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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她被人下药了！？绑架就绑架还给她换衣服干什么这究竟是什么变态劫匪啊！ 　　她推测或许绑匪没料到她会这么快醒来，便没有困住她的行动，手脚都没有绳索束缚的痕迹。西野瑞穗努力忽略身体宿醉般的难受，她怕黑，平时睡觉也总在床头留一盏灯，突然置身昏暗，她的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西野瑞穗想试着离开，至少先观察周围环境，以确定自己处境。 　　她迅速跳下沙发，跑到门口，刚将门拉开一个缝，模糊的交谈声便从走廊传了进来。 　　西野瑞穗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一个戴墨镜，另一个没有。 　　“……货物……今晚就……” 　　“在被市警发现前……” 　　市警？需要避开市警才能运输的东西……不是常规货物。等下，货物难道指她？ 　　门外有人站岗，她怎么想自己也不可能从人眼皮子底下偷偷跑出去，西野瑞穗本想悄悄退回房间，再想办法，门外人影忽然动了，戴墨镜的男人瞧见了她，他暂停与同伴的对话，快步走向西野瑞穗，她浑身僵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门一下子拉开了。 　　“您醒了，外面有个女人吵着要见您——”墨镜男恭敬地问。 　　“要多少钱？”西野瑞穗脱口而出，然后懵了。 　　她手足无措摸向自己出声时微微颤动的颈部肌肤。 　　绑匪的目的一般来说都是钱，体育测验从未及格的西野瑞穗非常有自知之明地主动开口，希望对方看在钱的份儿上饶她一命。 　　可是，她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低沉又略微沙哑的音色，好听又极富魅力，可是怎么想都不是女孩子的声音！ 　　“明白了，我马上去处理。”墨镜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对自家上司以往在他心中塑造的高大形象产生了动摇，但他毕竟是一个合格的Mafia与部下，于是没有任何疑问地接下命令，随即颔首离去。 　　处理？处理什么？ 　　西野瑞穗疑惑地目送对方离开，还没意识到两人的对话出现了理解上的分歧。 　　她在短暂的混乱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确定自身情况。 　　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其实不是她本人的。 　　还是一位陌生男性的身体。 　　在她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西野瑞穗很想否定现状。 　　但就算她闭上眼睛躺回去，恐怕也不能改变事实。 　　西野瑞穗挣扎了半晌回到房间，摸着墙壁打开了灯光的开关，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明亮的灯光使她心情好了点。 　　房间以黑色的装潢为主色调，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隔着皮鞋也能清晰感受到踩在地上的柔软，其中一面墙壁内嵌玻璃酒柜，里面摆满名贵红酒，另一边从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下透出了一丝朦胧的光亮。 　　这里似乎是某间高级酒馆的贵宾室。 　　她从沙发缝隙里找出了一部手机，利用指纹解锁后，拨通了自己原来的手机号码。 　　…… 　　另一边。 　　在中原中也身上发生了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变成了一个女人。 　　还是身娇体软走三步喘两口那种。 　　中原中也昨天将一批走私的宝石处理完，和往常一样约上几个部下到酒馆喝酒放松，喝多后他懒得再移动位置，直接在包厢里将就一晚，次日他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自己不知为何出现在一间完全陌生的书房中。 　　他立马发现了身体的不对劲，接着花了十来分钟才让自己宕机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中原中也淡淡扫了眼自己刚刚在墙上留下的拳头的血印——这个女人的身体实在太弱，没想到这么简单就会弄伤，究竟是谁把他变成这样？有什么目的？ 　　他忍着烦躁地搜查完公寓，从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一部手机和几张万元大钞，接着打车回到了名为“旧世界”的酒馆。 　　这里既是他昨晚休息的地方，也是港口Mafia的据点之一。 　　这种地方理所当然不会让现在的他随便进入——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被自己人拒之门外。 　　但“他就是中原中原中也只不过变女人了”这种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中原中也没办法，只能强压心头怒火“拜托”部下传话，把里面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自己原本的身体”喊起来。 　　他虽然对部下落在他身上诧异又微妙的眼神有所察觉，由于还没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他自然也忽略了一个女孩子披头散发且衣衫凌乱来找人意味什么。 　　等人出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动作随意地半倚墙，他异常烦闷地想抽支烟，习惯性将手放进兜里却摸了个空，他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画满草莓的粉色睡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算了。 　　十多分钟后，部下返回了酒馆门口。 　　中原中也站直身体，墨镜男在他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站定。 　　在他开口前，对方开门见山地问：“中原中也先生问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他？” 　　中原中也：“……” 　　他有点懵，甚至怀疑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有听力障碍，直到部下误以为他没听见，带着一成不变的表情重复了遍问话，中原中也的表情扭曲了。 　　“你想死？” 　　作为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中原中原中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自己部下“用钱羞辱”，还是打着自己的名义。 　　中原中也没一拳揍他脸上全然目前的身体太弱。 　　实际他在赶来时，好几次感到头晕目眩，现在更是气到胃痛。 　　这并非形容。 　　中原中也原本的身体一向强健，不知道这是胃病与低血糖的典型症状。他气血上涌，微微蹙眉按住胃部地靠回墙壁，等待疼痛过去。 　　可惜中原中也忽略了一点。 　　胃与腹部紧挨着。 　　墨镜男看见女子举动，震惊地想到：竟、竟然怀孕了吗！？ 　　明明中原中也先生情人节连义理巧克力都收不到，新年酒会上也找不到女伴陪他出席！他还以为中原中也先生洁身自好，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让女性怀孕后拿钱打发什么的。 　　渣。 　　太渣了。 　　恐怕只有已经叛逃某位前干部能与之媲美。 　　“这位小姐……”墨镜男暗自摇头，试图让对方消消气，再坐下来好谈谈费用的问题，女子投来冰冷的一瞥。 　　“闭嘴。” 　　去你的小姐。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又没办法反驳，这时他上衣口袋里手机响了，中原中也一愣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号码后，怒极反笑。 　　——是他的手机号。 　　居然还敢打来。 　　胆子不小啊。 　　尽管中原中也还没搞懂形成目前状况的理由，既然部下刚才传出了“他的指令”，也就是说，他原本身体也在什么人的控制下，或许和他现在的状态一样。 　　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就让他用这双眼睛亲自确认。 　　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手机里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兴奋地响起：“诶？居然真的有人接啊！” 　　隔着机械与“自己”对话的感受委实算不上好。 　　“门口，出来。”中原中也冷冷打断，便挂了手机。 　　墨镜男：中原中也先生怎么可能出来啊。 　　他体贴地想再劝几句，却被女子杀气腾腾的目光镇住了，作为一个凶神恶煞的Mafia，他居然不敢多言。墨镜男纳闷地悻悻闭嘴，想着她等不到人或许就能消停了。 　　中原中也懒得理让他越来越火大的部下，片刻后，一道黑色的人影来到了酒馆门口。 　　是他“自己”。没有戴他十分喜欢的那顶黑色帽子，脸上是中原中也不熟悉的焦虑。 　　西野瑞穗与中原中也四目相对，尽管两人都做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别人用着自己的身体出现在面前，都十分不适应乃至沉默了良久。 　　最先回过神的是中原中也，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自己身体”的衣领——西野瑞穗此时用着强健的男性的身体，都被他凶猛的举动拖得往前踉跄了小步。 　　“你这混蛋，究竟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中原中也怒气冲冲。 　　西野瑞穗：？？？ 　　墨镜男：哦豁，是瓜。 　　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实则悄悄瞟向此刻一脸茫然的“中原中也”。 第2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天 适可而止哦？…… 　　回到她醒来时所在房间，一场对峙无声上演。 　　奇怪。 　　实在太奇怪了。 　　西野瑞穗想。 　　尽管平日也不乏照镜子的机会，她其实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以一种全然陌生的视角，从头到脚地观察过“她”。 　　准确地说，是观察她自己的身体。 　　客观上，她也觉得自己长得挺漂亮的。 　　动作随意地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拥有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少女冷冷地瞧着她，浅茶色的长卷发快到腰间了，一双祖母绿的眼眸宛若青空一样澄澈剔透，肌肤瓷白细腻，穿着件可爱的草莓睡衣，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唯独有着与她本人截然相反的表情与气势。 　　盛气凌人得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怎么想酒馆门口都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西野瑞穗就将人带进来了，好在对方也没什么意见，但双方一直这么尴尬地对视也不是办法呀，念及此，她主动打开了话匣：“你现在的身体是我的，反过来说，我现在的身体是你的，没错吧？” 　　中原中也总觉得她的说法有些微妙，一时又说不上来，他含糊地“啊”了声，面露不耐，正要说什么，西野瑞穗温温软软地打断了他。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情报交换是基本的。”她竖起食指，语气温和地提议，“首先明确一下各自的名字与身份，公平起见，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开口怎样？” 　　中原中也没点头也没否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三、二、一……” 　　西野瑞穗慢慢地掰着手指。 　　“西野瑞穗，笔名‘十六夜’的推理小说家。” 　　“中原中也，港口Mafia，干部。” 　　他稍慢一点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话音落下，两人面面相觑。 　　无论怎么说，对方报出的“职业”与自己认知都悬殊过大。 　　诚然，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中原中也的确懒得费心再去想复杂的计谋，一般来说，拐弯抹角的功夫，他早就把敌对势力连根都拔了，但不代表他只会蛮干。 　　在身体被人夺走，异能也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他需要比平时更慎重地对待此事。 　　虽然他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他原本认定是敌对势力的诡计，可是她刚才说什么？小说家？难道是道上的什么代号？ 　　同时。 　　从对方口中乍然听见“Mafia”这个与自己普通的生活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词语，西野瑞穗也愣住了。 　　Mafia，是、她知道的那个Mafia吗？黑帮电影里常出现的那个？ 　　“你冷静的态度可不像一个普通的小说家。”最后，比起茫然到不知所措的西野瑞穗，反而不爱这种拐弯抹角的中原中也掌握了谈话主导，他想起了醒来时所在书房中的确有类似书稿的东西，但也存在做戏做全套的可能，中原中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 　　“大概是我神经比一般人更大条些，而且……就算你突然告诉我你是Mafia什么的，现在的状态下，我也没什么实感。”她诚恳地回答，又想了想，将手机摸出——由于她动用的是原本属于中原中也的手机，窥见她理所当然的举动，中原中也面露警惕，又舒展了眉宇。 　　手机里当然不少重要数据，但从他醒来再赶到这里花去了不少时间，她要翻手机里的东西早翻过了，现在发难太没必要。 　　西野瑞穗拿到手机后并没有乱翻，她直接打开手机浏览器，在搜索引擎所在界面输入“十六夜”，再将手机还给了他。 　　“虽然这些话自己来说有些奇怪，我姑且还算小有名气的小说家哦。家世不错，事业也平稳上升中，和你交换身份，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她苦恼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点头绪都没有，会不会是你那边的问题？”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签售会时她被记者抓拍的几张照片，以及种种夸张的名号与奖项。照片上的女孩儿正在给读者签字，她视线落在书页上，微微低垂着眉眼，干净又温柔，握笔的手上戴着一双白色蕾丝的短手套。 　　中原中也不可否认，如果她真如自己所言只是普通人，那么幕后操纵的人冲他来的可能性更大。 　　就是不知道那群人把一个小说家卷进来干什么，总不能是她比较倒霉？ 　　他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结合西野瑞穗不假思索的回答，中原中也发现她和他一样，都是睡着后醒来便被互换了身体。 　　从双方回忆里找不到可能被设计的环节，在西野瑞穗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后，中原中也却露出了极其难堪的表情。 　　“怎么了？”西野瑞穗觉得中原中也的表情很奇怪。 　　“没什么。”中原中也撇开了视线。 　　啧，偏偏这种时候那家伙叛逃了…… 　　“你的手怎么了？”既然对方不愿意回答，西野瑞穗也不逼问，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枝末节。 　　他——或者说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关节皮开肉绽，殷红的血液渗出干枯，凝结在伤口周围，未经处理的伤口处沾了些灰尘，看起来就很痛。 　　中原中也“嗯？”了声抬手一看，没事人儿一样地道：“没什么，砸墙上时蹭破了点皮。” 　　他将自己今早醒来时的恐慌与愤怒一笔带过。 　　你擅自对别人的身体干了什么啊！ 　　西野瑞穗无语地径直起身，从里面打开了门。 　　“可以帮我拿个医药箱过来吗？麻烦你了。”她礼貌地拜托门外站岗的人。 　　守卫闻言诧异地看向她，“是，中也先生。”尽管对干部不同以往的语气感到奇怪，他低头应答，快步去拿。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口。”中原中也不以为然地扫了她一眼。 　　比这更严重的伤口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在生死边缘也往返过数回，只不过擦伤而已，他觉得西野瑞穗未免大惊小怪。 　　西野瑞穗回头提醒：“可是这是我的身体，和先生不同，我的身体可是非常脆弱的，还请好好地对待。” 　　中原中也：“……” 　　她以为他想啊！ 　　守卫很快去而复返，将药箱递给了她，西野瑞穗接过，走到了中原中也面前。 　　“手。”她伸手示意。 　　“我自己来吧。”他接过她手里医药箱，本来想放到一边，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四目相对，他沉默两秒，在心底妥协地叹了口气，打开药箱，简单上药后缠上绷带。 　　面前有个人顶着自己的面孔晃来晃去凑那么近，还一副小心翼翼又心疼的表情，中原中也实在是……别扭。 　　西野瑞穗等他包扎完才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中原中也面露迟疑，他正要回答，西野瑞穗身上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boss？接吗？” 　　“接吧，不、还是算了，干脆装不在，好像太假，等——”中原中也少见犹犹豫豫了起来，他还没决定好，就见西野瑞穗痛快按下了接听键，他脸色一变，来抢手机。 　　她没想到他会一下子扑过来，直接被她按在了沙发上，“痛，别突然扑过来啊。”她倒下去的姿势没对，压到关节了，下意识低声。 　　“啧，要不是因为……”中原中也忽然想起手机正在通话中，收起声音。 　　手机那头的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 　　“中也君也到开窍的年龄了啊，你对组织男女一视同仁，全当兄弟，作为首领，我很担心你的未来，也为你感到高兴。”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但在接来自首领的电话时，还是请适可而止哦。” 　　“我不是……”中原中也一出口就发现自己恐怕会越描越黑，他咬着牙对西野瑞穗说，“我去外面等你。” 　　“好。”西野瑞穗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在中原中也起身时拽住了他的衣袖，指了指桌上纸笔。 　　她刚才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是Mafia首领的来电，想必不能轻易拒绝，可现在“真正的中原中也”又不可能接听，所以她才想她接，他把应答的话写下来，她再照着念。 　　刚才是他反应过度把她都弄懵了。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下头。 　　通话有惊无险地结束。 　　西野瑞穗没听太懂，大意宝石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他处理，因为一个叫“太宰君”的人叛逃的关系，Mafia底下生意很乱。 　　“走吧。”手机挂断后，中原中也处理了写下应答文字的纸，他将纸撕碎，再用水化开，最后彻底冲进下水道，保证无还原的可能性。 　　“为什么我去？”西野瑞穗面露拒绝，她不喜欢麻烦的事，何况还这么危险。 　　中原中也嗤笑了声：“别忘了，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异能都归你了，你不去等着敌人杀上门？” 　　西野瑞穗：“……” 　　她竟无法反驳。 　　“对了，在那之前，”他拿起桌上帽子扣在了西野瑞穗头上，又抓起了沙发上的黑色外套，“先陪我买件衣服。” 　　西野瑞穗看见他身上的草莓睡衣平淡地“哦”了声。 第3章 交换身体的第三天 难道重力使是个妻管…… 　　出了“旧世界”酒馆，西野瑞穗按照中原中也的指示叫来了Mafia的司机。 　　司机将车开到了附近的商业区，修建不少咖啡馆、影院，以及各种各样的服装店。 　　中原中也正在挑衣服，他冷眼拒绝了西野瑞穗有关连衣裙和蕾丝衬衫的体贴建议，选了没有任何装饰的基础款白色衬衣与西裤，她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长得这么漂亮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太可惜了。 　　店员小姐殷勤地告诉了“她”更衣室的方向，中原中也看着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却犹豫了起来。 　　西野瑞穗察觉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想了下，恍然大悟地说：“没事，去换吧。放心我身材很好的，你不亏。”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你——”中原中也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算了。” 　　他撇开视线转身进了更衣室。 　　不知道是否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他耳尖有点红，难道是在害羞？她还以为Mafia都是那种会被塞很多女人，早就见怪不怪的类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怎么说呢……有点可爱。 　　中原中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很有精英女性的风格，就是头发有点乱。 　　自己的头发太长了。 　　虽然中原中也本人的头发也不算短，但和她快到腰间的长度还是不能比，长发和外套上的装饰缠在了一起，他粗鲁地拽了下，轻轻“嘶”了声。 　　“等一下。”西野瑞穗找店员要了根皮筋，上前帮他将搅在纽扣里的发丝细心取下，在他狐疑的视线里，用手梳理了下他略乱的长发，然后扎了个马尾。 　　“小姐的男朋友对您真的很温柔呢，这件衣服也非常适合您。”导购见缝插针地夸赞。 　　“什、男朋友？不是。”中原中也惊讶地否认。 　　西野瑞穗默默递上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喜欢什么就买吧，密码你知道的。” 　　中原中也：“……” 　　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他拿的自己的卡，为什么会有种反被人包养的微妙心情！？ 　　…… 　　买完衣服的下一个目标是处理宝石店的混乱，在去的路上中原中也准备简单交代西野瑞穗一些注意事项，他将手伸向司机：“车钥匙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Mafia的司机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平时负责对Mafia内重要人士的接送，必要时需兼顾开车逃生与枪械反击，不是能随便交给别人的工作。他诧异又茫然地看了看中原中也，他回头面向西野瑞穗：“中也先生……” 　　真正的中原中也脸色一黑。 　　西野瑞穗赶紧：“把车钥匙给他。” 　　既然来自干部的命令，司机只有照做。 　　他难以置信地取下钥匙交给中原中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瞟了眼中原中也，走到西野瑞穗身旁一脸沉痛地低声：“中也先生，美色耽误事！” 　　西野瑞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中原中也，义正言辞：“我不是那样的人，他……我是说她不会拖后腿的，千万别乱打小报告，快走吧。” 　　司机：……中也先生真的不是想和那位小姐二人世界嫌他多余才催他快滚吗？ 　　她感觉中原中也应该有事交代，才支开司机，乖乖到了副驾驶坐下。 　　她刚系上安全带，中原中也问：“他刚才和你说什么？” 　　西野瑞穗想了下：“他夸我漂亮。” 　　中原中也：？？？ 　　“哦，现在是你了。”她纠正。 　　“……你没和他说什么吧？”他露出了极不放心的表情。 　　西野瑞穗摇了摇头：“中也先生要交代什么？危险吗？我很弱的虽然换了中也先生强健的身体但打架不要找我万一输了你会丢人的。” 　　她一口气说完诚恳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被她目不转睛的视线盯得不太自在，尤其她还顶着一张自己的脸，他叹了口气：“不会让你动手，宝石生意主要将不能放到台面上的石头重新设计、切割，再由专业的鉴定师给出证明，放到橱窗里，让它变成安全的商品。这次去的店过去一直很稳定负责销货，不在第一线，危险性不高，恐怕最近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风声才闹腾起来，总之先去看看情况，就算有什么……” 　　他顿了下，握着方向盘平稳地注视着前方车流，理所当然地道：“不是还有我在？” 　　西野瑞穗愣了愣。 　　她弯起眉眼浅浅地笑了下，小声：“谢谢。” 　　中原中也霎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没做什么能让你道谢的事，把你卷进来的人是我。” 　　“或许吧，”她点点头，“但你其实也可以不管我，你是港口Mafia的干部，如果把这件事上报上去，恐怕最先被找麻烦的人是我，Mafia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我们把身体换回来，所以我才要说谢谢。” 　　“这种丢人的事我怎么可能往外说，”中原中也噎了下，“你也记住，没有我的允许，无论在谁的面前，你都是货真价实的‘中原中也’——包括首领。” 　　他皱着眉补充了最后句。 　　黑色高级轿车在首饰店门口缓缓停下。 　　这是一家风格古旧的商店，在商业街背面，与前街电玩城、奢侈品店洋溢的现代气息截然不同，声音在这个地方像被过滤了一样寂静，风吹过头顶的树叶簌簌，影子在车上晃晃悠悠。西野瑞穗对这家店有点印象，圈内不少千金少爷会到这里定制首饰，据说店里有位来自法国的知名珠宝设计师，身价不菲，每次定制需要预约，短则一个月，长达一年，走近才发现，商店装潢并非老旧，而是故意模仿了古典主义的风格，使人仿佛置身过去巴黎的荣光中。 　　……不过这些都是为了将商品更好卖出去特意制造的噱头就是了。 　　“‘暮色’居然是Mafia的店。”她恍然大悟地轻声。 　　“你知道？”中原中也看向她。 　　西野瑞穗应了声：“之前有人想送我件首饰，让我一定要过来，因为这里只能本人到场才给设计嘛。” 　　“进去吗？”她回头看他。 　　“等下，”中原中也从车座下取出枪，他打开弹匣看了看，重新上膛，垂下手腕，“好了，走吧。” 　　西野瑞穗：“……” 　　压力陡增。 　　暮色里，展柜后面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微笑地面向他们。 　　“中也先生，您来了。” 　　“查理先生到了吗？”进店后，她按照中原中也提前告知的方法，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已经来过了，这是查理先生新送到的设计图和账目，请您过目。”绅士将一本画册还有账本恭敬地交给了她。 　　西野瑞穗假装翻了翻，她抬头扫了圈店内，静悄悄的，除他们外再无其他客人，虽然这里原本就打的“私人订制奢侈品”的牌子，流量少也合理，但不管怎么说，都太安静了。 　　“中也先生，请。”绅士端上才泡好的红茶，又问，“也需要给这位小姐准备一杯吗？” 　　中原中也收回打量店内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不必了。” 　　西野瑞穗没有动茶，这种入口的东西最容易出问题，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她一本正经地翻阅账目……嗯，看不懂。 　　“不用拿这些假惺惺的数字出来，在我们面前，把应对政府那套搬出来行不通。没有关税，这些来路不明浸满鲜血的宝石价值可不止明面上那点，你和你背后组织觉得自己吞得下？”中原中也嘲讽地反问。 　　绅士神色古怪地看向中原中也——当然，在他眼中浮现的分明目中无人陌生的女性的身影。 　　作为港口Mafia走私链的一环，“暮色”主要负责对宝石重新设计与销货，受Mafia庇护，但又不完全属于港口Mafia，只能算同盟机构。 　　尽管以他的地位还接触不到港口Mafia的核心，对Mafia内部等级森严却早有耳闻，和干部重力使也打过几次交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重力使带女人来店里，还是这么一位骄横恣肆，几乎抢去了中原中也风头的女人。 　　毫无规矩。 　　完全不清楚这位狂妄女性就是他忌惮的中原中也本人，绅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以为的中原中也”——西野瑞穗还在和画册账本“打架”，翻来覆去也瞧不出什么的样子，绅士心头冷哼，拧着眉头说：“走私宝石在变成合格商品前，要经过特殊的处理，最近惯用鉴定师死亡，新来的鉴定师还不熟练，查理先生又是国外首屈一指的珠宝设计师，不肯轻易对设计敷衍，宝石损耗与商品造价都不低，价格有一定波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既然港口Mafia的要求，暮色会尽力再降低设计上的成本，请中也先生在首领面前多转圜。”他面向西野瑞穗，九十度鞠躬。 　　西野瑞穗疑惑地看向中原中也：事情解决了？ 　　她眼神在问。 　　中原中也表情没什么变化，“该走了。”他凝视绅士弯下去的腰沉默了会儿，对她吩咐。 　　“好。”西野瑞穗赶紧起身，她想了想，“东西我先拿走了，之后还你。” 　　她扬了扬手里图纸与账本。 　　“请随意。”绅士没有任何意见地点了头。 　　重力使手里资料经过检查与特殊处理，就算拿去，也不会暴露什么。 　　绅士恭敬地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陷入沉思。 　　没听说五大干部里最近升上了新人，再往上除首领也没有更高的位置了，重力使怎么对那女人这么顺从？等等，难道中原中也是个妻管严？ 第4章 交换身体的第四天 完了。他突然对自己…… 　　走到绅士不可能听见他们谈话声的地方，中原中也才一脸奇怪地问：“你拿这玩意儿干什么？暮色拿来装样子的东西，Mafia内部另有一套账本。” 　　西野瑞穗不确定地说：“图纸上有点在意的东西，这几套设计前后风格不一样……我觉得设计师想借图纸传达什么，暂时看不出来。拿走它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中原中也愣了下，他接过图纸重新翻了翻表情凝重：“上面没有Mafia惯用的密文，就算画图纸的人想传达什么，查理能接触的密文，‘绅士’同样认得出。除非用了Mafia不常用的隐藏手段……你找到什么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 　　他将图纸还给她。 　　“所以，刚才的店员果然在骗我们，就这么走了？”她面露犹豫。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 　　西野瑞穗恍然大悟：“我拖后腿了？” 　　的确，平时他根本不会让暮色那家伙有机会把那套糊弄人的说辞说完，但西野瑞穗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因为港口Mafia的事不得不到这里来就算了，没道理陪他涉险。 　　“没有，别多想。”他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做完这套动作他才发现自己换了个女人的身体，在原来的身体面前高度上也顺手得过分。 　　中原中也心情颇为微妙地撇开了视线。 　　不懂对方突如其来缄默的理由，西野瑞穗疑惑地看向他，接着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他正要回答，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自两人交换身体，她一直跟着他的思路行动，都没有自己的意见，“你呢？没什么要去的地方？” 　　“……没有。”她低头想了一阵子，“我一个人住，工作那边，出版社知道我的写作习惯，在deadline来临前都不会联系我。所以，按照中也先生的行程来就好。” 　　中原中也不知是否听出了她言语里潜藏的信息，“你家里的情况也相当复杂啊，”他嘀咕了句，拉开车门进入驾驶座前，手搭在车门上，抬起视线落在了西野瑞穗身上，扬起笑，意气风发地问，“喂，你，想不想喝一杯？” 　　真不可思议…… 　　明明在她面前是她再熟悉不过，原本属于她的一张脸，她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本来的中原中也”该多么神采飞扬。 　　西野瑞穗抿唇微笑：“好呀。” 　　…… 　　夜晚降临的居酒屋内，被上班族包揽的小店里灯火通明。 　　中原中也原本打算去他常去的酒吧，他在老板那里放了几瓶好酒，但那边太乱，于是临时改了目的地，进了路边一家寻常的居酒屋。 　　店里很热闹，但比起他熟悉的带着混乱的喧嚣，这家居酒屋里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一群才从写字楼出来的中年大叔将西装脱了挂在椅背上，和居酒屋里结识的同伴抱怨麻烦的上司，闲聊工作上的琐事。 　　“客人们要什么酒？” 　　居酒屋的老板娘微笑地问询，眼神却看着西野瑞穗。毕竟，男人总归对酒了解一些，一男人深更半夜邀请漂亮的女性喝酒，自然也肩负买单的工作。 　　西野瑞穗还没来得及回答，中原中也扫了眼挂在墙上的酒水单，已经熟稔地点了酒：“烧酒加冰块，她喝果酒。”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西野瑞穗。 　　“她？”老板娘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性。 　　西野瑞穗回以微笑，默不作声。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他。”他别扭地纠正，“咳，总之就先点这两样吧。你还想吃什么自己点，我买单。” 　　咦？难道她猜错了，这个男人一身高档货，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吃软饭的男人啊…… 　　“我明白了，请客人稍等。”老板娘很快收敛了复杂神色，稍稍欠身，去拿酒了。 　　酒很快上齐。 　　中原中也一个人喝了不少，西野瑞穗虽然想提醒他现在用的可是她的身体，悠着点，又觉得他酒品应该不至于她这么差，大不了他喝醉了她把他扛回去。 　　自己现在这副身体还挺有力的，还有腹肌，一看就经常锻炼，她很满意！ 　　“中也先生，别不开心啦，和我交换人生，不亏。” 　　她见他一个人喝闷酒，有些无聊，又想到自己还有胃病，耐心地开解。 　　“你看，我长得很漂亮对吧？收到过不少星探的邀约呢，要不是我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圈内的一个知名经纪人说过，凭借我的容貌，能在一年内把我打造成‘国民老婆’哦。” 　　“……” 　　“还有我家世也很好，跟了我，中也先生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辛苦工作啦。因为家里企业太大的关系，可能有点豪门恩怨，放心，不像电视剧里那么可怕，顶多我小时候被叔父派的人绑架过，很快就被警察救出来了。” 　　“……” 　　“我本来也是名气不低的推理小说家，每次新作发行，一周内就能销售一空，奖项和稿费拿到手软，写文比较早的原因，也算圈里的前辈了。” 　　她拍拍他的肩：“所以，看开点，中也先生，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喝闷酒也没用呀。” 　　“……你说得这些，究竟哪一项算优点？”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睛，“长得漂亮，出名，说明认识你的人足够多。对于Mafia来说，你这个身份就是活靶子。” 　　“唔，”西野瑞穗想了下，“可是你也很好看，不是吗？” 　　中原中也动了动喉咙，他有些不自在地说：“男人的脸好看可算不上夸奖。等等，不是让你喝果酒吗？你什么时候拿的烧酒？” 　　“不要紧不要紧，我就尝尝味道，再说，也不是我自己的身体。” 　　西野瑞穗捧着酒杯小口酌着，不在意地说。 　　中原中也：“……” 　　那完了。 　　他突然对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了起来。 　　…… 　　从居酒屋出来，晚风吹人脸上冰冰凉凉的，月光皎洁明亮得宛如霜雪，将地上交错的影子拉长。中原中也搀着晕头转向的西野瑞穗慢腾腾地走出店面，一脸头疼无语地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开找她喝酒？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沉…… 　　啧，不能用异能减轻搬运压力，果然麻烦。 　　他扶着西野瑞穗在门口长椅坐下，从她身上翻出手机，以“中原中也朋友的名义”，给部下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把车开走。 　　联络的时候中原中也就注意到对面走来了几个人，他原以为是去居酒屋的客人，没太在意，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了。 　　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等到他挂断电话，领头的黄毛才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双手插兜，俯身调笑：“美女，跟着这种喝酒都不行的软脚虾男人，还不如和我们一起玩哦，会让你玩的很尽兴的。” 　　中原中也：“……” 　　未曾设想的道路。 　　“滚。”他冷冷瞥他一眼。 　　如果这群混混尚有几分清醒，面对中原中也冷厉的目光，恐怕没胆子再蹦出半个字，光站在他面前，就有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但他们来这家居酒屋前就喝了不少酒，全都晕晕乎乎，小弟听见这话，顿时不爽了。 　　“老大，这女人不给你面子啊，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他这声吼得刺耳，没把自己弄清醒，倒把西野瑞穗的酒喊醒了一半。 　　怎、怎么回事？ 　　西野瑞穗懵懂地从中原中也肩头抬起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被群看上去就特别炮灰的人包围了。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只见他脸色阴沉许久，居然慢慢扬起了笑。 　　那笑容太冷，又带着丝没把人放眼里的痞气，让他表情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甚至不耐烦。 　　西野瑞穗深呼吸了一口气，诚恳地对混混们建议：“我觉得你们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跑还来得及。” 　　“你小子躲女人后面耀武扬威也好意思？”混混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嘲笑，甚至有人想把她推翻在地。 　　西野瑞穗：她尽力了。 　　黄毛混混被中原中也扣住了手腕。 　　“喂喂，美女，我们可没不打女人的风度。”黄毛嬉皮笑脸地望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过去认识的女性，就算不如尾崎红叶剑术精湛，解决几个街头混混也不成问题。羊里倒是有几个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但她们再怎么弱也是擂钵街出身，不会打也会跑，又有他在，虽然不是他本意，报上他的名号，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找她们麻烦。 　　仔细一想，西野瑞穗算他熟悉的人里，唯一与黑暗完全无关的普通女孩。 　　她的人生也挺难的啊…… 　　“你们知道吗？Mafia从不畏惧死亡，但除了极少数脑子有问题的人，大部分都不会像你们一样找死。”中原中也淡淡地说，“暴力能够带来甘美的利益，无意义的暴力却会引火烧身。” 　　小混混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被中原中也语气里的嘲讽刺激，一拳挥了上来：“你他妈才找死！” 　　中原中也侧身躲过，西野瑞穗的身体没经过训练，既没体力，又不能使用重力，但港口Mafia体术最强者，不至于换了个身体就得束手就擒。小混混没料到他能闪开，没来得及调整身形，被他一脚踹腿上跪下。另一个人抄起棍棒胡乱地扫了过来，下一刻，那人手腕脱臼，甚至没看清中原中也怎么做到，后知后觉地捧着手惨叫。 　　“杀了他！杀了那小子！” 　　黄毛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小弟们战战兢兢地从口袋掏出刀子——这群混混时常在身上藏这种折叠式水果刀，吹嘘自己多能玩命，倒也没谁真敢不要命搞出事，但今天他们都上了头，他们过去找几家小店收保护费时，这种武器让他们无往不胜。 　　中原中也表情都没变，他其实没用太大力气，只是力量和动作太过精准，如“庖丁解牛”，总能恰如其分地一招制敌。 　　“中也先生……”西野瑞穗发现手机屏幕亮了，她飞快地扫了眼，备注“司机”，她没有马上接起，而是担忧地看向中原中也。 　　“别担心，我没打算弄出人命，就当给不成熟的后辈一点教训。”中原中也背对着她整理袖口，轻描淡写地说。 　　西野瑞穗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 　　她完全没意识到比起“中原中也用她的身体杀人”，她更担心他受伤。 　　毕竟他现在用的她的身体嘛。 　　等她接起手机报完地址，中原中也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人解决了。 　　虽然地上脱臼的脱臼，骨折的骨折，大部分还昏迷了，的确还都活着。 　　身侧传来热烈的鼓掌声，她吓了跳回头看，一个标准Mafia装扮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叹服：“中也先生好眼光，这才是配得上港口Mafia干部的女性。” 　　西野瑞穗：……大可不必，这就是你们干部本人。 　　她注意到中原中也垂眸看着手心，跑上前，抓起他的手检查：“疼吗？” 　　他手心又一道划伤，大抵刚才不小心被刀锋擦到。 　　“没事，”中原中也愣了下，收回手，“抱歉。”他想了想又补充。 　　让你受伤了。 　　不过，是他的错觉吗？ 　　他本来不可能被刀划伤，在抓住其中一人手腕，准备让对方倒地时，他眼前闪过了一些奇怪的场景——似乎向他挥刀的少年幼年被父亲家暴的记忆。 　　短暂走神的功夫，他不小心被少年划了一道口子。 　　“没关系。”西野瑞穗赶紧，“你没事就好。” 　　司机：中也先生对女朋友真好啊……等等，他刚才为什么躲女朋友身后？还让女朋友受伤了，中也先生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司机忧心忡忡地想到。 第5章 交换身体的第五天 往好处想，至少不必…… 　　西野瑞穗翌日醒来，头还有点痛，金色阳光温吞地穿过窗帘缝隙，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影子。 　　她依稀记得昨晚上车不久她就睡着了，是中也先生带她回来的？那这里是他的住所？ 　　房间里安静到略显冷清，能看出是套高档公寓。 　　家具不多，但做工都很精致，床头柜上搁着账本与图纸，是昨天从暮色拿到的资料，还没来得及解析，被中原中也随手扔在了那里。 　　西野瑞穗坐在床上，拿起图纸翻了翻。 　　所有线条与数字在她眼前拆解，她闭上眼睛，将图纸上的线条重新排列、组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听到客厅里大门开启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西野瑞穗凝视纸上看似普通的珠宝设计，沉吟良久，将图纸攥在手里，拉开了卧室门。 　　中原中也似乎才从外面慢跑回来，身上有些汗，用毛巾擦拭着脸和脖颈。 　　“醒了。”他听见声音，稍稍抬起视线打了个招呼。 　　“你去锻炼了？”她倚着门，“要不先去洗个澡？” 　　“……你真不把我当外人，”中原中也沉默了会儿，“等下，你不会把我当女人了吧？” 　　他突然反应过来，眼神锐利。 　　西野瑞穗心虚地撇开视线：“没有！” 　　中原中也昨天喝了酒，本来就一身酒气，不太舒服，今早又做了体力训练，的确想洗澡换套衣服。 　　但换衣服勉强算了，沐浴再怎么说也太私密了。 　　“你要觉得尴尬我也可以帮你洗。”西野瑞穗体贴地建议，“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换不回来，总不能一直僵着。”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必。” 　　他抓起沙发上昨天店里买的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西野瑞穗装得从容不迫，直到看不见中原中也的身影，才用图纸给脸扇了扇风，扯了扯衣领散开身上热气。 　　等中原中也出来的时候，她转移注意地已经把房间转了一圈，无意间打开了隐藏在墙壁后的衣帽间。 　　架子上每件衣服都是高档品，中间货架上放着袖扣、胸针等配饰。 　　“刚才撞到墙壁时不小心进来的。”对上中原中也视线，她赶紧解释。 　　他噎了下，没想到她关注点在这儿，他强迫自己删除不该有的记忆，顺着她的话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下次记得关上。” 　　中原中也走进来，他伸手在墙上按了下，一侧的衣架向两边移动，墙壁后的东西自动翻转——整面墙的荷枪实弹井然有序地排列。 　　西野瑞穗：……懂了。 　　中原中也其实不常用这些枪械，他的异能很强，配合体术，光从武力上来说鲜少有人能让他受伤，这些东西只是备用。 　　“过段时间还是换不回来，我找个地下射击场给你练练，以防万一。”他敲了敲瓷砖，将枪械墙收回，衣帽间恢复到一如既往。 　　西野瑞穗分外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中原中也反倒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和她交换身体后，他在网上查过她的资料。 　　西野瑞穗笔名“十六夜”，四年前处女作《冬眠》一经发售，便名声大噪。《冬眠》用倒叙方式讲述了屡次完美犯罪的连环杀手，突然自投罗网后的犯罪自白书。不少读者惊叹主角樱子的魅力与里面奇诡的作案手法，上市不到一月，初版告罄。后续以回忆模式写的《秋声》和《夏月》同样好评如潮。 　　有关作者，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有限，除几张公开照片能让中原中也确认她的身份，连“西野瑞穗”这个名字都来自她本人的亲口告知。 　　说起“西野”，这个姓氏不算罕见，他周围没这个姓，莫名觉得耳熟…… 　　西野瑞穗见他面露沉思，安静地等着。 　　“之前就想问你，”中原中也问，“你家干什么的？” 　　一般来说，他不会问别人这种隐私，既没兴趣，也没必要，今时不同往日，他在西野瑞穗身上感到了一种违和。 　　“啊，中也先生是在想这个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到重机械工业、银行，还有不动产业，就不得不提到‘西野家’的名号吧？” 　　中原中也想起来了，他嘴角一抽：“……那个大财团？”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西野家本家家主的孙女，西野瑞穗，目前离家出走中，请多指教哦，中也先生。”她一点不觉得自己说了多吓人的话似的，稍稍偏着头，友好又理所当然地说。 　　中原中也：……不，他倒也不想指教。 　　事情更麻烦了。 　　他头疼地想着。 　　这不就更奇怪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大财团千金，突然面临这种腥风血雨的生活，就这么无所畏惧？该说她心大还是……另有原因？ 　　“早餐想吃点什么？”他转身往外，“你总胃痛，经常不吃饭？” 　　“你怎么知、唔，”她话说到一半陡然反应过来，“忙起来的时候会忘记吃。随便吃点什么吧，和你一样就行。” 　　“对了，中也先生，这个给你。”她将背在身后的图纸递给他。 　　“这是暮色的设计图？”中原中也疑惑地看着她。 　　“嗯，设计图与上面备注文字对不上，我拆解了上面线条，发现类似摩斯密码的暗号……”她将自己推理的思路娓娓道来，总结，“得到了一个经纬度地址，查了下，在城外一间废弃工厂，要去看看吗？” 　　“不愧推理小说家，干得漂亮，西野。”中原中也注视她，不吝啬夸奖地笑了笑。 　　她突然发现这好像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不过，为什么是姓氏？她不太习惯别人喊她的姓氏——身处大家族，她周围姓“西野”的实在太多。 　　她正要提出意见，却见中原中也表情凝重。 　　“图纸都是查理画的，港口Mafia这边也有大半月联系不上他，不过查理一向脾气古怪，说要找灵感，经常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几周联系不上也正常。”他思索片刻，向她解释，“‘绅士’恐怕也看中了这点才动手，他们想多拿点分成，又没胆子与港口Mafia为敌，无非在账本上做点手脚，让查理尽可能用廉价宝石替换Mafia给他们的珠宝，走吧，去救人。” 　　“我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于是西野瑞穗收起到了嘴边的话，虚心求教。 　　“吃完早饭再说。”中原中也是个行动派，得到地址便准备过去，只是他看了西野瑞穗一眼，鬼使神差地临时改口。 　　算了，查理被抓也不止一两天，晚几小时再去差不了多少。 　　公寓冰箱里只有几听啤酒，橱柜剩下大半没切完的面包。 　　发现这点，中原中也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出去吃吧，楼下几家早餐店还不错。卡密码我写给你，厨具还算齐全，只是不常用，缺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自己买。” 　　西野瑞穗从善如流地点头：“中也先生想吃什么也可以和我说，我做饭的时候可以一起。” 　　尽管中原中也在Mafia中也算人缘不错的类型，不代表他会和人太过密切，毕竟Mafia都是群刀头舐血的人，再热烈也温暖不到哪里去，和人保持一定距离又不至于疏远才是常态。 　　换句话说，中原中也其实不习惯他人侵入他的地盘。 　　她的建议突然给了他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仿佛两人并非被迫绑一块儿生活，而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中也先生？”她见他久久不语，困惑地又问了句。 　　“啊，”他应了声别开脸，“知道了。” 　　中原中也停顿了下，又含混地岔开了话题：“待会儿去救查理前，记得联络部下。” 　　西野瑞穗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准确说，她察觉他情绪变化，但不知道缘由，歪头想了一阵，由他去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 　　西野瑞穗对此看得很开。 　　…… 　　在楼下吃完早餐，她按照中原中也教的方法，让部下提前到图纸指示的废弃工厂附近埋伏。 　　中原中也这么做纯粹自己实力受限，怕西野瑞穗出事，但他忽略了件事—— 　　港口Mafia的重力使太强了，基本等同“独行侠”。 　　倒不是说他不会用部下，不过能一个人处理的事，他懒得多叫一个人，自己还得抽空照看对方。 　　所以，他让西野瑞穗发布完命令，部下激动了。 　　部下：中也先生叫他去支援……那位以一抵百中也先生都应付不来的敌人，悟了！ 　　等西野瑞穗和中原中也到达目的地，看见的就是树林里隐匿数十个全副武装的Mafia，头顶传来嗡嗡声，装载对地导弹与火箭的直升机迟迟未落，等待干部进一步指令。 　　通往树林的所有公路被封锁，没有闲来无事的游客能接近这里半步，气氛沉重而肃杀。 　　“中也先生，全员准备就绪，请指示接下来的行动。”黑西装的部下走到西野瑞穗面前行鞠躬礼。 　　西野瑞穗眨眨眼，她没办法回答，转过头尽可能小声地问：“你们Mafia每次行动都这么大场面的吗？” 　　异能特务科呢？自卫队呢？都不管的吗！？ 　　中原中也：“……” 　　他在想到时候工作报告怎么写。 　　往好处想，至少不必他亲自向boss报告了……这真的是好处吗？ 　　中原中也眼神放空，突然有种“接下来怎样都好，只要能让事情快点结束”自暴自弃的心情。 第6章 交换身体的第六天 他就要身败名裂了！…… 　　午间略带燥热的微风吹过树林，一望无际的树海掀起翠绿的波涛轻轻摇曳，树影与阳光的斑点在地上交汇婆娑。 　　废弃工厂就在树林深处。 　　这里原本某家医药公司的旧址，后来公司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据说是原材料保存不善引发的大型火灾，公司破产，这里也被遗弃。Mafia利用政府内部人员拿到当初公司施工送审的工程图，年久失修，又经过火灾，建筑内部结构有所变动。 　　黑西装的部下将工程图交给她且发表如上言论，西野瑞穗把图纸内容记下，明白了——“仅供参考，概不负责”的意思。 　　中原中也看着乌压压的部下们还有头顶直升机若隐若现的身影欲言又止，最后借西野瑞穗的口让他们赶快把飞机开回去，分出一拨人把暮色围了抓人。 　　他本来不想打草惊蛇，事情闹成这样，他还不如直接把人解决完事，以后的事再说吧，就当杀鸡儆猴了。 　　他叹了口气，等部下听取调动地有序撤离，只留下小部分后，新的问题随之诞生。 　　“中也先生，请。” 　　将工程图送上后，部下稍稍欠身退到一侧，而他伸手指引方向，赫然不知究竟多少暗礁险滩的废弃工厂。 　　不光这位递上工程图的部下，其余部下也不约而同站到西野瑞穗左右，就差夹道欢迎她进去送死了。 　　说到底这都怪中原中也凡事太亲力亲为，能自己上的绝不劳烦他人，毕竟他足够强。所以这种场合，部下理所当然默认干部亲自出马。 　　被赶鸭子上架的西野瑞穗默默扭头，盯着中原中也：他们让你上。 　　中原中也看懂了她的眼神，低声：“……下令让我跟你进去。” 　　“你不觉得太突然了吗？”西野瑞穗同样压低了声音。 　　她虽然不太了解Mafia的规矩，再怎么说，让一个与Mafia无关的“女孩子”一起去重要的任务地点都太奇怪了。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你死里面更突然。” 　　有道理。 　　西野瑞穗没办法反驳，她佯装咳嗽，以周围人也能听到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一起进去吧，瑞穗。” 　　其他人：！！！ 　　中原中也看她一眼，率先走向废弃工厂。 　　干部发了话，部下不敢直接阻拦，离得最近一黑衣人朝浅茶色长卷发的美丽女性伸了伸手，又收回，只能望向西野瑞穗，半吞半吐：“中也先生，这样不太好吧？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可能会让这位小姐受伤。” 　　“没关系，我会保护她。”西野瑞穗装模作样地大言不惭。 　　走在前面的中原中也勾了勾唇。 　　她真敢说啊。 　　西野瑞穗几步跟上中原中也。部下面面相觑，纷纷震惊中也先生居然是恋爱脑！听到前方腐蚀的铁门被踹开的声音，才如梦初醒急忙追上去。 　　等等，刚才一脚踹开门那位好像不是中也先生而是那位漂亮小姐啊！ 　　不愧中也先生，路子这么野的吗？喜欢和自己一个性格的。 　　…… 　　废弃工厂里，火灾后还能变卖的设施都被搬走，裸露在外的钢筋也被讨债的工人撬窃，没有多余物品阻挡的空荡空间，走路时会发出寂寞的回声。 　　工厂灯管和供电设施几年前就被烧毁，屋顶裂缝洒落的稀薄日光模模糊糊照亮周围，灰尘与蛛网遍布。 　　黑衣人打开军品手电筒探路，不必特意命令，港口Mafia成员正如训练有素军队迅速行动起来，分队四散在工厂内寻找蛛丝马迹。 　　“中也先生，灰尘很厚，这里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来过。” 　　“门窗上蛛网没有破坏的痕迹。” 　　“水电等留存设施损毁，没有使用迹象。” 　　中原中也见西野瑞穗低头沉思，替她答复：“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隐藏通道。” 　　仿佛惯性使然，回报的侦察人员不自觉听从中原中也命令，等他趴在地上摸索通道，才突然想起：等下，她又不是港口Mafia的人，他干嘛听她的！？ 　　“面积不对，”这时，西野瑞穗忽然抬起了头，“工程图上数值比例尺换算出的长宽，与工厂实际占地不符。这个建筑施工的时候，就有隐藏区域。” 　　“就像网上流传很广的‘无限巧克力’游戏一样，利用一种视觉错位，根据图纸上已知区域，有可能建造隐藏房间的地方……”她伸出手找黑衣人要了个手电筒，扫向墙壁某处，“这里，还有这块儿地方，麻烦你们检查一下，墙后大概还有三分之一面积。” 　　“怎么了？” 　　她思考问题的时候，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才发现没人应声，不由得奇怪地问。 　　部下从发愣中惊醒：“是！” 　　西野瑞穗轻轻蹙眉：“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就是中也先生你怎么换画风了。”部下挠了挠头。难道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甚至能成倍提高推理能力！ 　　中原中也：“……” 　　西野瑞穗沉默了下，试图挽回地道“……我之前也很聪明。” 　　“好了，别再说了。”中原中也吸了口气打断，“有空闲聊不如仔细找通道。” 　　他有预感，再不想办法回港口Mafia，他就要身败名裂了。 　　很快侦察人员返回报告：“中也先生，没找到入口，但墙后传来回声，需要破坏墙壁才能确认有无隐藏区域。” 　　西野瑞穗应了声：“那就确认啊。” 　　结果部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表情隐隐透露期待。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近距离看到重力使亲自动手。 　　“你们不是带了炸弹？他前两天受伤，能不用重力最好别用。”中原中也解围。 　　西野瑞穗反应过来，秉承多说多错的原理，端庄地点了下头。 　　黑衣人得到命令，有条不紊地设置炸弹，一行暂退等待时，刚才与西野瑞穗对话的黑衣人瞧见了靠墙养神的茶发女性。 　　港口Mafia里不缺怪人，不说首领带头萝莉控，干部A一天天只想把周围人全变宝石，普通同事不是性格孤僻，或多或少也都有些奇怪的地方。 　　相比起来，重力使不但实力强，还极其少见……是个正常人，这可太难得了！ 　　部下觉得自己要为中也先生的幸福努力。 　　于是他找到中原中也，侃侃而谈：“这位小姐，你不要小看我们中也先生了，就算受伤，我们中也先生也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敌人。” 　　中原中也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轻声：“闭嘴。” 　　部下：“……” 　　完了，他是不是反而让小姐对中也先生的好感度降低了？ 　　他小心瞄了眼似乎在研究怎么安炸弹，没注意到这边的橙发男性，当他什么也没说！ 　　不久人员撤离，按下引爆器，设置完炸弹的墙壁传来响亮的爆炸声。Mafia成员精确控制了炸.药数量，这种小型炸弹的威力有限，刚好能把一面墙炸开，又不至于让其余墙体倒塌。 　　厚重的灰尘与火.药味四散，等呛人的烟尘减缓，原本在墙后的隐藏区域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条漆黑的长廊，用了另一套供电设备，稀稀拉拉几个灯管勉强照亮附近，再深入点的地方就看不见了。 　　两侧有些办公室，都已经空了，只留了几张办公桌或者书柜，经年累月，落满灰尘。几年前医药公司发生的火灾居然没有影响到这里，分割区域似乎做了单独的防火系统，墙壁没有被火烧的痕迹，电梯也停运了，最后数字停留在地下二层。 　　西野瑞穗按照中原中也的指示，留了几个人守在入口，剩余人分批进入，一些探路，另一些负责收尾。 　　她在先行部队通过无线电正常回话后才进去。 　　尽管有违中原中也平时喜欢独自解决麻烦的习惯，但切实符合Mafia的通用作风，稳妥高效且有序。 　　她讨厌暗处。 　　首先声明，虽然和黑暗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有关，但这并非PTSD。 　　她只是很单纯地讨厌黑暗。 　　在漆黑的、无声无息的地方，就像黑色的潮水汹涌地拍打过来，扼住喉咙，漫过头顶。 　　但她并不害怕。 　　害怕会出冷汗，会发抖，甚至走不动路。 　　她没有这样的情绪。 　　小孩子才会苦恼，合格的大人要学会自己解决困境。 　　她瞥见走在稍前面一点的长卷发女性，几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中原中也愣了下拿起两人交握的双手，他视线在这双手上定格数秒，才诧异地看向她。 　　“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我担心你害怕。”她煞有其事地说。 　　中原中也：“……” 　　谁会害怕啊！ 　　他刚要抽出手，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他当然不可能害怕，怕的……是她。 　　“那就抓紧我。”他点了下头，语气淡淡。 　　西野瑞穗悄无声息舒了口气。 　　这时远处传来天花板陡然砸落的声音，先行部队的无线电发出噪音突然中断，后面黑衣人井然有序地补上，军品手电筒向上扫射，开裂的地板边缘处黑影一闪而过。 　　中原中也下意识要去追，比他动作更快，却是身后忽然涌来的体温和气息。 　　他猛然顿住。 　　黑暗中萦绕身畔的气息很熟悉——他常用的再寻常不过的洗衣剂的味道。 　　奇怪的是，中原中也现在却像第一次嗅到这股气味似的怔住了。 　　他耳边响起细弱的声音：“别去。”与此同时，她似乎被刚才突发的变故吓到了，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身体。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别去，危险。” 第7章 交换身体的第七天 人质竟是他自己。…… 　　咚，咚咚。 　　黑暗中，他恍惚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这家伙的身体胃疼低血糖就算了，不会还有心脏病吧？ 　　“没事，”他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解开她环在他腰身上的手臂，“我只是过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如果发现什么问题马上离开，不必管我。” 　　“……好。” 　　西野瑞穗面露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她既然帮不上忙，能不拖后腿就好了。 　　头顶老化的白炽灯管发出断断续续的光亮，几只飞蛾在灯下乱撞。中原中也回过头面向她，轻轻动了动手指，不自觉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头，他看着面前一脸迷惘的熟悉面孔，突然“啧”了声。 　　“走了。”他不自然地收回手，追着刚才黑影消失的方向，快步离开。 　　西野瑞穗：？ 　　…… 　　废弃工厂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 　　砸下来的天花板上有引线燃烧过的痕迹与火.药的气味，敌人在先行部队经过时引爆了炸弹，覆灭了他们三分之一的兵力。瓦砾下还有部分活着，剩余的人一部分留在那边营救，另一部分在附近巡视。 　　他没有带人援助，将护卫都留给了她。 　　希望西野那边不会再出什么事。 　　她胆子又小，拿了他的异能还不会用。 　　不该将她卷进来的。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冷静地注视暗处，脸上略显无奈的表情瞬间消失了，眼神凛冽如刀上寒光。 　　还是把事情快点解决吧。 　　工厂建造时特意隔出的区域，门窗紧闭，空气流通有限，沉闷潮湿的气息绵延至整个空间。 　　敌人在暗，且熟悉地形，身影在二楼坍塌处一闪而过后，Mafia的人立刻追了上去，也没找到线索。 　　简直像条滑头的泥鳅。 　　这时，中原中也看到墙上影子晃了晃，似乎微风拂过窗帘。 　　但他猛然想起来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重量轻得可以吹起来的东西。 　　他立即跟上，黑影似乎有意识想把他带到什么地方，等到了地下室，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又一次消失在拐角处的幽灵，面露不快，停下脚步。 　　离支援部队已经太远，四下寂静宛如躺在坟墓里面。 　　摆明了是个圈套。 　　就是不知道敌人抓他……不对，黑影想抓的应该是西野？ 　　察觉这点后中原中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兜了这么久圈子，还没转够？”他双手插兜，语气冷淡。 　　拐角处依旧悄无声息，白炽灯照不到的地方，阴影如一团散不开的黑色浓雾。 　　“help！” 　　打断对峙的是地下传来的敲击声，像是有人拿着钢管拼命拍打墙壁，制造动静，好让外面的人听见。 　　“外面有人吗？救命！这里、地下有人！” 　　那个声音还在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 　　中原中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他想了下：“查理？” 　　他又往阴影处看了眼，见幕后之人是不打算出来了，才在附近找到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里面是间暗室，照明充足，还有桌椅和一张简陋的床，桌上放着纸和笔，看来查理消失这半个月，就是被关在了这里。 　　查理被人用锁链拴在了床头，好不容易将被人塞嘴里的布团吐出来，听到外面又是爆炸，又是不止一人的脚步声，觉得机会来了，赶快呼救。 　　这个平时最爱打扮，发胶一定要抹得油光可鉴，西装上一点褶皱立马跳脚的法国男人，此刻尤为狼狈。 　　他身上衣服好几天没换，原本是浅色系的套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终于不用发胶也一络络地黏在一起，身上散发出类似食物发酵的酸臭。 　　查理兴奋的神情，在看见入口处个子不高，体格也不强壮的女孩子的身影时瞬间暗淡，强打起精神地问：“美女，外面还有其他人吗？这里、危险，救命。” 　　他日语不是很好，口音奇怪，时断时续地蹦出几个字。 　　中原中也跳下天花板，拿出枪。 　　“why？你也是来杀我的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查理赶紧举手，“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宝石商？或者A？据说他有一个大金库，里面都是宝石，他一定有你们要的东西。” 　　“我帮你把锁链打开。”中原中也奇怪地看向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床头，“还是你想背着这张床一起走？” 　　“你吓到我了。”查理舒了口气，他又想起一件事，“等下，你开枪稳不稳？流弹打中我怎么办？” 　　他话还没说完，枪声就响了起来，中原中也连续几枪打在了相同地方，铁链拴在床头部分变得滚烫，他收起枪，走上前一扯链子，子弹擦过链条的部分变得极其脆弱，轻而易举地断开，查理愣了一下，喜悦地跳了起来，激动得想抱住他： 　　“噢，好枪法！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中原中也：“……”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懒得反驳了。他被查理身上垃圾场一样的味道熏到，嫌弃地提前避开。 　　“你刚才说宝石，还有A怎么回事？”中原中也最后决定无视查理对他的称呼，微微挑眉地问，“你被关在这里不只是画图？” 　　查理耸肩：“画图也有，我的设计世界一流。但他们还在找一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们说，那件东西会发光，对了，他们还说它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暗室不止一个入口，敌人从查理背后暗门出现，开枪射杀了他。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中原中也提醒时已经晚了，子弹贯穿了查理的要害，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查理的身体因为子弹的冲击力往前扑倒，“喂！”中原中也下意识伸手接了下，就这一瞬间接触导致的纰漏，他忽然头疼欲裂，仿佛被人从脑后打了一闷棍，剧痛与眩晕交织，他没能控制住地半跪在地，用手撑着额头。 　　大量情报一次性塞入了他的意识。 　　无序且琐碎。 　　有查理西装革履在国际赛事颁奖台上领奖的画面；有他被诬陷抄袭名誉扫地的场景，港口Mafia在那个时候伸出了援手，替他澄清，交易的结果是查理从此为Mafia做事。 　　还有几周前，暮色奢侈品店内，查理与绅士间的争执： 　　“你要我把那些廉价的宝石用在我的设计上？不，这不可能！我的作品都是世界一流，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作品！” 　　“节约成本？港口Mafia有什么必要在这上面节约？暮色的目标客户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们，他们不缺钱。我要去找中也当面对峙。” 　　“……噢，也就是说，你们想瞒着Mafia弄笔额外收入，绅士，你不缺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参与，Mafia不会放过你，你自求多福吧。” 　　查理摊了摊手，对绅士提出的分成不感兴趣。 　　“还不够，”绅士静静地看着他喝光红茶，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容隐秘又古怪，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看待冥顽不灵的愚人，摇头叹息，“Mafia给出的利益不少，但要达成我们的目标，当一条向主人摇尾乞怜的狗，等待主人心情好扔下一点饲料可远远不够。我们的目标不止区区钱财，也不是一家奢侈品店的经营权，就算这家店做到了国内顶尖，对于我们真正的大业，也不过锦上添花的一笔。” 　　红茶里的迷药开始生效，查理听得稀里糊涂，他察觉不对猛地起身，一头栽倒在杯碟里，残余的茶水与瓷器扫了一地，模糊间听到绅士的声音，冷淡地继续： 　　“查理，你在法国这么多年，甚至有幸为英国女王亲手设计珠宝项链，就没听说过一种叫‘潘多拉’的宝石吗？” 　　“那可是梦幻的珍宝，能让我等立于普通人之上，不再畏惧那些只是抢占了一时运气，就自认高人一等的异能者。” 　　“居然轻易放弃改变这种可悲命运的唯一机会，真愚蠢啊，查理。” 　　……这是，查理的记忆。 　　怎么回事？ 　　异能？谁的？查理？还是……她。 　　中原中也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极不适应，比他宿醉几天几夜还难受，他没有喊叫，咬牙硬撑，等好一些了，低垂的视线内出现了一双皮鞋。 　　漆黑的枪口指着他的眉心，他缓缓抬头，暮色的管事，代号“绅士”的中年男人和蔼地俯视着他。 　　“第一次看到尸体吓到了？”绅士看也没看尸体，叹了口气，“中也先生居然会把你这种小姑娘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看来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该说不愧是重力使吗？” 　　“虽然猜到Mafia不会简单地放过此事，在五大干部之一叛逃，底下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原以为能拖延几天，等我们把暮色的资金转出，Mafia们才会反应过来，没能料到计划暴露得如此快。”绅士怜悯地微笑，“今早，我到废弃工厂拿图纸，树林被彻底封锁，正愁怎么脱身，小姐就自己送上了门。” 　　“我已经通知了中原中也过来，他似乎很珍视你。想活下去，就哭一哭，求求他，他愿意放过我，你就得救了。” 　　绅士话音落下，外面传来急促重叠的脚步声，全副武装的Mafia成员包围了这里，接着橙发蓝眸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在暗室里迅速扫了遍，立即找到了中原中也，见他没事，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西野瑞穗：你怎么被抓了？ 　　她用眼神询问。 　　不得不说，她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的时候挺能唬人。 　　中原中也也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这么误打误撞，部下们误解命令自发的行动，把幕后黑手也困在了这儿。 　　“中也先生，你很喜欢这位小姑娘吧？替我准备一辆车，一些武器，等离开横滨后，我会将她安然无恙地还给你。”绅士的语气十分平缓，他不像是被逼至穷途末路，反而一副稳操胜券，笃定中原中也一定会答应他条件的自信模样。 　　他与重力使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 　　中原中也重情义，她更是他带在身边的第一个女孩子，想必意义非凡。 　　“你怎么想？”西野瑞穗理都没理绅士，目不转睛地看着茶发绿眸的女性。 　　“我啊——”中原中也轻轻地勾了勾唇。 　　绅士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没等他想清问题关键，他眼前一花，接着手腕传来断裂般的疼痛，被人质反手夺了枪。 　　“你觉得我会受这种威胁？” 　　中原中也刚拿的枪早在眩晕中掉了，被绅士踢到了角落。绅士没料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女性，体术上无论速度还是技巧都是一流，等他反应过来去摸备用枪的时候，子弹贯穿了他的肩膀，冲击和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还是老样子，喜欢在身上多藏几把备用啊。”中原中也早有预料地说。 　　中原中也开枪同时，部下得到西野瑞穗示意，冲上去将绅士按在地上，卸下了他身上所有武装。 　　“你怎么知道？” 　　头被压在地面的绅士死死盯着茶发女性，哑着嗓子难以置信。 　　中原中也愣了下，他没想到会被问这个，看着绅士，沉默了会儿，笑了笑： 　　“当然是中原中也说的。”他语气慵懒，扫了她一眼。 　　西野瑞穗会心地稍稍弯起了唇。 　　对，是中也先生本人说的没错。 第8章 交换身体的第八天 内部论坛，在线八卦…… 　　“我的异能？” 　　西野瑞穗换好干净的衣服从浴室出来，她用毛巾轻柔地擦拭头发，听见中也的问话，稍稍回想了一下：“啊，大概是有的。”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东西转开，感叹：“快递居然这么晚了还送上门。” 　　客厅里堆放了不少纸箱，大多已经拆封，西野瑞穗洗澡的时候快递员刚好送货上门，大型家具已经安装好了，剩下的都是她买的抱枕、咖啡机之类。 　　他原本买的家具不多，基础的都有，毕竟对他来说公寓能住人，东西够用就行。虽然让她缺什么就买，没想到西野瑞穗的行动力高得惊人，刚从废弃工厂回来，她就告诉他已经在网上选好了新书桌与电视。 　　中原中也心里说再敬业的快递员也不可能大晚上送东西，她拿他手机下单那家家具城是港口Mafia的产业。 　　她才洗完澡，身上还萦绕一丝热气，穿着风格却和他有所区别，西野瑞穗套了件白色浴衣，领口到腰间仔细裹紧，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同样一张脸，她没有中原中也的锐气，多了几分温柔与矜贵。 　　西野瑞穗拉开餐椅坐下，用他惯用匕首拆快递箱子，没听到他声音，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努力忽略联想，寻思会对这种场景尴尬的不会只有他吧？ 　　既然她都能若无其事，中原中也也不想认输，他与西野瑞穗茫然的视线相对，又悄然撇开，清了清嗓子：“咳，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西野瑞穗不假思索地回答，“再说，我不怎么用异能，忘记了。” 　　这也能忘？ 　　中原中也诧异地看向她，怎么也不像相信的样子。 　　她想了下，觉得中也先生和她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还有不少秘密的人身体互换也挺倒霉的，于是放下手中东西，端正态度，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我的异能大概和意识、记忆有关，似乎只对人或其他动物有效，通过与目标接触发生作用。” 　　她停顿了下，抱怨：“之前签售会上和别人握手时，我带了手套，被说‘不尊重读者’呢。明明正是考虑到他们的隐私，才不想与人接触的，因为我不能很好地控制异能，总是读取到一些讨厌的事。” 　　她寂寞又略显冷淡的表情一闪而逝，快到像他的错觉，她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像是突然想起地问。 　　“中也先生也有异能吧，他们叫你‘重力使’，难道是操纵重力之类的？” 　　“差不多，”中原中也看了她一会儿，才应了声，“等你学点体术傍身，再教你使用异能，否则重力在碾压敌人之前，会先把你的身体碾碎。” 　　“那我还是不学了，”西野瑞穗嘀咕着转移话题，“对了，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异能的名字究竟怎么来的？从第一次使用异能到现在，我的异能也没给我打过招呼，说‘你好，我叫某某’，难道是你自己取的？” 　　中原中也噎了下：“……不是。” 　　“中也先生的异能叫什么名字？” 　　“……” 　　虽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但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回答比较好。 　　“我看别的异能者都会喊招式名字，为什么？不喊就没办法使用吗？” 　　“我控制不好异能是因为我没有给它取名？” 　　他回答了一个，西野瑞穗还有一连串问题等着他，眼瞳明亮，又求知欲爆棚。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名字和异能效果没什么关系，不至于，不是这个原因。早点睡，明天还要去Mafia大楼汇报工作。”中原中也快速答完结束话题。 　　再让她追问下去，事情就得没完没了了，他开始后悔今晚想不开提这个。 　　“还有件事。”西野瑞穗赶紧，“最后一件。” 　　中原中也等她说完。 　　“我睡哪里？”她指了指他的房间，“给客房订的床还没到。我在想，我睡床的话，我的身体不就睡沙发了吗？” 　　有时候，中原中也真的很好奇，西野瑞穗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你想反过来？”他轻轻挑了挑眉，“也行，你睡外面。” 　　西野瑞穗想了下，她抱了抱枕一溜烟跑回房间，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肩：“不了，身体就拜托你照顾了，辛苦了。” 　　中原中也：“……” 　　算了，他和女孩子计较什么。 　　所以她是真没有他们就算互换了身体，性别也不一样的自觉吗！ 　　…… 　　翌日大早，她就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她打着哈欠出门看了看，原来是订的床和床垫到了。 　　中原中也也像是才被吵醒的模样，懒散地倚着墙壁，等搬运工把东西安装好，但比她要精神得多。 　　“醒了，吃点什么？我去弄。”中原中也瞥见她问了句。 　　“不是很饿诶……你决定就好。”她其实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就是这样才熬出了胃病，见他瞪着她，西野瑞穗立马改口，表示自己充分尊重他的身体健康。 　　中原中也本来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至少管不到对方吃不吃早饭，他自己忙起来的时候一两顿不吃没事，自从换了这个柔弱的身体，胃部时不时隐痛，不断提醒他这家伙究竟多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他不想操心也不行。 　　搬运工瞟见茶色长卷发的女性叹了口气往厨房走去，他悄悄记下对话，压了压头顶印着公司logo的鸭舌帽的帽檐，尽量挡住脸，“中也先生，东西已经安装好了。”他朝西野瑞穗鞠躬，得到许可后，忙不迭与其余工人一起离开。 　　刚出公寓，他立即拿出手机，登录了港口Mafia内部论坛。 　　这家叫Sunshine的家具公司主营业务包括家具设计、制造，和高端家具的进口与分销，目前在关东一带家具制造行业，销售额能排入前三名，企业信息公示网站显示，是森氏会社的子公司。 　　也就是说，搬运工其实是港口Mafia的基层人员。 　　当然这家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是和Mafia无关，正常招聘进来的普通员工。他在Mafia只是基层，在Sunshine大小也算课长，亲自送货上门的原因，不光是下单的手机号与地址来自Mafia高层，还是……来吃瓜的。 　　Mafia论坛由情报部部长倾情提供技术支持，不对外开放，里面充满各种八卦、灌水，或绿帖，论坛首页最近有条飘红的帖子，与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有关，情报部长还细心地屏蔽了干部本人，给了他们充分的言论自由。 　　搬运工点进热帖—— 　　【《震惊！母胎单身连情人节都收不到义理巧克力那位居然有女朋友了》 　　NO.0戴墨镜站岗人士：如题，别问那位大人是谁，问就是不知道。 　　NO.1拷问部队一号选手：你直接报大人的名字得了，去年除了把他带大那位，就没人敢送他巧克力了吧？ 　　NO.2前辈太柔弱了怎么办：你们说的是前辈过去上司离职前的搭档吗？那位大人长得不错，虽然比不上前辈啦，又有实力，怎么会没有追求者？ 　　NO.3港口Mafia基层人士A：楼上新人吧？打马太薄小心锁帖，那位大人的问题不是帅不帅，而是……太直了啊！上次情报部的妹子约他去赏月，我亲眼见他皱着眉头一脸麻烦地问“大晚上不冷吗”拒绝了，这时候不应该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月色真美”吗？ 　　NO.4情报部某不愿意透露姓名人士：情人节前，我鼓起勇气问大人喜不喜欢巧克力，他告诉我太甜了。 　　NO.5港口Mafia基层人士B：那位先生这样下去脱单是不可能了，主楼假消息吧？ 　　NO.5港口Mafia基层人士C：+1 　　NO.6港口Mafia基层人士D：+2 　　NO.7港口Mafia基层人士A：+3 　　…… 　　NO.14戴墨镜站岗人士：你们看问题都太表面了。 　　NO.15戴墨镜站岗人士：那位先生看似对恋爱没兴趣，其实意外地会啊，女人都带着孩子找上门了，他让我拿钱给她把孩子打了。 　　NO.16执行部社畜A：不可能吧，昨天执行任务的中也先生把嫂子带来了，很护着啊。 　　NO.17执行部社畜B：楼上还是太年轻，你忘了昨天嫂子被当人质的时候，那位先生一点也不着急，嫂子自救的。还有你把名字打出来了。 　　NO.17执行部社畜C：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位大人不是想嫂子死了自己就不用负责了吧？故意把嫂子带到战场上的。 　　NO.18港口Mafia基层人士B：这也太渣了吧！ 　　NO.19港口Mafia基层人士C：我觉得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有什么误会。 　　后面几十层楼都在争辩“那位大人究竟渣不渣”，如果楼主不是绿帖，那位先生甚至有可能抢下已叛逃的Mafia另一位干部在内部论坛蝉联多月的渣男宝座。 　　上届冠军翻完帖子表示不必客气如有需要他立马敲锣打鼓把这头衔送出去。 　　NO.67，ID为“某不愿透露姓名离职人士”回复：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糟糕，辞职早了。情报部长可以把帖子单独对某个ID屏蔽一下吗？@情报部部长 　　…… 　　NO.70情报部部长：已屏蔽。 　　NO.71情报部部长：你也一起。 　　“某不愿透露姓名离职人士”被管理员永久封禁，已退出。】 　　搬运工爬完楼，在最新楼留言：确认了，那位先生绝对渣男！我今早送家具去他家，老婆怀孕他让人睡客厅自己睡床，老婆给他做早饭他还一脸不耐烦。 　　才冷了几小时的帖又“hot”起来，搬运工微微一笑，把手机放回兜里，深藏功名。 第9章 交换身体的第九天 森氏会社CEO，诚…… 　　横滨市中心矗立着几幢高耸入阿昏云的写字楼，大楼外壳水面一样平滑漂亮，特制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洁白云层与湛蓝天空，里面的人能清楚看到墙外街景，外面却没办法看见里面，仅从外观上与大多公司的商务大楼相差无几。 　　此处是港口Mafia的不动产之一，也是总部所在大楼。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高大建筑，短短两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他收回视线，看向后下车的橙发男性，语气十分不放心。 　　西野瑞穗信誓旦旦：“放心，我再怎么说也是写小说的，运用平时写作创建角色的方式，试着总结和推导了一下中也先生的说话习惯和行为作风，应该能糊弄过去。” 　　“是是，听起来很让人安心。”他敷衍地应和。 　　中原中也在想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港口Mafia的首领？ 　　如果说Mafia是横滨的阴暗面，组织的顶点，无异横滨最深的黑暗。 　　“听着，万一暴露了，就推到我身上。你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知道了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锋利。 　　西野瑞穗下意识地点了头，他紧绷的神情才稍微舒缓，发现她领结歪了，“别动。”他考虑到自己形象，伸手替她整理。 　　她愣了下，瞧着近在咫尺那张脸。 　　她喜欢披散长发，他嫌弃不方便把头发扎了起来，她通常穿裙装，中原中也不可能这么穿，选的也都是精练的衬衫长裤，就算用着她的身体，拥有她再熟悉不过那张脸，她看着他，从来不会有照镜子的错觉。 　　他和她太不一样了，他表情里多了她没有的张扬与锐利。此刻他睫毛低垂，在她面前，细心地替她捋顺领口与领结。她隐约能觉察他手指无意间滑过轻薄衬衫的体温。 　　好像……有点别扭。 　　“我、我上去了。”他刚弄完退开，她莫名结巴了一下，转身就走。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紧张什么，奇怪地应了声。 　　…… 　　呼……吓了她一跳。 　　他未免靠太近了。 　　她摸了摸领口下的交叉领结，忽然觉得不对劲，她对着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好害羞的？ 　　西野瑞穗写作构思剧情时就经常脑内已经天马行空，表面一点看不出来。她在进入大楼后，胡思乱想时，还能从容不迫地与路过的部下点头致意，根据中原中也画给她的路线图，搭乘电梯前往最高层。 　　玻璃电梯能将事务所大楼外面的街景一览无余，随着地面建筑逐渐缩小，电梯内数字不断跳动，在快到顶层的时候，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一扫而空。 　　电梯门开启，外面走廊上铺满暗红色的长毛地毯。 　　她不是没有“自己不太正常”的自觉，普通女孩子面临这种与Mafia干部身份互换，不得不在一群危险分子面前演戏的情况，可能早就哭出来了，但她也不能勉强自己害怕吧？ 　　她好像对自己的处境，就算客观上有正确的认知，主观上却没办法完全投入进来。 　　也或许是和她互换的人是中也先生的原因，他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有点缺乏警惕性。 　　马上她就要见到凌驾于横滨黑暗面之上的存在，既然港口Mafia是横滨的里世界，Mafia的首领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国王”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西野瑞穗再怎么心大，还是有些紧张了。 　　走廊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光源下，表面看不出光源位置，自然也找不到红外线预警系统及摄像头等安保装置的所在处，两侧墙壁固若金汤，首领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那扇镂花双开门过于显眼，想忽视都难，门口站着两名穿黑色西装的精壮守卫。 　　西野瑞穗面无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持枪的守卫向他致意：“中也先生。” 　　她点了点头，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首领，我是中原中也，前来向你汇报工作。”她按照中也先生教她的话术，斟酌着语气，镇定自若地说。 　　办公室里传来了奇妙的对话： 　　“小爱丽丝，真的不穿吗？你穿上会很可爱的，就穿一次嘛，就一次！” 　　“不穿！林太郎，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西野瑞穗：“……” 　　原来如此。 　　中也先生的职场环境真复杂啊。 　　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里面追逐打闹的声音很快停止了，“进来吧，中也君。”男声再度响起，语气没了先前的甜腻恶心，一下子变得沉着又正经。 　　守卫得到指令推开门，里面明亮的光线瞬间淹没走廊，她停顿了下，才走进去，办公室里有面玻璃幕墙，阳光肆无忌惮地穿了进来，将室内照得窗明几净。 　　西野瑞穗来之前对Mafia首领的办公室还是有过初步构思，比如既然Mafia首领是横滨最穷凶极恶的人，那么他所在之处，或许也如“恶龙的巢穴”有种阴暗混沌的感觉。 　　至少得常年不开灯置于黑暗才符合她的想象，当然她没把自己的想法与中原中也沟通，否则他恐怕早就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问：“你究竟以为港口Mafia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红木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略显纤瘦，穿这件黑色的外套，里面是黑色西装，红色围巾随意地搭在外套领口，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五官端正，男子此时正微笑地注视着她。 　　男子身边，靠窗的座位坐着个小女孩，金发蓝眼，穿着深红的洛丽塔风格洋装，拿着蜡笔在纸上画画。 　　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 　　办公室另一个女孩子，中也没有介绍过，根据她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对话，应该就是“爱丽丝”了。 　　她悄悄地核对信息。 　　“报告书我已经看过了，因为太宰君离开的原因，底下那些不安分的组织以为找到了可乘之机，想乘此机会把Mafia给他们代管的钱也转出去，你提前察觉了‘绅士’的计划，兵力不算浪费，做得很好。” 　　首领手肘撑在桌上，十指微微相扣着，好整以暇地提醒：“中也君还有没有想另外补充的情报？” 　　她想了下：“绅士的目的不止暮色的资金，他在找一种叫‘潘多拉’的宝石，转移资金也是为了筹集足够资本，绅士已经自杀，这是查理死前给的情报，可信度很高。” 　　绅士被抓后，在押送回总部的路上，咬破藏在嘴里锡纸裹着的毒药自杀身亡，无从拷问得出进一步信息。查理当然没来得及交代这件事就被绅士开枪射杀，但中原中也使用她的异能无意间得到了这个情报，在不暴露他们身体互换，与她异能力的前提下，将事情简单修饰成了查理临死递出的消息。 　　当时在场的只有绅士、查理和中原中也，两人已死，森鸥外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太可能完全推测出当时状况。 　　森鸥外闻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思忖了会儿，重新笑着抬起眼：“关于这件事，报告书里已经确认过了。在这之前，中也君有听说过‘潘多拉’这个名字吗？” 　　他看着站在下位的橙发青年，笑意染满唇角，半隐于暗色中的眼睛，却看不出是否同样在微笑。 　　西野瑞穗没能注意到这点，连带着也没注意到，自己看来不过刹那的思索时间，实际上究竟多久。 　　关于潘多拉，她只知道同名的神话，也有部分珠宝首饰或商品被商家冠以相同名字——潘多拉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传闻，神创造了潘多拉，将“魔盒”赐予她保管，尽管众神再三告诫潘多拉不得打开盒子，潘多拉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她打开魔盒，从盒子里飞出了瘟疫、灾难、恐慌……世界陷入魔盒带来的混乱。 　　所以“潘多拉魔盒”也意味“不幸的礼物”，有时会被商家拿来充当商品噱头，但绅士找的，恐怕不是商店里就能买到的单纯物品。 　　西野瑞穗从回忆中抽离思绪，由于担心说多出错，于是便选择了一个她看来最保险的答案，平静地否认：“没有。” 　　“嗯。”森鸥外对部下给出的回答不置可否。 　　首领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静中，打量着部下与平时看起来并无不同的形象。 　　报告书上令人在意的内容再次浮现于眼前。 　　“……这样吗？”森鸥外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仿佛放松了似的松开相扣的十指，语气也像玩笑般，并不十分严肃，“原本以为负责这方面生意的中也君会更了解这些东西呢。” 　　啊……这句话简直就是一个提醒。 　　西野瑞穗猛然想起中也先生的确很会看宝石，他在Mafia负责监视走私宝石的流通，书架上放着几本宝石相关书籍，衣帽间领针袖扣等配饰也有部分以各类宝石做点缀。 　　但她没与他核对过他究竟知不知道潘多拉宝石的事情。 　　难道说，露馅了？不会吧……？ 　　面对Mafia的首领，她也不能一直沉默应对，于是西野瑞穗迟疑了会儿，反复推敲才谨慎地说：“市面上同名的东西不少，但绅士在找的宝石，应该不能在商店里买到。” 　　“据说在全世界的宝石中，其中一件，对着月光，宝石会落下眼泪，一如神话中潘多拉打开魔盒，因为后悔流下的泪水。得到这颗宝石就能永生。传说罢了。” 　　森鸥外简要地提及传闻，似乎某个组织也在找寻潘多拉，他对这种虚妄的故事不感兴趣，重新拉回话题：“中也君，我叫你来，不是为了传说故事，而是你没在报告书提及，另一件重要的事。” 　　没在报告书上提到的事…… 　　她心头一跳，悄悄咽了口唾沫，才尽量用平稳的声线继续：“请首领直言。” 　　“哎，”森鸥外轻轻地叹了口气，索性直说了，“情报部交上来的报告书上提到，和中也君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帮了你不少忙。第一次和你一起执行任务，就配合得很好，处事果断，身手也不错，甚至不像新手。” 　　西野瑞穗抿了抿唇。 　　果然如此，不愧Mafia首领，已经看出她的身份了吗？ 　　她努力挣扎了下，实在想不到狡辩的方法，看开了。 　　“所以，”他察觉部下表情变化，微微一笑，“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加入港口Mafia。” 　　她正要承认自己并非中原中也，听完愣住：“哈？” 　　“中也君的反应，不愿意吗？”森鸥外比她还要意外的样子，像是逐渐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睛微微睁大，“难道论坛上那些传闻是真的？” 　　干部中原中也被一女人带着孩子缠上，但不愿负责希望这个女人卷入火拼里死掉之类。 　　森鸥外觉得他都干不出这种事。 　　虽然内心知道此刻面对的是代表里世界本身的Mafia，可森鸥外现下的表情未免太过生动，西野瑞穗不自觉就放松了心理防线。 　　“什么论坛传闻？”她下意识反问了句，余光瞄到Mafia首领莫测的神情，连忙假装咳嗽地补救破绽，“咳，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种事她自己决定比较好。” 　　这问题她没法回答，毕竟她不能让一个已经加入了Mafia的人再加一遍。 　　“也就是说，只要她答应了，中也君本人不会干涉，可以这么理解对吗？”森鸥外轻轻颔首，他用桌上老式电话机拨通了内线，“将西野小姐请过来。” 　　西野瑞穗豁然开朗。 　　报告书里从始至终就没有提到“她”的名字。 　　港口Mafia的首领早就调查清楚她的身份，设下饵料，等她上钩。 　　过了一会儿，紧闭的双开门再度开启，茶发绿眸的飒爽女性走了进来，她先看了西野瑞穗一眼，见她没什么事，才转向森鸥外：“首领。” 　　“西野小姐为何叫我首领？”森鸥外奇怪地反问。 　　中原中也停顿了下，他还以为西野瑞穗已经暴露了，本来准备虽然丢脸，还是把事情解释清楚，将她摘出来。 　　既然事情还没糟到那个地步，他含糊地说：“因为你是中原中也的首领。” 　　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回答在Mafia首领眼里有了别的意义，森鸥外看了看一旁一脸纠结的自己部下，又看向仅仅因为爱慕中也君，就对自己分外尊重，连这种龙潭虎穴也敢来的茶发女性，越来越觉得内部论坛上的帖子所言非虚。 　　考虑到西野财团有不少隐情和值得利用的地方，森鸥外微笑着邀请：“冒昧请西野小姐过来，是想征询你的意见，不知道西野小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港口Mafia？” 　　中原中也也愣住了：“哈？” 　　和她刚才一个反应。 第10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天 风·评·被·害！…… 　　森鸥外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便陷入漫长的沉寂。 　　港口Mafia的首领并不急切，狐狸一样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观察部下与财团千金的表情。 　　橙发青年抿着唇，一脸纠结，而将茶色长卷发扎成马尾的女性，也紧皱着眉，没有他预料中的喜悦，更多的是错愕与不解。 　　“西野小姐是有什么顾虑吗？”森鸥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什么要邀请我？” 　　西野瑞穗第一次见森鸥外，对其不够了解，中原中也不同，作为Mafia，他对首领的作风再熟悉不过，不认为Mafia的首领会一时兴起就下这个决定，他沉吟许久，才揣摩语气，谨慎地询问。 　　“哦？难道西野小姐不愿意？”森鸥外像是比他听见这个邀请还要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声音听起来分外真诚又热情，“还以为能和中也君一起共事，你会很高兴。根据报告书上内容显示，你对Mafia的程序实在熟悉，就连与我的见面，都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你与Mafia应该很有缘分。” 　　中原中也面露犹豫，他最后看向西野瑞穗：“你怎么想的？” 　　森鸥外怔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旁观着，唇边笑容缓缓扩大。 　　西野瑞穗不假思索：废话当然是拒绝啊这可是她的身体！ 　　她用眼神疯狂示意。 　　“我已经问过中也君的意见，”森鸥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极其细微的声音，不仔细听几乎无法察觉，在空旷的空间，却如石子骤然坠入湖心一般清晰，他愉快地说，“何况，中也君应该私下里教了你不少东西，实在是让我很难不觉得，这是在为西野小姐加入港口Mafia做准备呢。” 　　如果说，首领先前还是若无其事的利诱，察觉氛围的变化，此刻话语显然隐含威胁。 　　既然已经知道Mafia不少事，却不加入，无疑会被港口Mafia视作敌人。他很清楚，组织会怎么对待敌对势力，最坏情况，她及其家人都会遭受性命之虞。 　　“……您说得不错，我愿意加入港口Mafia。”中原中也沉默了会儿，终于还是点了头。 　　事到如今只有答应再说了。 　　话虽如此，他本来就是Mafia的人，现在再重复遍加入宣言，总觉得有些微妙与羞耻。 　　西野瑞穗：？？？ 　　“等——”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再加一遍，还是用她的身体！当机立断就要反驳。 　　中原中也早有预料地拉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有什么事待会儿和你解释。”他低声。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啊事情都变成这样了，她虽然意外地不害怕这些腥风血雨，不代表她想成为什么Mafia啊？ 　　她当自己的财团千金与畅销小说家不好吗？有貌有钱还没危险。 　　西野瑞穗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模样，她动了动唇，到底没再开口。 　　毕竟中也先生也不像不顾及他人，就鲁莽行事的人，她还是再相信他一回好了。 　　两人的小动作被森鸥外看在眼底，他脑海中又浮现论坛热帖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电灯泡是怎么回事？ 　　“咳，总而言之，欢迎西野小姐来到Mafia，”森鸥外假装咳嗽引起他们注意，“你们好像还有私事亟待解决，不用在意我，去吧。” 　　“好的，首领。”西野瑞穗来不及深思首领说的是不是场面话，一点不耽搁地应了声，拉上中原中也，转身就走。 　　“对了，中也君，”森鸥外欲言又止地又叫住了两人，他盯着“中原中也”硬拽茶发女性手腕，略显粗暴的举动，尽管他是“不干涉部下私生活”主义，最后还是看不太过去地补了句，“对女士温柔点，滥用暴力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西野瑞穗：“……” 　　中原中也：“……” 　　…… 　　【港口Mafia内部论坛—— 　　《在Mafia内部找女朋友是否搞错了什么》 　　NO.0顶楼站岗人士：最新线报，上面邀请那位的女朋友加入我们了！ 　　NO.1港口Mafia基层人士A：！！！ 　　NO.2港口Mafia基层人士B：哦豁，上面这是在搞事情啊。那位大人不是不喜欢女朋友？ 　　NO.3港口Mafia基层人士C：有可能，刚去楼上送完资料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位大人拽着女朋友进了办公室，表情很不耐烦的样子。 　　NO.4港口Mafia基层人士D：没想到那位大人居然有家暴倾向……有没有人知道那位为什么不喜欢嫂子？嫂子漂亮又帅气有什么不好的？ 　　…… 　　NO.21港口Mafia基层人士A：男人都不喜欢女人怀孕逼婚吧？ 　　NO.22前辈太柔弱了怎么办：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前辈就绝对不会这样做！前辈一定会负责的！ 　　NO.23港口Mafia基层人士A：好了楼上不要再说了，你掉马了。 　　…… 　　NO.28港口Mafia基层人士D：但嫂子不是很可怜？ 　　NO.29港口Mafia基层人士D：谁能想点办法，让嫂子感受到我们公司家一般的企业文化，别入职第一天就被那位大人气跑了。这样下去大人会注孤生的！ 　　……】 　　离开顶层，西野瑞穗问他有没有适合谈话的地方，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刚锁上门，“抱歉。”中原中也立即说，眉目间的歉意显而易见，以及努力掩藏，还是不小心泄露出的一丝疲惫。 　　西野瑞穗看着自己的脸流露出这样表情，如同一只气鼓鼓蓄势待发的河豚，被人戳破一下子泄了气。 　　咦？她赶稿累了的时候有这么好看吗？ 　　难道这就是中也先生的池面效应？ 　　中原中也见她一脸呆滞地久久不语，以为她还在介意加入Mafia的事，再度开口致歉：“放心，等身体换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平安脱身。” 　　于是西野瑞穗回过神。 　　直面Mafia的首领，还要在那人面前镇定地说谎，就算是中原中也，也承受着极大压力。 　　她想到他应该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他本来就是Mafia的干部，现在不但过去积累的一切不能再用，换的身份也不够便利。 　　他一开始没把身份互换的事说出来，大概是觉得丢脸，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仍然隐瞒对他来说已经弊大于利，她其实隐约发现了，他是考虑到了她的立场，如果事情暴露，她恐怕会被当做敌对组织的人，鉴于她现在用的中也先生的身体，就算没有性命危险，Mafia的手段也不止严刑拷打一种。 　　“中也先生这样太耍赖了，我还怎么对你发脾气嘛……”她把到了嘴边的质问悄悄咽下，不甘心地嘀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些，轻声，“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加入？” 　　“对Mafia来说，请求和胁迫一个意思。”中原中也抿紧唇，他久违地想起自己是怎样加入的港口Mafia，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何况当初交易很公平，他早就坦然地接受了组织，也认可自己身份，正因如此，他更清楚地知道，Mafia要做成什么事，会不择手段。 　　西野瑞穗“哦”了声，一脸平静，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 　　中原中也反倒有些意外地稍稍睁大了眼睛：“你……” 　　他原本想问，你不生气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的问话略显古怪；转而想说你就这样接受了？不过问了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接受也没办法反悔。 　　于是中原中也“你”了半天，居然什么也没说出来。西野瑞穗不由得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了？”她疑惑地询问。 　　“西野——”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表情庄重，像是即将什么重要誓言宣之于口，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 　　西野瑞穗被转移注意地看向紧闭木门。 　　敲门声并不急切，甚至显得有些犹豫，敲了两三下就停顿，过了会儿又重新响起。 　　两人对视了眼，她前去打开锁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 　　“中、中也先生，那什么，我们有工作需要汇报。”几人推搡着，被推出来的黑衣人趔趄了下差点跌入办公室，他抱着叠资料赶紧说。 　　西野瑞穗困惑地望了中原中也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纳闷，又看向众人：“你们都是来报告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是是，我们都是来报告的。” 　　——无论如何都得阻止中也先生家暴！营造和平友爱的企业文化！ 　　论坛联盟野心勃勃。 　　“中也先生，这是前段时间‘钓鱼’行动的总结报告，请过目……” 　　“中也先生，这是Mafia部分生意的交易记录……” 　　“这是……” 　　西野瑞穗快被伸到面前的一堆文件掩埋了，她一头雾水，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他“喂”了声，最后面的黑衣人挤眉弄眼地朝他比口型：放心，嫂子，这里交给我们。 　　中原中也：“……” 　　根本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第11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一天 大男子主义？…… 　　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起来的时候，西野瑞穗已经醒了，她洗漱完也换好了西装，似乎一会儿要出门的样子，从厨房里端出才做好的早餐。 　　“啊，中也先生醒了，该吃早饭了。”她微笑着说。 　　他莫名愣了下，才应了声。 　　不得不说，西野瑞穗是一个很合格的室友。 　　她大多时候很安静，但你和她闲聊，她也能变得健谈，会主动找话题，不让气氛冷场；行动力也很强，入住第一天就布置好了闲置的客房，他搬回了自己房间，不用睡沙发了；她有胃病，看来生活习惯不怎么样，好在中原中也提醒她记得吃早餐时，她也没找借口推脱；除了晚上睡觉似乎喜欢通宵开灯，没什么不良习惯…… 　　但前两次都是他做饭，或者出去吃，西野瑞穗经常睡懒觉，难得见她起个大早，还做了早饭。 　　她利用冰箱里的库存做了三明治、煎蛋，搭配牛奶和水果沙拉。尽管料理的手法并不复杂，足以见得财团千金一个人住也不至于饿着自己，但她却一身毛病，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 　　西野瑞穗早早吃完，不时瞄向他，似乎想说什么的模样。 　　“有事就直说吧。”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她忙不迭递上平板。 　　【新锐作家十六夜的代表作“四季”系列即将翻拍电影，据说这次将改编的《冬眠》，尽管是该系列最早诞生的作品，按照剧情发展，比起尚未发布的“春”，更像该系列真正意义上的收官作。这也是四季系列首次被搬上大荧幕，已确定由当红女演员宫崎结衣和人气偶像黄濑凉太主演……】 　　中原中也将页面上新闻一目十行地读完：“所以？” 　　西野瑞穗小声地解释：“所以今天下午有个发布会，中也先生得去一趟。毕竟十六夜是我的笔名……也就是现在的你嘛。” 　　中原中也轻轻蹙眉，下意识就要拒绝。 　　虽然Mafia中不乏需要在公众面前宣讲，或荧屏上活跃的成员，某些明星甚至议员就属于这一类，但和他没什么关系，中原中也负责的工作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自然也不习惯出现在人前。 　　“放心，只是拍下照，再随便回答一些问题就好了，记者可能问的我都整理成了文件，你照着念就行，资料上没有的就说‘无可奉告’，很简单的。”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声音有些委屈，“再说，我都为了你加入Mafia了。” 　　“……” 　　他回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轻言软语地堵了回去。 　　“而且发布会重点在演员和导演，我只是陪衬，随便应付下就行，一点不难。”她貌似真挚地强调。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面对她期待的眼神，他怎么也开不了口推辞了。 　　“……好，”半晌，他动了动喉咙，艰难地点了下头，“就这一次。” 　　“我去准备。”她连忙点头，搁下手里还剩小半牛奶的玻璃杯，“中也先生吃完了放那里吧我一会儿洗！” 　　中原中也看着她跑去拿手机联络的西野瑞穗，勾了勾唇，突然觉得虽然答应了件麻烦的事，心情似乎也不赖，等反应过来自己在笑，他表情却微妙了起来。 　　等等，也没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他狐疑地起身收起碗筷，拿进厨房水池洗了。 　　…… 　　“这就是你说的小型活动？” 　　中原中也看着马路对面人头攒动的景象问。 　　午后绚烂的阳光里，一幢华丽的蛋形建筑外热火朝天，不少人举着五颜六色的横幅与应援牌，将前门围得水泄不通，发布会不对外开放，只有受到邀请的记者和部分圈内知名人士能进入，主演的粉丝们却热情不减，他们大声呼唤着应援牌上的名字。这次电影单发布会就在有着百年历史的歌剧院举行，导演野心可见一斑。 　　“都是演员粉，和我没什么关系啦，我们悄悄从后门进去，避开人群就可以了。”西野瑞穗面不改色地辩解，“编辑已经在等了，迟到了不好。”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她在忽悠他？ 　　“走吧。”他点了下头。 　　来前中原中也听她简单提及过自己的责编，她出版《秋声》时前编辑因病离职，换成了现在的编辑，似乎姓辻村？辻村编辑工作很忙，和她除了交稿那段时间，平时交流不多。当然也可能是她有点宅，除非必要不爱和人沟通的原因。 　　在发布会正式开始前，辻村准备当面与她确认发布会流程。 　　辻村这个姓氏不算常见，但也并非独一无二，中原中也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姓，印象不深，等在歌剧院后门，他与不时看向腕表似乎在等人的青发女性目光相接，双方脑海都敲响警铃。 　　异能特务科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辻村深月也吓了跳，她本能地将手摸向腰间枪支，扑了空，她猛然想起自己今天是以“责编”身份参加“知名推理小说家十六夜”作品改编电影的发布会，作为专业的特工，为了符合人物设定，她特意没带武器……翻车了。 　　“港口Mafia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冷冷地问。 　　中原中也正要回应，然后他就发现辻村深月警惕的眼神落在了西野瑞穗身上……也是。 　　他人眼中，那家伙才是“中原中也”。 　　他无言地看着辻村深月快步走下台阶，挡在了他面前，铿锵有力地说：“别担心，十六夜老师，我会保护你的。” 　　中原中也：“……” 　　你要保护的人被你挡对面了。 　　西野瑞穗也愣住了，她想了会儿：“我是和她一起来的。” 　　辻村深月惊讶地回过头：“是、是这样吗？十六夜老师。” 　　中原中也瞥了西野瑞穗一眼，点了头。 　　“可是……”辻村深月纠结地望了望两人，还想说什么的样子。 　　“可是我又不准备做什么，”西野瑞穗语气轻快地接话，“而且发布会就快开始了，辻村小姐和十六夜还有工作需要核对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 　　辻村深月稀里糊涂地跟着西野瑞穗的节奏走了，回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抛下她进入歌剧院，她追上去，不甘心地说：“你们等等我呀，十六夜老师，这个人真的很危险——” 　　十分钟后。 　　歌剧院后台化妆室，三人面面相觑。 　　事情要从几分钟前说起，异能特务科成员兼编辑辻村深月，经过深思熟虑，判定“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不太可能特意跑来，就为了在一个普通的新闻发布会上闹事”，何况他之前帮过她，这让辻村深月认为重力使也不像传闻中的可怕，决定暂缓立场上的问题，先履行十六夜编辑的职责。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她是因为异能特务科的任务，担任十六夜的编辑，并且阅读了四季系列……接着她入坑了。 　　她被十六夜优秀的文笔和剧情吸引，尤其第三本《夏月》里才出场的角色纯，吸引了她的全部视线。尽管樱子作为女主粉丝众多，但辻村深月还是更喜欢纯。 　　纯的性格与樱子截然相反，如果说樱子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亮，美丽却冰冷，纯就是热情洋溢的小太阳，然而纯大大咧咧的处事下，是一颗同样聪慧的心。 　　两人亦敌亦友，她几次看出樱子的犯罪计划，提前制止，樱子也是在与纯的一次次试探和交锋中，不断成长。 　　可惜的是第三部 纯以樱子的幻觉的形式出现，据说在还未发行的《春》中，才会以本来面目正式出场。 　　但就算是编辑，辻村深月也没办法提前看到《春》的初稿，业界众所周知，十六夜老师赶稿期间基本联系不上人，发到十六夜邮箱的邮件，也是几周才处理一次……万幸这次电影宣传的邮件十六夜及时回复了。 　　尽管这次开拍的电影是第一部 《冬眠》，女主角樱子的主场，纯不会登场，但不妨碍辻村深月对这部电影满怀期待。 　　“接下来该化妆了，十六夜老师，这边请。”辻村深月走近了才发现十六夜根本没化妆，她皮肤白皙，不化妆也很漂亮，不输给电视上的明星。 　　但这可是辻村深月心心念念的作品改编电影的重要发布会，不容半点纰漏！她觉得自己比作者本人还上心。 　　辻村深月将西野瑞穗拦在门外：“男士止步。” 　　“也、也不用化妆吧？”她小心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化妆，虽然不少男性也会化妆，但中也先生的房间显然没那些化妆品。 　　“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重要的新闻发布会，”辻村深月不假思索地说，“除了化妆，还要换礼服，歌剧院听说是十六夜老师的发布会，特意借出商演的礼服，老师喜欢哪件？” 　　她拖出挂满各种风格女士礼裙的推车式落地衣架，挑了件白色吊带裙要往“十六夜”身上比量。 　　“等等，不行！”西野瑞穗见中原中也脸色越来越黑，赶紧挡他面前，“她不用换，也不化妆！再说她不用化妆就很好看吧？” 　　她不满地嘀咕，西野瑞穗对自己的脸还是很自信的。 　　辻村深月诧异地看了她一会儿，恍然大悟。 　　她就说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不忙着Mafia的生意，跑到这种小说的发布会干什么。 　　原来两人是这种关系啊。 　　“重力使先生不觉得自己有点……”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大男子主义吗？” 　　西野瑞穗：“……” 　　对不起中也先生，因为她，你的名声快彻底没有了。 　　“这种事要考虑当事人的意见吧。”辻村深月接着眼含鼓励地望向“十六夜”，“十六夜老师不想换漂亮的衣服参加发布会吗？” 　　中原中也已经对自己的名声没什么想法了，他叹了口气，放弃争辩地回复：“不想。” 　　辻村深月：……是考虑到男朋友的心情吗？明明十六夜老师过去出席签售会等场合，都会精心打扮。能写出樱子那样复杂又带刺的女主角，以笔锋锐利华丽著称的十六夜老师，竟意外有些恋爱脑呢。 第12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二天 四人行，全是电灯…… 　　“小瑞穗？” 　　众人各怀心思陷入奇妙的沉默氛围时，一个轻快甜腻如蜂糖的声音传了进来。 　　西野瑞穗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处看去，而此刻扮演她的中原中也，迟了快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个称呼是在喊他。 　　辻村深月喊西野瑞穗“十六夜老师”，至于其他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了解她作为“西野瑞穗”时，认识哪些人，关系如何，正常情况下，应该唤她“西野”或“西野小姐”？ 　　乍然听到“小瑞穗”这样过分亲昵的称呼，他略微皱起了眉。 　　化妆室门口长廊出现了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今日剧院不对外营业，发布会后台大部分地方没有开灯，只有穿透窗户的日光模模糊糊地照亮走廊，他有着比阳光还要璀璨的金色头发，与热情洋溢的笑脸，休闲风的白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就像特意为其设计的一样合身，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与发光体。 　　如果中原中也多关注下娱乐圈，恐怕会经常在娱乐新闻或电视媒体上看到这张脸——金发男子赫然最近由模特身份跨入演艺圈，正在冉冉上升的新人演员黄濑凉太。 　　“真的是你啊，小瑞穗，好久不见。”黄濑凉太惊讶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凑近，“还以为你这次不会来呢。啊，难道小瑞穗知道这次电影由我当男主角？” 　　“……我们很熟？”中原中也沉默了下，他看了西野瑞穗一眼，才淡淡地问。 　　黄濑凉太愣了下：“当然，我和小瑞穗是好朋友吧？”初中时就是同学了！ 　　真正的西野瑞穗本人：……只是初中恰好在一所学校读书而已吧？ 　　既然是西野瑞穗的朋友，中原中也不好冷脸，他尽量忽略浮上心头的别扭感受——将其归咎扮演她的错位感，他朝黄濑凉太点头致意，算打了个招呼。 　　于是黄濑凉太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又自来熟地问：“刚才听到你们说化妆的事，小瑞穗想化日常点还是正式一点？我可以帮你哦，刚好要补妆。” 　　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 　　西野瑞穗反应过来地制止：“不用了，发布会就快开始了。” 　　辻村深月：修、修罗场？ 　　她惊讶的视线在两人间梭巡，试图挽救勇气可嘉，敢和重力使抢人的小明星的珍贵性命。 　　“嘛，小瑞穗不用化妆也漂亮。”黄濑凉太像是才注意到他地看向一旁橙发蓝眸的青年，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狐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量，接着面朝“西野瑞穗”爽朗地邀请，“待会儿发布会结束，小瑞穗等我一下吧，我发现了一家你一定会喜欢的料理店。” 　　西野瑞穗眼睛一亮，然后她想起自己好像不能答应……算了，到时候发短信问黄濑君是哪一家店好了。 　　她就读的中学必须选一个社团加入，且没有回家社，被迫加入篮球社当了三年的社团经理，认识了同一社团的黄濑凉太。 　　因为经常在一起聚餐，两人凑巧发现对方与自己口味接近，开始就自己发现的美食店交换情报。等黄濑凉太升上高中，两人地区分开，交流就少了很多，但不妨碍西野瑞穗承认他在“吃”方面很懂行。 　　中原中也看着她期待的反应没出声，既没拒绝，也没答应。 　　“十六夜老师已经和我约好了，”辻村深月赶紧插话，她微笑着，镇定自若地说，“抱歉，黄濑君可能要找下次机会了。” 　　很好，不愧是她，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她冷静地判断局势，见机行事，又成功阻止了一场无声的硝烟。 　　西野瑞穗瞬间怀疑的眼光落在了辻村深月和中原中也身上：你们什么时候约好了？ 　　更奇怪的是中原中也居然没有反驳，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濑凉太像一只突然丧气的金毛犬，脑袋耷拉了下来，他挠了挠后脑勺，遗憾地说：“那好吧，小瑞穗下次要记得给我留时间哦。” 　　中原中也发现西野瑞穗一直盯着他，像在催促他说点什么的模样，不得不应了声：“知道了。” 　　她就这么想赴约？ 　　…… 　　十四点，电影《冬眠》的发布会正式开始。 　　相关流程辻村深月向“十六夜”确认了好几遍，直到对方拿着流程表无奈表示自己都记住了，媒体陆续入席，她悄无声息地退居幕后。 　　在需要的场合扮演对应身份，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员应有的基本素养。 　　但无论如何，除非必要的情况，她不适合出现在媒体面前，照片或文字信息在公众面前曝光越多，越不利于她以后更换身份。 　　与热闹的前厅不同，发布会后台没多少人，甚至为了前面灯光效果好，后面特意没有开灯，阴影中，辻村深月深呼吸了一口气，找到了“重力使中原中也”。 　　“我知道有个位置，适合看舞台，又不会被摄像头拍到。”她发起邀请。 　　西野瑞穗怔了下，她从善如流地笑着点头：“一起吧。” 　　辻村深月说的地方，指剧院二楼的VIP室，这里视野很好，座位侧对着看台，本来不对外开放。歌剧院作为发布会的舞台实在太大，大部分地方闲置了下来，作为政府培训机构出来的特工，辻村深月要找个合理借口，从歌剧院老板手中借来房间的使用权并不难。 　　“十六夜老师知道你的身份吗？”辻村深月过去和港口Mafia的重力使打过一次交道，她根据既有印象，选择开门见山。 　　她知不知道中也先生的身份？ 　　“知道啊，”西野瑞穗理所当然地回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了。” 　　交换身体之后，双方互报了姓名和职业。 　　辻村深月首战告退，她还以为Mafia会更注重身份保密呢，特工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为什么要选择十六夜老师？”她接着又问，是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吗？听说Mafia的首领诡计多端，重力使的长相很不错，是会让大多女生心动的帅气类型，十六夜老师再怎么笔锋如刀也是个容易陷入恋爱的少女，不是没可能让部下用美男计？ 　　“准确说，不是我选择了她，而是命运的不可捉摸吧。”西野瑞穗含糊地回答，要不是身体交换了，两人绝对不会有联系。 　　辻村深月目光震惊。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他和十六夜老师是“命运指引的真爱”吗？ 　　她还以为重力使迫于首领的威胁罢了……怎么会这样。 　　总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台词好像电影里那种“致力拆cp”的恶役。 　　但考虑到异能特务科的任务，Mafia的人不能留在“西野家千金”的身边。 　　她怀着内疚的心情，闭着眼睛咬咬牙才说：“可是你不觉得自己会让十六夜老师遭遇危险吗？毕竟你是Mafia的人。” 　　西野瑞穗疑惑的侧过头，她见辻村深月一脸痛苦饱受内心折磨的模样，吓了一跳：“多、多谢关心？” 　　辻村深月：……这是委婉的拒绝吗？ 　　她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准备离开老师了。” 　　“我离不开她啊。”西野瑞穗怀疑人生地说，她和中也先生现在就是绑定一块儿的，怎么离？ 　　“你没事吧？脸色不是很好。”她担忧地问。 　　辻村深月摇了摇头。 　　她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了。 　　“原则上这不是能告诉你的事，”辻村深月看着西野瑞穗的眼睛，她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我会把这件事如实上报，但上次‘影仔’的事，我还没有向你道谢，作为谢礼的提醒，注意下十六夜老师的异能——她的名字在内部异能者名单上，是A级危险能力者。” 　　需要被监控的A级危险能力者西野瑞穗：“……好的，多谢提醒。” 　　辻村深月说完这句起身离开，西野瑞穗稀里糊涂地望着她挫败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虽然一早就觉得前编辑离职很奇怪，也知道辻村编辑是政府的人，却没有认真地想过理由——她还以为“西野财团偷税偷税”了。 　　发布会于两小时后结束，中途读粉丝来信的环节，女演员宫崎结衣读完后突然身体不适，早早退场。 　　其他环节和排练时一样平稳地结束了，西野瑞穗看着时间，在发布会快要散场的时候，提前到后台等中原中也。 　　“和辻村说什么了？”他下台后一眼看见她靠着墙，语气随意地问。 　　在发布会舞台上，中原中也有点心不在焉，担心他不在她又遇上什么事应付不来，余光瞟见她和辻村深月往楼上去了，就一直注意着她那边动静，好在没出什么事。 　　西野瑞穗疑惑地回忆了下：“也没什么，就是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中也先生之前就认识辻村小姐吗？” 　　她突然有点在意这件事。 　　中原中也想了下：“见过一次。之前异能特务科和Mafia交换情报的时候，我去送的资料，恰好遇见附身在她身上的异能失控，顺手处理了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异能失控，最坏情况，会怎样？”她斟酌地问。 　　“无法控制异能，反噬自身的异能者也不在少数。”中原中也回答完才忽然感到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锐利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好奇而已。”西野瑞穗若无其事地说，“对了，辻村小姐已经走了。” 　　“刚看见了。”中原中也已经忘了化妆室里发生的事，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没关系，我也可以陪你吃饭。”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快到饭点了，中也先生想吃什么？” 　　中原中也：“……” 　　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13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三天 “我想和你换回来……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比如他听到黄濑凉太说她“一定会喜欢的某家料理店”，下意识的不快，他突然惊觉西野瑞穗和他一起住，对他的事倒是了解得差不多，连港口Mafia的运作模式都有了一定概念，他对她本人，除了名字还有她自称的家世，一窍不通。 　　这种怪异的不对等，自己领地被人肆无忌惮地入侵，连对方的地盘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感觉——啧，真让人不爽。 　　“你喜欢吃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奇怪，他的眼睛原本有这么蓝吗？他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冷不丁地问。 　　“咦？”西野瑞穗愣了下。 　　“我说，”他背靠着墙，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什么？” 　　她虽然疑惑本来是她在问的问题怎么被抛回来了，西野瑞穗低头想了一阵，如实回答：“嗯……挺多的，一时让我举例我也说不出来，除了刺身之类的生食敬谢不敏，东洋菜还有西洋菜我都不挑的。” 　　“那你还把自己弄出胃病？”中原中也挑眉质疑。 　　她心虚又内疚地沉默了，本来觉得自己最多搞坏自己的身体，和别人又没关系，以前就算被什么人劝诫了，也是表面乖巧答应，回头就忘，结果现在她养出毛病的身体换别人承担了…… 　　“不讨厌西餐的话，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法国菜餐厅，里面的红酒虽然比不上我私藏的，还算不赖。”中原中也提议。 　　西野瑞穗点头，两人刚要离开，他敏锐地瞥向暗处：“出来！” 　　“十、十六夜老师。”从阴影里走出的竟是一个羞怯的男孩，他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戴着鸭舌帽，手里拿着一个礼盒和书，“老师，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创造的樱子小姐简直是完美的人物！我深受感动，可以给我签名吗？” 　　他九十度鞠躬，将书伸出，大半张脸藏在了帽檐下的阴影里。 　　中原中也与西野瑞穗对视了眼。 　　竟然是她的书粉…… 　　“站直吧。”中原中也淡淡地说，现在的情况，真正的十六夜怎么也不可能给他签名，“签字的事下次再说。” 　　少年狐疑地直起身，他抱着书，情绪显而易见的失落：“非常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 　　西野瑞穗想了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十六夜老师的手腕受伤了，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地址吗？等她伤好了再签字寄给你。” 　　少年愣了愣，他的表情古怪了起来，见茶发女性盯着他目光锐利，同行的男性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才如梦初醒：“冒昧问一句，两位是……恋人吗？因为樱子小姐不像会喜欢上什么人的性格，所以——” 　　“虽然第三部 的纯，还有第一部的凉祐都对樱子产生了很大影响，尤其这次开拍的《冬眠》，黄濑凉太饰演的凉祐，被樱子小姐的魅力吸引，他身上阳光一样温暖的特质也让活在黑暗中的樱子小姐不自觉靠近，最后凉祐因为樱子小姐的计划死亡，也是故事开头樱子小姐投案自首的导火.索。” 　　“但我认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并非爱情，樱子小姐之所以自首，更像是厌倦了‘警察怎么也看不出的完美犯罪独角戏’，所以演员表上，黄濑凉太以男主角的身份出现不够准确。不是说笔下人物也是作者本人人格的部分投影吗？我以为现实中的‘樱子小姐’也……”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突然反应过来地再度欠身，“对不起，我太失礼了！擅自把你们联系在一起！” 　　西野瑞穗与中原中也面面相觑。 　　他们发现“十六夜”不开口，这个读者就打算一直弯着腰不起来了。 　　“没事。”中原中也有点不耐烦了，他拉上西野瑞穗，“走了。” 　　“等下！最后拜托十六夜老师一件事。”少年殷切地道，“老师在推特上说过没灵感的时候会吃点甜食，这个……手工巧克力，请老师收下。” 　　他手里果然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樱粉色礼盒，“拿着吧。”西野瑞穗轻声，少年再说下去，事情就得没完没了了。 　　中原中也从这个奇怪读者身上感到了一种违和，尽管对方自始至终都很有礼貌，但他对危险的嗅觉向来灵敏，他按照西野瑞穗的意思接过礼盒，冷淡地看着少年，意有所指：“是吗，那我就切实地收下了。” 　　少年怔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不再打扰，他后退了一步，停顿了会儿，才露出心愿满足的害羞笑容，静静注视两人离开。 　　路过他身边时，她听见少年若有若无地嘀咕：“果然樱子小姐是樱子小姐啊，哪里都找不到。” 　　…… 　　出了歌剧院，中原中也掂了掂手上东西，盒子里的东西很轻，看来不是炸弹之类，他把手工巧克力扔给了她，突然问：“原型是那家伙？” 　　“啊？”西野瑞穗抱住礼盒一脸懵地看向他，他的话没头没尾，她没反应过来。 　　中原中也面对她迷惘的视线沉默了会儿，“黄濑凉太，好像是这个名字，他是你小说男主的原型？”他别扭地问。 　　那倒不至于。 　　她觉得黄濑君很适合演凉祐，可以说“凉祐”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角色，但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啊，黄濑君，”她低头沉思了会儿，故意没有立即回答，“中也先生，你现在的反应……按照小说的套路，有点像‘吃醋’。”不会吧？ 　　“谁、别说些奇怪的话！”他气不过地伸手压了压她的头，“待会儿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 　　他转身走向车子。 　　“哪里？”西野瑞穗拨了拨被弄乱的头发，困惑地抬起视线。 　　“擂钵街。” 　　中原中也淡淡地说。 　　…… 　　“中、中也先生，我觉得才吃饱饭不适合干这种事。” 　　“哈？才这种程度而已。” 　　擂钵街，顾名思义，是一个呈“碗”状的特殊地貌，据说这里以前发生了一个巨大的爆炸事故，这里与租界相连，原本就是法律难以管辖的地带，后来的人们又擅自在废墟上建造了房屋，成为了横滨的灰色地带。 　　中原中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西野瑞穗问起，他简单地说“待过一段时间”，他带她在城镇错综复杂的巷子中穿梭，后来更是钻入下水道，沿着阴冷潮湿的水道走了五六分钟，抵达了一处暗门。 　　说是暗门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几块拼接在一起的铁皮挡住了入口，但不是熟路的人很难找到这里，他将铁皮搬开，呛人的烟尘飞得到处都是，显然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咳。”他握拳抵唇咳嗽了几声，在墙上摸到电灯开关打开。 　　屋子里灯光闪烁了几下，才完全点亮。西野瑞穗终于看清房间里的景象。不少地方落满了灰，墙角还有霉菌。但墙上画着不少简笔画，像是小孩子的涂鸦，经过时光洗礼，已变得老旧，依稀可见当初热闹的画面，地上乱七八糟堆着一些拼凑起的桌椅板凳，和没什么意义但对原来的主人似乎很有价值的物品。 　　“像是小孩子的秘密基地一样……”她若有所思地嘀咕。 　　“秘密基地？”中原中也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这么说也没错。后面有个室内.射击场，简陋了点，应该还能用，你在那里练练。” 　　他将车上带下来的工具包拉链打开，里面居然装满了各式手.枪和子弹。 　　港口Mafia大楼当然有更专业的训练场地，但那里不适合西野瑞穗练习……中原中也可不想部下听见“干部连把枪都拿不稳”之类传闻。 　　但他没想到，她真的能全部脱靶。 　　“你用我的身体怎么还会这么弱？”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问。 　　“对不起，中也先生，”西野瑞穗才打空一匣子弹，慢慢活动了下手腕，“但枪的后坐力太大了。”虽然能打出去，每次枪管上扬，都打不准，久了还手腕痛。 　　中原中也：“……” 　　失误了，他考虑到她才开始学枪，特意挑了几把好上手的，格洛.克和伯莱.塔都是标准的军用手.枪，方便携带，近距离连射威力也将就，但他显然忽略西野瑞穗就算换了他的身体素质，也没有足够经验降低后坐力，早知道他还不如选小口径的步.枪，好掌控点。 　　“冷静一点，不要焦急，慢慢来。”他拉着她的手调整姿势，“右手握紧枪托，左手维持稳定，除非准备开枪，食指不要放在扳机上，容易走火。” 　　他握着她的手，重新对准靶牌，射击。 　　子弹贯穿了墙壁上简笔画的头颅位置——那就是他们练习射击的目标，墙上被流弹打得坑坑洼洼，不少地方用粉笔或石头刻着不同的图画，除了惯例的人形或者同心圆图案，还有云朵、老虎之类。 　　西野瑞穗有些好奇“秘密基地”的主人是谁了，不如说她已经猜到一些，她看向中原中也，不知道要不要问。 　　总觉得是别人的重要隐私。 　　中原中也浑然不知地手把手教完动作，就后退了两步让开：“再试下。” 　　她收回视线转向三十米开外的靶子，想了下：“中也先生，如果十点之前，一匣子弹我能打中十次目标，收工了陪我去个地方吧？” 　　格.洛克容弹量17发，她刚才全部脱靶，10发基本对半分。 　　中原中也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晚上七点。 　　“行。”他点了点头，“能中一半，无论哪里都陪你去。” 　　…… 　　“这就是你说想来的地方？” 　　中原中也奇怪地问。面前五颜六色的灯海照亮了漆黑天空，欢快的音乐四处飞散，不远处是旋转木马、过山车，和摩天轮。现在是九点半，还有半小时就是游乐园的闭馆时间，难怪她说十点之前要到这里。 　　最后西野瑞穗一匣子弹打中目标九次，她的手越来越稳，一开始还只能打到人形图案的边缘，比如胳膊、腹部等非要害处，最后一枪子弹她准确无误地打中了目标眉心，作为新手，她表现不错了。当时已经九点多，她没有一点懊恼或者不满地准备再试几次，中原中也扫了眼时间制止了她。 　　“做得很好，”他微微眯起眼打量不远处被射中眉心的人形，满意地勾了勾唇，将手里未用完的枪弹分离，“下次再练吧，时间差不多了，你想去哪儿？” 　　然后她拿出电子地图查了下地址，带他来了离得最近的一家游乐园。 　　“我每次来游乐园玩这个，都会吞掉我大笔钱，却拿不到最后的大奖。”西野瑞穗拿起玩具步.枪兴致勃勃地说，“难得有机会试了真品，这次一定能成功！” 　　面前摊位是游乐园里常见的，用填充了塑料子弹的玩具枪射击气球，如果十发全中，就能任选一个毛绒玩具。 　　她当然不缺钱买玩具，只要她想，西野财团千金可以买一别墅的毛绒玩具囤起来，但花钱买的和赢得的奖品不能相提并论。 　　接着她就花光两千日元打了三次一个奖品也没拿到。 　　西野瑞穗：“……” 　　她觉得这个游戏针对她。 　　“客人，就快闭园了。打不中就回去吧，明天再来。”摊位老板哈欠连天地催促。聪明点的男人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都知道提前塞给他一笔钱，他在气球上做点手脚，保证客人百发百中。这小子不上道啊。 　　“我试试。”中原中也本来对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真枪射击不是更有意思？他见她神情失落，接过玩具枪，空枪试了下扳机力度，才把塑料子弹填充进去。 　　玩具枪和真枪的手感迥然不同，他前面打偏了两发，等习惯了，后面十枪全中。 　　快要睡着的摊位老板惊醒了，他在这儿摆了几年的摊，偶尔也有不用他做手脚就能拿到奖品的游戏高手，几个月出现一次吧，但他看茶发女性一开始拿枪检查的样子像是新人，她还找了下入弹口，发现不在底部，从顶部的小口扔进去，一脸诧异。 　　“玩具，你要哪个？”中原中也赢下了奖品偏头问。 　　“送我吗？”西野瑞穗确认地反问。 　　他把玩具枪还给老板，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喜欢吗？我拿着没用。” 　　她轻轻地弯起了唇。 　　“小姐之前是不是来过……”摊位老板模模糊糊地想起，尽管他这里每天客流量成百上千，但像茶发女性这样漂亮的客人，他理应过目不忘，刚才之所以没想起来，主要他忙了一天困得不行，大脑本就迟钝，还有总觉得她的气场变了不少……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西野瑞穗视线在玩具架子上转了几圈，她本来看中最中间的那只兔子，最后指着最上层一只橘色的猫说：“我要那个。” 　　摊位老板回过神，他喜笑颜开地将东西取下，递给他的时候，突然把她拉到一边：“小兄弟，过来下。”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来，她跟着老板走了几步，也觉得奇怪：“请问有什么事吗？老板。” 　　“那位美女，之前来过我店里好几次，每次都花几万日元，我印象很深。我还在想什么人对毛绒公仔这么执着，她花的钱都能买几卡车玩具了，看来是为了小兄弟你啊，想在你面前秀一把射击。”老板把橘猫玩偶塞给她，拍了拍她肩膀，以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劝诫，“虽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这些玩意儿，不过这妹子真不错，要珍惜。” 　　西野瑞穗艰难地出声：“……知道了，多谢。” 　　…… 　　回去路上，她捏着玩偶的手，没精打采。 　　“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中原中也略微皱眉地问。 　　“没什么，就是——”她摇了摇头，刚要出声。 　　远处，“砰”的一声，光亮在头顶炸开，五彩的焰火照亮夜空，瞬息万变，像是满天星，亦或雏菊，层层叠叠，铺满游乐园上方的天空，烟花在一瞬间完成绽放，又很快凋谢，花瓣如雨，还未落在地面，就已经消失。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烟花照耀下，她侧脸流转着浅浅的光。 　　“中也先生，我想和你换回来了。” 　　他听见她低声。 　　那声音太过细微，很快就溶于夜风消散了，轻到像他的错觉一样。 第14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四天 私人电话禁止外放…… 　　翌日，中原中也瞥见茶几上手机来电显示“小黄”，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个备注，怎么想都和那个人有关。 　　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日发布会上，亲昵地喊她“小瑞穗”的发光身影。 　　不过比起难以言喻的一丝在意，另一件事更引起他的注意—— 　　说起来这个别称真的没问题吗？ 　　“你手机刚才响了。”等她洗漱完出来，他看了她一眼，装作随意地提醒。 　　“我知道了，谢谢中也先生。”她一如既往有礼貌地微笑道谢，拿起手机。 　　西野瑞穗现在的状况显然不适合接电话，好在她和中原中也互换的时间也不短，早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她用密码解开屏幕，编辑短信表示自己嗓子不太舒服不方便通话，劳烦对方用文字与她联系。 　　【小瑞穗，见一面吧！好久没有聚一聚了，发现一家豆腐料理店，超——级好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西野瑞穗想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拒绝，一则新的短信跳入了眼帘。 　　【而且……这次关于小瑞穗的作品《冬眠》，有些问题想要拜托你。】 　　她顿了下。 　　黄濑君看似自来熟，其实外热内冷，很少会这么认真地麻烦别人什么事。他早有这种把话说开的觉悟，帝光中学时，篮球部就不会闹成那样了。 　　“中也先生，”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 　　黄濑凉太发来地址就在横滨境内，一家名为“橘堂”的料理亭。 　　料理亭淹没在绿盖叠翠中，传统的唐破风式建筑前，溪流环绕，上面架着一座朱红的木桥。 　　下车步行了一段距离，远远的，他们就看见金发青年站在桥上，热情洋溢地朝招着手。 　　“你平时怎么和他怎么相处的？暴露了我不负责。”中原中也压低声音地对她说。 　　“就正常相处呀。”西野瑞穗茫然地回答，她想了下，举了个例子，“我怎么和中也先生相处的，就怎么和黄濑君相处。” 　　不过她对中也先生好像要不一样点，具体哪种，她也没想好。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中原中也的表情异常古怪。 　　“……啊，是吗？”他收回看她的视线，瞧着桥对面的黄濑凉太，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会儿，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去。 　　西野瑞穗：“……” 　　怎么感觉他有点阴阳怪气？ 　　她赶紧跟上。 　　“小瑞穗，这边！还有这位……上次好像没有介绍。”黄濑凉太回忆片刻，露出没能想起名字的歉意表情，笑着问，“是小瑞穗的朋友吗？” 　　来之前说好有问题她会应付，西野瑞穗微微一笑正要“自我介绍”，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貌似无意地截断了她的话，强调：“是朋友。” 　　黄濑凉太愣了下，他微妙地察觉小瑞穗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有点敌意？为什么？这次见面他可什么都还没有做啊！他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不会再搞那种小孩子的恶作剧了。 　　“我姓中原，请多指教。”西野瑞穗清楚黄濑凉太有多敏锐，她及时补充地转移注意，考虑到中也先生特殊的身份，将名字掩去，只留了姓氏，友好地伸出手。 　　“我是黄濑凉太，小瑞穗中学起的朋友。”黄濑凉太爽朗地与她握手，接着往身后传统的日式餐厅走去，领路同时，贴心地询问，“已经订好房间了，小瑞穗口味没变吧？那就点和之前一样的好了，中原先生有没有什么忌口？” 　　西野瑞穗起初没反应过来黄濑凉太问的是她，尽管她差不多习惯和中也先生互换后的名字了，问题来了，大多数人，比如Mafia那群部下，喊他都用的“中也先生”，陡然听到“中原”这个姓氏——尽管数秒前她自己就说了遍，西野瑞穗神游物外地忘了回答。 　　“中原先生？”黄濑凉太回过头又问了遍。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他估摸着本来就是她喜欢的东西，理所当然地道：“一样就好。” 　　黄濑凉太总觉得不太对！ 　　说到底小瑞穗是这种会带不同朋友互相认识的人吗？他和小瑞穗认识好几年了，除了帝光中学两人共同的熟人，他就没见过她其他朋友，小瑞穗很少说自己的事，连她和小赤司是青梅竹马的事情，他也是快毕业的时候才意外得知，要知道他当时已经加入篮球部快两年了！ 　　“嗯……”他先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地说，“小瑞穗好像变了很多。” 　　中原中也：“……” 　　西野瑞穗：“……” 　　为什么！都还没怎么对话，就暴露了吗？ 　　两人心思各异的沉默里，黄濑凉太挠头笑了笑：“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小瑞穗之前对人要冷漠一点嘛。” 　　西野瑞穗愣了愣，她抿了抿唇，没出声。 　　一行很快到了提前预定的和室，京都的汤豆腐远近闻名，黄濑凉太记得小瑞穗本家就在京都，他敢邀请她过来品鉴，自然橘堂的汤豆腐有着不输给京都老店的美味。 　　东西很快就上齐，中原中也和西野瑞穗坐一排，黄濑凉太坐在对面。 　　汤豆腐的制作简单，精致的砂锅里煨着雪白细嫩的豆腐，汤底的味道很淡，基本只有食材本身的清香，其余滋味主要来自蘸料，所以汤豆腐的佐料至关重要。 　　想要吃最纯正风味的汤豆腐，一般搭配酱油、姜末等，这家店高汤与蘸料都有特殊配方，在保留了汤豆腐原本清爽的同时，提升了味道。 　　根据在桥上时收集的意见，黄濑凉太点了相同的三份蘸料，他本来以为小瑞穗一定会喜欢这家的汤豆腐，以往他每次新找的店，她都很满意……但这次的情况却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他眼里的小瑞穗尝了口汤豆腐，表情平淡，反而小瑞穗的朋友，橙发的温柔青年蓝眸里闪动着欣喜的光亮。 　　黄濑凉太：“……” 　　怎么和他预想的场景不一样，他还想和小瑞穗讨论这家店汤料的原料呢。 　　话说回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饭吃得差不多了，中原中也放下木筷，沉吟了下语气，尽量不太疏离地问：“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其实……《冬眠》的女主演宫崎小姐辞演了，”黄濑凉太对“小瑞穗”略显冷淡的态度没表现出疑虑，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托着腮无奈地说，“小瑞穗或许不知道，我才从模特转行演员不久，在演员方面还是新人呢。迄今为止的评价……不能说太差，但一味模仿演艺圈前辈的演技，很快就会碰壁。这点我在打篮球的时候已经充分了解啦。” 　　“因为《冬眠》是小瑞穗的作品，所以想请教小瑞穗，是怎样看待笔下‘凉祐’的，我要怎样扮演他才好？” 　　他放下手，坐直了，表情也变得十足认真。 　　“……” 　　中原中也根本没有阅读小说的耐心，西野瑞穗的作品，他顶多网上搜了下评价，还是为了调查她才翻的，自然也没办法回答黄濑凉太的疑问。 　　西野瑞穗看着他的眼睛，她想了会儿，反问：“黄濑君又是怎么认为的呢？” 　　黄濑凉太没想到最先接话的是小瑞穗的朋友，他先是怔了一下，将视线挪到橙发青年脸上，有关这个问题，他拿到剧本时就读完了原作，也在心里反复琢磨过，尽管如此，被问起时，他还是又思考了会儿，才有条不紊地说：“我翻过网上绝大多数评论，通常的观点……他是她的光吧？樱子因为与凉祐的相遇开始改变，最后也是因为他的死，绝望下自首。但文里一些描述，总让我觉得很奇怪。” 　　“比如凉祐和樱子初见的场景，樱子伪装了受害者花店的顾客，送给了凉祐一束花。” 　　“那时候，凉祐在心底悄声，”黄濑凉太轻轻地说，“‘那是他见过，最温柔干净，如雪山上晶莹日光的微笑，以及与逐渐于手中死去花束的第一次邂逅’他真的直到死去都没发现樱子的真面目吗？” 　　“亦或者，这其实是一种伪装？何况‘光’这个属性，总觉得和第三部 的纯重复了。” 　　他不确定地嘀咕。 　　中原中也：很好，一句都没听懂。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玄米茶，转移注意。 　　“没有重复，纯不是光，”西野瑞穗给出了他一个令人惊讶，或者令“四季”绝大多数读者都诧异的答案，她发现自己剧透了，若无其事地拉回话题，“凉祐的确发现，在他面前的樱子，和实际的樱子不同，但无论是哪个樱子，他都选择包容……至于双方的这份心情是否爱慕，就由黄濑君自己解读吧？” 　　“诶——怎么这样……”或许西野瑞穗的说话方式太过熟悉，黄濑凉太习惯性用上了向熟人撒娇的态度，说到一半，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他明明是问小瑞穗，怎么都是中原先生在回答！？ 　　尽管“中原先生”完美解决了他的疑问……他忽然理解了他们两人为什么在一起了——是那个吧，中原先生其实是小瑞穗的书粉？ 　　联系他和小瑞穗的口味都一样。 　　黄濑凉太心情复杂了起来。 　　…… 　　饭局结束，西野瑞穗在回去的路上，手机响了。 　　黑色手机属于中原中也，她的是白色。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两人对视了⑨时光整理眼，由她接起了电话。 　　声音出乎意料来自一个熟人。 　　“重力使先生，”异能特务科成员辻村深月严肃的语气隔着手机也清晰地传达了过来，“十六夜老师卷入了一桩杀人案，你有时间吗？详细情况我们见面再聊。” 　　在轿车内开着外放的西野瑞穗：“……” 　　她诧异地看向中原中也：我才加入Mafia就背命案了？ 　　中原中也同样一脸狐疑：“问问看。” 　　“十、十六夜老师，你也听到了？重力使你怎么外放啊！” 　　辻村深月难以置信又惊慌失措地说。 第15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五天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 　　位于山下公园附近的某幢高档公寓楼下，围绕着写满“禁止通行”的黄色封锁带。 　　日暮时分的天气有些寒冷，天空被渲染成大片瑰丽的橘红，残阳透过建筑与街旁树木，在水泥地板上晃曳出斑驳的剪影。 　　这里租金不菲，安保系统完善，入住人员多为公务员或高层白领。但面前这户人家，户主兼受害人的名字，西野瑞穗片刻前才从黄濑凉太口中听闻，甚至昨日与其有一面之缘——正是才拿下“东京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大奖的当红女演员宫崎结衣。 　　警察搜集完证据封锁了案发现场，辻村深月利用异能特务科的特权，顺利伪造了军警特等搜查官的身份，约重力使和十六夜在案发现场碰面。 　　当然她原本只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重力使，让他注意下十六夜老师周围除他以外有无什么可疑人物。毕竟“杀人案”和十六夜老师有关，她自然相信老师的为人，老师再怎么说也是“一般人”。但她完全没料到港口Mafia的干部接电话会开外放，Mafia没有危机意识吗！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恰好在一起的十六夜老师也跟来了，尽管警察已经调查过现场，辻村深月准备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房间内没有打斗的痕迹，熟人作案，或者说犯人与宫崎结衣认识的可能性非常大。案发现场在卧室，被子凌乱地掀到了一半，另一半落到地上，警方拍照留存现场后，尸体被送往了医院，地毯上残留着呕吐物的印迹，桌上有水被打翻过的迹象，显然被害人死前经过十分痛苦的挣扎。 　　“被害人一开始被警察认定是自杀，”辻村深月带上一次性手套，她取出从警局拿到的案发现场的照片，一边核对，仔细地检查着现场，一边向另外两人解释，“宫崎小姐于昨天下午发布会上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提前离开，监控显示她在四点二十回到公寓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有出门。今早经纪人用手机联络不上她，拿备用钥匙打开门才发现宫崎小姐已经没有气息了，床头柜上还放着遗书和氰.化物。” 　　“遗书上写了她靠潜规则上位的事情，还有因为饰演《冬眠》女主樱子一角，几天几夜睡不好觉，担心无法负担票房的责任，压力很大，不堪重任……如果这个消息被公布出去，在影视圈会掀起大风浪吧？” 　　辻村深月很惊讶地感叹，她认知里这位“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人气颇高，演技也可圈可点，没想到背后真相竟然如此。 　　“警方通过笔迹鉴定，确认遗书由宫崎结衣本人所写。不过……”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地看向茶发女性：“警察里刚好有一位是十六夜老师你的粉丝。” 　　中原中也：？ 　　“那个不是遗书，”西野瑞穗了然地解释，她虽然没看到遗书的内容，却自然而然地得出了结论，“犯人利用宫崎小姐的弱点，胁迫她写下的其实是‘辞演的信件’，只是由于受害人离世，信上在犯人暗示下写下的诸如‘不堪重负’之类词句，被擅自解读成了遗言。” 　　“对，”辻村深月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和《冬眠》正式开篇的第一个案子‘桐花’里，樱子运用的杀人手法完全一样。”咦？重力使对十六夜老师书里剧情怎么比她这个编辑兼死忠粉还要熟。 　　不愧是“命运的爱人”啊…… 　　“昨天提前离场那个人……吗，”真正的中原中也完全不知道辻村深月在惊叹什么，他对死者依稀有印象，“发布会有个来信的环节，她好像拿到某封信后就表现得很奇怪，没多久便离开了，恐怕信上写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 　　“粉丝的信经工作人员挑选才会拿到演员手里，”西野瑞穗面露沉吟，她惊讶地抬起头，“那个读者——” 　　中原中也看着她，他停顿了下，显然也想起昨天下午发布会结束后，莫名拦住他们的少年，那人不但自说自话，身上还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 　　辻村深月：嗯？你们都懂了什么？怎么就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巧克力应该还在车上。”她向他伸出手，“中、钥匙。”她猛然想起异能特务科的人还在这儿，咬了下舌头赶紧改口。 　　平时车都是中原中也在开，钥匙自然也在他那里。 　　“我去拿。”中原中也没有将东西给她，有什么危险，他来处理。他转身朝电梯走去。 　　“等等，”辻村深月慌张又诧异地抱怨，“十六夜老师，重力使，你们在说什么，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啦！”不是她提供的情报，带他们来的吗？ 　　“辻村小姐，麻烦你调查下昨天发布会的监控，大概发布会散场……四点半以后歌剧院后台的画面。”西野瑞穗接替地说，“昨天下午，我们亲眼见到了杀害宫崎小姐的犯人。” 　　在辻村深月稀里糊涂地拿起手机，联络警方和歌剧院时，西野瑞穗匆匆跟上了中原中也。 　　昨天下午，在歌剧院后台见到的少年，送给了她一份手工巧克力。 　　她由于回答辻村深月的疑问，便稍迟了他几步，坐另一边电梯下来的，等她赶到车旁，中原中也已经在后车座找到了装巧克力的盒子，将它拆开了。 　　里面竟真的是一份巧克力，西野瑞穗扫了眼，还是她喜欢的加了蔓越莓的白巧克力，她不记得自己在哪条推特上提过这件事了，她悄悄咽了口唾沫，有点起鸡皮疙瘩。 　　“中也先生，你手上拿的什么？”她不安地问。 　　中原中也将视线从包装纸上挪开，听见她问，将东西拿给了她。 　　她伸手接过，细致地摊开被撕破部分的包装纸，少年用来包装礼盒的彩纸分双面，一面是正常的樱粉色，另一面贴满了各种死亡案件的新闻报道的剪纸，彩纸纸张较厚，她拿到时又没仔细检查，这才没能发现。 　　“喂，这上面不会全都是……” 　　他联想到公寓里两人的讨论，又加上这玩意儿就是犯人送来的，中原中也自然而然想到了这点。 　　西野瑞穗平静地点了点头：“都是我书里出现过的杀人手法。” 　　中原中也难以言喻地道：“……这人是变态吗？” 　　作为Mafia的干部，他当然不是害怕了报道上这些杀人案，他难以理解的是这个犯人这么无聊，用西野瑞穗书里的手法杀完人，还特意收集相关报道，打包成礼物亲自送给她，这是威胁吧！？ 　　“你就写了几本书，就被人记恨了？”他不可思议地问，她有点懵地看向他，中原中也轻轻“啧”了声，伸手抓过她手里巧克力盒和包装纸，“别看了。” 　　他朝一旁的垃圾桶走去，正要把东西丢了。 　　“等下，”她拉住了他的衣袖，“把证据交给辻村小姐吧。”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会儿。 　　“不用管那家伙。”他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话说回来，她顶着他的脸，他一开始做这个动作还觉得诡异和别扭，现在居然渐渐习惯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认真地对她说，“港口Mafia不至于畏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鼠。”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安慰她。 　　“嗯。”她乖巧地应声，顿了下，不忘提醒，“不过中也先生，尽管不太清楚他针对我的理由，但在他眼里，中也先生才是‘十六夜’，所以应该是我保护你。” 　　中原中也：“……” 　　“没关系，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她微微笑着，胸有成竹地说。 　　…… 　　“这就是你的主意？” 　　中原中也打量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辻村深月联络完警方下楼后，西野瑞穗将巧克力包装纸交给了她，让她转交警察。 　　稍迟一点，辻村深月发来短信，告诉他们歌剧院的监控被删，技术人员正在恢复，但希望渺茫。 　　西野瑞穗对此并不意外，所以也不怎么遗憾地回复了“谢谢”，听见中原中也的质疑，她抬起目光理所当然地辩解：“中也先生不是说过，Mafia大楼的防御系统很到位吗？既然是连试图暗杀首领的职业杀手或异能者都闯不进来的地方，区区连环杀人犯，能很简单地挡在外面吧？” 　　他是说过，大多杀手连港口Mafia总部一楼都过不了，但他本意不是这个。 　　话虽然是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反驳她的话，毕竟……连Mafia大楼都不安全，横滨就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就是凌晨一点他们要在总部加班的原因？ 　　“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吧。” 　　中原中也对她的计划持否定态度。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西野瑞穗”这个身份加入Mafia后，算在自己名下部队，要找个借口出入原来的干部办公室，不算难。 　　“等警察将犯人抓到就没事了。”她想了下说，似乎很信任警方。 　　中原中也不习惯这种解决方式，他神色古怪地盯着她，到底没有反驳。 　　算了。 　　警方解决不了再说。 　　“对了，有件事，中也先生，我想要拜托你。”西野瑞穗坐在办公椅上，她仔细回忆了昨天遇见奇怪少年前后发生的事情，在脑内默默整理完情报，才若有所思地说，“那个读者会对宫崎小姐下手的原因……恐怕是对她饰演樱子的不满，我有点担心黄濑君，可以的话，能向你借个人照看他一下吗？” 　　已有证据下，警力不会仅凭她的猜测，就派出警力保护他。 　　毕竟黄濑凉太是她的朋友，她不希望他被她牵连出事。 　　这对中原中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她现在用的是他的身体，大可自己联系部下。 　　“随你。”他随意地应了声。 　　她没有立即行动，西野瑞穗对他人情绪其实很敏感，但她觉得有问题就应该尽早解决，她注视着他认真地问：“中也先生你是不是不高兴？” 　　中原中也愣了下。 　　“没有，”他抬了抬手想压低帽檐，却扑了个空，撇开视线尴尬地沉默了会儿，才重新扫了她一眼，低声，“西野，你和他究竟怎么认识的？” 　　他上次就想问，被她打岔，以为她不愿意回答，忍了又忍，还是没按捺住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但他不知道，西野瑞穗只是思维跳跃，忘记答了。 　　“黄濑君啊……”她用追忆的语气回复，“我们中学时是一个篮球部的。” 　　中原中也等了一会儿：“然后呢？” 　　她想了下：“没了。” 　　“没了？”中原中也讶异地看着她，表情明显在问“你在耍我吧”。 　　“真没了，”西野瑞穗坦然地说，“就是中学一个篮球部，他是正式队员，我是经理，平时会负责记录赛事情况，制定训练计划之类的，然后赢了比赛，大家会一起去吃好吃的，黄濑君还有紫原君在‘吃’上面都很有研究，我们私下会交流发现美食店的经验，大概就这些？中也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是想知道黄濑君对她来说算不算很重要的朋友？如果不算，就不派人，节约兵力了？ 　　她好像回答错了。 　　西野瑞穗陷入沉思，正想抢救地改口，中原中也提了提嘴角，赶紧掩饰地转移话题：“咳，那派野泽过去就行了。” 　　她困惑地看向他，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难道还是不高兴？也不像啊。 　　她拿出手机联络部下同时悄悄观察着他，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第16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六天 名声要掉一起掉，…… 　　夜半天气有些冷，寒气侵入他的五脏六腑。野泽把车停在街边，他坐在驾驶座里，点了根烟，将手搭在车窗沿上，烟蒂伸向窗外，暗中观察着面前公寓。 　　二十层某一户的灯还亮着。 　　他是港口Mafia的基层人员，如果说城市能以颜色形容，那么Mafia就是城市的暗面。大约一小时前他接到命令，保护“人气演员黄濑凉太”，上头大半夜发下来的指令向来不是什么好事，接到电话那一刻他已经在心里写好第三十四版遗书，结果来自干部的指示内容委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野泽在这里坐了快半小时也没盯出个所以然，还有十多分钟就到凌晨两点，他买了罐装咖啡提神醒脑，一边注意着出入公寓的可疑人物，一边拿出手机刷了下内部论坛，看看有没有什么八卦，打发时间。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半小时前随手发的灌水帖居然飘红了。 　　野泽稀里糊涂地点进去，往下一拉，情报部部长居然回了帖。 　　【《大家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NO.0加班喝什么咖啡比较好：你们知道最近很火那个演员吗？好像叫黄濑凉太什么的？有没有人看过他拍的电影。我正在他家楼下执行保护任务，上面最近有进军娱乐圈的意思吗？ 　　NO.1宫崎结衣是我老婆：噢！《冬眠》的男主角？可恶，我也想和宫崎小姐卿卿我我演感情戏！ 　　NO.2港口Mafia基层人士A：……楼上，节哀。 　　NO.3宫崎结衣是我老婆：？ 　　NO.4港口Mafia基层人士B：别为难加班到没时间看新闻的社畜了。女演员我还是更喜欢克丽丝·温亚德，可惜她因为母亲的事情息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出啊。 　　NO.5港口Mafia基层人士A：…… 　　…… 　　NO.29港口Mafia基层人士C：《冬眠》不是那位大人女朋友的作品吗？ 　　NO.30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NO.31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哪位？我又错过了什么瓜？ 　　…… 　　NO.40港口Mafia基层人士C：最近论坛被提得最多那位。 　　NO.41港口Mafia基层人士C：你们都不知道吗？嫂子是超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啊！网上一搜全是新闻。 　　NO.42港口Mafia基层人士A：推理小说家……那不是很擅长神不知鬼不觉杀人？ 　　NO.43港口Mafia基层人士B：中也先生还好吗？那个，推理小说里蛮多被家暴的妻子反杀的情节吧。 　　NO.44港口Mafia基层人士D：楼上别点名啊。 　　…… 　　NO.78情报部部长：我记得那个明星是她的中学同学。 　　…… 　　NO.80港口Mafia基层人士B：咦，部长怎么知道，网上不会写这种事吧，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NO.81港口Mafia基层人士C：我也是。 　　NO.82港口Mafia基层人士D：等下，我们整理下情报。嫂子又美又帅，那位大人却对她一点不好还带在身边，嫂子也没什么怨言的样子。但我们都知道那位大人重情重义，所以会不会是嫂子的问题？ 　　NO.83港口Mafia基层人士C：而且楼主提到自己在保护嫂子的熟人，已知嫂子的熟人是个帅到发光的大明星，还是嫂子笔下的男主角，所以果然是那个原因吧…… 　　NO.84港口Mafia基层人士A：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原因？ 　　NO.85港口Mafia基层人士D：那位大人是不是……被绿了。 　　NO.86港口Mafia基层人士C：还得保护情敌，惨。 　　…… 　　NO.100情报部部长：…… 　　…… 　　“港口Mafia基层人士A”已禁言。 　　“港口Mafia基层人士B”已禁言。 　　“港口Mafia基层人士C”已禁言。 　　……】 　　热帖被封，野泽忧愁地盯着手机屏幕，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女朋友，她在他面前一直温温柔柔，他说一她绝不说二，他恍惚以为自己找到了过去才有那种“大和抚子”。 　　某天女朋友悲伤地告诉他，她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他含泪同意，毕竟他这种有命赚钱没命花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他正感叹“情深缘浅”……然后就发现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被洗劫一空，女友也下落不明。 　　野泽感同身受地给热帖里提到的某位干部发了条短信。 　　【中也先生，我已经到那小子楼下了，目前没有异常情况。我充分理解你的心情，都是坏女人的错！】 　　对面收到消息的西野瑞穗：？ 　　【她没错。】 　　野泽：“……” 　　手机屏幕亮起，他看着干部的号码打了进来，手忙脚乱到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中也先生。”他赶紧地接起了手机，“非常抱歉，请给我一次收回前言的机会……” 　　“……麻烦你汇报下目前状况。”手机另一头，西野瑞穗疑惑地沉默了下，她用中原中也的声音，尽量平稳地吩咐，“请尽量仔细一点，把你到公寓后所见所闻都说一遍。” 　　“是！”野泽立即严肃了表情，他仰视着楼上光亮——快过两点，又是工作日，公寓大部分住户已经熄灯，为数不多保持明亮的几扇窗户便尤为明显，“我在一点十分接到命令，二十七到达楼下，二十层监视目标黄濑凉太先生客厅灯一直亮着。目前还有四分钟到两点，期间除一位加班晚归的白领，一对高中生情侣，还有巡逻的保安，没有其他人出入。” 　　“情侣？”这个词引起了她的关注，她低垂视线默默地思索，犯人既然对樱子过分执著，如果是“她”——她笔下的樱子，会用什么方式，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即“凶手在推论出犯罪有可能发生的时间段，出现在另一个似乎与其无关的场合或时间”。 　　证人的错觉，无意识共犯，或认知错误。 　　会是哪种？ 　　“对，两人关系真好啊，一路说笑……啊？两人间距离？”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野泽愣了愣，“大概……两三人宽吧，两人都穿着学校的制服，对，是女生自己背的书包。” 　　“啊、是！抱歉，我马上去看！” 　　他说完上述言论，被.干部语气里的严肃吓到，猛地撞开车门，连滚带爬楼上跑。 　　边跑野泽按捺不住奇怪地问：“但是中也先生，请问发生什么了吗？” 　　“既然是亲密的情侣，怎么会拉出足够安全的社交距离，还是女生自己背包。”西野瑞穗因为焦急有些不耐烦地说，“犯人是故意接近公寓里本来的住户，利用对方当自己不在场证明的证人，对方会因为自己无意识共犯，和爱慕因素，有意无意帮他脱罪。黄濑君很危险！” 　　港口Mafia基层成员野泽，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经历一次警匪片里经典场景——他是“警察”那种。 　　他按照干部的指示，冒充物业，以楼下邻居投诉为由敲响了门。 　　“请稍等。” 　　过了会儿，里面开了门，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与他目光相接。 　　“不许动。”野泽正气凛然地拿枪抵住少年腹部。 　　少年怔了怔，他先是害怕，接着表情却出乎意料地变得惊喜：“是樱子小姐让你来的吗？” 　　“少废话，那个小白脸呢？”野泽凶狠地把他推进屋内，以免邻居发现，引起不必要麻烦。 　　“啊啊，果然是樱子小姐，我明白，我明白的，她让你来救‘凉祐’吗？”少年神神叨叨地继续，仿佛陷入了幻觉或梦魇，“但是，为什么？凉祐反正是要死的，故事就是这么上演的。她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这人什么毛病？”野泽眼神迅速在房间内搜寻了一圈，就在客厅瞧见了被绑在椅子上，嘴上堵着毛巾“唔”了几声提醒他，但说不出完整句子的金发青年。 　　凉祐是谁？ 　　保护目标不是叫什么黄濑凉太吗？ 　　他把手扣在了扳机上。 　　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脸色一变，他垂眸瞄着漆黑枪口，举手投降：“我没有伤害他，请留我一命。我还有用！樱子小姐也知道的，活人比死人有用，我、我能提供情报。” 　　野泽根本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玩意儿，也不清楚少年口口声声“樱子小姐”指的是谁，但Mafia的习惯是，在情况可控下，能留个活口拷问就留一个下来。 　　“你去把这小子绳子解了。”他拿枪指着少年示意黄濑凉太所在方向。 　　那个位置靠近阳台。 　　少年心里有了主意，他规规矩矩地走过去解绑，然后趁野泽不注意，转身跑向阳台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野泽懵了：“……神经病吧这里可是二十楼！” 　　等他冲过去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夜色下漆黑一片，早就找不到少年的身影了。 　　他倒不是吃惊有人敢从二十楼跳下去，Mafia里异能者也不少，有本事从这个高度跳下去还不死的人，光他知道的就有几个。 　　他诧异的是这家伙这么强，怕他手里的枪干什么？演他呢？ 　　野泽跑到一楼检查时，在地上发现了一些血迹，但没找到尸体，等他将情况如实汇报给干部，手机那头静了静，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感叹。 　　“果然……” 　　干部轻声。 　　果然什么？ 　　野泽没敢问，他才把事情搞砸，如今正惴惴不安。 　　“我们马上就到你那边，黄濑君怎么样呢？”干部接着问。 　　然后他才想起，自己跑下来查看的时候，好像……把人留椅子上忘记解绑了。 　　野泽想起论坛上传闻，试图将功补过地低声建议：“中也先生，嫂子在你旁边吗？我有个主意，要不我们趁嫂子没来，做了他？就说是杀手干的，嫂子应该不会怪你。” 　　西野瑞穗：？？？ 　　“嫂子是谁？”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重点，“他、不是，我有女朋友了？” 　　她偏转视线，呆滞地看向了一旁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他好像知道部下以为的那个女朋友是谁了，但这话真的要他来指出吗？ 　　他看着西野瑞穗，同样表情微妙了起来。 　　一时两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第17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七天 被威胁了你就眨眨…… 　　女朋友？ 　　西野瑞穗乍然从中也先生的部下口中听到这个暧昧的词语，恍惚了下。 　　啊，也是。 　　中也先生帅气又有钱，对待女生也十足的绅士，怎么想都符合大多数女性的择偶标准，有女朋友也正常，别说一个，就是他找十个……她想了下对方说不定也愿意？ 　　于是西野瑞穗尽量忽略心里奇妙的感受，用“没关系，我理解”的眼神望着他，贴心地问：“中也先生的女朋友是哪种类型？万一换回来之前我和她见面了，不会暴露了吧？” 　　“……” 　　中原中也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你。” 　　如果不是他在开车，避免发生交通事故，他很想停下来问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群没个正形的部下就算了，她这段时间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是有多不在意才会觉得他有女朋友？ 　　“啊？”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女朋友是你。”他补充，见她愣住，中原中也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野泽他们又不知道内情，看见我们一天到晚待一块儿，误会了。” 　　西野瑞穗了解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中原中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她神情在暗处模糊不清，难以仔细分辨，但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他奇怪地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被部下扣一堆乱七八糟的帽子，他同样有生气的理由，但比起被误会有女朋友了这种小事，他更在意她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不怀疑，还帮他“向并不存在的女朋友隐瞒，以免破坏他们感情”的体贴态度。 　　啧，他纠结这个干什么？ 　　“等换回来后，我会向他们解释。”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以免吓到她。 　　“哦……”西野瑞穗小声地应了句，她想了又想，突然说，“不用解释也可以吧，就当做是你的女朋友好了。” 　　“什——” 　　中原中也显然忘记自己才说完这样让人误会的话，反倒吓了一跳，猛然踩下刹车，西野瑞穗差点撞到头，还好系上了安全带。 　　她捂着额头一脸懵地看向他：“不是中也先生说我们总在一起让人误会吗？如果是恋人关系的话，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总一起行动，做任务也方便一点。等换回来了，再告诉部下说分手了好了。” 　　中原中也见她神情坦然，不由得心情复杂：“……听起来像告白前就在定分手时间一样。” 　　她认真地思索了会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所以要和我交往吗？中也先生。” 　　“……”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启动车：“我拒绝。” 　　“啊，我第一次向人告白诶，就被拒绝了。”西野瑞穗有些失落地感叹。 　　中原中也：这也算告白！？ 　　“西野，”再过条街就到目的地了，他沉默良久，终于在下车前，语气严肃地对她道，“这种事我不希望拿来开玩笑。” 　　她怔了下，觉得他可能误解了，她正要解释自己没有说笑，就听见他不咸不淡地继续：“也没必要为了方便就撒这些谎。” 　　他稍稍偏头看向她，瞳里映着玻璃前窗外的灯光，冲她笑了笑，眉目间意气风发，似乎随口一句：“况且告白应该由男方主动才对。” 　　西野瑞穗张了张口，又合上。 　　她轻轻“嗯”了声，接着弯起唇。 　　十分钟后，车在某高档公寓楼下暂停。 　　黄濑凉太住二十层某一户，今夜一场骇人听闻的绑架案悄无声息地上演，然而公寓大多住户仍在睡梦中不知不觉。 　　西野瑞穗敲响门后，开门的便是绑架案的“受害者”。 　　金发青年穿着款式宽松的白色棉衣，黑色长裤，看见两人，原本灰暗的眼瞳陡然一亮：“小瑞穗，中原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他顿了下，恍然大悟：“是警察通知的吗？” 　　警察？ 　　西野瑞穗伴随他话音落下困惑地看向室内，接着看到了令她出乎意料的一幕。 　　港口Mafia成员野泽和政府特工辻村深月分坐在茶几两侧，笑容拘谨地寒暄，以示友好。 　　……这是在做什么？ 　　“十、十六夜老师，”辻村深月听见门口动静看来，吓了一跳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问，“老师怎么在这里？” 　　是你啊。 　　她与中原中也对视了眼，异能特务科隶属内务省，却是名义上并不存在的组织，所以特务科成员对外经常假借其他组织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眼神交换了信息，由在辻村深月眼里的“十六夜”开口问询。 　　“碰、碰巧，”辻村深月支吾地说，“路过公寓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跳楼的声音，地上有些血迹，但没找到尸体，上楼检查时遇到了这位刑警先生。” 　　西野瑞穗惊讶地看向野泽。 　　“不好意思，中也先生，难得像电影里主人公一样帅气出场，还拿枪说了‘不许动！’这种名台词，戏瘾上来，没忍住往下演了演。”野泽挠了挠头，有些害羞地道。 　　众人缄默。 　　辻村深月震惊：“你不是警察，是Mafi——” 　　她说到一半想起“受害人”还在这里，止住了话题。 　　因为她也是装的警察，她没想到另一人也是假扮的，两人居然还装模作样地聊了大半天案子，现在想想，一个把特务科任务改头换面地讲了下，另一个说的都是电影里场景或自己的“亲身经历”吧？ 　　可恶，横滨的任务好难，想被调回东京了。 　　“Mafi什么？”黄濑凉太拿着果汁和纸杯走过来，刚好听见个尾音，开玩笑地问，“辻村小姐不会想说Mafia吧？刚好最近经纪人给了我一本相关题材的剧本，对这个单词有点耳熟呢。” 　　“是Mafia没错。”野泽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黄濑凉太沉默了，他冷汗霎时淌了下来，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虽然之前就觉得不安，没想到情况真的这么不妙。 　　中原中也冷冷地看了野泽一眼，他本来不想管这件事，倒也不在乎身份暴露，但这家伙毕竟是她的朋友。 　　被瞪了的野泽心虚地低下了头。他这都是为了中也先生！知道他们是Mafia，吓到了吧？这下这个小明星肯定不敢打嫂子的主意了。 　　野泽默默地寻思，罪责他担，中也先生抱得老婆归。一个合格的下属就是如此有牺牲精神，不愧是他。 　　“黄濑君，可以问下今晚发生了什么吗？”西野瑞穗连忙转移话题。 　　尽管类似的话辻村深月刚才已经问过一遍，黄濑凉太回过神，再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回答：“大概在晚上十点的时候，我翻完剧本准备睡了，服了一点帮助睡眠的药。最近因为新戏经常倒时差，经纪人建议我找医生开了点治疗失眠的药物，身边熟悉的工作人员应该都知道。” 　　“但这次服药睡着的感受和以往不太一样，身体变得特别沉重，意识是清醒的却醒不过来，再然后就被犯人绑了起来，恢复意识的时候，墙上挂钟显示时间是一点三十八分。” 　　黄濑凉太尽可能地回忆着绑架发生前后的每个细节：“犯人一直在念叨樱子怎么样，感觉对小瑞穗的小说异常偏执……因为要扮演‘凉祐’，仔细研究过原作和剧本，生死攸关爆发的演技居然被他认同了，拖延了下时间。” 　　他抿了抿略显苍白唇，由衷地感谢：“不过我一直被绑着也找不到报警的时机，多亏野泽先生及时闯进来救了我。” 　　“不不，您太客气了，都是中也先生派我来的。”野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全然忘记几分钟前自己的骚操作。 　　从黄濑凉太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后，辻村深月联系了警方，目前基本确认绑架案的犯人，就是杀害原本樱子的饰演者宫崎结衣的凶手，在嫌犯落网前，警方表示会派出警力保护黄濑凉太。 　　事情暂时解决，警方过来之前，港口Mafia的人不适合还待在这儿。黄濑凉太送他们出门时，纠结了好一会儿，拉住了“小瑞穗”，瞄了不远处的橙发男性一眼，偷偷摸摸地说：“小瑞穗，你要不要报警呀？” 　　中原中也：？ 　　“被那个人威胁了你就眨眨眼。”黄濑凉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想多了。”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有意识地不眨眼，收回手臂，以免对方多想地补了句，“不用管我，你自己小心点就是。” 　　黄濑凉太：“……”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小瑞穗变了好多！虽然中学时对人也不怎么热情，但也不是这个性格啊！ 　　他之前觉得可能是和她有段时间没见，小瑞穗才变了，现在他悟了，这就是黑帮大佬的女人吗？气场好强。 　　黄濑凉太瞬间回忆起自己为了拍剧补完的几十部极道或黑帮片，陷入沉思。 　　出了公寓房间，在按下电梯按钮后，西野瑞穗才试探地问：“辻村小姐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而是一开始就在附近监视吧。” 　　刚才在黄濑君的住所，她不方便问。 　　“异能特务科有特务科的渠道。”辻村深月镇定地回答，“歌剧院的监控被删了，但是有位前辈能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查到了读者的身份。” 　　“清水裕和，16岁，就读于某私立高中，性格有些孤僻，但成绩很好，父亲是议员，听说家教很严格，但已于一年前无故辍学，行踪不明。”她有条不紊地总结，“根据调查的结果，失踪这段时间，他在博多与池袋两地往返，通过杀人赚钱，再用赚到的钱购买黑客技术遮掩行踪。博多的杀手行业很发达，清水裕和在这群人中，不算体格健壮，之前只是普通的学生，也没经受过特殊的训练，他靠‘这里’杀人。” 　　辻村深月指了指自己的头脑。 　　“推理小说？”西野瑞穗明白了。 　　“据清水裕和的同学回忆，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对推理作品很感兴趣，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很拿手怎么用书里学到的技巧杀人，出了不少纰漏。但他帮某些人做事，这群人在政府里有内应，帮他洗白了不少。” 　　“大约半年前，清水裕和在明面彻底失去了踪迹，根据十六夜老师提供的新闻……” 　　说到这里，精英特工冷静的表情突然变得犹豫。 　　听到现在，中原中也也懂了：“他开始用书里那些手法？” 　　他这句话缺了主句，且下意识看向西野瑞穗，但辻村深月忽略了这一点。 　　她点点头继续说：“特务科找到清水裕和在博多的住所时，那里已经被火烧毁，大部分线索消失。考虑到他对老师的作品很执着，和樱子原定饰演者宫崎小姐的死亡，特务科派人监视黄濑先生附近，没想到还是被他跑了。” 　　“能从二十楼跳下去生还……这点资料上没有记录，”辻村深月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终于切入正题，“继续放任犯人在外很危险，目前手上线索都断开，为今之计，只有利用清水裕和对“四季”系列女主角樱子的疯狂态度，将人引出来了。” 　　“……这样不好吧。”西野瑞穗明白她说这么大一堆，是想做什么了。 　　“我也明白，但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辻村深月语气沉重，“特务科会肩负起暗中保护的职责，再说不是有重力使你在吗？” 　　“你们在说什……”中原中也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然后他发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拜托你了，樱子小姐。” 　　异能特务科成员辻村深月郑重其事地欠身。 　　被他面无表情盯着的西野瑞穗想了想，默默用口型比了个“加油”，表示精神上的支持。 　　中原中也：“……” 　　所以果然哪里不对吧。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18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八天 樱子。 　　次日夜晚。 　　霓虹灯光如海浪翻涌的商业街，喧闹与繁华再度降临。 　　某家奢侈品牌的服装店内，一场奇怪的争论正在上演。 　　“樱子小姐表面上是大和抚子一样的温柔女性，这款焦糖色的法式半身高腰裙搭配灯笼袖复古衬衫，更衬托她的气质。” 　　“四季”系列编辑兼死忠粉辻村深月指着实木衣架上新款裙装胸有成竹。 　　“《秋声》里樱子拜访过去老师时，对她穿着的描写是‘米白色长裙和马甲’。” 　　小说的作者本人西野瑞穗引用原文内容纠正。 　　“你要考虑到场景的变化，樱子正式地拜访恩师，当然会穿得庄重一点。但待会儿要去的地方是咖啡馆吧。”辻村深月理所当然地反驳，觉得重力使怎么可能有她懂，她可是将书来来回回看了十多遍，不说倒背如流，她自认对书的了解不输给任何人，除非对方是作者。 　　西野瑞穗仍旧不赞同：“樱子的服饰会在细节上考究，但整体来看，她不会选择太夸张的服装，毕竟是‘黑幕’类型的人设，给证人留下深刻印象不利于脱罪，你选的衣服在蕾丝设计上太繁复了。而且衣服不是重点，樱子之所以是樱子，是因为她性格上的魅力。高腰裙搭配高跟鞋怎么打架……我是说，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跑路？” 　　两人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四目相对，这才想到明明是任务核心但从刚才起就完全没插上话的茶发女性，转头看向对方，异口同声地问： 　　“樱子/你怎么想？” 　　中原中也：……谁是樱子啊！ 　　不要擅自给人增加设定。 　　他已经放弃改变她们的想法，中原中也甚至意识到自己脾气好像越来越好了，比如他现在不但没有反驳她们，还顺着两人思路地回了句：“只是改变风格的话没必要折腾太多，换件外套不就行了。” 　　不想继续为清水裕和那家伙的事耽搁时间，他很勉强地做出了让步。 　　辻村深月只思索了不到一秒，当场倒戈：“老师说得对，老师觉得什么样的外套适合樱子？” 　　西野瑞穗震惊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她才是十六夜！你这个虚假的粉丝，根本看不穿本质嘛！ 　　如果让他选，中原中也肯定选较正式的黑色长外套，他想了下，看向西野瑞穗：“你觉得呢？”毕竟是她的作品。 　　他想到她刚才兴致勃勃的模样，盯着她，慢悠悠地笑了笑，补充：“好好选。” 　　听出他语气里的重音，西野瑞穗默默将视线从假模特身上收腰系带点缀白纱的外套上挪开，指了指另一件朴素的风衣：“那件可、可以吗？” 　　ooc不ooc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选一件中也先生能接受的衣服。那件外套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或许能通关？ 　　中原中也看了衣服半晌，勉强点了下头，让店员将衣服取下来，试穿合身就去买单了。 　　辻村深月看着茶发绿眸的女性一脸凑合的态度，忧心忡忡：……十六夜老师这么恋爱脑真的好吗？ 　　…… 　　【夜幕低垂，路灯的光亮水银似的倾泻一地，位于十字路口拐角处的咖啡馆透出了偏黄的暖光，如同人造的阳光，吸引着迷途的飞蛾，看似温暖，落入手心，却没有丝毫温度。 　　大约鲜少有人仍有闲情逸致，在灯红酒绿的夜晚，到这样宁静的地方喝咖啡。 　　店内没有一个客人。 　　店长并未打样，他抬头看向墙上挂钟，开始研磨咖啡豆。 　　指针刚过九点，店长听到了门口悬挂风铃的声音。 　　她是最近这里唯一的客人，总是很准时。 　　那是一位美丽、忧郁，又温柔的女性。 　　她经常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几小时，店长不清楚那双如同终日下着细雪的眼眸里究竟倒映着怎样的风景。 　　他猜测，她喜欢那个位置，或许因为此处能看见外面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却与世隔绝般，只是静静观望。 　　今夜，他再度听见了风铃声。 　　……】 　　中原中也点了一杯黑咖啡，他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闹腾得像菜市场的咖啡店，怀疑自己看错了片段。 　　接着他收到一条短信，西野瑞穗发来的，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能当面说的事，他不习惯用短信交流，隔了一分钟才回复【这就是你书里那家店的原型？】 　　为了将清水裕和引出来，辻村深月和西野瑞穗就小说内容进行了深刻讨论——中原中也已经放弃思考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什么形象了。她们讨论时没避开他，中原中也听了大概。毕竟在其他人看来，他才是“作者本人”，怎么想也不适合离场。 　　经过一系列协商，两人敲定了樱子初登场的“咖啡馆”，作为设下陷阱的舞台。他接过西野瑞穗递来圈重点的书翻了下。 　　新的信息立即跳了进来，看得出她打字很快。 　　【艺术创作和现实有次元壁，首先在商业街开店就一个客人，考虑到店铺租金，早该关门了。而且这家店的咖啡豆品质一般，我也不喜欢黑咖啡。拿它当参考只是店铺装修风格比较适合我的小说，也不知道清水君为什么对‘我是樱子’这个设定这么执着。】 　　隔着手机屏幕他都能想象她语气里的不满。 　　中原中也瞧着咖啡杯里漆黑的液体沉默了。 　　实际上他也不怎么喜欢黑咖啡。 　　他喜欢酒，咖啡里他偏好拿铁，黑咖啡的口感太苦。 　　鉴于她设定里“樱子”喜欢黑咖啡，中原中也端起杯子面不改色地品尝。他盯着生意兴隆的店内场景，总觉得她们的主意不太靠谱。 　　等等，她不会只是想玩吧？ 　　他想起两人讨论时兴高采烈的氛围，忽然意识到什么。 　　感应到他的想法般，另一条解释的短信接踵而至。 　　【虽然没有在书里署名，但我对店内装饰和环境描述得很细致。他都能翻出我很早以前在某本杂志提过一次喜欢白巧和蔓越莓，按照他对‘四季’的偏执程度，不可能找不到这里。】 　　中原中也拿着手机正要回信，无线耳机里传来辻村深月冷静提醒的声音：“时间快到了。” 　　他被转移注意地抬起视线，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被暖光照得昏黄的墙面镶嵌一座款式古老的挂钟，上面漆黑的指针缓缓指向九点，这是小说里樱子固定出现在咖啡店的时间。 　　店内便衣的警察借着菜单菜单、咖啡杯等道具的遮掩，装作不经意实则暗中警惕地看向门口。 　　中原中也同样看着那个地方，悬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有人进来了。 　　一个便衣警察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向后腰，同行阻止了他，摇了摇头。 　　进来的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他点了杯咖啡，从公文包里掏出电脑，找了个座位加班。 　　后来又陆陆续续进来些人，先到的顾客买完单离开了。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清水裕和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根据特务科的情报，嫌疑人这几天的确在咖啡店附近出现过，怎么会这样……非常抱歉，老师，今晚先撤退吧。”辻村深月十分遗憾和歉意地通知。 　　“知道了。”中原中也厌烦地叹了口气，也佩服自己能在这里耗这么长的时间。是哪里想不开？ 　　便衣警察分批撤退。他看着变得空荡的咖啡馆，皱了皱眉。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西野瑞穗在书里对店内环境的描写……比起刚才人满为患的场景，显然此刻更符合行文。 　　他站在原地没有行动，除他以外最后一位“顾客”撤离后，店外的广场和街巷，各个地方冒出了烟雾，将咖啡店落地玻璃外的景象完全遮挡。 　　门口再度响起了风铃的声音。 　　一个清瘦的少年缓缓走了进来，他摘下了脸上的防毒面具，露出了一张秀气的脸。外面飘散的化学烟雾里有某种催泪和影响通讯装置的成分，中原中也听到耳机里传来“沙沙”声，辻村深月焦急的呼喊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他感觉刺耳地摘下耳机。 　　“清水裕和？”中原中也冷淡地问。 　　“那个人的主意还真的有效啊……”推理小说杀人事件的主谋环顾着店外一片混乱的场景，嘀咕着什么，接着他的情绪突然异常高涨，手舞足蹈地对他说，“樱子小姐，你知道吗？外面不少市民，身上都绑着炸弹，都是我干的哦！倒计时半小时，找爆.炸物处理班还来得及。但提前进来的话，我会用遥控器引.爆炸.弹。” 　　他手里捏着引.爆.器，满怀期待地真挚邀请：“樱子小姐，趁警察还没有进来，我们赶快逃走吧！” 　　“你对她还真是执着啊，”中原中也对外面的惨剧没什么感想，他淡淡地扫了眼窗外浓雾和对方手里的引.爆装置，挑了下眉，“就因为几本小说？” 　　中原中也口中的“她”指西野瑞穗。不是为了她，他没必要自找麻烦，甚至做一些不符合平时作风的事。 　　清水裕和也听见了，他疑惑地看着茶发女性，奇怪“十六夜”为什么不称呼“我”。但他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读：“十六夜老师还是把自己和樱子分开呢。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樱子。” 　　“那本书也是你的犯罪记录吧？”不等中原中也回答，少年眼瞳中亮着虔诚的光，迫不及待地给出了解释，语气笃定，“就像作品里的樱子，由于怎么也无人看破她的作案手法，对世界感到无趣和绝望，投案自首一样。老师不也是这样吗？因为没人理解，才用写小说的方式，进行犯罪自白。” 　　“我是你的读者，这世上没有比我更理解老师的人，如果我们合作，就再没有人能看穿我们的‘杀人手法’。老师不也收到了我和巧克力一起送来的‘简历’吗？您不愿意认同我？” 　　清水裕和终于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目的，他想为自己的“杀手职业”找个优秀的军师，而十六夜就是他认定的盟友，见对方一点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少年脸上满是失落。 　　“你说得不会是那些利用书里手法犯案的新闻？”中原中也反应过来，他神情非常复杂，“你……精神不正常吧。” 　　“……您果然不愿意承认，”清水裕和闻言沉默，他慢慢地咧开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讥诮又诡异，“老师忘记了，六年前的绑架案了？” 　　中原中也模模糊糊记得她的确提过自己小时候被亲戚绑架，好像是上次喝酒她喝多了点顺口提了句？她说这话的口吻轻松，神情也不见丝毫阴霾，没给他留下太深刻印象。 　　他下意识蹙起眉，想阻止少年继续，但迟了点。 　　“老师的叔父因为股东利益分配不均，伙同研究所的研究员，诱拐和绑架了老师。等警察找到你的时候，除老师以外的人都死了。”清水裕和带着恶意的微笑，了然地反问，“警方最后给出的调查结果显示，老师的叔父和研究员分赃不均，自相残杀。老师因为受到刺激失去记忆……不觉得太巧了吗？” 　　“老师，承认吧，你就是樱子，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你一定是用某种方法，利诱了他们，逼他们自相鱼肉，不是吗？” 　　在空旷处，烟雾维持不了多久，何况还有特务科那群人指挥，雾霭渐渐消散，中原中也察觉被他随手扔在了桌上的耳机慢慢恢复了通讯。 　　本来就是为了抓捕疑犯才带的东西，他陡然想起政府的人就在对面。 　　“是不是什么樱子都无所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他面无表情地破坏了通讯器，冷冷警告。 第19章 交换身体的第十九天 私生尖叫：你OO…… 　　清水裕和过去十六年的人生，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认为是“成功”的人生。 　　他出生在富裕家庭，不用为金钱发愁。父亲是地方议员，社会地位很高，母亲是传统的贤妻良母。 　　清水裕和的容貌清秀，成绩优异，一直到高中，都是师生眼里的“好学生”。学校里不少女生会用芳心暗许的眼光偷偷打量他。 　　如果就这样顺利地从大学毕业，他或许会凭借不错的学历和父亲的人脉，从事政治，引领那些无知的市民。 　　但他一直有种“割裂”感，与家庭、与学校，与社会的割裂。 　　严苛的父亲，卑躬屈膝的母亲；为人师长却在巴结他一个低年级生，还有连这种程度的试题都抓耳挠腮的同学，他们有什么资格进入社会？ 　　无聊，厌倦，烦闷。 　　周围一切都让他觉得作呕和窒息。 　　他第一次向父亲提出休学，被男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母亲失望的眼神和跪在地上抱住他呜咽的声音，就像苍蝇嗡嗡叫一样烦人。 　　他回到了学校。 　　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她恐惧被那个男人抛弃，生出一个优秀的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 　　清水裕和重新戴上圆滑的面具，融入了同学之中。 　　很是偶然的，在某个小说迷同学的推荐下，他接触了推理小说。 　　起初他只是为了和不得不应付的同学有共同话题，对方是某个商会会长的儿子，和他交往对父亲的事业和今后的发展有利。 　　但他很快陷了进去。 　　里面的逻辑推理、作案手法、作者和读者间的较量，和抽丝剥茧以为找出凶手，却在结局迎来巨大反转的惊喜。 　　无论哪种都令人神往。 　　仿佛他在下一场盘根错节的棋局，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小说的作者。 　　但他很快又重新感到失望，他将书店里能买到的推理小说看了七七八八，除少数精品，大部分都粗制滥造，情节老套，手法也漏洞百出。 　　清水裕和偶尔在网上和同好交流观后感，在某推理论坛上，他认识了一个ID叫“白领”的推理小说迷。 　　对方自称十年书龄的老读者，古往今来市面上大多推理向作品都看过，问过他的要求后，白领向他推荐了几本小说和电影。 　　他不抱期望地购入，居然都是精品。 　　就这样他和上班族在网络上渐渐熟悉了起来。 　　时间长了，他将自己的烦恼诉诸对方。 　　白领安静地听完，对话框沉默良久，才发来一段话。 　　【清水君有没有想过，人和人的才能是不同的。】 　　【就像历史上跨时代的科学家，总被愚昧的民众误认“疯子”。人无法理解超出自己常识的东西，你恰好就是拥有过人才能那一类型。】 　　清水裕和豁然开朗。 　　是啊，不是周围人太蠢。 　　他和别人是不同的，他拥有才能。 　　之所以喜欢推理小说，也是一样的道理，那些作者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有一瞬间能跟上他的思维罢了。 　　与此同时，他不再对学校的生活感到迷惘。 　　他确信自己无法从阿谀奉承的教师身上学到东西，一个月后他离开了学校，在白领的建议下，到了博多，面见网友，结果白领在他到的前一天出差了。 　　博多表面上是一个繁华的城市，据说3%的人口都是杀手，尽管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清水裕和意外卷入了一场绑架案，他借助白领最近向他推荐一本推理小说里相似的情节脱困，却没有马上离开博多。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找到了生存的意义，那种智慧凌驾他人之上的自觉，劫后余生的爽快，让他像酒精患者一样上瘾，以此为契机，清水裕和彻底堕入黑暗。 　　他利用小说里学到的知识，成为了一名职业杀手，但事情并非一开始就很顺利。 　　现实并不能完全按照推理小说里编排那样发展，好几次他露出马脚，差点被警方抓住。 　　身为议员的儿子，他怎么能坐牢！？ 　　那个时候，拯救了他的人，是樱子。 　　总是对他微笑的胜利女神。 　　小说里的完美犯罪主义者。 　　然而，然而。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呢？樱子。” 　　他迷惘地凝视着对面神情冷酷的茶发女性，她一脸厌烦的看着他，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樱子小姐，您救了我啊……如果没有你，我坚持不到现在。”清水裕和深情地表白，他看着手里的引爆器，恍然大悟地念叨，“啊啊，我明白了，您是对我的表现不满意，我还没有通过您的考察对吗？” 　　“是外面那些市民还活着的错吗？您觉得我优柔寡断，请放心，樱子小姐，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他说着要按下引.爆器的按钮。 　　中原中也：？ 　　这家伙的思路是怎么转到这种诡异地方的？ 　　“够了，住手。”他忍不住制止，在这种人山人海的商业街引.爆炸.弹，已经算恐怖.袭击了，连Mafia都不会做这种老套又无意义的事。 　　清水裕和闻言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神情很明显动摇了，激动地说：“为什么？樱子小姐，你难道在担心那些人？不可能，樱子小姐不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和你根本就不是同类！只有我，只有我能理解你的智慧与谋略！也只有拥有才能的人才能看见‘同一片风景’，这是你在《冬眠》里亲口说的，不是吗？” 　　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对方，不为所动。他没有看过她写的东西，但听清水裕和自说自话了半天，沉默数秒，突然笑了笑，他的笑容里有一种锐利的意气，面露轻视，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从头到尾都活在臆想里吧？理解她？别开玩笑了。” 　　听过她抱怨，和她相处，为她保驾护航，还有交换身体的人都是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也配说了解她？ 　　不管六年前发生了什么，樱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她是西野瑞穗，这就够了。 　　清水裕和被他语气里的讽刺刺激，少年出离愤怒，被戳穿的仇视，与仿佛看见作品主角ooc的痛苦同时在他脸上展现，他正要说什么，清脆的风铃声忽然响起。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橙发蓝眸的青年闯了进来，带来了室外寒夜里的一阵冷空气。 　　两人俱怔。 　　“你怎么来了？”中原中也微微皱起了眉。 　　“你手机没接，通讯又突然断了。”西野瑞穗注视着他，说得坦然，“我很担心你。” 　　“……” 　　他不自在地沉默了会儿，无奈地说：“我没事。” 　　她在这儿，他反而担心。 　　被无视的清水裕和：“……你怎么进来了？快滚出去，不然我引爆炸弹了！” 　　他紧握着手里的引.爆.装.置，情绪激烈。 　　可恶，怎么回事，事情为什么不能按照他预想的发展？ 　　上次在歌剧院和十六夜老师见面后，他委托了在博多地下市场异常活跃的某个黑客，调查了出现在老师周围的男人，对方查完后将委托金开到了三倍，才含糊地告诉他那个男人与横滨最大的黑色组织港口Mafia有关，大概率是高层，建议他远离两人保平安。 　　但他怎么能甘心？好不容易找到樱子小姐，终于樱子小姐愿意见他，还将地点定在了她初登场的咖啡店，他不能轻易地放弃！这样他和那些胆小怕事的“一般人”有什么区别？ 　　西野瑞穗被少年冲动的声音提醒，愣了愣，回过神地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清水裕和得意地把引爆器在面前晃了晃。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语气、表情。因为不能很好控制异能的关系，曾经，她总是在不经意间读取到他人记忆，笑容可掬的人回忆未必亲切，低头哈腰的人记忆中也有为了家人而努力的温情。人的内心与脸上的表情不一定一致，但大部分人，极力掩藏，神情中也会泄露蛛丝马迹，久而久之，她对他人情绪的变化很敏锐，也将这种能力改头换面运用到了写作中。 　　“你先出去……”中原中也对她说。 　　“我没必要在意那些人吧。”她打断了他的话，与他对视，她展露了一个微笑，视线重新落在了少年身上，面不改色地反问。 　　中原中也于是默然，尽管她的发言出乎意料，不像她平时的作风，他愣了下，很快放下心。他转而警惕少年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就算有什么，他也会替她兜底。 　　“你应该调查过，我是港口Mafia的人，”她假借“中原中也”的身份，镇定地引导，“你手里的引爆器能阻止警察们进来，但人质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你又能拿出什么筹码呢？” 　　嫌疑人的执念是“樱子”，但他并非穷凶极恶到能目空一切的存在，自大、虚荣、怯弱，种种弱点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他想要见到樱子，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樱子。 　　感谢差点将她拐入娱乐圈的某位经纪人，虽然只短暂培训了她不到一周，为了一个巧克力广告视镜锻炼的演技，希望能将对方糊弄过去。 　　少年表情明显慌了：“不要过来！” 　　“放心，我对抓你也没有兴趣，”西野瑞穗担心他一激动把按钮按了，刺激完不忘若无其事地安抚，“我们来聊聊樱子的事吧。” 　　“你怎么看待樱子，还有所谓的完美犯罪？”她淡淡地问。 　　西野瑞穗尽力地吸引着少年的注意，中原中也了然地放轻脚步后退，从另一边绕向清水裕和的背后。 　　“樱子小姐是我的光，她无数次救赎了我……”清水裕和神神叨叨地下意识搜寻茶发女性的身影。 　　“但是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犯罪。”她快速截断地说，重新拉回了少年的视线。 　　他目光尖锐地盯着她：“不可能！” 　　清水裕和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明白了，你在嫉妒我，嫉妒我如此理解樱子小姐。你没看过那些新闻吗？都是我做的，我利用十六夜老师书里的手法，完成了‘完美犯罪’！” 　　“所谓‘完美犯罪’，是小说里才有的概念。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超过诉讼时效，知道手法也无法找到证据之类的犯罪，是完美的犯罪。”她奇怪地说，“但‘四季’系列里的手法并非如此。‘她’在写作的时候，有意识保留了并不明显的BUG，为的就是防止模仿犯罪。何况现实中真实的犯罪，不可能完全与小说里故意设计的场景对上。如果你实际操作了就明白，里面的手法是不能在现实中完美复原的。” 　　先前还致力于“维护樱子完美形象”的清水裕和，听到这句话却奇异地保持了缄默，他神情扭曲了一瞬，接着恍惚了起来。 　　“但无论怎么说——” 　　她背着手，轻轻地勾了勾唇。 　　下一个瞬间，少年肩膀一痛，他惨叫出声奋力挣扎，却来不及，中原中也握住他肩膀，使他手臂脱臼地轻松夺走他手上引.爆.装.置，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少年撞在咖啡桌上时，被一壶还未完全凉透的咖啡烫到，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门外等候已久的警方鱼贯而入，将清水裕和死死地按住。 　　“往人质身上绑炸弹这种套路都太老了，才不是我要的完美犯罪。” 　　她冷哼了一声，将刚才的话补完。 　　中原中也将引爆器顺手递给最先冲进来，还不小心用跟鞋踩到犯人手背的辻村深月。他偏头发现她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接，他愣了下，冲她笑了。 　　“做得很好。”他走近地说。 　　刚才，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出那番不似往日风格的言辞时，他读出了她的潜台词——“请相信我”。 　　结论来说，配合得还不错。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中也先生，注意你自己的形象。”她察觉正要向他们走来的辻村深月诧异的眼神，小声提醒。 　　中原中也：“……” 　　疏忽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被抓住，我是有才能的人，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樱子小姐，救救我啊——就像以前一样……救救我！” 　　被按在地上的少年不死心地拼命挣扎，他求助的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中原中也下意识挡在西野瑞穗的面前，不耐烦地蹙眉。 　　清水裕和被按在地上时，挂在脖颈上原本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掉了出来。 　　挂饰的造型有些奇怪。 　　作为饰品来说太过简单，就像把一块未经打磨的原石随便找了根绳子串起来了一样。 　　辻村深月看到少年跟前的“红宝石”却脸色一变：“将‘宝石’拿开！” 　　但还是晚了一步。 　　清水裕和匍匐在地上叼住项链，将宝石在口中咬碎，吞咽腹中。 　　少年痛苦地蜷缩了起来，满头大汗，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喂，你没事吧？”围在他身侧的警方以为他打算自杀，蹲在他面前关切地问，准备急救。最先握住少年挣扎手腕的一名警察，只觉得他手中触碰到的皮肤，温度高到吓人，根本不像正常人类该有的体温。 　　“快离他远些！”辻村深月急促地警告。 　　下一个瞬间，原本像是要死去的少年突然苏醒，他睁开的眼睛流露出鲜血一样的赤红，像是下一刻就要留下血泪，轻描淡写地挥拍警察——身强力壮的警察沙包似的弹开，撞在了墙壁上。 　　“樱……子……小……姐……” 　　少年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从他的眼、耳、口、鼻流下。 　　西野瑞穗觉得这场景太诡异了，她忽然想起地嘀咕：“我就说他怎么能从二十楼跳下去但刚才那么弱……原来是因为那颗宝石。” 　　还有她文里大部分手法，不具备在现实中上演的可能性。当然推理沾上异能就另当别论了，一切都可以用犯人拥有“某种特殊的异能”解释，对推理小说来说，这种写法就太无赖了，所以她笔下世界与现实不同，不存在异能。 　　显然清水裕和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正是这种特质，才让他将书中内容完美地变成现实。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后退。”中原中也伸手拦住她，低声嘱咐。 　　“清水裕和，你已经被逮捕了，停下来！”辻村深月拿出枪，厉声。 　　但少年仿佛无知觉，他没看枪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发女性，西野瑞穗抿紧了唇，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 　　中原中也在Mafia里体术排在第一列，就算失去异能，面对多数人也有一战之力。但他和西野瑞穗换了身体，女孩之前几乎没经过任何锻炼，就算这段时间他加强了训练，短时间内她的身体素质也不可能提得太高，肌肉的爆发力跟不上他的眼力和动作。 　　何况清水裕和显然以生命力为代价，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能力。 　　中原中也没能完全避开，被清水裕和近了身，少年手上力气大到惊人，从被卸下关节脱臼的人类的手，变成了野兽的爪子。 　　就像要将刚才遭受的屈辱报复回来，他手臂被抓伤。接着枪声响起，中原中也听出枪响的源头，意料之外地抬起视线。 　　开枪的并非全副武装的警察，或异能特务科的特工。 　　而是西野瑞穗。 　　她的手很稳，就像他教的那样，右手握住枪托，左手维持稳定。 　　她表情慌乱了一瞬，发现没打中要害，才放松下来。 　　异能特务科的辻村深月上前，将还想挣扎的犯人撂倒，压在地上，铐住他的手。 　　“谁给你的药！？”她冷静地质问，“你知道这种东西有依赖性吗？只要服用一次，就会像毒.品一样越陷越深，最终死路一条。无论是谁把它给你，都没安好心，你难道还想包庇这样的人？” 　　药的效果在渐渐消失，清水裕和慢慢从混沌，仿佛无所不能的状态中清醒，一度忘记的痛觉再度出现，浑身像被卡车来回碾压般剧痛，他抽搐起来，突然感到后怕。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做错了？ 　　他开始想到学校的光景，想起母亲为他做的爱心便当，食材总是很丰富，同学总是很羡慕，但他觉得有些羞耻。还有父亲……父亲看见现在的他，会作何感想？ 　　“是……一个男人，”他发出了像是野兽死前悲鸣的声音，“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利用人质，还有化学烟雾的制作方法都是他告诉我的。他将宝石给我，说能让我这样的一般人，也成为异能者。他还说，宝石的名字是‘潘多拉’。” 　　“对方长什么样？”辻村深月进一步追问。 　　“白色头发——” 　　清水裕和没能将话说完。 　　一颗狙击弹从外面射入，击穿了落地玻璃和他的头颅。 　　少年倒在血泊中，与他的自命不凡和美梦一起。 　　外面爆.炸.物处理班已经到了，他们顺利地拆掉了无辜市民身上的炸弹。喜悦的哭泣与警鸣汇聚一片。 　　咖啡馆对面，某个适合狙击的地点，一个上班族装扮的男人摘掉了脸上厚重⑨时光整理的黑框眼镜，他身上有个公文包，里面装着能迅速组合成一把狙.击.枪的材料。 　　当然也可以将其改造成普通的笔记本电脑作为伪装。 　　这是白领模样的上班族近期得到的异能。 　　“代号‘粉丝’，已确认死亡。且死前与目标有一定接触。第一阶段计划顺利完成……”他拿出手机，一边向某位大人物汇报工作，一边拐入某条暗巷，迅速离开了狙击现场。 　　…… 　　清水裕和孤注一掷的行动，给中原中也造成了一点擦伤，他闪得及时，伤口并不严重，没当回事。辻村深月却突然拿出“十六夜”责编的姿态，恰巧医疗车也来了，让他处理完伤口才准走。 　　西野瑞穗双手双脚同意，在中原中也一脸无奈地被送去包扎时，她看见他风衣上沾了不少血，去附近还开着的服装店买了件外套，返回等红绿灯时，她脑海中浮现清水裕和死前的模样，走了下神。 　　红灯转绿灯。人流交汇。 　　在走到马路中间时，与她擦肩而过的黑发青年脚步微顿。 　　“刚才发生的事……很精彩哦。” 　　他低垂视线似乎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羽毛般轻巧地飘落。引人注意的是他苍白的脖颈处露出了一节绷带。 　　西野瑞穗总觉得这个人的语气略显熟稔，但她对对方毫无印象。 　　她困惑地抬起视线：“你……” 　　青年食指抵唇比了个“嘘”的手势，他若有所思地往后扫了眼，瞧见出来寻人的茶发女性的身影，于是轻轻地勾起了唇，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东西，笑得肩膀都微微地颤抖。 　　“没什么，还会再见面的。” 　　他冲她留下一句奇怪的台词，随即顺着人潮迈出步，正如一滴水融入海洋般，迅速地失去踪影。 　　“你在看什么？”中原中也见她一直没回来，出来找她，见着的就是她望着马路对面发呆的场景。 　　“遇见了一个怪人……”西野瑞穗一头雾水，她很快转开了话题，把手里纸袋递给他，“给，外套。” 　　他伸手拿起，是件黑色的大衣，挺符合他的审美。 　　中原中也将外套披在肩上，遮住了伤口和血迹。他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随意地瞥了眼，那里早就不存在“怪人”的身影。天空仍旧是被各种霓虹灯管照得偏灰的黑色，离天亮还早。 　　“走吧，回去了。” 　　他理所当然地对她说。 第20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天 财阀大小姐。…… 　　体温计显示37.5°, 前天晚上回来后，西野瑞穗发起了烧，今早体温终于降得差不多了。Mafia事务所那边的工作堆了好几天, 昨天中原中也不放心在家陪了她一天，今天得回事务所一趟。他已经换好外出的正装，临出门前让她再量了下温度。 　　“还有点低烧。”他看着体温计有些无语, 他没想到按照自己的身体素质, 正常状态下前两天还能烧得那么严重。他很少生病，体温计都是前天察觉她生病后, 他临时去药店买的。 　　看来是最新训练少了。 　　“我已经没事了, ”西野瑞穗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很多了, 她坐在床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体贴地问，“真的不用我陪你去事务所吗？中也先生一个人不要紧？” 　　“你想太多了。”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 打断地说，“本来就处理习惯了的工作, 能有什么要紧？” 　　“比起操心我的事, 你再睡会儿。晚点烧应该就能退了。”他平静地安慰完, 话锋却陡然一转, “等你好起来, 之前落下的体能训练逐渐恢复吧。看来不该让你偷懒，而且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他虽然让她好好吃饭，但他渐渐发现她根本不是胃口不好才不吃，而是小孩子一样吃饭要人陪, 而且喜欢吃的都是诸如汉堡炸鸡披萨的高热量食品。 　　西野瑞穗：“……” 　　听听，这是该对病床上患者说的人话吗？ 　　她转移话题地道：“但是现下在外人眼里，我才是‘中也先生’。你回去后没有我打掩护, 进出干部办公室，还有行事上会不会不方便？” 　　“哦，那个啊，”中原中也反应过来，语气平淡地应了声，“我升职了。” 　　“诶？”西野瑞穗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呆住了。这才加入多久啊就升职了！？ 　　Mafia的晋升通道这么高效的吗？比一般会社还轻松啊！而且他现在用的她的身体，那在其他人眼里岂不是“西野瑞穗”升职了？ 　　自己在地下社会混得风生水起是否哪里不对？ 　　还在生病中的西野瑞穗被连环暴击，默默地缩回了被窝。 　　中原中也倒没想她那么多。 　　他在Mafia里本来就算升得快的，刚加入Mafia，就在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直属部队工作，虽然比某个家伙慢了一点，但同样短短数年就爬到了干部的位置，再来一次比上次顺手不是理所当然？ 　　他交代完见她乖乖睡了便离开了房间。西野瑞穗很快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关门声，她又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睡不着。 　　连续睡了一天两夜，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觉。 　　其实她没什么事了。 　　结果中也先生还是没把她带去港口Mafia。 　　他走后，西野瑞穗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干净的天花板，感觉又回到了之前。 　　她一个人住别墅的时候。 　　西野财团的千金，住宅当然也是一等一的规格，无论建筑设计，还是家居风格，都是能工巧匠全力打造的一流作品。只要她喜欢，还可以让七八个漂亮的女孩子穿女仆装照顾她，请世界各地的优秀厨师轮流下厨，今天法餐明天意大利菜，后天吃中餐或者地道的日本料理。 　　但她突然觉得没意思。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大一点的家族内部或多或少都有纷争，或是利益分配不均，或是长辈对晚辈的期许过高。因为家庭的关系，她认识不少世家子弟。常理来说，是她青梅竹马的某大财团的继承人，即使是学校社团的活动，其父亲也不允许他屈居第二，结果在中学时，对方人格分裂了；另一个财阀千金，和普通家庭出身的恋人非常相爱，为了摆脱联姻的命运，与恋人一起做了很多努力才得到家族认可。 　　这些困扰对她来说都不存在。 　　因为母亲早逝，又遭受过绑架，爷爷对她愧疚加心疼，几乎百依百顺；父亲对她很严格，但也只是在人际关系上审查严了些，小时候她交往的每一个人，不久后资料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她对家业没有兴趣，况且弟弟春优很聪明，又非常努力，在中学时，两年就学完整个初高的知识，连跳几级，不到16岁考入国外知名学府，还没毕业，但已经开始协助父亲打理家产。 　　相比起来，她的烦恼顶多就是吃饭没人陪；还有就算她不愿意，也总是读到一些人由于西野财团，对她阿谀奉承时“表里不一”的记忆——然而世间人大多如此，着实没必要拿出来说。 　　她只是。 　　西野瑞穗想。身体互换的关系，她最近都是和中也先生一起行动，还没有分开过。 　　……只是有点寂寞罢了。 　　…… 　　另一边。 　　中原中也赶到办公室后，他看着桌上堆满的资料，很巧合的，放最上面的几份报告不够规整，掉了下来。他伸手扶住额头深叹了口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文书工作本来就枯燥，只是他坐到干部的位置不得不做。 　　这下他不但要处理本来的工作，还要完成用“西野瑞穗”的身份加入港口Mafia后的工作。和瞒着其他人。 　　他突然想起异能特务科的那个卧底坂口安吾，还没暴露的时候拿三份工资，还有时间干点别的。早知道他就向那家伙取取经。 　　中原中也将干部办公室的门锁上，随手把外套搭在了椅背上，拉开座位坐下，开始弄这几天堆成小山的各类报告。 　　时间过半，快到中午，他才扫见压在文件最下面的“暮色事件”处理结果。 　　绅士和查理死后，暮色歇业，Mafia的财务入驻，对剩余物资盘点，理清账目。报告书后面附了交上来的盘点表。后续港口Mafia会派人直接运营，关于作为招牌招揽顾客的珠宝设计师，尾崎红叶正在物色，目前已经有几个备选，之后那边会接洽。 　　事情算得上顺利落幕，中原中也却突然想起查理临死前记忆中提及的“潘多拉宝石”，这件事盯上西野瑞穗的连环杀人犯也提到过。 　　再加上清水裕和死前使用的怪异力量……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联系了给暮色事件收尾的部下继续调查。 　　“潘多拉宝石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部下含糊地说，“我会再查查看，有了结果立刻汇报。说起来，西野小姐，在盘点查理先生遗产时，我们在他家中发现了几张写着您名字的设计图，好像是戒指，还有宝石项链之类，需不需要拿过来给您看下。查理先生的设计都是名作啊，可惜这几张图纸大概就是绝笔了。” 　　中原中也愣了愣，他过了许久才想起，第一次到暮色的时候，她随口说过自己来过这里。暮色对外是正常的珠宝工作室，这倒没什么奇怪的。不过他依稀记得她说自己是和熟人一起来的，不会是男性……？ 　　他忽然想起不少有钱人订婚或者结婚，都会选在“暮色”订制戒指，查理还开玩笑问过他店里需不需要增加一个婚庆服务，恐怕会很受欢迎。 　　“西野小姐？” 　　他一直不说话，部下疑惑地又问了遍。 　　中原中也回过神：“不用了。” 　　他顿了下，又补充：“把东西拿到店里吧，我下午过去一趟。” 　　暮色歇业后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宝石生意其中一条销售链断开，对常规宝石来说影响不大，但对另外小部分高质量的宝石，如何包装再将其贩卖就成了问题。在暮色恢复常态之前，他准备先将这部分珠宝转到另一条销售链。 　　“对了……”他扫了眼桌上时间，刚一点过一点，想起了另一件事，“她、派个会做饭的人到中也先生的公寓一趟，让他记得吃午饭。” 　　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果然很奇怪。 　　部下怔了一下，很快回复：“是。请放心，嫂子，我们一定照顾好中也先生！”不愧是嫂子啊，真贴心。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他想起上次西野瑞穗的建议，否定地说。 　　不过部下并没有信以为真，只觉得“西野小姐”在和中也先生闹别扭。识趣的部下，就应该趁此机会，多向中也先生提提西野小姐的好，争取让他们早日复合。部下表面改口，内心有了打算。 　　中原中也不知情地挂断手机，拿起外套搭在臂弯，出了房间。 　　地下停车场，他遇到后勤部的几个部下。 　　“这不是西野小姐吗？也是去吃午饭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居酒屋很不错，要不要一起？”高马尾的女性热情地邀请。 　　“不了，我还有事。”中原中也拒绝后又觉得太冷硬了，他回忆西野瑞穗的说话习惯，有些好奇地问，“中午就喝酒不会难受吗？” 　　他虽然喜欢喝酒，但也不会大中午跑到酒馆喝。喝完还有什么精力工作？ 　　“给新人缓解下压力，”高马尾女性指了指一旁面色苍白的另一个女生，笑着回答，“上午随‘清道夫’一起熟悉工作流程时，被尸体吓到了。部长已经批假，让她休息一下午。” 　　Mafia的工作与死亡和暴力相伴。 　　中原中也知道“清道夫”，指后勤部用特殊手段处理尸体，不让政府或警方察觉的一行人。 　　他看向略显紧张的少女，对方栗色的头发刚刚齐肩，面容还很青涩，大概是读高中的年龄。但每个加入Mafia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他没有一一过问的打算。只是面前的少女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尸体很吓人？” 　　“诶？还、还好？呜哇——”少女被问懵了，说着又回想起今早看见尸体的惨状，弯腰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好了好了。喝点酒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也是这样过来的。”高马尾女性轻轻拍着少女瘦弱的后背安慰，她抬起头，无奈地向中原中也解释，“第一次见到尸体，大多人都会怕的。像中也先生，或者西野小姐这样勇敢的人毕竟少数。连饱经沙场的士兵，也有不少人会患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心理医生的干预。” 　　中原中也神游物外地应了声。他想起那天清水裕和是当着她的面死的，她开了枪，还是那种死法。 　　“抱歉，让你想到了不好的回忆。”他扫了栗发少女一眼，“我有点事要处理，酒局就不去了。你们喝得痛快。” 　　他跨上身侧惹眼的红色机车，动作干净利落。在后勤组女生惊讶的眼神中，发动车子，如一团红色火焰蹿了出去。 　　红影迅速消失在了她们眼前。 　　其中一人回过神来地嘀咕：“那是……干部中也先生的车吧？” 　　“之前西野小姐还没出现的时候，不是有人私下打赌，机车和红酒谁是他老婆吗？最后谁赢了？” 　　“机车。他居然把自己老婆都借出去了……看来是真的喜欢西野小姐啊。这是什么‘脚踏两条船后失去才明白真爱是谁追夫火葬场，被暴力对待也不离不弃文学’吗？” 　　内部论坛文学受害者发言。 　　“不过西野小姐好帅！骑机车的动作还有身影都超帅啊！我是中也先生我也喜欢她。就算她绿我，我也可以原谅。” 　　……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概就是“我爱‘我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中原中也，离开事务所大楼后，并未按照原定计划去歇业整顿的暮色工作室。他回到了自己公寓。 　　在公寓楼下，他恰巧遇到做完饭离开的黑西装部下，对方见着他眼神一亮，兴冲冲地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中原中也稀里糊涂地扫了他一眼，简单地颔首打了个招呼，上了楼。 　　他用录入的指纹开门后，饭厅里，西野瑞穗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拿着筷子玩，像在发呆。 　　她听到声音困惑地抬起头，接着露出了笑容。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他看着她几乎没动的饭菜问。 　　西野瑞穗摇了摇头：“鱼屋先生以前在餐馆工作，味道应该不错。” 　　鱼屋是刚才走的那个部下的姓氏。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她站起来，“我去拿碗！” 　　“你是小孩子吗？吃饭还要人陪？”中原中也拉开对面的餐椅坐下。 　　“给你添麻烦了吗？”西野瑞穗回过头地问。 　　“没有，”他否认，“你不用考虑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有空我都会尽量配合你。”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察觉他的语气既不是敷衍也没有勉强，西野瑞穗浅浅地笑了下：“那当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给。” 　　她将盛饭后的碗与筷子在他面前放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筷子夹菜。 　　“不过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还以为中也先生会忙到晚上。”她面露困惑。 　　中原中也没有立即回答，反问：“你感冒怎么样了？” 　　“已经没问题了。”西野瑞穗很肯定地说，“其实今天早上你出门后不久我就起床了。前两天睡太久了，现在完全不困。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她以为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找她。 　　中原中也想起后勤部成员在地下停车场说的话。 　　“待会儿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他顿了下，提醒，“头还痛的话不用勉强。” 　　“不勉强。” 　　她回答得太快，见中原中也惊讶又疑惑地看向她，西野瑞穗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的急促，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地蹙了蹙眉，有点答不上来。 　　中原中也蓦然想到他今早把她一个人扔家里，前段时间又接连发生危险的事情，以为她是害怕才不想一个人在公寓，思索着应了声。 　　“我知道了，”他笃定地表态，“以后不会让你再一个人。” 　　万一又遇上类似情况，他找个信得过的部下过来照顾她。 　　西野瑞穗：？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中原中也，为难地支吾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像告白，但中也先生看上去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呢。 　　发生什么了？ 　　…… 　　午后。 　　用餐后洗完碗又休息了半个多月小时，中原中也推算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带她到了车库。 　　这还是西野瑞穗第一次来这里，之前都是Mafia的司机接送，她才知道车库里会有这么多车。 　　而且都是机车。 　　款式各异，机身帅气，线条流畅，她对机车不了解，但也看得出多数不是街上常见的车型，大概是赛道级的机车。 　　他选了常开的一款红色机车，从其他车上拿了个头盔扔给了她。 　　西野瑞穗抱住头盔，呆呆地说：“我不会开……” 　　“你坐后面。”中原中也理所当然地回应。 　　西野瑞穗没有意见。 　　“只要你不介意，”她见中原中也感到奇怪地看向她，忧心忡忡地解释，“在行人眼里，无疑是我一个大男人娇滴滴地抱着女孩子的腰。对不起，中也先生，和我互换后，你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不用在意那种事。” 　　中原中也沉默数秒，无奈地叹了口气，早就放弃挣扎了。 　　“你更要紧。”他直白地对她说。 　　“中也先生，”西野瑞穗纠结了会儿，她望着他的眼睛，忽然问，“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对女孩子说这种话，撩了人是要负责的。” 　　“我不是——” 　　中原中也本来想解释他没有随便说，他话未出口，反应过来刚才语句里的歧义，假装咳嗽地撇开视线，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止住话音。 　　他之前有对其他人说过这种话吗？ 　　中原中也怀疑人生地反思起自己曾说过的语句。 　　似乎……也没这么多次？ 　　…… 　　亮眼的红色机车风驰电掣地穿过街道，行人还没看清上面的人影，只感到一阵舒爽的风和机车的咆哮声经过身边，回过神已经看不见车子的影子。 　　很快，机车越过喧闹的都市和街旁林立的景观树林，进入郊外公路。风景沿途改变。剧烈的风痛快地吹在身上，自由又畅快，这就是中原中也喜欢兜风的理由。在车上可感受不到这样的景色。 　　他带着她途径海边时特意放慢了速度，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中午过后，太阳已经到达了一天的最高处，开始慢慢变低，金色阳光照耀着海洋，波光粼粼，如同金箔揉碎了裹在了海面上。 　　西野瑞穗像是怕掉下去地紧紧抱着他的腰，但又不像她上车前说得那样夸张，她不但没有把头像鸵鸟一样埋起来一动不动，在他提醒她“往右边看海”后，还主动提出了想要侧坐，好更好地欣赏风景。 　　中原中也由着她去了，还配合地降低了驾驶速度。 　　他不知道，她原本是怕的。 　　西野瑞穗的胆子没有他之前以为的大，她害怕很多东西，怕黑，怕高，也怕从机车上掉下来。 　　但只要他在，她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太阳刚好开始往海平面坠落，薄暮染红了海面，从山坡上往下，能将树海、小镇，还有大海尽收眼底。 　　她小心地跳下车，在中原中也的绑住下摘掉了头盔，他将头盔随手挂在了机车上，她眺望着眼前壮丽的景色，发自肺腑地低声：“好漂亮。” 　　他略微地靠在车上，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满意地露出微笑，似乎感到喜悦和轻松，这才放松地悄无声息舒了口气。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酒，还有兜风。酒就算了……这里的风景还不赖。”他有些生硬地解释。 　　西野瑞穗困惑地回头看他。 　　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不确定地问：“中也先生难道是……在安慰我？” 　　出乎意料的，他痛快地承认了。 　　“啊，我不擅长安慰别人。很奇怪吗？”他顺理成章的口吻反倒像她问了什么奇怪的话。 　　但西野瑞穗实在不记得最近发生了什么需要被安慰的事。 　　她摇了摇头。 　　“以前……我被绑架过。”她轻声细语。 　　中原中也知道这件事，清水裕和死前提到了，绑架案的主谋是她的叔父，最后劫匪们自相残杀，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警方将我救出来后，家里人很担心我，为了我的安全着想，父亲给我暂时办理了休学，学业上由家庭教师一对一的辅导，出入都有保镖保护。大概半年的时间，我没有接触到他们以外的人。或许是小时候被家人过度保护引起的逆反心理，独立后，我很少回本家。” 　　她坦然地微笑：“如果那个时候，他们选择带我到处散散心，而不是把我关在家里，我说不定就不会变得这么叛逆了。” 　　中原中也想到Mafia里的一群问题少年：“你算乖的。” 　　西野瑞穗：？ 　　“没抽烟喝酒纹身打架，只是搬出来住而已。”他理所当然地说，“你家里应该庆幸像这样对你，你还能成长到这么让人省心。” 　　“……” 　　倒也不是这种“叛逆”。 　　“中也先生，我想学这个。”她指了指机车。 　　“哈？”中原中也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她，“这款车速度太快，很容易冲出去，你确定要学？” 　　西野瑞穗肯定地点点头：“兜风真的能让人心情好起来，不是吗？” 　　于是中原中也笑了下，他看着机车，犹豫了下，将头盔重新抛给了她。 　　“戴上，我教你。一开始速度慢点，别一下子冲出去了。” 　　她乖巧地应声。 　　“中也先生，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毕竟我原本的身体稍微有些体弱……但我学东西挺快的，而且很有运动细胞哦。” 　　他一脸怀疑地盯着她，考虑到她自尊心地没有反驳。 　　…… 　　事实上，她真的没有骗人。 　　西野瑞穗的身体不好纯属自己折腾的，没人看着就忘记吃饭养出胃病，本来就低血糖又不注重营养均衡。 　　她中学在篮球部的时候，虽然只是经理，不用跟着队员们训练，但严格的队长赤司君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社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硬是被篮球部的另一名经理桃井五月拉去跑步，把一向短板的体育成绩也提上去了不少。当然和其他队员比，她体能还是缺乏，但定点投篮她成绩还不错，桃井五月说她认真起来锻炼，说不定能进女子篮球部，西野瑞穗敬谢不敏。 　　大概练习了半个多小时，她就能顺利地起步，而且开得很平稳了。 　　要知道中原中也的机车并非适合大众的常规车型，她能这么快上手，算得上不错了。 　　中途，中原中也接了个电话。 　　远离市区的海岸信号有些不好，部下的声音隔着手机略显模糊地传来：“西野小姐，您上午令我们调查的‘潘多拉宝石’，翻完和宝石生意有关的资料，只找到一条线索，和您也有一定关系——您之前在暮色订了一件宝石项链，还有印象吗？” 　　“项链上镶嵌的红宝石……还在黑市的时候，因为围绕着它众多不详的传闻，与鲜血般诱人的颜色，好像被人叫过‘潘多拉’。经核实，那条项链已于月前完成交货，现在应该在您手上。” 　　月前……吗？ 　　中原中也闻言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过于巧合了，他记得月前他正巧经手了一批国外走私进来的宝石。难道是那个时候的货？ 　　“啊……知道了。多谢。” 　　他瞧着不远处西野瑞穗学车累了，欣赏风景的身影，淡淡地应了声，挂断手机。 　　太阳快要完全沉入海平面，山坡下树海呈现浓郁的嫣红，另一半天空暗色悄然爬起。 　　回去路上本来是西野瑞穗开车，中原中也自觉古怪地坐在后面，又不想扫她的兴。他为了平衡地一手随意揽着她的腰，远眺洒满碎金和薄暮的海面时，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今天的风景似乎比平日里还要耀眼。 　　但他忽然察觉到什么地扫向身后，眼神陡然一沉，机车上风声太大，他凑近她耳畔地让她停车。 　　温暖的气息轻轻扫过她耳垂，西野瑞穗掌握方向的手一颤，如果不是她定力好差点翻车！ 　　她依照他的意思停了车，与他交换了座位。 　　“怎么了？”她狐疑地被他重新亲手戴上头盔。刚才她学会驾驶机车后，为了更好地看风景和感受海风，把头盔摘了，速度开得慢点，他也同意了。 　　“有人跟踪。待会儿抱紧我。” 　　中原中也低声，两人交换了位置，由他驾驶，机车像闪电般迅速冲出，一时间耳边只有剧烈的风声，西野瑞穗把头贴在他肩上，拼命抱着他才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和刚才兜风时带来的畅快体验全然不同，西野瑞穗这才发现，中也先生太考虑到她了，先前连三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拿出来。 　　车冲出去后，后面若有若无跟着的几辆黑色轿车不再掩饰，跟了上来，轿车与机车在公路上展开角逐。机车几次将对他们围追堵截的轿车甩出一大截，即将杀出重围时，另外几辆同款式的黑色轿车迎面而来，将整条马路堵住。 　　继续开下去，机车和黑色轿车绝对会撞上，引发的灾难足以让双方罹难，甚至引发火灾和爆炸，但黑色的车队一动不动。中原中也迫不得已踩下刹车，车轮在路面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某种乐器无章法的长鸣。 　　前后七八辆黑色轿车将机车完全包围，整条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轿车车门打开，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对方，不着痕迹地将她挡住。 　　她看着这些车，还有从车上下来的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微妙了起来，拉了拉他的衣袖。 　　中原中也以为她是害怕，反握住她的手。 　　西装革履的司机走上前，他看了看两人紧握的双手，朝中原中也恭敬地弯腰行礼。 　　“大小姐，老会长想见您了，特让我们来接您。” 　　中原中也：哈？ 第21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一天 梅开二度。…… 　　京都山间的夜晚, 月光似水银洒落满园。 　　这是一套传统的日式宅邸，占地辽阔，附近还有能充当临时机场的开阔平地。 　　半小时前, 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自称“西野家的雇员”，特来迎接他……当然中原中也清楚他们想接的是“真正的西野家千金，西野瑞穗”, 但两人的情况很复杂, 也不是能随便拒绝的情景，他迫于无奈地来了。 　　她也和他一起, 顶着他的身份和面孔。在私人飞机到达这座位于京都近郊的西野宅邸, 两人进门后被引领到了不同地方。 　　中原中也下意识拉住她手臂, 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她疑惑地看向他，以为他是紧张，低声安抚：“放心, 好歹是我家，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于是反应过来地应了声。刚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中原中也习惯性把她放到了“需要被人保护”的位置, 但对她来说, 这是她的家, 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 　　和西野瑞穗分开后, 宅邸的管家将他带到了后院。 　　天色已晚，一间铺满榻榻米的屋子正对着庭院。一扇扇障子门大开，飞檐下走廊上，室内暖色调的灯光与满院清辉相呼应。 　　院落风格是典型的枯山水, 由细沙组成的河流与石块表达的山脉，据说蕴含着禅意。但中原中也看久了只觉得无聊。 　　桌上摆满高档鲜美的怀石料理，怀石料理同样是日本的一大特色, 对摆盘、餐具和上菜的顺序都十分讲究。 　　坐在餐桌对面的老人穿着墨蓝的羽织，上面印着家纹。他脸上不乏岁月流逝的痕迹，身子骨却很硬朗，连头上花白也不见几分，将依旧浓密的黑发往后梳，目光炯炯，坐如钟。 　　正是管事口中的“老会长”，也是西野家前任家主，西野瑞穗的爷爷。 　　种种细节都透露了西野家的底蕴与严苛。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 　　啧，她不在这里，他能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他呢？”他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自己的乖孙女离家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开口就提那小子，他委托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于脑海浮现，照片上两人举止亲密。老会长不悦地皱起眉，过了数秒才舒展眉宇，却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答，和气地说：“阿穗，桌上的食材都是今天下午才空运到别馆，还很新鲜，主厨也是几个月前我从一家有名的料亭挖过来的，尝尝看。再怎么挑食，多少也吃点。不喜欢再换。” 　　她挑食？ 　　中原中也瞧着桌上摆盘精致的日式料理，轻轻地挑了下眉。他没记错的话，她平时炸鸡烤肉可丽饼之类都吃得挺欢。 　　考虑到他现在扮演的是“西野瑞穗”，他不清楚她和家人的相处模式，思考了下保险起见地点了头，拿起木筷。 　　老会长满意地给他夹菜，中原中也看见碗里多出来的鱼肉有些别扭地正要道谢，老人搁下筷子，端起酒杯，不动声色地道：“阿穗，在外面玩够就该回来了。” 　　中原中也神情一顿，淡淡地看向老人。 　　“我早告诫过你，西野家并非一般的财团。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老会长凝视着杯中月光，与清酒上涟漪，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西野财团千金的身份，对那些人来说就像砧板上的肥美鱼肉。你清楚跟着你来那小子是谁吗？” 　　跟着他来的小子？ 　　中原中也感到奇怪地皱了下眉，紧接着恍然大悟。等等，那小子不会指“他自己”吧？ 　　“你不会以为他是看上了‘我’的身份？”他诧异地反问。 　　老会长听出“孙女”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嘲讽，表情一沉，他把持西野家数十年，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何况对方还是他一向乖巧的孙女。 　　他愈发觉得由着她性子放任她远离家族的庇佑，导致孙女被Mafia盯上，自己却没能及时发现，是他一生为数不多的错误抉择。纵使仍旧勉强维持着风度，老会长语气中俨然带上了几分严厉：“阿穗，我这是为你好，你们不适合，分手吧。” 　　中原中也愣了下，对方是她的长辈，他先前还能尽量平和地解释，现下却突然心头不快，未等他想明白理由。 　　“我们并没有交往。”他冷冷地澄清。 　　见老会长如释重负地出现笑容，中原中也语气冷淡地补充：“至于要不要分开，是我们的事，不是你一句命令能决定。” 　　“西野瑞穗，他不是一般人，是Mafia！这些年，你不想继承家业，想写作，想搬出去，哪次没由着你？”老会长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终于没忍住，拍案而起。 　　老人提到Mafia一词时，中原中也的目光终于变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他的表情并没有动摇，他并非真的西野瑞穗，难以对老会长的愤怒感同身受。就算是真正的她，她一开始就清楚他的身份，也没有任何反应和排斥，他模仿也装不出来。 　　老会长目光如炬盯着他半晌，“孙女”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变化，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泄气地坐回座位，颓唐地撑住额头：“你还在怪爷爷？”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中原中也：“……” 　　对方拍了拍手招呼门外，过了会儿，障子门打开，一个穿着女式正装的女性走进门。 　　“老会长，瑞穗小姐。”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行礼。 　　老会长淡漠地扫了女孩一眼，点头示意。 　　女孩得到暗示地慌忙说：“瑞穗小姐，非常抱歉，那个时候故意接近您，与您成为朋友。” 　　“老会长并没有逼迫我，是我希望父母能有份更好的工作，利用了您。全部都是我的错，与我的家人无关，瑞穗小姐怎么对待我都行。还请——” 　　女孩说到后半句口吻突然激动了起来，老人像是无意地咳了声，她猛然想起什么，忌惮地看了老会长一眼，把未说完的话吞咽回了喉咙里，一边磕头一边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您。” 　　中原中也对这种人在被威胁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再熟悉不过。 　　他对此毫无兴趣，也没理由替西野瑞穗接受道歉。 　　但他不出声对方显然打算一直在这儿磕下去，他想起西野瑞穗提起家族时想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却依旧泄露了一丝寂寥的表情和语气，蹙眉反问：“这就是你控制她的手段？” 　　老会长以为他口里的“她”，指跪地上的女孩儿。 　　西野财团与一般的财团不同，曾秘密支持政府的多项研究，包括战时一些“非人道实验”，也就是所谓的“黑色财团”。 　　但他的孙女不同，西野瑞穗是家族中唯一的白纸。 　　当初孙女被那个不孝子绑架，也与西野财团曾投资的一项实验有关。异能特务科派人救出西野瑞穗后，他与第七机关合作将真相封存，同时担心孙女再被人掳走，那段时间对她管得严了些。 　　包括担心与她交好的人都别有用心。但青春期的孩子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他舍不得让自己的乖孙女伤心，特意选了些家世背景干净好控制的孩子，开出优越的酬劳，让他们接近她，成为她的朋友。 　　地上跪着的女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西野瑞穗的异能觉醒得过于晚，他曾经以为她没有异能，没料到孙女和她母亲的异能类似，能读取他人记忆。事情败露。 　　老会长希望孙女那双眼睛永远干干净净，不想将家族那些腌臜事拿到她面前。所以也反对她和Mafia这种存在扯上任何关系。 　　但他直到现在也清晰地记得，孙女失望的眼神。 　　她既不怨恨，也没有发怒，只是简单地收拾行李，礼貌地向他道别，然后离开了本家。 　　“爷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老会长无可奈何地替自己辩解。作为西野家曾经的家主，他太清楚多少敌人藏在暗中，就像鱼群盯上一只受伤的鲨鱼。他不指望孙女能体谅他，但仍希望她能让他省点心。 　　今非昔比。那项计划的失败，给予了西野家太大的重创。尽管西野家表面上依旧花团锦簇，但他们在渐渐失去对政府高层的控制，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中原中也指的却并非跪着的女人，他是在说她，真正的西野瑞穗。 　　有句话，老爷子说对了。 　　她太天真。 　　居然到了现在，都在尽力理解他们，西野瑞穗在他面前提及本家时，从不见丝毫责怪。 　　连没待多久的中原中也，都感到这地方让人喘不过气。她之所以逃走，恐怕也是实在无法忍受，才想要摆脱这种束缚。 　　“‘为了你好’，真是便利的借口啊。”中原中也扫了眼桌上珍馐佳肴，他兴致缺缺地起身，俯视着仍在座位上的老人，以“她”的口吻冷笑地说，“在摆出这种丰盛料理前，就没想过问下‘我’的喜好？我对怀石料理没有意见，但在餐桌上听见这种胡言乱语，就有点让人吃不下饭了。” 　　“醒醒吧，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控制欲罢了。” 　　对方毕竟是她的长辈，他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了，不顾老会长阴沉的脸色，他转身就走。 　　他刚拉开障子门，门外左右都守着穿黑西装的保镖。 　　“瑞穗小姐，晚餐还未结束，请回。” 　　保镖挡在了他的面前，神情恭敬却坚定。 　　中原中也表情有些不耐烦。 　　怎么办？要动手吗？ 　　但她不会体术，暴露了她怎么办？ 　　…… 　　另一边。 　　与中原中也所在和屋布局类似，但要小巧，也雅致得多的一间茶室里。 　　西野瑞穗对面蒲团上正坐着一名身着西装，眉目如画的少年。少年有着乌黑的发色，却与曾经的她有着相似的绿色眼眸，一如一汪倒映着青山绿柳的湖泊。 　　她被带到这儿后，少年就一直慢条斯理地在沏茶，还是步骤繁复的抹茶。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西野瑞穗虽然奇怪，倒也心安理得地入座。 　　时间缓慢流逝，少年沏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终于在五六分钟后，西野春优将茶备好，端庄地奉上。 　　“谢谢。”西野瑞穗遵照礼节地弯腰接过茶碗，她其实不喜欢这套复杂的规矩，但她好歹是财团千金，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所谓的“精英教育”，茶道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正准备饮茶，然后放下茶杯时，商业性地夸下茶叶的香醇，和自家茶杯的品质。只听西野春优说出她进屋后的第一句台词： 　　“Mafia，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姐姐分手？” 　　“咳咳咳……” 　　她被茶水呛到了。 第22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二天 “和你在一起，…… 　　Ma、Mafia？ 　　西野瑞穗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笑语盈盈的自家弟弟, 陷入沉思。 　　Mafia什么的……春优怎么会知道！ 　　“喂，我在问你呢。”西野春优见橙发青年一直不答，又问了遍, “姐姐很温柔所以很好骗，但西野家的人可不都像姐姐一样好说话。” 　　说谁好骗呢？明明在她面前是个小可爱，背地里就这么说你姐的？ 　　“不会分手的。”她语气坚定。 　　见西野春优一脸意外地看着她,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但现在把话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反正弟弟也不可能透过她现在的皮相看穿灵魂，她索性大胆地说：“要不要分手, 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们凑什么热闹？” 　　西野春优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姐姐也是这样说的。 　　“不过你应该对自己的职业容易让姐姐遭遇危险有自知之明吧？”西野春优稍稍抬起下巴, 折射着室内白光的祖母绿眼睛中, 有种玻璃刀片般的冰冷与锐利。 　　这什么奇怪的劝分场面。 　　西野瑞穗忽然想到她写小说没有灵感时，编辑推荐给她那些肥皂剧。里面就有这样的“财阀形象”，一般作为阻碍主角爱情道路的封建势力登场。 　　……等下, 好像哪里不对。 　　西野财团不是她的家吗？ 　　况且她和中也先生之间，也不是……爱情吧？ 　　他只是因为“身体互换”的关系, 不得不照顾她罢了。 　　“就算如此, 她并不害怕我。”西野瑞穗静静注视着少年, 淡淡地说, “西野家总觉得把她关在黄金构筑的鸟笼里, 就是在保护她，却忘记以天空很危险为由，亲手剪去她羽翼的，就是家族。就算是被认为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Mafia, 对她来说，也比待在这种压抑、古板还自以为是的家庭要好。” 　　少年沉默许久，“……你好像很了解姐姐。”他若有所思地嘀咕。 　　西野瑞穗：“……” 　　完了, 稍不注意，好像把对西野家的抱怨吐露太多了。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爷爷他们都太低估姐姐了。姐姐也姓西野，才不会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正寻思怎么补救，西野春优却一反刚才的趾高气昂，孩子气地掏出一张地图，西野瑞穗看了下，居然是手工画的西野宅邸的布局。 　　“所以我们去救她吧。”西野春优兴冲冲地道。 　　发生了什么就要去救人了啊！ 　　西野家这么可怕的吗？而且替她见爷爷的可是中也先生，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困住？ 　　她疑惑地看向他，西野春优狡黠地笑着撩起耳侧碎发，轻轻敲了敲原本藏起来的无线耳机。在沏茶时，少年就一副神情格外专注的模样，想来就是在窃听。 　　西野瑞穗：“……” 　　所以说她可爱的弟弟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还用得这么熟练！ 　　西野春优手绘的布防图上面，标注着宅邸主要建筑所在方位、安保位置和换班顺序等重要信息。 　　“姐姐就被关在这里。”他指着图纸上一个红圈解释，“保镖十人一班，其中两人驻守门口，其余人在这些位置，全部人员半小时一换。直接闯进去的话不用考虑这些。” 　　“还好我央求爷爷要先和你聊下，要是直接面对爷爷，你就没这么好运能轻易脱身了。趁其他人来之前，你赶紧带姐姐离开吧。车子就停在后门。” 　　西野瑞穗一脸懵地被塞了车钥匙和布防图，觉得自己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你不会想让我无视这些西野家精挑细选，能一个打十个的保镖，直接闯进去吧？” 　　西野春优反倒困惑地看向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当然了，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搞那些弯弯绕绕做什么？你不是港口Mafia最强的重力使吗？几个保镖而已，你怕什么？” 　　西野瑞穗：……对不起她不配！ 　　“不是、这是我第一次登门拜访，来就打人，不合适吧。”她委婉地找着借口。 　　“诶——”少年微微拖长音调，夸张地感叹，“英雄一样地帅气出场，打跑囚禁少女的黑恶势力，带她踏上逃亡之路，不是很经典的少女漫画场景吗？姐姐说不定会很感动，立马以身相许呢。”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西野瑞穗欲言又止。 　　“所以，为了夺取少女的心，走吧，姐夫。”西野春优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拽上她就跑。 　　“……” 　　所以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西野家作为日本数一数二的大财团，请几十个保镖在本宅护卫很合理吧？ 　　训练有素的黑西装保镖默默驻守于楼内外各处，将正宅的某间和室围堵得水泄不通。 　　“门口左边那个，应聘的时候说是能徒手抓橡皮子弹；另一个据说擅长柔道，在不少国际类比赛上拿到过大奖，后来因为多次在比赛中滥用暴力，在已占优势的前提下把对手打到重伤入院，被终身禁赛。” 　　西野春优对宅邸的布局很熟悉，他拉着她躲在保镖轻易不能察觉死角处，兴致勃勃地介绍。 　　“喏，还有那边巡逻的家伙，是这些人的队长。以前好像是杀手，上了国际通缉令，家里花了点钱帮他改头换面，就帮我们做事了。不过这家伙性格古板得不行，每次我偷懒逃课都会被他抓回去，明明课本上内容我都学得差不多了，根本不需要待在学校。” 　　……爷爷从哪里淘来的这些牛鬼蛇神啊。 　　还有，她怎么不知道他经常逃课？ 　　“姐夫，我看好你，拯救姐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少年话音落下，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什么人！？”保镖立马警惕地将她围了起来。 　　西野瑞穗：……你倒是真的救救你姐姐啊！笨蛋弟弟！ 　　她正思索现在说“对不起迷路了”还来得及吗，面前身着黑色西装的人群分开，他们的队长双手插兜，沉稳地走来。 　　如果说她先前还有点怀疑西野春优的介绍词，等她瞧见队长右眼的眼罩，与眼罩下竖着一道可怖的刀疤，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以前也见过佐佐木队长几次，顶多觉得对方性格有些过于严肃，怎么不知道他居然这么吓人？ 　　“……重力使？我听说过你。”佐佐木认出了她……准确说，是一眼认出了她这副身体的身份。 　　她也不能说不是，勉强地露出了笑容。 　　佐佐木似乎明白她是来做什么的，他扫了眼紧闭的障子门，对她说：“食人之禄，须忠人之事。我不是你对手，但瑞穗小姐不能交给你。” 　　他从下属手中接过武.士.刀，刀鞘漆黑，出鞘时刀光锋利明亮如皎月。 　　“这群人中，恕我刚愎自用，以为自己最强。我输了，你取我性命，饶过他们；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还请中原先生离开这里。” 　　佐佐木说着就要攻上来。 　　“等等等等——” 　　西野瑞穗赶紧伸手拒绝。 　　佐佐木以为她是对刚才的提案不满，他收起架势，目光炯然地静待着。 　　“我也有个想法……” 　　她认真地思考了下。 　　中也先生的形象反正都是要牺牲的。 　　与其被揍，不如换一种方式“葬送”。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大喊：“瑞穗！西野瑞穗，你在里面吗？” 　　佐佐木：？？？ 　　“老会长不会同意瑞穗小姐和你离开，你叫她出来也无意义。”尽管对重力使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佐佐木试图让对决重新严肃起来。 　　一旁的障子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走廊的灯光偏暗，室内却很明亮，和室的窗户敞开着，清风肆无忌惮地吹了进来。茶发绿眸的女性站在光照处，双手环抱地背靠着门框，看着眼前一幕，轻轻挑了下眉，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拦住小姐。”佐佐木指挥其余保镖。 　　“他要找我对决。”西野瑞穗轻抬下颌指了指还拿着刀的佐佐木，面不改色地回答，“既然是你家的事，要不你自己处理？” 　　佐佐木震惊了。 　　这是人话吗？ 　　“瑞穗小姐这人绝非良配。”佐佐木立马郑重其事地警告。 　　中原中也：“……” 　　他怎么就“绝非良配”了？ 　　他突然有点不爽。 　　“小姐放心，我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你被这样的人带走！”佐佐木摆出拔刀术的架势，中原中也看着对方动作，微微眯起眼，站直身体。 　　一左一右的保镖伸手挡在了他面前，机械一样冰冷地重复“请回房间”，担心“雇主的孙女”卷入战斗误伤。 　　佐佐木没心思顾及这边，紧盯着橙发青年，在他看来对方浑身都是破绽。西野春优给的资料其实没错，他过去的确是职业杀手，且排名不低。最后也是被昔日搭档背叛，他杀死了所有追兵，同时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右眼。正因如此，他深知这个世界的黑暗。 　　港口Mafia的重力使，在地下社会的名气不低，光是数年前便杀死“暗杀王魏尔伦”一项，足以见得并非虚名。 　　他能看穿的破绽，想来是对方故意显露，佐佐木虽然没什么自信，但还是决定凭他拿手的“拔刀术”，与其一较高下，就算是死，能与重力使交手，也算死得其所。 　　但接下来的局势，超出了佐佐木的预料。 　　在他动手前，保护雇主孙女的保镖，先被他们的保护对象揍了。 　　印象中弱不禁风的“瑞穗小姐”，出手利落且够狠，手刀、揍鼻梁骨、卸胳膊，没有多余的动作，全是如何高效让对方失去反抗的手段。一会儿功夫，除他以外就没有站着的保镖了。 　　“瑞穗小姐”活动着手腕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事情好像不对劲了起来。 　　“走。” 　　趁佐佐木呆住，西野瑞穗拉过中原中也就跑。西野家的保镖不止这些，根据西野春优给的布防图，外加她本来就对宅邸很熟悉，带着他七弯八拐地逃走了。 　　闪电似的刀光从背后追了上来，同样熟悉地形的还有佐佐木，毕竟是前杀手，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次不再多话，斩击迅猛而凌冽。 　　中原中也推开她，利落的刀光斩落窗扉的一角。月光倾泻在地面上，如碎银，如水镜。 　　佐佐木不准备给两人喘息的余地，下一刻，他逼近她的面前，佐佐木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他以为的“中原中也”，手起刀落。 　　“西野！”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连开几枪，刚把西野瑞穗推开时，他顺手拿走了她身上的手.枪，几枚子弹被弧光切开，他烦躁地“啧”了声。佐佐木并未受伤，但刚才的动作让他行动出现了一丝迟缓。中原中也正想趁机把她拉开，西野瑞穗愣愣地看着快擦到鼻尖的刀尖，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了下。 　　佐佐木的身体像炮弹一样横飞了出去，先是撞到了天花板，又砸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身下出现蛛网一样的裂痕。 　　中原中也诧异地看向她。 　　阿 昏 　　她迷惘地说：“是你的异能吗？佐佐木先生没事吧？” 　　她虽然知道中也先生很厉害，但他异能这么强的吗？ 　　“还有口气。”中原中也扫了一眼，淡淡地说。 　　另外的走廊传来了井然有序的脚步声，西野瑞穗抬头看了看监控，果断地说：“走吧，追兵快到了。” 　　按照西野春优安排的路线，两人到了后门，她将车钥匙扔给他，中原中也接住上了车，在追兵赶到前，轻松地离开了西野宅邸。 　　她把车窗打开了，回望着被远远甩在身后的深山宅邸，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她伸手拨了拨，想起西野春优说的“少女漫里的经典场景”，“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中原中也疑惑地问。 　　“没什么，”西野瑞穗回过头，“就是，中也先生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电影里经常有的，‘主角踏上逃亡之路’的时候吗？” 　　作为Mafia，中原中也可不怎么喜欢“逃跑”这个词，无论是主动逃出战场，还是被警察追着跑，似乎都不怎么样，他无奈地反问：“你能不能盼点好的？” 　　西野瑞穗微微一笑：“这就是好的事啊，和你在一起，有种无论哪里都能去的感觉。” 　　他侧眸瞧着她，明亮的月光洒进那双蓝眸，如同春雪悄然融化时熠熠生辉的湖面，里面的颜色，果真比他平时要干净和漂亮些。 　　中原中也蓦地紧张了起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握紧了方向盘。过了许久，才几不可闻地低声：“……嗯。” 第23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三天 “你有可能喜欢……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自从那晚他意外察觉那双眼睛在她身上, 远比她头顶辽远的星河来得明亮后，他忽地发现了许多之前被他下意识忽略，此刻却尤为感受清晰的细节。 　　譬如他喜欢酒、机车、摇滚乐, 但她偶尔在家写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听听钢琴曲，看日落, 逛超市买东西下厨, 感觉也不坏。 　　她凑近他时，他会不自在, 他原本以为是两人交换了身体的关系, 但她每次无意间触碰到他时, 肌肤沾染的温度都有些灼热；她说话的语气和他截然相反，她总是温温柔柔的，就算是意见不同, 也不会过于激烈地反驳，而是认真听完, 才耐心地开解对方。这点他是在她装着他的样子面对那些部下时发现的, 她没有和他吵过架, 西野瑞穗在他的事上, 会无条件听他的。 　　他知道她不像西野家的老头子认为的挑食, 她只是小孩子脾气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她不爱运动，但挺聪明，射击和机车都上手很快，他最近在教她基础格斗, 她学了几次，就用工作忙或稿子没完成当借口偷懒；对东西厌倦得很快，一直拿不到手的东西倒是能坚持很久。 　　细数下来他好像对她投入了过多的关注。 　　事情突然惊悚了起来。 　　“西野小姐, 西野小姐？” 　　部下连叫两声才把他喊醒，中原中也猛地回过神瞥向周围，等看清所处环境，才反应过来野泽喊的是他，她不在这里。 　　他长舒了口气，遽然觉得奇怪地皱了皱眉，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货物已经全部清点完毕，接下来只要等出航就行了。” 　　野泽恭敬地汇报。 　　他随意地应了声，有点心不在焉。 　　此处是港口Mafia控制范围内的一座码头。许多集装箱和仓库有规律地排布，巨大的货轮停靠在港口，浪潮声和汽笛的鸣叫时断时续。 　　Mafia的生意如影子般根植横滨的方方面面，银行、商业贸易、赌场、走私等，只要涉及大量资金流动的地方，就有Mafia的身影。港口是这些生意往来的基础，简单来说就是走私、避税等违法活动必需的场所。 　　虽然重要，倒也不是每批货物都得上面的人亲自盯着。 　　他是自己提出过来看看的。今早，在干部办公室，他在翻报告的时候，她说他头发乱了，给他扎一下。她本来的头发留得很长，又是卷发，并不好收拾，平时她看他弄不过来都会顺手处理下。 　　中原中也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不同，他发觉了自己那点隐秘心思，她手指轻柔地梳理他搅起来的发丝，无论是隔着手套其实几乎不可能感觉到的体温，还是仿佛怕弄疼让头皮的温柔力度，都让他难以忍受了起来。 　　他合上报告书，飞快留下一句“码头有点事”，仓促离开。徒留西野瑞穗拿着还没扎上去的橡皮筋一脸懵。 　　他从不屑于在任何战场上逃跑，但他不得不承认，他“逃出来”的瞬间，松了口气。 　　“西野小姐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先回本部？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连部下都一眼看出他的焦躁，野泽挠了挠头，“难道说……小姐和中也先生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尽管知道针对他和西野瑞穗的事，Mafia私下有些传闻，他倒没有仔细求证过，是传得多离谱？ 　　他记得Mafia有个内部论坛，好像是情报部那边在管，之后登录浏览下好了。 　　“问你一个问题，”中原中也表情复杂地说，“你有可能喜欢上自己吗？” 　　他过去虽然对恋爱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至于情商低到没想过自己对西野瑞穗特别的理由。 　　他会不由自主地在意她，保护她也不只因为两人互换了。 　　问题她现在的脸和身体都是他自己的，他怎么可能喜欢上！ 　　“哈哈哈哈西野小姐在说什么啊，喜欢上自己得多自恋？”野泽挠了挠后脑勺，爽朗地反问。 　　中原中也：“……”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死心地补了句：“如果你知道对方其实是女人呢？” 　　野泽顿时诧异地看向他，试图理解地翻译：“你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性转’自己？说起来，最近的轻小说挺流行‘穿越到异世界主角性转的设定’。” 　　“假如我变成了一个女人，一定性格又烂，品味奇差。而且既然是性转的我，长相应该也差不多……总觉得有点可怕。” 　　野泽自认不属于长相清秀的类型，想象了一下自己长头发穿裙子的样子，倏地瘆得慌。 　　中原中也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一会儿，面对野泽稀里糊涂的视线，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郁闷地别开脸，面无表情扔下句“回去了”，准备走了。 　　野泽多说了句：“关于您协助解决一批敢对Mafia的仓库出手的‘小偷’这件事，报告书整理出来后，会交由您过目。” 　　“啊，不必了。”他这才想起来的时候，瞧见几个国外偷渡客在仓库附近鬼鬼祟祟，恐怕是刚来横滨，还不熟悉这边地盘划分情况，顺手处理了下，强调，“报告上别写我的名字。” 　　野泽面露困惑：“西野小姐在组织内的升职非常快，这也是履历上精彩的一笔，为什么反而要隐瞒下来？” 　　“我对升职没兴趣，”他淡淡地说，“何况，会给……带来麻烦。” 　　他掩去的是她的名字。 　　中原中也对金钱和权利兴趣不大，过去对“干部一职”执拗，也只因为一个和身世有关的赌约。 　　他迫不得已用“西野瑞穗”的身份加入了Mafia，总得给她留条路，让她以后能顺利“逃脱”。现在升职，完全多余。 　　不过想到总有一天得放她走，他的烦躁更加明显，大步流星地离开。 　　机车就停在码头附近。 　　野泽目送茶发绿眸的女性潇洒地跨上机车，绝尘而去。他迟钝地意识到，他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西野小姐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等等，她刚才问，他有没可能喜欢上“自己”，还着重表明“自己对方是女性”。 　　他当然不可能喜欢性转的自己，他的理想型是大和抚子一样的女性，对自己的性格很烂，性转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件事非常有自知之明。 　　但西野小姐关心他干什么？ 　　她要在意也是在意中也先生。 　　答案呼之欲出，她这是拐弯抹角想知道中也先生的想法！ 　　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吗？才选择问他？ 　　野泽忽然有种“能与干部相提并论”的奇妙荣誉。但她问这个干什么？ 　　他又深思了下。 　　话说回来，西野小姐的性格，和中也先生原本就很像……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野泽拿出手机登录内部论坛发帖《我好像知道那位大人喜欢嫂子的理由了但把嫂子得罪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另一边，中原中也抽空登了下内部论坛，看见已经变成hot的这个帖子，他疑惑地点进去。 　　NO.0加班喝什么咖啡比较好：如题，那位大人喜欢嫂子的理由好像是因为他们性格相似。你们不觉得嫂子有点像性转版的那位大人吗？难怪那么飒爽。 　　中原中也：？ 　　…… 　　同样看到帖子内容的，还有尾崎红叶。 　　她和中原中也同属Mafia五大干部之一。 　　她虽然还很年轻，因为在Mafia里资历较老，中原中也算是她亲自培养到能独当一面的部下。 　　他对她很尊敬，出差的时候也会给她带礼物。 　　但他最近完全不理她了。 　　干部的工作就算忙，也不至于忙到招呼都不打一声。 　　她百无聊赖浏览内部论坛时，终于知道他在忙什么，原来是“恋爱的烦恼”。 　　尾崎红叶陡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寂寞感。 　　她翻阅完相关帖，懒怠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这样不行啊。 　　这孩子这样下去绝对会陷入“被甩”危机，作为干部里唯一的女性，也是他的半个监护人，尾崎红叶一下子感受到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西野瑞穗接到尾崎红叶的联络，前往她办公室时，中原中也还没有回来。 　　今天大早他忽然出了门且没有带她，她还疑惑自己难道不小心惹到他了？但她回忆了半天，也没觉得今早和平日有无不同，思来想去，应该是港口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事。 　　为了她不在“熟人”面前露马脚，两人互换后不久，中原中也就把自己的人际关系，简单和她说过。 　　其中，“红叶大姐”的角色，在她认知里十分重要。 　　对方不但是他昔日上司，还是现任干部之一，听描述，似乎是一位雷厉风行且明智的女性，想来非常了解中也先生。 　　她的演技还没有自信到能在所有人面前蒙混过关，才尽可能避免与其见面。 　　但现在显然不是能找借口推脱的时候，不如说她试着拒绝了两次，隔着手机被对面戳穿。 　　尾崎红叶表示有极其重要的事找她。 　　西野瑞穗到了对方所在办公室门口，敲响门，里面很快传来了悠扬的回应，她开门进入。 　　进门后，她发现Mafia本部大楼的风格还挺多变。 　　外表是现代化的摩天大楼，首领办公室偏向法式，中也先生的办公室偏英伦风格，某层过于华丽的彩窗又有哥特式建筑的元素。 　　而尾崎红叶的办公室，是典型的和室风格。 　　建筑内风格并不统一，每处设计却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不显突兀。 　　藤木桌后，坐着一位艳丽的和服女性，人如其名，她挽着簪花的长发，一如鲜红的枫叶，此时正随意地拨弄着桌上玩意儿。 　　西野瑞穗：……这么年轻美丽的姐姐，中也先生开口就是“大姐”真的不会被打吗？ 　　“中也，你来了。” 　　尾崎红叶听见脚步声地抬起头，袖口轻轻遮住朱唇，音色慵懒，眉眼弯弯。 　　“红叶大姐。”她颔首。 　　“快过来看看，”尾崎红叶热情地招呼，“巧克力、玫瑰、香水、项链……你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礼物？要不一起拿去吧。” 　　“她应该不喜欢这些，”西野瑞穗想了下把这些东西送给中也先生时对方的脸色，默默地说，“她喜欢机车和红酒。” 　　尾崎红叶：？ 　　她神情微妙地看向西野瑞穗，叹息。 　　“这是为了迎合你而说的爱好吧。你已经做到了对待女孩子基本的绅士风度，但在猜测女孩子真正的心意方面，看来还有得学呢。” 第24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四天 可可爱爱。…… 　　“首先……”仿佛是为了呼应自己先前话语, 尾崎红叶温柔地注视她，慢条斯理地问：“你的女朋友和首领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西野瑞穗：？？？ 　　不是, 这就问上了？而且怎么是这种送命题？ 　　“首、首领吧？”她犹豫着回答。对Mafia来说，当然首领更重要！ 　　“你脑袋里都是工作，女朋友自然会生气。鸥外大人识趣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掉水里。”尾崎红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语气理所当然。 　　西野瑞穗：“……” 　　“开玩笑的。别傻站在那里了, 过来坐。”对方袖口微微掩口，弯起妩媚的眼眸, 亲昵地呼唤。 　　西野瑞穗稍稍颔首, 遵从地上前, 在尾崎红叶对面落座。 　　她看了眼桌上摆满的精致礼盒，里面装的都是多数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那孩子是西野家的千金吧，纵然西野家背景有些问题, 但那位小姐的履历很干净，不像是会和我们扯上关系的人,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尾崎红叶拿出早备好的红酒, 优雅地挽起袖口, 倒了两杯, 轻言细语地与她话家常。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西野瑞穗若无其事地接过酒杯低声道谢。 　　她偶尔也喝酒, 但不会特意去喝。她酒量不是很好。 　　仔细想想，除上次和中也先生一起去居酒屋，她就没再碰过酒了。 　　但中也先生本身是喜欢酒的吧，尤其红酒。他公寓里有个专门储藏酒的恒温酒柜。 　　为了很好地贴近中也先生的人设, 她面不改色地品酒，认真地想了下自己的优点，谨慎地回答：“长得好看？” 　　尾崎红叶闻言沉默。 　　这孩子是这样的性格吗？这么……轻浮？ 　　对方轻轻摇晃玻璃酒杯, 她低垂眸子观察红酒鲜艳的色泽，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虽说爱情如花，盛开的时候再怎么绚烂，也会有凋零的一天。至少在它尚且鲜艳的时候，珍惜地对待。除了脸，你喜欢她什么？” 　　西野瑞穗为难地抿了抿唇。 　　让她自己夸自己也太羞耻了，反过来想想…… 　　她忽然找到了新角度，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看起来不好相处，本质上很温柔，做事果决，总能及时拉我一把，做饭也很好吃，而且——” 　　她稍稍睁大眼睛，突然停顿了下。 　　她本来只想把红叶姐的提问敷衍过去，回过神发现自己回答得是否过于顺畅？就好像…… 　　“而且？”尾崎红叶虽然觉得“中原中也”的这个答案有些奇怪……不如说似曾相识，她思忖着顺着对方思路耐心地询问。 　　西野瑞穗没有立即开口，露出默默思索着什么的表情，尾崎红叶品着红酒没有打断。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尾崎红叶被转开注意地看向门口，淡淡地道：“进来。” 　　门从外打开，有人进来了。她循声望去，斜阳从落地窗照了进来，洒在了他漆黑的外套上，互换身体后，“西野瑞穗”这个身体的着装风格，也由他的喜好来了。光影在他脚下交错着拉长，她对上他寻找的目光。 　　——好像她心中天平早已倾斜。 　　她在心底悄声。 　　“哎呀，这不是中也的小女朋友吗？来找他的？”尾崎红叶略微意外地瞧着来人，她眼角余光瞥向西野瑞穗，接着似笑非笑地问。 　　中原中也平静地应了声，他答完才觉着不对劲地皱了下眉，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他疑惑地看向西野瑞穗：你和红叶大姐说了什么？ 　　西野瑞穗：……什么都没说啊红叶姐姐自己误会了，突然解释情况更乱吧。 　　尾崎红叶误解他们眼神交流的含义，根据内部论坛上情报，两人应该还在“冷战中”。 　　自认勉强算看着这小子长大，尾崎红叶深感责任重大，主动招呼：“叫你瑞穗可以吗？这些是中也帮你选的，你更喜欢哪一个？” 　　中原中也看见桌上摆满的香水礼裙鞋子包包，表情愈加微妙。 　　西野瑞穗：我不是我没有啊！ 　　她迅速扫了眼桌上花里胡哨的礼物，求生欲爆棚地选了最中规中矩的一件——一捧新鲜欲滴的玫瑰。 　　西野瑞穗将花束一把塞到还在发懵的中原中也怀里，怕尾崎红叶在误会下又说出什么“可怕”台词，拉着中原中也赶紧说：“红叶姐，我和瑞穗还有点事就先离开了。” 　　尾崎红叶下意识点头，两人走后，和室内，她瞟见桌上还剩一半的红酒，陷入沉思：……中也刚叫她什么，不是平时的“大姐头”，而是“姐姐”？这个称呼……好像有点可爱啊。 　　…… 　　中原中也一回总部，得知西野瑞穗去了红叶大姐的办公室，就去找她了。 　　尽管两人现在互相用对方的身份行动，毕竟性格习惯相差甚远，西野瑞穗装腔作势的能力不赖，但在对他熟悉的人面前难免暴露，何况他不在她旁边，也没办法在一边提示。 　　他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结果被她塞了一捧花，稀里糊涂地又被拽了出来。 　　玫瑰的香味极其浓郁，中原中也被气息牵引地垂眸看去，花束鲜红到偏黑，上面点缀着尚未被日光蒸发的露水。过于馥郁的香气随着他的呼吸进入心脏，拿着花的手臂也有种电流闪过般的奇特酥麻，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地挪开视线。 　　“你对花过敏吗？”西野瑞穗注意到地想要伸手接过，刚动了动手指，她突然想到不对啊，这是她的身体，她可没什么花粉过敏症。 　　“不是，”中原中也把花收了回去，没给她，“你刚才和大姐说什么了？而且，你喝酒了？” 　　他转开话题，且发现了她凑近时身上若有若无的一丝酒气，挑眉质问。 　　“没喝多少……而且你不是喜欢酒吗？我喝了等于你喝了。”她强词夺理地说。 　　“……你觉得我感觉得出来？”中原中也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此时事务所外面的日光呈现瑰丽的橘黄，暮色渐浓里，两人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回去时中原中也本打算骑机车，但她喝了点酒，于是他改主意先回办公室拿了轿车的钥匙。 　　西野瑞穗想了下也是：“你也可以喝呀。说起来，家里那么大一面酒柜，都没看你拿过里面的酒。”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你这身体能喝酒？”他上车后瞥了她一眼。 　　西野瑞穗沉默了：……不是大家酒量都不怎么样吗？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 　　她乖乖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随后又问：“那除了酒你对什么感兴趣？画吗？” 　　她想起前两天一个下属组织邀请“中原中也”参加艺术品拍卖会的事情，中也先生嫌麻烦让她拒绝了。 　　“有没有对特定风格的图画感兴趣？水墨还是油画？我家里好像不少藏品，中也先生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去看看。”西野瑞穗提议。 　　中原中也没有立即回答，他感到奇怪地问：“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红叶姐找我做什么吗？好像是想送你礼物，但香水那些你应该没什么兴趣，我想选你会喜欢的送你。”西野瑞穗泰然自若地回答。 　　中原中也想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红叶大姐不是这个意思吧？ 　　“不必。”他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眼角余光瞥见她一下子情绪变得失落，他又赶紧补了句，“你呢？” 　　“红叶大姐不是想用我的名义送你东西，你喜欢那些吗？”他故作镇静地试探。 　　“喜欢呀，”西野瑞穗考虑了会儿，“你送的就会喜欢。” 　　“……” 　　中原中也无法面对她过于坦诚的眼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觉得她说这话估计什么都没想，他平复心情后，语气略有无奈地斟酌：“西野，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尤其对我。” 　　这种话是哪种？ 　　西野瑞穗疑惑地看着他，她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啊。 　　“对了，时间还早。回去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吧，”她看了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微笑着说，“既然中也先生想不到要的礼物，那我就擅自准备了。” 　　…… 　　她说想去的地方是影院。恰巧附近商业街就有一家。 　　今天是周末，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影院也有不少人，大部分是情侣。接待处的店员礼貌地询问他们要看什么电影。 　　西野瑞穗扫了眼店员身后的电子广告屏，回头问中原中也：“你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影片？” 　　“你选吧。”中原中也很少看电影，尤其和什么人一起看。他没什么意见，视线落到了一旁玻璃展柜里弥漫着诱人香气，金黄色的爆米花上。 　　他记得她挺喜欢吃这些小零食…… 　　“小姐要来点爆米花吗？这里有几种针对情侣的优惠套餐推荐。”店员注意到地笑着介绍。 　　中原中也愣了下淡淡地应了声。 　　等她买好电影票回头，他已经抱着两桶爆米花了。 　　过分可爱，西野瑞穗没忍住掩唇轻笑出声。 　　“……怎么了？”中原中也别开脸，不太自在地问。 　　西野瑞穗摇了摇头：“是给我的吗？谢谢。” 　　她伸手接过爆米花和可乐，将手上的电影票递给他，笑盈盈地说：“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第25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五天 互换的原因。…… 　　西野瑞穗虽然喜欢电影, 但没怎么关注过最近上映的影片。刚买的电影票，是她根据影院宣传单上描述，随意选的, 看海报似乎是爱情片。 　　电影开场前，周围还有些说话声，等到影片正式开场, 那些声音就消失了。一片漆黑中, 只有银幕发出的淡白色光芒，轻微地照亮了身侧人影的轮廓。 　　全世界的爱情片大多如此, 电影有点无聊。 　　但她约他看电影的重点不在于影片质量。只要是爱情片, 大多逃不过告白约会吵架分手再复合的套路。 　　这部剧也一样。 　　实际上,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喜欢中也先生。 　　在影院这种约会圣地，黑暗中独特的气氛里，看同一部爱情电影, 怎么想都是试探彼此心意的绝佳场所。 　　然后她就看见这部剧情节急转直下，电影的女主角与男主分手后, 并没有按照套路地复合, 而是和出场不超过五分钟的路人男配在一起了。 　　西野瑞穗：“……” 　　失策了, 居然是烂片。 　　中原中也：“……”这是礼物？什么意思？be是礼物？ 　　电影散场,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对视了一眼, 西野瑞穗赶紧发誓：“我真不知道这片子这么难看。” 　　现在重选一部也来不及了，她想了下提议：“要不去游乐园吧？” 　　“这个时间？”他挑了下眉。 　　“应该还赶得上最后一班摩天轮。”她说完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奇怪地沉默了下来，低声补充，“当然太晚了不去也没关系。” 　　“走吧。”中原中也利落地站起来, 向外走去。 　　她高兴地弯了弯眼睛，立即跟上。 　　离开影院的时候，最后一线暮色完全被黑夜吞没,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在副驾驶位上，她打开了车窗，夜风徐徐，商业街路灯如火如荼，如一颗颗繁星闪烁。 　　“……你今天怎么了？”路上，他随口一问，“感觉有些奇怪，喝多了？” 　　“我没喝多少。”她不以为然地强调，“电影里不是出现了摩天轮吗？从上面往下看的灯光很漂亮。” 　　中原中也稍稍回忆了下：“女主把订婚戒指扔给男主那段？” 　　“倒也不是……”她噎住了。 　　所以说这部电影为什么是狗血be啊！完全破坏了她的计划！ 　　想到这儿她不免垂头丧气。 　　尽管他模糊地觉察到她更不开心了，但完全想不出原因。 　　是因为电影不好看？还是他说错话了？ 　　中原中也抿唇思忖了会儿，他朝她看了一眼，试图补救地说：“所以……你是因为电影结局不好而生气？” 　　他语气有一丝小心。 　　西野瑞穗：？ 　　电影男女主分开就分开吧，和她又没关系。 　　“不是。” 　　她觉得自己这点心思在这种情况下有点难开口，太随便了，看完一部糟糕的电影在去下个地点的路上随便开口，也太敷衍了。 　　所以她不准备现在就说。 　　原本是这样的。 　　“中也先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诶。” 　　结果她还是开口了，声音很轻，在分外安静的车内，让人想忽视都难。 　　中原中也：“……” 　　他没说话。 　　漫长的沉寂在车内古怪地蔓延，如同暗潮涌动的湛蓝海水。 　　中原中也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前方路况驾驶，就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嗯……好歹给点反应啊中也先生，”她理所当然地打破了宁静，“拒绝也没关系的哦。” 　　喜欢本来就是单方面的行为。 　　但她既然明确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喜欢拖拖拉拉。 　　“不，类似的情况之前好像也发生过。”中原中也难得有点懵。 　　“去黄濑君家那次？”她甚至很有闲心地接了话。 　　“你认真的吗？”他神情古怪地反问。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西野瑞穗不由得反思起来，“所以，中也先生的回答是？” 　　“……” 　　中原中也再度沉默。 　　他的回答吗？ 　　她问得太过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说到底告白这种话，就这样说出来了，她究竟有多认真？ 　　中原中也东想西想了一堆，坦然告白的西野瑞穗反而什么都没想。 　　她本来计划了许多，比如电影里的台词适合告白用，地点的话可以选旋转餐厅或摩天轮。不小心把心中盘旋许久的想法说出口时，她忽然发现，那些也未必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中也先生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他皱着眉纠结良久，如实地说，“西野，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喜欢，我不想随便地回答你，所以……” 　　“我知道啦。” 　　西野瑞穗微笑地点了头。 　　她太懂事了，这让中原中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内疚，他脱口而出：“我不是想拒绝你或者别的什么，只不过——” 　　“中也先生只是责任心比较重而已。” 　　然而，她完全没有摆出被拒绝的伤心，体贴地说：“不如说，中也先生能这么认真地考虑我的告白，我很开心。” 　　她听到他亲口承认她很重要就足够啦。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含糊地嘀咕：“我有点困了，睡会儿，等到了游乐园，中也先生记得叫我。” 　　她本来就喝了点酒，又看了一部无聊的电影，现在困得不行，靠着车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徒留被告白的中原中也一个人郁结。 　　所以她是认真的吗？！ 　　路上有点堵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中原中也扫了眼，是她的手机。他怕吵醒她，本来想调成静音，他眼尖地发现来电显示有些眼熟。等想起手机号属于谁后，他眼神陡然一沉，看向西野瑞穗停顿了会儿，才将车找了个临时路口停下，拿起手机下了车。 　　他接起手机，没有出声。 　　“呀，好久不见。” 　　手机里传来轻飘飘的问候，语气一如既往让人生厌。 　　他不由得“啧”了声。 　　对方轻笑出声：“中也不会是想装作不认识我吧？不是一个月前就在找我吗？” 　　“果然知道了啊，太宰。” 　　话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中原中也不得不用她的声音承认。 　　一个多月前，他刚和西野瑞穗身体互换，推测是某种异能的效果，偏偏太宰那家伙前段时间叛逃了。 　　作为港口Mafia前干部，太宰治对Mafia的手段再清楚不过。他想消失，几乎不可能找得到他。 　　同样，中原中也不觉得对方失踪了这么久，突然出现能有什么好事。 　　两人关系一向不和，这家伙摆明在嘲弄他。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错过就太可惜了。你附近有家咖啡店，详细情况当面再说吧。”太宰治说完这句就把手机挂了，中原中也气得咬牙切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烦躁地走回车前。 　　西野瑞穗还没醒，她本来让他到了游乐园叫她，今晚看来是去不成了。 　　他大概知道太宰治叛逃与数月前，Mafia死了的一个基层人员有关。如果前干部选择与组织为敌，对Mafia来说，损失不小，尤其对手还是那个太宰。暂不清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中原中也没选择把她叫醒。 　　他拿自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她，无声息地将手机放到她旁边，随后才前往目的地。 　　…… 　　中原中也赶到咖啡馆的时候，一眼瞧见了坐里面的太宰治。 　　面容清秀的黑发青年一派爽朗地朝他招手，太宰治很少会有这么热情的时候，显然很乐于看他笑话，中原中也想明白这点脸色愈加阴沉。 　　和在Mafia的时候不同，太宰右眼上的绷带拆了下来，风衣也换成了沙色。 　　他明目张胆地打量着现在的中原中也，非常愉快地弯起眼睛，略微垂着头，笑得几乎要趴在了桌面上：“哎呀，看到这副样子的中也，都有点后悔这么早离开Mafia了。” 　　“想找首领以死谢罪，我不介意送你一程。”中原中也语气冰冷地回应。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样中也就变不回去了。啊，这样也很有趣，”太宰治轻轻托着下颌，恍然大悟地感叹，“对了，就这么做吧。为了中也只能以这副样子痛苦地活下去，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永远地消失吧。” 　　“喂！你叫我来总不可能特意来看笑话的吧？”中原中也急忙，“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太宰死不死他倒不在乎，不如说拜托他快点去，吞枪跳楼随他便。 　　但要他永远保持这种样子？别开玩笑了！ 　　太宰治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陡然问：“哎……你知道‘潘多拉计划’吗？” 　　中原中也蹙了蹙眉，又是“潘多拉”。 　　他已经察觉自己深陷一张大网，但网的另一头是谁，出口在哪儿，他毫无头绪。 　　“看来你听说过，那就好办了。”太宰治看穿他表情反应地解释，“十多年前大战的时候，政府为了获胜进行了不少研究，包括各种非人道的实验。其中一项，就是‘潘多拉计划’。” 　　“你应该很清楚，和普通的士兵相比，强力的异能者对一场战役几乎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潘多拉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把普通人改造成异能者，投入战争中使用。” 　　“如果这项计划能够成功，不光能补充政府兵力，对没有异能的一般人，也是不小的诱惑。投资者可是非常多呢。” 　　“难道——”中原中也顿时反应过来。 　　“没错哦。西野财团就是投资者之一。” 　　太宰治微微一笑，证实了他的想法：“不过这项企划最终宣告破产。潘多拉计划有个非常严重的缺陷，它利用药物强行提高人类肌体能力，使人精神呈现亢奋状态，人为制造的异能者容易出现药物依赖性。” 　　“而且这种相当于取消人体自我保护机制的方法，很快会超过人体能承受的极限。虽说具体情况因人而异，服药后的士兵大多成为只能用两三次的易耗品。” 　　“清水裕和是被什么人特意送到她面前的，否则不会这么巧。”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冷冷地盯着对方，“太宰，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免费给情报了？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如果我说，我偶尔也想做个好人试试呢？” 　　他露出真假难辨的笑容，接着嫌弃咖啡不够甜似的，又用夹子钳起几块方糖扔了下去，忽然反问。 　　“中也，你觉得你和西野小姐身体互换，会是什么原因？” 第26章 交换身体的第二十六天 大多时候，她看…… 　　她做了一个梦。 　　漫长的、沉寂的, 充斥火光与硝烟的梦境。 　　“只差一点，再坚持下就好！家里那群老顽固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放弃！” 　　穿着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愤恨地一拳砸在了操作台上。 　　这里是位于深山某处的实验室。男人的名字是西野功良，日本曾经数一数二的大财团西野家的一员。 　　战败后, 西野家在政府高层中的影响力大打折扣，尽管如今勉强还能操纵内阁与国会部分席位，但就这样放任下去, 一旦权力流失, 就是家族的末路。西野家亟需改革。 　　“潘多拉计划”是家族在战时的投资之一，明明就快成功！就因为无聊的“人道主义”放弃？开什么玩笑！既然如此, 一开始不要开展这种实验不就好了？ 　　死在实验台上的实验体不知几何, 这时候日本政府才大言不惭说这些话, 实在虚伪。 　　老爷子同意关闭实验室，也是老糊涂了。 　　西野功良的目的只有一个，重振西野家。 　　他看向了她, 摇晃着走来，单膝跪在她面前, 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疯狂,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 力气大到似乎要把她骨头捏碎：“小瑞穗也是家族的一员, 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叔叔只是想家族恢复到过去的样子, 重拾以前的荣光。计划就快成功了……实验还差一点就能完成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乖孩子，别怕。老爷子一向疼你，”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温柔地道，“我假装绑架你，小瑞穗陪我演一场戏, 好吗？” 　　计划的成果，能将普通人转化为异能者的秘药。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只有它，唯有它能改变西野家如今的颓势。 　　“西野先生，”一位穿白色大褂的研究员敲门进来，“一切准备就绪，只差打开保险柜的密码。战时研发的最后一批未销毁药物和资料都在里面。” 　　“哦……我明白。” 　　西野功良恍然大悟地回过神，他将她留在实验室里，和研究员一起出门，低声：“密码只有父亲清楚，瑞穗在我手里，放心，他不会舍得自己亲孙女遭遇不测。” 　　她静静地看着他，还有那些人……穿白色衣服，身上沾满消毒水气味的研究者们。 　　世界变成黑与白。 　　褪去的色彩里，她恍惚间看见不同的色块，大多是灰色，或浅或深，构成了类似人形的姿态。 　　西野瑞穗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好像能看见灵魂的颜色。 　　…… 　　身体互换的原因？ 　　“难道不是异能力？”中原中也神情古怪。 　　“西野瑞穗，异能特务科监控名单上A级危险异能者，且名列前茅，异能可不只读取记忆这么简单哦。”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不是西野财团的权势在保护她，外加除六年前被绑架时疑似失控，她的异能表现一直很稳定。西野瑞穗的名字一个月能上三次内务省的秘密处刑名单。” 　　“事情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 　　当太宰治觉得“有趣”时，这件事向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只见黑发青年带着玩笑般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研究所无人生还，唯一的见证者却失忆了。不光他好奇，我也想知道呢。” 　　他？ 　　中原中也不由皱眉，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就算不情愿，毕竟和这家伙搭档了不短时间，咖啡馆里提前埋入的“钉子”已经行动。只不过这时他以为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解决掉一个Mafia干部，是给予组织沉重一击的最快方法，他面上不显情绪。 　　“时间差不多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吧。”太宰治垂着眸子双手插兜，从座位上起身。“客人”们像行尸一般，围成一圈，他们脖子上都挂着亮丽的“宝石”。鲜艳的颜色一如往剔透的玻璃球中注入鲜血。 　　“对了，中也，彼此都认识很久了，姑且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太宰治带上了略显恶意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发生在你身上的现象，和西野家的小姐异能失控有关，她接触到了真正的潘多拉宝石吧？还是你带回来的。就算我帮你把你们换回来了，只要她异能有继续失控的可能性，你们就还会有‘互换’的风险。最简单的方法……她在濒死的情况下，求生的本能会让她换回来，中也的话，应该能很有Mafia作风的，轻松地杀了她，以绝后患吧。” 　　“太宰！你做了什么？”中原中也猛地上前攥紧他的衣领，死死地瞪着他。 　　按照他对太宰治的了解，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提案。 　　西野……她一个人留在车里，这是“调虎离山”！ 　　“谁知道呢，你还有那个余裕在这里和我闲聊吗？白麒麟，那个收藏家已经过去了……晚了你可就拿不回自己的异能了哦。”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观察着他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般轻笑出声，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提醒。 　　接着一个戴着“宝石项链”的女人抄起板凳狠狠砸向他后背，中原中也精力还放在与太宰治的对峙上，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他闷哼了声，另一人手持凶器跳起来迎头刺下，中原中也侧身闪开，太宰治也往后退了两步。 　　这些人的攻击没有冲着他，中原中也现在无法使用重力，而这群人，却从“普通人变为了能力者”。太宰治翘起唇角，淡淡地留下句：“你就慢慢加油吧。”转身往外走去。 　　他还差一步走出店内时，一个人影擦肩而过，撞在了旁边的落地玻璃上。 　　他稍稍回头，被众人包围的茶发女性一脸不耐烦地解开袖口纽扣，活动着手腕，冷冷地看着他，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太宰。” 　　太宰治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懒懒地收回视线，绕过脚边垂死的宝石的傀儡，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 　　西野瑞穗醒来时，外面白雾腾腾。 　　除却车内景象，她看不见周围的景色，这种感觉很熟悉，她恍惚了一下，猛然惊醒。 　　对了，中也先生呢？ 　　她坐直后，半握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座位之间。她俯身把东西捡起，看见了上面编纂的短信，中也先生说他去见一个人，很快回来。她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 　　这时候，西野瑞穗注意到有个人站在路边的雾中。 　　对方有着白色的长卷发，眼睛鲜红如童话故事王后手中的毒苹果，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几乎要与雾气融为一体，对她微笑。 　　西野瑞穗思忖了会儿，她看向前车窗外，前面不远就是一条商业街，本该很热闹，此刻周围却安静得过分，仿佛除他们外，再无其他人类。 　　雾气恐怕与这个人有关。 　　念及此，她平静地下了车。 　　“西野小姐。” 　　白发的男人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姓氏。 　　“你是？”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你好，我的名字是涩泽龙彦。”自称“涩泽龙彦”的男人右手轻放在左肩下，颔首行礼，礼貌地回答，“这个雾气是我的异能力……能够将异能者与其异能分离。收集异能结晶是我的兴趣。类似西野家的研究，我的异能也能创造类似‘宝石’的物质。” 　　西野瑞穗蹙了蹙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六年前，西野家一所研究所发生爆炸，潘多拉计划的相关资料和药物都消失在了火海中，实在是遗憾。我侵入军方的资料库得到数据，复原了一批‘潘多拉宝石’，由于数据缺失，怎么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水平。所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我希望你能回想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涩泽龙彦平静地解释。 　　她表情没有变化：“我失忆了，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根据当时情况，恢复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就算记起来，也没办法解决你的疑问吧？难道你指望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记得那些烧毁的资料上写了什么？” 　　“每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事件背后都隐藏着某种信息。由于智力和所站的高度不同，每个人能看见的东西也不同。”涩泽龙彦不动声色地说，“我能看到大多数人看不到的东西。尽管令人倦怠，但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超出我预期的事情。” 　　“而且，我并不是在问你，西野小姐。”他目光落在了她身后某处，淡淡地提醒，“来之前我还在想，你和中原中也交换了身体，‘龙彦之间’分离出的异能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太宰君猜得不错，很少有人知道，异能力也拥有某种情感，这就是异能的人格化。你遗忘的东西……她都会帮你记住。” 　　西野瑞穗有所预感地猛然回头。 　　昏暗的街灯照耀下，静静地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濛濛的细雨。女孩站在雨雾里，冷淡地看着她。 　　中也先生？ 　　不、不对。 　　是“她”。 　　她自身的异能。 　　西野瑞穗：……这事情就离谱。 　　…… 　　说完这句话，涩泽龙彦消失在雾气里，仿佛从未来过一般，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西野瑞穗已经没有闲心去管对方了，面对杀气腾腾的异能力，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你、你好？” 　　显然异能并不想和她搞好关系。 　　女孩几个纵跳，如白鸟般轻盈地来到她面前，挥出了拳。 　　异能挥拳的速度又准又快。尽管中也先生教了她一段时间的体术，西野瑞穗学得勉勉强强，只觉得这拳头简直不像自己能用出来的。 　　她擒住异能体的手腕，异能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反击。 　　准确说，她只是没有用体术反击。 　　西野瑞穗并不擅长体术，作为她的异能体，女孩也一样不拿手。 　　但她忽然感到抓住异能体那只手开始麻痹，就像失去了自如控制身体的能力，触觉消失。 　　没等她反应过来，西野瑞穗被异能体一个扫腿撂翻在地。 　　后脑勺砸在地面的时候，她痛得皱起脸，突兀地想起了件事。 　　…… 　　西野瑞穗很难形容灵魂是什么颜色，或者形态。 　　如果她是以“十六夜”的笔名书写一部幻想题材的小说，想来会用华丽的文字描述灵魂的特别。 　　高尚者，纯净如清晨玫瑰上最馥郁的一滴朝露；卑贱者带着阴冷潮湿的腐朽气息。 　　爱恨美丑在她笔下可以拥有不同色泽。 　　但大多时候，她看到的世界，就像老式电影中的单调默剧，寂寞上演。 　　灵魂在她眼里并不特别。 　　这个认知让她不免挫败。 　　西野瑞穗从不认可业界对她的评价，譬如那些评论家总用夸张的词汇感叹她多么天才，如何在作品里反映了社会。但她其实只是用文字虚伪地修饰了某些事物，用技巧让人共情，然后发了出来。 　　仅有一次，一位记者在对她的报道上粗暴评价“她的文字里没有任何东西”，她喜出望外，拜托编辑联系对方，想要亲自道谢……但对方似乎认为她在羞辱他，辞去了报社的工作，行踪不明。这让西野瑞穗遗憾了很久。 　　大多数人的灵魂，在她看来，都是单纯的灰色，只是深浅不同。 　　仅有少部分拥有不同的明丽，但那样的颜色，也总是很快就褪色了。不知是她很快对对方灵魂的颜色感到厌倦，还是越来越不愿意费心去注意别人。 　　她无意识接触到的记忆越多，对方在她眼中褪色就越快。 　　后来她渐渐不去触碰他人。 　　所以，她也差点忘了——对她来说，触碰灵魂，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 　　西野瑞穗觉得……得亏她没怎么训练体术。 　　作为她的异能体，对方显然也继承了她的身体素质，很遗憾还是她原来那个。 　　所以两人的打架实在有点“菜鸡互啄”。 　　异能体要想对她使用“异能”，就得使用某种与她有关的媒介，或是血液，或是直接接触。 　　在异能体蹲下身靠近她时，西野瑞穗抓住对方手腕翻身将异能体按在了地上，感谢中也先生的身体素质比她强太多。在体术技巧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她要占优势些。 　　但那种灵魂受到干扰时的麻痹与失重又出现了，或许是与异能体接触面和时间都更久的关系，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她膝盖一软差点站不起来。 　　好在她早有准备地闪开，同时非常在意地看向嵌入了异能体额头的红色晶体。 　　太不自然了。 　　怎么说呢。 　　这种不自然就像游戏里boss头顶的血条一样奇怪。 　　刚才白发的男人说他的异能“能创造类似宝石的物质”，怎么想都不会和他没关系。 　　异能体摆脱束缚后很快站了起来，冷冰冰地看着她。 　　西野瑞穗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带着一点捉弄的意味：“你知道吗？‘我’是躲不开子弹的。” 　　她拿出枪，对着和原本自己有着相同面容的异能体，扣动扳机。 　　…… 　　寒冷的黑夜中，中原中也忽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枪响。 　　刚才阻挡他脚步的奇怪雾气如潮水般消散，他有所预感地看向了枪声传来的地方。茶发绿眸的女性后仰着倒在水洼里，身体如同破碎的宝石般，化作万千光点消失。等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中原中也才发现他一时竟忘了呼吸，更挪不动步。 　　西野瑞穗站在很细的雨水里，理所应当地用着他的模样，她听见了声音地回头看来。中原中也加快脚步，到了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他声音有些干涩。 　　“明明中也先生比我受伤要严重多了……”西野瑞穗诧异地看着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茶发女性”，下意识感叹。 　　要不是他身上的伤，比普通枪伤严重多了，她差点就以为她对异能体出手也会伤到本体呢。 　　“抱歉。”他动了动唇。咖啡馆里的“异能者”太多，又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虽然那群人因为才转化成异能者，异能相对简单，他处理起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先前紧张时不觉得，见她没事，中原中也一松懈，身体便晃了下，他捂住腹部最严重的一道伤口，靠在了一旁的路灯上勉强站稳，脸色很白。 　　他虽然是为了救她急了些，好在她没什么事，结果把她本来的身体变成这样，对她来说恐怕不算什么好事吧。 　　中原中也很少受这么严重的伤，他意识有些模糊了，怕她担心，尽量用平稳的态度交代她接下来怎么做。 　　西野瑞穗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听进去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 　　“……怎么了？”他说完一句，猛然咳出了血，用手背利落地擦干。 　　“中也先生，我想起我异能的名字了。”她望着他，忽然说。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虽然也是重要的事，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场合吧？ 　　“这不是很好吗？”他仍旧耐心地回复。 　　“二十一克。在传说里是灵魂的重量。”她温柔地牵住他的手，两人的血液顺着掌心悄然交汇。 　　她微笑地道：“我知道换回我们身体的方法了。” 第27章 换回身体的第一天 一个合格的传话筒工…… 　　她说, 她能将两人换回来。 　　西野瑞穗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又夹杂着某种莫名的内疚。中原中也一时尚不能确切地分辨出她为何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等他察觉两人交握的掌心鲜血传递出不可思议的热度，他直觉不妙想抽回手时, 已经晚了一步。 　　她难道是想现在就换？ 　　“等等西野——” 　　他的话没能说完。 　　犹如宿醉的天旋地转，灵魂仿佛突然被抽离，等他回过神来, 两人的身体已经换回。 　　女孩沾满鲜血的柔弱身躯自他眼前倒下, 中原中也愣了下伸手接住。 　　“西野！西野瑞穗！” 　　他半跪在地面，紧张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雨渐渐下大, 不断洗刷着她身上鲜血, 她脸色白到几乎看不出血色, 在他怀里没有回应地闭着双眼，中原中也将手伸到她鼻翼下，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 稍微舒了口气，接着抿紧唇, 神情没多少放松。 　　她大概是伤太重, 又操纵了并不熟练的异能, 这才力竭昏迷。 　　他拿出手机联系附近的Mafia基层过来接应。 　　等他挂断电话, 雨雾中悄然靠近的脚步声也不期而至。 　　咖啡馆里的“客人”追了出来, 人数太多，他刚才为了尽快感到西野瑞穗的身边，没能将他们全部解决。 　　这些无异能者，为了所谓的能力, 将自己变成了“宝石的傀儡”，似乎有人在远处操纵他们，让他们抛去恐惧, 只顾战斗。 　　中原中也抱起女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在敌人们冲上来的一刻，他脚下地面如蛛网开裂，重力的红光裹挟着碎石像子弹一样扫射了出去。 　　中原中也的异能是重力操纵，他操纵着碎石的质量，让它远比子弹要快，气势如虹地撕碎了雨幕。刹那间鲜血飞溅，四周像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远处Mafia的车近光灯切开黑夜，略微照亮水洼里成堆的尸体，他抱着西野瑞穗，踏过蜿蜒至脚边的血迹，向轿车走去。 　　…… 　　就近隶属港口Mafia的一所医院内，一场急救刚刚结束。 　　医院今晚值班或被临时调令调过来的每个医护人员都提醒吊胆。 　　原因无他，今夜被送入急救室的女孩，是重力使亲自送来且下令照看的人。尽管中原中也在Mafia里算是难得的“正常人”，重情义，也没什么将人命变成宝石之类的怪癖，只要不惹到他就很好说话。但五大干部之一的名号放这儿，就没几个人敢不畏惧。医生们担心治不好浑身是血上了手术台的小姑娘，被Mafia干部的怒火牵连，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力图证明即使最后他们没救回人也尽力了。 　　但中原中也其实什么也没想。 　　她身上的伤程度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和她换回来之前，他用的她的身体，负伤时尽量避开了要害，身上的伤口虽多却不致命。 　　他知道她不会有事。 　　但直到急救室绿灯亮起，他安静地听完医生的报告，这才彻底放下心。 　　麻醉的药效尚未过去，西野瑞穗仍在睡梦中。 　　这里是住院部顶层一间单人的病房。为了杀菌，医院大多时候都充满消毒水的气味，大概是新风系统的作用，这间病房的气味并不显刺鼻，且床头柜上置放的香薰也自然地冲淡了这一点。 　　她入院是在半夜，等做完手术，天已经蒙亮。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天光乍破，云层中翻滚着一丝明亮的鱼肚白，月亮还没有完全消失，灰蒙蒙地挂在天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在阳光里。 　　中原中也扫了眼病床上的女孩，伸手拉过窗帘，避免阳光直射房间。 　　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 　　说实话，中原中也现在的心情有点奇怪。 　　由于初见时他就和她互换了，他对她的长相很熟悉，但像这样真正意义上“见到”她，还是第一次。 　　他尚不习惯她的睡颜。过分安静了，虽然她平时也不是聒噪的性格，医生也说手术很成功，她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她就那样在他面前倒下，甚至没给他留下多的话。 　　中原中也当然不是不想换回来，可他没想过她会选择在那时候换。 　　他先前只想着怎么保住她的命，还有处理那群人。直到此刻，他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思考，一瞬间，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仿佛他这段时间的经历都是一场怪诞的梦境。 　　……至少不是噩梦。 　　他想。 　　反而类似童话反映到了现实中。 　　中原中也从不做梦，他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精准，现在状况再清楚不过，两人互换的主要原因，是她异能的失控。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不后悔认识她。哪怕是用这种微妙的方式。 　　想到这儿，他不由蹙眉，他是不是对她纵容太过了？ 　　中原中也不习惯这种陌生的情绪，哪怕现在，他闭上眼，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浮现她倒下时身上如玫瑰花绽放凋零的鲜血，他仍清晰地记得那种一瞬间听不见周围声音的感受，直到确认她仍有呼吸，他的感知才恢复正常。这让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又焦躁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分别前，她的告白……她总是如此，看似温吞，真正遇到事情大胆又果决。 　　相比起来，他呢？他对她…… 　　原本垂眸沉思的中原中也下意识又看向西野瑞穗的脸，正在这时，他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悄然走出病房。 　　“查到了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是，中也先生。经过对袭击者身份的确认和分析，他们大多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之前应该都是未登记异能者或无异能者，身份上没有共性。但他们都曾在网络上留言，与一个叫‘白领’的ID有联系。” 　　部下回答：“之前袭击西野小姐的清水裕和，也在网上和叫‘白领’的人联系过。情报部沿着这条线索找到了这个 ID的操纵者，是一个叫宗本正博的男人，在一家医药方面的上市公司当研究员，已于一周前离职。我们的人赶到他的住所时，已经人去楼空。现在我们还在全力寻找他的下落，一有消息就向你汇报！” 　　“宗本正博？” 　　中原中也疑惑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他很快否认了：“不、不对，他充其量是一颗弃子。那条青花鱼搞出这么大动静，不会让你们这么简单就找出幕后黑手。” 　　等一下。 　　他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太宰治的目的是削弱港口Mafia的兵力，趁他与西野瑞穗还没换回来，显然要容易得多，那家伙搞这么一出究竟想干什么？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决定去昨晚遇敌的咖啡馆看一看。 　　想着她还没有醒，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瞧向病房。从落下窗帘相交处流泻的一丝光亮，犹如萤火在她身上轻轻摇曳。 　　他恍惚间听到走廊传来风动纱帘的温柔声音，但他猛地想起走廊根本没有窗户，也不可能有风。 　　中原中也懊恼地用手撑了撑额头，真的是昨晚没休息，出现幻觉了。 　　他派部下守着医院，独自前往咖啡馆，期间顺路返回公寓换了一套衣服。昨晚下了雨，他身上沾满了她的血，就这样走在街上，怎么想都是个问题。 　　咖啡馆被Mafia的人封锁，里面桌椅板凳和玻璃装饰砸了一地，后勤部的人昨晚就到了，在军警到来之前，他们把尸体封在裹尸袋里，并对店内进行了大扫除，但仍有许多地方留下了拖行的痕迹。 　　中原中也在店内转了圈，最后从地上一只碎掉的糖罐残骸中，找到了信号接收装置，上面显示了红点，看距离发生器在郊外。 　　他正打算过去看看，这时他接到了驻守在医院里的部下的电话。 　　“中也先生，西野小姐醒了。” 　　他刚接起手机，部下惊喜交集地告知。 　　他怔住，部下接着问：“您要现在就回来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他记下接收器上信号的位置，斟酌地道：“她……还好吗？”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重新传来部下的汇报，“西野小姐说她还好，但她说她想见你……”说到这里，部下有些犹豫，谨慎地补充，“中也先生，以男人的立场来看，让大病初愈的女朋友久等，似乎不太好。” 　　“……我知道了，我很快过去。” 　　鉴于组织上下都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他只好放弃辩解，将接收器放回兜里，往回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说道：“你让她别担心，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不会再让她有事了。” 　　中原中也说完这句，像是怕被她追问地把手机挂断，这让本想建议自家上司告白不要假借他人之口愣了。 　　“中也先生马上就回来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部下，他收起手机，望向坐在病床上背靠着枕头的茶发女孩儿，体贴地转告：“她让你把一切事放心交给他，他以后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 　　西野瑞穗总觉得他改了台词。 　　她醒来后拜托黑西装的Mafia成员将窗帘拉开了，温暖的阳光洒满房间，照得她肌肤雪洗过一样白净通透。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刚才让你转告的，明明是我有话要对中也先生说罢了……” 第28章 换回身体的第二天 不会还要她负责吧？…… 　　西野瑞穗醒来时房间里还很昏暗, 她一时不能分辨出确切的时间，直到从窗帘缝隙泄露的一丝光亮晃到了被子上。 　　她起身想把窗帘拉开，发现了手背上的针头, 离输液结束还有小半瓶，这时留守门口的穿着黑色西装的部下有所察觉地去叫护士，且敲门进来, 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她的。 　　西野瑞穗犹豫了下拜托对方把窗帘拉开, 金灿的阳光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同时也驱散了她刚才做的梦里, 如同被吐着红信子有些鲜红眼瞳的白色小蛇爬过手腕特有的冰冷与潮湿。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平复着心情，极力忍耐, 还是露出了一点不安的神情，用动摇的语气轻声： 　　“……中也先生呢？” 　　部下察觉到女孩忧虑地安慰。“中也先生去调查一些事情了, 请放心, 他马上就回来了。” 　　像是为了证明这点, 他咧开笑容, 十分肯定地举例：“中也先生非常担心您, 离开医院的时候特意吩咐我们保护好您。昨晚将小姐送来医院后，据说也一直没有离开，直到今天早上得到要紧的情报，才不得不出门。” 　　然而, 女孩的表情并未像得到了安抚，她仍旧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担忧什么——部下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在担心中也先生的安慰, 正想替自家干部解释，原本垂落着视线的女孩重新抬起眼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是‘潘多拉’宝石的事吧，正巧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中也先生，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下他吗？” 　　……事情有些古怪。 　　这是这名部下突兀诞生的想法。 　　作为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的下属，他自然而然和这位加入港口mafia不久，就已取得显著成果的西野小姐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虽然交往不深，但他原本以为西野小姐的性格会更加帅气一点。 　　面前的女孩子柔软得像是拂晓刚落到花园里的第一缕阳光。明亮却并不刺眼。 　　他一向被人说直觉很准，这种仿佛预言一样的能力，让他好几次死里逃生，还有同僚夸张地感叹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异能力自己不知道。 　　“如果有就好了。” 　　这么回答的他此刻却无法确切地抓住从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光。 　　不过，说到底，她想联系中也先生自己打电话不就好了？ 　　他疑惑地想着，还是帮她联络了，以为她是害羞才不敢自己打，还非常上道地帮她添油加醋，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说自己很快回来。 　　部下自满地报上成果，茶发女性的表情却变得无奈了起来。 　　“我和中也先生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她为难地解释。 　　…… 　　老实说，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中原中也。 　　她没想到自己的异能会失控，导致这样的结果；更不知道，由于自己对异能力潜意识的排斥与不愿了解，差点引发更严重的问题。 　　她本来觉得这都是自己的事，她怎么样都好。西野瑞穗其实不太在意自己会不会被异能反噬，当然这不代表她有某种厌世的思想，只是拥有异能与否，不是她能决定的。就算因为异能遭受了什么，她会自己承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她不希望给别人惹麻烦。 　　可她不仅无意间做了这样的事，那个人还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中也先生不原谅她了怎么办？ 　　如果他讨厌她……呜哇，做了那样的事被讨厌也是当然的啊？ 　　西野瑞穗抱着枕头叹了口气，把脸埋进去逃避现实。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渐渐靠近，接着一只手拿走了她怀里枕头，稍显无奈的声音淡淡地从她头上传来：“不会闷得不能呼吸吗？” 　　她惊讶地抬起头。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洒落在他身上。明明由于之前的身体互换，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她此刻却像第一次见到他地似的呆住了……这么说或许也没错，她和真正的中原中也，还是初次见面。 　　青年发色犹如秋日枫林般灼热明亮，唇边挂着笑，瞧向她的蓝眸一如清澈的湖水。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五官精致，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意气风发，是有些锋利的那种英俊。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大概不太敢和他打招呼，只敢偷偷脸红心跳，当事人却浑然不觉。他穿着三件套的西装，很随意地将黑色的大衣披在了最外面，衬衫领口装饰着非正式场合的交叉领结，黑色choker衬着他脖颈处偏白的肤色，总觉得莫名性感。 　　她不由自主想起一些画面……说起来她之前还用中也先生的身体洗了澡，不会要她负责吧？她脸颊仿佛被阳光染上了一丝薄红，小心地咽了咽唾沫，默默挪开了目光。 　　“……怎么了？”中原中也见她态度别扭，狐疑地问。 　　“中也先生果然很帅气……” 　　她小声地脱口而出。 　　中原中也愣了下，“谢谢。”他低声，“你也是……很漂亮。” 　　他同样略微撇开了视线，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 　　西野瑞穗注意到他的耳尖略微发红，发现害羞的不止她一人，她怔了下，接着抿唇小小地笑了下，反而放松些了。 　　“中也先生，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 　　他下意识地问，联想起电话那头催他回来的部下的说辞，尽管知道对方大概率夸大其词，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是，有关我的异能力，还有‘潘多拉’宝石的事情……” 　　她一本正经地切入了正题，然后她就见着中原中也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她，半晌才语气微妙地应了声：“你说。” 　　她虽然觉得奇怪，默默反省后并不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什么问题，把此事搁置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始梳理：“事情或许应该从六年前，有关我的叔父西野功良联合部分研究员，窃取了军方研究所的资料说起。” 第29章 换回身体的第三天 “你是海面初升的阳…… 　　“有关宝石的事, 中也先生知道多少了？” 　　在正式回答前，为了提高谈话的效率，西野瑞穗率先询问。 　　既然两人已经换回了身体, 她觉得中也先生应该查到不少事了。 　　譬如幽灵似的一直缠绕在他们身边的“潘多拉宝石”，还有与之相关的家族与研究。 　　“与西野家有关吧？” 　　果不其然，中原中也点了下头, 上次在咖啡馆与太宰治的对话让他了解到不少信息, 之后也让部下调查了一番，那家伙在这件事上倒是没说谎, 就是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太宰治从不免费给情报。 　　西野瑞穗也不隐瞒, 她将在雾里遇见涩泽龙彦的事情告诉了中原中也, 他听得蹙起了眉，但没打断，她又整理了一下语言地说：“那个时候的绑架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太相信, 但真相真的就和警方留档资料里说得一样，叔父想用宝石重振西野家, 但研究员只想将潘多拉宝石变卖, 拿钱逃走。争执中, 有人吞下了药物。”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绑匪中蔓延, 其中一人转化为了异能者, 剩下的人担心晚了一步便受制于人，也纷纷服下了潘多拉，最终导致了他们的自毁。 　　“研究所的资料大多已烧毁，想要完全恢复当初实验的成果,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涩泽先生想知道的，应该是最后一批未销毁宝石的下落，所以他需要我想起六年前绑架案的每一个细节。” 　　说到这里,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开始不确定了起来：“我在想……他利用暮色将自己根据残缺资料重新制作的宝石交给我，或许是想试探我是否真的失忆。结果出了点意外，把中也先生也卷进来了，真的非常抱歉。” 　　她歉意地望着中原中也，诚心实意地道歉。 　　中原中也注视着她轻轻抿着唇垂头丧气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有那么可怕吗？ 　　“所以你的异能是‘灵魂操纵’？”他总结地问。 　　“差不多？”她想了下，小声，“不过以前也不至于真的能把人的灵魂互换了，这次会变成这样，大概和媒介是潘多拉宝石有关。” 　　潘多拉宝石导致她的力量失控，恰好中原中也接触过那块宝石，一个环节的意外，致使涩泽龙彦的计划发生偏移，才有了后续他为调整计划引发的清水裕和事件，与咖啡馆里来自人工异能者的袭击。 　　可以说目前一切，都还在涩泽龙彦的预料中，包括两人换回了异能力。他一步步设下圈套，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让六年前绑架案唯一的幸存者，却失去当时记忆的西野瑞穗，回忆起最后一批潘多拉宝石的下落。 　　“我知道他会去哪里了。” 　　她肯定地说。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他想起了从糖罐残骸里摸出的接收器上红点，说了个地址。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见他从口袋里摸出接收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西野家的本家在京都，但当时与军方合作的研究所其实在横滨郊外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一起去吧？” 　　她说着要拔掉针头跳下床。 　　中原中也反倒被吓到地下意识按住了她的肩膀：“等等，你也要去？” 　　她理所当然地说：“目前只有我知道六年前的真相，既然他想见我，我就是最好的诱饵。中也先生不是想抓住他吗？” 　　这是自然。 　　先不说“白麒麟”涩泽龙彦和港口Mafia素有恩怨，两年前，地下社会历史上罕见的恶.性.事件龙头战争中，作为主谋的涩泽龙彦，造成组织多名异能者，包括干部“大佐”死亡，损失惨重，事后下落不明；就是涩泽龙彦这次给他带来的麻烦，中原中也就不会让这件事轻松翻篇。 　　但这不代表他想让西野瑞穗再次卷入危险中。 　　“不行，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会派人保护你。”他一口拒绝，“不必担心涩泽龙彦那边的事，我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保护我的话，有中也先生在不就行了吗？没有比你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她拉住了他的衣袖，抬头凝视着他湖面结冰似的湛蓝眼眸，她之前就想说了，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清透的宝石里封存着蓝色的火焰。 　　“我也会努力保护中也先生的，所以……请不要丢下我。” 　　她像是有些不安地垂下了眸，悄悄攥紧了他衣袖布料。 　　中原中也：“……” 　　糟糕。 　　他想抽回手捂住脸。 　　不要随便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对着一个男人撒娇啊。 　　他好像有点不能抵抗……不、不行！ 　　他努力让语气强硬起来：“我没办法随时看着你所以……” 　　不等他说完，她轻轻地“哦”了一声，沮丧地松开了手。 　　“……” 　　中原中也再度沉默。 　　这种仿佛他做错了什么的微妙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那个人的异能很特别吧，好像会让雾气中的‘普通人’暂时消失。如果又发生了上次那种状况。” 　　她欲言又止，好奇地看着他，像是在问——“怎么办”？ 　　“一起吧。”经她提醒，他妥协地改了口。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引发的雾气，会让异能者与其异能分离，普通人会消失，直到异能解除。 　　换句话说，已确定他盯上了西野瑞穗，就很难被防住，一般的Mafia成员不能在雾里出现，而异能者……又要面对与异能分离，遭受自己异能袭击的危险状况。 　　这样看来，将她带在身边，由他亲自照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点滴打完了再走，不急于一时。” 　　他抬头看了眼她快输完的吊瓶叮嘱。 　　西野瑞穗乖巧地答应。 　　谈话结束，病房内陷入了有点漫长的安静，中原中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尴尬，转移话题地说：“我去叫医生。” 　　“中也先生。” 　　她突然叫住了他。 　　原本要走的中原中也脚步顿住，疑惑地看向她。 　　她抿了抿唇，接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她的笑容很浅，又温柔，却像日光一样耀眼。水绿的眼眸认真、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身影。 　　“中也先生，我有没有说过，用异能的时候，我能看见灵魂的颜色。” 　　“对我来说，你是海面初升的阳光。夜幕悄然消逝，朝霞满天，熔金千里。” 第30章 换回身体的第四天 预测了你的预测——…… 　　在横滨郊外的一所研究所里, 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们忙得团团转。 　　其中一些人正在和实验室的同事们争辩，另一些则忙于记录数据。 　　实验台上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穿着拘束服的实验体痛苦地挣扎, 但特制的皮带将他们紧紧固定在了实验台上，连动下手指都是奢望。 　　活体实验。 　　这是无论哪个国家都禁止的非人道的实验。 　　然而研究室的人员们，却像没听见一般, 研究员一边有条不紊地令助手注射镇定剂, 一边观测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错误； 　　错误； 　　又是错误。 　　这已经是他们第N次实验了，实验课题是【将普通人通过某种方式转化为异能者】, 他们根据研究的资助者——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提供的资料, 复原出了一种叫“潘多拉”的半成品。 　　半成品凝固后的外观看起来像鲜红的宝石, 或是伊甸园那条毒蛇的眼睛，但本身硬度并不高，牙齿就能咬碎, 实际上是一种固体药剂。 　　然而，无论他们怎样改进实验, 服下潘多拉药物的实验体, 和一般的异能者, 在数据上, 有显著差距。 　　这种数据上的差异并不只是“体能上”的差别, 异能者的出现会导致某一区域的异常值上升，这种压力并非来自战力，而是异能者与普通人本质的不同。 　　但是在服下药物的实验体上，并未出现这类反应。 　　无论实验体的体能表现有多优越, 充其量只是迅速压榨人体机能，以达到类似异能的效果。 　　但他们仍不是真正的异能者。 　　又一次失败，焦躁的情绪无声无息地在实验室蔓延。 　　研究员们的压抑不光源于研究的僵持。只要是研究者, 无不希望自己的研究获得成功，尤其对他们这些疯狂的科学家来说，只要为了实验，突破伦理，进行诸如此类非人道的实验也在所不惜。 　　横滨的黑暗犹如海面上的冰山，世人所看到的只是露在海面上的一角。而他们则是跻身于冰面下的黑暗中的一员。 　　然而，更加令人不安的，却是那位神秘的资助者。 　　自称涩泽龙彦的男人找到了他们，给予资金、课题，和他们梦寐以求的资料。 　　他提供了实验所需的一切帮助却从来不多加干涉，只是静静地看着实验一次次上演，又失败，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直到上一次实验结束。 　　“无聊……实在是，无聊。” 　　他轻声，和实验台上宝石一样鲜红的眼眸映照不出任何东西。随后，男人像是终于对他们感到失望一般，拿走了研究所内大部分半成品。 　　资助并未停止。 　　但当时男人如同梦呓的厌倦话语，让站在他身侧的一位研究员印象深刻。数日后，他听说了横滨市区内的一个咖啡馆遭到袭击，对外报道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干的……但之后咖啡馆临近街道被完全封锁，地下社会流传着似乎出现了“丧尸”和与港口Mafia有关的新闻……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研究所。 　　这个地方就是一个魔窟！ 　　研究员埋着头，尽可能神色正常地离开走廊，在这里实验的数月，他早就背熟了地图，在躲开巡逻的警卫，即将逃出研究所的刹那，他脸上浮现激动的神色，下一瞬，男人的神情僵硬了。 　　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博士，这条路可不通往实验室。” 　　…… 　　当代号【白领】的部下抓住了试图逃跑的研究员，询问涩泽龙彦该如何处理时，他正在削苹果皮。 　　鲜红的果皮在小刀锋利的操作下，逶迤着落入银盘。 　　“啊，那个……” 　　白发红瞳的男人似乎迟了下才想起白领指的谁，这当然并非他的记忆不好，涩泽龙彦并未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无论如何，这些人也不可能对他的计划造成哪怕是微小的偏差。 　　“已经无所谓了。”他语气很淡，“反正……我要的异能，也不在里面。太宰君，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他缓慢地抬起视线，红眸平静地凝视着坐在实验台上，单手拿着本《完全自杀手册》的黑发青年。 　　“太宰君，据我所知，你之所以帮助我，是因为你的朋友，织田君被港口Mafia的首领设计死去。既然如此，在上一次的行动中，你又为什么要放过港口Mafia的重力使？在那两人互换的情况下，是削弱Mafia兵力的绝佳时机。” 　　“不是哦，”对此，太宰头也不抬地否认了，“和织田作无关。我帮你，是因为你需要救赎呢。” 　　“……” 　　涩泽龙彦沉默了一会儿。 　　“救赎吗？”他轻声，“你觉得谁救得了我呢？是你吗？Mafia过去的干部，双手沾满血腥之人，难道自认救赎者？” 　　太宰微笑：“怎么可能，我还没有自满到这个程度。” 　　他单手合上书，从实验台上轻巧地跳了下来。 　　“你的目的是找寻某一个特殊的异能吧？” 　　黑发青年若无其事地指出，随后看向空置实验室半阖的白色金属门：“很可惜就算你想办法侵入了全球大部分国家的异能者数据库，也没有找到那个异能者，然后……你现在似乎认为，既然官方的数据库中没有你要的资料，你在找的，有可能是由非正常手段诞生的人工异能者的能力。那位西野家的小姐，就是你盯上的知情者。” 　　涩泽龙彦没有反驳，他淡然地说：“那两位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你将这里的定位留在了那家咖啡店。” 　　太宰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笑容未变。 　　“太宰君，你或许以为自己看破了全部，但让你以为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这点，也在我的预测中。” 　　涩泽龙彦终于将果皮削干净，却没有享用果肉的打算，他只是在打发时间。 　　极致的红，与干净的白，在银盘中对比明显，格外引人瞩目。 　　他拿起桌上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上沾染的汁水。 　　与杵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也插不进话，只能目瞪口呆的白领不同，涩泽龙彦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淡漠，仿佛迄今发生的一切，都难以引起他的意外和兴趣。 　　“不过，见到她，也是我所希望的。”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研究室的大门遭受重力的袭击，如同一枚炮弹，从涩泽龙彦和太宰中间的空位穿过，重重地砸在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上。 　　金属门扭曲地嵌入墙壁里。 　　“涩泽大人！”白领紧张地喊了声。 　　门口，硝烟四起中，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走廊里横七竖八地堆砌着研究所内警卫和研究员的尸体。新鲜的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地板、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面。 　　在几人商谈的时候，港口Mafia的最强战力，已经轻描淡写地摧毁了一座设施，来到了主谋者的面前。 　　“啊，是吗？”中原中也显然听到了涩泽龙彦最后那句话，他抬手压了下帽檐，带着火气的眼眸一如冰块中不可思议地封住了炽热的蓝焰，冷冷地说，“我可不记得，她有什么必须见你的理由。” 第31章 换回身体的第五天 《春归》 　　涩泽龙彦面无表情, 又倦怠地看着这一切。与盛怒的中原中也不同，他对部下的尸体毫无反应，白领警戒地将手伸向一旁的金属物——他的异能是将金属转化为武器, 在咖啡馆外，他曾用这招在异能特务科的重重包围下，射杀了【粉丝】清水裕和。 　　然而他最终没能接触到金属, 短促的破空声突兀响起, 红光包裹着的碎石比子弹还要锐利地穿过男人前臂，他惨叫地抱住血肉模糊的手臂跪倒在地。 　　涩泽龙彦平静地说：“中原君, 我想见的人不是你。而且, 两年前的龙头战争已经证明, 你是无法杀死我的，哪怕用你自满的‘污浊’。” 　　中原中也闻言“啧”了一声，他双手插兜, 冷冷地说：“啊，是吗？那就试试看好了, 无论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都会击溃它。” 　　“哎呀呀, 这可真是……” 　　太宰仿若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发展, 投降般后退了半步。 　　下一个瞬间, 冰冷的雾气向周围扩散，中原中也摸到了口袋里冰凉的物品，与两年前龙头战争的终末相似场景使他微微眯起了眼。 　　过去，以某一个异能者的死亡为开端, 五千亿的财产失去归属，地下社会为争夺这笔财产爆发了异常残酷的战争。港口Mafia也卷了进来。 　　作为这场战争的主谋，涩泽龙彦却在战争结束后不久消失。中原中也的几名部下也死在了这场斗争中, 他之后重新调查了事件，基本能确定涩泽龙彦是被异能特务科故意引入横滨，目的是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斗，没想到涩泽龙彦完全失去了控制，更是借助战争脱离政府的管辖，行踪不明。 　　而这家伙现在突然出现的原因……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中原中也拿出了兜里的宝石，那颗宝石如凝固的鲜血一般晶莹明亮，里面似乎有液体轻微地晃荡，一如传说中宝石对月流下的血泪。 　　“就是这个……” 　　涩泽龙彦的表情终于变了，不复之前，像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漠然，他罕见激动了起来，向着宝石前进了几步，欣喜若狂地要求：“把它给我，没错！不是那些仿冒品，也不是那些复制品……真正的潘多拉，我要的就是它，它一定能带我找到，我一直渴慕，想要放到藏品库的，唯一的异能力。” 　　这一次，反倒是中原中也表现出了厌烦。 　　“就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 　　他想起了龙头战争中死去的部下，还有雨夜里那些失去神智的实验体，他不在乎涩泽龙彦杀了多少人，又为了这个目的费尽多少心机。 　　他很简单地想要摧毁这一切，让涩泽龙彦没精力再打西野瑞穗的主意。 　　“要就拿去吧。” 　　中原中也随手将宝石扔了出去，“等下！”涩泽龙彦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他目光追随着潘多拉宝石，下意识朝它伸出手。 　　下一刻，附着重力的宝石，在空中四分五裂，如同星辰的碎屑，在瞬间的璀璨后坠落，每一片灰暗的碎片，折射着灯光，都像玻璃蒙上尘埃，不复光彩。 　　“啊……啊……我长久的梦想，中原中也！” 　　涩泽龙彦发出哀嚎。这种痛苦不来自身体，而是精神上的备受折磨。 　　他不被人理解； 　　他理解得越多越觉得痛苦。 　　即使预言不断实现，他也无法从中感到喜悦。阿 昏 　　他长年的愿望……似乎曾与记忆中一闪而灭，连是否是他的幻觉都不清楚的某一个异能力。 　　眼看就要得到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眼神不再毫无波澜，咬牙切齿地出了声。 　　周围的白雾更浓了。 　　…… 　　太宰治步伐轻快地走在通道上。 　　研究所里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崩塌与毁坏。 　　还是一如既往的夸张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顺着建筑物被摧毁的痕迹，朝一个方向走去。他对从背后传来越来越远的崩塌声漠不关心，随着周围设施越来越完好，太宰治来到了中央控制室。 　　门口身着黑色西装的下级成员立马举起了手中枪械，他们看清来人是Mafia的前干部，不禁迟疑了起来。 　　港口Mafia前干部，太宰治，即使在同一组织的成员看来，也是等同“恶魔”的存在，鲜少有人敢与其打交道。 　　太宰治还在组织的时候，港口Mafia每年半数以上的利益，都由他赚取，被称为“史上最年轻干部”，然而，与他在Mafia中创下的“丰功伟绩”相比，太宰治本人的性格却极其难以捉摸。 　　他可以上一秒微笑着说出体贴的话语，下一刻眼都不眨地将人打入地狱，无论对方是敌人还是同伴，只要是太宰治想利用的目标，就不可能逃过他的计划。 　　半年前，太宰治突然叛逃，失去踪迹。 　　Mafia以冷酷的纪律维持着组织的运转，正常情况下，一定会派人追杀叛徒，然而，港口Mafia的首领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反常态地保留了太宰治在干部中的席位。 　　这让港口Mafia的下级成员忽然面对叛徒的前干部，由于摸不准首领的想法，只觉得头大和紧张。 　　然而太宰治却像完全不在乎这一点，他摆出了投降的手势，微笑着语调轻松：“西野小姐在里面吗？” 　　下级成员：……所以说前干部大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啊！他们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您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紧绷地问，将手扣在了扳机上，以防万一。 　　他记得前干部的体术不怎么强……他们好歹两个人，还拿着枪。 　　这么想着，男人的心里宽慰了许多——他显然忘记太宰治想要杀什么人，一般来说，也不必亲自动手。 　　“和她聊聊，放心，我不准备做什么。”太宰治满不在乎地说，“和中也也有关哦。” 　　“没关系，请他进来吧。” 　　门内传来了温柔且坚定的女声。 　　研究所里布满监控，她在主控室里，利用这些设备，已经听到了走廊里的谈话。 　　黑西装的守卫面露犹豫，他们本来觉得中也先生让他们保护西野小姐，一旦西野瑞穗出什么事，他们的人生就可以结束了。 　　但他们又想到“西野小姐”加入Mafia的时间不长却足以漂亮的履历，寻思“她”还需要人保护？何况这也是西野小姐的命令，于是从门口让开了。 　　主控台前，站着一个浅茶色长卷发的，穿着黑色长裙的少女。 　　太宰治之前也见过“她”一次，不过当时的“西野瑞穗”内里是中原中也的灵魂，和现在的她相比，两人的差别显而易见……作为Mafia的前干部，太宰治不怎么真心地感叹了下Mafia成员们眼神越来越差了。 　　当然也有西野瑞穗模仿得比较好的原因，他查过她的背景，笔下犹如“魔女”的女主角“樱子”设定上也很有意思，何况六年前的绑架案还有很多疑点，她能把这些事不动声色地瞒下来，暂时把自己伪装成其他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就是太宰先生吗？”她礼貌地询问。 　　“十六夜老师‘四季’系列最后一本‘春’，就快年底了，今年能出吗？”他几乎同时说，顿了下，微笑地回答，“哎呀，老师知道我？真是让人荣幸。” 　　西野瑞穗被他问得一愣，神情古怪了起来。 　　“冒昧问一句，太宰先生是来……催稿的？” 　　她不太确定又难以置信地问。 　　“我可是老师的忠实读者哦。”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说，“而且有关老师在前三部中埋下的伏笔，我有些猜测，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下自己猜对了没有。十六夜老师介意剧透吗？” 　　西野瑞穗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太宰先生想问什么？” 　　“从四年前《冬眠》在杂志上连载最后整理出版开始，同系列的《秋声》和《夏月》也在之后顺利上市，同样销量可观。如今四季已完成‘三季’，预计今年出版‘春’会是收官作，网上对‘春’的内容已经有了不少猜测，热度很高哦。” 　　他像是真心实意地赞美着，甚至给出了一点不敷衍的读后感： 　　“四季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是一部女主樱子的犯罪自白书。在《冬眠》就已揭露，樱子最后的结局，《秋声》和《夏月》也只是对樱子这个人物形象的回忆与补充。大部分读者以为，‘春’会回到樱子的少年时代，解释她在后来成为犯罪者的原因。还有第三部 才出场便斩获了极高人气的暗线女主‘纯’，她和樱子有着相似的习惯、兴趣，以及聪慧，既是樱子的朋友，又是宿敌，这样的纯，却要正确得多。纯为什么消失了……是像网友推测那样，被樱子杀死了，还是别有原因？” 　　“按照四季以往的发行时间，春早该上市了，现在连书名都没公布。老师的保密措施做得也太严格了。” 　　太宰装作遗憾地轻叹。 　　“……第四部 的内容和书名已经想好了，”西野瑞穗以推理小说家“十六夜”的身份沉默着，过了会儿，才低声，“叫《春归》。” 　　“《春归》……吗？”他斟酌着这个名字，突然笑了，“很好的名字，你想好纯和樱子的结局了吗？” 　　《冬眠》是四季系列中，时间线上最晚的一部，在故事的开头，樱子已经入狱，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可以说太宰治问了一件奇怪的事，是大多读者都不会考虑的问题。 　　她却并不意外地小小笑了下。 　　“虽然太宰先生不是我真正的读者，但你真的很敏锐。” 　　她知道他已经看穿了她的思路，索性剧透：“对，纯和樱子是一个人，我用了叙述性诡计，让读者以为纯是真实存在的，然而……从书里角色的反应来看，实际上他们当时看见的是‘樱子’，会叫纯这个名字，知道纯存在的，也只有樱子而已。” 　　“所以纯并非樱子的光。诚然纯是明面，樱子是暗面，《夏月》的最后，樱子已经决定舍弃纯，结尾日渐衰落的蝉鸣也暗示了这一点。” 　　“四季最后一部《春归》中，樱子会以‘纯’的面孔登场，解释两者的关系，因为争议会很大，不知道我的叙述能否让读者满意，搁置了许久，正要动笔，就和中也先生互换了……不过也多亏了这件事，我有新的想法了，有关两人的结局，我会在下个月交给出版社的稿件中说明。” 　　她简单地带过这件事，忽然转开了话题：“太宰先生找我，应该不光是为了聊小说吧。你也对潘多拉宝石感兴趣吗？” 　　“感觉你会写出不错的结局，我会满怀期待地等着书上市的。”太宰治想了下，微笑地说，接着才轻描淡写地指出，“你交给中也的宝石，也是假货吧。” 　　“真正的宝石，早在六年前，消失在火海里了。从最初，涩泽先生想找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西野瑞穗点点头，“不过，给中也先生的宝石，是刚才在这个研究所里找到的，测试数据最贴近原型的药剂。” 　　“潘多拉宝石和传说中的‘潘多拉之匣’很相似，会诱发人心底的欲望。所以普通人会通过它得到异能，而异能者因为它……能力失控。” 　　她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语，这时候太宰治不用细查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眼前温婉的少女从起初还有些紧张强装镇定的模样，与书中理智却又冷酷“樱子”的形象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他微微眯起了眼。 　　“不过如果是对它没有兴趣的人拿到了，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毫无作用。” 　　但她随即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如同日光融化在了海面上。 　　“在涩泽先生的异能无法剥离中也先生的异能的前提下，中也先生不会输。” 　　太宰治没反驳这一点，他来这里是为了防止意外，但他猜到了西野瑞穗恐怕知道潘多拉还有另外的用法。 　　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勾了勾唇，锐利地指出：“涩泽以为让你和异能体见面，你就能恢复六年前的记忆，带给他所需的情报。其实……小姐一开始就没失忆吧？” 　　“……” 　　“政府、藏在幕后的组织，包括西野家在内，都被你骗了过去，将宝石的真相隐瞒了下来。真厉害呢，小姐说不定比现在西野家培养的继承人，还要适合当家主。” 　　太宰治毫不吝啬赞扬，语调轻松，却又一针见血地说。 　　“我对那些事没有兴趣。” 　　西野瑞穗无奈地轻声。 　　“说实话，站在这里，和太宰先生闲聊，就已经觉得很紧张了。在你面前，有种凡事都被看穿的感觉。” 　　总觉得有点烦躁。 　　她心中真实想法悄无声息地咽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心情，才尽量面色不显地继续：“那也让我稍微猜一下吧，太宰先生不像对宝石真的有那么在意的样子，否则在咖啡馆的时候，你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威胁我。难道……你是为了涩泽先生才问这个问题的？” 　　她语气不禁染上一丝讶异。她本来觉得两人只是“塑料朋友”，结果他居然真的有好好地帮涩泽先生达成愿望吗？ 　　“长久的梦想，就被中也这样粗暴地摧毁了，涩泽也太可怜了。”他依旧维持着看不出真心的表情微笑着。 　　她倒是认真地想了下。 　　主控室上的监控画面几乎全黑，中原中也和涩泽龙彦的战斗导致研究所内大部分设施遭到破坏。 　　西野瑞穗有些担心地看着监控屏幕，她虽然相信中也先生，但信任和担忧是两回事。 　　“六年前，”她抿了抿唇，“看见叔父和研究员们为了潘多拉宝石变成那样，我亲手把资料和宝石烧毁了。虽然不知道涩泽先生为什么对潘多拉宝石这么执着……他原本就是异能者。没必要对让‘普通人变异能者’的东西这么有执念才对。” 　　“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他……有点不对劲。”她看着太宰治，奇怪地说，“我不清楚是否他异能的缘故，我能看见人类灵魂的颜色和状态，但我看不见他的。” 　　太宰治罕见地愣了下。 　　“原来如此。”他沉默许久，忽然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一直在找寻某种异能，却记不清自己在找的究竟是哪种异能力。” 　　西野瑞穗疑惑地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看来他不需要潘多拉宝石了，果然，用这个是无法填补他的空虚的。”太宰治恍然大悟，却又并不感到意外的模样，“多谢小姐将这件事告知我。我会转告他，让他不再打扰小姐。” 　　他朝西野瑞穗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她没有阻止，等太宰治走后，她咬了咬唇，站在原地思索了会儿，忽然跑出主控室，朝刚才监控里建筑塌陷，随后黑屏的地方跑去。 第32章 换回身体的第六天 想要什么，会自己争…… 　　西野瑞穗找到中原中也的时候, 研究设施大部分区域坍塌严重。阳光穿破屋檐洒落在废墟上，橘发青年双手插兜地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上，实验室原本就建立在深山中, 凛冽的风吹得瓦砾间窸窣作响，他随意披在肩头的黑色外套里鼓满了风，中原中也一手压着帽子以防吹掉, 听闻背后动静警惕地回过头。 　　他神色瞬间舒缓了下来, 下意识朝她扬起了笑容，但他接着又想起什么地皱了皱眉, 从石块上跳了下来, 走到她面前。 　　“不是让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他问。 　　“中也先生没事吧？事情已经解决了吗？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话音未落, 她一边注意着他背后，担心有人偷袭，一边抓着他的衣袖关切的询问。 　　结果中原中也刚摆出的严肃面孔又维持不住了, 他无奈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没事。”他简要地说，“涩泽龙彦提前在周围埋了炸弹, 趁建筑倒塌的时候跑了。但他应该伤得不轻, 我会再让人在周围找一下。” 　　“关于这件事, 我之前拜托家里查了下他, 涩泽龙彦先生作为国际通缉犯却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日本境内, 似乎和异能特务科有关。”西野瑞穗想了下，“那边最近也会派人处理这件事。所以……问题解决了。” 　　中原中也“嗯”了声。 　　西野瑞穗微微张了张口，又合上了，表情有些失落。 　　“怎么了？”他不由得疑惑。 　　西野瑞穗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 　　她低头看着两人的脚尖纠结地沉默了会儿，忽然抬起视线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是不是我们就没有见面的理由了？” 　　女孩茶绿的眸子清澄又明亮, 里面清晰地浮现他的倒影，声音却略显寂寞。 　　中原中也闻言一愣，没有立即回答她。 　　“该回去了。” 　　过了会儿，他平静地说。 　　“中也先生。” 　　她第一次没有听话，非要一个确切答案，执着地盯着他。 　　“……” 　　中原中也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 　　“一开始就说过了，换回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组织。你是西野财团的千金，远离Mafia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抱歉。” 　　他有些艰难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表现却很冷静。他不是没看懂瑞穗的心意，何况她坦率地向他告过白。 　　少女热忱的话语犹如过于滚烫和耀眼的阳光，他无时无刻不在她清澈的目光与言语下剧烈地动摇，但他最终还是拒绝了。 　　她本可以拥有更安全的生活。 　　这个时候西野瑞穗才发现中原中也真的是Mafia，他对她总是很耐心，口上不说行动上却是温柔的，所以当他骤然摆出冷淡的面孔，身上那种不好相处的气势便尤为明显。 　　“可是，这次如果不是意外和你互换了，我想我很难在涩泽龙彦先生手中活下来。中也先生，是你保护了我，而且，虽然我不擅长战斗，但也不是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我明白中也先生的担心，也不想你为难。但我至少想说……我想要的，和中也先生希望给我的，不是一回事。” 　　她抿了抿唇，并未惧怕中原中也的冷漠，而是清楚明白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了出来。 　　中原中也动了动喉结，低声：“西野……” 　　西野瑞穗：……还是在叫她的姓氏啊。 　　“我们先回去吧。” 　　她逃避结果似的快速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微微垂下眸，接着转身便走。 　　中原中也：不，其实他刚才好像有点想改口了……等等他在想什么！ 　　…… 　　潘多拉宝石的事件顺利落幕后，本家派人来接她回了趟京都。 　　时隔一月不见，祖父依旧古板到不可思议，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襟危坐，默默听着院子里“添水”的声音。 　　这种竹罐是一种计时装置，竹筒里蓄满水，便会翻过来敲在石头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数了下，从坐下到现在，竹筒已经翻过来三次了，她悄悄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了。 　　这时，祖父终于想起她也在这里似的瞥了她一眼，他放下手里茶杯，不快地皱起眉。 　　“为点小事哭哭啼啼睡不着像什么样子！” 　　西野瑞穗马上端坐，纠结了下，小声地反驳：“毕竟是重要的事，而且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 　　祖父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西野家的女人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分量看得这么轻了。” 　　“嗯，我明白，但是这种事以势压人不太好吧？”她神情微妙了起来。 　　“哼，想要什么就去抢，瞻前顾后能干成什么大事？”祖父大手一挥，不耐烦地道，“算了，我派人帮你把人绑来，有什么事等人抓来了再说！” 　　西野瑞穗：……？？？ 　　她疑惑地看向祖父：“等下，把谁抓来？爷爷你在说什么呀？” 　　祖父本以为孙女在岔开话题，见她表情真的很茫然，也不禁疑惑了起来。 　　“你不是被男人舍弃了？” 　　“我们不是在说赶稿的事情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反问交织在了一起，接着面面相觑。 　　“……” 　　“……” 　　西野瑞穗被祖父的话噎住了，她解释：“不，我没睡好是因为小说最后的截稿日月底就到了，编辑辻村小姐说我再不交稿，出版社准备集体吊死我家门口，所以我这几天都在赶稿都没怎么睡觉。” 　　“所以你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作为西野集团的前会长，他好歹曾是商圈叱咤风云的人物，发现自己居然推测错误，祖父的表情略显尴尬。 　　何况万一自己孙女根本没想到这回事，或者借工作疗伤，他在这关头故意提及，岂不是多此一举？ 　　老会长尽管过于固执，不近人情，但的确很珍爱自己唯一的孙女。 　　“你是说中也先生？” 　　与支吾起来的祖父不同，西野瑞穗反倒很坦然，她视线落在了桌上精致的糕点上，选了个花色最好看的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想了下奇怪地问：“中也先生的异能很强大，家里的那些保镖不是他的对手，爷爷准备怎样绑？” 　　“西野家有自己的渠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日本是财阀政治，整个社会的运行都依赖于我等，就算是花点代价……只要阿穗喜欢的东西，爷爷便会想办法帮你得到手。” 　　他轻描淡写地说。 　　当然，具体操作并非老会长说得那般轻松。 　　根据他的调查，那个中原中也的身份非常危险，不光是Mafia的问题，他还和军方曾经的一项秘密实验有关。要把人弄到手，就算是西野家也得花不小的代价。 　　但只要是为了他的孙女，他一向是赌上整个西野家也在所不惜。 　　西野瑞穗：……听起来我家很腐败的样子。 　　“谢谢，爷爷。”她眉眼弯弯，真诚地说，“我知道爷爷很爱我，但我不想把家族卷进来，也不希望用这种办法。” 　　祖父一怔，自从那件事发生，她离家出走后，爷孙俩少有这般温情的时刻。 　　他不是没有想过他对孙女逼得太紧，但老爷子在西野家说一不二，让他承认错误，比让他死还难受。 　　上次强行将她带回本家，她却头也不回离开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孙女很陌生……以及，自己即将失去她。 　　何况，潘多拉宝石的事情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那个组织的人替他解决了这件事，他也可以放心把孙女托付给他。毕竟西野财团也不是什么以人为本的企业。 　　他终是松了口。但既然这次是孙女自己死心了，就怪不得他顽固不化了。 　　“好，好，我们西野家的孙女，拿得起放得下！”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很有气势地道：“过几天我一位老友要举办公司的百年庆典，邀请了不少商界和政界的青年才俊，你看上谁便和爷爷说。” 　　西野瑞穗一边捧着抹茶小口的品尝，冲淡日式糕点的甜腻，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没说要放下啊。” 　　祖父：？ 　　“不必用爷爷的方法，我也是西野家的成员，想要什么，会自己争取。” 　　女孩俏皮地眨了下眼，微微一笑，毫无阴霾，似乎早就想好该怎么做了。 　　“爷爷要真想帮我，就多帮我请点媒体朋友吧，下周是我的新书《春归》的发布会，同系列小说《冬眠》的男主演黄濑君也会出席，互相宣传。” 第33章 换回身体的第七天 社死现场。 　　中原中也最近有点烦躁。 　　按理他和西野瑞穗换回来后, 一切就该恢复到正常。但就算他刻意不去关注，她的消息有意无意还是会传到他的耳边。 　　他走出公寓，在车旁等他的司机在刷“十六夜新书即将发行”的视频； 　　他在办公室里, 部下将报告书递给他时，里面混着张“十六夜新书发布会的宣传单”； 　　连他去首领办公室汇报工作，首领都在看和她有关的新闻。 　　中原中也：“……” 　　这合理吗？ 　　“中也君你来了。”森鸥外收到他的报告, 将手机放到一边, 一边浏览报告的内容，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最近有没有请假的需求？毕竟我们组织也不是什么黑心工厂。” 　　中原中也：？ 　　港口Mafia也配说这种话？ 　　全年无休不是在上班就是出差的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回首领, 没有。是我工作上有什么失误？” 　　“中也君在工作上一如既往的高效, 但你在前几次的行动中，除了完成作战计划书上的目标，还顺手摧毁了敌对势力据点及周围建筑, 财务部门颇有一番微词。”森鸥外语气微妙地道。 　　“……” 　　最后森鸥外还是强行给他批了一周的假期。 　　中原中也看着首领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相扣, 笑眯眯得好似一只没安好心的狐狸。他怀疑首领早就看穿他和西野瑞穗互换过的事, 他嘴角一抽, 出于自尊心, 愣是没敢问, 只能若无其事地点头应声，努力端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出了办公室。 　　莫名得到几天假，他还有些茫然, 不知道干点什么。 　　以往他会选择去国外的酒庄度假，或者去古董拍卖会逛逛，但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正巧下班后广津老爷子打电话过来约酒局, 他问过地址，直接过去了。 　　…… 　　夜晚，旧世界酒馆。 　　几个Mafia的成员拿着球杆围绕着台球桌比赛，中原中也将手盖在酒杯上坐在吧台前高脚凳上，蓝眸漠然地映显着霓虹灯管缭乱的光影，与变幻莫测的彩色烟雾，对比分似乎兴致缺缺。 　　“中也先生不过去试下吗？” 　　广津柳浪刚结束一局，回到吧台，他从调酒师手中接过一杯加冰块的威士忌。广津柳浪也是组织的老人了，从先代起就为Mafia工作，年过半百，身子骨依旧挺拔，比组织不少年轻的后辈还要硬朗几分，如今仍然在武斗派工作。 　　“不，今天没什么兴趣。”中原中也喝了一口酒，推辞了。 　　广津柳浪温和地道：“确实，对中也先生来说，这种游戏没什么难度。你能很轻易地做到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 　　中原中也闻言皱了下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明白中也先生的谦逊，但组织的大家都很敬佩您。只不过被女人甩了而已，不必为此等小事烦心。”广津柳浪鼓励着。 　　“……” 　　他就说广津老爷子怎么话里有话。 　　“你想多了，我没有被甩。”中原中也撑着额头语气无奈。 　　但广津柳浪仿佛认定他是在嘴硬，老爷子拿出手机，若有所思地问：“媒体最近都说，西野小姐处女作《冬眠》的男主原型是一个叫黄濑凉太的明星。不会爱人的女主角樱子最终爱上男主，为其而死，暗示的色彩很深。” 　　“啊，他们以前是同学。” 　　中原中也想了下，知道这件事。印象中西野否认过这个说法，她说她故事里的角色没有过原型。 　　广津柳浪看了他一眼：“是的，他们中学时似乎是一个社团的成员，网上还能搜到不少照片。” 　　“广津先生，中也先生，你们在聊什么？”旁边一个黑西装的部下刚换下来，把球杆随手放到了座位旁边，好奇地探过头。 　　“这不是西野小姐吗？帝光中学篮球部我记得很有名，我表弟也是那个学校的，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是什么拿过全国大赛的名校。” 　　“不就是这一届吗？西野小姐居然是当时二队的经理，这张照片好可爱。” 　　其他人也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奇迹的时代三连霸’……好强！这群中学生真的不是什么异能者吗？‘在赛场上消失的篮球’，不会是幻术吧？” 　　“而且这些人都好帅气，他们社团招人难道还要看脸？” 　　…… 　　部下们蜂拥而至，中原中也被挤到了一边，他扫了眼人群中间的手机，说不好奇是假的， 　　他努力忽视旁边的动静，拿起酒杯，准备换个地方喝酒。 　　“这小子就是西野小姐中学时候的绯闻男友啊，灰崎祥吾……在球场上和黄濑君一个定位，当时不少杂志也把两人的球风进行比较，似乎有两人关系不好的传闻。” 　　“比较起来还是黄濑君更帅一点吧，还是平面模特，两个人里我站黄濑君。” 　　这种事他可完全没听她说过啊！ 　　中原中也的脚步定在了原地，心情复杂。见众人甚至开盘打赌，他握拳抵唇，“咳”了声提醒。 　　……结果没人听见。 　　广津柳浪倒是注意到地往回收手机，中原中也反手敲了敲桌面。 　　木头发出的清脆响声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把酒杯搁在了吧台上，随手拿起了刚被部下放在座位旁的球杆。 　　“来个人，陪我玩两局。”他挑眉一笑，若无其事地命令，转身走向台球桌。 　　其他人：……完了忘记干部大人也在这儿了。 　　台球这种竞技类的项目，毫不意外地被中原中也玩成了个人秀。他打了几局碾压局发泄了一下，回到吧台前，广津柳浪不知何时跑到了调酒师的位置，递给了他一杯刚调好的酒。 　　他背靠着吧台，犹豫了下，拿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想搜下刚才他们谈论的新闻，又合上了屏幕。 　　这时，站在吧台后面擦拭着酒杯的广津柳浪突然问：“西野小姐新书的发布会是在明天吗？” 　　神游中的中原中也下意识应了声，他回过神，回头看向广津老爷子，淡淡地道：“你们的主意也打得太明显了。” 　　“不是中也先生还放不下西野小姐吗？”广津柳浪将刚擦干的玻璃杯妥帖地摆好，单片眼镜后的目光是经历岁月沉淀后的深远。 　　“她值得更安全的生活。”中原中也平静地说，端起了酒杯。 　　“请恕我多言，中也先生有问过西野小姐的意思吗？”广津柳浪看向他。 　　中原中也闻言沉默，她过于炽热的目光与话语，总让他无法坦然地面对。 　　想到这里他有些头疼，他什么时候也变得畏首畏尾了？ 　　话说回来，虽说他酒量算不上很好，但今天的酒后劲是不是大了点儿？ 　　还是说他很久没喝酒了，酒量变差了？毕竟西野的身体有胃病，他又禁止她用他的身体喝酒。 　　“在我看来，西野小姐很聪明，不是会随便把自己卷入危险的人。何况这里是横滨，就算你远离她，也未必能保证她的安全。” 　　广津柳浪见中原中也拿着手机走神，又给他满上了酒。 　　“那就挑几个好手暗中保护她。”他想到地说。 　　广津柳浪点点头：“中也先生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 　　“需要黑蜥蜴的帮助吗？” 　　广津柳浪适当提议。 　　中原中也否决了：“黑蜥蜴擅长火力压制，单兵作战能力不够。” 　　“游击队呢？” 　　“芥川的部下？你觉得他能保护人？”中原中也随口反问了句，总结地说，“五大干部的直属部队里虽然有几个异能者。A和地下室那边就不必考虑了，红叶姐的部下都是拷问部队出身，容易吓到她，我这边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他第一次发现港口Mafia人手不足到了这个程度。 　　广津柳浪适时提出：“我想还有一个人，战力足够，且会尽其所能地保护西野小姐，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向他。 　　“港口Mafia的重力使。”广津柳浪回答。 　　…… 　　中原中也喝多后断片了，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六夜的新书发布会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他“啧”了声，抓起外套匆匆地离开了酒馆。 　　新书《春归》的发布会，与她同系列作品《冬眠》的电影发布会在一个剧院。中原中也来过这里一次，当时还是迫于无奈地替她出席。 　　他到的时候剧院已经散场，他昨晚喝多了酒，被风一吹有些偏头痛，他本来觉得她早走了，双手插兜背靠侧门口墙壁休息时，听见了她的声音。 　　“中也先生。”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音符敲在了棉花糖上。 　　他抬起视线，夕阳西下，她站在屋檐下光影交接的地方，身上同样落满阳光融化的碎片，穿着件刚到膝盖的黑色小礼裙，浅茶色的长卷发侧面装饰着亮晶晶的红宝石发夹，翠绿的眼眸犹如林中湖泊，清澈又明亮。 　　——你怎么在这里？ 　　中原中也本来想问，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还在啊。” 　　“在等中也先生呀。”她微笑地说。 　　他笑了下，站直后面向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西野瑞穗回答：“因为你昨晚给我打了二十多个电话。” 　　中原中也：？？？ 　　他醒来后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刚拿出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她说得居然是真的。 　　他昨晚喝多后都干了什么啊…… 　　“所以我昨晚……”他刚起了个头，突然不想面对现实，把话又收了回去。 　　西野瑞穗乖巧地等他继续。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忽略这件事，拉回正题。 　　“西野，我好像还欠你一次游乐园之行，还要一起去吗？” 　　她想了下，的确上次看完电影，本来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结果中也先生被太宰治先生引开，她又遇到了涩泽龙彦的白雾，事情就耽搁了。 　　“好呀。” 　　她眉眼弯弯地应声。 第34章 换回身体的最后一天 “以我生命终止的…… 　　游乐园的闭园时间是凌晨一点, 时至傍晚，园区内游客的数量只增不减，穿着玩偶装的工作人员被一群小孩子拽得摇摇晃晃, 手里捏着一把五颜六色的氢气球。 　　西野瑞穗在等中原中也买完门票回来时，顺手拿起货架上的宣传单研究。今晚似乎有花火表演。 　　“弘树、翔太，你们两个跑慢点！” 　　“快看！是假面超人的气球！” 　　一旁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西野瑞穗感觉有人过来了, 抬起头，横冲直撞的小孩子来不及刹车, 就要撞到她身上, 这时一只手臂从旁穿来, 搂住她肩膀侧身，让她与冲撞的小孩子擦身而过。 　　“对不起，你们没受伤吧？”后追上来的是似乎是孩子的家长。母亲满脸歉意地替孩子们道歉。 　　“没关系, 没有撞到我。” 　　西野瑞穗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一行人才放宽心地离去。 　　“有什么想玩的项目吗？” 　　中原中也买的两张全票, 游乐园里的设施都能尽情玩个遍。 　　她还在观望中, 不少设施面前都排满了长龙, 尤其高空类的项目可是大热门。 　　中原中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过山车：“想玩那个？” 　　她点了下头, 又摇了摇：“想玩，但不喜欢排队。” 　　“我帮你排。”他正要过去，被她拉住了手。 　　“可是我更不想和你分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视线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他表情不自然地转开脸, 正在思考解决的办法，思绪却稍显混乱，她已经微笑着给出了方案。 　　“从人少的项目开始玩吧, 只要和中也先生在一起，连旋转木马也会变得有趣。” 　　“按你的意思办就好，我都行。” 　　中原中也虽然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倒也不至于对游乐园全无了解，语气从容，似乎任何项目不在话下。 　　“不过最后，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下。” 　　他纠结了下，提前预告。她知道中也先生选择了这里，纯粹是在陪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 　　黄昏的日光洒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橘发青年伸手将帽檐略微下压，遮挡住不知是否被夕阳染红的脸色。 　　好、好可爱。 　　她想了下，恶趣味地翘起唇，上前一步：“那现在就去呀。” 　　“现、现在！？” 　　中原中也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她凑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咫尺间若有若无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中也先生应该有话想对我说吧。”她一眼看穿，俏皮地眨了眨眼，“现在不说的话，待会儿玩游戏的时候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就不能玩得尽兴了。这可就是中也先生的错了。” 　　中原中也：“……” 　　你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就现在。” 　　他沉默了数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眸一笑，手心向上，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西野瑞穗愣了下，之前都是她主动，他一转攻势，她突然不适应了起来，迟疑地将手伸向他，被他握紧。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明明已经习惯，此时也忍不住脸颊微红，埋下头再不敢胡乱调戏。 　　…… 　　中原中也将她带到了摩天轮前。 　　摩天轮算是游乐园的标志性建筑，不光因为它庞大的外形，围绕它诞生的种种传说，也让它备受情侣的青睐。 　　很多情侣在摩天轮前排着长队。但是西野瑞穗在队伍中却看到了特别熟悉的身影——再怎么说，在游乐场这种地方，出现两个穿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人，也太显眼了。 　　这两个人正是组织的成员，在看见他们的身影后，立即举手示意，待他们走近后，将位置让给了他们，退出了队伍消失了。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解释：“我问过部下，周末游乐园里人太多。我一开始准备包场，但红叶姐说游乐园这种地方，人多才热闹。” 　　西野瑞穗了解地点了点头，在即将进入摩天轮舱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地问：“但为什么是摩天轮？中也先生知道吗？这里是电影里常出现的告白圣地哦。” 　　她本来觉得中原中也会和之前一样地岔开话题，他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啊，我知道。” 　　西野瑞穗一脸懵地看向他。 　　此时摩天轮缓缓地启动，她模模糊糊地猜到他想做什么又不敢确定。 　　“和你想的一样。” 　　他站在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西野瑞穗，我喜欢你。” 　　他言语中并没有任何复杂的修饰，再直白不过的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想过我们并非一个世界的人，你本可以拥有更安定的生活，你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但瑞穗，无论你是否选择我，我都会用我的重力乃至性命保护你。所以，你……怎么想？” 　　他说到最后，语气不免紧绷，略显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的表情完全空白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然后忍不住弯了弯唇，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下意识接住扑倒怀里的女孩儿，她将头蹭在他颈窝，头发如羽毛般轻柔蓬松，像只爱撒娇的猫。 　　“我的回答，中也先生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超级喜欢！” 　　她直率地重复。 　　“好了好了，明明是我告白怎么又变成你在说了。”中原中也连忙制止，他单手捂脸，感受到手下略热的温度，感觉自己又输给她了。 　　…… 　　后来出于好奇，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中原中也没忍住问了她前男友的事。 　　“你是说灰崎祥吾君？昨晚中也先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她先是疑惑了下，接着笑吟吟地说。 　　中原中也：“……”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她有点恶趣味。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喝断片后打的那二十多个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好在考虑到男朋友的心情，她还是稍微端正了态度地回答：“说起来，原来那个时候还有这样的传闻啊……大概是我新书即将发行，还有《冬眠》的翻拍，男主又是黄濑君的关系，中学时代的事情，被媒体捕风捉影地挖了不少。” 　　——当然以往她都会让西野家把这些空穴来风的新闻压下来，这次为了电影的热度，和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她有意放任了。 　　“真相是我中学时是篮球部的经⑨时光整理理，平时得负责球员的数据分析，和情报工作。当时灰崎君和黄濑君的球风相似，在球场上的定位也相同，所以两人间多有竞争。” 　　“单从战绩上，灰崎君胜过黄濑君，但实际上，灰崎君的成长性远不如黄濑君，根据资料分析，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内，灰崎君就会被黄濑君超过。队长得知这件事后让我把数据隐瞒下来，以免影响比赛，灰崎君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非要我交出资料。” 　　“……结果灰崎君缠着我要报告的事情被他当时的女朋友误会了。” 　　她语气微妙。 　　她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有灰崎祥吾的女朋友，是抢的黄濑君的传闻。虽然事后黄濑凉太一言难尽地跟她否认了这件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场谣言还把她卷了进去，最终成了网上“知情人士口中波澜壮阔的四角恋”。 　　“所以我昨晚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一个谣言。”中原中也心情也不免复杂了起来。重点是他还忘记了这件事。 　　她微笑着没有说话。 　　其实他还说了很多其他的，但她怕中也先生过去害羞找借口溜走，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等摩天轮到达最顶端的时候，烟花刚好在悄无声息降临的夜空中绽放。 　　烟花消逝时如星辰坠落，流光映照着两人的侧影，在他被烟花的声音吸引，瞥向窗外时，她悄悄地靠近了他。 　　结果他察觉地回过了头：“怎么了？” 　　西野瑞穗脸颊一红，结巴了一下：“没、没什么。就是我突然想到摩天轮好像有个传说，不没什么……”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希望中原中也没听到她的话。 　　“到了最高点会一直在一起那个？” 　　他想了起来，他原本不知道这些，为了告白，查了不少资料。 　　她点了点头，见他一脸坦然，怀疑他查资料的时候没查完，但也松了口气，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坐在了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烟花。 　　“虽然不知道‘永恒’是多久，只要你不放弃，那就以我生命终止的那天为界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在她耳畔誓言，她心口像是有只小兔子在蹦跶，下意识回头，他单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轻柔而郑重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刹那间，夜空和她脑海里的烟花都“砰”的一声绽放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