满楼脸再次红了,他今天晚上脸红的次数特别的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段誉好像比先前方得开...太放得开了些。   他最后坚持要了两个房间,拒绝了热水,只请店家帮忙买两套衣服,一套男式,一套女式——从里到外全都要。   他知道,誉儿说的对,他们本来今天就不可能再睡,谁要这样的时候谁得着,那心未免太大了。   但如果只要一个房间,虽然他们自己知道,大家清清白白,但外人若是知道,难免会影响她的名声,这世间本来对于女子就要苛刻一些。   将他们领到客房,店小二很快的找了一套蓝布的男装,像他们这样聪明的客栈,衣服自然会备一些,男女的都有,以便于各位大侠们打架过后急用,卖得自然比布庄贵上两三倍。   店小二对这两...不对,是三个人实在很好奇,但他常年在武当山底下生活,知道有的时候,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并没有一点错,所以虽然心里那只猫一直挠啊挠的,他还是坚定的转身,没多看一眼。   花满楼在隔壁的房间里,换了衣服,很快过来。   被抓住的女子,还被裹在被子里,被段誉放在桌上,新买的衣服放在旁边。   段誉坐在桌边把玩着从系统里拿出的瓷瓶,这只瓶子里,就装的先前给花满楼解毒的“百花清心丸”,她目光注视着瓶子,决定以后对系统客气一点。   裹在被子里的女子,目光放光的看着那个瓶子,就如同看见她活下去的希望——唯一希望。   花满楼走进来的动静,引得段誉回过头来,她惊艳了一瞬,花满楼身材颀长,所以通用型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稍微短了一点,但并没有妨碍,因为段誉第一次发现,略显老气的靛青色,穿在花满楼身上,居然这么好看,就像静谧天空,淡渺无垠。   “怎么?”虽然看不见,花满楼却感觉到段誉凝在他身上的视线,于是不由得问道。   “你很好看。”段誉回答得特别老实。   花满楼忍不住笑了一笑,笑容里有些无奈,有些羞涩,又有些愉快,被喜欢的姑娘夸奖,再怎样也不会让人不高兴。   他抬步走过去,轻咳一声,对被段誉放在桌上的女子道,“请教姑娘的姓名?”   “只要回答了问题,你就会把解药给我?”女子看向段誉,她的声音娇娇弱弱,是很能让男人喜欢的声音。   “得看你回答的老不老实。”段誉道。   女子苦笑了一声,“到这样的时候,难道我还能骗你?我姓温,温三娘。”   之前段誉已经给她看了镜子,她自己亲眼看到额头上的花纹,自然确实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是红鞋子的三娘,还是温家的三娘?”   女子没有露出惊讶,只点点头,“你自然是知道红鞋子的。”   “今天的事,是谁让你来的?”段誉又问。   “自然除了大娘,还能有谁?”女子苦笑道,“你杀了八妹,还让六扇门抓住了四妹和六妹,大娘说一定要给你点教训,对于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更让她感到痛苦,但我没想到她也想杀我,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大娘?”段誉顿时一惊,“哪个大娘?”   怎么可能?   “还有哪个大娘,自然是公孙大娘。”温三娘道。 第六十四章   “花公子,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想要害死那你的。”温三娘用她最柔弱,最无辜,最甜蜜的声音道。   她第一次见到花满楼,就理所当然的被他吸引了,这简直她见过最好看,最温柔,最善良,最干净的男人,所以当大娘让她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她才会没有犹豫的答应。   她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推开她,因为他已有心爱的女人。   一个能为女人守身如玉的男人,温三娘这辈子还没见过第二个,况且,对方即使推开她,仍然那么温柔,那么君子,这样的人,自然更让她这样的女人心动。   “我相信。”花满楼诚恳的点点头,他的确没有怪她,但也并没有被她的声音引诱,“你们今天的计划其实很巧妙,”这是他清醒后,一直在认真思考的问题,“万寿羹没有问题,那碗酒也没有问题,就算两者加在一起也没有问题,是姑娘你身上的香味,最后摧发出药效,可是如此?”   花满楼在总结教训,行走江湖自然有很多需要小心,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回,当然就不能再发生第二回 。   “花公子您真是聪明过人,”温三娘声音娇软道,“说的一点也不错,我实在未曾想到,大姐给我的并不是一般的香丸...而是要命的‘香兰笑’。”她眼中垂泪,声音带着哽咽,又娇又弱,让人无限怜惜。   花满楼叹息了一声,却接着道,“你确定那是公孙大娘吗?誉儿曾经告诉我,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公子,已经将扮成熊姥姥的公孙大娘杀死了,她亲眼所见。”   “花公子有所不知,被无情所杀的人是二娘,文二娘。”温三娘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声“誉儿”刺激了,还是已经恨公孙大娘入骨,竟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熊姥姥,公子自然还知道女屠户、桃花蜂、无毒娘子、销魂婆婆了。”   温三娘见花满楼点头,于是继续道,“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些身份是什么人,只有一小部分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个人,那就是公孙大娘,但是大姐不过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年之中奔波这么多地方做事?所以,虽然明面上那些身份都是大姐,但有的时候,它也可能是别的姐妹,毕竟,外人都没有见过真的公孙大娘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情捕头自然也看出真假。”   花满楼再次点点头。   的确,这些身份一年之中天南地北,犯下七八十起凶案,不可能是一人所为。   “不过我们其他人,扮成大娘的样子作案,一般都是在收到大娘传信安排下。”温三娘道,“大娘告诉我们地点、身份,有时候会安排任务,有时候不会。”   段誉挑挑眉,所以,那个高冷范的无情,真的认错人吗?   “花公子,”温三娘忍不住哀求道,“有你们二位在,我怎么也逃走的,您能不能请段姑娘,先将解药恩赐给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花满楼眉心皱了皱,“誉儿,可以吗?”   他的确动了恻隐之心,但解药毕竟是段誉的,他不能替她应承。   “也行,”段誉拿出一枚百花清心丸塞给温三娘,突然道,“对了!”   她把瓶子塞给花满楼,“这个据说能解百毒,什么毒都能解,你拿着吧,还有三枚,以后也不用担心,人家再给你下这种奇奇怪怪的毒。你知道,我拿着又没什么用。”   瓷瓶方才握着段誉手里,现在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她的态度也十分随便,但花满楼绝不会将这当成普普通通的东西。   即使现在并不合适,但他还是从心底里升起感动的情绪,忍不住绽放出一个笑容。   “我好好保存。”花满楼道。   “还要好好用。”段誉道。   “好,我会好好用。”花满楼笑着回应道。   ...好像也不对。   “要是一直用不到,当然更好。”   “好。”花满楼还是温和的点点头。   温三娘有些沉默,那枚丹药下肚后,她很快发现,身上莫名浮热的感觉消失了,她再次确定,自己确确实实中了毒。   她现在心里不止有疑惑害怕,更有愤怒。   她一直认为公孙大娘是真的将她们当成姐妹,但今日对方的做法,却显然要置她于死地。   于是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把知道的都吐干净了,终于得以穿上衣服。   温三娘加入得早,比上官飞燕知道得要多,上官飞燕只知道其他人中的三个,公孙大娘,欧阳情和六妹,但温三娘却知道其余所有人的身份。   为了讨好,她还告诉他们几个红鞋子存钱的地方。   “我其实曾今怀疑过,大娘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温三娘娇弱的咳嗽了一声,“花公子,可以给我倒一杯水吗?”   “可以,”花满楼果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但是当温三娘想碰到他的手,花满楼却像能看见一样,轻巧的将手指移开。   温三娘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是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大概也是发现,花满楼问话的时候她说的更多,整个晚上,段誉几乎很少开口,也几乎不插话,但虽然她做的隐蔽,可是示弱、撒娇、卖惨、暗示、诱惑……   花满楼就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样,保持着耐心、温和、礼貌、客气的态度。   他会同情她,但也只是同情而已。   她知道花满楼看不到,但是她的声音还不够好听,不够温柔,不够让人怜惜,让人心动吗?   “公孙大娘背后之人,温姑娘你可知道什么?”花满楼耐心而温和的问道。   “……我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样子,但是……”温三娘忍不住想卖给关子,但另外两人却一点不缺耐心,于是她只好道,“那个人的武器,是一把扇子。”   扇子?   “无论如何,多谢二位不计前嫌,愿意救小女子一命,”温三娘婷婷袅袅的行了一礼,即使知道花满楼看不见,还是忍不住幽怨的望了他一眼。   花满楼也果然没有反应,温和有礼的道了一声,“姑娘不必客气。”   “那小女子告辞了。”温三娘终于挫败的放弃。   “等等,谁说你能走的?”段誉开口。   温三娘一愣,“段姑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还想让我做什么吗?”   “你,红鞋子三娘,”段誉诧异的看着她,“宋朝官府重金悬赏的杀人犯,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当然移交官府领赏金了。”   “什么?段姑娘你不是答应——”温三娘简直觉得荒唐,莫名其妙。   “我已经给你解毒了啊,”段誉比她还有莫名其妙,“但我送你进大牢,被你们国家法律制裁,和帮你解毒,并没有冲突吧。”   温三要疯,温三觉得她已经疯了。   他们不是江湖人吗?   送进大牢是什么路数?   她堂堂江湖女杀手,快意恩仇的温三娘,怎么能进监牢?   温三娘看向花满楼,“花公子,你也要这样做吗?”   花满楼叹了口气,“温姑娘,人的确都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如果只有他,或者说从前的他,大概会放了温三娘,但誉儿的做法也许更恰当。   一个喜欢割人鼻子的女子,可怜吗,那被她割掉鼻子的人,岂不是更可怜,况且他也不会认为,今天放她走后,温三娘能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洗心革面。   所以,将她交给官府,受到公正的审判,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然,要将温三娘交给官府,自然不是一般的官府。   段誉和花满楼再次倒回武当山,请张真人将温三娘代为看管,并且通知神侯府的人来接手。   上一次,段誉将从上官飞燕那里知道红鞋子的消息,传信过一回神侯府,让他们抓了两个红鞋子的成员,但并没有给她赏金,这一次她特地留书写清楚,并将温三娘本人的悬赏金额写在下面,对方要是这次再不给...   她就找要债的上门帮忙催款!   握拳。   “花满楼,你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温姑娘当然没有说谎,”花满楼道,“但她知道的,未必是全部真相。”   “公孙大娘...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死了...还是没死?”整件事这点最神奇,段誉有些可惜,“当时再看一眼就好了。”   明明有系统的。   “这不怪你,” 花满楼虽然没有理解到她的点,但还是抬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剩下的事就交给神侯府吧,相信他们能找到幕后之人。”   然而,花满楼这句话就像个flag。   温三娘说的几处红鞋子藏钱的地方,所藏的钱都不多,同她之前描述的数目相差很远。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红鞋子的成员陆续暴露,有的被捉到,有的则被抓以前死了,连温三娘也死在押运进京的路上。   除了公孙大娘。   她消失了。   看上去,就像公孙大娘以及背后的人,因为之前的暴露,已做好打算脱身,将红鞋子其余的人,像弃子一样丢掉,然后带着钱,人间蒸发。   至于以扇子为武器的男人,在江湖之中并不只有一个两个。   不过,这和他们已经没关系。   段誉虽然还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奇怪,但花满楼已经不再想这些阴谋,他担心小楼的花草,于是他们一道回江南百花楼。 第六十五章   昆仑山,光明顶正殿宝座后,地面的石板轻轻动了动,停一停,又轻轻动了动,缓缓的的顶起来一点,慢慢的移开。   下面的人,像谨慎小心的仓鼠,悄悄的等了等,没听见上面一点声音,这才从洞中一跃而出。   她左右看看,确定了殿里的确没人,这才回身拉洞里另一个,“阿昭,果然没人——”   她“人”字话音未落,哗啦啦就听见背后一片脚步之声。   “属下恭迎新教主登位!”   她陡然回过头去,眼睛睁得滚圆,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大殿,此时已经被站满,杨左使,两位法王,五散人,五行旗使,桃谷六仙,五凤教主……众人纷纷弯腰埋头,矮身行礼。   左边不悔弟弟在杨左使身边抬起头来 ,悄悄冲她眨眨眼,右边表哥殷离在外公身旁,则满脸复杂的使劲瞪了她一眼。   要是她朋友段誉在这里,说不定会哈哈大笑,先受了礼再说,但她……   她只会吓得连连摆手,连连退后,“你们搞错了,搞错了吧,什么新教主?我怎么会是你们新教主?任教主呢?你们任教主在哪?”   “我看你的礼服去了。”任应轻大步走进殿来,红色的披风飞扬在身后,显得特别洒脱,身旁一身浅碧的,则是他夫人令狐冲。   令狐冲懒洋洋的对她一笑,“无忌,你别推辞了,大家都愿意让你当教主,你就当呗,很简单的。”   张无忌连连摆手,“那怎么行,我——”   她话没说完,任教主就打断她,“你进了明教的只有教主才能进的密道,学了只有教主才能学的乾坤大挪移,你要是不干,整个明教只好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什……什么?   张无忌回过头去,看身后站的韩昭,少年冲她一笑,满脸欢喜,“张教主天赋奇才,将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六层,除了当初阳教主,您还是第一个将之练到如此火候的人呢,假以时日,定能神功圆满。”   任应轻一掌拍在张无忌肩上,在令狐冲看不到的角度,对她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声音凝成一线,“少废话,快答应!冲妹怀了,我要带她去南方养胎,不耐烦在这冷不飕飕的山上呆了!你要不答应……呵呵……”   张无忌顿时吓得眼眶湿润,连忙摇头,她扁扁嘴,忍住不哭。   任教主看着她白嫩嫩的包子脸,含着一包泪的样子,到底动了点恻隐之心,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还是答应了好,有个教主之位,好歹也保护一下你……”他含糊了一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么个,大家都愿意的继任人选,你不当也不行。”   哎,白乎乎软绵绵的一个包子,怎么能怪人家想咬一口呢?   张无忌环时了一圈,周围的人都满眼期待又欢喜,只觉得大势已去。   她陡然想起童年好友段誉,给她讲过的江湖上的仙人跳。   她现在就遭了仙人跳,但是、但是段誉没说已经着了道,怎么办啊?   张无忌抽抽鼻子。   ……   有时候,段誉会觉得,花满楼的心就像有一个筛子,会将一切不好的筛过去,只剩下美好的,温暖的,愉快的记忆。   永远光明,纯净,美好。   小楼里又上百盆的鲜花,在每天清早,花满楼都会一盆一盆的细心关照,水浇落在花瓣枝叶上,飞溅起晶莹的水滴,段誉隔着水滴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很安宁,很柔软。   夏天来了,外头骄阳似火,简直要把人都烤化,段誉记忆中,还没有这么热的夏天。   由于珠光宝气阁的存在,她终于开始接收到一些消息,不再像过去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今年,黄河以北的地方,出现干旱,来自于最下层人民的力量,隐隐波动,而宋朝的官场斗争,也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汹涌。   年初的时候,蔡京的党羽中,负责江南事务朱氏兄弟,在敬献元宵节礼的时候,触了道君皇帝的霉头,而被去官回家闭门思过,没多久以后,蔡京党的另一位大员傅宗书却又得了皇帝的青睐,从二品飞升丞相之位。   宋朝当今的这位官家,升贬官员,实在有些没数。   要段誉来说,他简直运气好到天,若非他爹他哥都死得太早,后宫里头的向太后却活得太长,比他出生更高的弟弟患有眼疾...这种种因由加在一起,才他一个有荒唐风流才名的家伙,成了皇帝。   而虽然他哥和他爹都英年早逝,却都颇有建树,给他留了个不错的底子,还算充盈的国库,和勉强平稳的边关。   这位呢,虽然成了皇帝,却没有受过帝王之学,只会以当王爷的方式做皇帝,全当享受,这样的人,好忽悠,但问题是,却也容易让人和他共沉沦。   底子虽然还好,但总是有耗尽的时候,近年宋国显然已经不如从前安定,乱像跌出。   非要说他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他没有非要文成武功,流芳百世,而想将大理划归宋朝的治下,人家根本看不上南疆辟地。   天下眼看可能不大安稳,大理能担心的却很少,在天下格局中,大理只能做一个筹码,属于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如果有一天宋灭掉了,大理不可能和它共生死,只会自寻生路。   至于她,现在能担心的事情就更少了。   杭州地处江南水乡,即使已经二十天没下过雨,但各种夜间灯会,各家酒店红馆举行的诗会文会,络绎不绝,夏热炎热正是尝够各种清凉饮品的时候,来往的人们,只是可惜缺了一分夏日骤雨如瀑的景致观赏。   小楼之中一点不热,花草成荫,石缸里栽着碗莲,是段誉新种出的,荷花荷叶的香气弥漫。   桌上放着只要十个铜板就买一大碗的,盛着碎冰的梅子汤,白瓷碗边凝结着水珠,喝上一口,沁透心脾的清凉。   旁边是新出的《东坡后集》20卷,华玉轩新刊印上市,带着墨香,三天前由华玉轩的小厮送到小楼。   还有一个竹筐的青梅。   是段誉早上看有人挑着沿街叫卖,带着叶子很新鲜,果子脆口,于是买了一些,但没想到却酸得倒牙,就算用盐渍过,还是刺激得受不了。   满头大汗,满身烂泥的陆小凤突然冲进小楼来的时候,段誉正同花满楼在猜书。   他们猜的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一人从按照顺序叠起的书卷中,抽出一卷,然后从前开始翻,定在一页,猜的人需得背对听出抽的是那一卷,猜出这一页第一首诗,猜错要吃一个酸的倒牙的青梅。   段誉十次里要猜错两三次,已经吃得牙根发软,花满楼却一次都还没输过。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段誉眉毛纠结在一起,正在犹犹豫豫——“是不是,自古涟漪绝佳地?”   花满楼其实比她厚道,抽书的动作不快,翻页的速度也比她慢,这几卷书,还是她念的,花满楼只是听过,居然比她记得还熟……   花满楼微微一笑,直接将书递过去。   段誉眼睛一瞟,顿时觉得脑浆都开始泛酸水,“……樽、樽前谁人怀李白?我居然错了三页……”   望着桌上的青梅,她真的太酸了。   “也不是非吃不可。”花满楼宽容大度的道。   他们就是玩个游戏,况且誉儿又不是陆小凤。   “……嗯……”段誉纠结的和自己的契约精神斗争,玩游戏不守规则好像不大好。   然后听到动静,她一转头,就看见像泥猴子一样冲进来的陆小凤。   陆小凤虽然有点不修边幅,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段小誉你也在!”陆小凤大叫一声。   “你这是什么新鲜消暑的方法?泥打滚儿什么的?”段誉顿时全身轻松,立即离坐来到楼梯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正找你呢,”陆小凤道,“我原本在挖蚯蚓,突然听到一个消息,知道你定然关心,于是放下东西就赶紧跑过来了。”   “原来在挖蚯蚓,难怪你闻起来就像烂泥里的蚯蚓。”花满楼没计较她逃避惩罚,把书放回桌上,微微一笑。   “你要知道,我绝不是耍赖的人,既然翻跟头输给了司空摘星,”陆小凤大声道,“那一定是挖够十天的蚯蚓,六百八十条一条不少的,只是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我必须及时通知,所以这都是不得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老是往外瞟,声音响得隔壁街都听到。   段誉简直要为他赤诚的友谊送上掌声。   “是不是不得已,”花满楼悠悠笑道,“得看胜的人怎么算,是不是,司空?”   一个身材娇小,穿着灰布衣服的小姑娘,窜了进来,她并不是多漂亮,五官端正清秀,鼻子附近有几颗娇俏的雀斑,眼睛却又大又亮,就像盛满了星星。   “当然不能算。”司空摘星道,她的声音甜脆得像冰糖,“陆小凤,我们说好的,一次抓满六百八十条,一条都不能少,你得重头来,不得耍赖,否则我就到大街上去说,陆小凤是个癞子,输了就耍赖的大癞子。”   “我都抓了五天蚯蚓了,你难道还没看够?你没看不累吗?”陆小凤无奈道。   “好吧,好吧。”陆小凤一把拉住她,眼珠一转,“不过我们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始,我都五天五夜没合眼了,这回你得等我休息够了才行。”   “这没问题,”司空摘星道,“不过为了避免你跑了,我只好一直跟着你了,就算上茅房我也得盯着。”   “什么!”陆小凤跳起来,“连上茅房你也要盯着!”   上茅房也盯着当然只是笑话,互相认识了一下过后,陆小凤还是立即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听说明教正在往各大门派送贴,请大家去光明顶,参加新教主张无忌的继任大典。我记得,段小誉你之前到处打听张姑娘的事,对吧?我本来想找花满楼通知你,没想到你正好就在这。” 第六十六章   谁?   什么大典?   明教的新什么?   “……张无忌?”   “我记得你说的是这个名字吧?”陆小凤道, “听说,是明教前任任教主秘密培养的继承人,今年还不满二十岁, 就学会了明教至尊宝典乾坤大挪移神功,况且, 她还恰好是明教白眉鹰王的外孙女,不会错了吧?。”   “...秘密培养继承人...竟然……我要让她还来……还来……”段誉垂着头, 双手握拳,留海垂下来, 把半张脸趁得阴测测的。   她的感情,她的眼泪,她的形象!   要是张无忌在她眼前,她发肆,她一定会把她的包子脸rua肿!   “她……这是怎么回事?”陆小凤小声对花满楼问, “张无忌不是她的朋友吗……欠了她钱了?”   有点吓人。   花满楼但笑不语。   司空摘星看明白一点, 伸手拉住陆小凤, “走——”   “干什么?”陆小凤莫名,他还想蹭顿饭, 再蹭一晚住宿呢。   “挖蚯蚓去——”司空摘星从后面捉住陆小凤的领子, 强行拖走。   “等,等一下——”陆小凤四肢挣扎。   “等个屁啊——人家的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司空摘星双手勒住陆小凤两只手, 捉着他运起轻功就跑, 别看他们姿势纠结, 跑的速度还不慢,几息功夫就没了身影。   段誉一头抵在花满楼胸口,咬牙切齿,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让她把我的眼泪还来!”   就用绛珠草还神瑛侍者的方式。   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的伤心,她不只白哭了一场,还在花满楼面前形象破裂。   花满楼含笑摸摸她的头,知道她心里其实很高兴。   “真的,她要不还,我把她包子馅打出来!”段誉磨牙,“连个消息都不传...连个消息都不传,至少传个消息啊……大理又不远……缺心眼……白眼狼……老年痴呆早期……”   “晚上吃鱼好吗?”花满楼微笑,“吃你喜欢的松鼠桂鱼庆祝一下?”   “谁要庆祝啊……”段誉哼唧一声,“就当她已经死外边好了,她家祖传的屠龙刀,我都准备帮她接收了。”   “我让人去打听一下消息,看大典到底是什么时候,从江南离昆仑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最好早点出发,免得错过。”   “谁要去参加她的继任大典……晚上,晚上还是吃藕粉吧。”她舌头都酸麻了。   花满楼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当然可以,还给你多放蜜糖。”   明教大典,七月十五。   魔教,就是有个性,鬼节登基,张无忌这是准备荣升鬼王?   这段时间,段誉非常顺便打听了一下明教的消息。   这是个来自西方印度的教派,后来经过几个中土教主的发展,已经颇具规模。   教义人人平等,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入教皆为兄弟姐妹,不分彼此,并且据说最虔诚的明教徒,得吃素——该!   所以,张无忌从此以后,需要远离她亲爱的红糖糕拜拜了,因为糖糕是猪油做的!   明教历任教主中,有不少稀奇古怪,奇形怪状的家伙。   比如说,前前前前任教主阳顶天,由于痴迷武功,老婆爱上别人,他还觉得正好,出嫁妆把老婆嫁了,就此沉迷武功,练着练着,就连明教都不想管,于是,把教主之位传给了任教主他爹——任我行。   前前前任教主任我行,果然不负他的名字,天下太大任我行,当着当着就想出去看看,先是甩手掌柜,在中原转悠,后来中原都装不下他,出海去了,连亲儿子都找不着他在哪。   他走之前,任应轻还小,于是他就把教主之位,传给了亲信明教左使东方不败。   前前任教主东方不败,更神奇,厌恶了江湖的打打杀杀,一朝顿悟,突然找到人生真谛,发现自己原来最深爱的,是刺绣艺术。   等到任应轻年纪稍长,身高能超过桌子,坐在宝座上能被下头的人看见,东方就立即把明教丢给当时还未成年的任教主。   他自己四处游学,向名家学习讨教刺绣技术,最终编撰出版了一本刺绣行业专著——《葵花宝典》,从绣一朵葵花开始,详细描述记录了一百零一种刺绣针法,被奉为行业圣、经。   而前任教主任教主最厉害的功绩是,在明教和五岳剑派冲突之际,成功泡上了华山大师姐,两边于是化干戈为玉帛,就此兵不血刃解决了冲突事件。   这位任教主,还不到而立之年,早早的准备好接班人,即将要过上退休的悠闲生活,可以说相当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段誉必须说,明教的教主福利待遇可够真好的——居然人均四十岁就退休。   发出羡慕的咕咕声~   因为不想赶时间,他们两人五月底从杭州出发,一路慢行,等到了昆仑山果然已经是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这里环境和气候不说和大理相比,和中原相比也大有不如,不止漫天黄沙,还风寒透骨,岩石露在外面,寸草不生。   连段誉都不得不时髦的带上幂篱,倒不是矜持,实在是风沙太大,睁不开眼。   “环境太恶劣了,”在昆仑山脚下吃饭的馆子里,段誉靠进花满楼道,“难怪历任明教教主都干不长,手下的人尚且能下山办事,教主却需得一直坐镇光明顶,要是给我,我可一天都干不下去。”   她倒不是故意在人前和花满楼亲切,实在是这里人多热闹,如果不想和整个店里的人聊天,那就只能靠近一点。   还未到大典的时间,昆仑山下这个镇子,已经人潮汹涌,各个拿剑背刀大侠们,牵马拉车,人声沸腾,有些是明教各地的教众,有些是被邀请的名门正派,还有些是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到处的馆子和客栈都坐了人。   段誉面前的沙撩起来,伸手扯了扯幂篱的丝带,这东西勒着脖子挺不习惯的,但是取下来再带更麻烦,所以只好先忍一忍。   花满楼微微一笑,拉开她的手,从新给她系了个松扣,又有些担忧道,“人这样多,投宿的地方恐怕不好找。”   “没地方住,我们就直接上山好了,”段誉道。   以他们的身法速度,只要没做错方向,半夜就能到光明顶,张无忌就是睡死了,也得起来接待她。   “那如何使得。”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段誉和花满楼,只有两个,不如人家人多势众,又既不提刀,也不跨剑,似乎没被英雄好汉们放在眼里。   所以,花满楼身后一桌,一个身着白裘金带的富家公子,摇着扇子,一脸风流的走了过来。   他身边还跟着四个容貌美艳的白衣女子,各个表情不佳的看向段誉,简直想把她看没了。   “别人没地方住,没什么打紧,”那位公子把扇子一收,眉眼自觉风流潇洒的向段誉轻挑,“若是让姑娘这样的美人露宿荒野,岂不罪过。在下白驼山庄欧阳克,姑娘有礼了。”   可能是没睡好,这位欧阳克公有点肾虚的症状。   段誉看向他,“你们有多的房间?”   他们看着的确挺有钱。   对方居然脸色一红,目光水淋淋的看着她“我定了这个镇上最好的客栈,有上好的雪缎被褥,还有上等的龙涎香,姑娘若是愿意,可以到我的房间来睡。”   “那怎么好意思,”段誉惊讶的看向欧阳克,这世上有这等舍己为人的好心人?“那你睡哪啊?”   欧阳克红着脸再次开口道,瞟了一眼段誉,“我自然同姑娘一起。”   ?什么,不是,等等——   居然有人一边脸红,一边说出这种话?   段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仿佛、好像被调戏了?   “欧阳公子这句话,对一个姑娘来说,未免有些失礼。”花满楼彬彬有礼的道,“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像这位姑娘这样的美人,”欧阳克从他身后踱过去,见他头都不回,将他当成嘴硬心虚,洋洋得意道,“自然得金尊玉贵的养在深闺,配一个如我这般,武功高强,高大俊美,风度翩翩,又能供养她,又能保护她的男人。岂能像你这个穷酸,带着大美人风餐露宿,暴殄天物?”   他慢慢走到段誉旁边,唰的打开扇子,非常自傲的扇了扇。   段誉虽然被形容得像个物件,但她还不太生气,主要是太多槽想吐,暂时来不及。   一句卧艹,不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真的,   是什么,给的这位山脚旮旯里的欧阳庄主勇气?   你敢不敢侧头看一眼再说话?   就看一眼,真的,看一眼,你能还敢说这话?   他家有没有花家有钱,她不评价,但是,除了他站着,比花满楼坐着高,他哪来的勇气说这话?   等等——   他居然敢伸扇子来挑她下巴?   自然的,他的扇子,被花满楼两根干净修长的手指夹住了。   “咯吱”一声,那把镶金嵌玉的扇子就断成三节,叮当当落在桌上。   花满楼面色平静,抿了抿唇,没说话。   段誉被他帅到不能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怎么能不遇到一回调戏呢? 第六十七章   大多数时候温文尔雅的花满楼, 偶尔这么邪魅狂狷一回,真是让人受不了。   段誉捧着碗,默默在心里存了个档, 然后默默的荡漾了一下。   稳住,稳住。   整个饭馆都安静了。   其实吧, 先前大家也一直暗暗围观,只是不管知道不知道白驼山庄的, 都在衡量,毕竟出门在外, 还是要谨慎,白衣服的看着有钱也不太好惹。   但当然,他们没想到,这一个看着脾气好,衣着朴素, 也并不健硕的男人, 居然是个武功高手。   “灵犀一指, 陆小凤!”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你就是陆小凤?”欧阳克满脸惊疑,心底略慌。   花满楼摇摇头, “阁下说错了, 在下并非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欧阳克微微松了口气,回复了矜贵骄傲的表情, 好像忘了, 虽然不是陆小凤, 但他还是打不过这个事实, 从上往下看他,“那你是谁?”   花满楼不答,微微一笑道, “欧阳公子何不回自己的座位上去,这里天气寒冷,菜和汤都冷得很快,无论什么菜凉了都不会好吃。”   欧阳克目光闪烁的看向他,突然道,“公子武功高强,我甚是佩服,请敬公子一杯。”   他右手捏住桌上的酒杯抬起手,杯口一倾,酒水被他内力一激,朝花满楼面上泼去。   花满楼仍然坐着,只用两根手指,在杯托上一按,杯子便和酒水一道,重新完好的被按回到桌上,欧阳克空着的左手,陡然拍出一掌,掌心泛起诡异的暗色。   花满楼的手指轻轻一动一托,欧阳克拿不起的杯子,立即直接送进拍来的掌心里,“公子既然如此喜欢这只酒杯,这杯子就当我送给公子的好了。”   杯子触到欧阳克掌心的时候并没碎,被他自己一抓却全碎在手心里,酒水和血水一道飞溅。   一定很疼,段誉摇摇头。   她手上捧着两个碗,一边一个,都堆着菜满得冒尖,是方才急忙拯救出来的,花满楼的动作很克制,并没有溅一滴酒在桌上,但欧阳克最后的这一下,那就完全是天女散花了。   “对不住,”花满楼道了一句歉,轻叹了一声,“公子受了伤,还是回去包扎一番吧。”   “公子”、“师父”白衣的女子娇声呼喊着围上来,有的拿帕子,有的拿药瓶,还有拿剑的,也不知道要干啥。   “你这——”其中一个柳眉一竖,转头来正要对花满楼破口大骂,看见花满楼的脸,声音顿时掐住了。   “你...这位公子...”白衣女娇颜泛红,“敢问公子姓名?”   段誉正把碗摆回花满楼面前,恰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们快带这位欧阳公子去治伤吧,”花满楼面色平静的拍了一下段誉的手,顺手接了筷子,“他方才自己施的毒,也不知会不会进血脉之中去。”   欧阳克脸更红了,和方才不同,全没有先前光彩照人的风度,脸色难看到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饭店的门帘被人掀开,“店家,你们这里还有位置吗?”   一个蓝衣的少年侠客走进来。   他目光环视一周,看着某个方向,突然一亮,整张脸仿佛至少添了一百瓦,简直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事,“段姑娘,你也来了?”   “苏少英?”   她这顿饭,还能不能吃成?   “段姑娘,许久不见,你最近如何?”苏少英几步走过来,站在段誉旁边。   “师兄,里面有位置吗?”石秀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苏少英问话,于是段誉假装插不进话,不回答了。   “段姑娘在这里。”苏少英脸已经很红了,为了掩饰,他转过头不再看她,向着门外高声道。   等等,别说的我们很熟好吗?   然而门外传来一声轻呼,一个娇俏的少女窜了进来,双颊红扑扑的,声音欢快,“段姑娘~”   “石姑娘,你好啊。”段誉对她点点头。   “好久不见,”石秀雪道,“我本来想给段姑娘你写寄信,结果信写好了,却不知道送到哪里去——啊,花公子你也在。”   “花公子。”这是明明早一步来的苏少英。   “石姑娘好,苏少侠好。”花满楼温和的点点头。   “花?你难道是江南花家那个花满楼?”欧阳克陡然一喊。   “在下正是花满楼,”花满楼点点头。   “花满楼不是个瞎子吗?”欧阳克更惊讶了。   “在下的确七岁就瞎了。”花满楼并没有生气,他甚至微微一笑,“不过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信我真的瞎了,我一直觉得,那些明明有眼睛,却不愿去看的人,才是真的瞎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准确的握住了段誉的手,然后果然发现她掌心里捏着一个东西,心中略有些无奈,微甜的无奈。   独孤一鹤带着其余几个弟子,大步走进来,他气势恢宏,目光锐利,就算不是真的在瞪人,一般人也不敢同他对视,饭馆里这回真的安静了。   差不多吃完的人,都迅速离去,后面的人开门,一看屋里的独孤一鹤掌门,也不敢进来。   欧阳克挂起温文有礼的笑,鞠身向独孤一鹤问好,“叔父他老人家,自二十年前和您交手过后,一直想再找机会同您切磋一回。”   独孤一鹤看了他一眼,冷淡有理的回礼,“他让你来下战帖?”   欧阳克一噎,他不过是想展现一下家里和峨眉掌门的关系,却没想到这位掌门是个直肠子。   峨眉掌门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可不是玩笑,他岂能随便替叔父约战?   “长辈的事,晚辈岂敢枉为。”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回去座位上。   不一会儿,那边就传来大呼小叫包扎伤口的声音。   “那个人的叔父是谁啊?”段誉小声问花满楼。   能拿出来说,和独孤一鹤相提并论的,应该算武林里面厉害的角色,难怪这位欧阳克这么嚣张。   “西毒欧阳锋,姑娘没听说过吗?”花满楼还没开口,苏少英就窜过过来,十分殷勤的小声道,“江湖上,西毒欧阳锋和东邪黄药师并称,都是武功高强,手段狠辣,离经叛道之人,西毒善使毒物,有自创武功□□功,建立白驼山庄,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将其侄欧阳克当做亲生一般看待,所以欧阳克在西域横行无忌,却无人敢惹。”   花满楼叹息的摇摇头。   段誉于是把手偷偷从他手下抽了出来。   “段姑娘和花公子在这里碰见的吗?”苏少英问道,“真是很巧啊。”   ...咳咳   “不,我们一道来的,一起。”段誉连忙又把手塞回去了——东西当然换了个地方。   花满楼含笑端坐,没有说话。   苏少英微微顿了顿,又勉强提起精神,指了指旁边段誉没见过的两人,“对了,这两位是我同门师兄弟,张师兄和严师弟,姑娘还不认识吧。”   “认识,认识,”段誉胡乱的点点头,“不,我的意思是,今天不就认识了嘛,”她干笑两声,“哈哈,现在不就认识了嘛,你们是来吃饭的吗?店家怎么还没来招待啊?你们坐呗,那么多张桌子呢...全都可以坐的。”   就在段誉犹豫,是不是撂筷子走人的时候,“过来,”坐在一张桌前,手上捏着泥塑的张英风,冷淡淡的唤了一声,头都不抬。   苏少英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在靠近他们这方向坐下。   “两位也是来参加明教大典?”独孤一鹤主动垂问。   毕竟徒弟受了人家的恩,加上金鹏王朝的事,也多赖对方帮忙,自然不免客气些。   段誉点点头,“凑个热闹。”   “段姑娘,你们可有邀请贴吗?明教总舵得邀请帖才能进得去,否则只能在外围,可看不到里头的仪式了。”苏少英先有些道。   “段姑娘,你们若是没有邀请帖,可以和我们一道走。”石秀雪道。   花满楼再次无声的微微一笑。   他本来就爱笑,时常保持笑容,这一笑,也许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段誉就是觉得后颈一紧。   “不用,不用,”她连连摆手,然后埋头吃饭,以实际行动拒绝一切干扰,然后吃完饭,拉着花满楼立即走人。   “你没有生气吧。”走在路上,段誉低声问。   “嗯?”   这个字,就很有灵性了。   花满楼八风不动,“誉儿为什么这么想?”   “嗯,因为欧阳克很讨厌,但苏少英有不太讨厌。”段誉小心翼翼的道。   “我是不是有点太小气了?”过了一会儿,花满楼轻声道。   他扪心自问,段誉的行为真的没有一点问题,但他心里,就像膈了些沙子,磨得就是有那么一点奇怪的不舒服。   这醋吃的,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不应该。   段誉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其实也有点点纠结。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为了让喜欢的人吃醋,故意同异性暧昧,这种事实在是傻瓜才做。   “但是,你如果看到有人喜欢我,会有点吃醋,”她忍不住又笑了一笑,“我好像又有点高兴。”   她又不是想找宽容大度的正宫皇后,花满楼会吃醋,不真实喜欢她的表现吗,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醋怡情,”段誉点点头道,“其实我刚才也有点不高兴。”   花满楼微愣,“什么?”   “为什么每次你用灵犀一指,人家都要高喊陆小凤啊,”段誉道,“你明明比陆小凤长得好看多了,江湖人难道都以武功认人?不如,我教你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吧?我想知道,以后你要是用六脉神剑,他们会不会对着你大喊一声段女侠。”   “胡言乱语,”花满楼的脸颊又红了红,伸手在她头顶上一拍,这才好奇道,“你刚才洒在欧阳克身上的是什么?”   “我就知道,你发现了,”段誉嘿嘿一笑,“是让他不能欺负女孩子的东西。”   【河蟹大军】SR(有效期一个月):保护未成年,人人有责,河蟹卫士,爸爸妈妈们的好助手,帮您屏蔽一切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部分。   虽然是未成年项目,但成年人仍然可用,协助提高学习效率和工作效率,帮助您走上人生巅峰。   道具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看使用者如何使用的。   变废为宝,我真是太天才拉~   内心的小玉天使,挥舞着翅膀旋转跳跃撒花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完成~   今天就这么多,谢谢大家支持~ 第六十八章   他们行路的速度, 和段誉先前估计的差不多,到达明教总坛光明顶的时候,已是银月经天。   这里地势颇高, 周围雪山如玉被踩在脚下,苍苍莽莽, 绵延到天际,藏蓝天顶上高悬一轮明月, 银光千里,群山壮丽, 让人心胸舒畅,欲乘风而起。   然而,   再美的风景,若是和段誉一扬,天寒地冻的站上半个时辰, 也会让人觉得腻。   更何况段誉在这是为了看风景吗, 她是在等张无忌出来迎接她!   然而, 张无忌没等来,却等回一个小朋友, 刚才进去禀告的明教侍卫小姑娘, 踢踢踏踏的走出来,正要发火, 但对上两人颜值, 到底还是没发出来。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们教主休息了, 不见人,你们走吧。”   啥玩意?   段誉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张无忌现在居然这么大的架子?”   “你说话注意点, 竟敢直呼本教教主的姓名?”明教众双手叉腰,仰头不满。   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气势很足。   “你们明教不是众生平等吗,怎么教主就不平等了?”段誉挑眉。   “教主、教主她老人家怎么能算凡人?”小丫头梗脖子道。   “她不是凡人难道还是天仙?”段誉道,“这才几点,她莫非是睡神转世?”   “...那那那,你管教主是什么转世,”明教众跳脚,反驳不能,恼羞成怒伸手推搡,“你快走,快走~”   “我不走。”段誉都不用沉气,站在原地任她推,“你没说,我是段誉吗?我和你们教主一起长大的。”   “你胡说什么呢,咱们杨副使才是教主的青梅竹马,杨副使说了,没听说过你,让你别乱攀交情!”教众双手推她,推不走,自己使劲使得脸都红了。   就有点可爱。   “青梅竹马?”段誉迷惑的眨了眨眼,张无忌的青梅竹马,那就是她的青梅竹马了,姓杨的...只有他们家街口杨大娘他们家,“杨家小子,不是子承母业在街口卖饴糖了吗?”   “你说谁卖糖呢?”教众一听,顿时不悦,仰头道,“咱们杨副使,乃是光明左使杨左使之子。”   “光明左使就不能卖糖了?”   “我们杨左使才不卖糖。”   “不卖糖,卖什么?”   “卖...卖...”小丫头吭吭哧哧,她哪知道那些大人物卖什么,顿时把自己憋得脸红。   段誉忍不住想笑,嗯,明教果然挺有意思。   就和这小丫头扯一扯皮,说不定就是早上了。   “好了,走吧。”花满楼伸手拉住段誉,她这么逗人家小丫头,他实在看不过去了,“我们现在下山去,或许还能找到投宿,又或许你想看一看雪山顶的日出,我们还未曾一同看过日出吧?”   “...好。”   花满楼和陌生小姑娘,选哪边,还用说吗。   “对,快走,快走!”教众挥挥手,板着脸威胁道,“光明顶明教重地,不准随便徘徊,再不走,我们要把你当奸细抓起来了。”   “辛苦了,”花满楼对守卫的小姑娘点点头,诚挚的致歉一声。   “哼,咱们教主那是谁都能见的?”小丫头自己的威胁有效,对方服了软,有些得意忘形。   ——!   段誉脚步一顿。   “听说,就算明教中人,平时也各有住处,并不在光明顶?”段誉退回去。   “你怎么知道?”明教小姑娘警惕的看向她,“我告诉,虽然平时如此,但现在杨副使也在,你不要乱来。”   “哦,除了张无忌,就是那位杨副使,”段誉了然的点点头,“很好。”   “什么很好?”明教小姑娘下意识问了一句。   “很好就是,”段誉深吸一口气,“张无忌—忌——,起床了—了——,快出来—来——,我是段誉—誉——段—誉—誉———快出来——”   这种喊话,时常发生在街头巷尾,高楼大厦底层,被喊的小朋友,其实早就心情痒痒想要出去,这时候,立即就一溜烟的跑出门去。   但大概是没有小伙伴喊人,会如此地动山摇。   远方的雪山哗啦啦的响应。   “你、你干什么?”小姑娘一下子扑在她身上,着急的要哭出来,“你不要喊。”   段誉多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于是任她挂在身上拳打脚踢,全当按摩,“张无忌,快来迎接—接——”   花满楼在她身后笑着摇摇头,要是一会儿,明教杀出来一大群来,他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觉得有趣,这大概也是守卫的小姑娘太不严肃了,让他对整个明教的态度都严肃不起来。   他悄悄的探查周围的环境,细听明教前来的声势,思考着以他们两人的轻功,到底能不能跑得掉。   听说,明教有以为以轻功见长的法王,不知道对方轻功和陆小凤相比如何。   整个光明顶很快亮起来。   无数的脚步声,和刀剑声,呼和声,陆续向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不过,有一个速度最快,脚步声又轻又少,一步几乎要当人家好几步,飞快的,最先到达门口。   灯火照耀了她半张脸,雪□□嫩,就跟刚刚蒸好好的红糖陷包子,头上顶着一个小发揪,红头绳绑的。   两人目光瞬间就对上了。   张无忌的乌亮的眼眸扇了扇,“段誉。”   段誉已经扑上去了,双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一顿的扯,“张大教主,张无忌,这么多年,连封信都没有,你还想不想活?”   “大胆!”“你干什么?”“放开我们教主——”   慢一步的明教众人,纷纷亮出兵器,漫天的刀剑齐飞。   不过,段誉教主在手,天下我有,根本不担心,那些刀剑飞得再欢实,也打不着,仍然一个劲儿的捏着张无忌有如棉花团一样软的脸颊。   “嗯,你说,这十年你干什么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还跑到武当山去找你?连个消息都没有?转眼就成教主了?我都差点帮你继承屠龙——”   她一个龙字没说完,立即被张无忌双手使劲捂住了嘴,“别说。”   “呜呜。”干什么?   刚才明教那么多人,那么多武器,没碰到段誉一点点,此时张无忌一双手却牢牢的按在她嘴上。   段誉倒不是不能躲过,但躲过去,她捏张无忌脸的手就得松,那岂不就是主动输了。   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好不容易再见面,她可不能一见就输给张无忌了。   明教众见她被张无忌“制服”,顿时没那么紧张了,扛刀拖剑,看起热闹。   “你快松开窝。”   张无忌望着段誉,这些年她遇到过背叛,见识过恩将仇报,体会过最无助的绝望,忍受过最深切的寂寞,每当那些时候,童年那些美好的记忆,就会向光一样支持她挺过去。   但回首往事,心里却明白,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但是——   脸上熟悉的疼痛让她回到现实,再次回忆起童年的一切。   一个叫段誉的大魔王。   是的,大魔王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童年的噩梦,真的可以重温。   张无忌眼泪汪汪的揉着腮帮子。   一张雪白的狐皮斗篷,轻轻的盖在她肩膀上。   她回过头去,“阿昭?谢谢你啊,我正觉得有点冷。”   她当然不是觉得冷,只是对于旁人的善意,她总是很感谢的。   “小姐不用客气,”韩昭盯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和水汪汪的眼睛,声音低柔又虔诚,“照顾您是我的职责所在,只要您不再为之前的事情对我生气,就好了。”   张无忌表情瞬间有些不自在,接着却向下了决心,冷静下来,“那件事不怪你,是任教主他们决定的,你是明教中人,受教主的指使做事本就是身不由己。——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责,”张无忌真诚的看着他道,“其实,你对我很好,我心里一直明白的。”   韩昭呼吸一滞,略带碧蓝的眼睛,宛如大海沉沉,“小姐......”   “怎么回事?”一个青色锦衣少年,排众而出,飞快的来到张无忌身边,他声音清亮,少年感十足,“我在山上巡视,突然就听到声音。”   然后,目光锋利的从段誉和花满楼两个陌生人面上划过,敌意满满,“他们是什么人?”   “不悔,他们是我的朋友。”张无忌立即道。   杨不悔顿时精准的、敌意的,看向长相俊美的花满楼,“无忌姐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样的朋友?你忘了,我爹和你提的我们的婚约吗?”   “啊,”张无忌连忙摆手,“这事,这事尚需从长计议。”   “姐姐,你不喜欢我?忘记我们自幼的情意了吗?”杨不悔也不管在场有许多人,步步上前。   “怎么会,”张无忌立即摇头,真心诚意道,“我自然记得,我当初送你回明教,和你分别的时候,也十分不舍,只是那时候,太师父是不许我入明教,也不能同明教的人来往,我虽然也挺挂念你,但是你在你爹爹身边,想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杨不悔一下子眼神软下来,“你知道,这些年,我、我也一直挂念你。”   “这里是怎么回事?”一道低幽传来。   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声音还颇远,等一句话说完,一个黑衣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青年带着一个青铜的鬼面具,目光自然的环视一周,同杨不悔一样,在花满楼身上略作停留,然后定定的落在张无忌脸上。   如同柳条随风一摆,青年已经来到张无忌身边,他幽微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我,”张无忌摇摇头,“是我的朋友来了,殷离大哥,你难道是从归雁峰那边赶过来的?这么远的动静,都听得见?”   “嗯。”殷离声音清冷的应了一声,“太吵了。”   张无忌道,“殷离大哥,多谢你。”   “谢什么?”殷离抿了抿唇,才问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才赶过来的,所以要谢谢你。”张无忌认真的道。   哦呼~   段誉目光从韩昭、杨不悔、殷离身上划过,不由得在心里,给她多年不见的朋友,送上至高的敬意。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古人诚不我欺。   作者有话要说:  张教主她绝没有故意修罗场的意思,她真的,都是很真诚的! 第六十九章   段誉在光明顶有了一院子, 还有了一个伺候的小跟班——之前在门口阻拦她的小姑娘。   院子有花窗,栽了耐寒的草木,还立了景观石, 典型的中式风格,和光明顶大殿的异域风情完全不同——据说, 这些院子,都是本教的杨左使布置的。   离教主登基大典还有五天, 整个明教上下都叫张无忌教主了,至于前任任教主, 由于懒得等,已经甩手走人,带着老婆下江南走了,反正明教教主继位典礼,也没有他的项目。   ——就这点也能看出, 明教实在不是什么正经门派。   就比如说, 光明右使已经失踪了很多年, 四大法王每一个都有一个花名:白眉鹰王,青翼蝠王, 紫衫龙王, 金毛狮王。   听上去略有点...中二。   而真名没人叫的结果,就是段誉打听他们名字的时候, 小跟班姑娘, 嘟嘟囔囔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啊, 明教自己的人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 还有明教内部领导机构的复杂,有光明左右使,有法王, 有五散人,有五行使,底下还有五凤教这种挂靠单位,这些人互相平等,没有上下级关系,平时也相互看不顺眼。   整个门派,最正经的,估计就是光明左使,这位气宇轩昂的帅大叔,杨不悔的亲爹,负责整个明教总坛所有事务。   这位杨逍兄,在段誉到达光明顶后,第二天就特意赶来见她,一口叫出她的身份,态度十分之殷切热情。   就在段誉怀疑,此人也和她娘有一段的时候……   “段姑娘,纪晓芙纪女侠,如今可好?”杨逍殷勤的问道,“听闻她如今在大理生活?只是我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纪晓芙?”这个名字,段誉还有点耳熟的,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枢密使纪女使吧?”   “是,是。”杨逍殷切又客气道,“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你不会是她那个前夫吧?”段誉皱眉头,上下打量他,杨逍长得的确挺不错,一表人才,长身玉立,现在年纪大了颜值下降,年轻的时候,应该是美男一个。   “前...前夫?”杨逍顿时受到一百点刺激,神情略显激动,“我没有同意合离!”   “当年纪大人不愿接受包办婚姻,离派出走遇见你,看你也算人模人样,就答应了你成亲,”段誉道,“但成亲之后,人家发现三观不合,想好聚好散,你不干,把她囚禁在家,让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告诉你,你同意,是好聚好散合离,不同意那就是鱼死网破——休夫。”   段誉霸气非常的吐出两个字来。   “什么!”杨逍顿时抬手要拍桌。   段誉还能怕他?   桌子被她顺手一推,让杨逍拍空,差点摔下去。   杨逍深呼吸一口气,忍辱负重道,“我知道错了,我不是觉得她没有本事,就是觉得,她一个人照顾家又照顾孩子太辛苦……”   “既然你觉得她辛苦,那为啥不帮忙?”段誉才不会被他轻易打动。   “那……那些事,养小孩,还有家务的事……我哪干得来。”杨逍吭吭哧哧道。   “是干不来,还是想干?”段誉最不喜欢这种,一听就是借口,“怎么一言不合就说干不了,你不认识扫把,还是不认识抹布啊?都说家里分工,怎么就准你挑拣,人家得干你剩下不愿干的?你说啥就得是啥?”   她本来对这位四品女使不太熟,但是杨逍说起来,也渐渐勾起她的记忆,想起当初听八卦渣男前夫时的种种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杨逍连忙道,“我知道错了,而且已经学会做饭,你能不能替我同晓芙说一声,让她回来?”   “什么叫回来?”段誉一挑眉。   “自然是回家来。”杨逍不自觉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人家纪女使有家,四品枢密院枢密使,有三进院子,附带小花园,种花种草,交通方便,气候适宜,邻里和谐。”段誉道。   “她就算不见我,总不能不见孩子吧?”杨逍道。   “当初人家也没走出中原,也说了,娃她可以带,也让你一年看一回,结果呢,你不干,还两次三番,把人家的活给搅黄,不让人家赚钱,还经常上门骚扰,就这样,纪晓芙没办法,才把小朋友托付给张无忌,跑我们大理去的。好好的娃,非要叫不悔,怎威胁人家,‘走了你就不要后悔’啊?”   “人家就不悔,你怎么着吧?”段誉对他戳戳下巴,“我看杨不悔也不小了,要想见娘,自己长了腿去大理见就是,纪女使难道还会把他赶走?”   “你——”杨逍勃然一怒,好在这些年,他的养气功夫比年轻的时候好多了,勉勉强强忍住,“段姑娘,有句老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何必如此不通情理?”   “怎么,你没听说过下一个更好?我给纪女使相个更好的,赔给她不就行了?”   杨逍生气着,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一甩袖子,“不可理喻!”   拂袖而去。   “他生气,我还生气呢,”段誉把桌子扯回来道,“他一点不尊重人家,自己把老婆气跑了,不知道反省,但凡当初他没那么过分,纪女使也不能孤孤单单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不会去?   因为,虽然一个人会孤单,但是比起回去之后,过没有尊重,失去自我,像寄生一样的生活,纪晓芙显然宁愿选择孤单。   这是一个勇敢的女子,段誉挺她。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伸手倒了两杯茶,都是精准的七分满,然后把一杯推给她,“喝口茶。”   消消气。   段誉陡然心虚了一秒。   她也不做家务。   在花满楼的小楼,她唯一帮忙做的是,就是帮着侍弄花,但是吧,这不算做家务,算是一起玩。   她在家的时候,自然不用干什么事,出门在外,主要保证自己干净卫生就完事,至于住的屋子...大概就和现代大学女生宿舍差不多。   花满楼却是一个很有规整的人,当然也是为了方便,所有东西完都整齐放回原本的地方,卫生也是顺手打扫...就一点都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这些事,花满楼也没喊她帮忙。   段誉蹭蹭蹭到花满楼身边,讨好的靠在他肩膀上蹭一下。   花满楼并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感觉到她靠过来,就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在两人之间已经很熟悉,仿佛已经形成了自然反应。   然后,明教跟班小姑娘这时候就进来了。   她走到门口,正巧看见两人亲近的举动,一下子就全身僵得像石头,一动不动了。   小脸红到爆炸。   段誉对她一挑眉,“有什么事吗?”   虽然被安排来帮忙,但除了逗她玩,他们并没有让这个小姑娘做事情,也就帮忙看个门,传个话。   “教主请段姑娘,还有花公子,过去一道叙话还有吃晚饭。”小姑娘声音僵硬道。   “她终于忙完了?”既然已经被叫了教主,张无忌自然得开始履行教主职责,段誉早上去找她,发现她门前的檐下站了不少人,所以也就没去打扰,转身回来。   小姑娘点点头,表情严肃的盯着虚空。   “那也行。”段誉这才站起来,又伸手拉起花满楼。   小姑娘立即原地转身,步子僵硬的往外走。   段誉欣赏她的背影,总觉得姿势有点像跳跳妹妹。   教主自然要住光明顶正殿,不过主殿作为举行仪式,和招待客人的地方,张无忌住的是上面第二层。   光明顶主殿本来就是明教总坛最高的建筑,第二层自然就是总坛最高的地方。   外头寒风飕飕,一进屋子倒是温暖如春。   处理事务的桌案上被堆满,这一对好朋友,在这点上,的确说不出的相似。   跟在张无忌身后整理文件的是韩昭。   张教主走到门口迎接朋友,韩昭飞快的整理好桌子,过来烧水煮茶。   “你终于忙完了?”段誉对张无忌道。   “人很多很不好管,每天都要好多事情,哎,”张教主苦着脸摇摇头,掰着手指头数道,“两位法王和五散人有过节,五散人和五行旗使有过节,五行旗使和法王有过节,法王以及五行旗使又和杨左使有过节,桃谷六仙前辈和他们全都有过节,他们每天都打架吵架比斗,输了就说对方耍赖,赢了可能真的耍了赖...我就指望着赶紧把仪式举办了,他们就各自回自己家去。”   段誉眨眨眼睛,她原本以为张无忌在这里做的是管家,没想到,原来是居委会主任啊。   “他们就是仗着教主您好欺负,”韩昭双手奉上茶,“您要是能硬气一些,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再惹事了。”   “那怎么能行,”张无忌连忙摇头,“他们都是前辈长者,我岂能失礼。”   韩昭显然对她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声音温柔的劝导道,“小姐你脾气真好,不过您管他们,却是为他们好,毕竟若是惹出什么乱子来,在天下英雄面前闹了笑话,前辈们也会觉得失脸面的。”   “...那我稍微,”张无忌挺了挺胸膛,“稍微严厉一点。”   “而且,段少君在此,”韩昭道,“阿昭只是个下人,不懂那些大人们的事,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向段少君请教,想来你们情谊深厚,段少君不会不帮忙的。”   哦豁!   这个韩昭,哪里是不懂,简直是太懂了。   居然要拉她给张无忌干活?   张无忌犹犹豫豫的看向段誉,“这合适吗?”   段誉抬手在她脸上捏一把,“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   张无忌不由得笑了两声:“我知道段玉玉你对我最好了。”   “迷魂汤少灌,”段誉道,“这些年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若是别人,张无忌不会讲得这么清楚,不过因为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便将如何在蝴蝶谷治病,蝶谷神医被对家杀死,她又如何遇见打工挣钱的纪晓芙,纪晓芙一路将他们送到昆仑山脚下,嘱咐她将杨不悔给带给杨逍。   段誉也因此才知道,正是因为张无忌的宣传,才让纪晓芙选择了大理,让她家多了个人才。   后来张无忌离开明教,在朱武连环庄混饭吃等死,差点被骗摔下了悬崖,在悬崖底下找到九阳神功,因为上不来,所以练了好多年,从悬崖出来,遇见离家出走的殷离,然后就和外公相认,被带到明教,再后来就稀里糊涂进了明教密道,学了乾坤大挪移,被按上了教主之位。   整个过程,果然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不过——   “这次,你有通知武当派的人吗?”   张无忌吃吃哎哎,“太师父...太师父说,不让我入明教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少年音杨不悔推门进来,“你想要张真人来还不简单,我现在叫人,立即去武当山通知,就算绑也要把他们给你绑来。”   “不,不,这怎么行,”张无忌连忙摆手。   “如今还不到十日了,”韩昭却插话道,“若是一般教众,恐怕来不及,况且,那是教主的长辈,张真人又是武林名宿,让一般教众去通知,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杨不悔顿时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两人目光对视,杨不悔眼睛简直冒火,韩昭这是要把他支走,当他不懂?   韩昭立即恭敬的低下头,“小昭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这样的事,恐怕只有身份又高,又同教主亲近,知道教主对武当各位真人的恭敬之意,又能回答武当各位真人各种疑问之人,方才合适。”   “你们不必吵了,”带着青铜面具的殷离走进来,直接到张无忌身边,“我今日下山去巡视,碰见了武当七侠中的宋真人他们五人,又并几个武当派的三代弟子,武当七侠他们,既然是教主长辈,自然要教主亲自去见得好,所以我已经带他们上山,把他们安置在总坛客房,教主要属下现在带你去见吗?”   他说道“长辈”开始,张无忌就连连点头,听到后头,更直接站起来。   好在,在走出去,她还记得段誉在这,“段誉你——”   “我回去吃饭,”段誉听了张无忌的故事,此时当然不会没眼色留下来。   “小姐放心,”韩昭此时也再次彰显存在感,“我一定替你照顾好段少君和花公子的。”   “阿昭,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无忌点点头,就算明明着急,却还是很真诚的对韩昭说了这句。   “小昭绝不会辜负小姐您的信任的。”   段誉觉得,现在张无忌就算让韩昭从光明顶跳下去,估计韩昭也就是这句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话说,没有杨左使,灭绝真的会让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纪女侠,嫁去武当?这不白费了嘛? 第七十章   张无忌和武当长辈们的激情重逢, 段誉虽然有心,却没机会旁观。   她是第二天,才见到的武当众人, 见他们的同时,见到了峨眉派的人。   这是为什么呢?   ...   对任何人来讲, 一大早,有人在你隔壁呼呼喝喝, 脚步咚咚当当,武器噼噼啪啪, 都不可能睡得下去。   更何况,段誉现在可比刚入江湖的时候警觉多了,在发现大家都喜欢夜里偷袭过后,她实在没办法在外面的环境中睡得很熟。   睡眠质量的下降,是需要时间来补的, 好不容易她已经到了明教总坛, 不需要再赶路,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赖床赖到花满楼来敲门喊她吃早饭, 就这样, 被隔壁新来的邻居给吵醒了。   段誉打着呵欠,满身起床气, 差点把衣襟给系反, 直到打开房门, 看见院子里的花满楼。   花满楼早就起了, 正在院子里欣赏花草,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 身长玉立,温润风雅,“起来了?”   段誉顿时被沁了一口凉水,火气全消。   “嗯,”段誉望了一眼特别热闹的隔壁,“那边怎么回事?”   “想知道?”花满楼轻轻一笑,“过去看看。”   武林人士聚在一起,还能如何?   自然是比武。   院子外宽阔的石板路上。   峨眉派的苏少英和一个武当派的少年道士正在比剑。   两位都是清俊少年,所执武器都是君子之剑,峨眉派剑法轻灵狠辣,武当派剑法刚柔相继,两边水平差不多,一来一往,观赏性很不错。   “段姑娘,”石秀雪很快看见他们,欢快的迎上来,“你们也上山了。”   苏少英剑下一抖,一招“轻罗小扇”就没有够火候,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少年道士飞快的一剑点向苏少英的檀中定住,眉宇间闪过一丝傲气,强掰成淡定,“苏师兄承让。”   “宋师弟客气了。”苏少英脸顿时红了,他转过头来,看见段誉果然站在门口,“段、段姑娘。”   段誉和花满楼,和武当派以及峨眉派的人,都算是认得,既然来了,便互相都寒暄见个礼。   段誉这才知道,峨眉派是早上来的,正好碰见武当在晨练,两边关系说近不近,算是有交情,说了几句,就顺便切磋起来。   “宋青书师兄好厉害,”石秀雪对段誉道,“方才已经连赢了叶师姐,和苏师兄了。”   对于她的评价,段誉不置可否,她只关心另一件事,“你们每天都要早起晨练吗?”   石秀雪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每天要晨练,吃过饭早上要练马步站桩基本功,下午练剑法切磋,晚上还要打坐练内功,想来武当派也是如此。”   “你们师父也是?”这么大年纪,还这么有毅力吗?   “正是,”石秀雪点头道,“师父起得比我们还早呢。”   段誉轻轻吸了口气,峨眉在她左邻,武当在她右邻,这是立体声环绕,一整天都不给清静的节奏啊。   这种天天叮叮当当武器的声音,她都受不了,更别说花满楼耳朵那么灵,又一点都不喜欢这些兵戈来去。   “我待会儿去找张无忌换个地方。”段誉对花满楼轻声道。   花满楼浅浅一笑,知道她这样做,主要是照顾自己,轻轻点点头。   “听闻花公子流云飞袖天下无双,”恰在这时,方才赢了两场的宋青书提着剑走过来,“在下不知可否开开眼界?”   “宋少侠过奖,”花满楼温和的拒绝道,“只是微末小技,防身而已。今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此处风光清和,少侠何不四处走走,领略一番?”   段誉头一次见到找花满楼比武的人,正惊讶着呢,就听见旁边的石秀雪道,“段姑娘,可不可以请你指点我一下?”   “我又不懂你们峨眉剑法——”段誉连连摆手。   “花公子放心,”宋青书道,“我们点到为止,我只是未曾见识过这门天下无双的功夫,有些好奇而已。”   “段姑娘太客气了,连师父都说六脉神剑,是天下第一的剑法,”石秀雪热切的看着她道,“练成的人,定于剑法上有很深切的理解,我就想请姑娘稍微指点我一下,我也想成为段姑娘一样,武功高强的女侠。”   武功高强的女侠,嘿嘿...不,等等。   迷魂汤是没用的,绝对没用。   搬家!   一定要搬家!   段誉下定决心。   一边住武痴,一边住战斗狂,这日子,简直一天都忍不下去。   “青书,不可无了,”站在廊下的宋远桥开口制止了宋青书,“花公子既然已经拒绝,你怎么还作纠缠,还不快回来!”   然而,当段誉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峨眉掌门——   靠!   她顿时一噎,独孤一鹤眼中战意十足,大有她拒绝石秀雪,他就亲身上场的架势。   就连武当的五位大侠,也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大理段氏六脉神剑,实在是武林最神秘的武功,可以说,谁都想亲眼见上一回。   若说宋青书挑战花满楼,还带着一点失礼,石秀雪向段誉请教,实在就非常的真诚了,然而正因为真诚,所以更没有人阻止。   但、但、但...望着对面摆起架势,非常专注的石秀雪,目光在她腰上移动了一下。   如果说别的武功还好,但是指明要看六脉神剑...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来阻止一下?拯救一下这姑娘的肾?   段誉心中呐喊。   然而,真的有人响应了她心里的愿望,打断这场切磋,段誉突然发现,她还是更宁愿和石秀雪切磋一百遍。   “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在比试吗?”真是非常清澈耳熟,让人难忘的正太音,“咦,原来是小可爱你啊?”   段誉猛地回头。   雪肤花貌,清秀甜美,笑起来红唇微展,一脸纯良,不是银川是谁?   “我听说你和师弟——”段誉用轻功最快速度,飞身过去,随手掏出一个东西,塞在银川嘴里。   和什么和,“和”这个字是能随便用的吗?   她迅速环视周围,张无忌张教主,亲自带着的逍遥派现任掌门,就在银川身后。   一身鹅黄锦缎,清俊离尘,如隔云端的仙人一般的逍遥派掌门,静静的站在那里。   王宴瑜非常淡定的点点头,“段姑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段誉松了口气。   王宴瑜气质仿佛沉静了许多,从前那种表面平静,却始终跳跃活泼的情绪,好像不再,变得像稳重的山,像幽深的潭水,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他走过来,一指点住银川,然后扯住他的后领,拖过去,“师兄不懂事,有时候喜欢乱说话,打扰到姑娘,十分抱歉。”   靠谱、好人~段誉简直想送他一朵小红花。   “王掌门太客气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段誉语气都轻松了。   “这是自然。”王宴瑜点点头,再轻轻的看她一眼,就转向张无忌,“张教主,还请继续领路?”   “啊,哦,”张无忌连忙点头,“好。”   江湖再见,这本来就是可能发生的事,但要平静和谐,绝不可能只靠一方,好在王宴瑜也真的很靠谱,堪称前任再见的典范,让段誉实在松了口气。   欣赏的感觉还在,但段誉能分辨的出,现在她对王宴瑜的喜欢,就像喜欢夏日遇见的清澈湖水,春日绽放的一朵桃花,天边飘过的一片雪白的云,只是对美的欣赏和喜欢,不再悸动。   王掌门随着张教主走了。   剩下一地的寂静。   事件算是完成了一半,而且由于状态和谐,算是比较完美的一半,剩下一半,只能靠段誉自己面对。   不管刚才银川露的的半句话,还是段誉方才急切的捂嘴态度,除非神经和牛筋一样粗,否则谁都能感觉出一点不寻常。   段誉自己当然知道,动作有点此地无银,但是她要不捂着,以银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到底说出什么东西,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峨眉派和武当派的人,感觉到自己仿佛围观了什么奇怪的八卦,但好在,都是两派人物都比较单纯厚道,都感到尴尬,纷纷散去,没有继续围观。   段誉纠结的看向花满楼。   前任,真是特别难说的话题。   尤其是,还差点成亲了。   和苏少英、欧阳克这种,没什么关系的桃花,那绝对是两回事。   就在这时候,“咕咕咕~”她的肚子发出一声轻响。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回去吃早饭吧。”   “唔...”段誉蹭过去,握住他的手,“那什么...就是...”   明明没问题,她为什么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花满楼似的?   “那位王掌门,”花满楼没有拒绝她的手,只浅笑道,“长得很好看吧?”   “为、为什么这么说?”这是什么灵魂问题。   “我听到,那位掌门出现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姑娘,呼吸都缓了一息,”花满楼牵着她的手走回院子,明明看不见却准确迈过门口的石阶,“我就想,这位王掌门一定风姿出众,就像誉儿你一般。”   “啊、啊...”什么叫像我一般。   “誉儿,很多男子在看到你的时候,呼吸都会突然变化,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想,你一定是非常美的姑娘。”花满楼轻柔的道,“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是瞎子感到难受过,但有的时候,我会遗憾自己看不见你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   花花真的超好~~~(超大声!)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第七十一章   那天上午, 段誉和花满楼到底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外人自然再不能知道。   聊完天,段誉去找张无忌换地方。   虽然花满楼觉得, 只是几天功夫,如此麻烦人家不好, 让她忍一忍,毕竟继位大典的日子也没有几天, 但段誉知道,花满楼虽然一向随遇而安, 但还是更喜欢清静,这里的院子不少,她和张无忌那关系,更是不用说,这样的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你要清静的话, ”张无忌托着腮帮子想了想, “那就是靠近大殿这边的屋子, 反而安静一点...逍遥派好像挺安静的,听说他们也不用什么兵器, 你要挨着他么吗?”   “...请你重新组织你的语言。”段誉深深的看向亲爱的朋友。   “好...好吧, 我知道了,”张无忌顿时怂了, 开始认真的想。   “大殿后面, 靠近后山的院子, 倒是比较清静, ”韩昭过来倒茶,声音温和,“只是这时节风都从北面来, 那边冷得很,段姑娘现在住的院子,算是最好的位置了,否则教主也不会将武当派安排在那里。”   他这句话,除了内容,态度真的没有一点问题。   “那怎么行,”张无忌连忙道,“还是靠近着蝠王他们吧,那边其实也有不少屋子。”   “教主,这样会不会太失礼?”韩昭道。   那边自然有房屋,但是给明教自己人留的,只不是客院。   “没事,没事,”张无忌摆摆手,“没关系。”   果然没关系。   其实明教这边的屋子,也并不比客院安静多少,但是这边的热闹却和那边大不一样,段誉一呆顿时觉得如鱼得水。   大家都是喜欢赖床的人,热闹起来的时候,都是要接近中午,蝠王是个特别安静的美男子,安静到段誉经常怀疑他到底在不在屋,外面虽然也有打打闹闹,但总之不是名门正派那种,一板一眼,看上去客气,实则相互暗中较量,反而非常直白坦率,打得鼻青脸肿相约喝酒。   就是,日常拿教主的婚姻大事开局,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亿点点过分?   白眉鹰王孙子殷离、杨左使的儿子杨不悔、叛教而出的紫衫龙王之子韩昭、还有张无忌亲爹家武当派小道士,据说和张无忌有旧年恩惠的周止。   不止有每人的单独排面,还有两人、三人的排列组合,居然还开了四君同收,这种掉节操的选项——选这个的人还不少。   毕竟大家真的闲得可以,在山上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除了打架斗殴,就是以教主的八卦过日子,没想到,还都挺美。   段誉每天去给张无忌上上厚黑学,以及如何和稀泥的课程,除此之外,就混入明教的群里,由于画风比较相近,大家相处的还是比较愉快。   关键是,她能前排围观张教主和几位青年才俊的感情纠葛,拿到第一手资料,所以嘛,大家都愿意讨好她。   段誉的明教声望也一路上涨,最后在尊敬上差了一条线,估计得等张无忌正式坐上教主之位,才能完成。   明教众里喜欢劫富济贫,浪荡天涯的人比较多,但是也有那么几个热衷基建,昆仑靠近西域,附近有几个城市都有通商市场,而西域位处沙漠,除了钱,什么都缺,做什么都能赚,尤其是打打杀杀特别多,对于金疮药需求特别大。   她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苏出云南白药,但是她们能种三七啊,这年头的种植业,还真的只有云南才种得出三七来,有三七粉做的金疮药,就是这年头最好的金疮药。   除此之外,还有滇马和茶叶,打开商路不是说她们的制作水平提高,而是...物以稀为贵,怎么才能稀呢,当然要么东西少,要么市场大,她们也不能可着宋朝一家卖,多几家大家才好竞价嘛。   张无忌当然可以直接下令帮她,但是明教这个组织毕竟比较松散,管理的不太严格,在钱的问题上,还是找关键人物谈比较好。   这一天,段誉和杨逍达成口头协议,这位左使,之前说过了,的确是明教里少有的正经人,手下风雨雷电四门,就管控着昆仑山脚下的几个村镇,其中一个就有不小的贸易市场,这种市场要是没有门路,很容易被坑,段誉愿意交点手续费保平安,又有张无忌这点香火情,和杨逍谈得还算顺利,除了纪大人每年可能会因为工作关系,来往昆仑与大理一两回。   “当然,杨左使若是不小心扣押了我大理的臣工,”段誉对杨逍露出一个核善微笑,把大理石的桌面戳出一个洞来,“这个洞,我也不知道会开在哪里。”   回程的路上,段誉愉快的和花满楼分享了杨逍的表情,到此为止,今天一天都十分平静。   直到晚上,他们正在用晚饭的时候,张无忌突然出现了。   “段小玉,不好了!”张无忌相当惊慌道,“我外公和杨左使都来找我提亲事,说正好选定了,就在继任大典上一起宣布,然后两个人打起来了!”   “真的?”段誉嗖得一下起身,强迫自己不要显得太兴奋,“打得怎么样...不是,我是说,你想怎么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张无忌满脸为难,然后走到桌边坐下来,“我不知道,所以就跑出来了...咦,你这里有居然红烧肉?”   张无忌立即伸出两根手指,飞快的拈了一块丢进嘴里,发出幸福的喟叹,“我已经三个月没见过肉了。”   “其实,我猜你们那些法王啊,散人,坛主那些人里,肯定好多下了山要吃肉的。”段誉看她可怜,给她递上一双筷子。   “很有可能,”一桌四五个菜,张无忌可着大荤的红烧肉夹,一会儿下去小半碗,“之前外公自立门派,脱离明教的时候,我在外公家养伤,就有肉吃的。”   “好了好了,”段誉半碗肉都被她干掉,赶忙把碗移开,“再吃得吐了。”   好久不吃肉,一下子吃的这么肥,可不得吐嘛。   “你说,你要是吐了,问题可能就严重了。”   “为什么啊?”张无忌疑惑的抬头。   “容易被误会孕吐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嘛。   “啊!”张无忌顿时一惊,脸唰的一下红了,“我...我还没有...”   “啊!”段誉比她还惊讶,“没有吗?”   倒不是她过分,实在是那位韩昭同学,表现的,实在太像小妾预备役了。   花满楼默默的走出门去,默默的关上门。   “那你准备怎么办?”段誉问她,“杨不悔和殷离,你选谁?”   “可...可是...”张无忌犹豫了一下,然后左右瞅了瞅,这才低声道,“可是,今天早上宋师伯也来找我,武当都是我的长辈,我的婚事他们想问一问,然后又问我觉得周止师兄如何。”   “你答应了?”段誉问。   “我...我说,还得问问外公,但是外公现在...”她现在哪敢去问外公啊。   “那你想怎么办?”段誉问。   “我也不知道啊。”要知道,她还来找段誉干嘛。   “嗯,”段誉想了想,“那你就自己决定,你想选谁就选谁。”   “可...可是,”张无忌对对手指,又带一点羞涩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该选谁,况且,也不知道人家的意思,若是,人家不愿意呢?”   “少来装蒜,”段誉面无表情的伸手在她脸上捏一把,“韩昭、杨不悔、殷离喜欢你表现得还不明显?还有周止,我就见了他五回,三回都是在你会客的屋里。”   张无忌没被捏住的一边,和被捏住的一边,简直一样红。   “快选,”段誉冷漠的推她,“待会儿我还要和花满楼出去散步。”   “你...你觉得他们谁最合适?”张无忌期期艾艾的问。   “那你选韩昭,”段誉冷漠脸,“我看那小子不简单,又没有背景,你们要成亲,他应该不能背叛你。”   “可...可是,周止师兄小的时候照顾过我,还见过我爹娘和太师父...”   “那就周止。”   “可...可是,殷离表哥先前,先前我们说着玩的时候,他提过亲事,还说,我要不嫁给他,他就去杀了我夫君全家,我...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就殷离。”段誉忍耐道。   “纪女侠托我照顾不悔弟弟,他一直以为他要和我成亲呢。”   段誉深吸一口,“那就杨不悔。”   “可是,不悔对韩昭实在有些敌意,我怕...我怕将来我们若是成亲,他会将他赶走,韩昭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实在可怜,我答应过要让他一直在明教呆着,给他一个家,我——”   段誉捏紧手指,卡啦一响,“那你想怎么样,他们四个,难道你还想一起娶了?”   她张无忌可真敢,她堂堂女皇都不敢这么想。   “这...这当然不行,”张无忌虽然这样说,表情显然很泄露心事,“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好,情深义重,我无论嫁给谁,都总觉得对不起另外三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这么掉节操的话...段誉这辈子,真的第一次听。   她站起来,然后伸手把张无忌薅起来,推向门口,“走走走,赶紧走,我不接待——”   “请问,张教主可在此处?”门外传来周止清泠泠如琴弦的声音。   “...是。”花满楼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没说谎。   张无忌满脸惊慌的看向段誉,“怎...怎么办?周止师兄这、这不会是来问婚事的吧?”   怎么办?   “对的,周道长,她在。”段誉冷哼一声,冷酷残忍的伸手将张无忌推出门外,然后走到花满楼身旁,“我们出去转转,等会儿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张教主,就曾经很美的想过四个都嫁给他,但是人家女方不愿意。   感谢在2020-08-08 23:53:08~2020-08-09 22:05:14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晞、陆泠然 10瓶;安倍晴雪 5瓶;当初就不该下凡 2瓶;拜利麦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8-08 23:53:08~2020-08-09 22:0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晞、陆泠然 10瓶;安倍晴雪 5瓶;当初就不该下凡 2瓶;拜利麦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我想去大理, 将义父他老人家接回来。”   段誉和花满楼晚间散步回来,就迎接了张无忌这样一句话。   “真的?”   谢逊本人曾因为那把刀,在中原犯了些案子, 他本人也因此瞎了眼睛,这才随了殷素素和张翠山到大理隐居, 一藏就是好多年,谁都不知道。   段誉也是近来才知道, 他那把刀还藏了玄机,一直有人惦记,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从那之后,她心里未尝没有担忧,中原心怀叵测的武林人士知道了,会跑到大理去闹事。   之前之所以没有说, 是因为谢逊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既然隐居大理的事谁都不知, 回中原又显然有腥风血雨,这样至少安全, 但张无忌愿意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段誉举双手赞成,越快越好, 免得夜长梦多。   但是, 她说这话的时间,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的?”   “我其实一直惦记义父他老人家, ”张无忌道,“只是时机不合适,但义父乃是我的长辈, 我也不能始终让他在外头漂泊,况且,我的终生大事,总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哦,懂了,缓兵之计。   段誉连忙道,“你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继任大典过后,我就动身,”张无忌道。   “那你准备怎么给你那些属下交代?我记得,你么明教教主不能随便离开光明顶的吧,”段誉看着她茫然的表情,顿时道,“你别告诉我,你准备实话实说?”   “是...是不能告诉他们。”张无忌打了个顿,显然才意识到人多口杂的问题。   “...你不会已经告诉了姓周的吧?”   从称呼的变化,清晰的体现了段誉对周止的感官改变。   “周师兄,说过会帮我保密的。”张无忌很信任的道,“况且,倒时候,他会陪我一起去。”   段誉做了一个深深深呼吸,“你是说,你准备继任大典之后,和周止一道下山,你觉得明教这帮人会干吗?”   杨不悔、殷离能眼看着张无忌和情敌一道走了?   是不是傻?   “啊...”张无忌犹豫了。   段誉吐了口气,她家真是招谁惹谁了,怒瞪她道,“你待会就去跟武当的师伯们说清楚,倒时候你和我一道走,就说想去大理看看,周止就让你武当的师伯们看好。”   “周师兄,不会到处乱说的。”张无忌道。   “...你想带他,”段誉道,“你就要做好,韩昭、杨不悔还有殷离都跟着你走的打算,你确定吗?”   张无忌低头想了想,摇摇头,“此行还是以低调为务。”   明教总坛自然不用担心,就像倚天剑呆在峨眉山上,安安稳稳,但这一路上可不能保证。   “算你脑袋还没锈掉。”段誉伸手捏了一把张无忌的脸。   虽然,五天过后,段誉就会十分想收回自己这番想法,但在当此之时,她真是油然升起,家中呆瓜没一呆到底,还有救的,慈母般的欣慰。   离继任典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光明顶总坛,以及明教附近的山峰,住进了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   显然,大家对于明教这个,聚集一大群绝顶高手,同时又深入民间的教派,十分之感兴趣。   雪峰之巅,圣火熊熊燃起,张无忌一身雪白素袍,登上高台,宣示承接明教第三十四任教主之位,点燃香束,上敬苍天,下敬土地,重宣教旨,明教众亦手捻香束,拜见新任教主。   一时间叩拜宣誓之声直上青天,火光照应四周雪山,香气直播四野。   武林群豪均被此等气壮山河之势所折服,寂然无声,唯闻明教众人高声颂念教义。   白色的香雾之上,张无忌站在教主宝座前,神情肃穆,远不同平时,看上去竟很像那么回事。   直到最后,明教新教主表示,如今中原旱灾严重,吃饱肚子已是艰难,教中过去不茹荤腥的禁令,实在不符合如今的情况,从今以后废止,大家有条件守的就守,没有条件守的就不用守了,毕竟不能为了教令,让大家饿死。   此话一出,明教中顿时欢声雷动,众人齐声:“教主旨意,决不敢违。”   这一句话的气势,实在比方才的那番做作更强,对比得太明显,简直天都要掀翻。   如果方才明教众对张无忌是恭敬,现在那就是发自内心拥戴。   众位武林豪杰顿时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明教新教主第一道命令是这个,瞬间发自心底对新任教主产生敬畏。   ——敢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话,这位新教主,绝对不是凡人。   段誉淡定的深藏功与名,这条教令,还是她给张无忌提的建议,她听说,曾经有一位教主的初旨就是开放酒禁,允许在非战斗的情况下饮酒,既然这种事是有先例的,于是她就给张无忌提了。   张教主一听,原来还可以这样,当即拍板赞成,如今一提出,果然大受欢迎,效果卓绝。   大礼过后,便是宴席。   因为来宾众多,所以武林中名门大派的老大,被安排在殿中就坐,而其余人士的江湖散人,则是在外头的流水席上。   名门大派,都讲究一点风度矜持,况且如今殿中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更不肯显得失礼,因此虽然外面很快热闹喧哗,人声喧天,殿里却还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开头的三杯祝酒,大家都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以优雅的姿态,慢慢的夹菜来吃,等着别人主动寒暄拜见。   段誉不在此列。   她同桌的除了花满楼,就是武当的五位,和峨眉掌门,除了花满楼,剩下六位都是吃素的,所以这一桌的好菜,自然也就没有人给她抢。   “‘连云寨’顾惜朝,恭贺明教张教主继位——”   随着这一声清朗的恭贺,一个带着斗笠的青衣男子,带着四个跟从者,出现在殿口。   “在下行路来迟,还望张教主见谅。”男子随手拿下斗笠,轻轻一抖,姿态清雅不失风流的广袖一举,含笑低头行礼。   张无忌连忙站起来,迎过去,“顾公子客气了,连云寨前线抗敌,军务繁忙,公子不辞辛苦,千里而来,张无忌感激不尽,还请稍饮水酒,坐下歇息。”   连云寨,乃是宋辽边境,对抗辽兵的第一民间组织,和明教也有合作关系,她虽然没见过顾惜朝,但是此人通身气度,却非寻常人可比。   “张教主客气,”顾惜朝抬起头,长袖垂下,露出一张宜喜宜嗔,如临花照水的清俊容颜。   恰似雪乱梅花,冰绡玉染,疏疏一树五更寒,落落天涯瀚海沙。   段誉顿时被美颜暴击了一下,赶忙转头——嗯,放心了...她还是觉得花满楼更好看。   “誉儿?”   “嗯,这位顾公子,和我想象中,边关军营中人物,有点不一样。”段誉低声对他道。   杀气不是没有,却缺了一点...热血煞气。   花满楼点点头,他虽然看不见,却比寻常人更敏锐。   与其说是战场厮杀的将帅,不如说是藏在暗处的杀手,他的脚步轻得近微,气息刻意的内敛,让人发现不出他武功的深浅,但以花满楼以为,就是这间屋子里的武林高手,能和这位顾公子相较的,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姑娘觉得,在下和战场军营里的将帅,”顾惜朝此时,已经被张无忌引到他们这一桌来了,至于那几个从者,自然到外面去了。   顾惜朝清朗的对段誉展颜一笑,“哪里不一样?”   此时显出的直爽气质,又有一点像段誉见过的军营将士了。   “抱歉、抱歉,”段誉连忙道,“公子气度不凡,落落潇洒,我并不是说公子不好,只是想不出公子这样清雅,在阵前杀敌的样子,倒更像执刀笔的人物。”   顾惜朝眸中流光一转,清雅一笑,“姑娘眼光不错,叫姑娘看出来了,我确实上阵的时候少,多是处理些军中杂事。”   “啊,公子大概就是书上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物吧。”段誉客气道。   “在下,可不敢和留侯相比。”顾惜朝长睫微微一敛,复而清亮亮的看向段誉,“姑娘实在过誉了。”   他那双眼睛实在多情,眸光一转,便仿佛要述千言万语,无声胜于有声。   段誉可不敢和他四目相对,连忙举起酒杯挡脸,“我敬公子一杯,我先干了,公子随意。”   顾惜朝一笑,“姑娘这是提醒我,我还未向张教主敬酒。”他客气的满桌礼敬了一圈,知道段誉是大理少主,又特地致歉,表示先前失礼,这才拎着杯子和酒壶,去主位上敬酒。   他一走,段誉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此人到底是谁,她是不认识,但是气质独特,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比如说,看她的眼神。   不知道她猜得对不对,就好像...认识她?   但这种感觉很淡,就算段誉自己,也不能确定。   顾惜朝去敬了张教主回到座位,倒没有再主动来同段誉攀谈,而是和同坐的武当五侠聊起战事,和近来民间的一些变故,段誉心里带着一丝疑虑,却也并没表现出来,准备回去再和花满楼讨论,在很多时候,花满楼的直觉和判断,都让段誉佩服的,她想听一听花满楼对这个人,有什么评价。   酒席至半,众人都渐渐放开,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段誉却发现,一个白袍的明教众,飞快的奔跑进来,来到张无忌的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这几句话,却让张无忌脸色骤变,“杨左使——”   她一声还未说完,外头就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   “今日盛会,明教遍请天下,为何却不通知我大辽汝阳王府,莫不是看不起我们王府?”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虽然明教不知礼数,我们汝阳王府却不计较,张掌门还不出来拜见我们郡王,再等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的四号男嘉宾:小顾。   小顾的性格,是剧版的性格,故事走向和原本不同。   另外,玉玉并没有动心,她就是礼貌的颜控了一下而已,她还是有节操的。   关于颜值: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段玉玉觉得花七更好看,当然两人本身各有千秋。感谢在2020-08-09 22:05:14~2020-08-10 22:3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青璇 40瓶;拜利麦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这两句说话声, 从明教总坛之外传进来,到得殿中,声音依然清晰不改, 犹如在耳边一般,显然是在展现说话者的内力高强。   然而比起说话的人武功, 众人更紧张的,是彼方的身份。   辽人。   在过去好多年, 辽都是宋的第一大敌。   和西夏、吐蕃、金国相比,辽一直是大宋周边最强的国家, 与宋边境摩擦不断,占据燕云十六州,乃是许多宋人心中隐痛。   直到今年夏天,由于北方干旱缺水,蒙古人南下打谷草格外肆虐, 差点越过长城, 这才取代辽, 成为大宋第一仇敌。   再加上,辽国如今正在因为皇位内乱, 与大宋关系因此缓和了, 近来,朝廷甚至传出了要和辽国和谈的消息。   所以, 诸位中原人士很是纠结, 到底要不要对这位郡王喊打喊杀。   对于段誉来说, 辽国乃是北方强国, 虽然内部斗争不休,国力却并未因此渐弱。   她自幼算是博闻强识,虽然对中原江湖不太了解, 但是各国的势力,高位官员却都识记得,这位汝阳王,在辽国属于皇亲国戚中不太突出的一位,没什么了不得的表现,至于郡王,想来就是汝阳王世子,她却一点都不晓得了。   她目光一溜,落在抗辽前线的连云寨大当家身上。   若说这整个殿中,同辽国人交道最多,最为了解,自然得是这一位。   段誉一眼看过去,没想到顾惜朝竟也看向她,与她目光相对,仿佛与她有默契,竟轻轻的点点头,大有让她放心的意思。   然而,鬼的默契啊。   她是想让顾惜朝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位什么来头,光点个头干啥...   段誉看向主位,张无忌已经站起来,只是正准备说话,被旁边的杨逍连忙拦住。   “上门即是客,”杨左使傲然挺立,声音清朗含着内力,缓缓吐出,“小王爷既然来了,大可以进殿来,我明教一杯水酒还不缺。”   “就我们这里英雄豪杰甚多,佩刀佩剑,煞气熏人,却不知小王爷你敢不敢进山门。”青翼蝠王韦一笑阴阴的笑了一声。   外间惊呼之声阵阵,众人往外望去,只见八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顶黄缎大轿,两边另有四位护持,一同运着轻功,飞身到殿门,眼看就要入殿。   若真是让辽郡王的轿子进殿,明教的面子就完了,杨逍和殷野王同时飞身而起,辽郡王的护轿人物中,则左右各一个中年武者,同时上前挥动一掌。   两边掌力相接,气浪翻起,各人退后两步。   轿中之人似乎毫无担心,声音淡淡,“落轿。”   “是,”抬轿力士看着粗犷,实则却轻功精细,八人同时落地,落地时却十分轻巧,没有丝毫震荡,显然都是轻功高妙之辈。   两人上前向两边展起轿帘,露出轿中人,晶莹秀美的容颜。   冠上龙眼大的珍珠,犹不如轿中人眼眸,比珠宝更为夺目耀眼。   锦衣绣带,金冠玉勾,遍身罗琦,这样的打扮,一般人穿着都会让人觉得土财主,穿在此人身上,却是珠宝衬人,越发显得锦绣天成,容光照人。   他将手上的扇子一展,步出轿来,步步上前,直到走到靠近宝座前三尺,杨不悔才反应过来,拔出剑怒喝道,“止步。”   小郡王果然止了步,将手中的扇子一收,展颜一笑,“小王虽不敏,却比刘皇叔多些胆气,张教主更非那孙尚香可比,能见到张教主一面,虽然殿中刀兵森然,在下亦要闯一闯。”   殿中不懂的人,自然茫然,比如说方才说话的韦一笑,懂得的,却顿时向他怒目而视。   此人借用的典故,正是刘皇叔入帐孙尚香,见孙尚香房中婢女均佩剑持戟,竟不敢入,这说法,不止暧昧了张无忌,还顺便内涵了殿中的武林英豪,对于文化程度很不好说的武林高手们,这一损可以说相当曲折有文化。   接着,他也不等众人反应,展颜哈哈一笑,又软下身段,团团作揖,“初来乍到,未免生疏,小王开个玩笑——在下苏敏行,见过各位高人前辈,还望诸位,勿要同小王计较。”   苏敏行姓苏,辽国“一横三帐”的最后一帐,竟果然是辽国的皇室子弟。   只是,他这一硬又一软,倒让人不好直接同他计较失礼。   张无忌心里正憋气,转眼一看,见段誉将桌上的梅子丢到酒杯,顿时精神一扬,“阿昭,你去端一壶青梅酒来。”   青梅酒很快到了张无忌手里,她倒入碗中,端起碗微微一运劲,只片刻,碗上便冒气白气。   碗中之酒,显然被内力摧热了。   “请苏郡王饮一盏去寒。”张无忌伸手将酒碗平平一推。   苏敏行接住碗退了半步,不由一愣,继而眉目一转,含笑端起酒盏,“小王多谢张教主赐酒。”   他看上去纤细,喝起酒来却豪爽,抬起脖子一饮而尽,倒扣碗来,不落一滴,唇边水色潋滟,越显容色艳丽,“果然是好酒。”   “自然是好酒。”张无忌认真的板着脸道。   “小王祝贺张教主,荣登宝座。”苏敏行含笑鞠了个礼。   “客气,”张无忌谨记言多必失,将言简意赅发挥到底。   苏敏行再次展颜一笑,“张教主这一盏果然是好酒,小王这里也带了两尊佳酿,祝贺张教主登位,想请与诸位同饮同贺。”   他说完,从人立即从轿子下,抱出两大瓮酒,伸手一劈,将酒瓮打开,顿时满室酒香。   花满楼微微蹙眉。   “怎么?”段誉轻声道。   “这酒中西域香料味道着实浓烈。”花满楼轻声道。   段誉眼眉一动,在他手上一点表示明白。   “千里迢迢,带了这一点酒,”五散人中的周颠道,“够几个人喝的,小王爷未免忒小气。”   “周散人说的没错,”苏敏行道,“只是此酒乃是汉武帝时西域美酒,能存到如今实在不易,小王也只得这一瓮,确实再没有多的,不过能殿中诸位,同饮一杯,已是小王的福气,小王不敢再求。”   “竟是汉武帝时的美酒!”坐中好酒之人,已忍不住惊呼,“如此岂不是已经一千年了。”   “正是,”苏敏行一笑,让从人分开倒酒,只见那倒酒大汉来到一张桌边,却不靠近杯子,只微倾酒坛,手在坛底一拍,坛中之酒,却如泉水细流,分倒进个人的杯里,倒上一桌酒,竟不过三四息工夫。   苏敏行自举一杯,向张无忌再次拜祝,率先一杯饮尽。   众人见此再无疑虑,纷纷饮了这数经历百年光阴的美酒。   但有些人,如段誉这一桌,却都未饮酒,苏敏行虽然看到了,也只一笑,并不相劝,仿佛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祝酒之后,苏敏行不再闹幺蛾子,坐下吃菜喝酒,不时同周围别桌的人说笑几声,他长得好看,汉家官话说得很好,又风趣幽默,就是先前看他很敌意的人,也不免软下了态度来。   而且此人实在知趣,来时气势汹汹,但吃过饭却不必人说,早早起身告辞。   众人觉得松气之余,不免又自觉心中讪讪,仿佛先前的警惕小题大做,以小人心度了君子腹。   然而,这位小王爷千里迢迢而来,真的就是来山上祝贺,没有任何阴谋?   “那个辽国王爷,有点古怪。”回房的路上,段誉轻声对花满楼道。   宴席要连摆三日,通宵达旦,段誉可受不了,故而看着时候不早,就拉着花满楼回去休息。   “方才殿中的几个大汉,”花满楼轻声道,“并没有先前在门口说话的两人。”   “真的?”段誉一惊。   “明教应该也发现,”花满楼安慰她道,“况且,那杯酒你也交给了殷离,也已足够,你应该相信你的朋友。”   “这倒也是,毕竟这里是明教的地方。”段誉望着头顶夜空。   此时,繁星璀璨,绚烂满天际,是无穷的壮阔的美,她唯一感到敬畏的东西。   她回头看向花满楼,他的眼瞳中一片茫茫,他能闻到远山木叶的清香,能听到雪落的声音,能触到花瓣的娇嫩,但有一些东西,他却永远看不到。   她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今天夜里大概又要落雪。”花满楼平静而愉快的道。   “真的?”段誉抬头看向天,突然道,“花满楼,你喜欢昆仑这样的地方吗?这里光秃秃的,只有雪山,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有点无聊。”   “当然不会,”花满楼微微一笑,温和的道,“这里的雪的味道,和江南不同,非常的干净,没有惨杂一丝别的气味,这里的风景也不同,我未曾想过,松树的味道也能如此浓郁,冰雪消融的时候,会产生那样巨大让人敬畏的力量,山谷齐响。”   有句形容,叫做心弦被拨动了一下。   段誉觉得,自己的心弦,此时就被花满楼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抬手正要推门进院。   花满楼神色陡然一变,“小心!”   他话音未落,段誉的手指尖只恰恰触到门板,几乎还未使力,门却仿佛被一股巨力推动,豁然洞开,门内一支浑然漆黑的箭羽,向着段誉面门射来。   段誉却未管那支箭,她飞快转身,在花满楼捏住箭支同时,一把抓住了从背后射向花满楼的银针。   屋内没人,银针却是由人所射出,那人射针过后,并不看结果,立即转身逃跑。   “我去追,”段誉身形如箭飞出,同时伸手一指,一道剑气过去,已经飞上墙头的黑衣人,跌入了隔壁院子。   那黑衣人轻功远不如段誉,况且又受了伤,在他再次要翻越围墙前,段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从墙头上薅了下来。   “什么人?”隔壁院子的人披衣而出,竟是白天认识的连云寨大当家顾惜朝,他神色一凝,“段少君,出了什么事?”   “抱歉,抱歉,”段誉冲他点点头,“打扰了。”   花满楼此时已翻墙过来,“誉儿?”   “人抓到了。”段誉把手上的一提,对方不由得呜咽了一声。   花满楼神色一愣,“...叶姑娘。”   段誉一把拉下对方的遮面黑纱。   正是峨眉派三英三秀之一的叶秀珠。 第七十四章   叶秀珠死了。   第二天一早, 段誉被匆匆唤醒,得到这个消息,和花满楼一起到峨眉派客院的时候, 院里院外已经围满了人。   不管是江湖名宿,还是逍遥散人, 显然作为人类的本性,就是爱凑热闹, 纷纷扰扰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声音, 让花满楼不由得皱眉。   段誉望里张望了一下,发现挤进去,是不可能挤进去的,连忙大喝一声,“看剑——”   在众人纷纷下意识让开的瞬间, 她拉着花满楼溜了进去。   独孤一鹤亲自守门, 倒是没让那些人进屋来, 脸色却非常难看。   剩下的三英两秀,默默站在旁边。   叶秀珠果然死了。   脖子上一道干净利落的血痕, 死不瞑目。   然而, 能让刀口舔血的江湖人看热闹的,自然不是因为叶秀珠死了, 而是死去的叶秀珠脸色, 还盖了一张帛画, 和段誉在上官飞燕那时候, 看过的一样——夜叉图。   所以,周围那些江湖人议论的重点是,叶秀珠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以及夜叉图的主人,果然是江湖中的名宿人物,他们猜测着,好奇着,兴奋着,崇拜着,随意大肆发言,对于峨眉派毫无礼貌。   因为夜叉图,峨眉派的名声,就此葬送了。   独孤一鹤并没有解释,他知道,事实真相不足以让这些人满足,流言很快传遍江湖,而且会越来越离谱。   花满楼叹息了一声,“独孤掌门,请节哀。”   昨日,他们抓到叶秀珠后,就带到峨眉派这里来,独孤一鹤是个老人,且并不爱热闹,所以比他们还要更早离席。   段誉本来没准备将事情扩大,三人一同审问了叶秀珠,得知叶秀珠是霍天青的情人,两人早有勾结,决定同享珠光宝气阁的财宝,她曾经替霍天青传过消息,差点害死独孤一鹤,今天则是在山下遇见段誉他们之后,她就计划要杀段誉替情郎报仇。   屋里的机弩和她洒出的那把针,都涂了剧毒,是当初霍天青送给她的礼物。   叶秀珠供认不讳,事件过程也非常简单。   只是最后,独孤一鹤提出,希望能由峨眉派自己处置叶秀珠,保证自己会做出公正的处罚。   段誉基于对方杀她未遂,便也就答应了。   毕竟,她要量刑也不好量,这姑娘做的事情,全都未遂,还真不至于要去死,传出去却会影响整个峨眉派,所以,不如送独孤一鹤一个人情算了。   独孤一鹤果然领情。   段誉把包袱仍了,也觉得不错,回去躺下一夜好眠,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有线索吗?”段誉问独孤一鹤道。   “我一直在等你,”独孤一鹤对她点点头,“你看清了?秀珠确已经死了。”   “...嗯。”段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节哀顺变。”   “好,”独孤一鹤道,“那我就走了。”   “走?”段誉一惊。   这都还没查清犯案的人,怎么就走了?   “段姑娘,我们还不走,又能如何?”苏少英苦笑一声道。   石秀雪低头垂泪,“留在这里,一直要被人指指点点,我已经听师父说了,二师姐做错了事,实在是对不起,我若是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   两人都提起行礼,显然峨眉派早已准备好,就等她来验尸确认,然后就走。   独孤一鹤也不去找明教的人道别,反正自然会有人将他们离开的事情,告诉明教教主。   他握紧倚天剑,目光冷冷的向门口围观的武林人士一瞪,顿时那个小子被逼退开,于是他就这样,瞪眼开路,让剩下的三英二秀,带着叶秀珠的尸身离开。   峨眉派走之后,议论之声顿时大作。   段誉听了都连连皱眉。   叶秀珠固然错了,欺师灭祖,恩将仇报,但独孤一鹤绝没有包庇她的意思,至于引来那位主持正义的夜叉吗?   但这些江湖人的议论,却让她产生一个新的怀疑。   年轻人里,竟然好多人都崇拜夜叉,因此对于叶秀珠的猜测越发离奇并凶恶,在他们心目中,夜叉图没有出过错,所以叶秀珠已经从峨眉女侠,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她觉得有点烦。   “段姑娘,”有知道段誉脾气不错的人,凑上来,既是为同美人搭话,同时也是满足好奇心,“那姓叶的,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啊?是段姑娘你逮着的?”   段誉把目光移过去,提问的人被她看得,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然后看到那双漂亮的红唇,吐出四个字来——   “关你屁事。”   问话之人,吓得一退。   至于到底是被她的语气,还是她居然说粗话吓到,实在很难判断。   “段姑娘,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只是峨眉派之事,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大家都还糊涂着呢——”这种时候,总会出现一个正义的路人,文质彬彬,说话客气。   “关我屁事。”   段誉瞅他一眼,隐约记得是武当宋真人的亲儿子宋青书。   武当长一辈的五侠一个都没来,没想到下一辈的家伙却不太争气。   段誉拉着花满楼就走。   她要走,这些人也没一个能拦得住。   “花满楼,我突然怀疑一件事。”她一直拉着花满楼走到后山人少的地方,这才开口。   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小凤说,夜叉图十几年未曾出现江湖,”段誉道,“我现在很怀疑这件事了。”   花满楼轻轻道,“没有人会愿意被人怀疑,也没有人相让家人被如此怀疑。”   “就是如此,”段誉点头道,“我们假设,一个人在家中,或者门派里被夜叉图的主人所杀,那么家人和同门,不管是为了此人的死后名誉,还是为了他们自己,都会悄悄掩埋,绝不声张。”   “而且,哪怕他们心中有疑惑,也不敢去查,因为他们很怕真的查出不好的事来,就像华山掌门鲜于通一般,身败名裂,”段誉望着远处飞过的苍鹰,“陆小凤说的那句话,未必是真,却实实在在说中人心   “——这世间有几人完完全全清白无辜。”   “好多人,好多自以为聪明的人,都会这样想,都愿意相信阴谋论,更喜欢离奇的故事,真相有的时候显得有点简单无趣,反而让人更愿意相信那些阴谋鬼祟,觉得那才是背后的真相。”   “我们都知道叶秀珠,都知道独孤一鹤,所以我相信,在独孤一鹤的管教下,和同门的注意下,叶秀珠能和霍天青有来往已经是全部了,不管她本身的能力,还是时间,都不足以让她再做什么,但是那些江湖人,就算这样同他们解释,他们也绝不会相信。”   “我现在真好奇,”段誉道,“那位夜叉图的主人,到底是真的正义的使者,还只是用这个方法掩盖他本来的目的。”   这里,大概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正义”被当成武器,是多么可怕的事。   那世界第一的正义,被如何的用来,为那个帝国谋取利益。   好吧,所谓,江湖里,从来不缺少伪善者。   “看来,我们需要找陆小凤了。”花满楼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不过,这件事,还真不是一夕间能查到结果的,”段誉道,“没有人会承认,家中有此不名誉的死法的人,况且,就算真的找到有,线索估计也很难,对方的武功恐怕相当的厉害,来无影去无踪——算了,还是说别的吧,我准备尽快带张无忌回大理,接她的义父,免得夜长梦多,我们悄悄的去,快快的回来,一定不能让人发现。”   “不要担心,我会陪你一起去的,”花满楼摸摸她的头发。   到这时候,段誉还真心相信,她能带着张无忌一个人,飞快的来回。   直到出发之日——   “他们是谁?”段誉面无表情指着张无忌身后的四个男人。   周止,韩昭,殷离,杨不悔,好得很,全齐了。   张无忌软软的从她讨好的笑,“他们一定要跟来,我实在没有办法。”   ...   段誉觉得,她已经可以预定板凳、瓜子、花生、汽水、橘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1 23:50:49~2020-08-13 23: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曾经有一份真理摆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相信它,直到失去过后,才追悔莫及,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一定不会和张无忌商量。   她一定什么废话不说,劈晕了她, 直接带走。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回去做什么?”段誉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 只是我们既然要快去快回,需得准备干粮马匹,这些都需要小昭帮忙准备。”张无忌认真道,“不悔和殷表哥的武功都很好,周哥哥是武当师伯他们不放心, 特意留下来帮忙的。”   “你被人忽悠瘸了, 你知道吗?”段誉咬牙切齿, 双手扯住她的脸,就一顿的掰扯。   “呜呜呜...”张无忌一张包子脸, 差点被她扯成面皮, 一双纯良的狗狗眼顿时眼泪汪汪。   “你干什么——”杨不悔一怒冲上来,“你要是不愿意带, 你就直说, 放开无忌姐姐!”   “我不愿意带。”   怎么, 当她不好意思说?   杨不悔一噎, 这位段少君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那...那,你放开无忌姐姐。”   “我就不放, 你又怎么样吧?”   “我...我跟你拼了!”杨不悔怒而拔剑。   韩昭连忙从身后将他拉住,“杨副使,你且息怒,息怒。”   他知道的,若是真的惹恼了段誉,这位段少君不客气起来,他还真的可能去不成。   “段少君,”韩昭难得低声下气的对段誉道,“这一路毕竟数百里,教中不可能让教主只身前往,您不必同我客气,便将我当做下人便是,你们少爷小姐,总需要人在身边服侍的。”   “段姑娘,”周止温声和气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带无忌去见了狮王之后,还会跟着回来吗?”   “你的意思,我带她去,还得把她护送回来?”   礼送出境已经是很有礼貌了好吗?   “那么,我便不能不去,”周止道,“狮王手中屠龙刀被江湖觊觎,武当诸位真人,正是担心路途上出现意外,这才命我一定随行护卫,还请见谅。”   “我的事你管不着。”殷离在他之后,低声道了一句。   “况且,”韩昭低下头,状似恭敬的道,“我们这些人,现在已经知道了狮王在大理的消息,段少君你能放心吗?”   “没错。”杨不悔果然被他提醒,他知道这些人里,他算最拖后腿,最可能被丢下的,所以立即高声道,“你要是不让我跟去,我立刻就嚷得全武林都知道!反正有些武林人士都还没走,我只要在山下的镇子里大喊一声——”   “你要知道,狮王是你无忌姐姐的义父,”段誉道,“他如果出了事,你无忌姐姐可是要伤心的。”   搞清楚,不是她一个人想保密的好不好?   “那...那也是你逼我的。”杨不悔以英勇就义的姿势道,“若是出事也要怪你。”   段誉这就不乐意了,她松开张无忌,拍拍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九十度,正对杨不悔,“来,你对着张无忌,重新说一遍。”   张无忌眼泪汪汪的看着杨不悔,“不悔弟弟。”   “那...我也没办法,”杨不悔飞快的想到一个主意,“你和韩昭那个小人一道走,我可不放心,我得看着他,不让他使坏。”   “杨少爷,”韩昭无奈的看向杨不悔,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   “谁知道?”杨不悔冷笑一声,“当初紫衫龙王叛出明教,说了一辈子都不回来,结果却让他儿子回来,倒的确守信得很,但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不悔,”张无忌看韩昭神色低落的低下头,不由道,“不管长一辈如何,这也怪不得阿昭。”   “无忌姐姐,你相信他这个外人,也不相信我?”杨不悔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扯住她的袖子。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如此紧张,”张无忌不敢把袖子扯出来,免得他更加生气,只能连忙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   殷离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杨不悔顿时看向殷离。   “我可没有你这门亲戚。”殷离冷淡道。   ...   “我们吃早饭去吧,”段誉拉着花满楼道,“看来一时半会走不了。”   “你先前不是担心...”花满楼道。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段誉道,“大理又不是真的世外桃源,张无忌自己都不担心谢逊,我又何必替她担心。”   花满楼皱了皱眉。   “放心吧,谢逊性命没问题,”大理如果连这点都不能,早并进宋朝疆域了,“但是那把屠龙刀嘛,要是被别人拿走,那是怪不得谁了。”   “而且,”段誉道,“我准备书信一封回去,把事情告诉我娘,就当治安演练好了,正好也是好多年都没实战过了,你也别小瞧我们大理,外人要敢在大理城搞事,有来无回的可能更大。”   花满楼无奈摇摇头,微微一笑道,“誉儿,我何曾小瞧过你。”   “咳,”段誉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知道就好。”   段誉和花满楼吃过饭,散过步回来的时候,张无忌他们已经吵完,看上去还算和谐的坐在一起喝茶。   段誉算是服了张无忌了。   “都去?”段誉看向张无忌。   张无忌点点头。   “既然都要去,那就得听我的。”段誉对张无忌道。   张无忌再次点头。   “这一次,”段誉环视一周道,“谁要不听话,我就叫人了,我想殷前辈关住杨少侠、周少侠,杨左使看住殷少侠、韩少侠,没有问题的。”   还真当她拿他们没办法啊。   “你太阴险了。”连杨不悔都听出,她各个击破的意思。   “那你同意吗?”段誉问他。   “我要不同意呢?”杨不悔反问道。   段誉哼哼两声,“那我就不走了,你信不信,没有我,你都进不了大理城。”   “你耍赖!”杨不悔道。   “我耍你。”   然而,杨不悔忍终于辱负重的点点头,他才不会放任张无忌单独和韩昭或者殷离一起。   接下来,另外三人也只得陆续表示答应。   于是,段誉一本正经道,“我们这么多人,尤其是张无忌,这才见了好多人,让人都认识,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还有殷公子这个面具...啧啧啧。”她摇头。   “你想如何?”殷离问。   “段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让我们易容隐藏身份?”韩昭道。   “你会易容吗?”段誉反问他。   “...略懂一些皮毛。”韩昭含蓄矜持的表示。   “好的,你不懂,”段誉道,“所以,只有简单一点的办法。”   易容很难,变美也很难,但是扮丑就太容易了,况且段誉还有能改变声音的药。   周止是车夫,韩昭是脸上有胎记的丑丫头,杨不悔是老妈子,张无忌自是小厮,殷离...   杨柳丝丝轻弄柔,玉树琼葩梨花瘦,纤月寂寂入风流。   不得不说,一个少年郎,长得比女孩子还纤丽秀美,也难怪他要带上面具。   殷离侧过头,眉心紧蹙,越发显得有如西子捧心,让人怜爱。   “看够了吗?”他声音低沉。   段誉礼貌性的欣赏了一下,“那就大小姐?”   反正也没人见过殷离,长成这样,扮丑也太可惜了。   她看向张无忌。   张无忌重重的点头,然后盯着殷离问道,“表哥,可以吗?”   “...随便你。”殷离从摘下面具,就再也不是那个装逼如风的殷少主,哪怕语气还是原来的语气,但只要看见他的脸,便很难让人觉得厉害。   “那你们呢?”被染成花白眉毛的杨不悔盯着她道。   “我们是镖师,同门师兄弟,护送小姐回乡探亲。”段誉看向花满楼突然唤了一声,“师兄~”   花满楼轻轻一笑,“师弟。”   他声音低柔,如春风十里吹开百花。   段誉顿时不好了,脸烫心跳,感觉自己调戏不成,反被撩。   她轻咳一声,拿出当初苏容送给她的面具。   她可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连易容都得靠抽奖,初出新手村的她了。   她现在是有哥哥的人。   “你有面具,你怎么不拿出来!”杨不悔顿时怒了。   “就这一个面具,”段誉道,“当然得给最引人注意的我了。”   “那他呢?”杨不悔指着花满楼道。   至于花满楼——他带个幂篱就够了,反正也不用担心遮挡视线。   于是,这样一只队伍就此出发~   中午,他们到达一个小镇打尖休息。   小姐很害羞,死活不愿意下车去馆子里吃饭,于是这好让老妈子到馆子里叫菜,送回车上来。   “小五,”车里的小姐好一把吸引人的嗓音,唤了小厮,“你进来陪我吃。”   “哪有让小厮陪小姐吃饭的,”杨不悔咬牙切齿,粗声粗气道,“我让阿昭陪你。”   “阿昭不敢与小姐同桌,”韩昭声音低柔,“也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小五了,他年纪还小,若是小姐一定要让人陪,不如请老周陪您吧。”   “还是由小五自己决定吧,”周止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张无忌,认真道。   于是另外三人的注意,也顿时聚焦在张无忌身上,张无忌顿时一脸左右为难。   啊~   段誉发出一声灵魂的喟叹。   真是神一样的修罗场。   这种乐趣就叫做养鱼吗?   那她这辈子,都不想体会这种乐趣,端起碗来的段誉,诚恳的祈愿。   两情相悦它不香吗?   “嘚、嘚、嘚——”   两匹马蹄的蹄声,由远至近,等走近了,段誉才发现,马上是两个和尚,其中一匹马上,还横着一个人。   “好丑的一家人。”马上年长的和尚开口道。   “师父,”年轻一些的那个,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眼神却露出焦急担忧,“那些人恐怕快追上来了。”   “着什么急,”和尚打马上前,“这车里的,不会是个小姐吧,且让我看一看是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串马蹄之声,伴随着这马蹄的,是一个中年男声,“儿啊——”   “爹爹,我在这儿——”横在马上的人,也立即高声喊。   “强抢民男?”段誉缓缓吐出四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金大侠的另一部作品乱入,男女主性转。 第七十六章   “砰——强抢民男!”   桌子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段誉一愣, 她声音有那么大吗?   哦,不是她。   所有人都目光,都因这一下, 汇聚在那个又黑又壮又高的老婆子身上。   骑在马上的老和尚,不顾身后追兵, 满眼嘲讽,“好丑的老婆子。”   话音未落, 已从腰间抖出一把长刀,那软刀如被他一抖, 如毒蛇一般,刀身不知是何缘由,在抖动中幻化出淡淡血色的光晕,仿佛未曾吸饱鲜血。   老和尚放着段誉和花满楼两人,看也不看, 飞身而起, 刀身一扬, 劈向杨不悔。   杨不悔几乎同时从车架上抽出剑来,与血刀相接, 只听得叮当一声, 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便被砍成了两节。   眼见他就要被血刀砍中面门, 离得较近的周止, 此时也长剑在手, 一剑刺出, 于此同时车辆掀开,一道爪锋就向那老和尚爪去。   老和尚退后半步,改劈为横扫, 韩昭觑见空隙,拉着杨不悔退开。   老和尚嘿嘿一笑,血刀劈向车架,“好漂亮的小姐,才给小徒孙抢了个夫君,老和尚正好也可以得个老婆。”   他话才说完,张无忌已经一掌拍过去了。   张无忌的一掌,速度并不快,不过中正平和,不偏不倚,但方才还神色从容的老和尚,却顿时脸色一变,谨慎挥刀避开,竟不和她正面相抗。   “这位英雄,是哪家人物,老和尚未曾在江湖中见过?”老和尚邪眼微眯。   张无忌也不答话,只一掌接一掌的拍出去,杨不悔四人也一同上去帮忙。。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杨不悔道,他虽然剑断了,但还会几招掌法,“我们教——”   “婆婆,你气晕了不曾?”韩昭连忙提醒他。   杨不悔顿时明白失言,闭口不再说话。   段誉由于曾经的团战阴影,稍微迟了一步,却在张无忌一出掌后,意识到她内功竟然真的相当厉害,显然打老和尚没有一点问题。   她顺手打开系统观望——   呔,何方妖孽!   张无忌居然也是ssr+,她居然也有+?   这是为啥!   “未开启权限,请宿主自行探索。”熟悉的娃娃音响起。   ...这个回答,段誉已经懒得吐槽了。   而另一边,花满楼将另一匹驮着两人的马牵了过来。   那个小和尚...啊,不,是尼姑,这位光头尼姑,由于外形太粗犷太方正了,竟让段誉方才一时走了眼,看错了性别。   小尼姑被花满楼牵了马,却毫无反抗,只双手握紧缰绳,看向他们的目光隐隐透着紧张害怕。   段誉刚才才用系统观察了张无忌,此时便顺便看了一眼这位不知名的尼姑,然后她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ssr+?   这小尼姑居然都是ssr+?   她内力值怎么这么高?血条怎么这么长?   这其他数值未免太低了吧?这是练得什么武功?   莫不是练的少林寺的金刚罩铁布衫?   尼姑也学少林武功?   花满楼将横在马上的青年扶下来,替他解开穴道了。   “多谢这位少侠相救,”从马上狼狈下来的青年,整了整衣衫,弯腰欠身向花满楼行礼。   他虽然满脸污秽,但显然家教良好,身姿动作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不必客气,”花满楼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来。   青年直起身来,第一件事,却是转头一拳,打向仍然坐在马上的尼姑。   那尼姑明明内功深厚,却被一拳打中,毫无反应的横着就倒下马去。   正站在旁边的花满楼,连忙伸手扶住她,“姑娘小心。”然后替她挡住了青年的下一拳,将她轻轻放旁边的凳子上。   “少侠你让开,”青年架起拳头,“他们是血刀门的恶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先前都是我武功不济,这才被他们抓住侮辱,此仇我一定要报!”   因为方才被花满楼搭救,这位青年虽然目中恨极,却还是耐下性子做出解释。   “我...我没有。”尼姑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   她看看花满楼,又看看段誉,满脸害怕,眼睛里却又不由自主的透出希望来。   “明明有人亲眼看见你女干杀了关家少爷,你还不承认?”青年怒喝道。   “我没有,不是我。”尼姑连连摆手。   这时,只听一声刀剑刺破,被张无忌一掌拍中的老和尚,被周止一剑当胸刺穿,仰面倒下去。   尼姑猛然睁大眼睛,过了片刻,见那和尚并没有起来,顿时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真的不是。”她看向那青年再次重申道。   “不是什么?”杨不悔大摇大摆过来。   在他身后,周止皱着眉,将剑上的血甩下来。   “表哥,表哥,”随着一串马蹄声,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你怎么样?”   “我没事了,”那青年扬声道。   只片刻,十来个武林人士骑着马,疾驰而来。   一个蓝衣少女从马上扑下来,不管不顾的直扑到那青年怀中,“表哥,我要吓死了,我要被你吓死了。”   青年顿时满脸怜惜抱住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笙儿,”又一个中年人也飞快下马过来,“你没事吧。”   青年忙道,“爹爹,我没事,都是...他们救了我,他们杀了血刀老祖,还抓住了那个血刀门人。”   这群人,主不主,仆不仆,那位长得漂亮的小姐,只冷冷的注视那个穿着仆役衣裳的小个子,而就武功来看,却也是那个小个子武功最高,只是他的样子,又实在不像做主的人。   青年实在不知该向谁说。   他爹倒比他干脆,目光一扫,就走到段誉面前,“在下水岱,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小儿。”   他是个长得不错的老头,身板硬朗,就是一把胡子全白了。   段誉略有些尴尬。   全程没说一句,没动一回手的人,就是她一个,但扮演小姐的殷离,也不太适合和这些人打交道。   “不客气,不客气。”段誉只好露出一个牙疼的微笑。   “您莫非是‘落花流水’的水大侠?”韩昭微笑着上前招呼道。   落花流水?   段誉有点惊讶,居然有人取这种名头,不怕打光棍...对了,这位有儿子,不是光棍了。   “正是,”虽然对着一个丑丫头,水岱任然十分客气,“这个血刀门的人,不知公子你们要如何处置?”   段誉此时已经发现事有蹊跷,只是心中却犹豫是否要救人。   她不太想节外生枝。   “此时之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也不知是不是察觉段誉的犹豫,花满楼开口道,“不如还是问清楚得好。”   蓝衫少女目光恨恨的瞪向那个尼姑,就像有深仇大恨一般,“能有什么隐情,此人乃是血刀门的人,平日里无恶不作,你们莫非是她的同伙?”   她此话一出,和她同来的一群人,便隐隐有些骚动。   “谁认识什么血刀门,”杨不悔顿时不干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张口就给人扣帽子,当小...当我是吃素的?”   段誉隐隐瞥他,看来杨左使家也没守他们明教禁令嘛。   “不知公子可否将此人交给我们。”这时候一个瘦削的老年侠士开口道。   他话中隐含内力,气势颇重,有隐隐威压之意,段誉顿时皱眉,只是她还未开口,韩昭已经上前一步道,“这位莫非是落花流水之首的陆大侠?”   “老夫正是。”老年侠士道。   “陆大侠当代大侠,自然懂得江湖规矩,水公子是我们救的,血刀门的人是我们杀的,此事,我们公子自有处置,陆大侠越俎代庖恐怕有些不妥当,传出去未免有损名声,想来您是不会这样做的。”韩昭微微垂首态度恭敬道。   平时被韩昭内涵的时候,段誉就很恼火,如果不是张无忌,就很想一拳把他锤到地里,拔不出来,但这会儿听到他内涵别人,不得不说,还是很爽。   “好啊,你们果然想要包庇这个魔女。”蓝衣姑娘三级跳,称呼已经从此人变成魔女了。   “我们的确萍水相逢,不过你们既然不相信,那我们现在就问她好了。”这些人要打,当然能打得过,但是就这蓝衣服说话,她就担心对方乱传谣言。   掺和都掺和了,段誉便也只好放下担心,看向那个尼姑,“我问你几个问题,姑娘你可以老实回答吗?”   尼姑狠狠点头,眼睛顿时湿润,“我都说实话,真的,请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段誉这才注意到,她虽然长相寻常,五官其实很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清亮,竟然有种照进阳光的味道。   “好,”段誉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狄云,我叫狄云。”尼姑道。   “你是血刀门的人?”段誉又问。   “我不是血刀门的人,我也不是尼姑。”   “你胡说。”水笙几乎跳起来。   “我没有,”尼姑...不,狄云道,“我只是为了避难。”   “那你为什么剃光头,还穿着血刀门的衣服?”水笙道,“你还...你还意图侮辱我!”   “我...我...我真的不是,我没有。”狄云口拙,由于水笙一口气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有点回答不过来。   段誉一向觉得男女平等,所以在这种问题上,她倒没觉得水笙说的侮辱有什么不对。   不过,看着狄云已经急得满头出汗,她还是耐下心来,“水公子,还没到提问时间,请等一会儿我问完话,你在说好吗?”   水笙被她一看,不知怎么,觉得心里一跳,就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段誉挨着问了狄云的基本信息,知道她从小无父无母,由师父养大,还有个师兄已经成亲,至于化生尼姑,她也讲得很清楚,她在一个破庙里,遇见了血刀门另一个厉害人物宝象尼姑,害怕被她杀死,这才改换了模样,后来她借机会杀死宝象,但由于身上的衣服破了,所以就穿了宝象的衣服,然后被误会为血刀门的人。   段誉相信了。   狄云的武功也就比刚才的老和尚低一线而已,要说她是少林寺的人,都比那所谓的血刀门可能。   “你胡说八道。”水笙跳起来。   “我真的说的都是实话。”狄云看都不看他,只盯着段誉道。   “我们都相信你。”花满楼怜悯而温和的说。   “是不是真的,只要你们去那间庙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杨不悔道,“还怎么这么多废话。”   “那你们跑了怎么办?”蓝衣少女道。   “我带着这小尼姑...不是,狄云姑娘,跟你们一起,这总行了吧。”   杨不悔此言一出,别说对面了,就是段誉都不由得侧目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闹腾的时候闹腾,但总的来说,都是好人的,当然了,他们四个加起来都比不上花花~ 第七十七章   “看什么看, 不行吗?”杨不悔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发毛,顿时狠狠的一拍桌子。   “不是...”段誉顿了顿,“就是有点意外。”   除了, 没想到杨不悔这么有善心之外——   头发花白,脸色黝黑, 身高体壮的老妇,一脚踩在板凳上, 一手叉腰,一手拍桌, 气壮山河,段誉顿时有一种全身过电的酸爽。   这演的就不是大家小姐的嬷嬷,而是不知道哪个山头的土匪老大。   这种毫无伪饰的演技,一看就是一集不到就会被人戳破,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候被套话的龙套。   但她要直说不放心, 又有点伤害要求上进的小杨少爷。   毕竟, 杨不悔提出这个这个意见, 已经显得很懂事了。   “我也同去吧。”花满楼低声道。   段誉猛的看向他。   “请公子允许。”   段誉嘴唇抿了抿。   她很想说不允许,但是心里却知道, 只有花满楼去, 才能放心。   有句话,不怕贼偷, 就怕贼惦记。   就当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把这帮奇怪的武林人士当贼好了。   实在不怪她多想, 这群人显然脑瓜回路非常有问题, 不是她这样的正常人能揣度,还似乎挺有势力的。   现在牵连进来,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继续行侠仗义, 帮狄云主持公道,而是需要防着点他们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花满楼这样胆识、智慧、武功、决断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才能处理,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除了花满楼,剩下的人她都不能放心。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决定又是一回事。   她就是不乐意。   不想和花满楼分开,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段誉哼哼两声,“你跟我来。”   “你一定要去帮忙吗?”她带着花满楼走出老远,哼哼唧唧道。   “那位狄云姑娘,实在有些可怜,我的确希望能帮一帮她。”花满楼温声道。   “嗯。”段誉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答应了。   “我快去快回。”花满楼安慰她,“他们说的江宁府,离这里并不远,这件事也并不复杂,不过三两天功夫,之后,我会追上你们的。”   “也...不用赶得太急。”段誉低声道。   “不是,”花满楼展颜微笑道,“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快一些见面,不想分别太久,所以要快一点回到你身边。”   段誉...   段誉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想扮少爷公子了,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如果扮成大小姐,她现在就能亲他一下了。   结果,连手都不能拉,免得被人怀疑断袖。   就很郁闷。   这时候,花满楼轻轻将一块东西,塞进段誉手上。   段誉举起一看,竟是一枚精致的白玉连心锁。   掌心大的上等的和田美玉,在日光下光润细腻,花纹图案都很简洁,却有一种内蕴的美感,中央如同花纹的古篆,是三个字“花满楼”。   玉锁本身带着一点温度,但现在段誉觉得它简直热得烫手。   “你拿着这枚玉锁,可以在所有大通钱庄提银钱,或者找任何一家带有花家印记的店铺帮忙。”花满楼的神情很认真,很正经。   正经的,段誉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她迟钝了一下道,“嗯,我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   “...是。”花满楼的声音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有种故作的镇定。   “这种东西,你有多少?”段誉轻声问。   花满楼声音并不比她高,“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六位兄长,所以七枚玉锁,出自父亲早年得到的一块美玉。”   段誉觉得自己脸红得都要透出面具,但她表现得和花满楼一样镇定,“我知道了。”   她飞快的回忆,自己从头到脚,身上有什么可以送给花满楼的东西,她倒是有一枚刻着名字的印章,但是这个东西她还要用...   除此之外,就只有铜铃了。   虽然这玩意儿,价值好像不能和花满楼的连心锁相比,但毕竟还担了一个“玄学”的名头。   只是,这东西之前一直栓在她腰带上,她也不能肯定,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你把手伸出来。”段誉轻声道。   “嗯?”花满楼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来。   段誉把先前为了伪装,拆下来缠在手臂上的铜铃,飞快的扯下来,缠在花满楼右手臂上。   “这个就作回礼了,”段誉低声解释道,“虽然不如你的玉锁,但据说能带来好运气,你尽量一直带着,宁可信其有...”   “我一定不将它摘下来。”花满楼微微一笑,将袖子抖下来遮住,左手却忍不住轻轻抬起来碰了碰手臂上的铜铃。   段誉轻咳一声,抬高声音,“你快去快回,不要和他们过多牵扯,知道吗?”   “公子放心,”花满楼也微抬声音,欠身道,“也请您保重。”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花满楼叫她“公子”,段誉忍不住翘起唇角,她把杨不悔改变声音的药丸,一道交给花满楼。   “去吧。”段誉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大佬的样子。   ...   花满楼就这样走了,和那群什么落花流水的大侠一道。   段誉扁扁嘴,坐回桌边,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习惯真是太厉害了,她现在都觉得,身边少了花满楼,就好像少了什么,花满楼理所当然的该陪着她似的。   当然,她其实也清楚,花满楼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个体,会分别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张无忌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看她,连同周止、殷离、韩昭三人,谁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也谁都不提上路。   “行了,”段誉飞快的在包子脸上捏了一把,调整了一下心态,“你们吃完饭了吗,要是吃完了,我们就上路?”   “行,行。”张无忌小同学连连点头,态度甚是恭敬。   身份变成少爷,段誉也就不骑马了,她钻进车里,同时顺手将张无忌也薅进去陪她解闷。   她那匹马则栓起来一道拉车。   这一天,他们的行程注定不能顺利。   昆仑地处西北,周围土地贫瘠,人烟荒芜,天色都暗下来,还未曾走到下一处村寨,只好在路旁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将就一下,顺便吃干粮当晚饭。   火堆点燃起来,韩昭将咸肉、干饼在火上烤到微焦,又从野菜汤锅里夹了两块野菜,同咸肉一同裹了递给张无忌。   闻到肉香,啃着干饼的段誉,顿时肚子咕噜了一声。   韩昭手顿了一下,将第二块刚做好的卷饼递给她。   “谢谢。”段誉厚着脸皮接了。   厨艺这种东西,若是有现代的各种工具,她还可以稍微挣扎一下,但在这个时代...技术含量太高,她选择躺平任嘲。   “公子不必跟小婢客气。”韩昭道。   “这附近没人,”段誉连忙道,“你可以不用如此。”   这位最喜欢抬杠,她这会儿可没心情。   韩昭微微一笑,回头去服侍张无忌去了。   大概是少了喜欢咋咋呼呼的杨不悔,这顿晚饭吃得,颇有几分温馨平和的意思,殷离坐在张无忌身边,周止略远开一身位,坐在张无忌的另一边,三人一道说笑,聊些武林八卦。   韩昭围着张无忌忙前忙后,一会儿端汤,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收拾碗筷东西,一会儿又找厚衣服出来,给她披上,也十分有存在感。   段誉听了一会儿,无聊得开始打瞌睡。   就在这时候,西面方向,隐隐传来兵戈剑戟之声。   张无忌几乎与她同时警觉起来,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了?”周止立即发现他们神情变化。   “那边有人。”张无忌用几乎接近气声道。   韩昭立即反应过来,熄灭了火堆。   “我过去看看。”张无忌说着,飞快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   周止三人,几乎同时跟了上去。   段誉站在原地,吐出一口气来,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无情。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像才是江湖人本色,但她只会在不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情况下,才会顺手帮忙,就像白天的时候,若非花满楼开了口,她为了避免麻烦,当时大概率会将狄云交给那一伙人,而不是继续追问。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段誉很快追上前面四人,戈壁滩上,并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所以大家只好匍匐在地,不过那边的人群,也没有功夫关注周围。   许多武林人士举着火把武器,大多她都曾在山上看见过,而被围在中间狼狈不堪的,她更是熟悉——竟是峨眉派众人。   打头的独孤一鹤,雪白的眉发怒张,一双刀剑在手,锋刃上都是鲜血淋漓,本人虽然疲惫,却好在未曾受伤,他身后几个徒弟,却或多或少都身上挂彩。   “独孤掌门,我弟子剑青端阳无辜惨死,一直没找到凶手,现在才晓得,是你们峨眉派的叶秀珠下的手,这件事我们青城派怎么也要讨个公道。”一个穿着道士服装的中年男子道。   “不错,叶秀珠还杀了我师妹傅音,虽然你峨眉势大,但我们清江派也不是好惹的。”一个蓝布衫大汉道。   “胡说,”石秀雪忍不住反驳道,“叶师姐根本不认识你们,更未曾杀过你们说的这些人。”   “石姑娘,你怎么知道?”人群中一个道,“难道叶秀珠杀人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吗?”   “正是正是。”众人附和着,举着刀剑逼近。   马秀真连忙将师妹揽在身后,旁边苏少英挥剑斩开刺过来的武器,但六人站的范围,却又缩小了许多。   “你们所来,不过是为了倚天剑而已,”独孤一鹤冷笑一声,刀剑之光齐飞,瞬间斩落三人,“乌合之众,想趁火打劫,何必找借口,一起上便是,且看你们有没有命!”   说完此话,独孤一鹤放弃了防守,一双刀剑往人群中斩去,   段誉很快看出,独孤一鹤这是在为徒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论武功,这些人当然都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但毕竟人多,纵使独孤一鹤这样的高手,也被缠得脱不开身。   这本来不是她的错,但段誉还是忍不住愧疚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扯了一截衣服下摆挡住脸,然后挥掌上前,这张面具她还想用一阵,暂时还不想换。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只有小杨少爷下线吗,其实还有七童~   另外,我一直觉得,很多时候,还是论迹不论心的,女主没有七童那么善良,但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无情,不过和七童,张无忌他们比起来,她会权衡考虑的多一些。 第七十八章   因为峨眉派一群人, 周止也脱队了。   没办法,这里就段誉和周止和他们熟一点,武当派的人品, 独孤一鹤还是相信的,徒弟们都受伤了, 他自己也几乎力竭,这一路回峨眉, 实在需要人帮忙。   一天脱队三个,段誉不由怀疑, 这支队伍她到底带不带得回大理。   好在到此为止,接下来路途就顺利了,天气晴好,一路放马,半个月就入了大理城。   大理一如既往, 中原的烽烟与危机, 与世外桃源一般的大理没有丝毫关系。   少女们鬓边的鲜花仍然娇艳, 街头巷尾挑担的货郎吆喝依然嘹亮,人们生活仍然悠然而平静。   谢逊没丢, 屠龙刀也没丢, 李萍夫人带他们去牢里,见到几个穿白袍子的波斯人。   “这几位袭击谢逊, 在街上大打出手, 破坏街道以及附近摊位若干, 被萧大人制服后, 还很不服气,不仅拒绝支付赔偿,也不愿意给人家道歉, ”李萍指着牢里委顿在稻草上的几人道,“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先将他们关起来,无忌你现在既然是明教教主,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了。”   且不说身份是真是假,她哪管得了波斯那边的人。   张无忌苦恼的看向狱中三人。   狱中三人,两男一女,关在两间隔壁,女子听见他们说话,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用怪腔怪调的汉话道,“汝乃是中土明教教主?”   张无忌乖乖点头。   “吾乃是波斯总教辉月使是也,中土明教不听总教号令,擅自该选教主,总教特派吾等三人前来整顿教务,考察新任教主,尔等明教中人,还不纳首顿拜。”   “啊?”张无忌满脸茫然,“啥意思?”   到底是谁的汉话没学好?   段誉噗一声笑出来,她心情不好好多天了,今天可算是高兴一回。   这神一样的汉话,难道是英语老师?   殷离嗤笑一声 ,“波斯什么时候能干涉中土明教了?还敢命令教主?梦里?”   “考察失败,是不是我就可以不当这个教主了?”张无忌想明白对方的意思,带着一丝期待的问道。   “做梦吧,”段誉道,“你以为你那些手下,还想过回到不吃肉的日子?就凭这一点,就不可能。”   “那是自然。”辉月使有气无力道,“现在吾下令,汝此第一要务,夺回圣火令,救出吾等。”   “圣火令是啥?”张无忌完全显示出一个明教教主的无知。   “她说的,大概是这个东西。”李萍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黑黝黝的,两尺长,像令箭一样的东西。   “大胆,快放下那个圣火令!”辉月使怒道,“否则明尊驾临,必踏平此间,诛杀尔等。”   “正是,”另一个牢里的大胡子摇着脑袋道,“勿谓言之不预也。”   韩昭一把抓过那圣火令来,翻覆的看,然后惊呼一声,“这上面刻了字?”   “是,”李萍回答他道,“六块圣火令,每一块上面都刻了波斯文,各个不同,翻译过来,有点像什么武功,就是奇奇怪怪的读不通。”   “汝等竟敢看吾教秘笈!”大胡子道,“等吾人出去,定取尔等首级。”   “可以给我看看吗?”韩昭问。   “当然可以。”李萍点点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狗贼尔敢!”   “李姨,他们这关了第几天?”段誉打了个呵欠,这几个逗比,简直是她十天来遇见的第一个笑点。   “第三天。”李萍板着脸,一本正经,“少主,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要是被国主看见,该训诫你了。”   段誉之前一直懒懒散散趴在张无忌背上,这时候才慢吞吞站直,“我娘才不会训我,”她娘就是纸老虎,“我觉得这三个人,可能还需要再关两天。”   啥就“踏平”、“诛杀”了?还“狗贼尔敢”,当他们家好欺负的吧?   这里采纳的是,她当初对监狱的改进建议,老实劳动改造的人吃饱饭,关着的,就是不老实的,为了减少闹事和越狱的风险,先饿三天。   接下来,视情况而定。   ——特别针对江湖人犯案。   否则呢?难道还要专门招聘武林高手看牢房?   哪有那么钱发工资?   “好。”李萍点点头,“我就是带你们先来看看,等无忌他们走的时候,再领走就行了。”   “好的。”张无忌乖巧的点头,不敢说波斯明教和他们无关。   没看段誉都听话了吗?   这位态度严肃认真的阿姨,真是给她的童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不去见一见你娘吗?”李萍又对段誉道。   “……暂时不想。”   “有些事情,”李萍和蔼的看向她,如同睿智的长者,“强求不得。”   张无忌顿时小心翼翼的瞅她,没敢说话。   段誉更无语了,“你们都听了传闻,都觉得花满楼要成亲了?”她看向张无忌,“你难道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吗?”   她为什么不想去见她妈,就是因为担心她娘也被传染脑补,没想到还真是...   “就是……这都...过了这么多天……”张无忌吞吞吐吐,被段誉一盯,赶忙摆手,“不,不是,我相信,我相信,你们感情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就是吧……”   “就是江湖传闻纷纷扬扬,花公子自己应该也听到的,若是有事脱不开身,至少该传个信给你,段姑娘。”韩昭轻声帮张无忌把话补全,“您还是...”节哀顺变?   又或者,把刀补全。   现在,是不是全世界只有她,相信花满楼?段誉扬首无语问苍天。   事情起因要从去年开始。   这年头,通讯不发达,造成信息传递慢,效率低,一度让段誉深感不便——整整半年没钱,到处蹭吃蹭喝。   她去年,不是得到了一家珠光宝气阁嘛,这家的主人曾经号称,方圆八百里就是一只蚊子飞过,他都知道。   她不需要知道蚊子飞过,只是希望能稍微消息灵通一点。   她不需要知道深宅大户的内部机密,只要是能知道一些,在某处的当地人,在街面上能够听到的消息,就足够了。   在钱足够的情况下,这也不是很难——在需要的地方开设分店就可以了。   她今年,大概花了半年时间,在做这件事,建立了基础的情报网络,而花满楼的确也帮了她很多忙,比方说让当地花家店铺给寻方便什么的。   虽然这个网络还很粗糙,不过运行起来,还是有用处的,只是,由于情报网络不是私人所有,所以...所有消息自然就只能和长辈们分享。   消息一直陆陆续续的传来。   在荒郊野岭的破庙,宝象尼姑的尸体消失,其实不是什么太出人意料的事。   狄云既然不是血刀门的人,又自有门派,当然还有师父师兄存在,师父找不到,师兄却就在江陵城里成亲生子,所以,总算是澄清了她的身份。   但也因此暴露了狄云曾经因为盗窃,坐过牢这件事。   这件事很不光彩,偷的又正好是她师兄戚芳娶的夫人那一家,当年他们跟随师父前去贺寿,师父偷这家的武功秘籍,自此消失,狄云偷这家的钱财被抓住,关进大牢。   后来,偷盗这件事破了案,是戚芳后来娶的夫人,为了拆散他们师兄妹所为,狄云这次终于清白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了爆点,他们行踪不再被人发现,消息也就因此不清楚了。   有人说,看见狄云去给她父母上坟,旁边陪伴着一个俊美青年,有人说,狄云好像继承了好大一笔家产,再后来,消息就说江宁城外有连城诀宝藏的事。   狄云、花满楼、杨不悔的消息,则消失了。   正巧,江南那边的消息声称,花家忙里忙外,好像正准备办喜事,花家最小的公子,带了个姑娘回家。   于是,她周围所有人,都展开想象的翅膀,任凭脑洞翱翔。   他们这是多不看好她?   “花满楼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段誉无语问苍天。   就不说他们的感情,就花满楼的人品,他也不可能这么做啊。   “正因为花公子是好人,”韩昭一脸认真道,“也许行在路上的时候,有个不凑巧...”   段誉一听就知道,张无忌肯定和他们没事闲聊八卦了。   而且必然大脑风暴,脑洞大开,脑补神展开。   “就算出现什么意外,真的事从权急,花满楼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就娶亲。”段誉无奈解释,“你们话本看多了?”   她们难道真的当花满楼是迂腐书生?   “况且,你们是不是忘记杨不悔?”都还有个人呢,那么大一个人。   “不悔弟弟...”张无忌慢了慢才道,“其实这次跟我出来,也是因为他爹将他看得太紧了,他一直想到中原武林转一转。”   所以,他自己跑掉很正常?   “算了,”段誉一甩袖子,“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决定带谢逊回明教去?”   张无忌点点头,“义父一直不说,但我知道,他其实还是想要回家,不说只是担心给我添麻烦。”   “哦...叶落归根,”段誉理解的点点头,“那你就尽快准备好,快点回去昆仑吧。”   既然花满楼有事不能来找她,她没事之后,去找花满楼也是一样。   反正,今年已经是她成为少主的第二年,她准备不在大理过,去江南找花满楼。   想到这点,段誉顿时有点急迫。   不过,虽然这一年,她的确没在大理,但也没见到花满楼。   所谓送佛送到西,段誉一路将张无忌他们平安送出大理,在澜沧江附近,与他们告别,准备坐船去找花满楼的时候,突然接到一封亲娘来信。   白鸽子咕咕的叫着,啄着桌上的点心。   段誉望着手中的信,深觉她娘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信上表示,为祝贺她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辰,要送她一把剑。   这把剑,叫做逆水寒,没在大理,在千里之遥的大漠边陲连云寨,需要她亲自前去领取。   所以,她一定要在生辰之前,赶到连云寨。   ...确定了,亲的,只有亲娘才这样送生辰贺礼。   后妈都做不出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论消息传递的可行性。   分离会持续一段时间,毕竟,女主长得这么漂亮,也要让别的帅哥撩一撩嘛——当然,撩不撩得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张教主即将迎来怀疑人生的背叛。   以及,又一个副本开启。   对了,上一章,七童好像立了一个flag?   果然,旗是永远不会倒的。 第七十九章   黄沙漫天, 大漠孤烟,枯草颓垣,一望千里。   旌旗烈烈, 箭楼高台,粗布大帐, 土木大寨。   段誉将手搭在额前,眺望远处粗狂而颇具规模的山寨, 隐约可见箭簇、和刀兵的银光一点,真是好一座——   她本来, 想要从专业角度,分析一下连云寨的拒敌水平,什么薄弱啊,什么中心,什么暗岗, 什么明哨之类。   奈何, 事实证明, 她是个军事白痴,没办法在观众老爷们面前装这个逼。   狂风呼啸而过, 顿时飞沙走石。   “呸呸——”   吐掉嘴里的沙子, 段誉赶紧蹲下埋头,让斗笠上的帘子垂下来挡风, 怂成一团。   不怂不行, 这里风忒大, 以她的体重, 一不小心得卷到天上去。   等风沙过去,她抖抖满身的灰尘,觉得如果浇上一桶水, 自己可以直接上街表演行为艺术——扮演黄泥塑像。   段誉抬手抹了一把脸。   离生日还有三天,她本该在已经秋风缠绵的江南,和花满楼呆在小楼里,听听秋雨,弄弄花草,幸福的吃着糖炒栗子,搞一点小情调小浪漫。   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沙漠,就为取一把剑。   母上大人有令不得不从,平时也没给过什么任务给她,又放她出门玩了一年多,这次要她来,她也不好不来了。   “我想找一下你们老大,谢谢。”她走到寨子门前,掀起斗笠上的帘子,对守门的人客气道。   如果她没有走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连云寨的总舵。   逆水寒剑在哪,她不知道,找谁要,亲妈也没说,不过到了人家的地头,要做什么,当然得找老大最为方便。   她还想早点去江南呢。   守门的连云寨侍卫,先前聚在一起抱着戈矛之类的武器,打诨聊天。   近来,宋朝和辽国,进入了比较和平的时期,不用打仗,这里显然就松懈了一些。   几人看向她,顿时猛得睁大眼睛,仿佛白日见鬼。   “你们老大是不在吗?”段誉有些担心的问。   “在在在的。”侍卫连连点头,几人无声的交流了一个段誉不明白的眼神,其中一个转身就往寨子里头跑去。   那跑步的样子,简直就像背后有狗在撵。   段誉缓缓抬手摸了摸脸,虽然皮肤干燥了点,还不至于丑到吓人?   “姑娘稍等,”一个像头目模样的人,笑嘻嘻的站在她旁边,“大寨主很快就出来了。”   “好的,谢谢。”段誉点点头,有点受宠若惊。   连云寨这么热情啊,老大居然亲自出来迎接客人。   “姑娘一路很辛苦吧?”那个小头目搭话道。   “你们这里很不好找啊,”段誉连连点头。   沙漠戈壁,抬首四望,东南西北全都一样,没有一个标志物帮忙辨别方向,一不小心就容易迷失方向。   “这都是大当家的功劳,”那头目道,“姑娘你不好找,敌人不也很难摸到总舵嘛。”   “也是这个道理,”段誉见他如此热情,也就忍不住开问,“这寨子的布置也是你们大当家做的?”   “正是,”那头目也不认生,“您别看外边差不多,里头暗藏玄机,管教敌人有来无回——大寨主马上就来,您稍等一等,不要着急。”   他说了第二次稍等,显得好像害怕她跑了似的。   “不急不急,”段誉摇头,不免有些踟蹰,这连云寨未免太好客了,怎么看不像她听说的军事堡垒,“你们这是连云寨吧?”   不是什么连云农家乐,连云客栈,连云古镇什么的?   “看您说的,我们这里当然是连云寨。”几个侍卫都笑起来。   “那就好,”虽然有点奇怪,没错就好。   大步流星,器宇轩昂,轻裘轻展,眉宇飞扬,急步而来的青年豪侠,背着一把长剑,就如同他身后辽阔的戈壁。   不过对方急促显然不是为了她,而是将她认成了另外的人,因为段誉清楚的看到,对方看见她的瞬间,流露深刻的失望。   青年的身后,跟着一个飒爽英姿的红袍军娘,军娘梳着高马尾,浓眉紧蹙紧盯着段誉,带着审视的敌意。   走到段誉面前时,戚少商已经收起了先前眼中的失落。   “这位姑娘,”他爽朗一笑,“是你要找这里的老大?”   段誉惊奇的发现,这个如戈壁雄阔的青年,一笑起来居然有一对酒窝。   这对减龄的酒窝,让本来充满男子汉气概的青年,一笑起来,带出了一丝少年的纯真可爱感。   这种反差萌,会很受女孩子喜欢。   “正是,”段誉点点头,“你是这里的老大?”   连云寨的人,她只见过五个,其中领头的是顾惜朝,被称作大当家,那么眼前的应该是连云寨另一个老大。   “就是九现神龙戚少商,对吧?”段誉问。   青年又一笑,“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竟然有一个漂亮的姑娘,特地跑到这里来找我,没错我正是戚少商,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戚少商侠肝义胆,助人为乐,”为了请他帮忙,段誉先给他带个高帽子,“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军娘满脸凶狠严肃道。   “哎,”戚少商一摆手,脸上展颜笑开,“别人请我帮忙,我得先听一听是什么事,但如果是姑娘你,就凭这句夸奖,戚少商也不能推辞,姑娘愿意找我帮忙,这是给在下面子。”   “多谢,”段誉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好说话,“我娘让我来这里取一把剑,叫做逆水寒,请问,你知不知道,这把剑在哪里?”   先前还一脸笑的戚少商,眉头一褶,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警惕。   站在他身后的军娘,拔出一对蝶翅刀,就向段誉砍过来。   “哇!”   段誉轻呼一声,折腰躲过挥过来的刀光。   蝶翅刀轻灵迅捷,狠辣果断,舞出无数虚影,泠泠闪闪,有如蝴蝶翅膀上下翻飞,却无一处不透着杀机,无一处不透着凶狠,让人不由得想起战场厮杀,刀光所至必然尸横遍野。   在段誉所有见过的武器中,这把刀并非最厉害的,刀法也显得有点过于粗糙,却是最凶狠的,最决绝的,每一刀都带着有去无回的狠意。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上战场的刀。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大理不会、也不可能经受得了大战,所以她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   但至少在这一天,她从这个女子身上,感觉了一点战场的气势。   段誉的武功,七七八八,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现在早就不是当初离家的正统大理段氏武功的样子,她用的也很随意,指法过后接一掌,转身手指抓一把,想到那个就用哪个。   除了太过显眼的六脉神剑,其他各种招式用起来都没问题。   虽然有点对不住,不过打这位军娘,对她来说还是轻轻松松。   不过——   她莫不是被亲娘坑了?   段誉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把叫做逆水寒的剑,好像有点不得了。   戚少商没有加入战局。   段誉抽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是个SSR+,还是个武力值相当了得的SSR+,和那天遇见的狄云姑娘那种水货,完全不一样。   参考这位军娘的武功经验,段誉觉得,可以把对戚少商的武功评价,参照数值后,再整体抬高一阶。   大概是门口的打斗热闹,吸引了人,不一会儿又出来两个武功和军娘差不多的男子,再加上戚少商...   好吧,就算不加戚少商,就这一寨子的人,她也不可能一个人打全场。   所以,为了表达自己没有敌意,段誉用跟花满楼学的流云飞袖,把军娘的刀给卷过来。   顿时,先前看热闹的人,哗啦啦一圈给围上来,把她围在中间,比划出刀剑来。   “抱歉,”段誉举起双手,一时忘了手里的刀,于是包围圈喧哗着扭曲了一下,刀几乎擦着一位连云寨兄弟正中线举上去,“不好意思,”段誉连忙又到了个歉,“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我觉得,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那把剑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你从哪里知道的剑的消息?”戚少商皱紧眉头走上来。   “我...”既然剑有问题,那她就不能轻易再提其他,“我是别人那里知道的,怎么,那把剑很珍贵吗?那我不要了好了。”   等她先搞明白怎么回事再说。   “大寨主,不能放这个女人走,”军娘厉声道,“她知道这里的消息,保不齐是哪国的刺客间谍。”   “我不是。”段誉连忙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人让我来取那把剑而已。”   对了,她好像真的是外国人哎。   戚少商皱眉走上来,犹豫了片刻,这才看着段誉问道,“不知可否请教姑娘姓名。”   这一句问话,实在很和气又很客气,一点没有审问犯人的意思。   段誉飞快的犹豫了一瞬,“狄云,我叫狄云。”   她家姓氏太耀眼了,在这种战场地区,还是不要透露的好,免得引发外交事件。   至于顾惜朝见过她...等顾惜朝再见她之前,她说不定已经把事情搞清楚了。   她娘说她的生辰,反正离生辰只有三天而已。   “那么,可否请狄姑娘,暂且在寨子里作几天客?”戚少商道。   “大寨主。”军娘重重道,“此人心怀诡恻,意图不轨,我看不如严刑拷打一番,看她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红袍,”戚少商抬手摆了摆,认真道,“方才她与你交手,一直手下留情,且未曾动过杀气,而且在方才,这位姑娘如果要走,我们是留不住她的。人家既然已经展现善意,我们又岂能喊打喊杀,岂不乱了江湖规矩,不如先搞清楚事情,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   红袍,也就是阮红袍,连云寨三寨主狠狠的瞪了戚少商一眼,“你不过看她长得漂亮,就心软了是不是?”   “哎,”段誉发现,戚少商居然犹豫了,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他不再看阮红袍,“不知道,狄姑娘愿不愿在这里住上几日。”   “我现在不能说不愿了,对不对?”段誉镇定的看看周围,包围圈已经形成。   戚少商乌亮的眼神显得纯良,居然有点愧疚似的,“真是不好意思,恐怕在事情弄明白以前不行。”   他展颜一笑,露出一对小梨涡,就像真心邀请客人的主人,“这里虽然沙尘多了些,但比起其他地方,却别有一番天蓝地阔的风景,食物虽然粗糙,井水却还甘甜,而且,本地有种特别的酒,名叫炮打灯——”   “我来看管她,”阮红袍忍不住道。   “这...”戚少商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放心,我难道会对她怎么样吗?”阮红袍道,“你放心,只要她老老实实呆着,我就绝不会做什么。况且,她是女子,难道还能交给你们这些粗汉子吗?”   说到这个,戚少商也不得不答应了。   于是,离生辰还有三天,段誉被人点了穴道,关进了小黑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戚虽然真爱息大娘,但就喜欢撩漂亮的(女)孩子,不是(女),漂亮的他也撩——比如小顾。 第八十章   小屋其实也不算小, 是一间单独的帐篷,但地是沙石地,除了一张桌两张板凳一张床板一个马桶, 什么都没有。   点穴什么的,当然只是安慰一下红袍姐姐, 等人走掉,段誉就床板上起来, 将幂篱一摘。   不过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屋里什么都没有, 她也只能坐在桌前发呆。   整个事情从头捋一遍,段誉仍然相信母上不会故意坑她,所以让她走这一趟,一定有什么目的。   也许...未必是那把剑,可能只是和那把剑有什么关系。   时间才是关键, 在她生辰当天, 这里大概会发生什么, 如果先找不到线索,她可以等一等。   段誉想着想着就饿了, 天色暗下来, 屋里又没有灯,外面的风, 呼啸声越发尖锐, 吹着窗口的很厚的棉帘子边角扬起, 不时有沙石和冷风, 从缝隙灌进来。   她没住过帐篷,觉得体会一次也不错,但是饿着就很要命。   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得慌。   现在她就饿得发慌。   外面是什么时辰她不知,但听着动静,整个寨子已经从黄昏的喧哗中渐渐安静下来,她终于确定,红袍姑娘忘记了她的晚饭。   就在段誉犹豫着,要不要溜出去吃顿饭,再回来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关禁闭的时候,门帘被掀开了。   门口出现一身青衣广袖的顾惜朝,气质优雅,俊美风流,但一瞬间吸引段誉全部注意的,却是他手上端的食案。   案上放着一盘鱼和一大碗白米饭,都冒着热气,鱼的香气混合着米酒香葱香,以及大米饭的醇香,十分诱人。   月光从他身后撒进来,在此刻段誉眼中,他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本萨,光芒万丈。   揭穿身份,都比不了眼前这顿饭重要。   如果需要,等吃完了在跑也来得及。   “顾公子,你好啊。”做完心里建设,段誉抬手挥挥。   “之前听他们描述的样子,”顾惜朝款步走进来,将鱼和米饭放在桌上,姿态优雅,“我就在猜,是不是……狄姑娘你,没想到果然。”   咦?   顾惜朝没揭穿她?   “抱歉啊,”段誉稍微有点愧疚道,“好像给你们找了很大的麻烦,不过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顾惜朝一展袖子,在桌对面坐下来,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对她展颜一笑,瞬间眼中落满星辰,“第三次。”   “嗯?”段誉正要举起筷子向鱼摆摆下手,不得不暂停下来,“什么?”   “我和姑娘三次见面,”顾惜朝笑着道,“姑娘每次都在道歉。”   “哎……”段誉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是,嗯...”   她发肆,她真的很想和这位菩萨公子,认真聊天叙旧几句,但是,桌上的鱼不断的勾引她,让她移不开眼睛。   “是三回了。”   “也罢,”顾惜朝又笑了一下,“姑娘先用饭吧,的确已经晚了,姑娘一定很饿了。”   “嗯嗯,谢谢理解,”段誉连忙点头,提起筷子。   才吃一口,她眼睛就不由一亮。   鱼一点不腥,酱料咸味恰到好处,和江南河鲜相比,差一点肥美,但肉质细嫩柔韧,也不知是不是品种的关系,鱼肉呈现微微的粉色,漂亮且别有一番滋味。   段誉动作并不粗鲁,但是很快,不一会就吃了精光,鱼肉剔得干干净净,米饭也一粒不剩。   “这里只有这些,简慢之处还请姑娘不要嫌弃,”顾惜朝温声道。   “不嫌弃,不嫌弃,”段誉连忙摇头,感叹道,“这道鱼很好吃,你们寨子里的厨子手艺,真是太好。我之前在一个酒肆也吃过鱼,那里的鱼又小又腥,结果还要二十两,简直坑死我了。今天这道鱼,简直是我吃过最好的醉鱼,火候好,味道也好,酒的香味恰到好处,什么都好。”   “多谢夸奖。”顾惜朝笑了一笑道。   “……啊,”段誉顿时惊讶的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是你做的?”   “嗯,”顾惜朝笑着点点头。   “厉害了,”段誉很惊讶。   顾惜朝看上去,就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会开口说“君子远庖厨”的人。   “多谢招待。”她郑重道,“这是这里特有的鱼种吗,我从来没有吃过。”   “是,”顾惜朝点点头,“这种叫做重唇的鱼,只有高原上才有。”   “哦,”段誉点点头,心里有点可惜,她总不能为了一盘菜,拉花满楼到这种地方来嘛。   “姑娘听说过杜鹃醉鱼吗?”顾惜朝突然问道。   “不知。”段誉低头看了眼盘子,“这道菜就是杜鹃醉鱼吗?”   “正是,”顾惜朝温和的开口,声音温温凉凉很是悦耳,“杜鹃有毒,能使人和动物在麻痹中,失去呼吸而死,有如醉梦之中,鱼吃了杜鹃的花瓣,浸了杜鹃的汁液,无知无觉死去,如同被杜鹃醉死,鱼肉粉嫩鲜美,带着花瓣的清香。”   “而人吃了这道菜,”顾惜朝慢慢道,“会觉得自己有如醉酒一般,昏睡过去,其实已经中毒,只是因为毒不是直接下的,而是通过鱼肉,所以既验不出来,也吃出来。”   他倾身凑近段誉,气息拂过她的鼻尖。   清润的容颜近在咫尺,段誉面无表情的后仰,“你是什么意思。”   “姑娘你,果然没有中毒……”顾惜朝身子坐直回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在这里要找到这么多的杜鹃,榨取汁液可不容易,今天这一份鱼,至少能毒倒二十个武林高手,然而姑娘你吃完一整条,却毫无感觉,一点事都没有,所以我猜对了,你一定因为某种百毒不侵。”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段誉神色不动。   “不,没什么,这很好,是好事,”顾惜朝一挑眉,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要证实一下而已。”   他站起来,在帐篷里转了一圈,然后道,“姑娘这里没有被褥,我待会儿给你送一件来。”   “啊?”段誉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里可是大漠,”顾惜朝已经走到门口,回过头来道,“大漠夜晚的寒冷,姑娘应该不会想体验的。”   “哦,谢谢。”段誉点点头。   前几天她还真没注意,住宿的两家店,都是拿鸡毛鹅毛铺得厚厚的,不用被子,直接睡里面就行。   所以,顾惜朝真的就想确认一下?   为什么?   就,好奇心重?   “那你能再带一盏灯来吗?”段誉试探的问。   “当然可以。”顾惜朝点点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段誉看着真的拿了一床被褥过来,此时正在将之铺展平整,看上去过于贤良的顾惜朝的背影,觉得十分复杂。   “我——”顾惜朝正要说什么,突然顿住了。   “狄姑娘,住得可还习惯?”门帘这时候,再次被掀起来,随着寒风而入的是两个人,打头的戚少商笑容挂在脸上,一如白天的爽朗,他身后跟着则是红袍大姐姐,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顾兄?”戚少商双眉挑起。   “戚兄,”顾惜朝直起身,转过来,一脉平静坦然,“我看狄姑娘这里缺了些东西,所以就送了些来。”   “顾兄果然细致,怜香惜玉,体贴之处,戚某甘拜下风。”戚少商上前拍拍顾惜朝的肩膀,笑出一对梨涡来,毫无怀疑。   “另外,之前我不是去过昆仑吗?”顾惜朝道,“曾在明教的宴席上,见过狄姑娘一面,正好同桌,我还记得当时一桌还有峨眉掌门和武当五侠,似都与狄姑娘很熟悉。”   说到此处,他看向段誉,段誉点点头,“熟悉算不上,就是认识。”   这当然没有骗人。   戚少商顿时露出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我先前就觉得,狄姑娘一定没有问题,”他看向段誉道,“果然误会一场。”   “大寨主!”阮红袍气得剁脚,“岂可如此轻易就下定论,她可还没说,是从哪里知道逆水寒在你手里。。”   “好了,红袍,”戚少商对阮红袍露出安抚的一笑。   “狄姑娘,”戚少商对段誉道,“我可以确实的告诉你,我这里的确有一把逆水寒剑,但这把剑的秘密关系重大,你若是知道了反而会招惹麻烦,我要说,不管什么人引你来,这都是想要害你。”   “我会去确认的。”段誉点点头,知道戚少商不会告诉她,逆水寒剑的秘密。   “姑娘既然来了,便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戚少商展颜笑道。   考虑到,自己还得在这里呆三天,总要找个理由,段誉于是点点头,“固所愿尔,不敢请也。”   不过,第二天戚少商却也没时间来找她,宋朝廷还没和辽国和谈,先派了冷呼儿、鲜于仇两个大将来剿匪,于是连云寨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戚少商忙着调兵遣将,抵抗朝廷兵马,也就没心情玩乐。   阮红袍表示非常时期,请狄姑娘注意避嫌,于是想要继续留在连云寨的段誉,只好继续主动禁闭。   第二天,顾惜朝来给她送饭的时间,比前一天还要晚一些。   好在段誉今天自己出去寻摸过吃的,倒没像前一天那样饿着。   他带来的,仍然是一盘杜鹃醉鱼和一碗米饭。   “姑娘还敢吃?”顾惜朝看她一言不发的拿起筷子。   “有什么不敢,”段誉扬头一笑,“既然已经确认毒不着,这么好吃的菜,岂能浪费。”   连云寨的普通伙食,也就是大锅混煮和粗粮饼,虽然管饱,但是味道哪能和这种专门做的菜相比。   顾惜朝笑了一笑,也不知什么意思,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完。   反正看一看也不少块肉,段誉吃人嘴软,被瞧一瞧,也就只能任他,但为了表示不满,放下筷子后,她还是道,“今天的鱼,不如昨天做的好。”   顾惜朝轻轻一笑,“姑娘以为我能存多少了杜鹃,这是一般醉鱼的做法,只是酒中加了几滴杜鹃花汁而已——姑娘有什么需要吗?”   段誉想了想,“你们这有没有书?什么话本图册都可以,我在外面老是晃悠,但一个人呆着,实在有点无聊。”   顾惜朝神色一淡,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推过去,“这里识字的都没几个,都是大老粗,姑娘要看书,就看这一本吧。”   “《七略》?”段誉凑着灯光看了看书名,顿觉窒息,“兵法啊...也行吧。”她把书放在旁边,“我明天再看。”   顾惜朝不露声色的瞥了瞥她,唇角却不自觉的绷紧,站起来道,“既然姑娘没有别的要求,我就走了,姑娘早些休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段誉再次问道。   “我是令慈的人。”顾惜朝垂眸,欠了欠身,转身拂袖而去。   ?   她娘?   “开玩笑的吧。”段誉茫然的喃喃道。   这是什么神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真的很贤良啊,特别在细节上,原剧里,傅二小姐屋里睡觉,他还外面捉蝉,怕影响老婆睡眠。   其实,就外在条件来讲,小顾其实比花花更合适,毕竟还能辅个政什么的,没什么自己的立场,而且父母双亡,没什么牵挂,但是感情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八十一章   眼睛:好, 看完了。   大脑:不,你没有。   段誉把书翻完最后一页,下巴往桌上一撂, 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聪明伶俐, 是个学霸,然而现实告诉她, 只是她的参考对象有问题。   顾惜朝昨天拿给她的《七略》,她已经翻完了, 此时就摆在桌上,书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语法,但是就是看不懂。   段誉吐出一口气,看着封面上那个“略”, 顿觉受到一万点嘲讽。   “七略, 其实是略略略, 略略略略的意思吧。”   这本书系统评价SSR,是兵书中的极品, 主要内容是品评孙武、张良、鬼谷子、诸葛亮的战法兵阵, 对比其优缺,和用兵习惯。   对于凡人段誉来说, 这就是一本学神的鄙视。   然后,   她就像所有学渣一样, 枕着书睡着了, 希望梦里能懂。   顾惜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大中午的,百忙之中, 抽出时间来做一份杜鹃醉鱼送去段誉,以至于被戚少商露出暧昧的表情。   他有点心烦。   这个姑娘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惯,又一次打乱了他的计划。   原本他以为,在整个连云寨里,段誉只认识他的情况下,会先找他,或者先谨慎的观望一下情况,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然后直接先遇上的戚少商。   他不知道戚少商到底真的已经相信了段誉,还是心中还存有怀疑。   在整个连云寨里,他很清楚,阮红袍至始至终都不相信他,而阮红袍现在已经注意到段誉,想要他接下来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昨天,一时冲动,将自己写的《七略》留给段誉,现在他真的有点后悔。   顾惜朝端着盘子走进屋,看到段誉趴在桌子上,胳膊肘压着书,眼睛闭着,睡着了。   少女眉目如画,秀美清灵,唇色粉嫩,姿态一点也不显得粗鲁,反而有种稚气天然的可爱。   但...顾惜朝望着被她压住的书,垂下的右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今天这么早就送饭来了?”段誉坐直起来,这才睁开眼睛。   先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唇角。   很好,没有流口水,形象还是完美的。   “看来,《七略》这本书写得很无聊,”顾惜朝不动声色道,“姑娘大早上就看睡着了。”   说到书,段誉顿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顾公子,你有简单一点的吗?”   “嗯?”   “这本书,太为难我了,”段誉主动把鱼和米饭端下来,“对我这种从来没打过仗的人来说,实在看不懂。”   “难?”   “对啊,”段誉忍不住道,“我一个连八卦阵法都搞不明白的人,这本书上来就点评变阵,有点过分啊?我觉得写书的人,简直就是在炫耀。”   “炫耀?”   “炫耀他自己比所有人都灵光的脑袋瓜,”段誉道,“没有铺垫,没有解释,上来就是最高级的,根本就不是给人家读的,就是摆给人家看的,就好像在说——”段誉顿了顿,然后用极尽平板的语气道,“怎么样,厉害吧,看不懂吧,尔等凡人,还不快来顶礼膜拜...哈哈哈哈——”   “真是太高傲了。”段誉总结道。   顾惜朝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否则呢?”段誉哼哼了两声,“我承认,我就是被嘲讽的,看不懂的凡人蠢蛋。”   “你难道不觉得写书的人疯了,”顾惜朝声音干涩,“竟然敢对古往今来的兵书战法,说三道四?”   “这有什么,史书还评价前朝皇帝呢,还不都是人写的。”段誉奇怪的看他一眼,然后拍拍书的封皮道,“我觉得这个书写的很好,既然研究军事,那当然要总结前人的经验,然后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人类进步从来都是如此。”   “这...”顾惜朝发现自己居然词穷了,“你不是看不懂吗?”   “我看不懂,是我水平不行,又不是书不行,”段誉自然道。   顾惜朝神色一震。   “哪怕他写的九十九条错了,就一条可取之处,那都是很厉害的,创新、创新,特别难的,更何况,我觉得,这个人这么厉害,书里应该不止一条对吧。”段誉感叹道。   顾惜朝忍不住一笑,“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厉害?”   “比我都厉害,”段誉自信道,“难道还不够说明吗?”   “多谢姑娘夸奖。”顾惜朝敛袖欠了欠身。   “又是你啊?”段誉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又是我。”顾惜朝笑道。   “你这人,真有点厉害了,”段誉神色有些惊叹,又有些困惑,“我娘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人做卧底?”   讲道理,二五仔,很让人看不起的。   这种人才,不应该随身携带,方便顾问,或者留在后方坐镇吗?   顾惜朝笑容微敛了些,虽然仍然挂在脸上,却带出一分深沉,“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恩主愿意委任于我,自是看重我,况且,”他说这些也不知是在说服段誉,还是说服自己,“况且姑娘是夫人之女,不也来了吗?”   “好吧。”段誉只能被说服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这本书曾经被很多人不屑,后来得到很多赞赏,不屑之人,觉得我是疯子,他们看都未曾读懂,赞赏之人,说我是天才,却也未必能真懂,姑娘,是第一个敢承认看不懂的人。”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段誉道,“你在兵法上,本来远超过我嘛。”   “大多数人会觉得,承认自己看不懂,会很没有面子。”顾惜朝看着她道。   “大概,我自己的面子已经够多了,承认这一点点不足,根本无所谓。”段誉耸耸肩,轻松道,“况且,就算不承认又怎么样,不懂还是不懂啊,他们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一点。”   “就像,这本书,你就是在炫耀,就是在卖弄才华,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却希望得到人家赞美,看到惊叹的眼神,希望人家一见之下,就惊为天人,将你捧与上座,然后君臣相得,言听计从,青云直上,一飞冲天。”段誉道,“殊不知,别人也是有自尊的,谁都不想被人家看不起,谁都不想承认自己是傻瓜。”   顾惜朝脸上常带的温文尔雅的表情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带着审视的,锋利的,近似于凶猛的目光,盯向段誉。   让段誉终于感觉到一点,他也是个上沙场,有血腥煞气的将领。   “有没有人说过,姑娘你这样说话太直白,会让人下不来台,很讨厌。”顾惜朝道。   “我本来不想这样说的,”段誉道,“但我也不想被人家像看傻瓜一样的目光,一直盯着看。”   顾惜朝垂下眼帘,“是吗?”   “你自己没有注意吗,这有点让人讨厌,所以阮红袍才不喜欢你。”段誉道,“我的确看不懂你的书,但并不代表我不如你,应该被你看不起。”   “在下可不敢,看不起姑娘你。”顾惜朝假笑道。   “我知道你不服气,”段誉道,“不过没关系,有才能的人,的确更应该被宽容,我愿意对你宽容一点。”她突然一笑,“况且,我的夜宵还落在你手里呢,说话冒犯之处,还请顾公子不要同我一般计较啊。”   段誉拱拱手,满脸笑容道,“这时辰还早,今天应该还有一顿夜宵吧?”   “你真是——”是什么?   聪明、大度、敏锐、还是傻瓜?   顾惜朝秀眉簇紧,看着段誉带一点讨好的表情,突然就有种泄气的感觉。   她这副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和她计较就是掉价。   “如果我说没有,姑娘会很失望吧。”顾惜朝道。   “是。”段誉实实在在的点头,“会肚子饿。”   “照顾姑娘,本就是我的任务的一部分,”顾惜朝颔首道,“我自然不能让姑娘饿着。”   “对了,那把剑,到底有什么秘密啊?”眼看他要走了,段誉连忙问道。   “姑娘,很快会知道的。”顾惜朝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转身离开。   很快。   在生辰当晚,段誉果然收到了一把剑作为生辰礼物。   “你是说,这把剑里,藏着宋皇帝得位不正,残害手足的证据?”段誉看着顾惜朝道。   在这间帐篷之外,整个连云寨已经乱起来,打杀声,兵器声,惨叫声,连绵不绝于耳。   “正是。”顾惜朝轻轻颔首道,“这才是官兵围剿连云寨的真正原因。”   “那你把它给我——”   “连云寨里看见过姑娘的人不多,我也都已经处理了。”顾惜朝道,“所有人都以为,这把剑在戚少商手里。”   段誉忍不住皱眉。   “我会联合官兵一直追杀戚少商,”顾惜朝神色平静,仿佛戚少商和他毫无关系,“而姑娘自然可以带着这把剑,安全的前往京城,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那戚少商呢?”段誉道,“官兵追他是为了这把剑,但他就算不想再被追杀,也拿不出剑来投降了。”   “我当然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快,”顾惜朝用力的盯着桌上的烛火,仿佛那是戚少商,“会尽量拖延时间,但最终他必须死。”   “你其实还是有些不忍心对不对,”段誉问道,“戚少商是上一个赞叹你的七略写得好的人吧?”   “他和恩主的大局相比,”顾惜朝嘴角绷了绷紧,“自然无足轻重。”   “什么大局?”   “颠覆天下的大局。”顾惜朝道。   “你不是我娘的人,”段誉肯定道。   她娘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不,我是,”顾惜朝看向段誉的目光,这一刻奇怪到,让段誉有些难以分辨。   “你有没有想过,大理国主,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对小顾的书的理解,玉玉和小戚其实差不多,也就是说,都没真正看懂。   玉玉比较又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没有实践的学院理论派,所以看书的状态大概就是——咦?这里一个定理,这里一个定理,这里又一定理——做题?谢邀,做不起。   小戚是没有理论的实践派,所以看书的状态是——大佬!原来可以这样,原来可以那样,然后以为自己学会了——真到做题就是:大佬请来。   (他要是一遍就能看懂小顾写的兵书,后来也不至于被他追得那么惨了,他当时应该就是觉得这本书很牛而已。)   剧里,小顾之所以最后输,完全是因为有一群猪队友,小戚却有一群能舍命的朋友,当然坏人勾心斗角,自取灭亡,好人团结一致,最终正义战胜邪恶,本来也是应该的。   另外,小顾在恶人团不受欢迎,和他本身很骄傲脱不了关系。   谁都不想被人以看智障的眼神看。   所以小戚对兄弟,真是没话说。 第八十二章   铛、铛、铛、铛——   子夜时分, 段誉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整耳欲聋的钟声惊醒,咕咚一声掉下床。   外面依然是夜晚的寂静, 唯有呼啸的风声,她反应了一会儿, 才意识刚才到钟声在她大脑。   “系统,你又搞什么鬼?”段誉顿时一怒, 狠拍了一把旁边的床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伴随着段誉从纠缠的被褥里解脱出来, 系统机械无情的娃娃音,一卡一卡的唱起,毫无感情的生日歌。   “恭喜宿主,成功活到十八岁,未成年保护期结束~”系统响起升级背景BGM, 换了雄浑的低音炮男音高亢的说道, “从此以后, 宿主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心理成熟, 心灵坚韧, 勇往直前,要肩负起社会的责任来啊~”   段誉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 觉得最后一个“啊”真是充满了灵魂。   “这都是什么鬼...”   “恭喜宿主, 升级为成人究极版女皇后备役, 请继续努力。”男音抑扬顿挫道。   “究极版...什么意思?”段誉突然想到某种可能, 点开系统。   SSR+,   她真的变成SSR+了。   “所以,以前一直没有升级+号, 原因是未成年?”段誉发出灵魂探问。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男音道,“系统设定,未成年之前,隐藏宿主+号标记。”   “所以,+号到底是什么东西?”段誉问。   “+号,是一种特殊体质人群,专有的标志。”系统回答。   “所以特殊体质到底是什么?”这回答和没答不是一样吗?   “对不起,宿主权限不够,不能回答。”   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吗?   段誉再次锤床。   她点开系统在里面仔仔细细转了三圈,除了背景从粉白变成成熟的深蓝色,抽奖池少了河蟹大军,她没发现任何变化。   “所以升级SSR+,有什么新功能吗?”段誉打了个呵欠。   “恭喜宿主成年,成功解锁新功能,成年人的爱情,”系统声音沉沉,然后响起录播的撒花鼓掌声背景。   “哪有新功能?”段誉在系统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新窗口界面。   “该功能为宿主自带功能,使用期间,可开启系统屏蔽,保护宿主隐私,安全可靠,无副作用,请宿主放心使用。”   ……   段誉足足思考了三秒钟,才明白系统的意思。   艹!   她后仰躺回床上,“……原来你是这样的系统。”   所以,是宿主新功能,不是系统新功能。   然而,虽然段誉成功解锁新功能,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将被子蒙在头上,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对了,今天,就是她的生辰了!   她一掀被子,跑到窗口,掀开帘子。   天很蓝,星星很多,寨子很安静。   段誉换了衣服,偷偷跑出去,离连云寨三里地的官兵营房,此时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位将军,各自在自己的帐篷里呼呼大睡,然后她跑到顾惜朝的帐篷外面。   她听了听,发现屋里倒是有动静,仿佛是擦拭武器的声音,于是大步从门口进去。   为表示光明正大,她进屋的时候,还稍微发出了一点声音。   “谁?”顾惜朝警惕的站着,看到是段誉,不由得一愣,“你怎么出来了?”   “就走出来了,”段誉道。   她望了一眼屋内,顾惜朝只点了一盏油灯,一手握着一把小斧,一手拿着绢丝,显然方才在保养武器。   “你在为今天的事做准备吗?”段誉问。   “姑娘,还是不要问了,”顾惜朝一笑道,“为避免计划再出现差错,我什么也不会说,等到了时候,姑娘自然就知道。”   所以,段誉成年第一天,仍然在连云寨帐篷里,关禁闭。   中午,顾惜朝照例前来送饭,杜鹃醉鱼,没有米饭,而是变成一碗面条。   清汤面条,水汤清澈,滴了两滴黄澄澄的鸡油,撒上一点翠绿的葱花,两根小青菜,中间一枚外表嫩白半透明,隐隐透出橙色蛋黄,半凝固的荷包蛋。   在大漠戈壁这种地方,绿色的蔬菜,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   “谢谢你,顾公子费心了。”段誉诚恳的对顾惜朝表示道谢。   “我还以为,姑娘会说,”顾惜朝笑道,“你本来可以,不在这里过生辰。”   “人的一生很短,如果可以,每一天都要珍惜,人的一生也很长,既然这一天已经如此,以后还有许多光阴,”段誉耸耸肩膀道,“虽然今年生日这么过了,有点可惜,但也不必为了这一天遗憾,以后再补上就好了,我要谢谢顾公子你,特意费的心思,让我有那么一点过生辰的感觉。”   顾惜朝秀眉压了压,突然一笑道,“请姑娘相信,今日的生辰,定会让姑娘你毕生难忘。”   ......   九月的江南,已入深秋的季节,风卷着落叶,远山木叶的清香中,带着一点腐败的苦涩的味道。   花满楼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指轻抚着身旁的花瓣。   陆小凤上楼的时候,他就维持这个姿势,等他走到花满楼旁边,他仍然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敢打赌,你在摸这朵花瓣的时候,”陆小凤开口道,“心里想的绝不是这朵花瓣的柔软,而是另外一样东西。”   花满楼回过头来,面对着他,“陆小凤。”   “可惜,我不是你今天希望见到的那位佳人。”陆小凤摸着胡子道。   花满楼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站起来,来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他向来是很好客的主人,尤其是这个客人,还是他很好的朋友。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点心,每天都会买一份八宝桂花糕,”陆小凤在桌子边坐下来,“我原来还以为是笑话,原来你这里,还真的有一盘八宝桂花糕啊。”   花满楼仍然淡淡一笑,但陆小凤却能看出笑容之后的勉强,“所以,这是为某人准备的?”   “是,”花满楼缓缓一点头。   “但她一直没有来?”   “嗯。”   “看来,段少国主,并不是一个容易安定下来的姑娘。”陆小凤在桌前坐下来,桂花糕有很新鲜的香味。   他发现,花满楼似乎已经对那位大理的少国主,有了很深的感情。   “其实姑娘大多都是如此,他们不会轻易的选择你,然后一直乖乖的待在你身边,”陆小凤以过来人的态度道,“有时候会故意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来惹你生气,只是为了看你到底是不是在乎她。”   他很熟悉的在小楼里寻摸出一坛酒来,然后摆上两个杯子,倒上酒,“所以,别想了,喝酒吧。”   “誉儿,不是那样的姑娘,”花满楼没有去摸酒杯,“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就会希望一直开心,如果明知道一件事会让对方不高兴,那就不应该去做,她这样说,也一直这样做的。”   陆小凤顿时有如被人当面打了一拳,他郁闷的一杯饮尽,闷声道,“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姑娘。”   他所有的女朋友里,绝对没有一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满楼只淡淡的笑了笑,他本意当然不是向陆小凤炫耀。   “所以,那位哪怕那位霞儿姑娘对你牵肠挂肚,情深义重,帮你破了大通钱庄的案子,但你也毫不逾礼,避之不及,”陆小凤道,“就是因为,你也不想让她不高兴,对不对?”   “霞儿姑娘与我只是兄妹之情而已,”花满楼道,“你可不要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陆小凤顿了顿,又倒了一杯酒,“和你相比,我果然是个混蛋,段姑娘喜欢你,自然看不上其他人。你们一个情深,一个意重,果然相配得很。”   漂亮的女孩子,陆小凤自然不可能不惦记,但是显然,第一次见面段誉就对他毫无感觉,后来这个姑娘展现的战斗力,让他完全断了念想,甚至将她当做正在的朋友。   但不得不说,承认自己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对于陆小凤来说,多少还是有点郁闷。   不过,郁闷只一瞬间,在确信花满楼与段誉乃是两情相悦,他已经把先前对段誉的那一点点小心思抛掉了。   “恭喜你们,”陆小凤笑道,“若是你们成亲,定要请我一杯喜酒。”   他说这话绝对真心实意,周围的朋友获得兴奋,对于陆小凤来说,只会替他们高兴。   花满楼带着一丝微笑摇摇头,然后神色忧虑起来,“但我现在找不到她了。”   “你知道,之前发生了钱庄的事情,”花满楼继续道,“我一直走不开,所以传了信给她,但是信使回来却告诉我,她早已离开大理,回到中原,当时已准备到江南来找我,但是这两个月里,无论是江湖上,还是花家在各地的商铺,都没有一点她的行踪消息。”   “你要知道,你先前成亲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前不久我见到木道人,他还问你到底娶了哪家姑娘。”陆小凤道,“说不定,段姑娘以为你已经变心,所以伤心的躲起来了。”   花满楼神色紧了紧,甚至瞬间考虑了陆小凤的说法,等反应过来,才慢慢摇头道,“她不会这样做,她也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成亲的人是五哥,”花满楼道,“虽然江湖传闻有些太多,但她不会不确定消息就相信,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忍不住握住酒杯。   “担心什么?”陆小凤道。   “我从来不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花满楼道,“江湖传闻的出现也不会影响什么,如果有什么目的,那么就是误导她,我有些担心她,这件事,还有两次夜叉图的出现,都和誉儿正好相关,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针对她的阴谋...我本不该离开她的身边,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她的消息——我想问一问你,关于夜叉图,是否查到些什么?我知道,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再查它。”   他这几日已经深思了很久,才确定从这条线索查起。   .....   “你有没有想过,大理国主,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在火光映天,厮杀震地的背景下,顾惜朝对段誉说出这一句话来。   段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剑,突然问道,“公孙大娘,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成年:玉玉终于进入了成人世界,请为她鼓掌~~~   关于“+”号: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是故事主角的标志,相当于“死神小学生”的称号,不管是自愿非自愿,都会卷入这样、那样的事件。   关于大通钱庄:这是陆小鸡剧版,后面还会专门提到。剧情大概就是,花家的大通钱庄收到很多张票号完全一样的银票,发现是有人私自伪造了银票的印板,自己印了银票去取钱,最后故事追查的结果是,钱庄的大掌柜,和当地的捕头合谋。   总之让人有点怀疑。   关于陆小鸡:他真的就是出于礼貌,对玉玉想过那么一下下,毕竟我们玉的颜值放在那,我一直觉得,陆小鸡的底线是成亲,就是说朋友成亲之后的老婆,他不会主动去动,在那之前...对他应该不算事。   当然,他确定花花是很认真的确定关系,那当然就是另外一回事。 第八十三章   。   顾惜朝明显的愣了愣。   外面虽然厮杀声不断响起, 帐篷里此时开辟出一片安静的天地。   顾惜朝想过段誉一百种反应,却没想到她会转移话题。   “我想了很久,”段誉对顾惜朝道, “关于你用杜鹃醉鱼来试探我的事,我一直在想,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你在我面前说过两次‘再’,我破坏了什么计划, 我做了什么,我想了很久,然后,我只想到那天,红鞋子的三娘, 香兰笑, 还有之前巧妙的混合在一起的毒。”   “这样曲折的手法, ”段誉微微一顿,“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   “很精彩的推论, ”顾惜朝挑起眉梢, 眼神锐利,“不过现在, 段姑娘一定要在这个时候, 和我讨论这件事?”   “所以, 你承认了?”   顾惜朝呼吸一滞, 继而沉下脸来,“你想拖延时间?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因为, 如果是我,还愿意放他一条生路,但另外三个想要建功立业,在皇帝面前献媚的将军,恐怕就不会这样做。”   “所以,无情根本没弄错,”段誉盯着他的眼睛,“公孙大娘已经死在那个卖糖炒栗子的晚上,你本来就是骗温三娘的,所以再骗她一件事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改变她的结局。”   “...没错,公孙大娘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只好重新换一个人,如果上官飞燕说了太多的东西,我们和红鞋子的姑娘们,本来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不过,我也没想到,”顾惜朝轻轻一笑,似乎也不再担心时间,“你会把消息直接告诉六扇门,本来...你有机会将红鞋子,变成和珠光宝气阁一样,属于你的东西...   “只是,”顾惜朝向她走近,倾身向前靠近她,抬起一只手来,仿佛要碰她的脸,“好东西都送上门了,你都不收着。”   “这种作恶多端,行事狠毒的组织,我拿来做什么?”段誉抱着剑,蹭蹭的退后两步,警告他道,“别靠那么近。”   顾惜朝脸上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失望,“大理...把你教的这么天真吗?”   “你懂什么?”段誉看着他道,“一个真正的君王,可以凶狠,可以残酷,甚至可以无情,但不可以阴损,那些不过是小道,失于小道、机巧的人心太窄了,心窄的人,谁都不会服气。   “我要做什么,会光明正大的做,要杀人,也要光明正大的杀,我说的话就是命令,我所行就是正道,开天辟地,无人可挡!”   “所以,我永远不会用红鞋子这种组织,你明白吗?”   段誉目光灼灼,有让人不自觉要臣服的力量。   顾惜朝眼神微变,眼底惊涛骇浪,片刻才道,“明白。”   “大理如何,我如何,用不着你的评价指点,”段誉才不和他纠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针对花满楼?”   “原来...是为了花满楼?”顾惜朝不由得有些失望,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段誉盯着他道。   顾惜朝微微勾唇,“恩主说,想试一试。毕竟,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恩主想考察一下花满楼,这岂不是情理之中?”   段誉皱了皱眉。   “...用这种方法?”   “最简单的方法,”顾惜朝背着手,笑着看向她,缓缓倾身,唇角一抹笑意暧昧不明,“毕竟,那是男人最容易犯的错误,不是吗?恩主,作为段姑娘你的生母,自然不希望你遇人不淑。”   段誉呼吸一顿,顾惜朝再次把问题拉回主线。   生母。   “有十几年,从没见过面的生母吗?”段誉声音一沉。   “不管你相不相信,都不能改变事实,不是吗?”顾惜朝带着一分得意,他终于确定,段誉不是不在意,而是已经完全慌不择路。   他们的交锋,到现在为止,他终于占了上风,大获全胜,即使因此,他提前掀出底牌。   本来在计划里,他们不会这么早告诉她。   “恩主,都是为了你,”顾惜朝轻声安慰道,“她一直很想念你,只是为了大计不能与你相见。”   “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段誉低着头,声音有些古怪。   “当然是因为你——”顾惜朝一个音未完,突然警觉起来,过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段姑娘你,还是没相信我,是吗?”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段誉竟然还想套他的话。   “我对你们的恩主的计划,没有兴趣,”段誉面无表情抬头,目光没有一丝迷茫,“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   “她的确是你的母亲。”顾惜朝皱紧眉,沉声道。   “我不和你讨论此事,”段誉平静的看向他,“这是我的事...算了,我们还是回归逆水寒吧,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我都不会照着走。”   “她是为了你。”顾惜朝眼瞳冰凉的看着段誉,仿佛她是一个不知感恩,冰冷无情的人。   “我只听说一句话,”段誉毫不示弱的看向他,“所有口口声声为了别人的人,其实都是为了她自己。”   顾惜朝缓缓的挑起右边的眉,“你真的不愿意?...哪怕能够成为天下的主人?”   他的尾音高高扬起。   “我不知道你们拉别人入伙,是怎么做的,”段誉道,“不过,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天下的主人’你可真敢说,”段誉笑了一笑,“到如今,除了秦始皇,还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皇帝,敢称自己是天下的主人。”   “况且,我要得到什么,”段誉道,“从来不会等着别人施舍,我如果想要,我会自己去拿。”   “也罢,”顾惜朝站直展了展双袖,不得不说,段誉未曾因此被而被诱惑,让顾惜朝竟有一种猜中的,奇怪的愉悦。   “看来我没办法说服你了,”顾惜朝一笑,“不过,你现在能怎么做?去找戚少商解释清楚?他还能相信你吗?哪怕他就算相信你,又怎么样?你我都知道,你手里的秘密,对于大宋官家来说,是他最大的污点,所有相关的人,他都恨不得让人消失在这个世上。   “你知道这次围剿,朝廷不止派了黄金鳞、冷呼儿、鲜于仇三位大将,还有名满天下的‘捕神’刘独峰,你就算去找戚少商,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和他一起赴死而已...”   他脸上挂上胜券在握的笑容,“我想,段少君不会这么蠢,对吧?”   “我当然不会。”   “你最多,就是给他提供一点小小帮助,”顾惜朝道,“但也不足以改变他的命运。”   段誉没有说话。   “因为你是恩主的女儿,我不会泄露你的身份,”顾惜朝露出微笑,“但你如果想要庇护戚少商,就需要报出你本来的身份,大理国少主,你会这样做吗?把大理当做砝码,推上去?”   “你看着就是了。”段誉看出,自己不能再从顾惜朝这里得到任何信息,将剑提在手上,转身出门去。   顾惜朝望着她的背影,少女的背影单薄,腰肢纤细,整个人就如同一支月下清丽的梨花,看上去,一点不像方才说出“我说的就是命令,我走的就是正道”的君主。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一种奇怪的期待。   他点好奇,她能做到什么。   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要敏锐,要专断独行。   让他忍不住透露了更多,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东西。   ...他,的确透露了过多。   但顾惜朝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为此担忧,甚至仿佛隐隐希望,看到她做点什么。   段誉走出帐篷外的围栏,顿时运起轻功从厮杀的人群中闯过,一趟跑出五里地。   “时光机...时光机...”段誉现在只想把头埋进砂里当一会儿鸵鸟。   刚才在顾惜朝面前说的硬气,但老实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惜朝说的没什么错,戚少商被追杀,是因为知道了皇帝的秘密,就算现在有人告诉皇帝,戚少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作为皇帝也绝对是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的。   而她,也不可能让大理来做戚少商的靠山。   还有...生母。   “亲娘哎,你可真是坑死我了。”段誉想着母上,亲...不对,以后不能这么叫了,母上、母上大人这么风流,谁能想到,她居然不是亲生的?   所以,难怪当年系统第一个任务,确认亲爹,她就失败。   妈都认错了,刀叔就算和母上成亲,那也不能算她爹。   “成年第一天,日子就过得如此精彩,”段誉无语望天,“这以后让我怎么过?”   哪怕她发现,顾惜朝对她亲娘,也不是多忠心耿耿,但也没什么意思。   她承认顾惜朝才华出众,但是和这种人说话,勾心斗角,彼此试探,实在太心累,又非常的不愉快。   顾惜朝当然不算是彻底的坏人,而且非常聪明,聪明且自负,对世界的一切充满不信任,并自以为自己看透一切真相,与众不同。   然而,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之一,他的想法根本并没有和大多数人,有太大区别。   在这种时候,让她不免更加想念花满楼。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花满楼。   就算有他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武功,一样的俊美,却也不会拥有他永远强大的内心。   永敢直视黑暗,永远不会被黑暗吞没,永远坚定、坚强、善良。超脱。   大晚上的,荒漠戈壁,段誉更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为了避免被顾惜朝的人跟踪她,晚上才是适合行进的时机,段誉对比了一下官兵营和连云寨的位置,按照记忆的情况,选了相背的方向向前走。   话说,冷呼儿、鲜于仇、黄金鳞,她之前仿佛有听过,这位神捕刘独峰又是什么人?四大神捕不是无情他们吗?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装得那么高深莫测。   段誉一路向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过一片胡杨树林,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宽于十丈的深渊,深渊另一头则是一座白玉一般的城池,深渊下是暗河,故而上面浮着浓浓的白色的水雾,城池在它之后,就如同浮在云上。   从城池的大门,有一座吊桥通往深渊此岸。   桥头上,守着两个全身裹着白纱,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段玉玉没有说全部真话,小顾的话,有一半都是假的。   所以说,玉玉很不喜欢和小顾聊天,太累了,很烦人。   当然,她并没有认真去了解小顾,不知道小顾的矛盾,以及悲惨过去,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上帝,要想拯救灵魂。 第八十四章   在又困又饿的时候, 如果遇见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但她身上的钱, 之前在一个旗亭酒肆的地方花得几乎不剩下。   这里宋辽交界,银票不好使, 硬通货币是金银铜,她入戈壁前兑换的不少, 但没想到花得更快,住宿还不算太贵, 但吃饭喝水就贵了,一顿饭五十两银,那已经是好大一坨,她能随身携带多少。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直接进连云寨的原因, 如果那天她没进去, 只能在周围找地方露宿, 至于在外面呆一晚上的结果...   就像她现在的模样,变成彻彻底底的小黄人——从头到脚一身黄沙。   好在, 虽然没钱, 但至少这里有水,戈壁滩上, 能找到一条水流, 已经十分难得。   段誉从腰上取下水囊, 另一只手握着逆水寒剑, 走到深渊旁往下望去。   下面果然是一条暗河,渊深大概有十丈,水流湍急, 有凛冽的风吹上来,深度看不出,不过作为在海子边长大的姑娘,段誉是不会怕水的。   她脚下一点,正准备往下跳,突然感到一条手臂从背后环过来。   段誉神色一惊,半空中变换方向,瞬间横移了一丈,这才侧头来看。   “姑娘,你既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再想不开?”说话的是方才揽她的人,正是守卫大门的女子中的一个。   “正是,”另一个女子道,“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到了这里,都不必再害怕。”   她的声音要比方才的姑娘年长一些,带着一种长辈似的劝慰。   她们似乎将她准备下去取水的动作,当做了寻死。   “我不是寻死,”段誉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有些口渴,想喝点水而已。”   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段誉也不知道两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听年长的女子,温和的道,“姑娘除了想要喝水,可想要吃点东西,洗漱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好好休息,睡上一觉?”   她的声音里带着善意,让段誉顿时心生好感,觉得世界一下温暖了很多。   就是嘛,人还是要点正能量,像顾惜朝那种反社会,一心想要搞事,觉得“一将功成万骨枯”很爽的家伙,还是少部分。   她的确需要休息,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生思考,该怎么办。   “谢谢,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我身上没有什么钱了,”段誉从头上把两根银簪子都拔下来,对方就算是奸商她都认了,“只剩下这个。”   “你可以放心留下来,不用担心钱。”年长女子的声音充满同情。   直到被带进城里,段誉还不敢相信,在这种荒草不生,飞鸟不渡的戈壁上,还有这样一个温暖充满善意的地方。   整个毁诺城城中都是女子,没有一个男子,年少的姑娘将她带到一间屋子,然后很快拿来了食水和衣服。   虽然只是干饼白水,粗布衣服,但饼和水都是热的,衣服是干净的,床铺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拿东西来的女子很温和,什么也没问,只是告诉她,之后她需要去见一见城主。   现在虽然临近早晨,但城主还未起身,姑娘可以休息够了,再去见城主。   “大娘人很好,姑娘什么也不用担心,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如果需要帮助,城中的姐妹都会帮忙。”   段誉洗干净了脸,拿白毛巾擦干,然后抬起头来,乖巧的点点头,“谢谢。”   虽然这样说,但她并没有准备让这里的女子们,掺和到这件事情里。   而对面的少女,在看到她放下毛巾的瞬间,呼吸停滞了一下。   “你——”   “什么?”段誉无知无觉的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衣服虽然换了,但头发还是先前拔了发簪造成的蓬乱造型,仍然显得有点狼狈。   “不,”少女摇摇头。   她想到了大娘。   谁?   毁诺城主,息大娘。   息红泪。   一个绝世美人。   段誉望着这里的城主,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   她接近三十岁的年纪,有种慵懒的倦意,弱不胜衣的纤细,雾笼清愁的风情,就像秋天清晨的霜和雾,美得让人触摸不着。   她坐在桌案后审视段誉,桌上放着一盆水仙,袅袅婷婷。   “敢问姑娘姓名?”息红泪的声音比她的外表要硬气些,让段誉想起雾中色泽鲜亮的美人蕉。   “狄云,”既然用过一次,那么不妨就用下去。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段誉实在不能将真名告诉她。   “昨夜守卫的姐妹说,姑娘今日四更,来毁诺城求助?”息红泪问道。   “是,多谢她们的好意,暂且收留了我。”段誉道。   等等?   毁诺城?   “按照城中的规矩,”息红泪道,“姑娘需要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里是毁诺城?”段誉一惊,“你是息红泪?”   她毕竟还是在连云寨呆了三天,连云寨主和毁诺城主的爱恨情仇,听过一些的。   她这算什么狗运气?   “正是,”息红泪秀眉微蹙,“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只是...”段誉顿了一顿,含糊其词,“向前走,没有固定方向,结果正好走到这里。”   “外面是戈壁,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息红泪道,“姑娘说话未免太没有根据。”   逆水寒不能告诉她,但是连云寨的事呢?   “昨天晚上,”段誉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连云寨发生了一件大事,我是从那里过来的...具体经过,我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顾惜朝和戚少商反目,暗算了戚少商,会同官兵对连云寨进行围剿,而且成功了。”   息红泪几乎瞬间撞翻了桌子,扑到段誉面前,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戚少商怎么样了?”   段誉双手下意识接住被撞飞的水仙花盆,就着弯腰的姿势,被息红泪提住了衣领,“戚少商应该还活着,顾惜朝还在追捕他。”   “你——”息红泪的目光划过她的脸,眼中闪过痛楚和挣扎,“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因为一点原因到连云寨,”段誉捧着花,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正好遇见了这件事。”她顿了顿,“我待会儿就走。”   虽然原计划,在这里呆几天,等顾惜朝追着戚少商跑掉后,她再走会更稳妥,但以息红泪和戚少商的关系,她实在不好意思躲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走。”息红泪道,“有人在追你?”   “...算是吧,”段誉咕噜了一声。   “你不用走,”息红泪断然道,“你把消息传来这里,我要谢谢你,你是我的客人,我岂能赶你走,你想要在这里呆多久,就待多久就是。”   她这话,也不知道在和什么赌气。   “逆水寒、戚少商、顾惜朝、宋朝兵马...”段誉待在屋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对不对,息红泪说她是客人,她就是客人,毁诺城里的女子们,对她的态度不再是第一次出现那样亲切,而是客气有礼。   不止如此,她还能感到住的屋子周围,时常有人监视着她。   她要走,当然也能走,碎云渊到处不是一模一样的宽度,有些地方,她能渡得过去,但她突然觉得,如果见戚少商一面,好像也不错,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是和戚少商有关,给他交代清楚也是应该。   所以,她先留在这里,不管戚少商来不来毁诺城,显然息红泪会去找他的消息,知道他在哪。   段誉一呆就是七天。   毁诺城是息红泪因为戚少商有负于她,愤怒而创,一直收留那些,被情人背弃的女孩子,所以也难怪第一天她来的时候,守门的人,以为她要跳河寻短见,又对她非常同情。   而现在,息红泪显然将她当做戚少商新的情人,就算段誉主动告诉她,自己有两情相悦喜欢的人,也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因为段誉始终不说自己的情人到底是谁。   段誉被误会,先是无语,后来也就破罐子破摔,让人家当情敌看了。   她已经偷偷拆过那把逆水寒,在剑柄里发现半张锦帛,里面是宋哲宗,也就是宋先皇的旨意,只有后半截,却看出写的是立其同母弟弟赵似为嗣君。   这样的旨意,当然更可能符合哲宗本人的想法,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出去,又无人知晓。   只是,旨意中的赵似本人,现在已经死了,死了已有将近十年了。   而整个皇室里,除了赵似,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母亲身份地位曾经最高的赵佖,却患有目疾,至于其他皇子...说实在,和当今的宋皇帝,也差不多就半斤八两。   单凭这样皇旨,还不够动摇现在宋皇帝的位置。   段誉回想着顾惜朝笃定的表情,实在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至少...他们得能推出一个候选人,让那些宋朝士大夫们,至少能够接受的候选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让段誉心情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起伏,她回忆着顾惜朝的话,手指尖死死的扣进桌子里,在木桌上抓出四个指印,她也没有意识到。   外面传来喧哗,带着奇怪的纷乱的喧哗,然后她听到马鸣和刀剑的声音,她发现,刚才因为想得过于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大批的人马来了。   毁诺城被包围了。   那么,戚少商也到了罢。   段誉拿起桌上的逆水寒剑。   在毁诺城城主大堂之中,她看见了戚少商,少了一条手臂的戚少商。   她意识到,顾惜朝或许在催促她,告诉她,他不会一直对戚少商放水,她必须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误会:息大娘误会了,谁让段玉玉长得太好看嘛。   关于身世:是哒,我们玉是两家皇族血脉。爹爹,应该过几章会露个面?感谢在2020-08-22 22:49:33~2020-08-23 22: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一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是你!”只听得爆喝一声。   段誉进屋还未开口, 就见一个银亮的长矛尖,直对着自己面门戳过来。   她下意识抬起手,两根手指一夹, 那长矛便被她夹在手指之间。   秀气小巧的少女,两根手指素白修长, 看上去纤细得很,像是从没拿过比绣花针更重的东西。   但正是这两根手指, 以众人根本都未看清的速度,夹住了锋利的长矛前端, 却让长矛的主人穆鸠平,无论如何使劲,也再不能撼动武器半分。   满厅堂的人,顿时静了一静。   “你——”戚少商不由得动容。   “请不要着急,”段誉平静道, “有什么话, 坐下来再说如何。”   穆鸠平拔不出, 也不再拔,松手弃了武器, 挥拳继续打向她, “我跟你拼了——”   还是那双秀白的小手,轻轻包裹住, 全力挥过来的铁拳, 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拉一转一推, 穆鸠平就踉跄着, 往后连退了四五步,才勉强站稳。   穆鸠平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再次架起姿势, 想要向段誉发起攻击。   “够了,老四!”戚少商终于开口喝止,“你没发现狄姑娘一直对你手下留情吗?”   “可是...”穆鸠平道,“这丫头明明和顾惜朝是一伙的,谁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此话一出,整个厅堂的人,都对段誉露出敌意。   “我不是,”段誉看向戚少商,简短地道,“我们单独谈一谈。”   她什么都没解释,但是就站在堂中,一人成势,气度坦荡,竟让人不由得信服,说不出质疑的话。   戚少商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又变,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妥协,“我不知道,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大寨主!”穆鸠平不赞成的唤了一声。   “谈一谈将来的计划。”段誉道,“可以吗?”   “如今这般,朝不顾惜,”戚少商自嘲的笑了笑道,“姑娘还提什么将来。”   “只要还没死,”段誉诚恳地道,“就还有将来。”   她要救戚少商,要帮助他逃出追捕,这就是段誉想到的最先要做的事。   一个满脸病容,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突然站起来,然后大步向外走去,“我出去了。”   一个壮汉大概是他的属下,也连忙跟了出去。   “我不能听?”息红泪先前一直在戚少商身旁,查看他的伤口,此时看着戚少商沉声道,“别忘了,这里是我的毁诺城。”   “我本人没有意见,”段誉摊开手,尽量表明自己,绝无暧昧之意,“...只是其中涉及的秘密,到底该不该告诉你,由戚少商来决定。”   “红泪...”戚少商为难的看向息红泪。   “难道,我待在这里,你还要赶我走?”息红泪声音凄哀,她之前已经哭过,现在不会再哭,眼角却还是鲜红。   “我...”戚少商动容又为难,伸出完好的手,摸摸她的脸。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本来不想来毁诺城,他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想将息红泪牵连进来,但他还有同伴,他不能看着这些因为义气,一路舍生忘死帮助他的人,真的就那样死掉。   “其实,息城主知道,大概也没关系了,”段誉看他们缠缠绵绵,只好道,“既然你已经进了毁诺城,他们大概也会怀疑息城主,会从你这里听到这件事。”   戚少商再次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屋里的人都陆续全部出去。   段誉这才将剑横放在眼前,“逆水寒在我手里。”   “果然,”戚少商淡淡道,“姑娘到连云寨来,不就是为了这把剑吗?如今既然拿了剑,为何还不走?”   “因为,我不想你们因我而死。”段誉沉默了片刻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想?”戚少商冷笑一声,“你知道连云寨死了多少兄弟?连红袍...也...”他也是向来铁血的硬汉,被斩断一臂时,一声不吭,此时却忍不住眼角泛红,他别过头去,声音低沉,“我当初就不该轻信你,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还有寨子里那么多兄弟...”   息红泪揽住他,温柔的抚慰。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在之前,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段誉不想让时间在他们的温情里浪费掉,于是继续道,“而昨夜的事,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因为我,甚至不是顾惜朝,而是因为逆水寒,而是因为大宋皇帝,不容许他的污点被人所知,我也是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逆水寒里的真相的。”   “我有点愧疚,所以想要帮助你,”段誉道,“我想要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打算...”戚少商的眼泪沾在脸上,垂着眼眸片刻道,“打算...我要报仇,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你要刺杀皇帝?”段誉顿时对他有点敬佩。   戚少商自己都到了这等地步,竟还想着兄弟义气,不得不说,让她有点刮目相看。   “我要杀了顾惜朝、”戚少商咬牙切齿道,“我那么信任他,寨子里的兄弟也那么信任他,他竟然背叛我们。”   “恕我直言,”段誉道,“顾惜朝的忠诚,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并无所谓背叛,另外,就算你真的杀了顾惜朝,甚至杀了前来的朝廷官员,也于事无补,因为大宋皇帝只会加派人手,让更多的人来杀你。”   段誉也不想煞风景,但现在她必须扮演冷静甚至残酷的角色。   “什么?”息红泪就算再先心里建设,也绝没想到此事居然和皇帝有关,顿时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逆水寒这把剑,剑柄藏的,是哲宗皇帝传位已死简王的诏书。”段誉直接道。   息红泪顿时忍不住捂住嘴,她终于明白,戚少商为什么之前一直忌讳莫深了。   “这东西,到现在,其实已经没多大用了,”段誉道,“但关键是皇帝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就把消息传出去,”息红泪恨声赌气道,“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倒时候——”   “倒时候,戚少商就死定了,”段誉打断她道,“皇帝可能顾不及别人,但一定能记住戚少商。”   息红泪顿时一滞。   “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息红泪顿了一顿,突然一拍桌道,“...除非造反!”   段誉终于忍不住,认真看向这个美丽的女子,她真看不出这个姑娘,原来这么有叛逆精神,“要是早半个月,当然没有问题...但现在,我们得先商量,怎么从外面追兵眼底下全须全尾的出去,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攻城了。”   “且让他们来,”息红泪霸气一笑道,“他们就算连攻上一月半月,也未必打得开毁诺城一块墙砖,说不定,他们攻几个月攻不进来,只好灰溜溜的滚了。”   “大娘,”外面有人轻快的敲门。   “什么事,晚晴?”息红泪道。   “捕神刘独峰也来了。”外面的秦晚晴低声快速道。   屋里的戚少商和息红泪顿时变了脸色。   “这一位,很厉害吗?”段誉疑惑道。   她倒是记得顾惜朝提起过此人,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捕快,就算是厉害,也不过武功厉害,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本人厉害,手下六个弟子也厉害,”戚少商解释道,“他的几个徒弟,都是攻城的好手,最懂得水纹地理和房屋构建,这城...”他不好说下去。   “这城怕是防不住他。”息红泪道,她突然看向戚少商,“我先去做准备,你的事还是和狄姑娘商量吧。”   她先前一直不愿走,此时却走得干脆,显露出英雌本色来。   “我若是死了,”戚少商在她走后,却露出颓色来,“此事,是不是可以就此了结?”   他已经连累了太多人。   先前赌的一口气,就是找顾惜朝报仇,如今却被段誉点破,意识到真正害他自此,是朝堂上的皇帝,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恐怕不行,我不会将逆水寒剑交出去,”段誉不知他是一时想不开,还是真心如此,却还是道,“况且,就算我交出去,顾惜朝也不会将剑交给皇帝,还是会有人因此而死。”   戚少商冷抽了一口气,看向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和顾惜朝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他来说,我们是有一点关系,但对我来说,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段誉道,“至于我的姓名,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你刚才使的那一招,是灵犀一指。”戚少商肯定道。   “不太成功的灵犀一指,”段誉道,“实在是你那位四寨主,本事太差。”   戚少商吐出一口气,往椅子上一靠,“阵前风穆鸠平,在你眼中都算武功太差,真不知道,什么样的武功,在你面前才称得上厉害,能让姑娘你另眼相待。”   “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有没有什么主意?”段誉问道。   “我能有什么主意,”戚少商仰天无奈的一笑道,“除非我愿意就此投靠蔡京,否则迟早得丧命在朝廷官员手里。”   “...投靠蔡京?他就能改变皇帝的主意?”段誉皱眉。   戚少商侧过头来,“我现在有点好奇,姑娘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了,竟然不知道我们这位官家曾经不止一次,赦免过蔡相爷手下的大罪?傅宗书傅相不过是蔡京一个门人而已,这次他手下——”   “...等等,”段誉突然道,“他的手下?”   “姑娘一点不知?冷呼儿乃是傅宗书的妻舅,鲜于仇是冷呼儿的表兄,也正因此才搭上傅宗书青云直上,黄金鳞更了不得,乃是傅相爷亲收的义子。”戚少商苦笑道,“追杀我的差使,看来是被傅相揽去,将来要向皇帝邀功。”   段誉重重吐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我原以为,这是宋皇帝亲自下的令,选的人,现在看来,你还是有活路的了,傅宗书,不是没有弱点的。”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显然是她救戚少商的第二条路,可以通过宋朝堂内斗,来保护戚少商的安全。   傅宗书本人,在朝上树敌不少,当然会有很多人愿意看见他任务失败,而给戚少商提供方便。   这显然是她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算隐藏身份,还是得掺和进了宋朝的政局风云之中。   顾惜朝,有没有算到这一点?他到底是不是还有后招?   段誉想起那一本,她读不懂的兵书,也许还是该再好好读一读,至少让她更了解,顾惜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姑娘恐怕不是普通平民女子吧,”戚少商道。   段誉八风不动,戚少商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就不用混了。   “且,姑娘对大宋的事了解极少,恐怕来自域外吧,”戚少商继续道。   段誉不答。   “姑娘本已离开,又为何不走?”戚少商低声道,“红泪说,是姑娘将连云寨的事告诉她,让她事先有所准备,姑娘到底是有意到这里,还是无意的呢?”   是不是有点不对?   “姑娘未免太神秘了。”戚少商感叹着,带着一丝轻微的抱怨。   ...   居然撩她?   要不,放他死了算了? 第八十六章   虽然很想这样说, 但段誉到底还是没打算,真的让戚少商去死。   她仔细询问了对方阵营几人的身份以及背景,又请教了一下宋朝廷的人物格局——她自己虽然也有一些资料, 但由本国人说起来,还是会有不一样的东西。   戚少商知道的不算多, 也不算少,连云寨起家的时候, 有点梁山泊的味道,也一直有官兵想要围剿, 所以对这几位将领,他自然也有些情报。   段誉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对息红泪道,“还是从现在开始准备跑吧。”   坐困孤城,绝非长久之计, 既然注定守不住城, 不如早点将逃跑计划做好。   “对方有攻城高手刘独峰, 同时又有兵法高手顾惜朝,此时正是气势高涨, 城破会是很容易的事情, 无谓的牺牲没有必要,不如一开始就做好逃亡计划。”   城里有六百姑娘, 外面却有一千士兵, 况且对面毕竟有顾惜朝、刘独峰这样的高手, 还有冷呼儿之辈, 城里的高手们,不是病就是残...段誉也不可能一个人打那么多。   “……好。”息红泪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我会遣散她们,安排她们分批离开。”   “不,等等。”段誉连忙叫住她。   逃跑也不是简单的事,这城里有几百人呢,直接放出去,如果最后对方没有抓到戚少商,抓她们泄愤怎么办。   “我有一个计划,”段誉对息红泪道,“请息城主一道参详。”   。。。   段誉腰上挂着逆水寒,背上背着强弓和箭矢,站在毁诺城的城楼上,往四周望去。   在毁诺城之后,有小片被地下暗流滋养的山坡,山坡下有一片麦田,是毁诺城的粮草主要来源,这时节,麦子自然已经颗粒归仓,留下一片秸秆烧掉以后的黑土地,等着来年播种。   碎云渊有如一道天堑,割裂开毁诺城所在的山崖,和对面的戈壁,稀稀落落的胡杨树林,在她来的那天,还是一片金黄灿烂,这几天,因为大军驻扎,砍树当柴,已经所剩无几。   与之交换而来的,是骑着马巡视的卫队,如黑云压城的铁甲寒兵。   城里的人已经偷偷运出去一多半,剩下的要不是发誓要与息红泪同生共死的姐妹,就是一路护送戚少商逃跑到这里的,除此之外,就是听闻息红泪有难,急忙赶来帮忙的赫连春水小侯爷。   而与戚少商同路的,除了连云寨的四寨主穆鸠平,就是江南霹雳门门主雷卷,和他的手下沈边儿。   雷卷正是第一天见到段誉后,率先出去的病弱中年男子,这个脸色苍白得,让段誉怀疑他随时会倒下去的汉子,在这几天里,却始终未曾真的倒下去过。   现在,她就是和这些人成为战友,打人生中的第一场仗,就算一个月前,段誉也绝不会料到。   “狄姑娘,”息红泪的姐妹秦晚晴和雷卷的手下沈边儿,结伴而来,手上的绳子上拴着一个中年汉子,“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刘独峰真的派人来炸密道出口。”   什么时候起,她们都开始听这个外来的,连真实都不知道的姑娘的号令呢?   大概是对方将详细,周全的撤退计划,摆到他们面前的时候。   在城里,并不缺能下决断的人,但他们却没有一个能将整个事态分析得清楚,将到底该怎么做,计划得明白干脆。   雷卷在听了段誉整个计划过后,只说了一个好,然后就表示自己全然愿意接收狄姑娘的调度。   至于戚少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如果有此本事,便不至于被顾惜朝逼迫到如今的地步。   “看来,对方准备好,要攻城了。”段誉脸上带着易容,往桥对面望去。   “没错,我们方才捉住了一个在城中埋炸药的人,”戚少商带着息红泪登上城楼来。   戚少商自然不能走,他必须留到最后,还不时得让对面的人知道,他还在这里,以避免对方狗急跳墙。   “他们都是刘独峰的人?”段誉看着被压在面前的两人问道。   跪在地上的两人,仰起头来看她,均露出费解的表情。   段誉易容成一个老妇,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年轻人的声音,这自然值得奇怪,不过他们心里更奇怪的,大概是这个看上去像是做主的人,到底是谁。   “正是。”被抓住的其中一人道。   “姑娘最好放过我们,”另一人道,“这样大家还有还转的余地。”   “我叫云大。”   “我叫张五。”   “我们爷并不赞同傅相,只想将戚公子请进京去。”   “若是,戚公子有冤,我们爷也会替戚公子平反。”   显然,刘独峰虽然被使唤来了,却似乎并不知道内情。   想来也是,这样丢脸的事,对皇帝来说,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戚少商神情有些意动。   段誉望向对面,那里有一座竹制的轿子,垂着干净的白纱。   这些天,轿中之人,始终没有下过地,被四个人抬着,气势比大佬还要大佬。   据说那人就是宋朝的神捕刘独峰。   一个捕头,这么矜贵傲慢,实在难以让段誉相信,对方是在戚少商等人口中,重情重义,堂堂正正,耿直清高的清官。   毕竟,段誉心里的清贵人物,是花满楼那样的。   哪怕家财万贯,也衣着朴素,行事低调,态度谦和。   不是段誉以貌取人,刘独峰的状态,看上去,真的很像和珅那样贪污腐败的贪官。   “只是戚少商就此束手,”段誉道,“你们却未必能保证他的性命。”   “我们爷一诺千金,”云大道,“说了保戚少商进京,就一定不会再让他少一根头发。”   “如果,他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段誉道,“又怎么会在这里。”   张五一脸悲愤无奈,“是傅中书以老爷的好友相要挟,老爷才不得不来。”   “所以,你看,”段誉摊开手,“你们老爷自身难保,说大话能保戚少商,又怎么能让人相信?”   “轰隆轰隆——”   就在这时,忽然毁诺城响起连声的爆炸,整个城楼被撼动摇晃,城头的人,不由得伸手保持自身的稳定。   城垣不断坍圮,雨石纷飞,城中疾呼声不断响起。   被刘独峰派来炸城的云大,满脸懵逼的张开嘴,“...我还没有...”   “是顾惜朝。”段誉道。   天空炸起一朵白色的烟花。   “这是你们的信号吗?”她低头问云大。   “不是。”   “果然是顾惜朝。”段誉怀疑,顾惜朝有猜测她在城里。   她望向对面,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人群,看到那个青衣广袖的俊美毒士,彬彬有礼的欠了欠身。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她又不怕他。   “不要着急,城门没被炸开,我们按照计划来,”段誉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镇定,她顿了一顿才道,“这两个人,从城墙上仍下去。”   这点距离,自然摔不死人,这是为了表明态度,至于之后,若是再遇,自然就是另一回事。   她飞身上了城楼顶,抬手敲响了战鼓。   夹杂内力的鼓声咚咚,如海浪般荡开,传遍城中,震慑四方。   鼓声是信号,召集最后留守的小队,快速集合上城楼,同时也告知城中之人,该快速从密道撤退出去。   “呀呀呀——”穆鸠平一跃上城头,将长矛挥舞,荡开射上墙头的箭矢,豪气大笑道,“让老子大开杀戒,大杀一场——”   “正是,”戚少商拔出剑来,他虽然只剩下一只手,却毫无畏惧之色,当风而立,英雄豪气万丈。   所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投石车、强弩、硬弓都集中在这里,拼命往下倾泻。   碎云渊底下的化尸水已经被放空,对面的军队开荡过来,用巨木搭起桥梁。   箭矢纷纷如雨,从墙头上,和城墙底下,交互射出。   段誉腰身一拧,一把抓住从身后射来的羽箭,长弓已然在手,回身搭箭,直射出去,在半空中,与另一支箭羽相击,两箭同时折断,跌落下去。   她往射箭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骑在马上的顾惜朝。   连珠箭,这种在普通军士中称为神技的本领,对于武功高手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段誉一支比一支更快的射出三箭,均被顾惜朝同样以箭击落,最后她直接一齐射出三支箭去,这次却射向顾惜朝坐下白马。   她原本以为顾惜朝会想办法挡住或击落这三支箭,没想到,对方在发现她的意图之后,直接飞身下马,任三支箭插在马身。   白马悲鸣一声翻倒,顾惜朝仍然站在对岸,长袖飘荡,优雅自在。   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仿佛去赴一场曲水流觞的宴会。   “顾公子,”黄金鳞站在顾惜朝旁边,“这城门,可到底还是没开啊,怎么回事?”   他语气客气,却有责备之意。   顾惜朝将手往身后一背,昂然而立冷笑道,“刘大人负责破城,你不如去找他问一问?”   黄金鳞脸色一青,他不敢。   刘独峰虽然官阶品级不如他,却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之交好友遍朝堂,不是他能招惹的。   不过黄金鳞不敢问刘独峰,刘独峰却要找他,“黄大人有什么意见,不如亲自带兵去攻城?”   黄金鳞正抬头要说话,就瞧见对面城楼上,一矢穿下,箭上仿佛带了巨力,鲜于仇惊叫一声,直接被钉在地上,顿时生死不知。   站在城楼最高处的少女,身形单薄纤细,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仿佛下一刻就可能被吹起。   然后,她始终未曾被吹起。   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居高临下俯视众生,轻描淡写,挥手之间,便取人性命,让人心生颤栗,想要跪倒求饶。   “那...那是谁?”黄金鳞声音发颤,他的武功同冷呼儿鲜于仇,不过伯仲之间,这一箭若是射向了他,他也未必能躲过去,“难道、难道那是息红泪?”   顾惜朝低头理了理袖子,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   “蠢材,”刘独峰冷哼一声。   但他心中也开始打鼓,他当然认为那不是息红泪,但这样武功的女子,又是什么人呢?   段誉射杀了鲜于仇,身上带的箭也已全部用完,脚下的城墙已经摇摇欲坠。   她回身再次敲响战鼓。   该退出毁诺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打一回仗了,虽然阵仗比较小,不过也就这一回了。 第八十七章   段誉回身最后看了一眼毁诺城, 此时官兵必然具已经进城,不远处能听到各种撕喊声,兵戈声, 和车马声。   他们最后一行人,一共二十余个, 顺着息红泪的暗道,此时离毁诺城不过三里, 还能听到城中轰隆隆的爆炸声。   息红泪在离城的最后时刻,拉开城中所有的机扩陷阱, 造成整个大地都震动得几乎裂开。   段誉自此方知,原来毁诺城中有这样多的机关,不过,她自然也不好意思怪人家不告诉她,毕竟息红泪对她留一手, 也是应该的。   不过, 眼看着这样一座漂亮的小城, 在眼下消失,即使它不属于自己, 段誉仍然觉得非常可惜。   他们很快到达先前约定的埋伏山坳, 雷卷一脸冷肃的迎上来,身旁跟着唐晚辞。   “准备好了。”雷卷简短的对戚少商道。   “大娘, 你们没事吧?”唐晚辞则担忧的迎上去。   “没事, 段姑娘杀了鲜于仇, ”息红泪道, “震慑了对面的官兵,我们退出来得很及时,没有太多伤亡。”   “那些人, 很快会追上来。”戚少商道,“接下来...”他看向段誉。   段誉重他一摆手,请他主持接下来的事。   追逐的部队,行进的飞快,很快便到了段誉他们躲藏的山坳,打头的是冷呼儿带的先头队伍,之后才是黄金鳞、顾惜朝和仍然坐在轿子里,看不见人影的刘独峰。   由于追逐得急促,所有人并未注意周围,于是,当前排的战马,突然矮下一截,马背上的骑兵被摔出去的时候,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冷呼儿武功比寻常骑士略高一筹,好歹半空中还转,才站稳了落地。   于此同时,山坡上,碎石和燃着油火的箭雨交互而下。   寻常士兵和连云寨叛兵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顿时死伤无数,等有人想要冲上山坡,又发现山道上早已挖好无数暗沟,藏着铁蒺藜,竹箭等物,只等着他们落入其中。   惨叫惊呼之声,顿时不觉于耳。   几乎在前马失蹄的同时,黄金鳞、顾惜朝就已经从马上直跃而起,而刘独峰的整个轿子,都被他的四个手下抬着飞起来。   不过,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怕群攻,况且又时间仓促,躲避得都有几分狼狈之意。   “上。”戚少商低喝一声,和息红泪一同冲向黄金鳞。   雷卷和沈边儿,唐晚辞冲向刘独峰的轿子,赫连春水三个手下冲向冷呼儿。   段誉悄悄叹了口气,拔出逆水寒刺向顾惜朝。   “果然是姑娘你。”顾惜朝在逆水寒剑下,走得从容。   段誉并不开口。   “我就道,那一群江湖草莽,哪懂得虚实相因,进退之法,”顾惜朝退后一步,“果然让我猜中了,姑娘果然也在城中,这都是姑娘的功劳。”   “姑娘深得兵法精髓,”顾惜朝手中五色小斧终于出鞘,“先前还道不懂,未免也太过谦虚。”   段誉抿紧嘴。   “这把剑看来的确有些不称手,”顾惜朝大袖翻飞,神哭小斧在他手中,来去灵活,有如使臂,“姑娘不如还是用原本的武功,如何?我对姑娘的武功,可是一直好奇得很。”   “你说让我使,我就使,”段誉终于忍不住道,“我不要面子吗?”   顾惜朝轻轻一笑,“原来姑娘还要面子吗?那不如将易容摘下来,可好?”   他右手中小斧不停,左手突然抬起,射出三把小刀,向段誉的脸颊飞去。   段誉立起剑柄,原地转身,让飞刀打在剑身上。   虽然六脉神剑也是剑,但是和真的剑,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段誉向来不用兵器,使起剑来的确不太顺手。   若是对手武功低一些还罢,顾惜朝却又是个除了内力,输她不多,甚至对战经验更加丰富的高手,若不是她仗着身法灵巧,内力深厚,恐怕还差了他一些。   不过,剑法嘛...她其实学过一招的。   就在段誉犹豫着,要不要试着转一圈大风车的时候。   “都给我住手!”息红泪突然高喊一声。   她和戚少商终于完成先前给他们的任务,制住了黄金鳞——活的。   “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顾惜朝望了一眼,看见黄金鳞虽然表情英勇不屈,却两股战战,便也不再出招,干脆的垂下手,“为了毁诺城一些和你毫不相关的女子,你倒是愿意白费心思。”   他几乎一眼看出段誉的目的,固然是为了帮戚少商逃跑,但是在山中埋伏这一波,固然是为了减少追兵力量,更主要是为了毁诺城里出逃的其他女子。   毕竟,如果他们只是顺利逃走,这些女子必然成为黄金鳞等人泄愤的出口,但现在官兵和连云寨的人,都损失大半,就算收拢了人,想要继续追捕这些女子,也有些力不从心。   况且,余众还要继续抓捕戚少商,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段誉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   “你不说话,是认为我一定不会泄露你的身份?”顾惜朝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开玩笑。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这样做,”段誉摇摇头,“我只是不能不做这些事。”   “这就是你该做的?”顾惜朝道,“妇人之仁而已。”   “我说过,我如何做事,你没资格评价,我觉得对,就做了。”段誉道,“况且,你显然没有算到我会这样做,不是吗?”   顾惜朝抿紧嘴,眼神复杂的看了段誉一眼。   接下来,自然如顾惜朝所料,黄金鳞职位最高,但骨头并不硬,被息红泪以死威胁过后,只得表示给他们放行。   那些毁诺城的女子们被息红泪当场解散,他们之前约定将来在某处见面相聚,重建毁诺城,那是以后的事情。   最后只剩下戚少商几人。   “戚公子,息大娘,你们还想我怎么样?”黄金鳞满脸冷汗的感觉着贴着脖子的剑刃,那剑刃由于贴肉很久,已经发热,几乎让他感觉不到,这让他更感到害怕,生怕对方已一刀划下,他要等到鲜血喷溅,才发现无可挽回。   “我们请大人陪我们走一段,如何?”息红泪道,“等走过五十里,后头没有追兵,自然就放了大人。”   “好说,好说。”黄金鳞连声道。   “另外两位,以为如何?”息红泪先看顾惜朝,又看向刘独峰道。   至于冷呼儿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此时已经倒在地上。   “息城主说了算。”顾惜朝优雅的笑了笑,看着段誉道,“你们赢了。”   “刘大人?”息红泪紧张的看向刘独峰。   “息城主,没有用的,”刘独峰摇摇头道,“老夫是一定要将戚少商捉拿归案的。”   “哪怕他是冤枉的?”段誉突然道。   “他有没有冤屈,也该到京城里,交由三司审讯过后,才能下定论。”刘独峰道,“若到了时候,真能证明他无罪,老夫定会全力助他脱困,还他清白。”   段誉一时不知道刘独峰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刘大人如果有这等本事,”段誉道,“那还不如先救出你狱中几位好友?听说你有一位朋友,被抓紧监牢里已经好几年了?”   所谓打人不打脸,接人不接短,段誉说这话,确实有点不厚道,饶是刘独峰气度不错,此时也不由得脸都红了。   “不知姑娘是哪一路人物?”刘独峰道。   “我的身份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段誉道,“刘大人转移话题,未免太明显了。”   刘独峰道,“好,那就算我前面都是废话,戚少商我是必抓的,姑娘先前放了云大和张五,老夫十分感激,所以如今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若是姑娘执意不肯,那老夫只好对不起了。”   “黄大人的性命,你不要了?”息红泪将剑往黄金鳞颈侧使力去,瞬间就拉出一条血痕。   “黄大人虽然是同僚,不过抓捕逃犯不幸牺牲,老夫也没有办法。”刘独峰眼都不眨。   “但,如果黄大人是死在刘大人手下的,”段誉道,“那就不一样了吧,除非你能把这里的人,都杀光。”   刘独峰果然不动了,“你说的不错。”   “为了大人的名声,和大人的同僚,请大人放我们先跑五十里,这不算什么吧?”段誉道。   “是。”刘独峰越发简练。   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接下来,自然是点穴绑绳子一条龙服务。   其实吧,按照他们的计划,戚少商也是要进京的,刘独峰态度要好一点,大家一路进京,两厢便宜,这也是戚少商先前考虑过的。   但段誉不得不提醒他,刘独峰虽然江湖名声不错,但还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随口颠倒是非黑白,不是不可能,毕竟,只要在前面加一个“为了大义”“含恨忍痛”就可以了,非常简单。   所以,也就有段誉先前故意试探刘独峰的那句话,试探过后发现,此人的节操果然不能相信。   “姑娘不妨捆得紧一些,”顾惜朝对段誉道。   “我知道你跑得脱,”段誉道,“不必炫耀了。”   “那姑娘可知道我下一步的计划?”顾惜朝道。   “你会说?”   “你准备上京吗?”   段誉手一顿。   “那你可要小心一些。”顾惜朝轻声道,“不止是敌人,还有朋友,姑娘,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   段誉又一顿,突然扬起一个微笑,“你以为我不会识人,以为这样就能动摇我?不要忘了,我并不曾看错你。”   顾惜朝垂下眼眸,显得温雅柔顺,“我只是担心姑娘,提醒你一声罢了。”   “放心吧,”段誉微笑道,“你就算现在显得再乖,我也不会忘记你干过的好事的。”   不是顾惜朝,现在她不知道过得多滋润潇洒。   “姑娘何必对我这样大的敌意,我并没有伤害过姑娘你,”顾惜朝道,“将来,说不定还能帮姑娘的忙呢。”   -----   江南百花楼   “蝙蝠岛?”花满楼微蹙眉头。   “这座小岛位于东海之上,据说岛上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但是去过的人却对此忌讳莫深,至于岛主蝙蝠公子,更是谁都不知其真实身份。”陆小凤捋着他的胡子道,“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十日之后,蝙蝠岛上会拍卖一幅夜叉图。”   与其说是拍卖夜叉图,不如说是拍卖一条人命,拍卖一个人的名声。   “蝙蝠...”花满楼低声喃喃道。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探个究竟?”陆小凤道,“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消息和线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无时无刻不在搞事,十分不怀好意想带坏我家玉,但是我玉是不会轻易被他带坏的。 第八十八章   之前争取到的五十里地, 其实只是一点休息时间。   让受伤的、没受伤的、有病的、没病的,反正大家都能休息一下,也掩盖一下行踪。   息红泪先前做了准备工作, 说通了这附近的三个地头蛇:高鸡血、尤知味、赫连春水三人帮忙。   赫连春水主要提供武力,高鸡血和尤知味则是后勤。   比如说, 他们暂时歇脚的地方,就是高鸡血的店里。   高鸡血是个胖子, 看上去就满脑肥肠,从外貌看来,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据息红泪说,如果她先前没有将高鸡血说服,那么无论怎么走,怎么藏, 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 因为整个方圆八百里地, 所有客栈旅店都是他的眼线。   而现在,自然颠倒过来——   “虽说你们先前做了冷呼儿和鲜于仇两位将军, ”高鸡血看了段誉一眼, “但这次来抓戚少商的人里,这两位确实最不要紧的, 文张文大人已经会同了神威镖局的几位好汉, 又从彼镇调派了些官兵人手, 听说这次六分半堂的高手们, 也会前来帮忙。”   段誉低头默然,个顾惜朝,果然没说实话。   “六分半堂?”包括戚少商在内, 屋内众人,神色顿时一耸然。   “是天下黑道六分半的,六分半堂?”赫连春水道。   “当然没有第二个六分半堂。”高鸡血道。   “六分半堂难道也投靠了傅宗书?”赫连春水皱眉。   高鸡血没说话。   雷卷冷哼一声,“雷损果然越活越回去了。”   段誉抱着逆水寒剑,顿时犹豫,要不要自己独自进京算了,一个人走得快点,只是怕自己一走了,剩下几个伤的伤,病的病,给人家一锅端了。   六分半堂的名声,她在中原武林混了那么两年,也是听过的,开始是江南雷门中人,出去自立门户,在几代老大的发展下,已经成为武林黑道第一大的势力。   但向来这种混社会的,不是都最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吗?   毕竟要显得叛逆一点,装逼一点,才好吸引众多中二青年,要成了朝廷走狗,对混黑的人来说,不是就显得不够酷了吗?   “诸葛先生座下四大名捕的老二,铁手兄,也落在我们手上,”高鸡血又给他们第二个消息,“他虽然是神捕,但既然是来抓戚兄的,我们当然也不会客气,此时被我点了穴道,就放在这屋子的橱柜里。”   “不,”戚少商连忙站起来道,“铁二爷是帮助我们的人,”他打开橱柜,果然看见里面的铁手,连忙伸手解开对方的穴道。   身材高大,虬髯黑发的铁手,看着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身上多处受伤,却还目光炯炯,气质昂然。   段誉一见他,就觉得萧峰和他,有点撞人设,不过萧峰豪气更胜,这个铁手看着有点叛逆潇洒。   他一瞧戚少商,立即露出大笑,“戚兄还安好。”   两人相互对视拍肩,那阵势,段誉觉得就差一点就要皇天后土拜把子了。   两人正准备开聊——   “吃的来了,”一个身材略矮小的男子,带着两个徒弟,送上吃食来。   这个矮小的男子,就是尤知味。   天下有名的御厨。   段誉看着系统面板,尤知味这两个徒弟,居然一个叫云大,一个叫霍乱步。   云大,是刘独峰的下属,这霍乱步,明明是顾惜朝的徒弟。   “这是‘滋味粥’,”尤知味看了一眼铁手,表情不变,仍然满脸笑容,看向息红泪道,“乃是在下成名之作,可惜这里佐料略有缺少,否则更有滋味,请大娘品鉴。”   穆鸠平笑道,“在下这辈子,能吃一次御厨名菜,也算是值了。”   尤知味矜持一笑,却也并未说什么谦辞,显得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   段誉走上去,伸手端住粥盆,粥的味道很香,温度也正好合适。   尤知味被买通了 =粥里一定有东西   段誉捧起粥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吨吨吨的倒进嘴里。   是的,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好吃!   吃得一粒米都不剩,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段誉感受到胃里的充实感。   一个人承受所有,她真的太伟大了~   她对周围木若呆鸡的人一笑,伸手点住尤知味,然后一边一个,在云大和霍步乱脸上抹了一把,扯去易容。   戚少商他们自然都认得出云大和霍步乱两人,顿时从一种镇惊中,立即又跳到另一种,各个张口结舌,表情呆愣,脑袋当机。   “他、他们——”戚少商结结巴巴道。   “给人收买了。”段誉帮他补充完整。   戚少商等人眼神一厉,射向尤知味。   “喂,你们还不赶紧跑。”段誉直接冲破房顶,踩在屋顶,一跺脚,跺下两块瓦片,“找上门啦!”   拜托,不要向反派学习好不好,虽然你可能是正派,但还是可以死于话多的。   ————   铛——铛——铛——   相国寺的钟声,悠然敲响。   一身暗褐色云龙纹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在身旁青年扶持下,缓缓从蒲团上起来,将手中的三柱香插在碧色的螭龙琉璃香炉之中。   香烟袅袅升起,将金身佛像的面目模糊。   中年男子仰起头,望着金色的佛像,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   “她掺和了连云寨谋逆案?”   青年容貌姣好,唇红齿白,一身雪缎白袍,金冠玉带,微微一笑,犹如迎风摇摆的白莲,不胜凉风的娇羞,“小郡主也是行侠仗义,戚少商毕竟也是被楚相玉连累,收了一把不该收剑而已。”   申王赵佖,只有一子和义郡王,并无女儿,但屋中的两人,却都以小郡主这个称呼为自然。   “这样的事,岂是她能介入的。”申王赵佖轻轻叹了一口,仿佛有些担忧。   “小郡主毕竟年少,对江湖侠客,想来也一时好奇心重,掺和进去,要帮戚少商沉冤昭雪。”青年微笑着,“这正是因为小郡主性格仁厚,一片赤子之心。”   “你也不必为她说话,”赵佖道,“她就是初出牛犊,不知天高地厚,该得些教训,才知道轻重。”   “我倒要祝贺殿下,麾下添一员猛将,”青年笑容可掬的拱了拱手,“听说九现神龙戚少商,武功卓绝,聪明机智。”   “你认为我会插手?”赵佖微微扬起声音。   “殿下,就算看不上戚少商,但小郡主是殿下的亲生女儿,殿下怎么能忍心,让小郡主一直吃苦头?”青年露出恰到好处的狡黠。   “她性格实在有些任性妄为,是不是?”赵佖再次叹气道。   “小郡主岂是臣下能评议的。”青年微微低头。   “她喜欢上花家七童,实在是我不曾想过之事。”赵佖道。   “花满楼亦是江湖之中的才俊。”青年道。   赵佖摇摇头,“不曾建功立业,浪荡江湖,一事无成,又是家中第七子...那样的人,哪里是终身依靠。”   “小郡主只是年纪小,好玩罢了,心中定是知道轻重的,”青年温声道,“先前她那样喜欢逍遥掌门,最后还是拒绝与对方成亲,不是吗?小郡主的婚姻之事,最终,还要由殿下做主。”   他声音柔软,仿佛缓缓有余味悠长。   赵佖淡淡一笑,“的确如此。方应看,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出众,最有才华,最会说话的一个。”   “多谢殿下夸奖,”青年,方应看垂头含笑道。   “她如果喜欢的是你,”赵佖道,“我就一点烦恼都没有了。”   方应看退出之后,赵佖唤了守门的青年进屋,“逆水寒剑的事,是她做的吧?”   和面对方应看时,和蔼软弱的状态不同,此时的赵佖显得威严得多。   “是。”青年单膝跪在他面前,回答干脆。   赵佖皱紧眉宇,许久才叹一口气,“她不该将女儿也牵扯进来的。”   青年低头没有说话。   “方应看有句话倒是说的对,”赵佖道,“女儿不愿意的事,做父亲的,又怎么能看着她吃苦头。”   比起方才淡入烟尘的抱怨,此时的这句话,才是真真切切的。   “至于花满楼...”赵佖向外望去,心中实在有些复杂。   彩绘的房梁,雕花的殿门,以及浮云的天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片混沌模糊的色彩。   眼前的青年,容貌也模糊不清。   完全的瞎子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连这样的色彩都没有的,完全的黑暗。   正因为从小患有眼疾,他才更明白,眼睛看不见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女儿,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瞎子。   但,如果她就喜欢呢?   赵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从孩子出生,他未曾尽一日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又有什么立场,阻止她做任何事?   “延恐怕很不喜欢花满楼,”赵佖自然早就了解,自己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先前大通钱庄,是花满楼处理的?”   “不是,”跪在地上的青年道,“花满楼和陆小凤只是查出执行之人,是当地的捕头,后面的事,是花如令亲自扫尾,走了舒无戏的路子,他手上有姓朱两兄弟的把柄,让那两个很吃了一回苦头,。”   赵佖再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么,蝙蝠岛这一趟,就让本王再看一看花满楼的本事罢,”赵佖道,“也免得,老是在她眼下晃,让她看不顺眼,想要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爹,赵佖,按照历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去世了,不过,反正是架空的武侠世界,大家就不要计较了。   关于眼疾这件事,我之前因为关注过这段历史,《宋史》中,章惇反对立宋徽宗赵佶,提出两个人选,一个是简王,也就是前一个皇帝哲宗的亲弟弟,接着就是申王赵佖年纪最长,高太后为了自己的权利,最后一意孤行选了赵佶,对赵佖的理由是有眼疾。   但有这样一句话——惇厉声对曰:「以年则申王长,以礼律则同母之弟简王当立。」   当时我看的时候,就觉得很有意思,如果赵佖真的完全看不见,那章惇根本就不该提他,毕竟白浪费功夫。   我比较倾向于,赵佖是有眼疾,但是并不是完全看不见,要当皇帝,也还可以。   相当于两可之间,不算完全健康,但也不算完全问题很大。   另外,宋徽宗一直给人的感觉就是荒唐,软弱,糊涂。但其实对皇位问题,他就一点都不糊涂,章醇两个可能威胁他的人选,都在宋徽宗继位几年以后,就死了,而且岁数都才二十几岁,说不是他干的...有点太巧合了。   玉玉三位家长选女婿的眼光都...国主选的郭大呆,亲妈选的雷阴险,亲爹选的方白莲。   不过,花花,也确实不是家长理想女婿,毕竟:不挣钱不立业,残疾,家里人口多——关系复杂,妯娌很多,而且排行最小也不会继承家业。   雷和方,则都算是青年才俊,有事业的。 第八十九章   “他们要跑了!”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 高喊一声。   霎时间,无数箭雨和暗器飞向屋顶。   周围先前看上去平常,毫无异样的街道店铺, 顿时涌出许多追兵。   高鸡血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因为这些人, 正显得他本事不高,事情没做好。   段誉脚下一跺, 用内力将瓦片震起,再抬袖一挥。   这流云飞袖的招式, 本是用来击退敌人,此时用来击飞瓦片,也十分便利,哗啦啦的大排瓦片被推出去,顿时将空中的箭矢击落了一半。   她不看战果如何, 只专心往前冲。   他们此时算是先发制人, 打了对手措手不及, 自然要赶紧逃跑为宜。   段誉的招式顿时给了众人灵感,纷纷掀起屋瓦阻挡远兵器的攻击, 不敢稍加停顿, 但就算如此,背后的追兵追得越来越近。   毕竟这一群人中, 受伤有病又疲惫得很, 许久不曾好生睡过一个好觉, 不比那些人好吃好喝。   段誉武功毕竟没到神仙画画的地步, 她在最前面开火车头,一心探路突围,顾不得身后, 故而等这次终于逃出包围之后,她才发现高鸡血和韦鸭毛两师兄弟,都没有跟上来,赫连春水带来的几个武林高手,也损失了好几个。   众人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来,裹伤休息。   天黑下来的时候,树林外传来喧哗声,显然追兵并没有放弃,虽然慢了些,但还是赶上了他们。   段誉听到树木噼啪烧着的声音,一窜跃起来。   “放火烧林!”赫连春水惊愕着,速度也不过比段誉慢上一点。   仍然疲惫的众人,没有时间惊慌,都飞快的起来,继续跑路,往人最少,声音最少的方向跑。   树林不大,很快就走到尽头,前头自然不会没有人守,段誉拔剑挥向迎面而来的银钩。   剑上的力道如有千钧,将阻拦的人撞得几乎翻倒在地,未免追兵包围,没有时间停留,段誉一剑砍下对方握着银钩的手臂,然后继续向前突围。   这样略作喘息,又不得不逃跑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天黑以后,他们再次在一片山坡地歇下来。   段誉感觉到,此时的追兵和先前的状态不一样。   这种不同,主要是在态度上。   大概是先前提到的那位文官文张大人,已经带了人来,所以整个队伍的风格气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她抱着剑,坐得离他们都远远的,有点疲惫,但比起疲惫更多的麻烦挠头。   这里毕竟还是宋国的疆土,所谓的追兵会源源不断,春风吹又生,这都不算什么,让她挠头的是,别看她现在镇定自信,其实真到了京城该怎么做,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况且,她还要防备她的“亲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么多天,她一直没有机会认真的想——亲娘到底是谁。   如果,对于父亲的身份,她猜得没错,那母上到底为什么要收养她,为什么会掩盖她的身份,为什么将她当亲生的养,为什么愿意让她成为大理城的少主。   她当然愿意相信,她过去十几年的生活都是真的,无论是天龙寺的长辈们,还是母上和姨母,对她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但她还是感到心中一阵紧缩。   这些问题,她只要一去想,就会觉得面前有一个黑漆漆的深渊,让人头晕目眩,仿佛随时要跌落下去。   顾惜朝的话,虽然没有让她动摇,但还是让她心情不好。   她知道这和连日的逃跑,紧张的状态有关系,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态的经验,所以还不太会调整心情。   有一根弦一直紧绷着,不得喘息。   她望了那群人一眼,他们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平日看不出来,到这时候,却能看得出,她只有一个人,只是她自己。   这并非是因为戚少商他们排斥她,段誉心里很清楚,始终不愿展露的人是她自己,造成现在结果的也是她自己。   她不会告诉他们她的真实姓名、武功和来历,她的想法和思维,显然和他们也有很大差别,和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的衣服,一直是最干净的,到现在为止。   江湖人都知道,江湖之中,“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一但结仇,宁愿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道理她都懂得,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干脆。   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其实她一直避免伤人性命,就算最开始正面打的两次,除了鲜于仇,她也只是让对方失去行动力。   这样做,未必比直接干脆的让对方死好,甚至干脆些说不定更慈悲,毕竟在这种纷乱的地方,失去行动力的人,活着也许比死还要惨。   但她就是不像戚少商他们那样,能干脆的下手。   她这样的心情,他们不会懂。   她是一个伪善者。   段誉不由得有些悲观的想。   等再见到花满楼的时候,他也许已经不认得她了。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座轿子。   月色当空。   一顶木质的轿子,从不远处缓缓而来。   轿子四周有四个少年护持。   这四个人,让段誉有些眼熟。   逃亡中的人们都警惕的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与大捕头见面的,但是今天状态不好,头晕眼花,有点发烧,所以只有这么多了。   玉玉的状态也不太好,持续性的精神压力大,然后她实际上又和小戚他们没什么关系,比较生疏,感觉孤独...不过,这次过后,她的抗压能力肯定上升了。 第九十章   “大师兄?”铁手试探的唤了一声。   “小郡主, 玩够了,该回家了。”   轿子里的人,没有回答铁手, 他的声音就像泠泠七弦,在寒夜奏响, 比月色更清寒。   “小郡主?”   这一声怪叫不是出于一个人,而是出于这里所有的人。   其中段誉自己叫得最响。   她立即能反应过来对方叫的人是她。   在这里的所有人, 身份来历都清清楚楚——除了她。   显然,这里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你是郡主?”戚少商满脸被隐瞒背叛的惊讶表情。   铁手表情出现明显的茫然, 他身在京城,从没听说过申王还有女儿,但他性格沉稳,不会一惊一乍,因此虽然心中满怀疑惑, 却并没有急着开口。   “无情?”段誉此时却顾不上他。   什么鬼?   难道她猜错了, 轿子里的人不是无情, 而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无情见过郡主殿下,给郡主殿下问好。”轿子的垂帘被掀起来, 露出里面的人。   一身白衣的无情。   比霜还要冷, 比雪还要惨白。   他推着轮椅从轿子里出来,对段誉微微欠身, 然后才对铁手点点头, “二师弟。”   “上次见你的时候, ”段誉强克制住自己飙升一百八的心跳, “你好像还没有这么多礼。”   需要她帮忙回忆吗,上一次酷得一匹的无情大捕头?   无情淡淡道,“因为没有必要。”   “现在, 你觉得有必要了?”段誉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殿下认为我上次不够恭敬,等回京之后,我自会去刑部受罚。”无情道。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戚少商等人此时的表情,十分好得增加了这部片的喜剧和荒诞效果。   “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段誉看着无情,用自己最诚挚最渴求的表情。   “申王殿下听说郡主在江湖惹了事,十分忧心,”无情道,“因我正在附近缉捕独臂剑周笑笑,世叔便飞鸽传书让我来保护郡主。”   “申王赵佖?”   “郡主殿下,即使对王爷有怨,”无情也认真的看向她,“也不该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   “我——”在无情凝视的目光下,段誉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真是没想到。”   申王赵佖。   司空、太傅、加开封仪同三司,御赐赞拜不名、诏书不名,入朝不趋,领永兴、镇安二军。   是如今宗室之中第一人,如果,他没有眼疾的话。   这简直荒谬!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段誉梗了梗脖子,就像真的年少叛逆的中二少女一样,“我觉得我很好,没有问题。”   “世叔已经得到消息,傅宗书已飞鸽传书九幽神君,不惜代价杀死戚少商,拿到逆水寒,九幽神君武功高强,其七个弟子,也各个心狠手辣,武功一流,王爷担心郡主应付不来,所以让我先赶来帮忙。”无情道,“傅宗书这次的用意,显然不只是为了向陛下献媚,而是有自己拿到逆水寒,要挟昏...陛下的意思。此事所涉颇深,小殿下还是不要参与得好。”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昏,昏什么?   昏君。   他一定想说昏君对吧?   无情,你原来是这样的无情吗?   “所以说,”段誉露出一点讽刺的表情,“连诸葛神侯也不愿参与了?”   无情叹了口气,“王爷就知道殿下不会放手,所以承诺,他会庇护你的朋友,解决此事,请郡主殿下放心。”   段誉愣了愣,“你的意思是,申王会负责这件事。”   “是。”无情郑重的点点头。   不是?   这不是她亲妈搞出来的问题吗?   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如果不是顾惜朝从内部突破,就黄金鳞他们仨个傻蛋,根本搞不下连云寨好吗?   现在,申王又出来做好人?   “那顾惜朝呢?”段誉问。   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无情显然没想到,段誉会问这个人,明显的愣了愣才道,“王爷会酌情处理。”他又定了一定才道,“小郡主如果没有问题了,不如带着你的朋友,随我进城去,找一个干净的旅店吃饭休息。”   然后他今天首次露出温和的表情,对段誉道,“若是王爷看到郡主如今的样子,恐怕会非常心疼。”   段誉当然有无数的问题,比如说她爹到底是不是她爹,他们有没有搞错人,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为了某种阴谋目的...但现在当然不是问这些问题的好时候。   吃饭,然后洗澡,换衣服——无情甚至让他的剑童给她新买了一身衣服。   披着半湿的头发,段誉坐在客栈后面的院子里,抱着逆水寒剑发呆。   事情似乎一下子突然就解决了,就在昨天,她还觉得非常棘手,现在好像一下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按说,她整个人应该放松下来,但是关于身世的问题,让她有点睡不着。   她想了想,摸出花满楼送给她的白玉连心锁捏在手上。   ——在过去这段时间,她都不敢把它拿出来。   不知道,花满楼现在在做什么?   “郡主殿下?”   玉锁瞬间收进袖子里,段誉回过头,然后站起来,“戚公子。”   戚少商神色有些抑郁,在这段时间上下逃窜的过程中,他变得不像最初那样大气开阔。   “所以,你真的是赵家的郡主?”戚少商问。   段誉没有回答,对于新身份,她稍微有点尴尬。   戚少商误会了她的表情,连忙道,“我没别的意思,申王在民间声誉很好,比昏...陛下好多了,我只是稍微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认识郡主娘娘,还成为朋友。”   所以,他也想说昏君?   宋朝人,对他们皇帝的态度都是这样的?   有趣。   “他的名声真的很好?”段誉问道。   “是,”戚少商道,“申王殿下仁爱慈和,怜贫恤弱,时常劝阻陛下,救过不少大臣和江湖人士,免受蔡京迫害。”   听上去,像好人,又或者终极反派。   “郡主,现在,告诉我一次你的真名?”戚少商低声道。   段誉挑挑眉。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戚少商道,“郡主乃是宗室,那么,姑娘是叫做赵云吗?”   ......   你是认真的?   就没有一点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吗?   她转了转左手的拳头。   “息大娘休息了?”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相识许久,到最后却连你的名字都不曾知道,实在感到遗憾。”戚少商带着忧郁叹息的神情。   段誉送了他一双熊猫眼,对称的那种。   “早就想揍你了,之前怕误会,造成麻烦。”收回拳头过后,段誉看着他身后道,“你真的喜欢戚少商,还是只是觉得他长得俊?要不,我帮你把他毁容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我也不知道,”息红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尽的疲惫,“不过,也许郡主你说的没错,当初在建毁诺城的时候,我就该和他了断了。”   “红泪,我——”戚少商张了张嘴,最后道,“我并没有——”   息红泪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然后再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戚少商忧伤成一片脆弱的落叶。   但段誉真的一点都不同情他。   地面有些微的轮子捻过的声音,这一串声音在她旁边停下来。   无情只看了戚少商一眼,就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默默离开。   “你心里大概会有很多疑问。”无情道。   “是。”段誉承认。   “你当年是在京城出生,”无情道,“当时京城的形势不太好,申王不得已选择送你去你娘亲的家乡,后来如今的陛下继位,不久之后,简王就死了,在当时有很多人怀疑是今上下的手,你的身世太特别了,实在很容易引起今上的猜忌。”   “...嗯,”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所以,这件事和他无关?”   “是的——这就是逆水寒吗?”   无情望着她手中的剑。   “是——他想让我进京?希望我把剑交给他?”段誉道。   “不。”   段誉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   “王爷认为,现在进京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机会,对你没有好处,”无情道,“这把剑你如果用得顺手,也大可以留下。”   “顾惜朝到底是怎么回事?”段誉咬了咬唇。   她并不会,就凭这样几句话,就相信他。   就她的判断里,无情并不是一个绝不撒谎的人。   实际上,他和之前见过的刘独峰很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会为了自己的“大义”,做出牺牲的事,至于牺牲的是自己,还是别人,对他们来说并无差别。   有时候,这样的人,会显得伟大,但实际上他们非常固执己见,并很难被说服。   这样的人,绝不坏,却不可以信任,尤其是,他并不是和你站在完全相同立场上的时候。   “顾惜朝,是王妃殿下的人。”   无情在段誉眼中看到明显的戒备。   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觉得,在这样的身世之下,她对人的态度如果一直如此,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无情幽亮的黑瞳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温柔,“如果你想要见一见母亲,可以同我一道进京,不过,王爷却让我告诉你,他得到消息,楚留香在一个月前出海之后,就失踪了。”   “香帅出事了?”段誉一惊。   她已经有...一二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没见过楚留香了。   “你如果想要去找他,五天后到镇海县的码头,找狐狸窝出航。”无情道。   “你们知道他的消息?”段誉皱眉,“他到底有没有事?”   “这是一个选择,”无情轻声道。   ————   在平静的海面,一艘航船缓缓的行进,巨大并且豪华。   花满楼站在甲板上,感受海上灿烂的阳光,海风中带着些微咸味,让他有些新奇,天空中划过的海鸟,会发出嘹亮的鸣唱声,让他一直忧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在出海前,他到底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段誉的消息,所以别无选择前往海外未知的蝙蝠岛。   “那丫头精得跟什么似的,肯定没事。”陆小凤宽慰他道。   “嗯。”花满楼轻轻应了一声,右手下意识按住左手的手腕。   一串铜铃,并不值钱,却很珍贵。   风中送来悦耳的琴声,来自船的最上面的阁楼。   “无争山庄的原随云又在弹琴了吧?”陆小凤不想看他担忧的样子,故意兴致勃勃道,“你要不要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交个朋友?”   花满楼淡淡一笑道,“我看是你很仰慕人家,心痒想要交朋友。”   “他看上去太斯文了,”陆小凤小声道,“身边还带着服侍的人,排场很大,也许并不愿结交一个江湖浪子。”   “若是谁说不愿和陆小凤交朋友,”琴声停下来,“那他头脑一定有问题。”   阁楼上的俊秀公子站起来,飘然来到他们面前,长揖一礼,“陆公子,花公子,在下原随云,陆公子的名声,在下早有耳闻,只恨始终缘悭一面,今日相逢,实乃至幸。”   他温和而亲切的一笑,冲淡了眼瞳中寂寞萧索之意。   “在下略具薄酒,请二位共饮一杯,不知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去蝙蝠岛了~ 第九十一章   走, 还是留下,这是一个问题。   段誉抱着逆水寒剑,犹豫了片刻, “听说神捕刘独峰武功也挺厉害?”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傅宗书那一伙的?   “刘大人若是来, 我会亲自向他解释清楚,”无情道, “相信刘大人的本心,绝不会助纣为虐。”   段誉张了张嘴, 有心想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确定自己的身世,但如果自己不是申王的女儿,那他们就没有理由帮助戚少商他们了。   打生打死这么多天,突然一下子, 事情就解决了, 多少还是有点...不真实。   “我...我爹, ”段誉犹豫了又犹豫,才轻声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王爷是个好人, ”无情抬起头来,看着段誉道, “至于其他, 你也许愿意以后自己判断。”   “他愿意让我进京?”   “是, 只是不是现在, ”无情温和的道,“申王殿下一直很想念你,希望能和你见一见, 但他更挂念你的安危。”   段誉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无情,不知怎么想起顾惜朝的话——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算了,如果真的看错了,那就算...戚少商倒霉。   段誉将逆水寒抛进无情的怀里,“这把剑,还是你带回去吧,东西也在里面。”   无情愣了愣,“那你?”   “我用不惯这个。”段誉干脆潇洒的转身。   “...等一等。”   “嗯?”段誉回过头。   “你现在就要走?”   “自然早一日找到香帅,早一日放心。”段誉道。   “虽然我来了,”无情道,“但傅宗书的人仍然追在后面,你现在一个人离开太危险,我来就是保护你的安全,直到京城的消息传过来,你再走也不迟。”   “我告诉你的消息,并不是要你立即做选择。”   “你的意思,两三日内,他就能说动皇帝?”段誉有些惊讶。   “是,”无情道,“实际上从京城得到消息,已经过去五日,这样的事,其实一但做起来,是很快的,也必须要快,在闹得满城风雨之前,就掩盖住,那么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段誉嗤笑一声,接着却又道,“的确,本来就是自欺欺人。”   “的确如此。”无情淡淡颔首。   “你知道他到底准备怎么做吗?”段誉其实还是有些好奇。   “这件事只要没有真的公开,其实就对戚少商有利,”无情淡淡道,“昏君不愿意更多人知道,所以只要有人提醒他,一但戚少商被逼急了玉石俱焚,会将事情宣扬出去,或者告诉他的江湖朋友,而这些江湖朋友又会告诉更多江湖人,使得事情越闹越大,越难收场。   “傅宗书一路追戚少商,已经追了这么久,却始终将他解决,皇帝不会一点不急,不会不害怕这件事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替戚少商担保,并且表示可以全权处理此事,控制住戚少商,并且请皇帝施下一点小恩小惠,保证不让他和他的朋友,在江湖中胡说八道,那么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   “你们的皇帝能相信?”这个方法和她之前想的,还是有一点不同。   毕竟,她虽然觉得现在的大宋官家有点昏庸,但也没想到他会昏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想到朝中制衡,他们却选择直捣黄龙,而且显然觉得非常有把握,一定能成功。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无情冷笑道。   段誉默默刷新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走得掉,他们轻功不如我。”她回忆了一下,之前用系统确认过那些人的数据,就算刘独峰也赶不上她。   无情不赞同的皱皱眉,“你决定了?”   “找到香帅过后,我想回家一趟。”段誉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太着急了,但我现在的确很急。”   她说的家,自然不是京城,而是大理。   要确认自己的身世,她不会问别人,只愿意问真正的亲人,在前往京城以前,她想要从她们那里了解事情真相。   无情的目光中露出怜惜的神色,他看得出她的迷茫和挣扎,知道她心里痛苦。   她至今能仍然能镇定冷静的做计划,甚至将他人的事情放在自己之前,将所有一切重担背负在自己身上,让他感到钦佩。   并清楚的看到她内心强大坚定,非常善良。   “那么,这张银票你拿着,”无情递给她一张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千两的银票,“这不是给你路上花的,而是给狐狸的钱,到了狐狸窝,你要把这张银票给他,他就会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哦,”段誉点点头,她记得大通钱庄是花家的产业,不知道和花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是很想念男朋友了。   “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吗?”无情真诚地问道。   段誉抬头想了想道,“既来这张钱不能用,能借我五两银子吗?我明天没饭吃了。”   “...”   有的人,就是很难让人感动超过五秒钟。   “五两够吗?”无情面无表情的掏了一块碎银给她。   “够了,”段誉把银子揣兜里,“入了关,我就能找到地方取钱。等我去京城的时候再还给你,要利钱吗?”   “不用。”无情简直不想再和她说话。   然后,段誉便走了。   她的轻功很好,飞出去的时候姿势轻灵漂亮,因为穿着淡色的衣服,在月光下,就像一只白鸽。   无情仍然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   入关之后,段誉在珠光宝气阁和花家商铺两者中,先遇见了花家的铺子。   她拿出那枚白玉连心锁,真的在这里取到了钱。   于是,她借了铺子里的笔墨,给花满楼些了一封信,信上没有细写她出关后发生的事,只写到她遇见一些事情出关,并且希望能在一个月之后在百花楼碰面,这一次,她想请他陪她回大理,当然如果他不能去,她也希望能回家之前,再见他一面。   然后她灵机一动,找了一家大通钱庄,拿出那张银票来。   掌柜的看着那张钱,却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   “人字九百八十二号,怎么还有这种银票?”   “这张银票有什么问题吗?”段誉皱眉。   这位老掌柜看她的表情,简直就像她是个大恶人,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好再拿出花满楼给她的信物。   “你...您...”老掌柜看了看玉锁,表情又惊又疑,“您要兑钱吗?”   “不,我就是想问一问,”段誉道,“这张银票有什么问题吗?”   “您不知道?”   “外人不知就罢了,您怎么也不知道假银票的事?”旁边的伙计凑过来道。   “假银票?”段誉眨眨眼睛,“能给我讲讲吗?”   事情已经过去,当然也没有什么不能讲,不过老掌柜毕竟不在事情原发地,所以也只是听说,“这件事,还是七公子破的呢...”   银票这个东西,作为取钱的凭证,当然非常重要,为了保证真假,花家不仅请了最厉害的巧匠制作印版,而且每张银票上还单独拥有一个号码,印完之后,印版也立即毁掉了。   而有一天开始,钱庄却开始不断收到多张同一个号的银票。   关键是,这些银票经验证,还全部都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银票,当然就得给人家兑钱,但实际上,他们当然没有储备这么多银两。   幸好,很快这件事,就由花满楼和陆小凤破了案,犯案的人是大通钱庄的大掌柜和杭州当地衙门捕头,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在杭州城外的山洞里建了一个赌场洗钱。   前半截倒是没问题,但一个掌柜和一个捕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杭州城郊的山里面,建出一间大赌场来,这未免太神奇了。   段誉还想再问,但这位掌柜知道的也并不清楚,也只好先放下了。   出关的时候,还只是入秋,等段誉到达海边无情所说的小镇码头,则已经是隆冬季节,海风凛冽。   那里果然有一个狐狸窝。   狐狸窝里有一只老狐狸,看上去憨态可掬。   段誉进入小镇后,已经打听过狐狸窝是什么地方,知道这里的主人靠海运赚钱,猜测无情告诉她的意思,应该是让她在他说的那一日上船,跟着船去的方向,就能找到楚留香。   不过,当她向老狐狸打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   因为明天,也就是无情说的时间,老狐狸只出航一艘船,而这艘船走的地方却是扶桑。   脚盆国哎~   这未免也太远了吧。   虽然仍然上了船,段誉却不得不担心,她到底能不能一个月以后回航,甚至心想这里离杭州不远,既然已知道目的,不如去见一见花满楼过后再出发。   不过,她到底还是没这么做。   老狐狸的船是用来装货的,不是用来装人的,但在看了段誉的银票过后,却立即改变态度,十分恭敬的请她上船。   船上的房间,布置的比她想象的要豪华,完全值得她付出的银子,床铺上是柔软的绸缎,茶具是昂贵的铜胎掐丝珐琅,也就是俗称的景泰蓝。   所有东西都齐全且干净,胜过她住过的最好的客店,且都被铜钉钉死在地板上。   每天的食物,虽然味道并不精美,却都有水上极为珍贵的蔬菜和水果。   段誉耐耐心心的享受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夜里,他们遇见了风浪。   海上一片漆黑,除了滔天的巨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这艘看上去豪华的大船,在狂风巨浪之中,被自然的力量,像撕一块纸片那样,轻易的撕得粉碎,然后将一切吞没。   段誉甚至听不见船上其他人的呼喊,她也被大自然的力量慑服了。   幸好她的水性还好,又有武功,才在这场风暴之中,保全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凤舞九天bug简直太多,加上这次主角也变了,所以剧情我就随意改了。 第九十二章   天空仍然一片黑暗, 海水的颜色深得像墨汁,在这种时候,眼睛好像成了不那么重要的器官, 失去了它的作用。   黑暗神秘未知,危机四伏, 而未知产生恐惧,段誉往四周望了一圈, 却什么都看不到,无边的广阔, 也眼前一片漆黑是一样的。   耳边只有波涛起伏,没有人声。   段誉不知道是因为船上的水手们被冲散,到了其他地方,还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她只能祝福他们, 在海上讨生活的的人, 水性应该足够好到应付任何灾难来临。   不过比起别人, 她现在更需要担心自己。   系统的搜索范围内,什么也没有。   一望看不到边际的海面上, 没有方向、没有人声、没有礁石   比起恐惧, 一种茫然彷徨,随着海水在她胸口起伏震荡。   她突然想到花满楼。   花满楼曾因为黑暗害怕, 彷徨过吗?   段誉这时候才发现, 花满楼给她的玉锁, 被她紧紧握在左手里, 幸而没有遗失。   这点小小的胜利,让她情绪提高了一点。   系统空间里有酒,有木板, 海里有鱼,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以先找到一个岛屿...她突然想起鲁滨逊漂流记,检索自己背包过后觉得,如果真的到鲁滨逊先生的境地,她应该过得比他好得多,毕竟鲁滨逊没有随身玩具,和抽奖系统。   说不定,作为故事主角,她本来就有这么一段经历,沦落无人小岛,专注的练几年武功,然后出岛之后,天下无敌~   泡在海水里的感觉并不太好,海水的味道又咸又苦,所以段誉漫无边际的放开大脑,免得自己老是把自己往腌在缸里咸鱼上靠。   她喜欢新鲜的东西,一点都不喜欢咸鱼。   况且现在已经很冷了,即使有内力护身,她仍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远处出现了一点星光,很低。   微微闪烁,几乎要落进海里。   过了一会,星光渐渐变亮了,段誉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灯火。   有船来了!   段誉赶忙从系统里找出尖叫鸡,双手使劲一捏。   “喔喔喔~”   尖叫鸡委屈的惊声尖叫,在无边的寂静的海面荡出去很远,几乎要把乌云密布的天空给叫破。   船的主人大概也很好奇,海上出现的半夜鸡叫,所以很快的将船划了过来。   段誉一跃上船,这才发现,这艘船装饰得十分豪华精美。   “姑娘,遇见海难了?”船舱里走出一个白胡子长长的老爷爷,一脸和蔼。   “是,多谢搭救。”段誉点点头,“请问尊姓大名?”   老爷爷皱着眉摇了摇头,回头嘱咐,“快去拿件披风,准备好热水,衣服和食物来。”   说完这些,他又回头对段誉道,“小老儿叫吴明。姑娘先随我进船舱,换了衣服,洗个澡,外面冷得很,小心得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他看出段誉满脸疑惑,立即又道,“姑娘大可放心,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有一条规则,遇见海难的人,不问缘由,都会尽力出手相救,这也是为了自己将来有一天,如果出事,也能被人搭救,我们之所以航行过来,也是因为先前遇见了飘在海上的人,知道这里有船翻了,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还有生还者。”   “还有人活着?”   “段姑娘。”船舱里一个房间打开,里面钻出个笑容可掬的老狐狸,“看到姑娘毫发无损,在下实在感到高兴。”   他带的那么多的货,都葬在大海了,他却看上去并不心疼。   “姑娘是不是觉得在下太高兴了?”老狐狸道,“海上风浪难免,虽然失了钱财,但是姑娘和我都留下了最重要的东西,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真的遇见海难,能活得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所以在下侥幸逃生,当然感到高兴得很。”   段誉琥珀色的眼瞳,在灯火下清澈得透亮,她看了看老狐狸,又看了看船主老爷爷,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性命当然是最重要的东西。”   “牛肉汤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端着一只大碗,从船舱深处走出来。   她冷冷的看段誉,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将汤碗送到她面前。   “这是小女亲手煮的牛肉汤。”那老爷爷道,“小女最会煮牛肉汤,姑娘你一定要喝一碗。”   虽然小姑娘看上去像老爷爷的孙女,也并不太高兴,但段誉还是端起汤碗。   牛肉汤竟然鲜美得超过她的预期,炖的比米汤还要浓,用得牛最好的三个部位,一碗喝下去全身都觉得通畅舒服。   接着,她被领进一间装饰布置得豪华的屋子,屋子里已经放好了澡盆,盆中放了热水,有侍女来服侍她洗漱,换上质地柔软光华的白色丝绸的单衣,然后请她就寝——因为体贴的主人明白,此时的客人已经又累又困,很需要休息,所以他们可以明天等她睡醒了,在起来叙话。   等到第二天段誉起来,又有侍女送上丰盛的早餐,然后她在船舱二楼的甲板上,见到船主人吴明。   她先客气的谢谢对方的招待,接着便想向他打听他船只去往的方向。   吴明表示,他有一座无名小岛,岛离这里不远,这艘船现在正是要回岛上去,姑娘愿意,请到岛上做客,让他暂尽地主之仪。   段誉点头答应,只向他询问回去中原的时间。   得知需要一个月之后,她也并不表示着急,只淡淡的点头。   如果到现在,她还什么都不怀疑,未免就有点傻。   系统里同步刷新出一条支线任务——   【探秘/无名小岛】   任务描述:   你遇见海难被一位神秘老头救起,并被带回一座无名小岛,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阴谋,你心中充满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任务提示:   此任务关系到宿主的女皇成长计划,请宿主慎重。   任务奖励:   10000经验值   经过系统计算,任务成功后宿主将获得大量的奖励,故而系统不再重复奖励。   虽然系统好久没有发布过任务,让段誉以及大家都差点忘了它,但再次出现的系统任务,奖励仍然非常废材。   唯一有用的一点是,既然发布了任务,那么这座岛一定是有问题。   所以,在上岛后,段誉看到楚留香搂着美女,和一群人在掷骰子,玩得不亦乐乎,她竟然没觉得太惊讶。   反倒是楚留香看到她,惊讶的睁大眼睛,立即松开了搂着美女肩膀的手。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楚留香站起来,迎向段誉。   “香帅认得这位姑娘?”吴明抚着胡子,带着好奇的神色问道。   “这是...我游荡江湖认识的小朋友,”楚留香一笑道,“怎么莫非她也是被吴老头你捡回来的?”   “我听说你去扶桑玩,”段誉不动声色的把周围打量了遍,这里武林高手的密集程度,简直比少林寺还高,“所以想去找你,没想到在海上,船遇见了风浪打翻了。”   “你没事吧,”楚留香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凑近她,关切地问道。   “我当然没事,”段誉似笑非笑,望向他背后,“不过我不知道,你待会儿有没有事,”楚留香方才搂着的漂亮姑娘,挑着下巴,双臂交叉,高扬着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们的方向。   楚留香一愣,无奈的摸摸鼻子,没有回头,“我和沙曼只是好朋友。”   “我可什么都没说。”段誉微微一笑。   楚留香在她肩膀上按了一按,才放下手,“我们倒是许久未见,听闻你和江南花家七公子关系很好。”   “你真的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叙旧?”段誉往旁边移开一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弯弯嘴唇一笑,“天堂一样的地方。”   但段誉清楚看到,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   花满楼在颤抖,忍不住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的手指触碰到一片光滑的皮肤,那一小片皮肤,就像所有人身上的皮肤一样光滑平整,只在指尖仔细碰触的时候,能感到边缘有些微的不平整,这道疤痕已经很细微,显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那里本来该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指下的人也在颤抖,因为恐惧。   少女披着花满楼方才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害怕得瑟瑟发抖,“公子...请...请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娇软,听上去年纪并不大。   “抱歉,在下失礼了。”花满楼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少女的距离。   他们坐船走了五天才到达蝙蝠岛,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感到好奇,因为他并没有听到一点蝙蝠的声音。   岛上的人,扯了一根铁索从船上进入了洞窟,在洞门口有带着铁轨的小车等着。   陆小凤只来得及告诉他,这座洞黑得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就只得暂时分开。   小车带着他一直往下滑,一直滑到很深的地下,然后有人过来请他下车,引他到一间什么都没有石厅,告诉他所有门都可以进去。   他的耳朵很灵,所以一到这里,就清晰的听出,石厅三面的房间,有十八个女子的笑声,那种娇媚的、甜腻的、拼命的笑出声来的笑声。   这里没有蜡烛,没有火炬,没有灯,没有一点这样的声音。   在入岛之前,岛上的人要求不能带一点打火的东西,无论是火折子还是打火石都不可以,因为岛主人蝙蝠公子要求,要绝对的黑暗。   当然,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没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知道夜叉图的消息,最好耐心等待,并按照这里侍从的嘱咐,走进一间房间。   那时候,他还在想,也许可以向屋里的姑娘,问一问这里的情况。   然而,接下来,他遇见了此生所遇中,难以想象的、最残忍的事。   他耳边的一些笑声,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声音,让很多男人都会忍不住心跳的声音。   但他却只想到那些可怜的姑娘,遭遇的痛苦和折磨。   他终于懂得什么叫绝对的黑暗。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   人间地狱。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说不在意眼睛,但当然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意。   另外,宣传一下新预收:   [综英美]需要帮你开朵花吗?   一觉醒来,芙萝拉发现自己穿越到超级英雄的世界,就是和电影里看的有点不同——   黑漆漆一家整整齐齐,   史塔克创始人活到八十岁,   尬舞星际小王子和他蓝色养父的视频,在油管上火得一塌糊涂。   虽然仍然有超级反派和外星人,想要统治地球,能力只是头顶开花的芙萝拉,决心一个吃瓜群众,直到有一天,长着猫耳头发的帅哥和蓝眼睛的小教授,走进了她的花店。   ——原来她不止能自己头顶开花,还能给别人头顶开花。   cp暂定有头发的蓝眼睛小教授。虽然,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写教授光头上长出一朵花。 第九十三章   花满楼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决定先去找陆小凤汇合。   方才还瑟缩着的少女,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立即向他扑过去,“公子——”   花满楼往后退了半步, 伸手隔着衣服扶住少女的肩膀,低声温和道, “姑娘...请休息吧,我这就离开。”   “公子是嫌弃小女吗?”少女娇声道, “这里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其实...其实这里看不见...一点点小问题又有什么关系...我向公子保证,我们的身体和外面的姑娘,绝没有任何不同...公子...公子,试一试就知道了...”   她的双手像柔滑的蛇一样,缠上花满楼的手臂, 身上的芳香已经扑鼻而来。   但花满楼却能感到她内心的惶恐。   他叹了一口气, 轻轻在她的颈侧一点, 抱歉了一声,退后半步道, “抱歉, 得罪了。”   “公子喜欢这样吗?”少女被点穴不能动弹,声音却越发的娇软, 带着喘息, “如果公子喜欢如此...自然也可以...”   花满楼皱了皱眉。   少女声音继续道, “公子若是真对我好, 就抱抱我好吗...”她低声祈求可怜道,“很久...很久才有人来,我已经安静得够久了...公子你是个好人, 请不要嫌弃我好吗...”   花满楼终于又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摸出段誉给他的能解百毒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来,塞进少女的嘴里。   他知道,这对于这个少女来说,远远不够,她并不怕中毒,并不怕死亡。   他其实能理解她,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她已对一切的未来失去了期望,只剩下活着的当下一刻。   喘息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化作轻轻的抽泣,“...谢谢公子...公子你...定然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吧...”   “我绝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花满楼温柔的道,“其实,我也是个瞎子。”   他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   少女突然静了,她显然没有想到。   “什么?”   “我七岁的时候就瞎了,”花满楼温和道,“但这些年,我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不幸。”   “我一直觉得,即使是瞎子也能体会到世界的美妙之处,也可以对未来抱有快乐期待,”花满楼道,“姑娘不想在听一听鸟儿的鸣叫吗?不想再闻一闻花香吗?不想再感受阳光的温暖吗?”   由于不知道女子的身世,花满楼并没有提起亲友。   “出去之后,姑娘可以尝试新的生活,也许开始有些困难,但生命还可以有很长很长的路走,只要活下去,总会遇见美好的事。”   “出去?”   “是,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花满楼道。   他已经决心,如果这里都是这样可怜的姑娘,他一定要想办法帮一帮她们。   “公子,你不该说这样的话。”女子停了好一会儿道,“你会死的。”   花满楼微微一笑,“其实我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没有那么容易死。”   “公子,你想问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女子才又开口道。   “如果我想要找我的朋友,”花满楼道,“他并不在这附近,那么他可能在哪里?”   他当然还有很多疑惑,关于这座岛,关于所谓的蝙蝠公子,但是他并没有问这个少女。   他暂时还不能带她离开小岛,所以他不知道自己问多了,会不会给这个姑娘带来更残酷的命运。   “这里一共只有三层,”女子道,“这里是中间的一层,三层都是这样的厅室,最下面一层有一个大的厅堂,公子的朋友,大概被带到别的厅室去了。”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姑娘的穴道,只需要一刻钟就会自行解开,我现在要去找我的朋友。”   “公子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吧,现在离拍卖会还有很长的时间,”女子道,“公子难道不需要一个地方休息吗?”   “多谢姑娘关心,”花满楼道,“但对于姑娘来说很长,也许对我来说,这时间还不够。”   “我是说,”女子提了提声音,仿佛鼓起勇气般道,“也许你可以带上我,这样公子出去四处闲逛,更不会引人怀疑。”   “这对姑娘来说,太危险了。”花满楼道。   “我不怕危险。”女子立即道,“真的,请让我跟着你...如果...如果你走了...也许,也许会有别的人再来的...我...我害怕。”   花满楼不再拒绝了,他知道她说的对,他并不想这个少女在继续经历那些凄惨的事。   “也罢,那便请姑娘跟着我的足音罢,”他点点头推开门。   外面果然有人巡守,他一走出门,便有人迎上来,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还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花满楼表示他只有点闷,想随意走一走。   这一层的洞窟比他之前想的更大,有些房间里传来男女交欢的声音,但大多数都安安静静,只有呼吸之声。   跟随他的女子没有武功,所以扶着墙,走得很慢,不过花满楼并没有不耐烦,只配合她的脚步,不时停下来,只是,等他走完两层,却都没有找到陆小凤。   “公子的朋友,也许已经等不及,最下面那层的厅堂去了,”女子安慰他道。   既然本来就要去厅堂,那么早一刻也没有关系,况且他既然已经逛完了两层,本来也该到最下面一层看一看。   花满楼慢慢走下一段石阶,女子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袖子,这一层比上面更加安静,连呼吸之声都变得微弱。   他按住身旁的石壁,意识到这是因为,这一层的石墙比上面两层更厚实,所以让他他更难听到后面的声音。   “好像就是这里,”身后的女子突然惊呼了一声。   一阵劲风迎面而来,花满楼伸手拉住她,转身避开。   随着女子发出的一声尖叫,一阵利箭几乎擦着他的袖子射过去。   花满楼并未停顿,而是抓着女子肩膀凌空跃起,在更细微的声响发动时,挥转云袖荡开从石缝中射出的细针。   “公...公子...这里...好像走错了地方...”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   “看来是如此,”花满楼护着女子退后,全神贯注的击退袭击的暗器,“姑娘,你往之前来的方向快跑,这里离上一层的楼梯并不远,上了楼应该就安全了。方才恐怕是不小心触动了这里的机关。”   “那...公子你呢?”女子低声道。   “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有办法脱身。”花满楼镇定的道。   “...有办法...那怎么行...”少女低声喃喃。   突然,花满楼感到手臂被针扎了一下,全身经脉一滞,就在他顿住的瞬间,一张钢丝的大网,从头顶上瞬间罩了下来。   “...对不起...”   ----   海风从远处吹来,被树叶驯得温柔。   天空一轮圆月,光照遍野。   月色中,沙滩上,远远望见一对男女,影子叠在一起,仿佛在低声喁喁述说别情。   “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楚留香的表情,显然同谈情没有一点相同。   “有人告诉我,你失踪一个月了,上老狐狸的船,就能找到你,”段誉道,“苏容哥哥他们呢?”   “他们没有和我一道出海,”楚留香道,“你没有听说镖银被截的案子吗?三千五百万两的镖银,在太行山消失无踪,我是为了查案才出海的,有人告诉我,这座岛上,能找到我想找的真相。”   “三千五百万?”段誉觉得自己呼吸都热了。   “这笔钱,是皇帝准备来向辽国议和,”楚留香道,“找不回钱,中原十二大镖局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你找到了吗?”段誉连忙问。   “我不确定,”楚留香摇摇头,他看向段誉道,“是什么人引你来的?这里非常危险,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没有岛上的人帮忙,也很难离开的。”   段誉不想讨论这件事。   “我看得出,这里的人武功都很高,”段誉道,“我怀疑除了京城,再难有地方有这么多武林高手。”   “不止如此,”楚留香道,“这些人许多使得都是江湖失传的绝技,有几个,对方虽然没有承认,但我认为的确是曾经江湖闻名的前辈,那位岛主的深浅,我至今连看都看不出,一个小岛上,收揽这么多武林高手,必然有所图谋。”   段誉回忆了一下对方的数值,比了个二,“除了轻功,我觉得吴明要值两个你。”   楚留香苦笑着摸摸鼻子,“何止两个,我觉得要打过吴明,得有一打楚留香。而且,他还有个徒弟,我至今未曾见到,听牛肉汤说,她的九哥,乃是武林奇才,能将我扁到土里。”   “我可以算九成的楚留香。”段誉道。   楚留香忍不住失笑,“看来胜算倒是多了一层,不过,其实我们倒未必需要打赢他。”   他的目光微微闪光。   沙滩边的草丛里,传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楚留香和段誉住了口,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的靠近,一起抬起手。   “阿弥陀佛,”一个光头在月光下简直闪闪发亮,“两位手下留情,和尚其实也可以勉强算半个楚留香的。” 第九十四章   楚留香又是笑又是叹的摇头, “老实和尚看来也不老实。”   所以,这个和尚叫老实和尚。   段誉趁着月色打量他,不高不矮, 不胖不瘦,脚上穿着草鞋, 衣服上打着补丁,长得不难看, 却很朴实,看上去真的是个普通的年轻和尚。   不过她毕竟入中原有些时候, 武林中著名的人物也听说过,老实和尚在中原四大神僧中排行第三,但却是最年轻的一个,和他并列的另外三位,都老得眉毛全白, 他却看上去才三四十岁, 正值壮年。   至于传说老实和尚从不说谎, 段誉也就听听就算了,这种话她是不会相信的。   “和尚很老实。”老实和尚老老实实地道。   “既然老实, 问什么在这里偷听人说话?”楚留香虽然被偷听了谈话, 却看上去并不太紧张。   他笑盈盈的将手搭在老实和尚的肩膀上,“和尚难道没听说过非礼勿听吗?”   “阿弥陀佛, ”老实和尚道, “和尚不是故意偷听, 和尚只是想出来转一转, 没想到有人在这里说话。”   “大晚上的在海边转一转?”楚留香笑着道,“莫不是想要逃跑?”   “难道不是香帅想走吗?”老实和尚反问道。   “听说无名有个徒弟,叫做宫九, 很了不得,武功又高,人又聪明,”楚留香道,“我不想走,想留下来,看能不能和他交个朋友。”   “但九公子恐怕不想和香帅交朋友,”老实和尚道,“香帅动了他的女人,最好还是趁他没回来,溜之大吉比较好。”   段誉看向楚留香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楚留香无奈的摸摸鼻子,“我和沙曼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九公子的女人。”   “香帅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实和尚道。   楚留香看向和尚的目光顿时微微一变,“和尚就知道吗?”   “和尚也不想知道。”老实和尚道,“但和尚知道这里是地狱,佛曰和尚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和尚不能成佛。”   “和尚为什么说这是地狱?”楚留香道。   “这是一个提示,”老实和尚双手合十,弯腰行了一礼,“可以找到香帅想找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段誉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草鞋里的一双袜子,未免太白太干净了,在月光下,竟然白得显眼。   “地狱...地狱...”楚留香念着他的提示。   楚留香来岛上查什么?   被截的三千五百万两镖银。   所以,真的在这里?   “这应该是一个地方,”段誉猜测道,“难道是地下洞窟吗?”   楚留香很肯定道,“这里没有地道,我全都看过...等等——”他突然神色一动。   “什么?”   “有个地方,我还没去过。”楚留香道。   “什么地方?”   “你记得今天你来的时候,看见池塘吗?”   段誉看向他,“忘川之下,才是幽冥地狱?”   “我简直都忘了,水池一向比看上去更深。”他之所以没有注意水池,是因为太过清澈的池水,让他觉得这座池子很浅,一眼望到底什么秘密都没有。   “走——”   黑暗掩饰之下,两道影子如同闪电从灌木从中飞掠而过,不惊动一片草叶。   “你的轻功长进了不少。”楚留香夸奖道。   段誉被表扬,微有些得意的抬抬下巴,“我觉得,我迟早要超过你。”   “这是当然的,”楚留香一笑,“不过,”他又转折道,“得等到我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好了,小心,我们要入水了。”   池水的确比想象中的深,不仅能将他们整个没过,竟远远还没到池底。   水中突然荡起一点波澜,一道细细的影子,如同一颗子弹一样难以用肉眼注意道的东西,切水而来。   楚留香一把将段誉向后推,自己也往急退,一把捏住了迎来的东西。   一把刀,一把薄得像纸一样的小刀,其后跟着急速游过来一个人,一个全身黑衣,看不出面目的人。   水下的战斗和陆地完全不同,看上去竟更加让人炫目。   楚留香在方寸之间,与对方缠斗,动作快得她几乎看不出来。   对方显然刻意联系过水下的战斗,那把刀就像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但看不出光芒的刀锋,却让人觉得比任何神兵利器更加危险,简直险象环生。   段誉找准时机,从一把扼住了黑衣人的脖颈。   楚留香立即伸手点住对方。   合作愉快,楚留香向她笑着比了个手势,然后将黑衣人推到水岸边。   “冷不冷?还想下去吗?”他笑着看向段誉,伸手捋了一把小姑娘湿淋淋的头发,“要不你在岸上给我放风?”   这个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很灿烂,带着关怀和亲切。   段誉突然觉得心跳,和看到花满楼或者王宴瑜的时候不同,仿佛自己被热水包裹,仿佛什么都不用担心害怕。   “我想下去。”段誉道。   “好。”楚留香笑了笑,这次笑得很纵容,又很高兴,“你水性的确很好,我的确不用替你担心。”   他们再次下水,然后果然很顺利的找到了一个石门。   和别处不同,在池壁上,那一小块地方完全没有覆盖青苔和水草。   楚留香向段誉比了一个动作,让她避开石门的方向,然后自己轻轻将门推开。   门没有机关,只是推开之后,会自己飞快的关闭。   池底果然有密道,不只是密道,更有洞窟。   洞窟有一般的殿堂那么大,墙壁上嵌的铜灯里燃着火,没有人,只有一堆佛像和木鱼。   那些佛像和木鱼,都比一般的雕刻得大,仿佛就为了显得比别人更有气魄更有钱。   “这好像是我来的时候,坐的那艘船上的东西。”楚留香说着走过去,拿起一枚木鱼,顿时眉头一皱,“重量不对。”   “哎——”   段誉仿佛听到一声很低的叹息声。   “当啷——”于此同时,楚留香手上落下一些晶莹的东西。   被掰碎的木鱼里,竟然全是大块的宝石。   段誉和他对视了一眼,“这难道就是那三千五百万两镖银?”   然后,他们一起,再次听到了叹息声。   就算段誉不怕鬼,也被这一声叹息吓得心里一跳。   “别怕,”楚留香将她拉到身后,缓缓靠近那尊发声的佛像,慢慢将耳朵贴近佛像的肚子。   “...里面,是不是有人?”段誉低声道。   楚留香点点头。   “里面的人小心,”他抬高声音提醒,然后一掌将佛像劈开。   木屑四溅开,里面的人目光幽幽的看了他们一眼,向这楚留香倒下来。   “葛通。”楚留香认出这个人来,“他就是押送这次镖银,失踪的一百零三个镖师之一。”   他将昏迷过去的人放下,段誉上前按住倒下人的脉搏,除了虚弱意外,并没有别的问题,无论外伤还是内伤都没有。   楚留香站起来,环顾这件石室,低声喃语,“我没想到,真的就在这里找到。”   “有点奇怪是不是?”段誉问。   “没错。”楚留香点头,神色并没有舒展,变得更担忧,“简直太顺利了。”   段誉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半个月,”楚留香笑了笑,“已足够摸清这里。”   “那...老实和尚呢?”   “他与我几乎前后到岛上,”楚留香知道她的意思,“这的确很奇怪,在过去半个月,他什么都没说过,我不知道他是本来就晓得,还是这些日子自己查到的。”   “到底是谁告诉你,能在海上找到失窃镖银?”段誉问。   “申王世子。”   什么?!   段誉顿时睁大眼睛。 第九十五章   。   这和她便宜老爹有没有关系?   废话, 肯定有关系,好吗。   否则能把她匡来?   “你还认识申王世子啊?”段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事?”   “三千五百万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对不对?”楚留香问道。   “必须,”段誉连连点头, 她家一年税收不到这十分之一呢。   “这么多的东西,突然不翼而飞, 并且让人找不到线索,你会怎么想?”楚留香循循善诱。   段誉想了想。   “内鬼。”   “所以咯……”楚留香双手一摊。   “申王世子知道是怎么回事?”段誉道。   “这笔钱, 是如今这位陛下向宗室捐收的。”楚留香道,“所以,整个宗室都知道这笔钱,而有的人,会经不起诱惑。”   段誉连连点头, 太能理解了。   她顺手抄起一个木鱼劈开, 哗啦啦的金沙顿时流了一地。   在暗黑的室内闪闪发亮。   “申王世子认为, 这么多的钱,就算要找地方存, 也很难, 很容易被人发现,况且还有失踪了一百零三个武林高手, ”楚留香道, “所以, 一定是一个足够隐秘, 足够安全,又足够大的地方。”   “所以,他认为是海上?”好像也没毛病。   “他排查了所有出海的航船, ”楚留香道,“然后就注意到老狐狸,因为老狐狸一年总会沉一两次船,却仍然很有钱,这很奇怪。”   “他怀疑,不只是这次的镖银,而是有人在海外建立了一个势力,而这一次的事件显示,这股势力已相当庞大,且可能有宗室中人参与,恐怕……”   “恐怕,所图非小吧。”段誉替他继续道,“一个人搞这么一个岛,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开农家乐,恰恰又有宗室身份,多半是想造反。”   不过,就这大宋江山,都乱成这样了,还有人想要?   “对方不担心,自己干不了几年被赶下台,成为亡国之君?”   楚留香无奈摸摸鼻子,没想到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申王世子的意思是,如果真是宗室,能不闹大还是不要闹大的好,可以悬崖勒马最好,免得又有人借题发挥,在朝堂上作乱。”楚留香道,“所以他才特意找到我,而不是六扇门。”   “他是希望你私下查,是不是宗室涉案?”   “没错,”楚留香一点头,“如果能将事情在不可挽回前截断最好。”   “听上去,”段誉声音变得古怪,“申王世子当是个老好人了?——申王知道此事吗?”   “所以,我怀疑被委托查案的不只我一个。”他眉毛一抬。   “老实和尚?”   楚留香点头。   “那你查到什么了吗?”段誉问。   “我怀疑,”楚留香道,“至今未曾露面的宫九,很有可能是——小心!”楚留香突然抓着段誉的肩膀,躲到佛像堆的阴影里。   走进来的人是吴明的女儿宫主,她的打扮不同于在船上时的朴素,变得华丽而高贵,只是她身上湿着,刺绣的裙摆上滴着水,手上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锅,段誉闻到了牛肉汤的味道,和昨天她喝过的,很相似的牛肉汤。   宫主这个名字,段誉还是到了岛上过后,才听吴明介绍的,至于一个姓吴的家伙,为什么女儿要姓宫——   随便啦,只要她不姓史塔克和泽维尔,段誉一点意见都没有。   宫主的脚提到了方才从木鱼中打碎的宝石,看到了还倒在地上的镖师。   “楚留香,”她高声喊道,“你出来。”   楚留香没有出去,并且按着段誉的肩膀,让两人伏得更低一些。   “楚留香,你出来,”她再次喊道,“我知道你没走。”   “你再不出来,我就打开门,放外面的水进来了。”她威胁道。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楚留香叹了口气,只得站起来,走过去。   “我当然知道,”宫主得意洋洋地踢了踢脚边的人道,“你如果发现这里,绝不会放着这个人倒在这里不管。”   “姑娘还是温柔点可爱,”楚留香叹了口气。   “所以,你觉得今天来的那个比我温柔可爱?”宫主声音带着刺,“那今天晚上,你为什么来这里,不在她的床上?”   “我只是好奇,就像在船上的时候,”楚留香道,“你知道的,我有时候会好奇,水底下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会忍不住跳下去。”   “哦,”宫主的声音上扬,“所以,这座池子,比沙曼,比今天那个...美人,都还要吸引你注意吗?”   她慢慢向楚留香走过去,“你下水散步,所以走到这里来了?”   “也许。”楚留香笑笑,“你又为什么到这里来?听说女孩子睡得太晚,会老得快。”   “我也没有办法,”宫主轻柔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你看到了,我如果不来,这里的人都只好死掉了。”   她话音还未落,纤秀的小手已经向楚留香伸过去,如意兰花指,指尖曼妙无双,诡异飘忽,却也阴狠到极致,指风已到楚留香的脑后玉枕穴,眼看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楚留香的身形却陡然向后一缩,几乎让人看不动作的逃出了这一招杀招,于此同时,段誉自然再次趁机一指将她制住。   两人配合的动作,简直和刚才在水里斗黑衣人一模一样。   “是你!你们居然在一起?”宫主看向段誉,眼睛顿时红了。   “你好像真的很讨厌我啊?”段誉皱了皱眉,这是从船上的时候,这位小姑娘就给她这样感觉。   “你真以为自己能成公主吗?”宫主道,“还不是和我一样的——”   她话还未完,突然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到身后的石壁上,滚倒地上。   吴明亲切和蔼的面容,出现在楚留香和段誉面前,他饱含歉意道,“实在对不起,小女从小管教不严,在贵客面前失礼了。”   “大摔碑手,”楚留香道,“吴老功力深厚。”   吴明微微一笑,转过去将宫主扶起来,表情十分温柔,“摔疼了吗?”   变态。   段誉顿时后背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吴明笑得温温和和,甚至弯腰拍了拍她的裙子,“你困了,否则就不该忘了我说过的话。”   显然,宫主此时和段誉的意见是一致的。   她惊恐的看着她爹,就像看向大怪兽,下一刻会把她的脚砍下来。   “回去睡吧。”吴明慈爱的道。   宫主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突然转过头来,对楚留香一笑,甜得嘴都要裂开。   段誉摇头,又疯了一个。   “实在抱歉得很,”吴明满脸歉疚道,“让两位受惊了。”   他带着歉意,绕开倒在面前的人,走向后方的石壁,轻轻按了一下石壁的开关。   一扇门打开,露出后面装饰得威严的密室,“请进。”   他就像一个好客的主人,领着段誉和楚留香进入内间,然后招待他们最好的波斯葡萄酒以及来自蝶鲨的鱼子酱。   段誉端起那碟黑乎乎的东西闻了闻,绝得腥得就像十年不洗的臭袜子,立即把它推远。   “哈哈,”吴明在桌后大笑,用筷子夹了一些进嘴里,品了品,用一种陶醉的高人一等的态度道,“毛诗义疏提到,大者王鲔,小者末鲔,就是只这种鱼,段世女没见过吧,其自有异味不同与常物。”   “那不就是臭咸鱼味吗?”段誉轻哼一声。   当她没见过世面呢。   吴明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把筷子放下,他其实也觉得好像有点臭了,毕竟放得有些久,又是这样潮湿的地方,“段世女以为,本岛如何?”   “图谋不轨。”段誉干脆道。   “段世女这可就说错了,”吴明道,“如今天子昏庸颟顸,中原风雨飘摇,宋室江山摇摇欲坠,在此之时,有志之士,且当奋起而挽大厦之将倾,匡扶社稷,救黎民于水火。”   “所以,你们是要造反。”段誉替他总结道。   “不是造反,而是清君侧。”吴明纠正她。   但段誉从他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只看到野心和挑战刺激的跃跃欲试,“就算清君侧也是造反。”   “没想到,段世女原来也是个俗人。”吴明哼了一声,“也对,对于段世女来说,中原百姓自然与你毫无关系,唯有维护正统,才是你的意愿——但如果这些百姓,和你有关系呢?”他突然转折道。   “我怎么看中原百姓,和你无关,”段誉嘲讽的对他指指外面,“不过我提醒你,外面那些佛像里的人,好像也是中原的百姓?”   吴明叹了口气,像对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温声教导,“你要知道,有时候,为了大义,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并非我们有意如此,想要匡扶江山,需要钱,需要军火,兵者,凶器也,圣人也有不得已而用之的时候。这些钱本就来自皇室,我们甚至都没有伤及无辜百姓,不是吗?”   段誉怀疑疑似便宜爹让她来这里,是想让吴明给她洗脑。   “所以,你们准备支持谁上位?”段誉看向面前的水晶杯。   一个在说着大义的人,享受着水晶杯,葡萄美酒和海上珍馐,他说出的话,未免要打一些折扣。   “我听说,段世女曾经见过一把逆水寒剑。”吴明道。   “是。”   “所以,段世女该知道,谁才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吴明道。   “难道赵似还没死?”段誉好奇。   这倒是有点厉害了。   如果这些人有这样的本事,她觉得自己必须另眼相看。   “简王殿下的确已经去了。”吴明摇摇头,“但简王殿下却有嫡子。”   段誉想了想,“赵有恭?”   “宫九,”一个俊美冷冽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声音清冷柔滑,就像夜里有蛇滑过水草沼泽,“天宫的宫,九五之尊的九。”   青年披着一件白狐披风,长而柔软的狐毛没有一丝杂色,冷冽俊美得就像昆仑山万年不化的积雪。   那件披风看上去,能穿得很暖和,但看见这个青年的人,却像陡然别人塞了一大块冰在嘴里,冻得人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在没有被鞭打的情况下,小九同学还是很正常,很有范的。 第九十六章   宫九实在是个冷冽俊美的青年, 即使是微笑的时候,也不显得温柔。   他清冷的喊了一声,“堂妹。”   楚留香在旁边石化了。   他的逻辑很清楚, 按照吴明的话,宫九是就是宋室宗亲赵有恭, 宫九的堂妹,那不就是——   “你别乱认亲戚哦, ”段誉睁大眼睛看他,“我们段家这一代, 就我一根独苗,没有同堂兄弟姐妹的。”   朕的皇位,只有朕一个继承人,这个问题很关键的。   “段世女又和必装傻,”吴明道, “我们指的当然不是大理。”   “谁说我装傻, ”段誉道, “我就是段家人啊。”   “殿下既然不承认,也没关系, ”吴明道, “不过您也明白,宋朝的天子是谁, 对于大理来说,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现在这位, 对大理还是挺友好的。”吃喝玩乐, 就没想要扩张。   “可如果我们能承诺殿下更多呢?”吴明道。   宫九声音硬气的接话,“潼关,潼关以西, 送给我的堂妹,镇国公主作汤沐邑。”   段誉的眼瞳陡然收缩了一下。   不怪她受到诱惑,那几乎是整个巴蜀二郡,哪怕知道这是个鱼饵,心情还是会跳动一下的。   好在,她智商还在。   “我还没听说过一个明君,会将国土分裂出去。”段誉道。   “但你不只是大理国世女,”宫九道,“你还是赵家人,只要你承认赵家人的身份,那么大理永远是大宋最好的朋友。”   “你打的主意,倒是很划算。”只要她承认赵姓的身份,那大理到底独成一国,还是属于大宋的一部分,就根本不重要。   “但你会答应的。”宫九肯定道。   “...没错,”她自己当然不会,谁也动不了她的大理。   但如果为子孙后代,大理百姓来说,这却是一条退路,不必兴兵动武的退路。   在中原游荡这么久,她必须承认,做大理国主,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她太弱小了,地域以及各方面原因造就,她也不可能发展得多么强大,吞并中原。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段誉冷静的问道。   “隐形人?”吴明道,“段世女可听说过?”   “什么意思。”   “最低一等的隐形,是毁去容貌,让人看不出原本的身份,次一等的隐形,是隐姓埋名,藏于人群之中,上一等的隐形,是拥有无暇的身份和名声,以此让人看不到另外的身份,让人不会相信另一个身份的存在。”吴明道,“江湖上,有一些人就是这样的隐形之人。”   “哦?”   “比如说段世女不是曾抓过过霍休吗?”吴明道,“霍休、独孤一鹤、阎铁珊都是这样的隐形人,只是他们隐形得还不算完美。因为,他们原本的身份,是他们的污点,需要掩盖起来,而一旦遮掩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段世女就完全不同了,您有完美无瑕的身份,名声良好,没有一丝污点,一丝破绽,而且您的身份让你可以见到许多,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大人物,参加一些,一般人参加不了的场合,在您做出什么以前,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阻止你,包括那位护卫了赵佶两次的诸葛神侯。”   “你不会想让我去做刺客吧?”   “当然不是,”宫九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合适的时机,将昏君杀害我父亲,谋朝篡位的真相揭露。这件事,从你口中说出,足够让很多人相信。”   “段世女看过逆水寒剑中的半封密旨吧?”吴明道,“先皇明明传位给简王殿下,却被赵佶篡夺了皇位,这样的事,难道不该昭告天下吗?”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段誉表情中看不出喜怒情绪,“那你们准备怎么对付蔡京童贯傅宗书,还有他们的党羽?”   从某方面讲,以上三位绝对是铁打的忠臣,日夜祈祷赵佶长命百岁那种,因为他们谁都知道,一但新君继位,他们很可能会很快失去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更有甚者,可能会被下一任皇帝丢出来给百姓们泄愤。   “有这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吴明道,“我们足够做任何事。”   “那我呢?”这时候楚留香突然说话。   他说话的时机很巧,如果段誉想要答应或者拒绝吴明,此时都会被他打断,让她的回答堵在嘴里。   “在你的计划里,我在哪里?”楚留香道,“显然,你们说了这么多,如果不愿意我听,早就将我赶出去了。”   吴明神秘的一笑,“香帅自然也有大作用。”   “你现在不告诉我?”   “我想对香帅来说,保持一点神秘,更能吸引你不是吗?”吴明道,“申王世子让你来查岛上的秘密的吧?”   “原来你一直知道。”楚留香无奈的重重吐了一口气。   “我其实没想到,香帅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件密室,”吴明微微一笑道,“毕竟这里的人,关了这么久,再关下去,不知道还能饿几天,他们这些日子,一直靠小女每天一锅的牛肉汤养着,再饿下去,可能就不行了。”   段誉想起刚才的那一锅牛肉汤,一百零三个人,每天只那样一锅牛肉汤,也难怪方才那人会饿昏倒下去。   “申王的确是好人,”吴明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就像诸葛小花一样,看不清当下的局势,一味和稀泥,护卫昏君,想要稳定朝局,殊不知,不破不立,如今江山危亡在即,剜肉补疮不如抽薪止沸,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乾坤一洗,万象更新。”   段誉没有开口。   “段世女大可以再好好考虑,”吴明道,“等考虑好了再答复我。”   “考虑的期间里,我是不是不能离开这里?”段誉问道。   “不,”吴明道,“殿下去留随意,我只是希望殿下认真考虑,做出选择。这对殿下来绝不会是坏事,不是吗?”   他神秘一笑。   段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被说服了。   也不是不行,宗室造反如果能限制在宫廷之内,其实是危害最小的办法。   而且,她也受够了被人神神秘秘,当快递寄来寄去的日子,尤其是人家快递还有人托运,她倒是好,还得自己送上门。   正是所谓不破不立,她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不管对方打的什么旗号,为了她好,还是别的什么。   至于新任皇帝到底能不能兑现诺言,她反而并不看重,只要他不打大理的主意就够了,他就算厉害,北方诸国,也够他忙活好多年了,他们互成犄角之势,对大理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看向楚留香,发现他的目光也有些软化感动了。   果然,全靠同行衬托。   赵佶这个皇帝的存在的本身,就很给造反的人增添光彩和便利,将反对他的家伙都衬托成了英勇而伟大的战士。   造反变成一件高大上,有理想的事业。   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模糊了这些人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当然,这对段誉和大理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搞不到他们头上。   她抬眸看向宫九。   她还没见过大宋那位皇帝,但不得不说,宫九的卖相不错,气度非凡,有种不可侵犯,不可亲近的冷傲气质,沉默寡言,显得有那么一点高深莫测。   看上去是一个能当老大的人。   就是...稍微有一点不对。   半夜突然出现在窗外的人,将段誉惊醒,她随手披上外衣追了上去,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秘密。   “香帅,香帅...楚留香——”   楚留香半夜醒来,就看见床边出现一双猫儿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带着一丝惊慌失措的神情,甚至含着一点眼泪,楚留香还从来没见过段誉这么像小姑娘的表情。   “我得赶紧跑路。”   “什么?”楚留香顿时清醒了。   段誉简直一想到就浑身鸡皮疙瘩,“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她同情的看了一眼楚留香,他新女朋友的爱好,他自己知不知道?   最初,她就是追着神秘人,跑到之前没去过的院落里。   院子里痛苦的声音,是她白天见过的宫九,在这种属于宫九他们的小岛上,段誉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伤害到他的。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神秘人就消失了,于是,她也没什么好选择的,凑到屋子的窗口。   如果事先知道,她一定一眼都不看,转身就走,但她有时候还是会感到好奇。   她完全没想到,里面竟然楚留香的新女友在拿鞭子抽宫九。   整个屋子装饰得特别精致华贵,连床单被褥都刺绣金线,灯火更是照得通亮。   所以,段誉只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高挑漂亮的姑娘,挥舞着一条精致的马鞭,白天很高冷的宫九,在雪白的羊绒地毯上,被抽得满地打滚,一身的血,还不断喊,“重一点...快一点...”脸都爽歪了,最后,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平。   一脸梦幻。   她幼小单纯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太吓人了。   她不要待了,这岛上简直一分钟她都待不下去。   呜呜呜~   要是花满楼在眼前,她一定扑倒他怀里哭得天昏地暗,需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但现在,段誉只能抱紧可怜单纯幼小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可怜了,啧啧啧~ 第九十七章   石门打开。   被锁链捆住的花满楼, 被推倒在地,然后听到身后的门缓缓阖上。   五寸厚的石门,一但阖上, 外面的声音便完全被隔绝。   黑暗,以及极致的寂静。   花满楼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缓缓站起来, 动作很轻的将身上的锁链解下,轻松的就像这些锁链并不是绑在他的身上, 而只是挂在身上的一样,反倒是轻轻的放在地面时, 更花了工夫。   这是一间不小的石室,他扶着墙壁转了一圈,发现除了那扇厚得打不穿的石门,再没有别的出口。   他仰起头,“看”向石屋的一角, 仿佛发现了什么。   -----   “你说的是真的?”楚留香当然不是质疑段誉的话, 只是这段话未免太骇人听闻。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见的那个白衣无暇, 也冰冷高傲的宫九,实在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毛病。   “这岛上都是神经病, ”段誉扯着他的袖子道, “我们赶紧跑吧,不跑就来不及了。”   “好, ”楚留香一口答应。   他有些担心, 宫九到底知不知道段誉看到了他的私事。   要知道, 一个要当皇帝的人, 是绝不会让自己这样的把柄被人知道的。   “别害怕,”他安慰道,“我们马上就走, 不会有事的。”   岛在海上,要离开只能坐船,而岛上放船的码头只有一个。   楚留香在岛上呆了有帮个月,当然知道岛上的码头在哪。   一切都还算顺利,夜里看守码头的人并不多,武功又正好比他们差上那么一点,无声无息的将人都制服后,楚留香选了一艘小船。   虽然是小船,但毕竟是海船,有船舷,风帆,甲板,舰楼,上下两层的船舱。   码头的仓库放有粮食和淡水,也被他们带上一些。   等到明月西坠将入海的时候,小岛在他们眼中已经只剩下如米粒大的一小点。   “如何,”楚留香把着舵,回头看向段誉笑道,“我说不会有事吧。”   清爽的风,迎面吹来,竟将头发都给吹得扬起。   段誉虽然一夜未眠,但此时被晨风一吹,却觉得神清气爽,“好舒服的风啊。”   楚留香一笑,“可惜李袖不在,否则我还可以给你抓几条海鱼烤来吃,你一定还没吃过新鲜捉上来就立即烤熟的鱼吧?”   “嗯,”段誉点头,“之前在船上吃的,都是煮的东西。”   “那都是为了方便,”楚留香告诉她,“在船上生火不容易,而且明火容易引起事故,食物一般都是用炭火焖熟,比起烤鱼,自然少了一点风味。”   “原来如此,”段誉点头,突然定了定,再镇定道,“香帅,你会做饭吧?”   楚留香把着舵,过了一会儿道,“其实鱼生还有海里的贝类,鲜吃也很不错。”   哦,知道了,不会。   “对,没错,”段誉连忙道,“我还没有这么个机会放开吃海鲜呢,吃个四五天也不会腻。”   “不过,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楚留香回过头来,表情有点无奈。   “什么?”段誉把脸伸出船舷外,觉得有种坐跑车的爽感。   “你记得来时的方向吗?”楚留香尴尬的揉揉鼻子,“我来的时候,曾被洋流冲离过航道,所以...”   “迷路了?”   楚留香点点头。   段誉茫然抬头四顾,吴明的小岛已经几乎看不见,环视360度。   大海啊全是水,她再也不嘲笑这句话写得白了。   “那...我们不如先往西?”段誉指了指正东升的太阳。   她记得亚洲板块的海线还挺长的,往西走,最多走到...嗯...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好望角?   噫~他们这是要唐僧取经?   “我来,我来!”就在这时候,一个光头突然跳了出来。   让两个正在发愁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船上?”楚留香喊了一声。   “自然是因为和尚也要回家,”这个光头当然是老实和尚,“如果不是和尚在你们搬淡水的时候,凿沉了岛上所有的船,现在岛上的人都已经追上来了。”   “你凿沉了所有的船?”/“岛上的人知道我跑了?”   楚留香和段誉几乎同时开口,然后两人对视一眼。   “岛上的人为什么要追?”/“你把船都凿沉了?”   老实和尚老实地道,“大概是和尚偷了他们的东西。”   “什么东西?”这回两人默契了。   老实和尚在背上掏了掏,掏出一块牌子来,棕红色的木板上,是黑色的字,“故先考简王赵氏容宪似公之灵”。   “你把赵似的灵位偷出来了?”段誉惊讶的差点把灵牌丢出去,想了想,又看了一遍,看出问题来。   简王,这是先皇哲宗时候给的封号,其实他死的时候,赵佶登基给封的蔡王,死的时候给封的楚王。   这是,造反意向强烈,到死不承认的地步啊。   老实和尚老老实实的点头,“和尚想着,毕竟走了一趟,不能空手而回,得带点回去特产。”   神忒么特产。   这是和尚吗?明明是贼走不空。   况且,你把人家牌位给偷走了,难怪岛上的人要找他拼命。   “和尚的特产是带给谁的?”段誉唇微微一勾。   老实和尚突然红着脸低下头,“带给大相国寺,”   “汴京?”   “正是,”老实和尚不抬头道,“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段施主还是让和尚掌舵把,香帅继续开下去,船就开到琉球去了。”   但换了掌舵的结果是,船虽然没有开到琉球,但走了三天也没看见陆地。   “和尚真的找得到路?”楚留香望着仍然一片茫茫的海面。   老实和尚伸手擦了一把满头的汗,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老实回答,“其实昨天和尚就迷路了。”   “啥?”昨天?段誉简直想爆锤他一顿。   “方向应该没太错,所以和尚想,只要往前开,总能遇见岛屿。”老实和尚低着头,这三天里,他一直低着头,没看段誉一眼,“反正大家都不认识方向,所以和尚开还是香帅开,也没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从琉球到高丽的区别。”   可不是嘛,最多就是从琉球跑到高丽。   开什么玩笑!   都从南边跑到北边了,这还叫没区别吗?   船微微颠簸了一下,老实和尚连忙回身掌控船。   段誉只能和楚留香无奈对视一眼,都上了贼船,还能怎么样,只能祈求尽快遇见有人的岛屿了。   要是能遇见南海的白云城,那是最好,如果是一般的小岛,只要有人住的,也可以,总之能找到方向回中原。   然而,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天黑以后,船触礁了。   这并不能怪老实和尚,他们遇见了一座很小的岛,一眼就能望见头,岛上没有树,没有花草,没有动物,什么都没有,只有连绵起伏的礁石。   这座小岛似乎是由礁石组成,除了主岛的礁石,周围还有很多暗礁,在他们船只触礁的不远,有不少新旧的船只,四面八方都有,显然这里本来就是很容易触礁的地方。   况且,这一天的天尤其的暗,天上无月无星,看上去又有风雨来临。   老实和尚脸又红了,只是这一次和先前的涨红不同,这一回他是羞红的,“其实,海上这种无人的礁石岛屿,比有人的岛屿要多得多,我们也许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再把船补好,也正好躲一躲雨。”   “这里会不会其实有人?”段誉犹豫道。   “应该没错,”楚留香对她笑着点点头,“这里有这么多船,新的旧的都有,旧的就不说了,这么新的船在这里,岛上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来了三四个漆黑的身影,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欢迎贵客来到蝙蝠岛,贵客是想现在入岛,还是等到明天早上?”   “现在和明天,有什么分别?”老实和尚立即扬声问。   “贵客来得实在巧,今次的拍卖会比往次都要晚一天,现在岛上的拍卖会正要开始,”那女子道,“贵客如果现在上岛,还来得及参与最后两轮的拍卖会,好的东西,一向都是留到最后的,如果明天早上上岛,那就要再等一个月。”   女子似乎将他们当成有意前来的客人。   “我们现在就要上岛,”老实和尚看了一眼头顶越压越低的乌云,连忙道。   站在岸边礁石上的女子,足尖一点,飞掠到船上,将一根铁索栓在船柱,而铁索的另一端,却更本看不见在哪里,“请贵客们上桥。”   段誉第一次看见这样蒙面的人,竟整张脸连眼睛都蒙住。   “岛上的规矩,贵客应该都已经清楚,不可以询问别人姓名,不可带任何点火的东西,离岛之前银货两清,盖不赊账。”   雨点已经打下来,老实和尚第一个上了铁索,“和尚不管什么拍卖,和尚不要淋雨,顺便看一场热闹也不错。”   “参加拍卖会,一定要买东西吗?”楚留香沉吟了片刻,显然比老实和尚要谨慎得多。   “当然不是,”女子答道,“拍卖会上的东西,本就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   “拍卖会结束后,你们是不是会送客人返回中原?”段誉问道,“你看到了,我们的船已经不能开。”   “是,这点贵客大可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将贵客送离岛上。”   ----   “在方才一轮的拍卖中,我已经卖出了少林寺‘大力金刚指’秘籍,老字号温家的毒药,以及大理段氏‘一阳指’的秘籍,希望大家已经满意。”   洞窟里完全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伸手不见五指。   段誉被领进屋的时候,就已先听到这一句话,说话的人,声音很动听,有如潺潺清泉,但听到这里,她几乎就听不下去了。   一阳指?   她实在想不出段家人里,谁会将一阳指拿出来卖。   逍遥派琅嬛福洞藏了那么多秘籍,都没有段氏的武功,这里却有一阳指。   “请问,公子能保证所卖的一阳指武功,是真的吗?”段誉立即问道。   “自然,”她听到那个声音彬彬有礼道,“王公子练功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陆?   真的,还是化名?   “不知王公子可否割爱。”段誉立即道,“我方才来晚,未曾参加上一轮的拍卖,王公子若是愿意,我可以出双倍的钱。”   “不必。”泠泠如松上琴,还挺好听的,就是让段誉有点耳熟。   “抱歉这位姑娘,来的客人身份保密,”拍卖者道,“所以还请不要坏了我们的规矩。”   “现在我们进行下一轮的拍卖,第一件东西,仍然是一门秘籍,西域昆仑逍遥派‘天山折梅手’,底价五十万。”   段誉呼吸一滞。   好家伙,居然连逍遥派都没放过。   “五十一万。”   “五十二万。”   ...   价格一路攀升,但涨幅不大,直到八十万。   然后——   “一百万两。”   段誉又听到了那个很耳熟的声音,并且确定对方是谁,顿时安静如鸡。   再无人加价,来人用一百万两买下了逍遥派秘籍。   “接下来出售的东西,比平常要特别一些。”主持者道,“这次的拍卖品是一个人。”   “什么人,活人还是死的?”黑暗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现在还是活的,”主持者道,“但此人未来的生死悉听尊便——江南花家,花七公子,花满楼。”   “什么!”   段誉的凳子,被她站起来的瞬间撞倒。   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带着无奈,声音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悉。   声音来自下方。   这里原来还有几层。   “原公子,恐怕你不能将花满楼卖出去,”花满楼的声音依然平和,仿佛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在下从来没有属于过你。”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张开双臂,接住了一跃而下的姑娘。   “特别的重逢,对不对?”段誉挨着他,就已经发现,花满楼行动没有一点妨碍,没有一点问题,系统版面上也没有任何buff,顿时心里一下子放轻松。   “确实如此。”花满楼的声音,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跳下去当然不是失智了,主要是为了确认花满楼身上有没有问题。 第九十八章   “你穿得好少啊。”段誉一挨近花满楼, 就感觉到他的衣衫单薄,仿佛穿错了季节。   “我没事,并不冷。”花满楼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 讲述他外衣的去向,当然也不会讲, 他这几日一直待在蝙蝠岛最下层的山洞中。   甚至,也不必讲, 他过去的这段日子,怎样的想念她。   他轻柔的揽住她, 轻轻抚过她的头发,这一刻什么都不愿再想,因为整个心胸都已被填满。   ——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这样的心情,清晰明白的浮现出来。   在和她重逢的时刻里。   “别担心。”他怜惜的抚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柔。   花满楼拥有一种直觉, 察觉出一些触及心灵的东西, 他感觉到在过去的数月之中, 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过,经历了许多事情, 她的心灵在不安、紧张、迷茫, 却虚张声势地坚强。   不管是那些是什么,他希望能保护她, 安慰她, 让她知道, 他会陪在她身边, 不必在紧张担忧。   “好。”   段誉感觉到他胸口的温暖坚实,心跳强烈而有力。   她感到一种安定温和的力量,就像突然心底升起勇气, 觉得自己豪情万丈,可以再战五百年。   “你没有被制住。”黑暗中,蝙蝠公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段誉仰头向上看,但当然的,她什么都看不见,这个山洞就是黑得如此彻底,实际上,她连花满楼的脸都看不见。   她猜这位蝙蝠公子一定是大F团成员,对情侣特别有敌意。   “我的确并不认为寒铁锁链能将你困住,不过,似乎还是小看你了。”   “的确没有。”花满楼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平静,“我只是突然发现,行走江湖最好还是随身带一点可以解毒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你也没放在外衫里。”   “是,”花满楼微微一笑,“我恰好没有放在外衫里。”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揽着段誉一跃而起,稳当的停在方才段誉跃下的平台。   三五把刀剑枪戟的武器迎面刺来,花满楼双袖迎出,只听“哗啦”一声,那一把的武器,竟真的被花满楼一把夹住,他微微运气,一扫一挥。   段誉只听得噗通噗通,哎哟哎哟下饺子一样的声音,那七八个人已被推下平台,摔到在石厅下面。   “啪啪啪。”三声掌声,蝙蝠公子道,“精彩、精彩,这里的确,本来就适合花公子你这样的瞎子发挥所长,是我低估你了——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行动自如,带下一件拍卖品上来。”   蝙蝠洞石窟下面的通道里,很快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一个女子嘤咛了一声。   “这是我洞中的姑娘,今天早上,我听到她来汇报,说有一个男子信誓旦旦承诺要带走她,”蝙蝠公子声音含笑,“所谓成人之美,既然有人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做那煞风景的王母。她的开价不高,只要一万两,相信在场的贵客,不会有人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洞中顿时响起一片男子的笑声,那种仿佛男子彼此彼此,心有灵犀的猥琐的笑声,但却没有人应答。   “是哪位贵客,”蝙蝠公子道,“难道是嫌价格太贵?”   “公子,”在石窟底下的女子声音又娇又软,又无限凄楚,“公子,您是哪一位,请说一句话,求求您了。”   “看来有人说谎,”蝙蝠公子叹息了一声道,“把她带下去处理了。”   “是,”一个侍卫声音回应,接着便是铁链叮当作响的声音。   “床笫之间的情话,难道真的一点真心都没有吗?”女子似乎根本没有挣扎,声音已经灰下去。   段誉感觉花满楼握她的手有点儿紧。   她犹豫了又犹豫,决定还是先相信花满楼,“要不,我把她拍下来吗?”   花满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微微抬高声音,“陆小凤,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上方。   段誉也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位置,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君子花满楼的笑话,就算等一百年也不嫌久。”   只听得“哗—”一声泼水的声音。   继而洞中突然火光一闪。   洞窟的最下边,燃起一蓬火焰。   这是一个洞窟,所有人都沿着周围的石壁坐着,中间一个凹陷的石窟,就像斗兽场。   火光亮起来,照亮了洞内表情各异的男女老少。   众人都在相互对视,显然很多人都明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并不光明,段誉匆忙瞥过王宴瑜,然后看向最上面的主位。   那里坐着一个清俊的美男,神色淡定,眼神清冷,他微微侧着头,一手还执着一只茶盏。   但段誉既然认识花满楼,自然也很容易看出,这位蝙蝠公子是个瞎子。   称号很直白,人设立得住。   “我记得我说过,”他对身后站立的男子道,“不准人将火折子带进来。”   他身后站的劲装男子,其实长得也眉目俊朗,此时却满脸害怕的垂下头,“抱歉,是我的失误,请公子责罚。”   “原公子不必斥责你的下属,火折子是我带进来的,”花满楼语气温和的道,“他们大概以为,瞎子不会带这种东西,所以才一时疏忽大义。”   “是我疏忽大义,”原随云道,“看来岛上,以后连酒也一并不能有了。”   “是。”那个属下低头恭敬的回答。   “你不该点火。”原随云并没有忘记花满楼。   “光明比黑暗更好。”花满楼平静的道。   原随云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那些庸才、蠢货,什么都不如你,却只是比你多了一双眼睛,你难道都不会觉得生气?”   他语气微扬,仿佛十分不可思议。   “我从不会因为别人能看得见,而感到生气。”花满楼道,“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得见,感觉得到,我的人生其实已经比很多人圆满幸福。”   “你从没想过,要是你不是瞎子,将会更加圆满幸福?”原随云声音沉了沉。   “生活得是否幸福美满,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一个瞎子,而在于你是否能够体会人生中的快乐,原公子,文武兼备,才华出众,年纪轻轻已创出偌大的事业,已比许多人出色,相信只要公子愿意静一静心下来,便能发现,生命之中,还有许多值得品味的美好的东西。”花满楼浅浅的微笑道。   “你不该点火。”原随云脸上毫无表情,片刻过后,重复了先前最初的话,他站起来,走到石台边缘,“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到奇怪,我的手下一直没有出动。”   “想来你应该已经听到了。”花满楼道,“洞里一共七十八个手下,已经全部被点住穴道。”   “是这样,不过那些不过是一群饭桶傻瓜,我本来从不曾寄希望于他们能做成什么大事,”原随云道,“不过,这里来的贵客,就不一定了,花公子看不见,陆公子或许能看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武林名宿,”陆小凤跳上了石台,手上搂着一个姑娘,“这些全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他将披着一件外袍瑟瑟发抖的姑娘,放在石壁边上,警惕的站在段誉的另一边。   在这种时候,陆小凤总是能展现非凡的绅士风度。   想来,这也是他为什么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重要原因。   “我本来还想看一看热闹,毕竟,君子花满楼的笑话,实在是百年难见一回——好久不见啊,段姑娘。”   “像陆小凤你这样的混蛋,”花满楼无声的叹了口气,“也实在百年难见一回,你明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又何必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他说这句话,与其在反驳陆小凤,不如说是给段誉作解释。   “放心吧,”段誉面无表情,“我不会误会的。”   拜托。   哪那么好拐上床的,她都还没成功呢。   “誉儿?”花满楼略有些迟疑,感觉她似乎有点不高兴?   “你看到香帅了吗?”段誉担忧的问陆小凤,她没在这间石室内看到楚留香。   在这里,唯一出于游走位的只有陆小凤。   “香帅也来了?”陆小凤顿时双眼放光,就跟遇见偶像的粉丝一模一样。   “放心,楚留香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原随云淡淡的道,“他会出现在下一场拍卖会上,相信香帅作为拍卖品,能拍出个好价钱。”   他伸手三次击掌,“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句话,普然一出,就使得洞中空气一静,这个日子,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人躁动的人群,顿时陷入寂静之中,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除了陆小凤,“怎么,大家都准备这天剃头了?”   沉默的人群,没有回应他的玩笑,一双双被火光染红的眼睛,盯向陆小凤,耳边甚至能听到火焰燃烧的响声。   笑话没有人笑,自然不成为笑话。   “看来只有你准备这一天剃头。”于是,段誉很友爱的给他捧了个场。   “他不只想这一天剃头,他还想剃胡子,剃眉毛,”花满楼微笑着道。   “杀了他们,”原随云的语气仍然很淡然,“秘密才不会泄露出去,”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仿佛很惋惜,“我说过,你不该点火,如果不点火,他们自然就拿你们没办法。”   他话音才落,洞窟陡然就黑了下来。   ...   黑暗中,一个声音有如野兽般的粗喘。   段誉替原随云感到尴尬。   好吧,其实她想大笑三声。   “你既没逮到花满楼,也没逮到陆小凤,所以,没逮到楚留香,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话才说完,就对照着系统正面飘来的红点,伸手一指。   这回要再捅肾...   那真是上天注定她要当捅肾女侠。   作者有话要说:  段玉玉的盲狙水准...一如既往啊。   另外,在花花身边,玉玉肉眼可见的活泼不少。 第九十九章   到底捅了哪, 四周黑漆漆的,段誉也看不见,但血量下降显示, 至少她的确打中了。   蝙蝠公子果然忍常人不能忍,虽然闷哼了一声, 差点跌下洞窟,却还是坚强的半空中换气, 跃上平台。   黑暗之中一片七八糟的声音,对面两个小绿点在一片红点里穿行, 一阵乒铃乓啷的兵器声。   “我还是有些好奇,”原随云道,“你怎么认出是我?”   “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一个瞎子,”花满楼道。   “可这世上, 并不只有我们两个瞎子。”   “自从上了岛之后, ”花满楼道, “我再也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也许只是你没有碰见。”   “在石室的时候,你通过铜管发出像蝙蝠一样的尖叫, 那个时候, 你声音的伪装并不完美。”   “花满楼,”蝙蝠公子顿了一顿道, “我们一对一的打一场, 如何?”   他的声音很淡定, 听上去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如果不是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 花满楼都怀疑方才段誉那一招放空了。   “你已经受伤了,”花满楼温和的道。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针对你吗?”原随云道。   “如果公子愿意说, ”花满楼道,“在下洗耳恭听。”   “打败我,我就告诉你,”原随云的声音放低,仿佛带着诱惑,“你现在最想知道的秘密。”   他也不再等花满楼的回答,尖啸着飞身攻击上去。   段誉发现,原随云其实很狡猾的,他将自己的位置放在花满楼对面,让段誉失去了射击视角,只能和陆小凤一起后退。   他们俩摸黑打个小怪还可以,但像原随云这种BOSS在黑暗中还有加成,就不要上去给花满楼拖后腿了,毕竟组队就是要打配合,看都看不见,怎么配合得起来。   陆小凤小声的表示,他去对面帮忙,留下段誉在这边掠阵。   蝙蝠公子的忍耐性相当了得,段誉眼见他血量一格一格往下掉,居然还相当勇猛不屈,滴水不漏。   她只听得手掌相击,或者各种掌风呼啸空大的声音,因为看不见具体状况,连脑补都补不出来,只好开着系统干着急。   就这时候,居然有人摸黑过来。   段誉一看,这不是刚才蝙蝠公子身后站的叫丁枫的小帅哥吗?刚才一顿混乱,居然都把他给忘了。   等等,他旁边的红点儿是谁?   视线虽然看不到,不过系统还是默认两人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内,所以另一个红点的人物名片也显示了出来。   枯梅师太,SSR。   居然是个老尼。   那两人行动还是很谨慎的,缓慢的从另一个方向靠近过来,如果不是系统加持,段誉还真的发现不了。   现在不是继续黑下去的时候了,虽然交了花满楼这个男朋友,但段誉学会了半吊子灵犀一指和流云飞袖,但没学会他无视野战斗的本事。   先发制人,段誉率先手向丁枫一指,把他打飞。   于此同时,一只焦枯的爪子,已经伸到段誉的面前,指尖几乎划破她胸前的衣襟。   段誉急忙后退。   她的手指和那只爪子对接,瞬间就已经变换了五六个掌印,对方那只手也不知是不是练了什么邪功,黑得像碳一样,指甲又长又尖,招式特别流氓,就执着于她胸口的方寸之间。   “你耍流氓啊,一个尼姑怎么老是这么招式,”段誉忍不住道,“太给尼姑丢脸了你。”   与花满楼对线的原随云,正攻击的手顿时一滑,一招空大,只好变攻为守。   段誉并不知道,枯梅师太的招式,是华山秘传的“摘心手”,一抓摘心,当然得朝心口抓。   她觉得招式并没有多精妙,赶不上天山折梅手,只是非常流氓,非常猥琐。   和尚就算了,她到现在遇见的,有一算一,没一个好家伙,但段家的德道高尼特别多,所以让她对师太们总是很有亲切感的,就像见到家人一样。   这个枯梅师太一个尼姑,怎么可以这么流氓,这不给尼姑丢面子吗?   而更不能忍的是,她这边打着呢,丁枫居然偷偷跑去偷花满楼那边了。   说好的一对一对线呢?   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   危急时刻,段誉灵机一现,用天山六阳掌一把擒住了枯梅师太的腕子,使劲一抖,在她挣脱之前,按住她的合谷内关,挥起来,就是一转。   可以说,这完全是在肾上腺激素分泌爆发出来的一波,当事人都很难复原当时的精妙动作。   “啊——”这是枯梅师太犹如体验加强版云霄飞车,忍不住发出的尖叫。   “呲——”这是一把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哼—咚!”这是丁枫被横扫出去的,然后撞在对面石壁的声音。   “哎...”这是花满楼轻轻的叹息声。   段誉完全凭着记忆使出的这一招,一但把丁枫甩出去,也不太顾得上其他,因为转起来,她自己也不会停。   “铛~”这是枯梅师太终于砸在地上的声音。   等段誉终于从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头昏眼花,头脚颠倒中,醒过来。   就发现,自己舒服的靠在花满楼的臂弯里。   陆小凤和楚留香都举着火折子,凑在旁边,满眼好奇的打量她,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外星紫薯怪。   稍远一点,站着王宴瑜,看她的眼神,也相当的难以形容。   “都完事了吗?”段誉按着仍然很晕的额头,仍然躺着不想起来。   她都转了多少圈了,至少有六七十圈吧,上回使这一招,还是武功自带的停顿,这回没有自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停下来的...大概是吧自己转晕了就停下来了?   “嘶——”段誉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鼻梁也有点疼,就像被压过一样。   花满楼握住她摸脸的手,拿下来,“你方才撞到石壁,可能撞伤了点。”   陆小凤和楚留香都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什、什么,”段誉连忙用另一只手摸自己的脸,“我鼻子没塌吧,下巴没歪吧,脸没毁容吧。”   “没有,”这下连花满楼都有些忍不住笑了,他连忙又捉住她那只手,“刚才我替你涂了王公子带伤药,所以才不让你碰,一两天就好了。”   “哦,”段誉点点头,她坐起来,“都没事了?蝙蝠公子呢?”   “都已经结束了。”花满楼把她扶起来。   不过段誉仍然靠在他身上,他也一点不在意。   “你用枯梅师太撞丁枫的时候,”陆小凤立即忍不住开口,“丁枫正好准备偷袭,结果剑就刺到了原随云,穿心而过啊...哎,我真可惜没看见原随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都结束了,”楚留香笑道,“蝙蝠公子死了,那些客人都被制服了,你一个人用枯梅师太,”他忍笑咳嗽了一声,“横扫千军,至少搞定了二分之一的客人,剩下的也都吓得肝胆俱裂,老实不敢动,被我们点了穴绑起来。”   “真看不出来,”陆小凤道,“段小誉你武功居然这么高,最后那一招叫什么?我看像是剑招,是剑招吗?得是很长很大的剑吧?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配剑?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陆小凤捋着胡子感叹道。   可不是嘛,鬼要被她甩上一回,鬼都得哭。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招武功她不会再使第三回 了。   “可惜原随云已死,”楚留香道,“蝙蝠岛上的很多秘密,大概无从知晓了。”   “既然是秘密,又何必揭穿,”花满楼道,“世上人难免会做错事,既然蝙蝠岛消失,就当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楚留香认真的凝视了他一眼,叹息道,“你实在是个君子。”   “他一直都是。”陆小凤忍不住点头附和。   “小誉遇见你,实在是她的幸运。”楚留香看着花满楼道。   他看见段誉这个长得和某人三分相似的姑娘,总忍不住操起当爹的心。   “遇见誉儿,是我的幸运才是。”花满楼露出一个微笑。   任何人都不会错会,这个微笑中的幸福与愉快。   “那个,”段誉开口,她环视了一下周围,下意识的避开王宴瑜,“老实和尚呢?”   “和尚在这儿。”老实和尚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光头一反射,顿时屋里的光线都强烈许多,“和尚迷路了,没看见段姑娘大发神威,实在可惜可惜。”   “接下来怎么办?你们的船够不够大,能装得下这里许多人吗?”段誉道。   “不止这里的人,”花满楼的声音顿时一低。   “什么?”   “这里还有许多可怜的女子,”他低声道,“她们被蝙蝠公子缝上眼睛。”   他没说后面的话,但是段誉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哎呀,”这的确是个挺为难的事。   这种姑娘,段誉是不会带回大理的。   倒不是不同情她们,光给口饭吃,那不会养不起。   但是这种女子很多都有各种毛病,不止生理上的毛病,还有心理上的毛病,如果又受过什么封建荼毒,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先治治眼睛,看能不能治好,要是她们里有人愿意出家,我倒是可以帮忙。”段誉想了想。   “那些女子,就交给我吧。”这时候,一直当隐形人,几乎让人忘记存在的王宴瑜突然开口。   段誉有些惊讶的看过去。   “她们的眼睛,正好交给薛师侄来治,”王宴瑜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若是薛师侄都治不好,也没有别的希望,山上杂事很多,正好缺做饭扫撒的人,总能给她们找些事来做。”   “我这次,是听闻蝙蝠岛卖出逍遥派秘籍,特意前来查看,”王宴瑜道,“以免意外,在附近的一座岛留了一艘船还有人手,可以将人全都装下。”   “诸位若是愿意,我也可以带诸位一程。”他发出邀请,正好是向着段誉的方向,目光好像落在她身上,又好像越过她,望向虚空。   “当然愿意,”陆小凤高兴得道,“多谢王掌门,王掌门准备得真是周到。”   于是,王宴瑜打头,众人一同离开山洞。   走到洞口处,王宴瑜脚步一停。   “怎么了?”陆小凤走上前,到了洞口,也停顿下来。   段誉走到洞口,顿时明白他们为什么停下。   洞外的海面上,停着五艘大船,五艘船就像五栋高耸的摩天大楼,风帆高帜,巍峨耸立,气势逼人。 第一百章   楼船上沿着船舷站满黑甲执戈的卫士, 肃然而立。   楼船下,放出一条条小船,黑衣的武士沉默的划开如墨的海水。   如此整肃的纪律, 和极其有特色的姿势动作,在段誉记忆中, 只有军纪极好的军营之中才存在。   而在当头的一艘船的船头上,杏黄长衫的青年, 当风而立,月白的丝绸披风随风扬起, 微闪光华,化为靛蓝夜空背景下唯一的一抹亮色。   段誉不得不承认——这通逼满分。   小船向岛屿驰来,船头青年的面目逐渐清晰,居然是个眉目俊美,气度高雅的美青年, 容貌依稀让段誉有种眼熟的感觉——虽然她的记忆之中, 实在没有见过。   就颜值而言, 他身边站的青年更好看,精致、秀美、肤色莹白, 只是因穿了一身玄色深衣, 又微微低头,方才没被她注意。   “那是不是申王世子?”段誉身边, 楚留香低声问。   “?”段誉茫然的转头看向他, “我怎么知道?”   “他不是...”楚留香一顿挤眉弄眼, 然后艰难道, “不是你哥吗?”   到现在为止,他对段誉的身世不太接受得了。   “什么?”陆小凤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你爹是个申王?”   他们都知道她亲爹身份成谜, 但是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大瓜。   花满楼没有开口问,但也显然对此感到意外。   “其实,我也不清楚,也是最近才被告知的。”段誉只得低声回答,“但我之前同香帅讲过,这里头的事情反正很复杂,太长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没有找我娘证实过。”她对花满楼道,“不过,等有空,我就告诉你。”   她现在就像判了死//缓,虽然就心底觉得,一般人不会随便认孩子,但一天不从母上那里亲口听到,她就一天不想真的承认。   她觉得原本的身世挺好的,无论刀叔还是香帅,让她叫爹的话,她立马就能叫得出口,但一个十八年没见过面的爹,一个十八年没见过面的异母哥哥,她不是很想和他们交流感情。   “如果你不想见他,”花满楼体贴道,“我们可以悄悄的走,不和他碰面。”   他感觉到她逃避的情绪,却并不认为她软弱,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她这样的身世,定然有很多曲折,一个从出生就没有听说的父亲突然冒出来,然后伴随着还有未曾蒙面的很大的亲族,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很容易去面对。   “对啊,”陆小凤道,“你要是不想做大宋郡主,就做大理少主也不错。”   “你要不愿见,”楚留香道,“我留下来,向申王世子说无名岛的事就行了,你和花满楼他们先走,回陆上再见。”   段誉做了一个深深深呼吸。   “什么呀,我有什么害怕的,”段誉一扬头道,“十八年不出现,心虚的又不是我——老实和尚。”   “哎,”老实和尚麻溜的跑过去,“段世女有什么事吗?”   他用的是无名岛的称呼,和宫九吴明一样,但段誉才不会相信,“你是不是申王府的人?”   小船不消片刻已经靠近的礁石山,杏色衣衫的申王世子,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看向他们,准确的说,是无声的打量他们。   “出家人不大诳语,”老实和尚低着头老实道,“和尚是大相国寺的和尚,在大相国寺剃度受戒,诵经念佛。”   “之前,是不是你通知的申王世子?”段誉又问道,“就在你消失的时候。”   “阿弥陀佛。”老实和尚低头不说话。   “看来和尚并不老实,”陆小凤故意大声嘲笑他,表现自己的无所畏惧。   他并不怕人看,但是像申王世子这种看法,就像把人要抽筋剥骨,连心肝脾肺都要拨开得清清楚楚,却还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全身紧绷。   “人活在世上,难免要说谎,”申王世子慢慢开口道,“只是需要看这些谎言造成的结果,是好,还是坏的——你,就是陆小凤。”   他说话语速略慢,似乎斟字酌句,却每一句都说得很笃定,并且仿佛要让听到的人都听懂明白。   “而你,是申王世子?”陆小凤笑着问道。   “是,”申王世子道,“在下赵有奕。”   “段誉妹妹,”他看向段誉道,“我一向奉命处理江湖事务,早听闻妹妹回到中原,只是一直机缘巧合未曾相见,近来正巧得知海上销金窟的蝙蝠岛,私卖武林门派秘籍、以及各种隐秘消息,意图扰乱武林秩序,到海上查探,又得知妹妹就在左近,一时情绪激动,所以就让老实和尚帮忙,请妹妹前来一见,请勿怪罪。”   “所以,你以为老实和尚说的这个谎,结果是好的?”段誉看向他道。   赵有奕缓缓点头,展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能与妹妹一见,自然在好没有,不只是我,自妹妹襁褓之中,送去大理,父亲一直在心中惦念着妹妹,私下常打听妹妹的事情,也常常念叨妹妹,若是妹妹愿意随我上京,一同去见父亲,父亲定会十分惊喜。”   “关于我是不是你妹这件事,”对着这样真诚的温和的帅哥个,段誉很艰难的维持了自己的立场,“我觉得我们彼此之间,可以稍微等一等,等到确切证据,再认亲比较好。”   “妹妹想要什么样的证据?”赵有奕对她的态度实在很温和,很有耐心。   “我想先向我娘,嗯,就是大理国主,问一问,”段誉道。   “那很容易,”赵有奕微微一笑道,“如今,大理国主正在汴京做客。”   “挺巧的啊,哈哈,”段誉顺着他的话说,顺便干笑了两声。   她娘一国之主,跑出来做什么?   下象棋的都知道,将帅是不能出坑的,好吗?   “不是巧,近来大宋周边诸国矛盾不断,”赵有奕认真又有耐心的解释道,“陛下就想请大家来一起过个年,想要调和调和大家的关系。”   ...   段誉干笑的嘴角顿时一顿抽搐。   这短短一句话里的槽点,简直多得让她吐不完。   大宋、周边、矛盾、赵佶陛下、一起过年,调和关系,这六个要点,每三个组合在一起,都充满荒唐的戏剧感,可以排一出感人至深的喜剧。   所以就...怎么想出的?   活着不好吗?赵佶不想过了?   “西夏、辽国、金国、蒙古的各位国主都去了?”   “各国对此次朝觐十分重视,派遣国中王族宗室作为使者前来,”赵有奕仍然用特有的缓慢而悠扬的语句道。   政治黑话,她也是学过的好,段誉暗暗撇嘴。   各国闲散宗室炮灰。   以及,可能顺便潜入的各种人物。   赵佶再一次刷新了段誉对他的印象。   但,她娘亲自来...   段誉缓缓的想到,不会是为了她吧。   黑衣的兵士,在周围的平地上以小队的方式,集合完毕。   玄衣的美青年前来向赵世子复命。   “我本来还担心妹妹出事,不过你平安出来,里面一切定然都解决了,”赵有奕看向那个青年道,“方侯爷,剩下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好。”   “是,世子爷放心。”玄衣青年温声应下,再转过身来,向段誉欠身一礼,“方应看见过段姑娘。”   他缓缓起身,笑容如白莲绽放,红唇如粉嫩的菱角,说不出的乖巧,却仿佛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媚气。   “见过方侯爷。”段誉拱了拱手,记起戚少商好像讲过,这一位好像是赵佶面前的红人,年纪轻轻无功无凭就封了侯,虽然有爵有品,但并没有参与具体工作,势力却似乎很大,在赵佶面前,说话很有点用。   她虽然不腐,但看方应看笑起来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对赵佶的节操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怀疑。   花满楼犹豫了片刻,“洞中姑娘有些不便之处,还请方侯爷稍加照顾一些。”   “嗯?”方应看就像才看见花满楼一样,但他笑得仍然无害而温和,“这位公子,莫非是江南花家七公子,花满楼?”   “正是在下。”   “花公子果然是惜花之人,”方应看轻笑道,“公子放心就是,殿下此行为的是作乱的江湖人,只要这些女子当真无辜,谁也不会为难他们。”   “是我多心了。”花满楼发现方应看对他似乎略有些敌意,便不再说话。   “香帅,”另一边,赵有奕看向楚留香,“已经有收获了吧。”   楚留香无奈的摸摸鼻子,“赵世子难道没有从和尚那里,知道事情真相吗?”   “所以...确实是...”赵有奕声音沉下来,仿佛有些为难,“...哎...自韩王叔逝世后,父亲一直想好好照拂他,就担心他会想不开,没想到...”   楚留香忍不住劝道,“这件事,与世子和申王殿下无关,况且,也还并未到不可收拾得地步。”   “...是啊,”赵有奕低声喃喃。   段誉小心瞅他。   便宜哥还真是圣人?   从心来讲,段誉是不怎么相信。   “香帅,”赵有奕抬起头,微微一笑道,“这一次,辛苦香帅了。”   滴滴滴滴——   段誉心底顿时一顿报警声。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根据对玉玉的研究,露出美少年の笑,成功被怀疑性向。   内涵花花,被花花挂了免战牌。   便宜哥哥说话不实,但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可以理解。   虽然宋徽宗并没有干出过召集六国到京开会的荒唐事,但以他的荒唐程度,真做出这种事,也一点违和。 第一百零一章   虽然, 段誉总觉得赵有奕对楚留香的感谢有问题,但事实上她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楚留香已经完成了勘察任务,而老实和尚带顺出来的那块牌位, 则可以作为物证,证明那座岛上的人, 的确是简王之子赵有恭。   便宜哥赵有奕表示,他先送他们回大宋, 安排人护送他们上京城后,就回去处理无名岛的事。   他还是想要再劝一劝宫九, 不管他想做什么,都请悬崖勒马,不要让大宋在诸国聚会的时候,闹出笑话来。   也就是说,他并不跟他们一道走。   所以, 到底能有什么问题?   当段誉将她的想法, 对花满楼讲出来的时候, 他们正坐在回程的船上。   天光已经大亮。   风雨过后的天空湛蓝,远处有淡淡和虹影。   像楼一样高大的船在海上行驶得很平稳。   顶层的甲板上, 摆放着桌椅以供休息, 桌上还摆着水果点心和茶水,显得十分用心周到。   陆小凤和楚留香, 两人同经历了一番冒险和拼酒后, 发现对方和自己是在臭味相投, 实在是万年难寻的知己, 于是两人结伴玩去了,很有眼色的留这对重逢的情侣独处空间。   也正是因此,段誉才能把自己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想法讲出来。   昨天上船后 , 赵有奕就开了一席接风宴,他看上去比真是年纪更沉稳,但喝起酒来却还是很豪爽,让陆小凤当场和他交了朋友。   她怀疑,要是陆小凤听到,会立即嘲笑她。   花满楼当然不会嘲笑她,但他也说了他看法。   在他看来,这位世子一切行止都很正常,符合王公贵族的身份,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他是个很好的主人,气度高贵风雅,彬彬有礼,对段誉的态度不十分亲密,但足够关怀。   这种距离,对于成年的兄妹来说,也非常合适。   “也许,并不是赵世子最后一句话有问题,又或许并不是赵世子,”花满楼沉吟片刻道,“这件事也许有什么细节,你之前注意到,后来又忽略了,又或者只是赵世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让你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段誉沉吟了一下,不再想便宜哥的表现。   不由自主的想到杜鹃醉鱼和尬撩的戚少商。   顾惜朝也有故意撩她,她不是一点不知道。   她要怎么才能既不过分,又不着痕迹,表现出自己智勇双全,又忠贞不渝的美好品德?   “这段时间里,你一定经历了许多事。”花满楼听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想说,“但你如果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不,”段誉轻咳一声,“我只是发现,如果要说,得从好几个月之前说起,从我帮张无忌运送谢逊离开大理过后...”   她那时候收到了一封母亲来信,那封信是假的,但当时她并不知道,只是按照信上的意思前往宋辽边境的连云寨。   “所以,那时候关中才没有你的踪迹。”花满楼点头。   “啊,是的,”段誉眼睛一亮,“那时候你找过我?”   所以,花满楼也很想她的啦~   “那时候你完全失踪,连大理国主也不知道你的消息,”花满楼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担忧,他握住段誉的手,心中的情感完全传递给她。   段誉忍不住笑起来,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花满楼身体一僵。   光天化日下。   这毕竟不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船上有很多人,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看不见,所以更担心会不会有人恰好看到。   当然这种紧张,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羞涩,但同时也伴着一丝甜蜜愉快浮上来,让他确实的意识到,他们已经再重逢,她的情感也很清晰的传递给他,让他感觉到,和他一样,几个月过去,她仍然抱有,和他同样的感情。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想让彼此的状态更加亲密一些。   所以说,让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单独相处,那真的是很难做成什么事的。   等侍女来告诉他们午饭已经准备好,请他们去厅堂用餐,段誉连逆水寒的剧情都没有讲完。   那也只好去吃饭了。   段誉和花满楼到得最晚。   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每张案前都摆了丰盛的食物。   陆小凤对他们一顿挤眉弄眼,“我觉得,大家以后可以单独用餐,世子你觉得呢?”   赵有奕一直作沉思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立即听到陆小凤的话,他看向段誉,“我一直未见过妹妹,想要多相处相处,所以才让大家一起用餐,不过,如果妹妹觉得这样太过拘束,以后大家私下各自用饭也没有问题。”   虽然说话语气时常像发号施令,但赵世子的确一直表现得很好说话。   昨天晚上,王宴瑜表示自己在附近的岛有船只,不和他们同行,赵有奕也很体贴的命船,将他送过去。   此时,赵世子说话的态度也平静和温和,但一双黑亮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段誉。   方应看不慌不忙的道,“段姑娘不如先入席吧,今日厨房烧的这道松鼠鱼,乃是香帅今早新钓上来的鲷鱼,十分难得,听说段姑娘喜欢吃鱼,等会儿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他这话说的很是时候,顿时缓解了席间的尴尬,也避免了段誉真的说出分开吃饭的事。   错过了时机,段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好在席上的东西果然味道鲜美,大家都埋头吃饭,不再多说话,幸而有方应看活跃席间气氛,才让整顿饭的气氛太过沉闷。   饭后走出厅堂,陆小凤一脸同情的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看来你这个毛脚女婿想要登堂入室,还有得麻烦,也不知道你老丈人的态度,是不是和他儿子一样?”   好吧,如果不是他眼睛里,实在掩不住的透出看好戏的神情,还真像是个安慰兄弟的好朋友。   他们几个,谁都不是傻瓜,当然从昨天起,就能看出赵世子对花满楼的态度,那就是尽量无视的状态,陆小凤刚才固然是刻意笑话他们,但未尝不是顺便再试探了一回赵有奕的态度。   而显然,赵有奕表态明显。   他没办法阻止妹妹,但也明确的拒绝承认花满楼和段誉的情侣关系。   他还不算要紧,但或许赵世子的态度,代表他爹呢?   陆小凤的确是花满楼的好朋友,但同样,也很乐见他因为这样有趣的事情发愁和麻烦。   花满楼听出他既有好意替他担忧,又真的有看戏的意思,只能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笑完,又的确感到烦恼。   段氏家族,是一个简单的家族,而去过大理后,他感觉得到,段家的长辈很宠爱誉儿,同时大理国风气开放,段誉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赵家的公主郡主们...   “陆公子这话,在这里开开玩笑就算了,”方应看从后面款款走上来,“若是到汴京城,被人当真,未免有损段姑娘的清誉。”   清、清誉。   陆小凤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果然是皇族了啊。”他看向段誉感叹道。   江湖儿女。   他认识的江湖上四条母老虎,估计都没一个知道“清誉”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开玩笑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你今天才知道,我有皇位继承?”段誉对陆小凤道。   “你们中原人对女人真厉害,怎么不见对外敌厉害点?”她核善的对方应看道,“你知道上一个要给我讲女德的家伙,现在已经成一堆骨头了?”   虽然,对方变成骨头的原因,和这个没太多关系。   ...话说,当初被她和曲非烟赶出大理的宋使,死在路上,真的是意外吗?   “是我失言,”方应看眉心皱出好看的褶纹,先欠身道歉,再语重心长,推心置腹道,“段姑娘在大理长大,不了解中原习俗,与人随意说笑惯了,大概觉得这样的话迂腐。但段姑娘既然是要入汴京城的,汴京城里闲人很多,许多人喜欢盯着别人看,一条舌头闲着喜欢说人长短。姑娘确未曾与花公子定亲,何必为了几句话,而给自己惹来麻烦?给大理国主惹来麻烦?就是没有这样的话,也不会减少段姑娘你对花公子的情谊。”   方应看又对花满楼道,“私下如何自然无所谓,但在公开场合...想来,花公子也不愿意段姑娘,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惹来飞短流长,被人说三道四吧。”   “多谢方侯爷提醒,在下受教了。”花满楼虽然心里已经认定段誉,但正因为如此,方应看说的话,提醒了他。   他向来还是和江湖人往来更多,过去确实未曾注意这些,段誉若是认回父亲,要在汴京城中交际,她身份本来就特别,确实需要更小心一些。   段誉觉得有点不妙。   这种不妙很快成了现实,花满楼都不和她牵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的手段其实挺厉害的,如果不制造矛盾,他怎么搞事。 第一百零二章   一开始, 段誉其实将这当做一场游戏的。   温柔体贴的花满楼当然很好很好啊,但矜持禁欲羞涩版花满楼,给她带来全新的感觉。   清新的校园剧里, 总有个表面高冷内心清纯甜软的学霸,一个拳打南山敬老院, 脚踢北海幼儿园,但内心单纯的校霸, 校霸对学霸一见钟情,誓要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在纯洁的校园世界, 两人各种斗智斗勇, 围追堵截,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三百集后,学霸终于被校霸堵在校园角落, 按在墙上, 亲到面如桃花, 嘴唇红肿, 欲拒还迎。   这种剧本,在一千年以后风行,成为火热题材, 那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甜文中的甜文。   每次看花满楼一脸为难, 抿紧薄唇, 无奈躲避的样子,就让段誉心里一顿乱爽,很想早日达成壁咚成就, 完成时代接轨。   但她低估了花满楼的决心。   花满楼的确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如果他决定了一件事,也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于是,段誉真的第一次正面感受到了花满楼武功和智慧,他的轻功很好,虽然看数据,段誉比他高一些,但实际情况下,灵巧运用更重要,况且花满楼对她本人了解很深,对她的行为了如指掌。   所以,难怪校园文里学霸都不能武力值高,否则就很容易逆cp,因为如果学霸不是“欲拒还迎”,校霸根本不能得呈。   “我要杀了方应看,”再一次行动失败过后,段誉脸贴在桌上,狠狠道,“我要套他麻袋,扎他小人,在他饭里下巴豆,把他丢进南风馆。”   陆小凤在旁边笑得不停。   从来都是花满楼看他笑话的时候多,这几天花满楼和段誉两个人的笑点,够他笑道他们孩子能打酱油。   哎呀,太可惜了,他要是会画画,一定要把这几天的画面,画下来。   “喂,”段誉不满,“你别光笑,给点实际的意见好不好,你不是花满楼多年好友吗?他有什么比较明显的弱点漏洞,可以用的?”   她找男朋友哎,连系统都承认她成年了,她还至今没探索过成年人的恋爱,她已经很克制了,再不能挨挨蹭蹭,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有什么意义,她要只是想找玩伴的话,陆小凤不比花满楼热闹?她也不缺朋友啊,男性朋友,女性朋友都不缺。   陆小凤抬眼睛瞧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在远处甲板上站着,其实随时注意这边的花满楼。   身在山中,不知数。   如果要说弱点漏洞,花满楼现在最大的弱点不就在眼前吗?   好吧,作为花满楼多年好友,他还是要帮忙说句公道话。   “你老实点吧,花满楼已经很难了,本朝的公主郡主选驸马,可没有瞎子,况且,你哥看上去也不喜欢花满楼。”   他当然不能学方应看说什么“清誉”——他怕被打——但,他有全新角度,而且,他相信花满楼心里,未尝对此没有忧虑。   大理段氏是一回事,宋朝郡主又是一回事。   别说花满楼了,就是他隔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陆小凤,也觉得她身份有变化,倒不是说宋朝郡主就更高贵,但显然她是大理的姑娘和大宋的姑娘,就存在不一样。   “谁说我要当宋朝郡主了,”段誉趴在桌上随口道,“便宜哥他不喜欢花满楼,我喜欢就可以了啊。”   “还有你爹呢,”陆小凤提醒他,“你别忘了,申王世子身后是申王。”   段誉看着他,“就算是我爹,我喜欢谁管它什么事。”   十八年一颗米都没养过她,突然一天亲生爹娘从天而降了,而且两人也真是夫妻,都先不出面,就让手下一通骚操作,把她从南撵到北,又从北撵到南,撵得像狗。   现在直接想对她人生指手画脚——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方应看,看她的眼神就跟她已经进他包里了。   还“清誉”?   哼哼,他以为她段誉是什么人,他想让她啃,她还不乐意呢。   呕。   “你可以潇洒,”陆小凤道,“但花满楼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觉得,他愿意看到你和申王,因为他的缘故起冲突?”   “啊啊啊——好烦,”段誉一顿将脸在桌上乱滚,要不是这么多年培养的仪态,头发都给抓成鸡窝。   她知道花满楼绝不是为了自己,一定是觉得这样做是为了她好,才愿意这样的,但正是因为如此,段誉才更觉得烦,她要不“感天动地”,是不是就是“不识好歹”?   这年头,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麻烦?   “我绝不认输!”她坐直起来,竖起拳头,“看来,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   “你、你要干什么?”陆小凤被她杀气腾腾的表情吓得一跳。   她这是不想打方应看,要去打花满楼?   哎...以花满楼的性格,说不定真会站着让她打到消气。   他原来还以为花满楼比他幸运,找了个聪明又讲道理的姑娘,现在看来,所有恋爱中的姑娘,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还没有察觉危险的花满楼。   “你眼神什么意思?”段誉就着拳头,一拳锤在桌上,顿时让桌子四分五裂。   陆小凤咽了咽口水,小小声怂兮兮,“没...没什么意思。”   他要不要提前让花满楼准备点伤药啥的?   段誉可比他交过那些女孩子,武功高强多了。   这天,段誉显得格外的...安分乖巧。   “待会儿,你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吗?”吃过晚饭,段誉可怜兮兮的道,“就在甲板上走走。”   花满楼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天,是不是有点过分,“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冬天,海上风大,你最好回房间添件衣裳,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好,”段誉连连点头,“我很快的。”   她果然乖乖听话,回去加了一件厚披风。   “上次逆水寒的事,我还没讲完,”走到船舷,段誉道,“今天我就接着讲,讲到哪了...对了,那天,连云寨突然内乱,先是自相残杀,后来又有官兵冲进去,整个寨子里,到处都是火焰和惨叫,顾惜朝拿着逆水寒剑进了我的帐篷里,把剑直接递给了我,他告诉我整件事都是他设计的,让我带着这把剑到汴京去,自会有人接应,用这把剑做文章,可以让赵佶倒台,让我成就大事,然后最后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花满楼吃了一惊。   “至于戚少商,则会作为转移官兵目光的靶子。”段誉继续道,“我不愿意听从他的话,想要先藏起来,如果他不知道我的行踪,那么出于防止计划出错的考量,他一定会派人来追捕我,很巧的是,我恰好躲进了毁诺城,那里是戚少商的红颜知己息红泪所建的地方,所以,没两天走投无路的戚少商也来了,他们认出我,也看见了逆水寒剑,对我产生了一些怀疑,稍微有点小冲突。”   花满楼蹙紧眉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段誉笑笑,“戚少商实在是个心胸开阔,性情爽直的大侠,虽然被顾惜朝断了一只手,并没有迁怒我,还相信了我。”   “我看他们一行人,实在都伤得伤,病的病,实在很狼狈,也实在怕我要是走了,他们很难逃脱追捕——顾惜朝不仅人手比他们多,聪明也在他们之上,所以就想带他们一起上京,路上逃了十来天吧,具体天数我也不记得了,总之我们逃到一个镇上的时候,遇见了无情。”   “无情说,他是诸葛神侯和我父亲申王派来的,”段誉望着被夕阳烧得艳红的海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父亲是申王。”   “无情告诉我说,我可以选择进京,或者,楚留香失踪在海上有一段时间了,我如果担心,可以去找一找他,他告诉我到一个叫狐狸窝的地方乘船,那艘船在海上第三天翻了,吴明的船只正好在之后出现,将我救起来带到岛上,而我的确在岛上见到了香帅,再之后,我和香帅发现了无名岛的秘密,岛上主人的徒弟宫九,是简王、韩王...总之就是赵似的儿子,他们也密谋大事要造反,抢了中原十二家镖行连保的镖银三千五百万两。”   “再然后,我们就偷了船出走,在海上迷失方向,到了蝙蝠岛,遇见你们。”   她这次的故事,讲得没有上次那么多细节,十分言简意赅,轻描淡写,所以也很快就讲完了。   但花满楼却听出,她又被亲娘设计,又被人陷害,又被官兵追捕,又被亲爹设计,又遇见海难,又在海上迷路,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实在经历了太多艰难的时候,而这些时候,他都没有在她的身边。   才知道身世,就被亲生父母当成棋子一般,这其中的滋味,他光想想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她身处其中。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吗?   花满楼此时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之情,他很想抱抱她,安慰她,但却发现他们站得那样远,远得他够不着她了。   段誉已经继续说下去了,“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觉得,这一切实在巧合到奇怪的地步,就好像早就有人设计好的一样,包括让香帅发现无名岛的事,我担心赵世子会做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出他能做什么。”   “我也想不出。”花满楼沉思了片刻,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没法想。   “所以,也许只是我想错了、想多了,”段誉道。   “也许,”花满楼认真的又想了想道,“也许他也想要那一批镖银。”   “这也有可能,”段誉点点头,“我这就给香帅提一句,让他注意点,别被迷惑了。”   “嗯。”花满楼缓缓一点头。   “那我走了,”段誉道,“你一会儿早点睡吧。”   “...好,你也是。”花满楼柔声回答,听到她很干脆的走了,态度带着客气,礼貌周全。   甲板上巡逻的卫士来来回回,站在瞭望塔上的卫兵打了一个呵欠,太阳的余晖完全消失,带走最后一丝温度,初冬夜晚的海风又咸又腥,凛冽刺骨。   花满楼觉得自己似乎落入寂静的黑暗之中。   前一天还在他面前笑着撒娇,想要钻进他怀里的姑娘,第二天就态度客气,礼貌周全的说,“你一会儿早点睡”。   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   他已经听说过她和王掌门的事情,陆小凤好奇心重,喜欢打听各种江湖消息,听说之后,又立刻跑来告诉他,让他知道,她是怎样干脆的姑娘。   她大概生气了,觉得他这些天有些讨厌,明明她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他还是不相信她,想要寻求更多的保证,向根本不将她当做女儿的家族寻求保证。   对于她来说,他这些一切为了她好,其实是站在她的反面。   月亮路过他,赐下一缕银辉,照进了他的生命里,她的出现,像奇迹一样,让他坠进前所未有的美梦之中。   她带给他的,超过了一切古人词句对爱情描述的美好,超过他所能想到的爱情最好的模样。   让他忘记了,不同寻常的奇迹,怎能以世俗禁锢她。   现在,月亮要走了。   这天,花满楼在风里站了很久,愣愣得发了很久的呆。   所以,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还带着恍惚,没有发现今天的房间,有微妙的不同。   他本来应该发现的。   接着他又在桌前坐了很久,用铜壶里的冷水洗漱,然后准备上床。   他手落下去,却没有摸到床头早上叠好的被子,而是展开的轻微隆起的被子。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房间里竟还有一个呼吸声。   他进屋好久,竟一直都没有注意道。   因为这个呼吸声,如此的熟悉,让他并没有下意识产生警惕,所以忽略了。   他的手慢慢向枕头的方向摸过去,指尖触到向花瓣一样柔软的东西,有温暖的气息扑到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酒气。   但他的手很快被拍开,榻上的姑娘,嘟囔着“冷...蚊子...”,把被子拉起来,直拉过头顶,继续熟睡。   感觉复苏,花满楼甚至闻到房间里有酒香。   奇怪,他方才竟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玉的计划:杀手锏——生米煮熟饭!让他变成她的人。   现实:还不回来...还不回来...还不回来...呼呼呼~ 第一百零三章   花满楼站在床边, 失笑。   这世上,这样的事,只有现在在他的床上睡着的姑娘, 能做得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一种轻松, 好像过去好久一直伴随着的烦恼,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他甚至想喝一杯。   桌上果然放着酒,茶壶里的茶不翼而飞, 变成了美酒。   不是他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 酒的香味很清淡,带着一点菊花的清香。   花满楼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不是他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酒味微苦, 过后却有淡淡带着菊花香气的回甘漫上来,让人忍不住沉醉。   清醇的好酒, 明明酒味不重, 却只几杯就让他感到微醺。   “不明来路的酒, 你也敢往嘴里倒?”   花满楼听到床榻上的姑娘, 语速缓慢的道。   “这酒你带来,不是想让我陪你喝吗?”花满楼背对着床榻,勉强让自己不去想, 段誉现在的样子。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在他碰到段誉的时候, 她的确还没有醒, 但是他又在床边站了那么久,自然听出她呼吸陡然变化,然后从真的熟睡变成装睡。   他怎么能揭穿她?   揭穿之后, 他又怎么面对她?   “说不定,”段誉道,“是有人觊觎你的美色,想要灌醉你,行苟且之事呢?”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满脸深沉,仿佛一切并没有超出她的把握之中。   唯有内心疯狂呐喊。   她偷偷潜进花满楼的房间,自然是为了生米煮成熟饭,但没有一本小说里写,如果女主角睡着了,错过时机,还被男主角知道了,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杀手锏,得出其不意才有用,现在他坐得离她那——么远,她根本够不着啊。   “咳,”饶是花满楼已经加强了心理建设,还是被她的话呛到酒。   “这是什么酒?”花满楼使用招式——转移话题。   “仙人醉,听说是天上的仙人所酿,”段誉道,“最没有意义的SSR,据说会有神奇的作用,但好像只有味道像比比多味豆,开坛有惊喜,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效果,我实在没想到,第一次重复抽中的SSR是这个。”   反正存在也没用,她就把它拿出来了。   花满楼很认真的想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失败。   他只好道,“天上仙人所酿的酒?果然和我过去喝过的完全不同。”   “怎么可能真的是神仙酿的?”段誉道,“这就和说皇帝就是天子一样嘛。”   花满楼好脾气的笑笑,“此酒清醇,回味微甘,绝非凡品,若说来自天上仙人,也未尝不可能。”   段誉裹着被子,就像个蝉蛹一样,蹦跶过去,“有那么好吗?你给我再尝一尝。”   她蹦到花满楼旁边,脸靠近过去,“我手没空,你帮我倒一杯——对了,我就带了你手上这一个杯子。”   “...你如果觉得冷,可以穿上衣服。”花满楼忍不住道。   “我不。”她想了想,然后对着花满楼的耳侧,吹了一口气。   花满楼正拿起杯子的手,顿时一抖,杯子跌落在桌上,酒都洒了出来。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别闹。”   喜欢的姑娘,就在身边,气息扑在脸颊上,使皮肤忍不住颤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觉得有点整个脸都在发热,血气涌上来,让他有点克制不住身体的变化。   他不会不懂她夜里出现在他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她自己是否真的明白。   也许大理的风俗的确与中原不同,让她不知不觉知道许多奇怪的知识,但他记得她当初的亲吻如何青涩。   所以,不是现在,不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   “你让一让,我把灯点起来。”他故作镇定道。   就算借着一点星光,段誉也眼看他整个耳朵都红透了,但就这样,他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段誉有点茫然的眨眨眼睛,不知道是自己不够有魅力,还是方式没对。   她模糊记忆的那个年代,网络监控严格,没有脖子以下部分,所有故事都以拉灯作为结束。   而在此世的记忆中,零星的在典礼节日上遇见的,都是大家互相唱个歌,就可以钻小树丛了。   她就算傻了也知道,现在不是唱歌的时候,但前戏部分,已经因为她睡着完全垮掉,后面该怎么进行到拉灯情节?她可以将他强行床咚吗?   灯点亮起来。   花满楼整张玉颜都染了红色,看上去十分秀色可餐。   “你真的不想让我对你负责吗?”段誉努力板着脸道。   花满楼无奈的失笑。   “算你对我负责也可以。”段誉飞快补充道,“我没意见。”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满楼叹了口气,温和的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船上,而两边的墙只是一层木板而已。”   段誉顿时瞪大眼睛。   “就是你想的意思,”花满楼明明看不见,却知道她此时的想法,“所以,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本来应该可以想出很多更自然的理由,但最终却什么都想不到,只能想起这一个。   “...哦。”段誉自己的脸也烧起来。   她蹿到床边,把衣服扒拉出来,用最快的速度穿上。   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出现在耳边,花满楼正要出口的一个——“等”字,只好默默的咽了回去。   他背对床坐在桌边,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所以,等段誉穿上衣服,智商回笼,突然发现——咦,花满楼说的理由,重点很奇怪。   咳咳。   “刚才的话,”段誉走到桌边坐下来,“真不像你说的。”   花满楼面色泛红,笑着道,“我不止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段誉从他手里拔过茶壶,然后发现里面的酒已经没有了。   她只先前尝过一杯呀。   她的SSR。   花满楼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我还会讲——凤兮凤兮求其凰,终至今兮升斯堂,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段誉顿时抽了一口气。   低柔的男音,带着暧昧的情诗的诗词,一字一句顺着耳蜗,进入经脉,鼓噪得血液沸腾。   段誉顿时红着脸,一把捂住耳朵。   “...东方之月,彼姝者子,在我榻兮,履我发兮...”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段誉实在不是故意的,但是这句话,太让她产生画面感了。   刚才,真的是花满楼自己说的不合适吗?还是她理解错了?   哎呀,不管了。   当花满楼凑过来吻她的时候,段誉僵得好像初吻都没有过的清纯少女,血热冲头,大脑烧满一锅粥。   他们还没有过这样激烈的吻,花满楼的吻,就像他的人,温柔而熨帖,就算是最热烈的吻也带着克制,没有这样...这样横冲直撞,汹涌如潮,炽热得像要吞掉她。   不得不说,段誉喜欢这样,短兵相接,你来我往,金戈铁马,战鼓齐鸣。   当时,她并没意识到,花满楼不是一个克制不住自己的人,更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除非。   他喝醉了。   很快,他真的醉倒了。   ...   花满楼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到朦胧而微弱的光。   不同于往日,完全的黑暗。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   虽然只是很模糊的一点,但他确实看见了光。   “嗯...吃早饭了...?”   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一个熟悉,却让他难以置信的声音。   他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能见到一点点,模糊的轮廓,铺散的黑发,雪白的皮肤和浅绯色的寝衣。   “哦,对了,”段誉清醒过来,看向花满楼,拉住他的手臂,按照她昨天的计划,一本正经道,“我得对你负责。”   沐浴在清早晨光里的花满楼,真是好看得让她心跳。   “...我好像能看见一点...”花满楼低声道。   “什么?”段誉顾不得自己的计划,蹭一下子坐起来,“真的?”   她凑近花满楼,“你能看见我吗?”   花满楼伸手摸到她的脸颊,柔声道,“一点点。”   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却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往常感官的美。   “太好了~”段誉环住他的脖颈,扑在他怀里,大笑道,“怎么办,我太高兴了——我们一定要快点回陆上去,立即找医生帮你看眼睛,肯定能完全好起来——哎呀,怎么回事——太神奇了——这世界原来真的有奇迹发生~”   花满楼感受到她的高兴,眼睛能看见的真实感,慢慢的浮上来,“也许昨天的酒,真的是仙人所酿。”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让我另一篇同人猪脚现身,所以就让她以彩蛋出现,没看过的,就当异世界神仙也可以。   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拉灯以后的行为也没有。   花花念的两句,是诗经东方之日和凤求凰修改版。 第一零四章   虽然不至坦诚相见, 但是单薄的寝衣让彼此体温触及。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将重见光明的喜悦押后,眼前的事情显然更加迫切。   “我们...昨天...”他艰难的开口。   回忆中浮起来, 昨天记忆的片段,那个热烈的, 濡湿的,甜美的, 疯狂的吻,唇齿交融, 相濡以沫。   伴随着那些声音、感觉、温度、香甜的气息的是, 强烈的残留的情绪,席卷而来,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有那样汹涌的谷欠望...甚至疯狂的想法...想要将她吞噬...想要与她一同燃烧...还有...   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的喝醉了, 在昨天那样的情况下。   但在那个吻之后,他什么都想不起了。   “昨天, 你喝醉了。”段誉偷偷的盯着他的侧颜, 一边在内心狂舔, 一边让自己的表情自然, 心情放平。   她不知道他的眼睛恢复到什么程度,但段誉一直觉得,花满楼有一种神奇的直觉, 能察觉到周围人掩藏的情绪。   昨天,花满楼醉过去了。   所以, 当然什么都没做。   但是吧, 段誉就当是情况推理了一下,觉得他如果没有醉倒得那么快,她最开始的目标是可以达成的, 所以,虽然跳过了不能描述,她还是进行了后半段——同床共枕。   “一整壶酒,我就喝了一杯,剩下的你一个人全喝完了。”段誉委委屈屈的道。   花满楼不由自主颤了一下,他突然发现,拂在脸侧的气息也如此的炽热,环在他肩上的手臂如此的炽热,靠在他身前的躯体也如此炽热,让他全身绷紧。   他意识到,在过去他总是下意识将她当做甜美活泼的小姑娘,是多么的错误。   花满楼攥紧了手边的被子,他真的醉得忘记了?   “我...”他手指在被子边缘捏紧,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未免太糟糕了,“...对不起。”   他知道已经做了这样过分的事,道歉于事无补,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怎...怎么了,这是?段誉看着花满楼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   就一会儿工夫,他就弯道超车,脑补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好吧...我们昨天什么也没做,”段誉放弃了,“你喝醉了,后来就睡着,睡得特别老实,连梦话都没有——你就这么不愿意给我一个,向你负责得机会吗?”   现实,怎么就不能像小说一样顺利呢?   花满楼...花满楼还能怎么样?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更何况,并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已经足够庆幸。   带着一丝故作镇定的紧张,花满楼握住段誉的手,“等下了船,我就写信回家,再陪你进京去见大理国主陛下,向她请婚,让你对我负责,可以吗?”   嗯...请婚...   伟大领袖曾说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她并不想耍流氓。   但成亲...在她的记忆中,是一件很认真,很严肃的事,需要承担很多责任,受到很多约束,她其实觉得她娘和刀叔那种,也蛮好的,而且她还小嘛,就成亲就...有点...什么...恐慌...   但她不是她娘,花满楼也不是刀叔。   再玩几年,还是和花满楼成亲...段誉只纠结了一秒,就选择花满楼。   所以——   段誉轻咳一声,“那什么虽然环境有点不对,不过,我们都这么熟了,也不用在意这种细节,”她谨慎的看向花满楼,略带紧张的笑容,觉得这张脸看一百年都不会腻,她又咳了一声,“所以,你答应、愿意嫁给我,咳,你是这个意思吧?”   嫁...   算了,她高兴就好。   花满楼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不住,他也一点不想收,“是,我倾慕于你,想要与你成亲,一起白头到老,生死不负。”   这本没有什么,他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早已经想过,如果他们要成亲,他未来的日子,要陪她在大理生活,那是个很美的地方,苍山、洱海还有开满花树的山坡,他们将来的孩子,也一定会喜欢。   当然,他知道这样的事,还需要长辈们的同意,但她亲口回答仍然至关重要。   ...生死不负什么的,有点不吉利,不过相守白头...段誉端详了花满楼的脸,不由叹息,“那你到时候,一定是最好看的老头,你怎么这么好看?”   老天爷怎么就生得花满楼这么好看呢?   她简直可以每天爱上他一遍。   “我该说,谢谢夸奖吗?”花满楼笑意盈盈道。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她夸奖的那样好看,所以也知道,那只是她说喜欢的方式。   “你可以留着倒时候再说,”段誉一本正经点点头。   “好,”花满楼仍然笑着,“我会记住。”   “对了,我是不是该先上门拜访一下你家?得给你爹娘带礼物吧?你还有六个哥哥?你还有侄儿吗?有几个?几个嫂嫂?他们都喜欢什么?   “有没有什么必须经过的流程,对媳妇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试一下我文采武功?琴棋书画?治国方略、未来规划?”   “我家那么远,你爹娘会不会不答应,然后把你关在家里,我扫地出门?   花满楼哭笑不得的,阻止她满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当要考进士呢,“不会,不会的,我爹娘很好说话,”他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誉儿,你很好,爹娘都会喜欢你的。”   “可是,你要嫁那么远?”段誉谨慎道,“你爹娘愿意吗?”   花满楼笑着叹了口气,仍然觉得“嫁”这个词很神奇,别扭自然有一些,但一但接受,又觉得有趣好玩,“嫁给她”或许会成为他人生中,最有趣最神奇的时候,“我有六位兄长,二哥和五哥在外地做官,很多年才回家一次,另外四位兄长,都在帮家里做的生意,时常随家里的商队船队在外,到琉球、扶桑甚至黑衣大食、花刺子模,也一两年才回家,所以,爹娘并没有要我们留在家里。”   “不过,不用着急,你的身世比较重要,”花满楼分析的很理性,他当然也很想带她回家见爹娘,但是,“大理国主千里迢迢到汴京,就是为了见你,况且申王爷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透露你的身世,也很奇怪。”   “好吧,”可不是嘛,无名岛的任务到现在还挂着呐,“好啊,汴京应该有宋国最好的大夫吧,倒是找太医帮你看眼睛,说不定能全好呢。”   她的气息,太过温软甜美,此时诸事仿佛尘埃落定,让花满楼再次意识到现在两人的状态,顿时觉得相阻隔的一层单衣,就像要融化消失。   他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我们还是快起来吧,等一会儿——”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   “花满楼?”陆小凤在外面道,“他们都说段誉一大早就不在房间,你知道她在哪吗?”   “咦,糟糕,好像要被捉奸在床了,怎么办呢,花公子?”段誉凑近花满楼小声说话,就好像故意遮掩。   但如果不是她的声音一点不着急,甚至带着一丝兴奋,花满楼还可以勉强让自己相信她。   他不知道怎么也起了玩心,小声道,“你可以先躲起来。”   “花满楼?你在吗?”陆小凤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左边,左边,床头边上,”段誉翻身躲在床底下,看花满楼回身在床边摸索,立即提醒他,“对了,顺便把我的衣服丢下来。”   花满楼披上外衣,顺便将床单展平垂下,心里顿时真的有种做了坏事的奇怪感觉。   他将门拉开,“出了什么事?”   陆小凤探头往屋里看,还使劲的嗅了嗅,“你知道段小誉在哪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起狗了?”花满楼不动声色的回答,却一步也不移动。   “你昨天喝了酒?”陆小凤道。   “是,”花满楼点点头。   “要不,你就从了那个小妖女吧,”陆小凤道,“生米煮成熟饭,你老丈人和丈母娘,想不认都不行,我看他们大理也不兴这个。”   花满楼眉梢微扬,“多谢关心。”   “你还想喝酒吗?”陆小凤一时琢磨不出他的意思。   “暂时不想,”花满楼微微一笑道。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陆小凤捋了捋他的胡子。   “哦?”   “你为什么不请我进去?”陆小凤眼珠一转,坏笑道,“难道里面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还是人?”   “你明明有眼睛能看得见,”花满楼故意板起脸,不悦道,“我还未曾梳洗,也还没有整理房间,自然不能接待客人。”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朋友,我不会觉得你失礼。”陆小凤笑道。   “好,如果你一定进屋的话。”花满楼退后一步,让开门。   陆小凤不由得犹豫了,花满楼的态度未免太坦荡了,这到底是不是空城计?   “段誉昨天晚上是不是来找过你?”陆小凤的脚在门口一点一点。   花满楼点头。   “你们和好了?”陆小凤最后还是晃晃悠悠的蹭进屋,左右看看堂而皇之的推开衣箱。   “你在找什么?”花满楼回身关门上锁。   “当然是找人”陆小凤回头,“你怎么突然记得——”   “上锁”两个字,他还没有出口,已经被花满楼一指点住。   “陆小凤,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忙。”陆小凤听到他温和带笑的声音道。   躲在床底下的段誉,看到这一幕,真是叹为观止,这镇定、这敏捷、这果断,花满楼要是想做反派,那估计全天下的正义使者都过不了一回合。   作者有话要说:  从精神恋爱,终于过度到正常人类恋爱,花花需要的是一个契机。   另外,玉玉其实之前并没有真正明白负责是什么,成亲就是想想,所以,她稍微慌了一下。   下章回归剧情线。 第一零五章   “天机不可泄露。”系统回答。   ……系统不是科技侧吗?哪来的天机?外星球吗?段誉无语。   “你至少要告诉我, 这东西有没有害吧?”   “没有危害。”这回系统倒是直接回答了。   没有危害就好。   知道问不出什么,段誉暂时也不问了,等花满楼找大夫看过再说。   她刚才看得出来, 花满楼说能看见了,应该只是比全瞎好一点, 毕竟连衣服都找不着,但她对医术没什么了解, 也不知道他失明的原因是什么,花满楼自己也只知道幼年生病, 后来曾多方延请名医, 但最终没有什么用。   这种突然复明,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段誉现在可惜昨天她喝的一杯的, 要是她不喝,说不定效果还好一点。   另一边, 花满楼也和陆小凤达成一致。   段誉昨天是先回屋洗漱, 然后才到花满楼的房间, 所以遮掩遮掩, 也能过去,但为了增加可信度,最好是有个旁证。   这个人选, 就直接是陆小凤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陆小凤眼见着段誉从床底下钻出来, 还是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这可是花满楼的房间, 他觉得自己简直错过了一百集剧情。   更让他惊讶的是,段誉很平静的接受了花满楼的安排,和昨天判若两人。   所以, 为什么?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花满楼真的“睡服”她了?但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像啊。   段誉瞟了一脸好奇又不好问的陆小凤,当然没有回答他。   她之前那样做,自然有多重原因的。   一方面对于“清誉”来评价女性,她非常抵触厌恶,起了叛逆之心,另一方面,也是为花满楼居然站队她便宜爹感到不满,花满楼当时应该是有自己判断的成年人,但以她的身份,如果他们在一起,花满楼必须要完全坚定的站她,挺她,和她同一立场。   她娘当初为什么和蓝颜分手,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同刀叔成亲,并非只有感情因素。   花满楼就可以吗?   到现在,她其实也并不能确定,他有那样一个大家族,从他偶尔提起,她听得出他家中父母慈爱,兄弟友善,而他们都是宋国人。   但他很好,宽容,理解,平等,真诚,还有爱,在此世上,她实在想不出,她还能有幸遇见第二个花满楼。   所以,她答应了。在答应他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要相信他,要一起努力克服所有困难,不会轻言放弃。   航程其实也只剩一两天,本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段誉跑去找楚留香玩,顺便提醒他注意赵有奕。   她发现,无论楚留香也好,陆小凤也好,这些江湖大虾,很多时候都太单纯了,很容易相信别人,根本意识不到政治人物的心有多黑。   “不要相信他们嘴里的话,还有承诺,”段誉一脸郑重的警告他,“脸对于这种人来说,只有需要时才有用,毕竟,他不要脸,你又能将他怎么样?”   楚留香在她对面,一脸忍笑。   “我是认真的。”段誉生气道,“你简直想都不会想到,那些政客不要脸起来有多不要脸。”   比如说特x普,x朗普,特朗x。   是的,就从此人开始,彪炳史册,在西方政坛上开启了“就是不要脸,你能把我怎么办”风,许多后来者有学有样,一改过去遮遮掩掩,直接撕破脸面,行事作风之豪横起来,让礼仪之邦的她叹为观止。   “好好,我知道了,”楚留香笑着,“我会小心。”   但段誉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政客的下限。   在他们离汴京城还剩不到一天的路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楚留香被通缉了。   而通缉的原因,就是因为先简王之子赵有恭上告,找到了当初偷走三千五百万镖银的小偷,这个小偷不是别人,真是盗帅楚留香。   能在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镖师手下,毫无痕迹的偷走镖银,除了楚留香楚香帅,本来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很多人都相信了。   赵有恭没有“抓”到楚留香,却将这件事传遍了天下。   现在全天下人都在找楚留香,不止有官府,还有失镖的十二家镖行,还有各路想要顺便趁机分一瓢羹的人,三千五百万两,这样大一笔钱,就是菩萨听了都要心动。   “赵有奕要是不知情,”段誉简直气得发抖,“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自然从没没有奢望过,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的家人,能够真的有多少亲情,但是,他们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过分?   明明是赵有奕请楚留香帮忙,现在却倒打一耙。   还有之前,她已经听花满楼说了,他去蝙蝠岛是因为听说那里拍卖夜叉图,对照先前老实和尚的行为,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蝙蝠岛是他们有意要引他去的。   花满楼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安慰,“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们立即加快速度进京,你问一问清楚。”   “的确,不管他们,”段誉勉强平静了一下心情,“至少我还是该去见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有点卡,只写了这么多,请大家勿怪。 第一百零六章   到汴京的一日, 已入寒冬,正是天降大雪,漫天飘絮, 颇有风致。   段誉不能去找楚留香,陆小凤却可以, 珠光宝气阁和花家也会给他提供帮助。   到汴京的,只有她和花满楼两个人。   才望见城门楼, 段誉就见一队执伞的黄衣女子,迎面而来。   少女们各个肤白貌美大长腿, 淡妆窄袖小蛮腰, 动作相似,步履相近,乍一看去, 段誉还以为是韩国新出道的偶像天团。   一顶八人抬装饰精美的轿子,被少女纤手所挽, 颇为旖旎。   段誉初未在意, 坐在马车里, 只当是路边的风景, 还跟花满楼说起,直到这群人拦住了她的马车。   官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 十几个少女一字排开,自然就将路截断了, 驾车的马夫是花家的, 赶忙勒马停下来,拱了拱手,“诸位姑娘, 这是何意?”   这要是劫道,也没有嚣张到在汴京城门口这么干的呀。   “车里可是段世女?”一名女子越众而出,朗声道。   段誉把头伸出窗外,不客气道,“你有事?”   不按礼仪规矩办事的人,多半来者善。   “段姑娘,我们奉少主和令慈的命令,前来迎接姑娘,”女子声音清脆,长得看上去在偶像天团里也能算门面担当,“请姑娘上轿来。”   “你说的是生我的那个?”段誉一想到当初顾惜朝给她炸的大雷,对亲妈就毫无好感。   “姑娘说话诙谐得很,”为首的女子道,“姑娘的母亲,自然只有一人。”   “你家少主又是哪个?”段誉到了汴京,自然得多多打探。   “若我没猜错,”花满楼侧了侧耳,“外面的恐怕是六分半堂三堂主雷媚。”   这又是哪个?   仿佛知道段誉的迷茫,花满楼微微一笑解释道,“就算在京城,这样一群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女子也并不多见,又是伞中藏剑,正是六分半堂第三堂春雨堂,堂主雷媚姑娘,号称无剑神剑,剑法高超,在江湖上排名前十。”   “多谢花公子夸奖,不过段世女当面,儿何敢自称剑术高超。”外面的女子声音温婉,但显然承认了花满楼的判断,“至于少主,自然是姑娘的未婚夫婿,令堂已与总堂主交换信物,约定婚姻,只等姑娘进京之后,择日成亲。”   段誉先被她的“儿”雷了一下,继而又听什么未婚夫婿,顿时天灵盖都雷翻了。   出生后,见都没见过的亲妈,居然敢把她卖了?   梁静茹给她的勇气吗?   她还记得上一次听到六分半堂,还是在遇见无情的时候,六分半堂增援顾惜朝的队伍,难道说那个时候,便宜亲妈就已经卖了她了?   花满楼温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你可能认错人了,”段誉定了定神。   “姑娘同我开玩笑了,”外面的女子娇声笑道,“姑娘难道不是大理世女段誉姑娘吗?”   “我是,”段誉声音镇静,“但我之婚约,非只家事亦是国事,要上告宗庙,岂能私下定约,我娘贵为一国之主,对此礼仪流程再清楚不过,不可能如此草率,你们可能被骗子骗了,我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段誉捏紧了花满楼的手。   花满楼神色担忧的看向她。   “姑娘当真要装傻到底吗?”雷媚娇声道,“尊亲很想念姑娘,与姑娘分离本是不得已,难道姑娘不念骨肉亲情?”   段誉闭了闭眼睛,“我娘想我,我当然也想她,不过她就在城中驿馆,不需姑娘引路,我自己能找到路。”   “段姑娘,不想救一救香帅吗?”一道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青衣广袖的名士,长发在北风中飘扬,恰如飞雪乱了天涯。   “顾、惜、朝。”   “段姑娘,许久不见,”青年透过窗棂,望见车内两人,神色一动又沉静下来,如同水泛波澜无痕。   “你们抓住香帅了?”段誉皱眉。   顾惜朝意味深长的一笑,“姑娘认为,一定要‘抓’到香帅吗?”   “所以你们没抓到香帅嘛。”段誉暗暗松了口气,冲他一笑,“你这样,好像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姑娘还是一同往日。”顾惜朝轻轻一笑,清致幽雅。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顾惜朝不失为人才,但现在,段誉连和他打机锋的兴趣都没有,“请放行吧,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凤凰终当展翅九天,”顾惜朝往车内往了一望,意有所指,“如何自画地为牢?”   “道不同不相为谋,”段誉满脸冷漠,突然看向远处挑挑眉,又来?   “这汴京城,对我未免太过热情了吧?”   远处急行而来七个人,好吧,这句话不准确,是走来三个人和一顶四人抬的轿子。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只有一只手臂的正是段誉数月未见的戚少商,那顶轿子她也很眼熟,抬轿子的四个人,正是无情的四个剑童。   段誉不会忘记,是谁让她去无名岛找楚留香的。   被无情坑了一把,她不会再相信名声很好的诸葛神侯阵营的人了。   她暗暗警惕,悄悄在花满楼手心笔画。   就顾惜朝加雷媚组合,她和花满楼还可以应付,但再加上新来的四大名捕,这迎接阵容就未免太豪华了,打不过只能跑,以他们两的轻功,应该还可以,车夫就丢给无情他们——谁让他们自诩仁义道德?这无辜没什么武功的车夫,他们总不能喊打喊杀吧。   “请段少君随我入城,”轿帘被撩起,果然露出一身白衣若雪清寒冷肃的无情,“前往申王府。”   “无情公子这是何意?”雷媚道,“儿却不明白了。”   “此乃申王口谕,”无情神色肃杀,“六分半堂要违抗王爷御令?”   雷媚娇媚的一笑,“无情公子何必拘泥,等段姑娘见了段夫人,若还想见父亲,我们再平安将她送至申王府,岂不皆大欢喜?”   “申王请我们护送段姑娘进城,”无情道,“岂能再托与他人。”   这是...内讧?他们不是一伙的?   “打起来,打起来。”段誉悄悄挥起拳头,给两边鼓气。   北风潇潇,战况看上去一触即发。   雷媚脸上笑意收敛,冷冷的与无情对视,而无情分毫不让。   “段夫人和不到申王府与段姑娘相见?”戚少商笑着道,“人家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六分半堂又何必参合?”   雷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回过头来,笑了一笑,“申王殿下老成谋国,境界之高非我等能及,连自家的女儿都舍得,我等还有什么话好说,顾公子,我们走吧。”   顾惜朝被她指挥,眉头微微一动,似有不悦被强压了下去,这才点点头,“好。”   他们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刚才雷媚的话,段姑娘请勿要相信,”戚少商道,“申王绝无利用姑娘之意,反倒是保护姑娘,才这样做,其中曲直,姑娘如果想要知道,可以自己向王爷询问。”   “你现在是申王府的人了?”段誉望向他。   “并非,”戚少商道,“不过申王爷替在下担保了当初之事,戚某如今在神侯府任职。”   “我如果想要先去京中驿馆见我娘,你会阻止我对吗?”段誉问道。   “不是,段姑娘理解错了,”戚少商连忙解释道,“申王殿下是听说六分半堂前来劫人,才请神侯让我等前来阻止,段姑娘欲往驿馆,我们亦可相送。”   “好啊,”段誉也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以退为进,“就请各位引路。” 第一零七章   天上虽然下着雪, 汴京城里却一点也不清冷。   满街商铺灯笼高挂,酒旗高张,店家高声招揽着客人, 茶馆酒肆之中,高朋满座, 街上往来多轻裘锦衣之客,与清雅杭州城相比, 另有一番奢华热烈。   若非入城之前,段誉在郊外看见饿殍无数, 流民衣不蔽体, 被城门守卫所驱逐,只看眼前景象,还当是盛世图景, 天下太平。   段誉趴在窗边,一边观察周围景况, 一边和戚少商搭话。   四大名捕之二的铁手兄, 留在关外戈壁, 重整连云寨, 戚少商则在申王作保下,进入六扇门,在诸葛神侯手下做事, 补了铁手的位置,号“独臂神捕”。   息红泪则彻底和戚少商了断, 嫁给了当时前去帮忙的赫连春水, 唐晚辞和雷卷在一起,秦晚晴和沈边儿成了一对,总之好像就戚少商啥都没捞着, 孜身孑然,形影孤单。   段誉对他毫无同情,只觉得他自作自受,并只想从他口里套出一点真消息来。   但聊了两句她就发现,对方知道的并不多,比她还茫然无知,显然经历了重重磨难后,仍然是个头脑简单的“少年”——这里做贬义。   四大神捕,段誉现在也认得了,除了无情和戚少商,另外两个,一个满脸嬉笑,和戚少商看上去要好的,叫做“追命”,听说腿上功夫出色,轻功独步武林。   还有一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酷哥叫做冷血,手上握着一把寒铁长剑。   段誉把他们打量了一遍,对汴京城武功水平,有了初步评价。   马车在一座大门前停下来,段誉探头望门匾,发现他们还真没有搞事情,真将她一路领到了汴京的驿馆——班荆馆。   所谓班荆,路边相逢,搬荆棘而对坐,比之所谓四夷馆,要友善得多。   段誉发现,与四位名捕同行,还是很有必要的,门口的守卫不认得她,却认得无情等人,进馆内通报的速度飞快,连钞能力的用不着。   不过,段誉没想到,出来迎接她的竟是李寻欢。   “世女,”李寻欢在外人面前,很有优雅风范,对她弯腰就是一礼,又向花满楼和无情等人拱手示意,“见过诸位,多谢几位将世女送来。”   “不客气,”无情还礼之后,干脆道,“既已将段世女送至,我等就此告辞。”   段誉点头,诸葛神侯座下四位名捕,果然像江湖人多过官场人物,就是干脆。   “请。”李寻欢再次行礼。   “世女若是有暇,可来神侯府一叙。”无情颔首道   ...   走你。   “我娘她真的亲自来了?”等四位捕头走后,段誉连忙问道。   “花公子,别来无恙。”李寻欢直起腰,刚才恭敬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定随意。   她和花满楼曾经在大理见过,再加上按段誉算,她将花满楼看作晚辈,当然不必像刚才对外人那边态度。   “李大人,别来无恙。”花满楼拱手回礼。   李寻欢对他点点头,看向段誉,“世女以为呢?”她随手招了招,转身领他们进去,“你既然出关,也该给家里说一声,国主还以为你失踪,没想到你在外面玩得好得很。”   “我是收到伪信,”段誉道,“我以为是娘写的信,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又是通过家里的信鸽给带来的。”   班荆馆内风景很好,假山,池塘,碎石铺成的小路,一座座别馆错落其间,虽然没有春夏的花草,但飞雪飘落在冰冻的水池和罗汉松上,也别有意趣。   “信?”李寻欢眉头一皱,“原来是这样。”   “否则呢?”段誉大大翻了个白眼,“这件事可不怪我。”   李寻欢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花满楼,见他还能微微一笑,深觉得对方脾气好。   “不怪你怪谁,你忘了,”李寻欢道,“大理和中原的消息通道,是你自己建的,现在看来,其中有颇多漏洞。”   段誉被倒打一耙,又觉得对方说得很对,不由一噎。   “对方毕竟有心算于无心,”花满楼温声道,“既未损失,日后再行补救,为时亦不晚,我也会帮你的。”   李寻欢再次看他一眼,心中的认可倒是添了几分,上次看只觉得谦谦公子,容颜俊美,现在嘛——段誉的眼光,她还是承认的。   当然,这种话,要她亲口说出来,那是万万不可,否则这丫头,本来尾巴就翘得高了,这再翘,得把天都捅破。   段誉顿时扬起脸,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住他的手,“我就不谢你了。”   花满楼亦对她浅浅一笑,接下来却垂下眼眸,略显得比平常沉默了几分,段誉因为想着别的事,一时没注意到。   她走过一座座院子,只听见不时有各种外语的喧哗之声。   “现在这里都来了几家?”段誉问道。   “除了我们已来了三国使臣,”李寻欢道,“一为金国郡主,一为西夏王子,一为蒙古国苏姓王族。”   “金国郡主?”金国和他们家的习俗可不一样。   “你以为呢?”李寻欢道,“若非因为你,国主多半派个段家远支的子侄过来,应卯了事,不过,依我之见,三家使节的队伍里,恐怕大有乾坤,只是,此时和大理没关系,国主也嘱咐说,守好自己门庭即可,勿要多管闲事。”   最后这句嘱咐,李寻欢简直是对着段誉的脸说的。   段誉摸摸鼻尖,不是她要找事,而是事要找她。   “好了,”李寻欢在一座院子前顿步,“到了,进去吧。”   小院前后两进,房间不少,也很宽敞,中央还有个栽罗汉松,青砖铺地的小庭院,郭靖在后院的屋檐下站岗守卫,看见段誉露出招牌傻笑,笑出一口白牙,“段誉。”   “我娘在屋里?”   “在,”郭靖道,“不过,屋里还有人。”   “谁?”娘难道不知道她来了?“刀叔?”   郭靖摇头,“不能说。”   “进去就是了,”李寻欢在她身后道。   段誉挑眉正要再问,屋里传出她娘的声音来,“还不滚进来?”   于是段誉就扯着花满楼,推门“滚”进去了。   “娘,你怎么突然神神秘秘...”绕过门口的屏风,段誉陡然失音,“香、香——”   “既然认识,还不快过来,你想把鬼招来啊?”大理国主,襦衫石榴红裙,眉目潋滟的翻了个白眼,这动作,和段誉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亲母女不外如是。   在桌子另一边,楚留香肩膀上绑着绷带,看上去像是受过伤,不过气色倒还好。   “香帅怎么在?”段誉凑近过去,小小声道。   “见过国主,见过香帅。”花满楼也愣了一愣,这才连忙行礼。   他轻轻出了口气,将原本的打算,先放到一边。   楚留香摸摸鼻子,“多亏国主收留,否则在下恐无葬身之地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段誉忙问道。   说来话长,楚留香和段誉他们在码头别过,同申王世子赵有奕,一道回去无名岛,然而等他到了岛上才发现,这里竟然全部搬空,别说金银珠宝和镖师,就连岛上的房舍都消失不见。   人,当然是一个都没有。   赵有奕只好带着楚留香无功而返,到了岸上,他们却遇见了宫九,不,准确的说,是郡王赵有恭。   赵有恭自称找到了镖银失窃的凶手,他身边带着沙曼和宫主的侍女小玉,还有老狐狸和老实和尚。   沙曼说她自己是秦淮河边的女支女,前段时间楚留香在她身上大笔的撒钱。   老狐狸表示,楚留香包了他整个船,而登船的时间,很符合作案标准。   而老实和尚表示,他的确和楚留香在一个岛上见面,那个岛藏了钱,他甚至拿出一件红宝石做证据,这块红宝石也的确被记录在案,而这一次楚留香带赵世子去的岛,却什么都没有,显然他根本就没有将赵世子带到正确的地方。   而赵有恭则表示,他查到楚留香明明自己有艘大船,这次却莫名其妙的乘了别的船出海,还恰好遇见海难,其实就是为了要将货物运送到自己的岛上去。   楚留香和他对峙。   然而,无名岛的东西已经消失,能给他作证的人,全都倒戈,当然不是他,但他还真的拿不出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是赵有恭叫你探案的嘛,”段誉道,“如果不是他,你都不会涉及这件事。”   “赵世子倒是相信我,知道宫九想让我被这个黑锅,多半是要想吞掉那笔钱,还向我道歉说早知道,就不该将我牵扯进来,”楚留香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道,“但是,他也没办法证明我是清白的,而且赵有恭带了刑部的朱明月过来,这一位尚书,和蔡京关系匪浅,所以他只能悄悄放了我,不让我被朱明月抓住。”   段誉正色。   如此,这就不是江湖之事,而是朝廷之事了。   江湖之事,黑白多半还能分明,但变成朝堂的事就...结果往往比真相更重要,甚至不是她站出去给楚留香作证,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确定,赵有奕不是故意的?”难道她猜错了?   “我很想说,我相信他,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谁要设计我了。”楚留香苦笑了一下,“赵世子还说,就算找你帮忙作证也没有用,除非我能找到钱,还自己清白,但那笔钱在哪,我真的不知道。”   让岛上一切痕迹消失,这倒不是太难,但整件事,实在变成一团笼罩的迷雾,让他看不到头绪。   “比起钱,那一百零三位镖师,应该更好找。”段誉想了想道,“他们既然大费周章的将人带走,藏起来必然不是为了杀掉。”   “但如果这些人仍然在海上呢,”花满楼低声道,“海外小岛无数,要找人恐怕艰难,我认为,还是从最早的镖银案查起,或许能找到些许线索,中原十三家镖局失了这样一笔镖,就算赔得倾家荡产,也没人能负担得起,所以他们也一定很着急,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关键是钱,如果只找到香帅而没有找到镖银,一切也于事无补,这就造成合作的可能。”   “但这种事,”李寻欢道,“多半有内鬼,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所有痕迹也可能被扫尽——当初活下来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的确。”   段誉突然道,“那一百零三个人。”   “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一百零三个镖师,如果不是被劫去的呢?”她看向周围几人,“这么多的钱,是需要人运送的,结果的人不止运钱,还运镖师,岂不多此一举。”   “没错,”楚留香低声喃喃,“如果,那一百零三个镖师本来就是自愿的,他们过后能拿到一大笔钱,总会有人觉得可以为此付出一切,”比如说家人被催逼而死,“所以,监守自盗,天衣无缝,没有人能为我作证。”   “我帮你作证啊。”段誉脱口而出。   楚留香灰心的摇摇头,“你若是帮忙作证,他们更会说,此时是我和大理勾结所为,毕竟以我一个人,要做成这样一件大案,是不可能的。”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花满楼有些不太肯定道,“或许...可以先把钱还上...我...家可以帮一点忙。”   “不需如此,”段誉低头道,“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花满楼蹙了蹙眉,担忧的握住她的手。 第一百零八章   “娘, 我能单独和您谈一谈吗?”段誉低头道。   窗外飞雪簌簌而下,罗汉松柔软的枝稍再也承不住,往下一压, 将枝头的雪倾于地下。   纵使担忧,花满楼还是和楚留香李寻欢退出屋内。   一路说要问清楚身世, 问清楚身世,但就内心来讲, 段誉其实一直很矛盾,想要知道, 又不愿知道。   但对方既已将她逼迫到这般地步, 段誉自然再无后退避让之理。   “娘,我的亲生母亲,究竟是什么人?申王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段誉眸中一点水光透亮, 一瞬即刻消失。   “你果然知道了,”大理国主喟叹一声, 站起来走向窗边烛台。   下雪天阴, 屋内的灯烛也早早点起来。   她望向烛火, 不再看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神色复杂难辨。   “我原本也不想知道,”段誉道,“但是讨债的都到了门口, 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她至少应该是段氏族人吧?”   “延庆世女,”大理国主道, “你应当是听说过此人吧。”   “是, ”段誉道,“延庆为怀帝嫡女,少有才名, 文武双全,曾是本国储君。会怀帝为宠臣杨允所害,国中内乱,西羌蠢蠢欲动,正值国家危亡之际,她却消失无踪,后来姨母在高氏的协助下,杀掉杨允,安抚国内,厉兵秣马,平定边疆,这才登上了帝位,怎么,是她?”   大理国主点点头,缓缓道,“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西羌之所以能迅速退兵,乃是延庆世女在宋国作为,当时的宋朝哲宗已登上帝位,却处处受皇太后掣肘,很想亲政,有一番作为,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延庆世女才潜入汴京,背后运作,让哲宗用兵西羌,以此解除了西羌对我国的威胁。”   “阿姊本有心想要归还她帝位,”大理国主又叹了口气道,“她却始终不愿回来,最后只是将你送回,至于你的生父是申王之事,她未曾提过半句,我们之前也一直不知,想来也是当时她入汴京过后,同申王有了往来。”   “...”段誉沉默一会儿,“这样啊。”   “我本来并不想隐瞒你,”大理国主回过头来,“只是,她当时表示,不必将她的事告诉你,再后来,她又始终不曾回来,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段誉抬眸,片刻再道,“...这样啊。”   “她还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是汴京城中六分半堂少主雷纯,”国主垂眸,“六分半堂在宋国民间颇有势力,与朝中高官亦有来往,以身份算,也不是配不上你...我之前以为,她总要自己同你说,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都要当面说清楚,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仍然不曾见你。”   她也很尴尬的。   “我先前北出关外,乃是她的手笔,”段誉道,“虽然不清楚内情,但我怀疑她有阴谋之事...她,和申王的事,您一点都不知道吗?”   段和淳摇摇头,“我也是到了汴京后,才探听到申王是你的生父,此事恐怕还是有人故意泄露出来的。”   段誉看得出,她对其中内情的确茫然不知,也就不准备再拿这些事来烦她。   “我出去了,”段誉勉强开玩笑道,“要请香帅进来吗?”   “...不用。”段和淳眉梢动了动,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换了阿姊在此,大概会很容易处理,但她性情向来寡断,不由得欲言又止,“誉儿...”   “阿娘。”   她果然不是亲生的。   方才的话,就像是落地的第二只靴子。   她亲娘并没有特别不堪,好像还有功于国?除了设计自己,对方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   但她不想要接受她,可不可以?   十几年不愿见她一面,所有一切让她感到不安。   她到底算是什么?   看清她眼中流露出的迷茫之色,段和淳突然心中一动,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无论你怎么做,阿娘都在。”   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像当初阿姊所说——她真的舍得将她给别人吗?   段誉闭上眼睛,心中渐渐安定下来。“阿娘,你还认我的吧。”   段和淳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你愿意。”   “啪——”烛芯中爆出一朵灯花,一闪而逝。   来自母亲的安慰对她很有效,让她安心,让她知道自己还有归处。   段誉整理好了情绪,坐起来,“延庆世女如今仍在暗处,我想先去见申王。”   来去好几回,她自然看得出亲生父母之间,绝非一心。   方才不随无情等人去申王府,那是因为不想将主动权交在别人手里,现在却不一样。   “香帅在我们这里,”段誉道,“宋朝的人,不能来查,按说就这样拖一拖也可以,毕竟是对方要行事,定会比我们更着急,先有动作,不过阿娘知我,我不喜欢被动,也不喜欢被人蒙蔽,所以,等明日一早,我就去申王府。”   她说话干脆果断,显然心中已有决定。   段和淳看了看她,只能道,“万事小心,不要以身犯险。”   “必须的。”段誉点头。   段和淳浅浅笑了一笑,摸摸她的头,“阿姊是对的,誉儿你比我要强。”   若是她,实在很难这么快就恢复情绪。   “可不是嘛,”段誉点点头一笑道,“我已经和花满楼私定终身,把他套牢了,就这点就比您要强吧。”   段和淳一哽,“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神忒么私定终身。   “就是这么个意思,”段誉嘿嘿笑了两声,颇为自得。   “你确定?”段和淳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虽无和亲之名,却有和亲之实,花七愿意,江南花家肯同意吗?听说,这位花七公子,在家年纪最小,最受宠爱的哦。”   “那我不管,”段誉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他都答应了,花家要是不愿意,我就抢了他走。”   段和淳忍无可忍,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态度端正点,我先修书一封给花家家主,等此间事毕,你再和我一起去苏州城,一定要人家答应,我们再好给宋朝皇帝商量——你真的决定了?”   “嗯,”段誉点头,“所以,那什么六分半堂的少主,有多远待多远去,和我没有关系。”   “随便你吧,”段和淳状似不在意的瞥了她一眼,“这件事我不管了,你自己处理好。”   “好的。”段誉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段和淳悄悄舒了口气,倒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当上大理国主后,她总是对延庆世女有几分道不明的歉疚心虚,觉得自己有点得位不正似的,又得了人家的宝贝女儿,所以,她不是很想去见那一位。   段誉点头走出门,心情已经好得多。   开门迎来几点冰凉的雪花,等看见花满楼站在廊下雪松旁等着她,对她露出温暖的微笑,段誉觉得真是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让她不敢。   她快步走过去,拉着花满楼就往外走。   等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这才开口,“我刚才跟我娘,提了我们的亲事。”   花满楼实在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顿时觉得脸颊微烫,“国主...陛下,是什么意思...其实,该我向陛下请婚的。”   “我娘还能不答应吗,”段誉忍不住笑,也笑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发现我们能成亲,可松了好大一口气。”   花满楼道,“我方才就该进去给国主磕头才是。”   “不用,”段誉看他很想回去补救一番的样子,连忙拉住他的手,“不用这样。”   “礼当如此,”花满楼正色道。   “不急,我还有话说,”段誉赶忙道,“明天,我准备要去申王府。”   “我陪你,”花满楼立即道。   “还有,”段誉缓了口气道,“我先把刚才我娘告诉我的事情,讲给你听吧。”   段和淳知道的不多,一会儿就讲完,她正准备拉着花满楼回去,就被花满楼略带警惕的拉住,不消片刻,她也听到一串缓缓踩雪而来的声音。   坐在竹轿上的青年,容色艳丽,竟是段誉曾在明教总坛见过的辽国郡王苏敏行。   让段誉吃惊的是,苏敏行身后跟的一个大汉背上,背的九尺大刀,竟是屠龙刀。   张无忌呢?   怎么会将屠龙刀落在此人手里? 第一百零九章   花满楼到底还是给段和淳行了大礼。   至于信物, 花满楼早就将随身玉锁给了段誉,段和淳找出一块白璧给他做表礼,他却拒绝了。   “有此足以。”花满楼微笑着, 拿出段誉给的那串铜铃,捆束的红绳有些磨损, 铜铃却只只湛然有光。   名分定下,段誉想给花满楼唱歌, 可惜此处是驿馆,为了避免成为未来汴京城第一八卦新闻主角, 段誉只能扁扁嘴, 遗憾的暂时放弃。   晚饭后,段誉先拜托李寻欢给寻摸一下京城的高明眼科大夫,又坐下来写了封信给张无忌问屠龙刀, 让人送去明教分舵——到底是明教自己的事,问上一句已经足够。   这才有时间, 考虑眼前的事。   明天要去见便宜爹, 她不能糊里糊涂的去, 再被人随意忽悠, 不知所以。   只要事情存在、发生过,就一定不会没有痕迹,有些当时看上去没有问题, 但只要仔细的去想,仔细揣摩, 就会发现其中存在疑点。   她从自己进入中原之后, 开始一点点的回忆,不仅是她自己,她还让花满楼仔细反复的讲, 离开明教他们分别过后的他遇见的事,从如今看来,花满楼和她分离两个多月,并非只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在这些所有事情里,其中一定能找到能有利用的东西。   花满楼耐心的陪她,在她询问下反复的回忆和讲述细节之处,他和明教杨不悔陪狄云证明身份之后,碰见了狄云师叔家人和当地的知府,两方的人说狄云是在逃死囚,要将她押解归案。   花满楼并不相信两方所言,但还想先了解一下情况,但杨不悔当场带着狄云逃跑,他也就只好同他们一道走,后来他们帮助狄云洗清了罪名,狄云于是向他们提起连城诀一事。   连城诀既是高妙的武功秘籍,又藏有据说南北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宝藏,而狄云师叔以及知府,都是知道此事的人,花满楼意识到,如果不解开宝藏的秘密,就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所以,他只要和他们一道寻找宝藏的秘密。   “谁也想不到,”花满楼道,“连城诀的秘密,就藏在狄姑娘小时候夹纸样的书里,而宝藏就藏在江陵城郊的一座荒废寺庙之中。狄姑娘想以宝藏为诱饵,引出她的仇人,却没想到,引去了一大批觊觎宝藏的江湖人,那些宝藏全都表面涂了剧毒,所有触碰了的人,全部都死在里面,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动荡以及再有更多死伤,我将那座寺庙烧掉了,那里的金银恐怕不止三千万。”   “这么多?”那岂不是楚留香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对药物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火几乎是所有毒物的克星。   花满楼点点头,“即使你不问,我也准备将此事告诉你。黄金白银,即使被烧化,最多和泥土融在一起,只要重新冶炼即可,那座庙已经被烧为平地,不会有人知道,此事涉及一些人的阴私之事,人已经身死,再翻出来未免对死者不敬。况且,因为此事,狄姑娘受了许多伤害,她也想要永远从这件事中解脱,所以...”他只能私下告诉她,“因为担心还有什么变故,我一直让江陵城大通钱庄的人注意那处树林,到现在应该还没有人发现林子里的秘密。”   他自己本来并不准备动这笔宝藏,希望它就此湮灭不存,因为他很清楚,这样大一笔钱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很大的诱惑,但若是用来救人,自然另当别论。   “好,”段誉长长出一口气,“现在我知道,我们有保底方案了——就是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把钱弄出来,也不容易。”   花满楼低声道,“所以,我原本是准备先以此向家中借钱出来。”   “不用不用,”段誉连忙道,“不用这样。”   她这都没进门呢,先搞这一趟事,岂不是把好感都败光了。   “我们继续,继续吧。”   后面就没什么事情了,花满楼之前让人送去大理的信,无人接收,他没有段誉的消息,直到陆小凤告诉他蝙蝠岛有夜叉图拍卖。   “但实际上,我和陆小凤找过整个蝙蝠岛,放拍卖品的地方,并没有夜叉图。”   他相信陆小凤不会骗他,所以一定是有人故意引他前去。   “两份真的,一份假的...有点意思。”段誉觉得,她也许抓到了一张牌。   只是,该怎么打出去,她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风雪初晴,段誉写了书帖让人送到申王府。   走官方渠道的意思,就是让对方晓得,自己并不想当宋朝郡主,只想回家继承王位。   也不知道申王明白没有,当日对方就派人带了暖轿来接。   反正也没下雪了,为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段誉没坐轿子,和花满楼一道骑马前往。   申王府在汴京城西的安乐坊,足占了一条街,门口一对石狮子超过人高,威风凛凛,朱红大门上横竖七排金色的门钉,门口石阶七重,门槛高有一尺三寸,果真是赫赫高门,看上去难进。   不过看上去难进的大门,中门却在段誉眼前缓缓打开。   她一下马,立即有人前导,有人牵马,甚是殷勤。   段誉立定,目光向里望去,步道两旁整齐的矗立着高俞一丈的梧桐,桐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银白枝条直刺天空。   王府中的雪除得很干净,墙角、屋檐、就连高墙上的琉璃瓦都毫无雪迹,若非松柏顶端略有些积雪,还当昨天下雪的时候,避开这座府邸。   “誉儿?”花满楼走到她身边。   段誉摇摇头,“没什么。”   “段世女,王爷已在后院等候多时。”前导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容貌清俊,声音低柔,态度恭谨却无谄媚气,只让人觉得舒服。   申王府前院整肃,完全像按着礼仪模板建成,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后院就随意许多,掘土成湖,湖中有亭,八角亭八面漏风,挂羊毛帷帐于周围以屏。   桌前已经坐了一个男子,云龙纹的白色锦袍,头上只带了一顶银绣的玄纱小冠,他已经不算年轻了,细看能发现鬓角的几分银丝,但垂眸端坐的样子,清通秀雅,气质卓然,让人心折。   段誉看向他,突然意识到当初看见赵有奕莫名的熟悉感,她有四五分是段家人,另就有四五分像眼前的男子。   他们之间存在的某种关系,无可辩驳,甚至不必付诸于口舌。   “且走近一些来。”赵佖的声音和缓如同清流漱石,抬眸向她望过来。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情况,段誉慢慢走过去,走到对方的面前。   赵佖抬头长眸微眯,神色专注的凝视她,眼瞳里只有她一人。   段誉记得他似乎有眼疾,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能看得见的。   空气在这一刻寂静,直到茶炉上瓷瓶水沸的声音响起。   给段誉领路的中年男子,原来并不只是寻常领路的下役,走进亭中后,自觉的担任侍宴的位置,到茶炉边煎茶。   “请坐。”赵佖仿佛缓缓从梦中醒来,摆了摆手。   段誉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突然发现,她真的很难这个人的面前保持警惕,她的神经已经被莫名的安抚了,升不起波澜。   这是不应该的。   她将脸转向别的方向,然后眼看一块茶饼掰碎后放入捻钵,又往里加了花椒和盐巴。   不一会儿,黑色厚重的茶碗,浮了厚厚白沫,飘出神奇的味道的黑暗料理出锅。   “请,”赵佖颔首示意,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段誉光看着眼前的杯子,就觉得喉咙在一阵绝望中抽搐。   “不喜欢就罢了,”赵佖微微一笑,放下杯,对侍立的中年挥了挥手,段誉以及花满楼面前的茶碗,都立即被端走,换了瓷杯装的澄酒。   他似乎也有和他儿子一脉相承的说话习惯——不爱讲问句,喜欢直接下决定。   “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赵佖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是很认真的凝视对方,“你只有我两只手掌大,在捧起你的那一刻,我才懂得,所谓掌上明珠的意思。”   “我记得你似乎有眼疾。”若非如此,眼前的人,才是当初第一的皇帝人选。   “是啊,”赵佖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仍然很平和,“稍微远一些,便看不清楚,的确多有不便——所以,我一向很佩服花公子,”赵佖转头向花满楼,“我听过许多关于花公子的传闻。”   “草民不敢。”花满楼欠身低头。   “花公子不必拘束,”赵佖温和的道,“或许,我还该向花公子道个歉,因为听说誉儿心系于你,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免想要知道,可否将女儿托付于你。”   花满楼仍然低着头。   “所以,将你请去蝙蝠岛的人,是我。”   “你凭什么这么做?”段誉立即道。   赵佖垂眸叹了口气,凝望向她,神情恳切,“我似乎的确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段誉嘴唇一抿,心底升起莫名的歉疚。   “我让有奕前去,免得出什么问题,”赵佖并没有再继续,而是换了个话题,“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段誉顿觉得愧疚又涨了几分。   “是,”段誉硬起心肠道,“我看他似乎很忙。”   赵佖轻轻颔首,“他毕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是一样,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谁也改变不了,这个道理,我再十几年前就已经明白,但还是会有时候,不小心忘记。”   “你是指我娘?”   赵佖点了点头,他似乎很习惯于赞同,“不止是你娘,还有你,听说你去了岛上,亲手杀了原随云,我才发现,自己也许又想错了。”   段誉——我没有,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镇定的点头,“为时未晚。”   “你今日前来,”赵佖道,“必有缘故。”   “在关外的时候,你让无情告诉我,当时并非入汴京的时机,”段誉道,“那么,现在,你认为就是吗?” 第一百一十章   赵佖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回答。而段誉,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我听闻,申王仁义正气, 品行端正,扶住宋室江山, 常庇佑蔡京一党打压的忠臣良将,”段誉一眨眼睛, “在民间声誉颇好,如今看来, 真相似乎并非如此。”   侍立一旁的中年人虽然未敢开口, 却露出不满神色,被段誉看得正着。   赵佖仍然没有生气,“誉儿, 若你当是我,又该如何?”   “我亲娘, 和你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段誉没回答他, 她发现, 自进入申王府起, 她几乎被申王牵着鼻子走,一言一词,甚至连情绪都被牵制, 于是主动换了话题。   “你和你母亲,尚未见过面吧。”赵佖道。   段誉未答。   赵佖勾了勾唇角, “不管怎样, 你还是应该和她见一面的。”   段誉忍不住道,“怎么说?”   “你的母亲,”赵佖微笑道, “她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神秘莫测,潇洒又骄傲,聪慧又敏捷,她有一般女子难有的气度,任何和她见面交谈过的人,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其实——你很像她。”   “像?”段誉咕嘟道,“我可不觉得。”   看她便宜娘干的事,她可干不出来。   “当然,你比你娘幸运得多。”赵佖长睫垂落,“这也是当初,我们将你送去大理的初衷,你娘当年便说,在大理那样的环境长大,对你是最好的选择,她相信那样的环境下,可以让你成长为优秀的王者,而不是只知谦卑恭敬,毫无主见的小女子,你娘始终认为,即使是大宋郡主的养尊处优,也不如大理的自信自由。”   “...她这倒是说的一点没错。”听说曾有末代公主叹息可怜生于帝王家,不过,只是软弱之词,若许她生于平民之家,可能出生之时就“生女不举”(生下女儿不抚养长大)了。   归根到底,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水上浮萍。   这不能怪她们,是从小的教育所教,她们根本没有学过,当然不会反抗天然的命运。   她觉得自己就算这辈子生在大宋,也绝不可能变成那样,但同时也定然没有如今的自由潇洒。   “但这并不是她生了我,却一天都没管过的理由,”段誉在桌下握住花满楼的手,好险,差点又钻进对方逻辑里的,“不是她十几年在宋朝内搅风搅雨,暗中图谋的理由。”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她将我生下来,不是为了想要利用我,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是不会相信的。”   “她...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赵佖再次抬头凝视段誉,“她有自己的雄心和志向,虽然有违寻常人的想法,但你自己也明白,所谓常理,不过惯常之事,并非就一定是正确的。”   “所以,你也赞同她这些年的所为?”段誉意有所指道。   她并非没有被赵佖的话触动,甚至,因为见识过后世,对于如今的封建王朝世道,自然觉得有许多落后之处,但一切都是适应如今社会形态的,并非单凭个人力量可以颠覆。   但赵佖的意思,她娘难道是个理想主义者?   赵佖摇头,“我并不赞成,她想要的太高了,只是,”他转折道,“一只鹰,是没有办法被关在笼子里的,我只希望她能高兴,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当然,如果这件事最后会毁掉她,我会阻止。”   他神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只眉心微微聚拢,藏着一丝决断,片刻,他眉峰稍释,再次看向段誉道,“也许你已经不再相信,不过作为一个父亲,我想要保护你,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你的。”   “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找事,我根本用不着保护。”段誉话才说完,就被花满楼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手。   她微微一抿唇,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泄愤的意味。   赵佖眼睫一颤,却仍然镇定,“你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父母不曾选择孩子,孩子也不曾选择父母,这是一种缘分,缘分不分好坏,已经存在,只能如此而已。”   段誉眉梢一跳。   这句话是在很有既视感,让她产生莫名的联想。   “我的确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赵佖闭了闭眼,缓缓低下头,“所以,对不起。”   “...你,不用这样。”段誉觉得心被蛰了一下。   她真的像自己想的一般,对父亲毫无期待吗?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真的身临其境,确实无法想象。   她看向那张与她相似的脸,感到身体内血液在澎湃鼓噪。   他并不是完全无情而冷酷的人,因此她也无法完全干脆的割裂和他的关系。   这种复杂的情绪,甚至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为什么不能更无情一些。   又为什么要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的心被撕成两半,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   “说这些...根本没有意义。”段誉低声道。   “你母亲做的事,”赵佖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而你,你无论想要做什么,都大可放手去做,申王府的大门无论任何时候,永远为你打开,你可以知道,我愿意竭尽所有,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这,就是我,想要同你见面,告诉你的事情。”   “你,不用如此。”段誉把脸撇向一旁。   她似乎再次顺着赵佖的想法走了。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赵佖含笑缓缓道,“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郭靖,最近似乎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段誉眼神一凝,“什么问题?”   没发现啊。   “这次,金国前来入朝觐见的小郡主,”赵佖道,“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吓?   “这位郡主,身负重任而来,”赵佖道,“若是你有时间,可以稍加注意,当然,这和大理并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我认为,你应该会想要知道。”   “什么事?”段誉直接问道。   “燕云十六州。”赵佖细细解释道,“如今辽国内乱未休,金国想同大宋一同攻打燕云十六州,如果达成,可各占一半。”   段誉挑了挑唇角,“听上去的确很有意思,不过恕我直言,宋朝如今的军备实力...也不怕金国倒时候顺便往南方走一圈?况且,为什么是宋?西夏和蒙古,难道不是金国更好的联盟对象?”   “你果然明白,”赵佖莞尔一笑,“金国始终觊觎中原沃土。”   “你认为,蒙古、西夏、吐蕃,不是如此吗?”宋王朝的敌人,难道只有金辽?   “的确,”赵佖颔首,“中原千里沃野,山河壮丽,自引天下倾心来逐,若想保国泰民安,非自强不息,厉兵秣马,以御外敌。”   段誉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谴责诸国狼子野心,毫无仁义之心。”   赵佖含笑摇摇头,“无能狂怒而已,不过无益之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身怀宝玉,便已非无罪。”   “所以,我作壁上观,”段誉道,“希望你不要觉得失望。”   “你是大理少主,”赵佖道,“大理想要如何,自然由你之意。”   “话,好像都说完了吧。”段誉道。   赵佖点点头。   “那我们就走了。”段誉站起来,将桌上一只未动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赵佖唇角微微一绷紧,然后缓缓点头。   “如果说,在燕云十六州的事上,我不准备帮忙,你不会失望吧。”相似的话,在走出申王府后,段誉又对花满楼重复了一遍。   她知道,对于很多宋人来说,燕云十六州都是他们心中的隐痛。   花满楼缓缓摇头,“大理和燕云相隔千里,况且又何必将兵戈之声,带入宁静安详的乐土。”   他的脸色并不好,承认大宋软弱可欺,并不是件高兴的事。   “如果我是大宋的官家,就不会答应。”段誉骑马和花满楼靠近,声音放低,“如今金强于辽,稍微聪明的人都知该怎么做,才能维持更长远的和平。”   就像赵佖所言“怀璧其罪”,中原之地,本来就引得万方争逐,这是不可能避免。   “...你觉得,”段誉犹豫了片刻,才向花满楼问道,“申王今日所说的话,可信吗?还是...在做戏?”   在离开申王府后,她渐渐脱离了当时的情绪,怀疑也随之而来。   在过去,她曾经认为自己很有感觉旁人情绪的天赋,并以此自信,当时当面对申王,这种能力似乎失效了。   当局者迷。   她是局中之人。   “他其实什么都没说,”段誉有些迷茫,“但...”   那不是对手,赵佖不是她的敌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花满楼迟疑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对她很重要,“我觉得,”他缓缓道,“申王并没有说谎,他也没有必要说谎,他的处境很难、很难,但我不知道...”他顿了一顿,“他似乎很有信心。”   “...是啊。”   她娘要干啥?造反。   这种事,申王明明白白表示,自己会完美解决,未免太自信了。   “或许,申王只是知道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花满楼安慰她。   段誉浅浅垂眸,“幸而我并未抱有太大希望,今日之行,所知道的已经不少。”   比如,对于母亲的一点猜测。   她实在没有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新预收:   [文案一]:   荀,香草也,常比于名士美人。   荀柔一朝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的颍川荀氏,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大大小小各有特色的美人,顿感压力山大。   [文案二]: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颍阴族地,诸荀汇聚,各言其志。   或曰:愿佐明主,匡扶社稷,拯救黎民,   或曰:愿得时机,一展报复,青史留名,   时,唯慈明之子柔,静默以对。   众人催促,方才一笑曰:柔平生无大志,惟愿助君子各得其志,善始善终。   食用注意:   1.无CP,亲情友情向,男主团宠,成长型。   2.本文参考《三国志》并《三国演义》并《后汉书》以及民间传说,后人考据文献,人物形象ooc预警。   3.本人不是魏粉,曹公形象“乱世奸雄”不洗白。   4.请勿拍砖。 第一一一章   天气晴好, 汴京城中商铺连绵,人流如织,红梅绽放。   去的时候, 有申王府卫士同行,故不得随意, 走的时候,段誉拒绝了王府的护送, 和花满楼骑马连辔而行,随意观览汴京风貌。   道途之中, 逢一位官员车驾缓缓而来, 段誉不愿招惹是非,同花满楼避于街边。   擦肩而过时,突然从旁边窜出一条人影, 差点惊了马,却仿佛根本没注意, 冲到那官员的车马之前, 高声喊冤。   段誉忙和周围路人一同, 驻足围观。   冲道的是一个瘦弱青年, 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直接扑倒在马前, 显出视死如归的勇气,只是张口是一通骈四骈六, 之乎者也的文章, 加上不时窜出点方言,听得许多路人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段誉好歹还是认真上过学的, 听了一会儿,倒是大概明白,这位青年,家中有一方汉时古印,被朝中某位大人看中,于是巧取豪夺,又将他父亲打到重伤不治,将他陷害了偷窃的罪名,他为了给父亲伸冤,只能逃了官府的抓捕,却又成了逃犯,如今只能孤注一掷,请车中大人为他做主。   花满楼同情的皱起眉,叹了口气。   车虽然被拦住,车中的大臣,也没有从青年身上压过去的意思,但车门关闭,在书生喊话时,车内却始终未曾有什么动静,唯有驾车的马夫,在书生说完话后,无奈又客气的表示,我们大人,不管这个的,若要伸冤请往汴京知府衙门。   “大人,当真不愿救小人一命吗?”书生伏地哀嚎,声如泣血,气息奄奄,可惜周围的围观群众,大多不明所以,不少已经在他念文章的时候就走掉了。   自然,也有机灵讨好的,偷偷去通知城中巡守,想要帮车中大臣解决麻烦。   穿甲执戟的卫队迅速出现,书生眼看兵士靠近,顿时露出绝望的神情,窜头往旁边酒家的立柱撞去,就在他即将头破血流的瞬间,一个壮汉擒住肩膀。   壮汉一只手,向抓鸡仔一样轻松的将他提起来,大声道,“公子,何至于此。”   青衫裙,乌木钗的女子,手中提着一壶酒,从店中走出来。   她向四周围观的看客望了一望,团团作揖,笑容春风温和,“实在抱歉得很,我这位朋友,就向来吃醉了酒,喜欢胡话妄为,一不小心惊动了大家。”   什么呀?围观群众见无戏可看,加之卫兵驱赶,三三两两散去。   唯段誉和花满楼两人,穿着不同寻常百姓,尤其是段誉,头上带冠,衣裳重纹,不是一般能惹得起的人物。   巡守的队长,狐疑的看看女子,又看看那个书生,“果真?”   他未曾看见前情,只听人转述,转述之人,书读的也不多,只看见有人闹事拦了大臣车架,想要卖好,所以倒没说出关键问题来。   书生被壮汉抓在手里,呜呜说话声被晃得七零八落,倒真像是喝醉了似得。   女子笑得越发温文,“正是,此人姓李,乃是在下族弟,才到汴京来,不知礼数,”她动作自然流畅的将一只荷包给那卫队长,又转身看向停在路中的车架,“惊扰了这位大人,还请见谅。”   卫队长手在荷包上一捏,已感觉出分寸,又觉得女子说的煞有其事,不由心动,只是担心车中大人怪罪,“大人,您看如何?”   他常在京城之中,眼光见识不凡,知道这样等级的车架,只有官家宠臣方才赐与。   车中人未曾出声。   “也罢,”卫队长眼睛一转,自以为明白了大人的意思,嘿然道,“此贼子冒犯大人实在可恶,兄弟们,将他及同党一道拿下——”   “罢了。”   寒沁沁的两个字,落地便如薄冰乍碎,寒透心扉。   落到李寻欢耳中,却掀起滔天巨浪,她顿时僵得像一块石头,再也没有一点热气,木成一团。   眼睛再看不见、耳朵再听不见,舌头再不能动。   “大人的意思是算了?”卫队长往车门处瞥,很想看一看这里面端坐的是哪一位,能否得对方赐话几句。   “此处已无事,”车架中人,缓缓道,“诸位请去吧。”   卫队长就算再有不甘,也只能带人离去。   檀木香车的车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男子,被侍从扶着,自车辕从容而下。   男子并不年轻了,但风神气质,却让人难以注意到他的年纪。   头戴纱冠,身着紫衣,苍白清绝,如寒梅枝上白雪,越显清寒。   “未曾想到,你竟还活着。”   “...是,”李寻欢好片刻,才带着恍惚的神情,“我亦未曾想到。”   “你竟还回来。”   “...我的确不该回来。” 她此时脸色变得惨白,比雪还要惨白,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诗音看向壮汉手中抓的男子,“放他下来。”   铁传甲手一松,男子跌落在地,像一团泥,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喃喃着请大人做主。   “你走吧。”林诗音神情冷漠。   “大人...请大人为我伸冤。”男子低泣道。   林诗音不再多言,转身准备蹬车。   “表弟——”李寻欢忍不住唤道。   林诗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逼得她改了口,“...林大人,此人——就让他在此吗?”   林诗音定定看了李寻欢一眼,冷漠的挑了挑唇角,转过身,低头看向地上的人,“不管谁派你来,都请回吧,这一次就罢,再有下次...我虽然不会执刀,笔刀亦可杀人。”   男子顿时哭声一止。   花满楼再次无声的叹了口气。   李寻欢手中的酒壶被她陡然捏碎,顿时抓了一手的血。   她不是没看出此人有问题,只是眼看林诗音冷漠的离开,忍不住开口想将他留下来。   “你...”她仿佛并未察觉手上的伤,颓然道,“这些年如何?”   “尚可。”薄唇轻启,林诗音眸光微动,轻轻颔首。   “那...龙妹妹可好?”李寻欢没话找话。   林诗音冷笑了一声,“你可以去问她。”   花满楼伸手牵了牵段誉的马。   段誉明白他的意思,花满楼先前一直不走,自然不是像她一样想看八卦,而是觉得那个喊冤之人有蹊跷,此时对方叙旧事涉私情,自然是君子不该再听的事。   段誉犹豫了一瞬,还是同他一道离开,她当初拿了李寻欢的信,却始终没到汴京,看来这封信可以还给她了。   “我近来才知,你一直并未成亲...”再他们身后,李寻欢低声对林诗音道。   “你认为,”林诗音清寒的眉眼露出一丝嘲讽,“是为你?”   李寻欢住口。   “林大人,”铁传甲忍不住开口道,“我家小姐,一直惦记着您的。”   “所以,”林诗音转身,“那又如何。”   车架缓缓离开,李寻欢望着车迹渐远,许久才转身回酒店,放高声道,“上酒,好酒上来。”   她想要什么?她还想要怎么样?   一醉方休。   ...   “老天爷。”等走得看不见两人,段誉才长长出一口气,刚才那气氛,就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刚才,我差点没被憋死。”   所以说,她刚才为啥不走?   花满楼无奈摇摇头,“还想逛街吗?”   “...要不就再逛逛?”段誉犹豫道,“过一两天,估计我娘就得让我进宫去见大宋皇帝,然后说不定就要忙着应酬,没时间玩了。”   “好。”花满楼不知道这些朝堂之事,便认真的多问几句。   段誉对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况且,说不定花满楼将来会陪她进宫赴宴,多知道一些也好,他们一路闲聊,直到他们被人拦住去路。   拦路之人,态度很恭敬温和,只道自家公子想请二位同饮一杯,与此同时,对面酒家的二楼上,出现了方应看的身影。   酒楼二层的雅间,布置得颇有古韵,外头守门的四个大汉,具是武林高手。   方应看笑容可掬,“不期在京城之中幸遇二位,真是天大的缘分。”   “你不知道我们会进京?”段誉站在桌边,冷哼一声,“装傻啊?”   她没工夫去找他,方应看居然敢出现在她面前。   “看来,方某先前什么地方得罪了段世女。”方应看还真的装傻到底,双手端起酒来,“在下在这里给您赔罪。”   “...行吧。”方应看毕竟是宋朝的侯爷,遇到这种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就是段誉也得败退。   “相请不如偶遇,”方应看含笑道,“段世女既然来了,在下便请姑娘看一场好戏。”   段誉一挑眉。   方应看走到南面窗边,挑起先前垂下的竹帘。   段誉往外望去,先前路人,说书卖艺的江湖人,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卖糖人卖杂货的小商贩,路边的乞丐,竟然全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本来晴朗的天空,也黑压压的像马上就要下雨。   南面的窗口,正对着街对面另一座楼,楼中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背对他们抚琴。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怎么像偷窥?   “不是,”方应看道,“请您等一等。”   天越发的黑了,雪色电光撕裂苍穹,段誉看到远远的,由两人推来的一辆囚车,再近一些,看清囚车上的人。   一个虬髯乱发,眼神呆滞的老人。   系统哔哔的响,段誉点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种所有数据,爆表状态的“”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说英雄的经典场景,以及林探花。 第一一二章   连品级都是问号, 他难道是外星人?   除了名字“关七”以外,系统所有数据一片问号,只是所有的数值条呈现鲜红刺眼的颜色, 显示出非同一般的危险。   天上落下雪亮的闪电,将囚车中人照亮。   蓬头垢面的形象, 花白的头发胡子,神情却像纯粹的婴儿, 整个人奇怪得极不协调,让段誉觉得, 就像是灵魂装进了错误的躯壳, 不相匹配。   狂风大作,天昏欲倒,就这种神奇的天气, 对面楼上的男子,还再叮叮咚咚的弹琴, 让段誉有点想问他, 是不是有病病。   况且, 弹得也不如何。   广陵散这种意气磅礴的曲子, 在这位的指下,显得未免太过诡秘。   “这周围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段誉不动声色的往四周屋檐街角偏巷一瞥, 警惕的伸手抓着花满楼。   风紧,扯呼。   “段姑娘误会了, ”方应看友好的一笑, “这些人,都是为囚车里的人准备的。”   “关七?”   方应看微惊,露出一丝意外, “原来段姑娘知道。”   知道个鬼啊。   “你们要杀关七?”段誉表情平静。   “不是我,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方应看道。   “我听说,这两家水火不容?”段誉用智商被侮辱的神情看向方应看。   “苏楼主和雷总都想当老大,”方应看道,“他们要争,自然要先扫清战场,将京城别的势力都除干净,迷天盟虽然势力排第三,却在京城立根最久,关七圣又是至今武功最高之人,他们谁也没把握战胜他,所以,不得先携手将之除掉。”   花满楼蹙了蹙眉,“何至于如此。”   “丐帮,在汴京城,就没有姓名了吗?”段誉奇怪道。   方应看又是一笑,这一笑却颇有些意味深长,“段姑娘赚走了丐帮帮主,又将另一位可能的继承人除掉...如今丐帮虽然将旧长老洪七公请出山来,但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况且丐帮的主要人马都在与辽国边界上,对于京师,他们的势力并不算大。”   “丐帮自家内斗,使奸计将帮主排挤走,这难道怪我?”   “自然不是,”方应看连忙道,“姑娘仗义执言,帮助了萧公子,很令武林中人佩服。”   “得了吧,知道这件事的人根本不多,”她也不是为了扬名,段誉往外望了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方应看优雅一笑,“姑娘对六分半堂,没有一点好奇吗?”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   “相信我,这周围围观的,不只有我们。”方应看神秘一笑,“来都来了,”他伸手为段誉斟酒,“我相信,段姑娘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来都来了”——简直就像一句咒语。   囚车被推到楼外,对面楼上的琴声杂在风声呼啸中,越发奇怪。   段誉对着对面的人打开系统。   她果然没有感觉错,琴中不含有任何内力,对面叫雷纯的男子,竟毫无内力,其余数值也同一般人,不通武功。   “雷公子,”站在囚车两边的黑衣蒙面人,在楼前高声道,“你想要见我们七圣主,如今七圣主已经来了,你怎么还不下来迎接?”   男子没有动,只是指下的曲子一变,成了一首段誉没有听过的琴曲。   这回这首琴曲倒是与弹奏者风格相同,顿时有如鬼影森森,百鬼夜行。   坐在囚车里的关七,全身都颤抖起来,似乎害怕,又似乎愤怒,被锁链牵扯的手突然抬起,挥出一掌,“不要再唱了——”   他声音又尖又细,古怪得刺耳。   对面楼阁轰然塌了一半。   段誉神色一变,快步来到楼边,她分明看到了清晰的剑光,“六脉神剑?...不,”她立即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这不是六脉神剑。”   原来,除了六脉神剑,还有另外的武功,能做到剑气自身体而出?   “这叫破体无形剑,”方应看适时的解释道,“这门武功,就同六脉神剑一般,当世绝学,”他眼中忍不住泄露出一丝贪婪,“可惜,也同六脉神剑一般,只有一人精通。”他转过头来看向段誉,一笑道,“段姑娘和关七,都是当世武学的天才。”   谢谢,她并不想和外星人其名。   段誉继续看向对面,雷纯没有武功,却还有轻功护身,他轻轻跃出废墟,指尖却并不停歇。   到这时候,段誉才看到,他竟然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青年,容貌秀丽精致,一双眼睛如梦似幻,仿佛带着魔气。   关七再挥出手掌,突然一道绯红的刀光,拦住了他。   绯红、深红、浅红...零零落落的刀光,如红叶、如落花飘零,秀气凄美,不像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段誉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刀法,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   比发现关七的剑气,竟然能从全身各处骤发,还要让她感到震撼。   而握刀的男子从形容上,与其刀法实在很不相同,并没有那样的凄美,反而病色青黑,瘦骨嶙峋,仿佛病入膏肓。   关七已经挣脱了牢笼和锁链,以他为中心,形成的无形的波涛,如漩涡一般,病瘦的男子如同巨浪中颠簸的小船,随时有颠覆的危险。   然而他毕竟没有颠覆,再他牵制住关七之后,又有一人加入到战局之中,中年的男子,有种枭雄的霸气,空着手,手指比出不同的掌印。   方应看贴近段誉的耳边道,“听闻段姑娘,武学天赋超凡,过目之后,就能学会天下武功,苏梦枕的红袖刀法、关七的破体无形剑,雷损的九字诀手印,都是天下难寻的武功,不知道能不能入姑娘的眼——嗷!”   段誉一肘顶在方应看的胃上。   想打他很久了好吗?   “如果你不能说出点老实话,”段誉郑重的看向方应看,“我就打你了。”   “...击杀关七,是您的母亲,亲手布置的,”方应看道,“您就不愿意帮一帮忙吗?”   开玩笑。   “我觉得那两位打不赢。”段誉假装没听见他这句话,望着街面,“你选的这个地方有点危险。”   这也靠得太近了。   “放心,楼下有人守着。”方应看很有信心,然而就在他此话说完,四个人影被击飞出去,楼顿时就晃了一晃,战成一团的人群,向这边移动过来。   段誉微妙的看了一眼方应看——这也太寸了。   方应看对她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楼又晃了一晃,段誉拉着花满楼从窗口飞掠出去。   打是不可能去打的,一辈子都不——   !   半空中改变方向,就算是轻功顶尖,也非常困难。   但如果不是花满楼瞬间警惕,段誉觉得,自己方才就要被一剑穿透。   她就一路人。   看着不顾身后对手,眉发俱张向她踏步走来的关七,段誉觉得,自己就有点冤。   但是再冤,来都来了,也没办法。   花满楼站在段誉身前,将她掩在后面,他方才也围观了关七单挑苏梦枕和雷损,当然也已经很清楚对方的武功,但他仍然很镇定,甚至平静温和,“关先生,请问有和见教?”   关七没有看他,只盯着段誉,用天真又直愣的眼神盯着她,“你为什么在这里?”   是嘛,她为啥要在这——所以,确实该打方应看一顿。   “你认识我?”   “你在水里。”   啥玩意儿?   关七重复道,“你在水了。”   在水里?   段誉突然觉得额头一疼——水、窒息、彩色的游鱼,下沉、黑暗、她按住自己的喉咙,直到被花满楼着急的唤醒。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关七没有动武,却仍然用天真又直白的目光看着她。   “誉儿,你怎么样了?”花满楼弯着腰,扶着她,神情焦急的凑近。   段誉摇摇头,她站直起来,“没事,就是想起一点旧事。”   比如说,想起她是怎么死的。   比如...花满楼   张无忌、李寻欢、郭靖、楚留香...还有苏梦枕、郭靖...还有...系统...   还有自己...段誉...   这也太荒谬了...   她看向关七,“你也是从那边过来?”   难道关七也是穿越者?   “你想不想回去?”关七愣愣的问她。   想...还是,不想?   “怎么,回去?”   “好,”关七说了这一字,突然对她出手。   花满楼急忙着神情恍惚的段誉退开。   战斗似乎又一次开始,这一次,连方应看也不知何时加入战局。   段誉恍然了瞬间,意识到关七的意思——死回去。   死,就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七圣,一直是个神奇人物。   到最后一部分了。 第一一三章   黑云压城, 雷鸣电闪。   段誉懵逼的时间很短。   死回去什么的...是不能尝试的,不管她到底要不要回去,毕竟只能死一回, 要是没回去,又真的死了, 岂不是太冤。   她回过神来,发现整个场面极度惊人。   关七一个人, 独斗七八个高手,看上去虽然略有些狼狈, 但并未被逼到极限, 段誉怀疑,就算再加上自己,结果也未必有不同。   就在这时, 一把巨剑从远处飞来,穿腹而过, 把关七推倒, 然后钉在地上。   巨剑晃动, 剑锋耀出一片雪亮的光芒。   这把剑, 看上去有些眼熟。   ...   可不眼熟吗?   就是她留在天龙寺的泰阿剑啊!   段誉猛然抬头望向巨剑飞来的方向。   三个人,二男一女。   当前的女子已不算年轻,容貌却依然美丽, 栗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 琥珀色的眼瞳, 姿态优雅,但还好不是段和淳。   站在她身边的俊美青年,神色冷傲, 一身雪白,就像一把没有鞘的剑,有那么一瞬,让段誉恍然认为是西门吹雪。   然而,当然,他并不是。   不过刚才的一招足以说明,对方的剑术足以媲美西门吹雪。   在他们身后,则是仍然一身青衣广袖的顾惜朝。   关七还并没有死,他额头青筋暴露,血顺着剑下伤口流出,他双手撑地,挣扎着要爬起来。   周围除了苏梦枕低声的咳嗽,所有声音都被凛冽的风声卷走。   雷损抬起手,想要一掌拍死关七。   “等等——”段誉连忙开口。   “我可以问他一两个问题吗?”段誉道,“问完之后,悉听尊便。”   雷损手掌不动,抬起头来,和蔼的看了段誉一眼,退开一步,“好。”   他的表情温和,若非方才出手狠辣,展现的武功高强,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一个朴实温和的乡下老伯。   段誉走近关七——也不敢靠太近——只到身前五尺,就停步下来,“你...是从那边来吗?”   关七看向她,又或者看向别的地方,神色茫然,“我命由天不由我。”   “由天?你怎么知道是由天?”段誉顿了一顿,“而不是由人?”   “我命由人...我命由我不由人。”关七神神叨叨的念叨。   “什么意思?”段誉觉得对方不在一个频道。   “雷总堂主,”一个声音温软的飘来,“斩草除根,还需我教你吗?”   鲜血飞溅,段誉差点避之不及溅到了脸上。   她闭了闭眼睛。   她本来还想问一问关七,他是不是真的知道穿越的事,现在无从问起。   就像方应看说的,她真的就是一个过客,看了一场戏。   女子已经走到附近。   “雷纯见过段夫人。”雷纯第一个朝女子作揖,态度很是恭敬。   段誉看着眼前美男,想起某本武侠小说中的绝色美人,心底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是她的记忆有问题,还是世界有问题?   “多谢段夫人出手相助。”雷损第二个开口。   “哎,并不是我,”女子浅浅一笑,气质宽和的抬了抬手,“雷堂主此事要谢,就谢叶城主吧。”   叶城主。   段誉望向沉默的青年。   然后,又不由想起了顾惜朝和红鞋子。   再加上眼前的六分半堂...她这位亲娘组织的难道是反派联盟?   段誉走到花满楼身边,“你有没有受伤?”   花满楼摇摇头,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手中,“你没事吧?”   “我们走吧?”段誉低声道。   花满楼愣了愣,他虽然看不见,却有比常人更敏锐的知觉,更聪明的头脑,所以,他猜测到了刚刚出现的女人的身份。   “誉儿,”段延庆向这边望过来,声音带着亲昵,“你就这样走了吗?”   “方应看说,请我看一场戏,现在戏已经演完,我自然该走了。”   段誉曾很多次想到,会在怎样的情况与她见面,但显然未曾想到会是这样。   和见到赵佖不同,看到便宜亲娘,段誉的心很平静。   “你看到了什么?”段延庆沉默了片刻,表情仍然温和。   “见所当见。”段誉冷静的道。   “十几年未见,”段延庆凝视她的眼睛,情真意切的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希望我问吗?”段誉看向她。   她不想知道,对方表情是真的还是装的,只觉得这副亲切的样子,非常让人讨厌。   “要单独聊一聊吗?”段延庆笑了一笑道。   “...可以。”   虽然两座楼都毁了,但总不至于找不到说话的地方。   方应看前方领路,带她们到了不远的一处小院,显然早已准备停当,临窗有池塘的风景,屋内火盆点燃,酒水齐备。   所有人出去,段延庆立即不再保持良好的仪态,向脊椎骨被抽掉一般,懒洋洋的靠向身后的座椅,她看向仍然坐姿端正的段誉,轻松的笑了笑,“放松一些,反正现在也没人,不必要这么累。”   段誉奇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管如何对人的基本礼貌总该保持,“并不觉得累。”   “你以前也是如此吗?”段延庆一笑,捞起桌上的酒壶,“我是说,上辈子。”   是啊,段誉低下头,还能是什么呢,也就是今天,她才发现,这世上的确不止她一个穿越者。   段延庆是穿越者,很多事都解释得通了。   “我其实不太记得上辈子的事。”   “...哦,”段延庆点点头,自斟自酌,“你果然是穿越者。”   “你也是。”段誉平静道。   “对,我是。”段延庆点头,她仰起头,似乎想了想,又看向段誉道,“你是胎穿吗?”   “是。”段誉微皱眉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还是我亲生的吧。”段延庆仿佛松了口气道。   段誉这回不想理她了。   “你运气比我好,”段延庆道,“正穿到了好时候,还遇见了花满楼...他很好吧?”   ...   “虽然有点难听,不过,作为亲妈,我要提醒你一句,”段延庆仰头灌酒,“花满楼脾气是好,就是有点不懂得拒绝,而且老好人喜欢帮忙,还容易被骗,很容易在女色方面出问题,虽然上官飞燕死了,不过我看也未必保险。”   “夜叉图,是你做的?”段誉并不想和她讨论花满楼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知道就够了。   “...是,”段延庆惊讶的转头看她,又恍然了一瞬,笑了一笑,“赵佖告诉你的?谁能没有个年轻的时候,行侠仗义,快意江湖,好不容易也玩一回。”   “蝙蝠岛,也你有关系?”段誉又问。   “也是赵佖说的?”段延庆露出一丝轻嘲,“他就是这样,老是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以为他能灭了原随云,就打击我了?那就是一个随意甩掉的棋子而已,我手上多得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段誉很平静继续问,甚至并不为她语气中的无情感到惊讶。   “你都不明白?”段延庆一把撑坐起来,“你也是来自未来,难道不知道宋徽宗赵佶,在历史评价中是怎么样的人?不知道这段历史?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没有一点想法?”   她还真是...到今天才想起原来还有靖康耻这么回事。   “如今,你也姓赵了。”   “我记得,我姓段。”   段延庆挥挥手,“别和我装傻,”她看着段誉道,“我让你在大理长大,不是为了让你成为大理国主,而是为了让你不要被宋朝的男尊女卑影响,是让你学治国为君之道。”   天降一道惊雷。   段誉冷静的看着她,她觉得自己不是遇见老乡,而是遇见了第二个疯子,而前一个正是关七。 第一一四章   外面又开始飘起雪花, 落在小庭院中,有暗香入室来。   “你既知大宋朝,男尊女卑, 竟还觉得我能坐稳皇位?”且不说她亲爹还活着,宋朝还有那么多宗室。   “我自然会帮你。”段延庆微笑道, “你今日见到了六分半堂少堂主雷纯,你觉得他如何?”   “他没有武功。”   “他当然没有武功, ”段延庆道,“你大概是忘了, 说英雄中有提到过, 雷纯天生三阴绝脉,无法修习内力,自然不能学会高深的武功——但, 这正是机会,他要坐稳堂主之位, 必须依靠外力, 只要你愿意支持他, 他永远不会背叛你, 并且全力支持你。”   段延庆意有所指。   “他很聪明,而且,长得并不比花满楼差, 不是吗?”   两人隔空相望,段誉看见她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眼睫一瞬, 垂下眼眸,轻笑道,“我有点好奇, 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王朝皇位,你到底许了多少东西,就不怕最后拿不出来,遭到反噬吗?”   “这种事,”段延庆举酒而笑,“不成功,便成仁,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若是胜了...你以为当年南宋朝廷何以在江南苟且百年?江南之地,沃野千里,稻谷一年三熟...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那里比你能想象到的,还富裕。”   “但,那不是无主的东西。”段誉挑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都是你的,自然你说了算——”段延庆细细劝道,说到一半突然恍然,缓缓一笑,“是了,江南第一大户是花家,你舍不得。”   不是,你都还没拿到天下,就考虑夺人财产了?你真的是为了靖康耻?   “不过,花满楼只是花家老七,花家的财产,和他恐怕没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太心疼。”   “今天那把剑,你是从哪里取来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显然,她和便宜娘,不是一个沟里的人。   但那把剑,她忍不住有些担心。   那可是她放在天龙寺的剑。   “这个问题...”段延庆一笑,“该问你自己啊?神剑泰阿...若非此剑,即使是叶城主,也未必能破关七护体之功,这把剑,并非大理本来所有,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被你找到的?系统?你的系统是什么样的?”   天上陡然一道惊雷响起,趁得段延庆的神色有些诡异。   “天龙寺现在如何?”段誉没有回答她。   “很好。”段延庆道,“若是你能继承宋室大统,自然更好,还有楚留香,”她微微一笑,“我听说,你和楚留香关系很好。”   段誉目光急电一般刺向她,“你威胁我。”   “那你,受不受威胁?”   “你今天出现,就是要见我,对吧?”段誉深深出了一口气。   “你的确聪明。”段延庆笑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倒时候你自会知道。”   “不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不小心毁了你的布置?”段誉挑眉。   “你父亲同你说什么了吗?”段延庆缓缓坐直,微笑问道。   “并无。”   “所以,告诉你,你才会捣乱。”段延庆恢复了段誉最初见她时的模样。   “那香帅的事,你要立即帮我解决。”段誉瞧了她一眼,“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不行。”   “那我现在就去投靠我爹。”   “...我可以将时间推到元宵节后。”   “所以,是元宵节?”段誉浅笑。   段延庆展颜一笑,摇摇头,“不,是因为快过年了。”   “我是不是该走了?”段誉望着自己杯子都没动过的席。   来之前,她向花满楼保证,绝对小心,所以一桌食物,她是一点都没动,此时饥肠辘辘,只想回家吃饭。   “请。”段延庆欠身。   走到门口,段誉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你有把我当做女儿吗?”   段延庆神色微微一愣,继而立即展颜笑道,“自然——最好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不是吗?”   段誉垂眸,“谢谢,再见。”   侍从将她领出小院,花满楼在外院等她,雷家父子不在,大概已经走了,方应看站在花满楼身边,作为主人,客人不进屋去,他也没办法一个人进去躲雪,只好陪他在院子里闲话。   段誉就当没看见方应看,直接扑进花满楼怀里。   他的衣服是凉的,但是手很温暖,胸膛也很温暖,让被段延庆恶心透的段誉,顿时感觉身心都被安抚了。   然后,段誉仰起头来亲吻了花满楼。   他是真的。   活生生的人。   不是陆小凤故事的花满楼,不是那个爱上上官飞燕的花满楼,不是那个轻易从感情中抽身的花满楼,不是会一时心软伸手就摸女孩子脸的花满楼。   最开始,花满楼是想阻止她的,毕竟这里还有个人在,这样亲昵的动作,实在有些...不太妥当,但当他触到她冰凉而微颤的唇瓣,他却没有再拒绝。   他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知道她此时很需要抚慰和温暖。   如果非要分一个重要次序,那么,其他东西,礼教、名声所有东西,都不如她更重要。   他只是搂着段誉转了一个方向,将她拢在自己的遮挡之中,用自己的唇齿的温度去温暖她,他很清楚这种行为不符合礼仪,此时却不想顾及那么多。   “我们走吧。”段誉闭上眼低声道,这句话,今天她已经说过很多回,这一回才终于得偿所愿。   “好。”   。。。   觐见宋徽宗是第二天的事。   礼物自然是找就备好找来。   宋徽宗赵佶长得不丑,甚至挺有些风流,面容白净,看她的目光带着对美人的欣赏,却并不猥琐,且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而态度温和,有那么点长辈的自觉。   对大理的回礼,也非常丰厚,就这点来讲,各国觐见一回还蛮划得来的,因为大宋绝不会回礼不如送来的礼,甚至回的是三倍五倍。   汴京城中,仿佛并没有因为周围诸国的觐见而动荡,一切都很平静,然而段誉知道,所有的汹涌浪潮都藏在暗处。   她陪花满楼去了几个医馆看眼睛,拿到的药方大同小异,各位大夫都看不明白他失明多年是怎么突然恢复的,所以该进一步如何治疗,也谁都没有把握。   花满楼看上去并没有太失望,似乎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段誉小心的建议可以试试过后,他也没有意见,药取回后,每天喝一碗,一点也不拖延,就是近来他们亲吻的时候,都带着一点苦涩的药味。   楚留香既然在这里,陆小凤当然不必再在外面寻找,他到汴京之后,段誉的消息顿时灵通不少,知道许多曲折的小道消息,比如说,今天死了几个人,明天又有什么人突然进京之类。   张无忌也到了汴京城,段誉和她见了一面,她随行的只有殷离和周止,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成熟许多,两人各有一头的麻烦,相互一聊,发现对方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于是也就各顾各的,说好需要帮忙再联系。   郭靖不时跑出去,不知道去哪,不过,段誉对他还是放心的,别看这家伙笨笨呆呆,一般人还真的套不出他的话来——这当然要归功于他母亲李萍姨教育得好。   反倒是李寻欢,段誉一连几天看她借酒浇愁,就想让她干脆先回去大理,眼不见心不烦,但她本人并不同意,她向来大局为重,眼前还不知情况如何,要让她因为私事避让,她做不出来。   就这样,时间哗啦啦的过,元日好像就在眼前。 第一一五章   天阶夜色如水, 白玉长阶洒下一地银辉,大宋皇宫太和殿顶,琉璃瓦泻满月光, 金黄灿烂。   殿中明珠高悬,烛火通明, 歌舞的美人们,身披轻纱, 手握纸伞,随动作摇曳出婀娜动人的曲线, 笑意缱绻, 旖旎妩媚,仿佛并不感到天气的寒冷。   东海的鱼翅扇贝,西面的红枣驼峰, 南面的燕窝荔枝,北面的锦雉鹿筋, 精致的点心, 新鲜的水果, 醇香的酒液, 由白色或青色的精致瓷盘摆放,琳琅满目的一桌。   这么一桌的珍馐,就是千金, 在这个时节也难换得。   段誉在除夕之夜,被赵佶邀请参加宫中宴会, 今日除夕之宴, 除了她,只有宋朝的大臣们以及赵氏宗亲,招待藩国的宴席, 开在元宵佳节。   而她这一桌,就摆在申王旁边,虽未明言,想来许多人都心照不宣。   申王世子赵有奕,坐在申王身边,代替内侍服侍亲爹,不时转过头来,同段誉闲聊两句。   酒过三巡,殿中气氛热烈起来,有大臣高声称颂,盛世未央,赵佶意气风发,援笔立就一首满庭芳,让乐工当场奏乐,歌女唱来——   “寰宇清夷,元宵游豫...十万钩陈灿锦...罗绮缤纷...烛龙衔耀,黼藻太平春。   在殿中一派陶醉之时,花满楼在桌下拉了拉段誉的手。   段誉轻轻点头,知道开始了。   “灵鳌,擎彩岫...”   一个段誉不曾认识的赵氏宗亲出列,于御阶前拜下,“陛下,臣有不情之请,愿陛下允许。”   “照万宇嬉游,一视同仁...”彩衣的歌女,声音婉转,细细吟来,在赵佶的示意下,歌声不停,只将声音略低。   赵佶斜坐龙椅,神色慵懒半醉,随意抬手一挥,“说。”   “故韩王世子赵有恭,有贺礼献给陛下,还望陛下允其进殿。”   “谁?”赵佶眉头微皱。   “故韩王世子,赵有恭。”赵氏宗亲伏于地道。   歌声缓缓而来——“从兹庆,都俞赓载,千岁乐昌辰。”   殿中的气氛却陡然如沸油中泼入一勺冷水,瞬间炸开锅。   赵有恭因其父谋逆之罪,不得承袭爵位,已为庶人,若非赵似死因略有些蹊跷,赵佶碍于物议,不便再过分,恐怕都难留性命,这件事许多从那时候经历过来的大臣,都心知肚明,此后,也无人再赵佶面前,提此人的名字。   即使如此,被废为庶人的赵有恭,也没资格入殿。   “从兹庆——”   “别唱了!”赵佶烦躁的怒喝一声,歌女吓得一颤,往帘幕后退去,赵佶挥挥手,醉眼微眯,“赵有恭有贺礼献给朕?”   “正是。”中年人道。   “赵有恭,乃是逆臣之后,陛下岂能容他入宫。”段誉望去,那一人清瘦白须,仙风道骨,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个家伙居然是蔡京?   “所谓罪不及子,”又一人挺然出列,“当事之时,赵有恭不过垂髫童子,陛下既封韩王,又何吝恕一子?”   此人眉眼微温,唇畔若含笑,与诸葛神侯同席,正是诸葛好友舒无戏,此时,诸葛神侯看向此人,满脸惊讶,神色似出乎意料。   赵佶眼睛阖了阖,段誉怀疑他酒还未醒,否则怎么会没想到事有蹊跷,只见他又皱了皱眉,捏了捏鼻梁,就伸手一挥,“那就让他进来。”   不到一刻钟,宫九赵有恭,已身着一身白衣素服,进入殿中。   “拜见陛下,”上殿而来的宫九,和段誉曾经见到的,简直换了一个人,一点看不出锋芒毕露,冷傲清高,肃然而端正,俯身下拜礼数周全。   “说吧,”赵佶烦躁又无奈的挥挥手,“有什么贺礼,献上来吧。”   宫九身后的侍从,托着个杏黄衬底的匣子,匣子被交给伺候赵佶小内监,转放到赵佶的桌上。   “是什么呀?”赵佶按着额头,随意的伸手把着盖子,随手打开。   宫九唇角勾出一道嘲讽的冷笑,他笑意未尽,赵佶已将盖子打开——   “啊——”第一声的尖叫不知道是哪个宫人发出的,继而第二声、第三声...   赵佶的尖叫声,混在这些尖叫声里,到不是很显眼了。   匣子不知道是不是安了机扩,在赵佶打开的同时,四面的匣板也四向倒下,将里面的东西,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   殿中的舞女害怕的挤作一团,向宗室这边席宴退来。   那是一个人头,头发扎了髻,脖颈处有干涸的血迹,也许是打开的时候被碰到,侧倒下,在桌上滚了一圈,滚到地下,又顺着高台滚到殿中。   童贯。   段誉没有见过,但是她知道死的这个人是谁。   这是赵佶派去和金国使者密谈勾结,借辽国内乱未稳,一同发兵燕云十六州,夺取土地,而实际上,赵佶只是想要表面的胜利,他暗示只要金国能帮他打一场胜仗,彰显国威,燕云十六州明面取回,暗地可以交给金国保管。   一个人拥有如此曲折而隐秘的谋划,说明赵佶的逻辑学修得满分。   但说是空手套白狼好呢,还是卖国贼?   她记起来,历史上好像也有这么一出,只是打了胜仗的金国,胃口被撑大,又看清楚宋朝军队的怂样,后来不久就挥师南下。   殿上的大臣神色各异,有的面如土色,有的呕吐不止,自然也极少数,神色冷静的平静旁观。   赵佶先吓得魂飞魄散,片刻过后回过神来,顿时怒气勃发的站起来,“来人!将逆贼赵有恭拿下!”   他毕竟当了好多年皇帝,大喝一声,还是有一些帝王一怒的气势。   一群披甲执锐的禁军,哗啦啦的进屋。   打头的禁卫统领魏子云,上前抱拳行礼,“陛下有什么吩咐?”   “快抓住这个逆贼!”赵佶的声音由于紧张害怕而变得略高亢得刺耳。   “哈哈,陛下可还记得此人?”宫九笑了一声怡然不惧,“这位,是陛下的好臣子童贯,陛下觉得这颗头颅可好?陛下要童贯做的事,可敢在当下同众人道来?”   “你大胆!”赵佶色内厉荏怒喝一声,身形却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跌倒在御座上,“你...你给朕下毒...?”   “一个刻钟,”宫九竖起一根手指。   赵佶眼中露出些许希望。   宫九含笑道,“陛下以为,我的意思是一刻钟后,药物自解吗?不,”他又笑了一笑,“此药一刻钟后,就会送陛下归西,这一刻钟的时间...是我要陛下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罪行,心服口服的认罪过后再死。”   “你...荒谬——”   “你出生微贱之宫女,自幼轻佻,纵欲败度,好色无志,亲近阉小,先帝常心疾汝,屡次整饬,以为不能任以大事。”   “你表面唯唯,内心记恨,阴媾于太后,先有新台之乱,后有乱命之孽,弑君杀弟,以终登帝位。”   “你自登基以来,在内骄奢淫佚,亲近奸谀,怠弃国政,残害宗室,以天下之力,供一人之享,役天下之民,如若畜生,致使百姓不堪重负,终至内乱不平。对外,曲承戎狄,倾国之力,以悦外邦,以天子之身,同外邦勾结,出卖自己的国土。”   “此间种种,罄竹难书,天地共弃,人神共厌,今日,我将尔之大罪,历历数来,愿君黄泉路上,发奋自惩,悔前所为,怠勿自误。”   这段话,显然不是临场发挥,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找的书生写就,成语用得算是溜溜的,段誉撇了撇嘴。   宫九伸手三击掌,禁军首领魏子云身后一人,突然拔剑,将魏子云一剑穿心,其余披甲的禁军,散入席中,执剑将整个宴席包围。   赵佶之子赵构等人反抗,瞬间多成了剑下亡魂,鲜血溅了一地,震慑了整个大殿所有人。   段誉抬头看自己座前披甲侍卫,并不惊讶的发现,此人竟是无名老头。宫中宴席,入宫时需解去随身兵器,因此整个殿中无论文武都手无寸铁,唯有这些装扮成禁卫之人,手中执有刀剑。   她瞟了一眼旁座,至今一言不发的申王赵佖,他座前执剑威胁之人,亦是段誉在无名岛见过的一流高手。   赵佖垂眸静坐,长袍垂地,神色静肃,仿佛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在他身旁,世子赵有奕,回过头来安抚的对段誉笑了笑,用口型气声道,“放心。”   “请大家原位就座,勿要离席,”宫九道,“我希望今日只需死一人即可,赵佶其人,罪不容赦,诸位国之栋梁,大宋江山还需诸位与我勠力同心。”   “你称陛下阴媾太后,弑君杀弟,可有证据?”坐中一个大臣强自镇定的开口。   “这是自然,”宫九取出半张帛书,在殿中展开,顿时引得一阵轰然——   “圣旨!”、“竟然是圣旨!”、“真的假的?”   “这是先帝遗旨,命家父承袭帝位。”宫九道,“家父便因此被赵佶所害。”   自然,喧哗声顿时更甚。   “诸葛神侯,”宫九拿着那张帛书到诸葛正我面前,“神侯可来辨一辨此物真伪。”   “是真。”诸葛正我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道。   哗——   此时言语一出,再次引来众人哗然,诸葛正我,作为当朝第一忠臣,两次救赵佶性命,他既然承认是真的,许多人顿时相信了。   段誉摇头。   宫九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家父亡故,我乃正室嫡出,合该继承大统,承袭帝位。” 第一一六章   “只是, 此物并非先帝临终前所书,”诸葛神侯又道。   宫九笑容消失,神色冰冷的紧紧盯着诸葛正我, “我劝神侯谨慎言辞。”   “元符二年,陛下因接连丧了一子一女, 以致悲痛病重,陛下当时以为将死, 便立下遗嘱,但在之后, 陛下身体便好转, 于是将此书毁去,”诸葛神侯神色平淡道,“次年陛下病逝得突然, 当时的确未立下圣旨,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但帛书只有半份, 并不完整, 没有效用。”   “看来神侯对我很有意见, ”宫九嘲讽的笑了一笑,然后不徐不疾的提醒他,“不过, 你保的那位陛下,恐怕就要死了。”   坐在高位的赵佶, 此时已面如死灰, 话也说不出,颤抖着倒在御座上,唇边冒出血沫。   诸葛神侯看了他一眼, 知道赵佶真的已经全然无救,不由得闭了闭眼,在他知道赵佶派童贯去做的事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此时见他真的将要死在眼前,还是忍不住心下一颤,不敢再看。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大臣们似乎这才意识到,赵佶真的即将死去,全都鸦雀无声,静静的看着御座。   安静的殿堂中,回响着赵佶越来越艰难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口申口令,谁也没说话,然而彼此也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此时,连蔡京等人都全然安静下来,因为他们身边的高手,到现在都还未出现,这意味着什么,谁都心中怀疑。   赵佶终于面色灰败,一歪头死了。   诸葛正我遥遥的往申王这边看了一眼。   段誉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昏君,已经他的昏庸无能的儿子,居然真的死了,就死在她面前,这真是让人神思错乱,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复杂的心情。   宫九挥手让人上去探赵佶的气息,段誉定睛看去,发现那人竟是宫主,不由得更绝荒唐。   小名牛肉汤的宫主,毫不顾忌的一手将赵佶从御座上拖起来,伸手啪的拍在他的胸口,赵佶口中顿时流出更多鲜血,不说他已经死了,就是没死,她这一掌,也足够让赵佶死得透透的。   “九哥,他死了。”牛肉汤的声音还是少女的活泼欢快。   在坐的重臣到底受儒家教育,不少都不由得皱起眉,既为少女的性别,更为她毫无顾忌,狠辣无情的手段。   “好了,”宫九淡淡道,“你把他处理了。”   “赵...王爷,”一个大臣在宫九的注视下,艰难的开口,“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把陛下带到何处去?”   “赵佶倒行逆施,自然不得入祠堂受香火,”宫九道,“丢到乱坟岗去了事。”   “...这...恐怕不妥当吧,”又一位大臣忍不住道。   “怎么,两位还有什么话说?”   “...不敢...不敢...”二人在宫九冷酷的视线下败退。   “你还不是皇帝。”诸葛正我突然道。   宫九霍然转身,“你是什么意思?”   “先帝已死,仍辱其身后,非帝王之量,”诸葛正我神色冷静的看向申王,“宫中无太后,新帝人选,该由宗室、三公、三师、三孤共同推选,申王殿下身为宗正,难道没有什么话说?”   赵佖长睫微垂,不徐不疾道,“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你——”诸葛正我眉间陡然升起一丝怒气,然后被强制按下,他陡然起身,继而摇晃了瞬间,跌倒在座位上,露出惊诧受伤的神色看向身边的舒无戏。   舒无戏摇头叹了口气,“你是先帝心腹,此事还是不要参与得好。”   诸葛正我嘴唇抖了抖,“竟连你也选了这个目无王法的家伙?”   “不是我选了他,”舒无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花你还是坐下看着吧。”   “现在,”宫九张开双臂,“还有谁反对我继任帝位?”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女子的声音娇软,正是方才歌女,她手中彩绸如同一道软鞭子,从宫九身后挥出,向他鞭打过去。   如同得到信号,躲入席间的舞女们,纷纷从伞中拔出犀利长剑,一手持绸带,一手持剑,同时攻向宫九。   “你是什么人?”宫九颤了一瞬,强忍着挥剑荡开长绸。   “杀你的人。”雷媚微微一笑,美人如玉,剑气如虹。   “那...也要看你杀不杀得了!”宫九面色越显苍白。   而与此同时,深入席间的执剑之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得罪了,”段誉面前的吴明轻轻一笑,手中长剑一荡。   一动未动的宴席,被陡然翻起,杯盘酒水俱向吴明泼去,她身旁一桌,赵佖身后的两个侍从,也在对手挥剑同时,抬起手来,抵挡袭击。   两人不知道从何处各掏出一根长鱼竿,杆上银丝带着铁钩,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武器,却瞬间将向赵佖袭击的刺客,逼退了三尺。   两人并不追袭,只荡着银丝上的铁钩,向吴明而去,显然是要助段誉一臂之力。   赵有奕拍碎桌上瓷盘,抓起如利刃的碎片,过来助阵。   长剑如同破纸一般,将长案从中划断,分开两边,段誉凝神出手,指尖剑气不断冲出,光芒若有若无,“你们这是,要殿中人一网打尽?”   “这也没有办法,”吴明老头笑意似含无奈,并不将挥来的鱼竿放在眼里,他剑走轻灵,幻化出无数虚影,将段誉和花满楼一道笼罩其中,“皇位只有一个,谁让你也姓赵呢?”   段誉唇边勾了勾。   她知道,这就是段延庆的“不必告诉她。”   因为——只要不想死,她就必须动手,自然不必再废口舌。   早有心理准备,段誉倒也没感到怎么伤心,就像她心里明白,段延庆之所以要推她上位,只是她自己连一丝坐上宋朝皇帝御座的可能都没有。   她和花满楼还不能够得上吴明的对手,再加上后来进来的楚留香、陆小凤也还不够。   西门吹雪的长剑穿进席间人群,解救其他人,他先前就说过,他不会和人一道攻击,不过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毕竟在这里,向他这样的高手,也并不多。   段誉没想到宫九这么看得起她,不过考虑到整个殿中刺客的水准,也的确只有吴明比她更强,以此来看,他的布置当真毫无一点问题。   修长的手指幻化出无数曼妙的形影,宛如蝴蝶穿花,又同素手折梅,而六脉神剑的剑锋不时自指尖飞出,时而峻如高山,时而浩荡如长风,越发奥秘莫测,纵横飞舞。   吴明一再便换招式,剑锋怪异至极,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欲挑剑而斜刺,似下劈而回环,高明难测,防不胜防。   “你武功果然不错。”吴明气息平稳,在众人围攻之中,仿佛轻松自如。   “彼此、彼此。”段誉不甘示弱,她虽不如吴明自如,但由于所练武功的特点,倒是能让自己吐字平稳清晰。   “段世女似乎早有准备?”吴明道,“看来,也不是对那个位置,一点野心都没有嘛。”   “我就算说没有,”段誉道,“你们也未必相信。”   “不,我不是说不好,”吴明微微一笑,“这很好。”   大殿正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段誉向那边望去,却见先前还冷傲不可一世的宫九,突然滚倒于地,头发散乱,衣服撕裂——   “抽我...快...用鞭子抽我——”   整个殿中,所有人似乎都被这瞬间的变化惊呆了,整个殿中只余宫九的低喊。   “快...快抽我——”   段誉眉梢微蹙,没想到宫九在这种时候发作,而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低叹,吴明的剑脱手而出,如同长了眼睛,飞向宫九,自他咽喉处刺入,将他钉在地上。   宫九的声音陡然一止,他大张嘴巴,眼睛瞪得几乎凸出,喉间咯咯作响了几声,鲜血从伤口处潺潺涌出,他似乎想将头转过来,却终挣扎了几下,死不瞑目。   就在所有人为这一幕震惊,离段誉不远的赵有奕,手握之瓷片陡然回环,无声向她背心刺去。   瓷片在距段誉背心一寸之处,被陡然伸来的手指夹成碎片。   几乎同时,吴明手掌一把拍在赵有奕的胸口,将他一击飞了出去。   赵有奕撞在大殿的龙柱上,然后跌落地上,气息全无。   花满楼拉住了段誉,有些紧张的问,“誉儿,你没事吧?”   段誉摇摇头,连忙拉起他的手,大概是因为焦急出手,花满楼两根手指此时鲜血淋漓,段誉好仔细了看了半晌,才敢确定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她转眼望向殿中,方才还辉煌而热闹的大殿,此时到处都溅满了鲜血,一个黄衣的女子带着白袍青年,自门口走入——今天,这皇宫的守卫全然形同虚设。   段延庆志得意满的步步走进来,雷媚等人收敛了姿势,来到她的身边,她走到宫九旁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缓缓放眼四顾,又看了看殿上倒在一边的赵佶。   “看来,在下救驾来迟了...”段延庆微微一笑,“这可怎么是好...如今赵氏宗亲被逆贼屠杀殆尽,元宵十五不知要谁来宴请外宾?”   她缓步到申王赵佖面前,“如今只剩王爷...可王爷眼疾——”   殿中...几乎没有人看清赵佖是如何出手。   没有人知道赵佖,居然身怀武功。   段誉忍不住叹了口气,被花满楼从身后搂进怀里。   “你太过分了,”赵佖望着段延庆神色温和而悲悯。   段延庆颤了颤唇,满脸难以置信,张嘴说不出话,只有血液从口中涌出,她低下头,一双修长的手,穿进她的胸口,鲜血淋漓,“你...”   赵佖低下头,用穿过段延庆肋骨的手,将她提了提,温柔轻轻触及她的嘴唇,唇上沾染了她的鲜血,“你去吧,我会将你以妻子的身份葬在我陵寝之侧。”   即使在黑夜之中,那一阵一阵沉重的脚步,也足够让人惊心动魄,和方才小队的禁卫不同,黑甲的卫兵如同狼群,不消片刻将整个太和殿包围。   ......   晨光熹微,天开云散。   花满楼望着东面,天空微亮的方向,虽然仍然看不清,却也能望见隐隐的光。   他恬然的微笑,神色平静而温柔,耐心的等待。   所有人都走了,宋朝的大臣高官、还是陆小凤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全都已经离开,只有他还在这里。   赵佖带着段誉到内室说话,一直从后半夜说到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   忽然,他的笑容展开,他没有回头,只片刻,便听见轻快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而来,带着急切的跳跃,然后他被牵住了手。   段誉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花满楼不说也不问,只含笑跟着她。   “你不问我吗?”段誉问道。   花满楼笑意盈盈,“不问。”   “如果...我会留下来,留在这里,”段誉忍不住道,“你也什么也不问吗?”   花满楼笑得愉快,却没有说话,他的意思很明显。   段誉轻哼了一声,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吧,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和我回老家成亲,当我的皇后吗?”   清爽的晨风迎面吹来,将笑声带远。   白玉的地面纯白无暇,红日渐升起,将御阶的云龙玉雕照得嫣红,仿佛是个吉兆。   赵佖到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不得以而为之?   对段誉来说都无关紧要。   故事、小说、还是新的,另一个平行时空,都没关系,她只知道,她已经找到皇后,现在该回家去,毕竟,家里可有皇位继承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是这样,完结撒花~   这种事了拂衣去的结局,我觉得还挺符合武侠风的。   最后一章,反转多多,便当多多。   ~   怎么说,这个故事,写得不能算很成功,但结局也算是并没跑偏,故事也算圆满完成,终极boss亲爹,至于大家是怎么认为他的,见仁见智吧。   当初做大纲的时候,尝试了比较新奇的方法,然后的确得到了很多教训,中间写张教主那一段,有点没有处理好。   除此之外,由于提前决定了CP,所以有一些支线就没有写出来,比如说钟灵和木婉清的性转,也都没有上成,主要花七的性格就不喜欢到处乱转惹事,所以玉玉和他在一起过后,搞事的频率就变低了。   故事到中间,也遇见很多问题和困难,都是因为有一直支持的朋友,才得以坚持下来。   有人之前问过决战紫禁的皇帝,因为有剧透嫌疑,所以就没提,虽然不写了,但是,没错是申王了。   总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观看,此文就此完结,江湖再见。   --   另外,新文三国无cp《芳草门庭》,猪脚穿越三国时顶尖尖的谋士家族并学霸家族荀家人,就是出了荀令留香——超级美人荀彧荀令君的荀家,大家有兴趣可以收藏一下~(补充,不要叫我令君狗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