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世界重启中》作者:萧暖阳   文案:   这是变革之世。   这是大争之世。   异能者、阴阳师、除妖人;   巫女、妖怪、鬼神;   所有人都身处时代的洪流中,连彼世之人也不能幸免。   蛰伏了几个世纪的阴影从黑暗中伸出爪牙,窥伺已久的外来恶意在世界壁垒外蠢蠢欲动。   这是拯救世界的逆行之旅,这是对抗黑暗的慷慨悲歌。   这是横向的空间轴和纵向的时间线交错出来的,唯一的奇迹。   ——以上无论哪句话相信你就输了。   所谓的救世之旅……读作“拯救世界”,写作“到处挖角”。   “为什么哪个世界都有你的亲友?”   “大概因为我可爱?”   【我手上的指环发出去之日,就是你的部下被拐走之时。】   【别紧张,有十二枚呢】   所以反派组织不要面子的吗?   ——话说回来我从未见过叛徒和二五仔比酒厂更多的组织。   ——那现在你见到了。   #然而这两个组织还是盟友#   #哦豁,喜闻乐见#   #Boss,您的部下又叛逃了#   某横滨黑×党,某公安机构,某著名忍村,某护庭十三番队,某虚夜宫等受害者联盟集体发来贺电。   ——对西尔维娅.彭格列的敌人来说,最不幸的就是身为西尔维娅的敌人。   ——额,虽然抢了太宰君的设定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一点也没错呢。   ☆☆☆☆☆☆   大长篇,非常长。   主角目前是只萝莉,等她慢慢长大不要催。   亲情友情线多如蜘蛛网,爱情线是犯法的。   前期和文案上那个反派组织斗(挖)智(遍)斗(墙)勇(角),后期祸害其他世界,当然中途也有穿越剧情就当旅游了。   内容标签: 火影 综漫 家教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泽田弥 ┃ 配角:王权者、蛤蜊家族、文豪们、某知名阴阳师、某知名英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专业拯救世界   立意:温馨治愈,传播正能量   作品简评:   泽田弥被世界意志选为救世主,她看看自己年方八岁的“高龄”觉得这个任务好像有点困难。不过没关系,她的亲友团众多,大家都表示愿意为她拯救世界的事业献一份力。于是左手拿着她三哥送的玛雷指环,右手揽过亲哥赠送的门外顾问组,业界毒瘤“救世组织”在此成立……本文以主角的救世之路为主线,女主在与反派组织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邂逅各种各样的人类、妖怪、英灵,串起属于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全文温馨治愈,轻松有趣。 第1章 穿越从变成猫开始   太阳暖烘烘的,有点想打瞌睡。   泽田弥在屋檐上翻了个身,轻巧地往前走了两步,探过头望着下面街道上走过的行人。   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笑着从底下路过,小男孩张开手蹦蹦跳跳地似乎是对母亲说了什么,激起一阵欢声笑语。   真和平啊。   泽田弥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浅色的眼瞳凝了一点阳光,像静谧的湖泊,幽深又寂静。   习惯性地甩了一下尾巴,她重新趴下来,望着底下街道发呆。   啊,尾巴……是的,她现在是有尾巴的。   要问原因的话,简而言之,她现在变成了一只猫。   不是身体改变形态,她是灵魂附着在了这只猫咪身上。   身体的原主人是只几个月大的奶猫,懵懵懂懂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泽田弥小萝莉天生的亲和力让它很喜欢,因而这只小猫非常大方地借出了半面地盘让泽田萝莉住了进来,像是分享出了自己的一半卧室一样。   并且还非常听话,在泽田萝莉想出来的时候就乖巧地让出了身体控制权。   现在身体里那只奶猫正在打滚,朝泽田弥喵喵叫着。   它饿了。   泽田弥小萝莉叹了口气,大家都是用的同一个身体,她也饿呀。   其实也不是不能去其他地方找点吃的,毕竟萝莉和猫咪的共通天赋就是萌。萌,是可以换来饭吃的。   可惜她现在还不能离开,她要蹲在这里等一个人。   午间的阳光慷慨洒落下来,正是吃饭的时间点,长街上肆意飘荡起食物的香气。   泽田喵四爪张开把自己摊成了一张猫饼,沿街的香气让她感觉更饿了,肚子里滚来滚去的“咕咕”声让她开始怀疑身体里另一个灵魂不是猫咪而是鸽子。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挨过饿呢。   小萝莉恹恹地趴在房檐上,耳朵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也是十分可怜了。   想吃妈妈做的饭,出云哥哥的蛋包饭和美咲的蛋炒饭也好吃,实在不行多多良做的咖喱饭她也可以承受……嘤。   她努力地使用画饼充饥**,思路一度从妈妈炸的好吃的天妇罗跳跃到十束多多良煮的那锅咖喱多了加配料配料多了加咖喱最后还浪费了草薙出云半瓶高级红酒导致某金发青年回来之后笑得异常好看的咖喱饭……   啊,不对,猫不能吃咖喱。   想象中的咖喱饭“嗖”地一下飞走了,泽田喵“啪叽”趴回地上,连甩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失去了梦想。   直到某个熟悉的灵魂火焰从东面方向蹦跶过来,感觉到自己等的人已经来了,趴在屋檐上的小猫这才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长街的尽头,一个金色短发看起来最多五六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意外跟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妻打了个照面。   “啊。”小孩子伸手一指,似乎是认识他。   但他抬起的爪子很快被母亲按了下去,一家人方才还轻松愉快的表情瞬间转变成惊恐、厌恶,像见到了什么邪恶的怪物,匆匆躲闪着跑走了。   “九尾……”   “……就是他,怪物……”   金发小孩轻快的脚步一滞,然后满不在乎地搓了搓鼻子,继续往这边跑过来。   脚步声一路奔跑到近前。   “呐呐,”有人停在屋檐下高兴地举起手里的瓶子,“我今天也带牛奶来了哦,你要喝吗?”   小猫从屋檐上探出头,它圆溜溜的猫眼看了看牛奶瓶,又看了看下面的小孩,奶声奶气冲他“喵”了一声,轻巧地踩着檐角跳下来。   金发小孩似乎被这一声“喵”得特别开心,笑容都灿烂了好几度。他蹲下身扭开瓶盖,小心地往里倒出半盖子牛奶放在地上。小猫慢吞吞走过来,蹲在他脚边,低头哼哧哼哧地开始喝牛奶。   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金发小男孩蹲在一边看得有点眼馋。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   温暖的、毛茸茸的触感从掌心传递过来,像是拿羽毛笔在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暖得人心尖发颤。   正在进食的小猫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现场抓包了一只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小男孩身体一僵,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那双浅色的猫瞳往他身上看了看,又再次扭过去,继续吃它的午饭。   所以,这是同意了?   金发小孩立刻眼睛一亮。   感觉到那只小手在自己背上又摸了摸,似乎撸个没完了。泽田喵无奈地暂停了进食的动作,扭过头。   “喵~”   “额……”金发小孩讪笑着收回爪子,“好嘛,你先吃饭。”   奶猫的食量不大,泽田喵喝了半瓶牛奶就感觉差不多了。她制止了金发小孩继续倒牛奶的动作,把盖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吃饱了吗?”   “喵。”   小孩于是拿起瓶子把剩下的半瓶牛奶“咕噜噜”倒进嘴里,然后一抹嘴角,兴奋道,“呐,我们去村子外的小树林玩吧。”   那个你追我赶的游戏你还没玩厌啊?   泽田喵无奈地看他一眼,“喵”了一声,权当默认。   小男孩得到了许可,兴冲冲地把它抱起来,朝着村口跑去。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像蒙上了一圈暖色的光晕。   这个画面被如实反馈到了水晶球里。   坐在桌边的老人双手交错着撑着下颚,视线落在小男孩怀里灰扑扑的小猫身上,“嗯,那只猫是什么情况?”   一道黑影从屋梁上落下,单膝跪在办公桌前,“是村子里的野猫,九尾之前喂过它食物。”   老人显得有些意外,“它居然不怕鸣人?”   因为身体里封印九尾妖狐的原因,或许人类察觉不到那种邪恶可怕的威压,但村子里其他小动物基本上是绕着鸣人走的。   “那只猫……比较迟钝。”暗部似乎对此也有些无语,“属下试探过,虽然有些灵性,但的确是普通的野猫没错。”   或者说,那是一只纯种的吃货。在他放杀气时转身就跑,但拿出食物后又犹犹豫豫地蹭过来,简直是吃比命重要的典型。   他不信邪地甚至找来了一个精通幻术的部下和山中家的人用身转心之术双管齐下又试探了一次,最后两人无语地告诉他,那就是一只猫,从身体到灵魂都是猫。   因为对一只猫如此大张旗鼓地防备,那个山中家的人离开时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他很久,大概是觉得他有病。   银发暗部眼神几乎是死的。   “哈哈哈……”虽然看不到暗部的表情,但猜都能猜出发生过什么,三代火影笑得异常愉快,看自己部下的热闹看得毫不掩饰。   银发暗部叹了口气,怕火影继续追问他细节,果断转移话题,“需要把那只猫赶走吗?”   “嗯……不用了。”桌子后的老人垂下眼,水晶球里金发小男孩追着那只灰扑扑的小猫在林子里跑来跑去,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林叶间洒落的阳光。   “这孩子难得这么高兴,一只普通的猫而已,随他去吧。”   “是。”   望着水晶球里小男孩被阳光照得亮闪闪的金发,三代火影出了下神。   这孩子的发色和眼睛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随着他渐渐长大,轮廓也开始向那个人靠拢。   老人扭过头,穿过临桌的窗户可以看到火影楼外澄澈的蓝天。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原因,他最近越来越容易回忆起往事了,他看着鸣人就会想起曾经的四代,那个眼眸如天空般明亮包容的年轻人。   他到底还是有负了他的托付。   但是……   看着窗外宁静和平的村子,三代低声喃喃,“……一切为了木叶。”   银发暗部单膝跪在桌前,垂着眼,不发一言。 第2章 生病的鸣人   又下雨了。   泽田喵蹲在屋檐下,望着连绵的雨线发呆。   这场雨已经下了两天。   作为一只可怜兮兮的野猫,泽田喵原本以为这几天要饿过去了,甚至捏着鼻子做好了翻垃圾桶的准备,没想到昨天鸣人居然冒雨跑来了。   虽然和她例行分完牛奶之后没办法再出去玩,只能一起蹲在屋檐下发了半晌呆,但小孩情绪依然很欢悦,临走前还跟她约好明天也会来。   但是现在已经快晚上了,鸣人还没找过来。   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泽田喵不自觉地在身下石板上抓了一爪子,望着外面的雨幕,有点担心。   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鸣人是绝对不会失约的。   因为整个木叶村里,她大概是唯一愿意搭理他的生物。   他只有她一个朋友。   街上支着雨棚的店铺已经开始收摊,上学的小孩子也陆陆续续被家长接回家。   第七个急匆匆赶着回去的人从面前路过的时候,泽田喵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她试探性地向外面伸了伸爪子,然后被冰冷的雨水砸了个哆嗦。   小猫微微一抖,还是咬了咬牙,冲进雨幕里。   不等了,她要直接去鸣人家看看。   .   泽田弥知道鸣人家在哪儿,虽然没进去,但是小孩带着她绕过去指给她看过。   像是特意向自己的小伙伴介绍自己的家在哪儿一样,未尝没有希望把小伙伴捡回去和自己一起住的意思。   但泽田喵没有住过去,因为监视鸣人的视线太多了。   在外面的时候还要好一点,但如果她住进鸣人家里,就随时随地处在那些人的监控中了。   她又不是真的猫,虽然之前有人特意来试探的时候,她让身体原主顶上把他糊弄过去了,但如果时时刻刻处在别人观察下的话,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但现在她倒是有点后悔当时没有跟鸣人回去了。   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啊鸣人,小猫踩着屋檐飞快地在雨中飞奔……我可是答应了水门要帮忙照顾你的。   .   大概是没人教过他,一个人住的小鸣人并没有锁窗子的习惯,于是也方便了不速之客们登堂入室。   泽田喵推开客厅的窗子,从窗台上跳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小伙伴家里,老实说,屋子内的陈设着实有些乏善可陈。   光秃秃的桌子,老旧的冰箱,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屋内的墙纸还泛着潮气。   地板应该是几天没扫了,有点脏,但除此之外所有东西都放在它该在的地方,一眼看去居然还挺整洁,半点没有这个年龄的熊孩子的房间该有的杂乱。   小猫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往厨房和浴室的方向探了探脑袋,最后将视线转向卧室。   里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卧室的门半开着,只留了条缝,泽田喵走到门前试探地拿爪子扒拉了一下,发现门轴有些锈蚀她推不动,于是只好努力地把自己往门缝里挤。   幸好,猫是一种液体。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泽田喵成功挤了进去。   然后她就被灌进来的冷风吹了个趔趄,小猫懵逼地抬头,看到卧室窗子正打开着“呼呼”往里灌风。   所以其实从外面绕个道就可以进来了?   她呆滞地想到,那我刚刚费那么大力气挤进来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就被自己蠢了一下的小猫沮丧地耷拉下了耳朵。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这一番表演并没有被人注意到,毕竟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一只野猫在想什么的。   在她进门时,房梁上的某个存在就投下来一束目光。对方看了她一眼,似乎判断出她的确只是只野猫,就不感兴趣地将视线移开了。   泽田喵也没管那个人,她已经习惯鸣人身边总有人蹲着了,自顾自跑到床前,在床头柜上借了个力蹦跶上去。   鸣人就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屋子里没开灯,只借了窗外阴郁的天光,显得有些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在大雨里跑过毛皮湿透了的原因,泽田喵感觉房间里格外冷,而卧室的窗子正对着床头,不间断地有雨丝和冷风一起吹进来。   床上的被褥已经湿了一半,鸣人昨晚睡觉之前大概是忘了关窗,或者因为没上锁后半夜被风吹开了。   他就这样睡了一晚上,然后半点不出意料地发烧了。   泽田喵走到枕头边低头看,发现床上的小孩脸颊已经烧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冷,他整个人侧着身子缩成一团,嘴唇轻轻翕动着似乎在说梦话。   “……爸爸……妈妈。”   “……”   小猫踩着枕头凑到他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喵~”   小孩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喵,喵……”   泽田弥叫到第三声的时候,鸣人终于醒了。   他意识似乎还有些模糊,那双清澈蔚蓝的眼睛像蒙了层雾,他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终于反应过来。   “啊,你来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高兴起来,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把小猫抱进怀里,半点不在意她湿哒哒的毛皮。   “呐呐,是来找我的吗?啊,现在几点了?你是不是饿了?”   说着说着他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但双脚刚踩在地上,他忽然身体微微晃了晃,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喵!”   泽田喵吓得毛都炸了一下,跑到他脑袋旁边,伸爪子推了推他的脸。   小孩迷迷糊糊抬起头,“对,对不起,我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就……”   后面的话没了,他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泽田喵着急地绕着他转了两圈,并且试探性地发出几声尖利的猫叫想引起房梁上那个人的注意。   然而对方只是冷冷蹲在原地,居高临下投下来目光,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其实泽田弥早就发现了,那些在暗地里监视鸣人的目光,大多数都不是善意的,有一些甚至带着仇视,只有极少数那么几个看他的视线会温和一些。   今天非常倒霉,来监视他的人正好是仇视者之一。   所以他大半夜看到窗子被风吹开也没有替他关上的意思,见到九尾生病也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   就好像他的任务只保证九尾活着,至于那个小孩子过得怎么样就与他无关了。   作为父母死在了九尾袭村事件中,自己也是被四代所救才得以活下来的幸存者,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一见面就把那个小怪物掐死,还要遵守命令好好守着他,已经足够仁慈了。   泽田喵叫了好几声,发现那个房梁上的人似乎不打算管他们。她低头看看地上的小孩,那头灿烂的金发在昏暗的天光下也跟着黯淡下来,好像那孩子蓬勃的生命力也在大雨中一点一点地流失。   有一刹那的时间,小猫浅色的猫瞳被窗外的天光照出一抹晦暗。她低下头在鸣人耳边蹭了蹭,轻轻“喵”了一声,就转过身,跳起来在床沿上借了个力,翻过窗台,消失在大雨里。   .   如果不是晴明教她占卜时,她好奇用鸣人的名字测了测,结果得出个凶,她是不会贸然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   虽然跟波风水门达成契约,答应了照拂一下他的孩子,但是当时那个笑容温柔坚定的青年也说过了,他相信自己死后木叶会好好照顾鸣人。所以他当时说的照拂,大概是另一层面上的,类似于神明显灵那种在他有大灾大难时庇佑一下他。   “不过我相信那种事不会发生的,我的师父,还有木叶,一定会好好保护他……”青年当时笃定地这样说道。   小猫在大雨里朝着小树林的方向飞奔,心里快气成了个球。   水门大笨蛋,你到底把鸣人托付给谁了呀,他根本没有得到好好照顾啊!   你用性命去守护的村子,到头来却这样对待你的孩子。   她很喜欢那个温柔的青年,但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非常非常不喜欢!   泽田喵一路跑到了小树林里一颗茂盛的松树下,感觉附近没人,仰起头朝树上叫了一声。   不一会儿,松树树洞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是她,有点兴奋的“吱吱”回叫。   泽田喵:“喵喵……”把我上次交给你保管的东西扔下来。   松鼠:“吱。”好哒!   树上传来点细碎的动静,不一会儿,小松鼠双爪捧着一枚指环从树上跳下来。   晦暗天光下那枚指环流转过瑰丽的光,一双银色的翅膀拱卫着中心橙黄色的宝石,造型精致华贵,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让某些真正识货的人看到这个场景估计要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玛雷指环,全世界唯二的两套超A级指环之一,还有一个来头更大的名称叫做“世界的基石”。在某个世界中曾经唤醒了某位大魔王连通其它平行空间的能力,掀起无数场毁灭世界的腥风血雨,货真价实的灾害源头……此时此刻,被两只小动物宛如地下党接头一样完成交接。   泽田弥这枚玛雷指环当然是她三哥给她的,嗯,她三哥就是那个在一周目毁灭了无数平行世界的反派BOSS。在其他声称要毁灭世界结果计划没完成就翻船了的同行衬托下,可以说是业界标杆一样的存在……虽然她三哥后来也翻了吧,但之前优秀的业绩已经足够将他拱卫上神坛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达成的成就二刷就没意思了,她二周目的三哥不再着眼眼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星辰大海,临走前还托人把玛雷指环留给了她。   大概是自己已经修炼成最大的BUG,连外挂都不需要了。   总而言之,不知道三哥动了什么手脚,玛雷指环暂时跟她绑定了,而且还是灵魂绑定。她通过蝴蝶精跑到这个世界之后,玛雷指环居然也跟着她来了。   只不过她作为一只野猫,带着指环跑去木叶村找人实在太过显眼,于是她干脆在降落在这座小树林时,临时找了窝松鼠把指环托付给了它们。   她也不怕会被其他人发现,反正她要是要走,玛雷指环肯定会跟着她一起走的,别人拿走也没用。   幸而松鼠们十分靠谱,指环在它们这里藏了小半个月,并没有被其他人找到。   望着分毫未损的玛雷指环,泽田喵很满意,然而思路一转,想起鸣人又开始生气。   她不过是刚出现的时候帮松鼠们赶走了一只野狗,它们就兢兢业业地替她保护好了指环,水门帮木叶村把九尾都给封印了自己还豁出去一条命,结果鸣人呢?鸣人呢?!   一群连松鼠都不如的家伙!   泽田弥又自顾自生了会儿气,一边也没忘记正事。她双爪抱住指环,触动指环上的契约,在心里默念。   我要许愿,我要许愿,我要许愿……   随着她的无声念叨,淡紫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浮现在森林里,刚一出现就飞快向一个方向聚拢,浓雾中伸出一只修长优美的手,准确地弹在她额头上,一指头把小猫戳了个趔趄。   少年清越微哑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kufufu……你以为我是阿拉丁神灯吗?” 第3章 阿拉丁神灯   泽田喵晃了晃,稳住身体乖巧地蹲坐在原地,仰起头眨了眨水汪汪的猫瞳,“喵。”[骸]   雾气中出现的少年弯下身子,嫌弃地伸出手拎住她命运的后颈皮把小猫提了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你怎么这么狼狈?”   话虽如此,他说完又顺手把她揣进了怀里,倒是并没有真的有多嫌弃的样子。   泽田喵伸出爪爪趴着他的手臂仰起头,“喵喵喵……”[骸,你能帮我去救一个人吗?]   “嗯?”   .   大概是两个世界的幻术属于不同系统,村子口的检测结界在六道骸经过时没有发出提醒。   负责守着村口的几个忍者只看到刚刚跑出去的灰色小猫又跑回来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反正猫这种生物做什么都不会让人太奇怪。所以六道骸潜入得无声无息,没人知道有个顶级幻术师穿过层层防备,进入了村子内部。   泽田弥回到鸣人家时,小孩还没醒,依然保持着那个扑街的姿势昏迷在那里。   那个暗部依然蹲在房梁上像个没长手脚的监视器,除了监视什么都不做。   然后很快,他连监视的功能都没有了。   “这就是你要我帮你救的那个小孩子?”   六道骸的身影从空气中浮出来,用幻术改变了房梁上那个“监视器”的认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鸣人身边,低头看了看地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又环视了一眼周遭堪称简陋的环境,脸上浮起一个习惯性冷笑,“kufufu……拯救村子的英雄的后代,却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吗?人类的丑恶程度果然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泽田喵无语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喵。”[先救人好咩?]   “哦?你确定?”六道骸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似乎对墙角书架上的启蒙读物有了点兴趣,随手抽出一本,“我只答应帮你做三件事,你确定要消耗一件在这个小家伙身上?”   泽田弥:“……”   ……还说你不是阿拉丁神灯。   泽田弥:“喵。”   “kufufu……好吧。”六道骸翻了翻那本书,似乎更有兴趣了,头也不抬道,“我可以帮你救他,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只要他活着就好,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一次,你想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待在这个猫的身体里守着他吗?”   “喵?”泽田喵神色莫名地回望。   我留在这里守着他干什么?我当然是要带他走啊。   .   六道骸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点退烧药给鸣人吃了,还修改了暗部看到的画面,让他以为是鸣人后半程自己醒了爬起来关上窗子、换了被褥重新睡回了床上。   然后他就挥挥手,十分潇洒地和泽田弥说了再见。   泽田弥:“喵?”[你要去哪儿?]   六道骸:“kufufu……这个世界有点意思,我准备去其他地方转转。”   泽田弥:“喵喵?”[你离开没事吗?]   六道骸真身当然没办法过来,他是靠泽田弥通过契约输送给他的力量用幻术塑造出的身体,如果离开她身边,力量很快就会消逝。   “这个世界精神力强的苗子不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六道骸勾起唇角,笑容有些诡异,“kufufufu……好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少年身体如烟气散去,消失在原地。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趴回在鸣人枕头前。   六道骸虽然表现得非常嫌弃,但临走前还是拎着**的小猫给她洗了个热水澡,还用电吹风帮她吹干了毛发。   也是洗干净之后,泽田喵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是只毛发蓬松的小白喵,之前太脏了还以为自己是只小灰猫呢→_→   窗子关上之后,卧室里显得暖和多了。泽田喵打了个哈欠,蹭了蹭身边小孩的脸,闭上眼睛,趴在枕头上慢慢陷入沉眠。   .   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木质的房梁,乌黑如墨的梁木中间印着枚小巧的金色桔梗印。   她从床上爬起来,左右看看。   一扇云母屏风拉开着横在榻榻米前,屏风一侧伫立着一尊斜插樱花的青花瓷瓶,挂在墙上的仕女图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奔向明月的神女……这是她在本丸的房间。   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从屏风后面飞出来,尾尖洒落点点荧光,直到飞到泽田弥面前,它翅膀一扇缓缓下落,变成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   “姬君。”   “灵梦。”泽田弥喊了蝴蝶精的名字,“你把我带回来了呀。”   “是、是的,因为听到了姬君在呼唤我……”   “没错,我是喊了灵梦来着。做得很好,谢谢啦。”   蝴蝶精脸上露出一个羞怯的笑,看着银发小女孩起身绕过屏风往外走。   这里是时之政府送给泽田弥的本丸。   京都大战之后,世界的规则进入重组状态,某些过于强大的存在比如土蜘蛛,风神一目连还有暂住在HOMRA的德子小姐,要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一个接一个陷入沉睡,跨界来到这个世界的刀剑也被时之政府带了回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和时之政府的合作结束了,事实上京都大战之后,时之政府立马派正式人员过来给泽田弥补个了个更加完善的契约,还将原本要给她的本丸也配置到位了。   作为一个契约了正神一目连还和安倍晴明大佬有关系的审神者,时之政府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虽然她年纪太小还没办法出战,但时之政府并不在乎,砸的就是个人脉。连风神都能被捞回来放在本丸里养着,谁知道平安京那位安倍姓的大佬能还能搞出什么其他骚操作?   自从泽田弥和时之政府签了正式契约之后,真正的一目连躺在她的本丸里睡觉休养了,但其他审神者能够召唤出风神的分灵出来了!   虽然目前撞了这个大运的只有部分灵力强大的资深审神者,但时之政府还是看到了希望。因此他们在泽田弥面前异常慷慨,这座本丸甚至都不是转让,而是特意帮她重新修建的。   原本泽田弥并不在意时之政府给她的本丸有没有人住过,但蝴蝶精在了解了时之政府的本丸都修建在空间夹缝中之后,想了想,给了泽田弥一个坐标。   那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不但处于空间夹缝,而且和梦境世界相连,如果不是蝴蝶精这样把梦境世界当家的妖怪根本找不到那里。   时之政府的建筑人员带着满脸长见识了的表情,过来帮泽田弥建好本丸,又麻溜地退走了。像是知道自己的成果肯定会被人二次加工一样,建筑人员们不但用上了全部心力力求完美,还恭恭敬敬地留下了设计图纸和结界阵纹。   他们猜得没错,本丸建成之后,某位安倍姓大佬过来转了一圈,做了不少改动,其中就包括差不多算是完全大修的结界。据说就算哪天这里被溯行军的大军围了,结界也能支撑至少七天七夜,完全够时间让泽田弥搬来其他大佬们救场。   这座本丸连通着最不讲道理的梦境世界,无论哪个时空哪个次元的存在都能被蝴蝶精拉过来。   不过有利也有弊,因为位置太特殊了,本丸偶尔会有可能迎来一些身份奇特的客人。   “姬君不必介怀,怀着平常心接待即可。”彼时某位大阴阳师这样说,“就当是梦境中一期一会的邂逅好了。”   “……”泽田弥,“我记得刚遇到晴明的时候,晴明也说是一期一会,但是后来我去了一次又一次……”最后都成了那个世界的熟客了。   “唔,那姬君就当多交几个朋友了。”大阴阳师略微思考了一下,微笑道,笑容可好看了,就是好像有点不负责任。   “没关系,我相信姬君的能力。”   泽田弥:“……”   我谢谢你这样相信我哦。   总而言之,除了这个小小的瑕疵,泽田弥小萝莉对这座本丸十分满意。之前捞回来的濒临破碎的刀剑们也被她接手,放在本丸中温养,目前大部分都还没醒。   .   察觉到她醒来,本丸的式神和狐之助早就等待在了门前。身着紫色唐衣的式神侍女在纸门打开后俯身一礼,“晴明大人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廊下。”   泽田弥点点头,抱住跳到她怀里的狐之助,大步往廊下走,“我离开这段时间大家怎么样?”   “付丧神大人们情况都在转好,目前小夜殿下的情况是最好的,很有可能会在最近苏醒过来……”   听着式神的汇报,泽田弥快步走过长长的木质走廊。本丸的宅院格局和晴明在平安京的宅子是一样的,小萝莉熟门熟路地拐了个弯,抬眼就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那个白色狩衣如雪,正悠闲地靠在廊檐下喝酒的身影。   “晴明!”   小萝莉轻快地奔跑过去,起身一扑,熟练地扑进那个带着淡淡桔梗香气的怀里,被人顺手抱住。   “日安,姬君。”   安倍晴明的声音像漂浮在夜空中的云,无论世间如何变幻,永远从容淡定,只不过在面对喜爱的孩子时多了一抹淡淡的暖意,“姬君在那个世界玩得怎么样?”   泽田弥从他身上爬起来,想了想,“不喜欢。”   “嗯?”安倍晴明放下酒杯,稍稍挑眉……真难得。   “发生了什么呢,姬君介意告诉我吗?”   于是泽田萝莉鼓着脸不太开心地讲了一遍前因后果,最后仰头问,“晴明,我能把鸣人带走吗?”   “姬君想带到哪儿去呢?”   “带到我的世界呀。”小萝莉气鼓鼓地,“才不要把他留在那里呢,我自己养!”   “嗯……”安倍晴明一如既往地并不觉得自家萝莉想要把别人家孩子抢回来养有什么问题,他只是非常淡定地思考了一下怎么操作,“有一点难度。”   “有一点难度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意思吗?”   “没错。那个叫做鸣人的孩子,和那个世界的命运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直接把他带走的话,对方是不会同意的。”   不等小萝莉眨着眼睛问他怎么办,大阴阳师浅笑着拨动了一下蝙蝠扇继续道,“正面方法是行不通的,不过可以绕过那边的法则,换一种途径。”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泽田弥怀里打瞌睡的小狐狸身上。   哈欠打了一半突然被大佬注视的狐之助:“!”   ……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4章 鸣人狐狸   鸣人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他为什么会以上帝视角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而自己房间中多出了一个银色长发像小仙女一样好看的小姐姐,和一个蓝头发的凤梨妖怪。   凤梨妖怪还“kufufu”地笑得十分奇怪地对小仙女说,“……这里的人只要他活着就好,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一次,你想怎么办呢?难道一直待在这个猫的身体里守着他吗?”   咦?!!!   小鸣人心底升起三个大大的感叹号,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吗?难道这个小姐姐就是这段时间陪他玩耍的小伙伴?!   他还没回过神,就见到小姐姐对凤梨妖怪说,“我要带他走!”   小鸣人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在说他吧?这里也没有别人了啊……可是,可是他是妖怪……啊,那个小姐姐是小仙女的话,不会怕妖怪的,吧……   他的思绪登时混乱,喜悦夹杂着疑惑混成一团。   不过……嗯,果然是在做梦吧。   确定了这个猜测,小鸣人心底一松,反而非常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他最近真幸运,难得地做了个美梦呢。   之前好像还迷迷糊糊看到小伙伴来看他了。嗯,决定了,明天就想办法把小伙伴拐回来养,这样他就有家人了!   鸣人还满脸傻笑地沉浸在对未来幸福生活的计划里,旁边蹲着他看了半天的某只原本就耐心不太好的大狐狸不耐烦了。   “喂,小鬼!”   “诶?哇啊!!!”   鸣人被意外的声音喊得一抬头,然后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长着九条尾巴的大狐狸正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也不知道那张毛茸茸的脸是怎么生动演绎出“面无表情”这个含义的,它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铺满了身后的牢房,赤红的兽瞳冰冷暴戾,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仿佛在打量一只鸡腿,而他正在思考从哪里下嘴。   鸣人小心地抬头目测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没有人家一只爪子大。   对方一脚踩下去,他可能会死……不,是一定会死。   唯一让他感觉有点安慰的是,那只大狐狸正蹲在黑漆漆的牢房里,和他隔了一扇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铁质栅栏。   小鸣人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默默地远离它。   大狐狸嗤笑一声,喷出几点火星,眼瞳中是十足十的轻蔑。它压根没在意他这点小动作,直接开门见山道,“听到刚刚那两个人说的话了吗?”   “啊?”小鸣人懵逼地抬头。   “本大爷屈尊跟你共享了视觉,你居然没有好好看吗?那两个人说要带你走!”   “啊??”小鸣人反应两秒,满脸震惊,“那不是我做的梦吗?!”   “……”   九尾大爷差点被这个蠢货宿主气炸了。   在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对吼,内容包括“那是老子的视觉!本大爷让你看到的!”、“诶诶?真的不是梦吗?”、“不是!!!”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九尾终于让鸣人相信了他刚刚看到的事是真的。   他家小伙伴从猫变成了人,并且说要带他走……所以她果然就是小仙女吧!因为一饭之恩所以来报答他了吗?!   九尾:“……你姑且就这么想吧。”   “所以,小子,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九尾捋着自己炸了毛的尾巴,重新端起顶级尾兽的高贵冷艳范,“等那个小丫头回来找你,你带我一起走。”   鸣人:“啊?”   “怎么?你不想跟她走?”   鸣人乖乖回答,“我当然想呀,但是,你不是就在我身体里吗?”   他也不是真的蠢得什么都不懂,至少自己肚子里有个东西这件事,他从记事起就知道了。   九尾嗤笑一声,“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带走本大爷是什么容易的事吗?”   “诶?”   “如果九尾在木叶消失,引发的乱子就太大了。所以,既然那几个人有灵魂层面的力量,他们要带你走,最大的可能是重新给你找个身体,只把你的灵魂带走。”   “诶诶诶?”   鸣人还在震惊,就听到一个轻柔优雅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既然阁下已经猜到了,那不如再跟在下做一个约定如何?”   话音刚落,金色的五芒星图案亮起,声音的主人从容从黑暗中走出来。那是一个俊雅至极的青年,一袭雪白的狩衣,乌发如墨,唇边噙着抹浅淡的笑,气质比曾经在木叶出现过的贵族更加优雅清贵,像天穹上遥不可及的浮云。   鸣人看呆了,而他身后的九尾轻嗤一声喷出几点火苗,兽瞳中浮起抹隐藏极深的警惕,“……阴阳师。”   青年浅浅一笑,自我介绍,“在下安倍晴明,的确如阁下所说是一名阴阳师。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小鸣人眨巴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身后的九尾。这只大狐狸表面上像是不在意,尾巴尖上的毛好不容易捋下去的毛已经又炸开了。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见到自称安倍晴明的阴阳师身后阵法光芒一闪,又走出来一个人。   ……啊,是那个小姐姐!   鸣人望着她发愣,那个小仙女一样好看的小姐姐目光一扫落在他身上,朝他招了招手。   鸣人下意识就听话地跑了过去。   然后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啦。”小仙女一手搭在他肩上,十分霸气地宣布,“跟我回家吧。”   .   九尾暴躁地怒喷了自己不争气的宿主五分钟。   人家一招手就跟着跑了,身为顶级尾兽九尾大爷的宿主的尊严呢?!   最关键的是,跑就跑那个臭小鬼居然把他扔下了,让九尾大爷被迫一只狐狸面对这个快要成神的可怕阴阳师……   圈住重点——“快要成神”!   九尾见到的上一个神还是把他们尾兽当小动物养的六道仙人!   一袭白色狩衣的阴阳师微笑着旁观这只九条尾巴的大狐狸发脾气,等他似乎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我之前的提议,阁下愿意考虑一下吗?”   九尾乱窜的怒火一收,垂眸看他,赤红的兽瞳中的情绪好像一瞬间冷静下来,“阴阳师,你想要本大爷做什么?”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安倍晴明浅笑道,“作为交换,虽然我不能将阁下完全放出来,但你想偶尔出来透口气吗?”   九尾狭长的眼眸顿时眯了起来。   .   鸣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身下是整齐的榻榻米,盖在身上的被子有阳光温暖的味道。他慢吞吞爬起身往四周扫视一圈,整个人还有点懵。   非常典型的古典和式房间,屋子的布局和在画册上看到的有点像。明亮的光线穿过闭合的纸门透进来,墙角一尊半人高的白瓷花瓶立在柔光里,几枝粉色的樱花靠在瓷瓶口,悠闲地飘落下几片淡粉色花瓣,空气中弥漫开花木淡淡的清香。   这是只有在画册上才能看到的,那些大名和贵族们才能居住的屋子。   这时候鸣人终于想起自己睡着之前发生的事。   他,跟着那个说要收养他的小姐姐走了……所以这里是小姐姐的家?   似乎是房间内的动静被房门外的人听到,轻柔的询问声从门外传来,“小公子醒了吗?”   鸣人张了张嘴,愣愣地说,“啊,对。”   跪坐在门前的侍女于是轻缓地拉开了门,柔和的阳光从门口铺进来,落在小鸣人澄澈蔚蓝的眼瞳里。他下意识睁大眼睛,看到了门外庭院中开得云霞烂漫的樱花。   柔和的粉色滤过灿烂的阳光,像停留在最美好记忆中的春光。   .   廊檐下,泽田弥托着腮看着对面的安倍晴明悠闲地喝酒。   “晴明,你跟那只大狐狸说什么啦?”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姬君对那只九尾感兴趣?”   “我觉得它跟鸣人有很深的联系。”泽田弥想了想,补充道,“不只是鸣人借了房子给它住,是更深层次的联系。”   安倍晴明勾了勾唇,“姬君果然越来越敏锐了。你感觉得没错,鸣人和那只九尾狐有着很深的缘。”   “缘?”   “那是鸣人那个世界的命运。”   阴阳师从屋檐外的晴空收回目光,看着小萝莉满脸迷惑的样子笑了,“直到十六岁之前,鸣人君都无法真正离开那个世界,他必须隔一段时间就回去一次。我曾为鸣人君起过一卦,虽前途多舛,但终究得偿所愿,所以姬君不必太过介怀。”   ……这样吗?   世界第一晴明吹泽田弥小萝莉迷茫两秒,重新开心起来。   唔,既然晴明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什么大问题了。   “不过晴明,我还有一个问题哦。明明我遇到水门只是在一个月之前,那时候鸣人才刚刚出生。可是为什么一个月后我再去那个世界,鸣人就已经五岁了呢?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吗?”   “并非如此。”安倍晴明解释,“世界与世界之间并不像姬君以为的那样是两条平行的车道,它们是独立存在的,要类比的话,更类似于两个相邻的球形。”   泽田弥眨眨眼睛,有点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虽然生活在某个世界中的生物都是按照时间的轨迹前进,但作为外来者的姬君本人却是立于时间长河之外。所以你再次进入那个世界时只是随机选择了一个时间点,与时间本身的流速没有关系。”   “诶?”泽田弥闻言懵逼,“那这样的话,我下次再去那个世界会不会鸣人都已经长大了?”   “不会。”安倍晴明笑着道,“姬君已经留下了锚点,从此刻开始,你的时间流动就和那个世界统一了。”   “锚点?”   “打一个比方,姬君想感受一条河流的流动,就要先在河水中投下石子,而那枚石子反过来也会对河水产生影响,对吗?”   泽田弥点点头。   “这就是建立联系。姬君和鸣人建立了联系,所以对于那条河来说,姬君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反过来姬君也能够感受到河水的流动,然后跟着它一起往前走了。”   “可是,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和水门建立联系了呀。”   “但那位波风君很快就被姬君送到另一个世界了不是吗?”大阴阳师笑了,“他是唯一知道姬君曾经去过那里的人,是上一个锚点。在波风君离开之后,没有人再知晓姬君曾经到过那个世界了,所以对于那个世界来说,姬君那时候的状态还是‘不存在’。”   泽田弥听得有点晕。虽然晴明已经解释得足够浅显,但对于一只九岁的萝莉来说,果然还是听不太懂。   她想了想,确认道,“我下一次再去找鸣人的时候,他不会一下子长大了吧?”   “不会。”   泽田弥于是放心了。   对面的大阴阳师唇角轻轻一勾,看出小萝莉被这个话题晕得差不多了,适时道,“算算时间,鸣人君应该醒了。”   他话音刚落,长廊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泽田弥回头,正好看到她刚认的弟弟从走廊尽头跑过来,金色短发在阳光下像跃动的金辉。   看到廊檐下的人时,他的眼睛立刻亮了,加快了脚步朝着这里奔来。   这个准备飞扑的姿势异常眼熟。   泽田萝莉回忆半秒,恍然大悟地张开手等着他扑过来。   “鸣人~”   “姐姐!”   感人的姐弟相遇正待上演,金发小正太跑到距离泽田弥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忽然毫无预兆地脚一崴,“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   鸣人:“??”   泽田弥:“???”   她懵逼地看着自家弟弟原地消失,随后,一只狐球带着比她更懵逼的表情从鸣人的衣服里爬出来。   狐球:“????????????”   看着那只眼睛快要迷茫成蚊香圈的小狐狸,泽田弥小心地走过去,蹲下身托起它的两只爪爪。小狐狸保持着被迫直立的姿势和她茫然对视。   少顷。   泽田弥试探地开口,“鸣人?”   鸣人狐狸:“喵喵喵喵?”   “……”银发小萝莉沉默了片刻,严肃指出,“鸣人,狐狸不是这样叫的。”   鸣人狐狸:“……哦。” 第5章 放开那只萌蠢〔中)   page_top;   可是,萌蠢不是那么好追的。   像那可怜的小兔子一般,沈蔷还没靠近,他就一溜烟给逃跑了。   沈蔷逮了他几次,都没有逮到。   最后,沈蔷下定了决心。   不成功,就成仁。   沈蔷这天又去敲隔壁芳邻的门。   她很有耐心的敲了三百次,最后那只萌蠢似乎已经受不了了,生活充满了恶意,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沈蔷叉着腰,站在门外,露出一口白牙。   “我家的电线烧坏了,你来看看,”   萌蠢似乎对修电视扒电线之类的很感兴趣,听沈蔷这么一说,顿时很感兴趣的点了点头。   当然,在出门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蔷,生怕沈蔷会做出什么过火的动作来。   沈蔷冷眼看着萌蠢的动作,心里更是冷冷一笑。   臭小子,不把他降服了,她就是不是女王大人。   法克!   要叫她女王大人呀!   萌蠢见沈蔷没有动作,果然放心的过来帮沈蔷看电路了。   ╮(╯▽╰)╭   真是单纯的一个人啊。   在萌蠢的努力下,沈蔷家的电线被接好了,不但如此,墙壁中的老电线都被翻然一新,隐患也排除了。   沈蔷自然是十分感激,给萌蠢递了一杯奶茶。   “好喝么?”   “好喝。”萌蠢舔了舔嘴巴,十分可爱的点头。   沈蔷笑眯眯的靠近,“那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萌蠢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还反应不过来。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先前那个温柔的女人已经变脸。   “你进了我我的屋,喝了我的奶,甚至我的人也进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   萌蠢似乎是害怕女王大人的恶势力,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刚开始的时候,沈蔷还以为萌蠢是威逼过来的男朋友,对待她应该有一些小情绪和小反抗。   可是久了,沈蔷发现萌蠢根本就是个死心眼的人。   明明她的威逼,他可以反抗的。   可是从她自居为他的女朋友后,他虽然还是很害羞,但是每次都会给沈蔷做好吃的。   沈蔷以前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他们高中数学是有早自习的,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   大声的念数学题……   相当奇葩的一件事情啊。   因为起来太早,沈蔷总是习惯喝牛奶吃个面包就算了。   可是,萌蠢明明是物理老师,明明课时一般集中在下午和晚上,但是早上他居然很早起来,帮沈蔷打扫房子,洗衣服,甚至做好早餐。   如果不是萌蠢的属性是男人,沈蔷都会以为萌蠢其实是田螺姑娘幻化过来的。   和萌蠢恋爱后,沈蔷的日子过得十分的舒坦。   并且,为了低调,他们选择的是地下恋。   平时在学校的时候,两人远远的看了对方一眼,萌蠢的性子单纯又害羞,沈蔷如狼似虎的扑过来,他倒是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不过这样也好,晚上他们的时间大部分就是呆在沈蔷家或者萌蠢家。   萌蠢对做饭很有天分。   其实相处久了,沈蔷的越发觉得萌蠢一点都不蠢,甚至还聪明。   那些枯燥的数学公式,他根本只看一遍就能记住。   有些菜谱,他也是看一遍,就能做出和菜谱书上一模一样的东西。   有时候沈蔷还会怀疑,这货不会是著名的高智商人才吧。   不过,智商高有个屁用。   萌蠢的情商低得要命。   萌蠢的皮肤很好,沈蔷偶尔逗弄他的时候,他的脸会红彤彤的一片。十分可爱的样子。   有时候,沈蔷还会主动的亲他,可是每次他都像被蹂躏的小媳妇一般,一动不动,甚至睫毛还在颤抖。   于是,沈蔷发现了。   萌蠢什么地方都好。   就是没有什么攻击性。   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喜欢强势霸道有恭喜的男人。   显然,萌蠢不是。   不过,沈蔷对萌蠢越发的喜欢。   天知道,这个世界要找到一个对你百依百顺,温柔体贴还聪明的男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甚至,因为对萌蠢的过度关注,沈蔷都逐渐的忘了唐潇。   忘了那个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的男人。   不过,沈蔷忘记了唐潇,唐潇不一定放过沈蔷。   这一天,萌蠢去参加一个学术研究会了,那一周就没在家。   沈蔷有些无聊,这只萌蠢,开会的时候都不知道玩手机,她发一条短信过去,他一定要等到开会完才回过来。   真是呆蠢了。   可是,没有萌蠢的日子寂寞又无聊。   沈蔷几乎是数着日子,等着萌蠢回来。   但是,她没有等回来萌蠢,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们这个县城并没有想象的发达,当唐潇那标志性的骚包保时捷大大咧咧的开在校门口的时候,沈蔷就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逃避了。   自然,沈蔷是一个倔强的人,太过倔强的人总有那么一点口是心非。   沈蔷是恨唐潇的。   本来以为她一已经能坦然的面对了,可是当唐潇那张混账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沈蔷还是有一巴掌招呼过去的冲动。   她自认为保持路人马上闪走就算了。   免得避免血光之灾。   可是,唐潇一定就要挡在她的面前。   “蔷薇……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我没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沈蔷想也不想的拒绝。   “蔷薇……别这样……你就算赌气也赌气够了……让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谁鸟你谁智商低。   沈蔷准备走的。   可是唐潇这个不要脸的,不知道哪里打听到了她的宿舍,直接的跟她去了宿舍。   在这个小县城的高中内,任何一件事情,或者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成为八卦的来源。   沈蔷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她一点不想有什么意外。   “不要在这里说,我们找个安静的茶馆。”   在学校的周围,沈蔷找了一个老旧的茶馆。   坐下后,沈蔷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冷着脸说道:“你有什么事情么?没事我很忙。”   “蔷薇……”这个时候的唐潇已经表示了他一定的后悔。   可是,有些事情难道是说道歉就可以烟消云散的么?沈蔷做不到。   不过,她也了解唐潇。   他是一个骄傲得甚至有些看不起她的男人,要他现在降低身份来道歉,其实已经表现了他的诚意了吧。   可是这样的男人,已经不是沈蔷想要的人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蔷薇,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的待你的……乖……我保证,我以后都会乖乖的,你让我站着我绝对不会坐着……相信我……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如她所愿,当一个好丈夫。   一个好爸爸。   唐潇甚至深情款款的抓住了沈蔷的手,他爱她。   在她离开之后。   他不想失去她。   虽然后悔得完了,但是还不迟,对不对?   唐潇自认为任何人都插不进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们中间发生了很多很多。   也经历过了很多。   这么多年的爱恋,怎么能在一夕之间都消失殆尽呢。   在唐潇回忆过往,想着办法挽回沈蔷的时候,沈蔷也看着面前的男人。   在之前,沈蔷一直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是一部连戏剧。   还是虐恋。   她和唐潇少年相识,互相暗恋,但是却没有在一起。   成年后,因为偶然的机会,两人重逢了。   并且成为了欢喜冤家,最后喜结良缘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像一部狗血的电视剧一般,最后欢喜大结局,这就是故事的正常导向。   可是沈蔷也发现了。   生活不是演电视剧剧。   你永远猜不到结局。   甚至,你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情。   尽管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沈蔷还是想问。   “你当年喜欢我什么地方?”   似乎没有想到沈蔷会这么问,唐潇愣了一下,随即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你很可爱,很单纯,还很善良。”   唐潇说着深情款款的话,沈蔷以前是最好这一口的。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总会相对程度的拉低,沈蔷也不例外。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唐潇说了,她就一定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沈蔷发现她的心已经激不起一丝涟漪了。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慢吞吞的说道:“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喜欢你什么地方么?”   那个时候的唐潇并没有值得关注的焦点。   成绩差,长相是满脸痘痘。   从哪里看,都不算是一个吸引人的男孩。   沈蔷笑了笑,“我喜欢你的眼睛……你还记得有一次晚自习结束后,我找你借书看,你回头看了我一眼。”   明明是不起眼的容貌,但是却有一副晶亮的眼睛。   沈蔷觉得自己被闪到了。   从此以后,她开始暗地关注这个男孩。   当他逃学,当他打架的时候,她其实是生气加绝望的。   在这个男孩的身上,她看不到自己的希望。   喜欢他,似乎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   “重逢后,我一直很好奇,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怎么我们会发展起来。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你成为了我理想中的男人吧……强大,成熟,多金……”   沈蔷拨开水面漂浮的茶叶,微微的笑了笑。   “其实,我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重逢后我喜欢你,其实不过是希望我为自己铸成的一个梦境罢了。”深吸了一口气,沈蔷看着面前呆愣的男人,觉得有些话还是说的重一点好。   “或者,这么来说,如果你不是中腾集团的总经理,甚至没有长成现在这个风度翩翩的模样,你只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甚至还是满脸痘痘的,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我和你就算重逢了,或许也没有开始的可能。”   唐潇不是傻瓜。   沈蔷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   其实,已经是直接的拒绝了。   沈蔷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擅长语言艺术。但是唐潇难道就不是么?   握着沈蔷的手,他没有退缩,反而是上前了一步。   “我不管过去。本来爱情之间就掺杂着很多东西,我很高兴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很高兴我这个样子还能得到你的喜欢。就你说的,你或许爱我身上更多的东西。比如外貌,比如金钱,比如现在的希望……但是,我必须说,蔷薇,就算是这样,你还是爱我,这些都属于我的一部分……你爱我,你一直爱的都是我……”   这男人简直是油盐不进。   甚至,沈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唐潇说得对,金钱外貌等附加条件也是唐潇的一部分,也是她爱她的一部分原因。   但是,有一点他说的不对。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沈蔷叹息了一声,“就像你有了方子瑶,我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唐潇,这样说,你明白么?”   我们的生活,已经是平行线,而该结束的,早就结束了。   唐潇或许还是太嫩了。   或许是一个男人强大的自尊心,让他没有继续的支持下去。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有……”   就知道唐潇不会相信。   不过也没关系。   沈蔷从皮夹中掏出和萌蠢的照片。   “他叫丁蜀,是我的男朋友。”沉默了一秒,沈蔷又说道:“我和他已经上过床了。”   哗啦——   等到沈蔷反应过来的时候,唐潇已经掀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男人总是这样,他能容忍自己的背叛,却不能接受对方的背叛。   他自己在那段爱情和婚姻中,能坦然的接受方子瑶以至于其他的女人,但是却无法容忍沈蔷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   真是,男人可笑的自尊心,沈蔷很庆幸,自己终于在这条人生的路上走直了。   至于过去的弯路,早就应该被她甩在脑后了。   那天,唐潇几乎是咆哮着离去。   那样子,完全就是一个输不起的孩子。   沈蔷在后面叹息,爱情中间,那里会有输赢的。   只有错过和没有错过。   对她来说,她和唐潇早就错过了。   回去的时候,沈蔷莫名有些感叹。   或许是因为在见过唐潇后,沈蔷莫名的觉得很伤感。   也十分的想见到萌蠢。   或许真的是心灵反应,说着萌蠢,萌蠢就到。   见到宿舍面前拎着一条大草鱼,显得又呆又蠢的男人,沈蔷觉得莫名的温暖。   快步的迎了上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么?”   大大的黑框眼镜,挡住了丁蜀所有的情绪,他只是上前一步抓住沈蔷的手指,慢慢的看了看,然后慢慢的握紧。   沈蔷也有点奇怪了。   萌蠢很少主动的做出这些动作了,不过她没有多想。   她以为是萌蠢太累了,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一定累的像条狗一般。   “好了,快进来吧……看你满身的灰尘,你是怎么回来的?对了,你哪里买的草鱼,我们今晚来做鱼吃吧……”   沈蔷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萌蠢都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沈蔷,乖乖的进了门。   老实说,沈蔷也不是那种单纯到一点都没有发现萌蠢异样的人。   尤其是从那次唐潇过来后,萌蠢就有了一些变化。   变得有些主动,变得有些话多了。   虽然总体来说,他还是一个很闷的人。   不过相对来说,他真的变了不少。   甚至,沈蔷都有些怀疑了。   萌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当时她去见唐潇的时候,他还是看见了?   不过,每次沈蔷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萌蠢都会一副呆萌的模样,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啊……”   久了,沈蔷也放下心来。   他根本就是一只蠢货。   她和他玩什么心机。   而且,沈蔷开始的时候也担心唐潇。   在沈蔷的心中,唐潇其实是一个自尊心比较强悍的男人,他估计能接受他甩别人,别人甩他可能还有点难以接受。   尤其是想到唐潇以前在商业上的那些手段,沈蔷就有些担心。   唐潇不会对萌蠢做了什么吧?   事实证明,或许真是是沈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唐潇没有沈蔷想的那么卑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唐潇都没有再过来。   不但没有过来,很快的,沈蔷还听到了沂州市那边的消息。   方子瑶怀孕了。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萌蠢正在帮沈蔷洗沙发套子。   沈蔷说着不在乎,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还是给沈蔷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大石头。   她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萌蠢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等她有了反应的时候,萌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她抱上了床。   这是萌蠢和她的第二次。   相对于先前一次酒后乱性模模糊糊,这一刻的沈蔷倒是清醒的。   萌蠢亲她,揉她,进入她的时候,她都是清醒并明白的。   想到曾经那么亲密的人现在走到最后只剩下淡淡的遗憾,沈蔷在微弱的遗憾后,也表示能接受。   反正,生活要接续。   何必让不相干的贱人影响到她的生活呢。   这一次,沈蔷和萌蠢算是水到渠成。   不得不说,萌蠢真是白长了那个又大又壮的玩意。   真是一点技巧都没有。   在过程中,沈蔷不得不进行猥琐的诱导。   “乖……亲亲我……”   “乖……揉一揉哪里……好舒服的……”   “对……就是那里啊……你多进来一点……”   有时候,沈蔷都觉得自己真的挺猥琐的。   可是,谁叫他的男人是童子鸡呢。   不但是童子鸡,还一点不好学。   人家普通宅男的电脑中,绝大部分肯定有那种日本教育电影的存在,但是丁蜀电脑中完全找不到。   他电脑中的东西,沈蔷完全看不懂。   唯一能看懂的是,丁蜀也玩股票,有时候他从外地出差过来,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相当于他们工资的n倍,想来就是靠玩股票赚的吧。   男人能赚钱,女人自然开心。   而且从上次后,萌蠢似乎有了兴致一般,或者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一般,缠着沈蔷一直做。   本来萌蠢就是一只童子鸡,估计二十几年从来没有染过情啊欲,这会儿忽然开荤了,十分的疯狂。   明明技术不好,还喜欢缠着沈蔷乱撞。   这就是算了,他每次的时间又比较长,沈蔷已经累得像条狗了,他还兴奋的在他身上喘息。   老实说,沈蔷觉得受不了。   明明性是两方都应该兴奋开心的事情,怎么能独自让丁蜀一个人爽。   这明显是性生活不协调好吗。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女友。   沈蔷自然不会主动的去给萌蠢说,法克,你的技术差时间还长能补一补么?   她是一个很将就谈话技巧的女人,于是有几天就拿着那些碟子,美其名是让萌蠢学习学习,可是最后发现萌蠢一点没看。   沈蔷想,这萌蠢不会是觉得自己各种一级棒吧。   终于有一天,沈蔷和萌蠢爆发了一次大的争吵。   其实也只是沈蔷一个人在争吵,萌蠢在那边淡定的看电视。   女人疯狂起来,总想要把男人也带动疯狂起来。   而且她一个人在哪里撕心裂肺有什么用,那个男人还淡定的在那边看电视。   沈蔷愤怒了。   愤怒之后,她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说萌蠢一点不浪漫,从来没有带她看过烟花,连电影也只会看纪录片。   萌蠢不以为意,甚至还开始嗑瓜子。   沈蔷真的是彻底愤怒了。   这个萌蠢真是太欠教训了。   请问,刺伤一个男人最大的方法是什么?   答案。   三个字。   你不行。   于是,沈蔷也软了下来。   高贵冷艳的看了那得意洋洋的萌蠢一眼,然后淡定的说了三个字。   “你不行。”   “……”   萌蠢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一点没懂。   还是温顺纯良的傻子一个。   沈蔷忽然没力气生气了。   和他生气,完全是自己着罪受。   沈蔷没生气了,两人很快的和好如初。   不过让沈蔷有些意外的是,萌蠢在床上忽然变得残暴起来。   虽然残暴。   但是却很有技巧。   很多次,沈蔷都被干得咿咿呀呀只知道求饶,可是萌蠢根本不理。   擒着沈蔷,无数次倒带重来。   终于,沈蔷都被擦破出血了,萌蠢才停下来。   并且挑眉冷笑,“我不行?”   奄奄一息的沈蔷抖了抖。救命……这样的萌蠢,还是她的那只萌蠢么? 第6章 我的三哥丢了   泽田弥默默把还在懵逼地适应自己新身体的鸣人狐狸抱起来,回头看某位从刚才开始就看热闹看得异常愉快的大阴阳师。   她鼓着脸用视线谴责他一秒,“晴明,鸣人是怎么回事啊?”   “还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吧。”   大阴阳师围观两只小动物的互动围观得十分愉悦,狭长的眼眸微弯,无端流转出风流端雅的气韵,跟泽田弥怀里的憨逼狐狸简直像是两个物种,“毕竟是暂时借用的狐之助的身体,如果不能好好控制的话,身体中原本的力量就会占上风,不自觉恢复原来的形态。”   泽田弥有点茫然,“咦,狐之助那么厉害的吗?”   怎么看它都只是一只连架都不会打的废材狐狸啊。   安倍晴明修长的手指拨动着扇骨,意味深长地笑了,“毕竟是时之政府准备给救世者们的引导者,不要小看一个世界积极自救时爆发出的力量啊。”   小萝莉和怀里的狐狸一起似懂非懂地点头,看起来倒很有几分姐弟相了。   泽田弥:“那要怎么控制呢?”   她怀里的鸣人狐狸也期盼地看过来。虽然只要有家人了他变成狐狸了也无所谓,但是能做人还是做人比较好吧?   大阴阳师唇角一勾,眸光清朗,正色道,“要靠信念哦。”   泽田弥、鸣人狐狸:“信念?”   “正是。”安倍晴明手中的蝙蝠扇一收,连坐姿似乎都端正了几分,“这里是梦境的世界,有着‘所信即为真’的规则。意为,只要内心相信,就会变成现实。所以只要鸣人君坚定信念就能变回来了。”   ……是这样吗?   泽田弥小萝莉眼里流露出怀疑的光。   虽然晴明的样子可正经可正经了,但是他在平安京忽悠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的时候看起来比现在还正经呢!   每当晴明摆出正襟危坐“事情很严重,听我的没错”的表情的时候,就是他准备忽悠人的开始。   作为一只聪明的萝莉,泽田弥表示这样的场景她看过无数次,才不会像那些蠢蠢的贵族一样被晴明忽悠呢。   面对小萝莉狐疑的目光,安倍晴明“唰”地张开蝙蝠扇挡在脸前,微微侧过头去,悠悠拉长了声音叹道,“姬君不相信我吗?”   声音中还有一点似真似假的落寞。   让人感觉说“是”的话就好过分的样子!   “我当然相信晴明啊。”泽田弥毫不犹疑道,然后又迟疑片刻,“但是我总觉得晴明你又在逗我……”   “怎么会呢?”安倍晴明十分正经地说,“涉及到正事的时候,在下是不会随意逗姬君的。”   咦?   泽田弥回忆了片刻,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诶。   于是她瞬间信服,知错能改地乖乖道歉,“对不起呀,晴明。”   大阴阳师眉眼一弯,“没关系,我原谅姬君了。”   “……”站在泽田弥身后的蝴蝶精欲言又止。   这边,已经完全相信了晴明的鬼话的泽田弥小萝莉蹲下身把自家弟弟放到地上,然后认真地注视着小狐狸蔚蓝的眼睛,“来,鸣人,姐姐相信你可以哒!”   小鸣人其实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习惯性地很听他便宜姐姐的话。闻言他立刻神色一正,整只狐狸脸都严肃了几分。   他也认真地朝他姐点点头,然后憋足了气,努力给自己洗脑:我是个人我是个人我是个人……   泽田弥双手握拳给他鼓气。   “加油呀,鸣人!”   “好哒,看我的吧,姐姐!!”   景象热血朝天。   “噗……”某无良的大阴阳师侧过头去,用蝙蝠扇遮住了弯起的唇角。   “……”   蝴蝶精看看他,又看看那边正在勤奋努力的姐弟俩,小心地挪到安倍晴明身边,脸都憋红了。   “晴,晴明大人,这样不好吧……”她艰难地小小声开口。   “嗯?怎么了?”某看戏看得很开心的大阴阳师悠然回道。   “那,那个,虽然,梦境世界的确有部分地方遵循‘所信为真’的规则,但是在这座本丸里,基础法则已经被定了下来,跟外边世界没有太大区别了,所以……”   “嘘。”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晴明轻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唇角微勾,“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可没有完全逗姬君哦。对于那位鸣人君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诶?”   “鸣人君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不单单来自于封印在他身体中的九尾,更在于他本身。但是现在跟他讲解如何运用这股力量,他是听不懂的,在这方面其他人也未必能够帮到他。但那毕竟是鸣人君自己的力量,只要他想要做到,就一定能够控制。”   比起从头开始讲解能量运转法则,给他灌输一堆肯定听不懂的理论,这样唯心的方法更加适合鸣人也说不定。   用晴明的话来说,那就是“心”的力量。   蝴蝶精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是穿行于人类的梦境中,见识最广的妖怪,但她依旧不懂得人心。   “不用担心。”大阴阳师收起蝙蝠扇,慢悠悠地敲在掌心上,“安静地看着吧,只要姬君相信他可以,他就一定能做到。”   如果说针对于“将人心看得透彻”这方面,当世无人能及得上安倍晴明。   他说出口的话仿佛是带有预言性质的。蝴蝶精内心还在疑惑,眼瞳中忽然照入一抹金色的辉光,小萝莉惊喜的声音紧随其后。   “咦?鸣人你成功啦?!”   “诶?”   金光散去,狐球圆滚滚的身体消失,金色短发的小正太重新出现在原地。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正有些呆愣,身上忽然一暖。一直随侍在旁的式神姐姐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温柔道,“小公子把衣服穿好吧。”   “额……”小鸣人脸颊有点泛红。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帮他系衣领的式神,教育弟弟道,“鸣人,这个时候要说谢谢哦。”   “哦。”小鸣人乖乖点头,“谢谢大姐姐。”   “这是妾应该做的。”   直到式神帮他穿好衣服,柔顺地退下。迟了五分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的鸣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兴奋。   “姐姐,我成功了!”   “嗯!”泽田弥笑眼弯弯得揉了揉他的头,“鸣人真厉害!”   “嘿嘿。”金发小正太搓了搓鼻子有点羞赧,但很快又挺起胸,“我就知道本……我果然是最厉害的!”   “啪啪啪……”泽田萝莉十分捧场地给他鼓掌。   被两个小孩子开心的情绪感染,站在一旁的蝴蝶精唇角也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但与此同时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阴阳师,对方一手撑着下颚,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在原地打转的小孩子,他们已经开始好奇地试探鸣人现在的身体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了。   “晴明大人……”   “嗯?不明白吗?”   “是。”蝴蝶精低低应声,然后小心地抬起目光朝同样的方向看去。   在她这样的妖怪的视野中,看到的站在泽田弥面前的小鸣人不是什么金色短发笑容阳光的可爱小正太,而是一只周身赤色火焰张牙舞爪,气场嗜血又狂躁的怪物。那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暴戾猎食者,是她这样的小妖怪看一眼都要心惊胆战的存在。   她完全想不通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是怎么容纳这样的力量的,并且在身体里寄宿着这样的力量的情况下他居然成功摆脱了影响,重新将自己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因为你没有看到他的本质。”阴阳师说,然后不等蝴蝶精疑惑回望,他轻声笑了,悠长的声线中有一丝叹息,“而且,鸣人君可是一个会创造奇迹的孩子呀。”   那孩子渴望被人认同,渴望被人肯定,所以,只要有人在旁边鼓励他,并且相信他可以,他就一定不会辜负别人的期待。   “嗯,是个好孩子呢。”大阴阳师微微偏了偏头,笑着总结。   .   虽然成功地把自己变回了人类形态,但过程中也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还是个小孩子的鸣人很快就累了。那口劲一松,他重新变回小狐狸的模样趴在泽田弥膝上睡着了。   安倍晴明倒了一杯酒,浅笑着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一边顺手撸着鸣人狐狸,一边鼓起腮帮子。   把鸣人的事情处理好后,她终于有精力操心起别的事情。   “所以说三哥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嘛,我明明在尸魂界见到他了。”   “姬君很担心吗?”   “担心是担心啦。”泽田弥顿了顿,忽然有点纠结,“但是总感觉应该担心的不是三哥哥……”而是倒霉跟他撞上的其他人。   “嗯……那就不用着急了。”   “咦?”   “按照姬君之前所说,你与兄长误入的那个世界入口已经关闭,梦境世界连接所有次元位面,幅员辽阔,想从这个方向入手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得到结果,姬君大可以慢慢找。”   泽田弥懵懂地歪歪头,浅紫色的眼瞳如露珠清澈,看向对面白色狩衣如雪的大阴阳师。   是这样吗?可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她一边从桌上摸来一块式神做的茶点抱着慢慢啃着,一边陷入沉思。   泽田弥小萝莉现在面临着一个有些严重的难题,一言以概之就是:她的三哥丢了。   之所以是有些严重而不是特别严重,主要就在于丢的那个是白兰。   毕竟三哥哥无论到了哪里都只有祸害别人的份呀→在这方面泽田弥对于自家三哥简直迷之有信心。   或者应该说对某名为白兰杰索的祸害认识得相当透彻了。   而对于自家三哥在哪儿,她也已经有了猜测。   之前她出于担心,在鸣人的爸爸波风水门死后跟他签下契约,把他送去了尸魂界,让对方在她哥浪翻船的时候拉他一把。但说老实话,就她三哥那个热爱在翻车的边缘作死的性子,她还是觉得应该自己去看看= =   然而那个世界她现在已经进不去了,只能带着蝴蝶精通过梦境世界的门之森林慢慢找其他入口。   这就很气。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泽田弥默了默,目光忽然锐利,“我觉得那时候三哥哥一定也看到我和哥哥了,他肯定是故意趁乱把我们扔出来的!”   “嗯。”安倍晴明笑着添柴加火,“按照姬君形容的来看,的确是那孩子的风格呢。”   泽田弥长长叹了口气。可是就算知道了她现在也那他没办法呀,人都丢了。   ……咦,刚刚那句话是不是有点歧义?   “前些时日,我为姬君卜了一挂。”   白兰的事一时半会儿是没有结果的,大阴阳师另起了一个话题。在银发小女孩疑惑地抬头看过来时,他勾起一个悠然的笑容。   “姬君所在的世界,近期会面临大变,还请姬君做好准备。” 第7章 新弟弟   对泽田纲吉来说这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他普通地按点起了床,普通地打着哈欠穿好衣服出了房门,普通地揉着头发走下楼梯,在距离客厅还有几层台阶的时候,他看到醒得比他早一点的妹妹像往常一样已经站在了厨房前,手里……手里牵着一个金发小孩子?   然后他就听到他妹郑重其事地对妈妈介绍,“这是鸣人,是昨天来的弟弟。”   新弟弟乖巧打招呼,“妈妈好。”   “???”   “!!!”   泽田纲吉一脚踩空,“啪叽”一下滚下楼梯,正好摔在金发小孩脚下,给了他懵逼的新弟弟一个印象深刻的初见。   .   一阵手忙脚乱的互相介绍之后,泽田家客厅。   “啊哈哈哈……”泽田纲吉摸着后脑勺笑得满脸尴尬,“原来是这样,是小弥的新朋友吗?”   “是弟弟。”泽田弥纠正他。   “好的好的,弟弟。”   泽田纲吉十分没脾气,反正他妹捡妖怪、捡付丧神、捡大虚,捡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回来养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是人类小孩居然还感觉有点普通呢……普通个毛线啊!这孩子头发颜色跟他那个只活在照片中的传说中的亲爹一模一样啊!   仔细看看眼睛也有点像啊!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渣爹久别离家之后会有一定概率掉落的,私,私生子?   “纲君。”亲妈泽田奈奈温柔呼唤他,“总感觉纲君你现在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呢……”   “不不不是,我没有!”   妈妈温柔得冒黑气的笑容让泽田纲吉浑身一凛,迅速把自己从脑补中抽出来,惊慌地摇头,直到那种冥冥之中的威胁感散去,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小心地探头探脑观察他的幼兽。   棕发少年低下头,正好看到那个金发小孩子牵着妹妹的手仰头看过来。   “额,你是叫,鸣人是吗?”   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在他面前蹲下来,他其实不太会应付除了自己妹妹之外的小孩子来着。   想了想,泽田纲吉决定还是态度真诚一点,不能因为人家年纪小就觉得他什么都不懂。   “呐,我叫做泽田纲吉,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哥哥了。”他朝金发小孩子伸出手,神色认真,浅棕色眼瞳中带着温和的暖意,“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好好相处吧。”   鸣人朝他眨巴眨巴蔚蓝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把握住他的手。   “嗯!”   .   关于自己又多了个儿子这件事,泽田奈奈接受得比泽田纲吉还要淡定。   “啊啦,还要跟大哥说一声呢,找个机会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她甚至都没忘记远在东京的周防尊。   “只是三哥正好不在日本呢,好可惜。”以及不知道有没有在星辰大海里浪翻船的白兰。   泽田纲吉满脸木然。果然,跟他妈妈和他妹妹相比,他真的是弱爆了。   “嘛,家里正好还有一个空房间,可以收拾出来给鸣人住。不过洗漱用品和衣服要重新买……”   接受了新儿子后,泽田奈奈展现出了身为家庭主妇的强大的行动力。她把三个孩子赶去吃早饭,自己去把客房收拾出来给鸣人当卧室,并且开心地宣布,“下午大家一起去市中心购物吧。”   三个小孩被妈妈安排得明明白白,乖乖点头吃饭,目送泽田奈奈哼着歌上了楼梯。   泽田纲吉:“妈妈好像很开心呢。”   泽田弥:“的确很开心呢。”   两人一齐扭头去看弟弟,正在哼哧哼哧吃早饭的小鸣人叼着半只炸虾,注意到哥哥姐姐忽然看向自己,他动作一顿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望着他灿烂如阳光的金发,泽田纲吉忽然冒出一个惊恐的猜想,“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鸣人像爸爸吧?”   “才不是呢。”泽田弥不开心地打断他,“鸣人长大以后比爸爸帅多了。”   “咦?”泽田纲吉惊讶地扭头看自己妹妹,眼底明晃晃写着“你怎么知道的???”   泽田弥也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鸣人的爸爸就比爸爸要帅啊。”   她想了想,郑重地补充,“帅十倍。”   .   经过了一个手忙脚乱的早晨,三个小孩子吃完早饭后又帮着泽田奈奈收拾了一上午的房间。午饭过后,按照奈奈妈妈的安排,一家人出门坐车到了市中心的商场。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有活动,商场顶部挂起了缤纷的彩灯,一圈一圈的旋转楼梯上也扎着彩带。   许多被父母带来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像在商场中探险一样,格外生机勃勃。   “额……真热闹啊。”站在商场门口望着里面人挤人的场景,泽田纲吉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因为快开学了嘛。”泽田奈奈笑眯眯道,“纲君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哦。”   “是,是!”泽田纲吉立刻紧张答应,并且下意识地抓紧了一左一右两个弟弟妹妹的手   商场的背景乐似乎是最近哪个当红乐队新出的主打曲,和热闹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分外嘈杂。   人太多了,让人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浑浊。泽田弥握紧哥哥的手,有点怏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流经耳畔的纷乱杂音中,一个冷冽如冰泉的声线忽然跳出来,在混沌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出挑。   “……目标已清除。”   咦?   泽田弥应声抬头,正好见到一个压着棒球帽肩上还背着黑色吉他包的青年和他们擦肩而过,萦绕他周身的风有淡淡的血和硝烟的味道。他耳侧帽檐下漏下几缕金发,清淡的颜色像穿破薄雾的晨曦,和那个冷冽的声线格外相得益彰。   “那么,我来看看,洗漱用品可以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果然还是先去买衣服吧。”   旁边的奈奈妈妈拿着张长长的清单,正盘算到一半,脚边忽然跑过去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孩子把她撞了一下。   “……诶?”   “妈妈小心!”   泽田纲吉吓了一跳,眼看着奈奈要摔了正准备去扑过去拉住她,旁边路过的青年脚步一停,侧过身顺手把即将摔倒的人扶住了。   “没事吧?”他低头问。   “额,谢谢……”泽田奈奈的粗神经让她直到摇摇晃晃地重新站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先是下意识地和身后的青年道了谢,然后笑着安抚几个孩子,“妈妈没事哦,纲君你不要吓得这个表情嘛,还要感谢这位……”   她说着回过头,在看到青年面容时,脸上的笑容忽然怔住,“……零?”   灰蓝色的眼瞳猛地一缩,青年平静的表情僵了一瞬。   “嗯?”   他听到耳机里传来琴酒意味深长的声音,“怎么,遇到认识的人了吗,波本?”   “啊啦,认错人了呢。”   几乎是在琴酒话音刚落,安室透还没来得及开口把场面圆过去时,那位一口叫出了他的真名的年轻夫人忽然笑着摆了摆手,“嘛嘛,不好意思,有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和您有点像呢,不过我也是年轻的时候见过他,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应该是认错人了,抱歉啊。”   “没事。”   心底一瞬间激起的惊疑没有表现出分毫,安室透十分温和地朝她笑了笑,低头看到旁边三个小孩正并排站在一起仰头看他。   三个小孩子一个比一个精致漂亮,像皮毛温暖的小动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过来,无端地让人心底一软。   “这里人很多,您要小心看好您的孩子哦。”   安室透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善意提醒了一句,就在年轻夫人的道谢下转身离开。   “哦?是认错了吗?”耳机里响起琴酒的声音,别有用意一般意味深长。   “不然呢?”安室透,或者说黑衣组织的高层成员波本平静地反问,“我的底细组织早就查过吧?”   “呵……”耳机那头传来一声低笑,琴酒的嗓音低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什么破绽,波本,我会一直看着你。”   “滴……”   信号断了。   安室透摘下蓝牙耳机,不紧不慢地走出商场。搭在商场门前的玻璃顶棚滤过正午的阳光,在他眼底投下一道阴影。   .   路上遇到一个有点奇怪的大哥哥对泽田弥一行人来说只是个插曲,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给鸣人买衣服。   连着陪他妈进了十几家店面,从一楼逛到商场顶楼,又从顶层回到一楼大厅,泽田纲吉终于见识到了被激起购物欲的女人战斗力有多恐怖。   木着脸摊在一楼的休息区,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已经是只死兔子了。   “弥酱,你长大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趴在沙发扶手上的泽田弥小萝莉听着她哥仿佛前途无光的语气,带着同款疲惫表情的小脸一抬,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不会哒。”   “……真的吗?”   “我的衣服又不是我自己准备的。”某只被安倍晴明养出了公卿阶层惫懒习性的萝莉理所当然地说,“有式神呀。”   泽田纲吉默了默,嗯?阴阳术是这样用的吗?   老实说,虽然真算起来只不过是在商场里走了一圈,对曾经在死神世界接受过训练的兄妹俩来说其实运动量并不算大。但不知为何在看着小鸣人身上的衣服被不断换来换去,并且还被要求提出意见时,兄妹俩莫名感觉到了疲惫,双双报废在了一楼的休息区沙发上,并且对半点没有厌烦依旧精力十足地跟着妈妈跑来跑去的小鸣人感到了由衷地敬佩。   “……鸣人体力真好啊。”来自被五岁的小孩子比下去的废材哥哥泽田纲吉。   泽田弥默默点了一下头,并且强行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大概是血统不同吧。”   看看人家的爹,再看看自己的爹……能比吗?不能。   被嫌弃的彭格列血脉:喂! 第8章 逛商城   小鸣人是个很皮又很乖的孩子。   说他皮是因为作为一个五岁的小孩,他活泼得过分了,对周围一切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喜欢跑来跑去,带他的时候要很仔细地时刻注意他在哪儿,否则很可能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而说他很乖是因为他非常听话,半点没有这个年龄的熊孩子们该有的任性,只要跟他好好说话,他就会听进去。   而且他天然地十分能够领会别人对他的善意,所以即便被泽田奈奈带着转来转去,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他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全程都兴致勃勃地,像是在玩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游戏。   “所以说,以后陪妈妈逛街这个任务还是交给鸣人吧。”摊在沙发上的泽田纲吉发出了废材哥哥的发言。   同样趴在沙发上的泽田弥默默点头,十分想要认同,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上先进了一个电话。   开启了省电模式了小萝莉慢吞吞摸出手机,看都没看地按了接通键,“隆一。”   “哟,小公主,好久不见。”男人低哑磁性的嗓音从听筒处滚出来,像轻轻拨动的大提琴D调,天然带了种风流倜傥的笑意,“你没看手机,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发现你在外面了呀。”泽田弥默默说,一边回过头,“所以就猜到肯定是你了。”   果不其然,隔着一扇落地窗,一身白色西装仿佛刚从哪个宴会现场出来的男人单手插兜靠在超跑上,笑意盈盈地正朝他们看过来,一身潇洒清贵的气质把喧嚣的大街衬成时装杂志拍摄现场。   他勾了勾唇,泽田弥听到手机里传来传来一声轻笑。   “稍等我一会儿。”   一句话说完,就见他收起手机朝商场门口的方向走去。   猜到他应该是要进来找自己,泽田弥于是乖乖趴在沙发上等着。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明亮却并不刺眼。小萝莉银色的长卷发顺着沙发垂下,在半空中轻轻一晃,像跳动的流银,发尾凝了抹细碎的光。   虽然已经到了三月末,商场中的暖气还开着。趴在沙发上的萝莉被暖风吹得越发想睡觉了,就在她眼皮好像拥有了自我意识不断地往下掉时,一辆白色马自达从窗外街道上飞驰而过,驾驶座上的人在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极短的影像,又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泽田弥一怔,意识忽然清醒了几分。   诶?刚刚那个大哥哥?   他不是早就出门了吗,为什么现在才离开?   不等她细想,一双手忽然从她背后伸过来,把小萝莉抱起来做了一个“举高高”的动作。   “小公主,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隆一。”泽田弥回头软软叫出了来人的名字,然后无情纠正他,“并没有很久啦,半个月前还见过的。”   “诶?”这位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半个商场女性目光的俊美青年眼眸一垂,露出了能够让女人心碎的忧郁表情,“不是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对我来说差不多有十一年多没见到弥酱了,难道在弥酱这里不是这样吗?”   泽田弥:“……”   泽田纲吉:“……”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表情木然,内心在呐喊……不要把你撩女人的套路放在我才九岁的妹妹身上啊啊啊!!!   “嘛,开玩笑的。”忧郁了没两秒,忍足隆一勾唇一笑,刻意装出来的郁气被有点痞的笑容驱散,他浑身气质熟练地一键切换,恢复了懒洋洋的贵公子范。他把满脸无语的小萝莉放回沙发上,并且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跟对面的泽田纲吉打了个招呼。   “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俩趴在这里,这是怎么了?”   “……别说了。”泽田纲吉干笑两声。忍足隆一对兄妹俩来说是熟人,棕发少年没有跟他客套,像是面对亲近的长辈一样,开口就无奈地抱怨道,“被妈妈拖着逛了一下午商场。”   “嗯?来买衣服?”忍足隆一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这片区域都是童装,给弥酱买的?我记得这一季的成衣已经送过去了,弥酱不喜欢那个牌子?那我下次换一个。”   “……”泽田纲吉嘴角一抽,我说,你可真有给我妹妹当爹的自觉啊!   有一个过分可爱的妹妹是什么感觉?就是总有人冒出来想把她拐去当女儿养!   泽田纲吉习惯性地感觉到了心累,并且不由得想起了某个被留在了尸魂界的“老父亲”。   ……只希望他靠谱一点不要真的叛逃啊喂!   泽田纲吉思维跑得有点远,回过神时发现他妹妹已经跟忍足隆一聊了起来。   “不是我啦,是给弟弟买的。”   “嗯?你还有个弟弟?”   “是呀,昨天刚到的。”   这对话听起来就像泽田弥昨天拆了个快递,然后从快递里拆出个新弟弟。   小萝莉说完这句话后朝远处招了招手,小鸣人正好从试衣间出来,见到姐姐喊他立刻欢快地蹦跶过来。   “姐姐!”   他像只马不停蹄地奔向主人的小狗崽,连眼瞳都有着犬类生物特有的温润明亮。老实说把那头乱糟糟的金发稍微修一下的话,就是个很好看的孩子了。   忍足隆一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灿烂的金发上,想起某张看过的泽田弥她爸在南极挖石油的照片。作为一个生活圈子里私生子、小三、婚内出轨等等狗血现象屡见不鲜的上流社会垃圾成年人,他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隆一。”银发小萝莉幽幽地说,“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呢。”   “……”泽田纲吉忽然觉得这画面格外眼熟。   然而比起他自己当时一惊一乍的不成熟表现,忍足家的二公子镇定一笑,轻描淡写地给他做出了满分示范,“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这孩子跟你有点像所以惊讶了一下。”   泽田纲吉:“???”哪里像了啊!鸣人那种天然元气的可爱和她妹妹精致空灵的长相完全不是一挂的啊!   然而被说弟弟像自己的泽田萝莉却有点开心起来。   忍足隆一继续满分示范,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弥酱弟弟呢,应该给见面礼的。”   说完他就摸出钱包,熟练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过去,“拿去吧,随便刷。”   泽田弥:“??”   鸣人:“???”   泽田纲吉:“……住手啊隆一哥,停止你的表演好吗?!”   泽田纲吉最后坚定地拒绝了忍足隆一拿卡给鸣人当见面礼的偷懒行为……当然重点肯定不是“偷懒”。   但他没能成功阻止他临走前手一挥给鸣人试过的所有衣服结账的土豪行径。   算了,我看透了。   他木然地想,以后愿意给他们家花钱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他那个活在照片上的亲爹已经没有竞争力了,他决定给忍足隆一和远在尸魂界的老父亲各投一票。   “啊,对了,弥酱,纲吉还有鸣人,你们对推理小说有兴趣吗?”忍足隆一临走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   “推理小说?”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你们看过吗?”   鸣人当然是不知道的,泽田弥歪了歪头,“没看过哦。”   “啊,我倒是知道。”泽田纲吉摸了摸后脑勺,“虽然没看过原著,但是陪白兰看过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   “铃木家的老爷子旗下有一班铃木特快列车,是按照小说中的东方快车打造的,现代社会很少见的蒸汽列车,列车行驶过程中还会设置一些推理游戏。这趟车每年只运行一次,快到它今年发车的时间了,怎么样,你们想上去玩玩吗?”   “诶?”泽田纲吉闻言眼睛有点亮,他低头看看弟弟妹妹,见他们都表现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那个,不麻烦吗?”   “没事,我跟铃木家有业务往来,要几个位置只是顺手的事。”忍足家二公子摆了摆手,“入场券做成了戒指的形状,我过几天就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嗯嗯,谢谢隆一哥!”   三只小动物齐齐道谢,忍足隆一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就挥挥手,潇洒地离开了。   “啊啦,那是,忍足君?”   “妈妈?”半天没见到人影的泽田奈奈从洗手间方向冒出来,泽田纲吉顿时有点抱怨道,“妈妈你去哪儿了?怎么把鸣人一个人留在那间店里。”   “啊抱歉抱歉,”泽田奈奈歉意地说,“接到了一个重要的电话。”   小鸣人表示没什么。这个世界比忍界和平多了,而且泽田纲吉和泽田弥就坐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想起当时的情况,泽田奈奈还是有些歉意。   “呐,作为弥补,”她想了想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在商场门口接到的宣传单,“我们明天带着鸣人去游乐园玩吧,就当是庆祝鸣人加入了。”   “游乐园?”   听到关键字的泽田弥抬头,小鸣人并不知道游乐园是什么但是看到姐姐抬头于是也跟着仰起头。   奈奈被逗笑了,将宣传单递给他们,“是呀,这座游乐园里有日本最大的摩天轮哦。”   .   因为白天体力消耗有点大,这天晚上,泽田弥很早就上床了。   她刚打开床头灯,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穿着睡衣的小鸣人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朝她看过来。   “鸣人?”泽田弥歪了歪头,“怎么啦?”   小孩犹豫了一下,“姐姐,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吗?”   泽田弥:“可以呀。”   小鸣人立刻就高兴起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他穿着奈奈今天给他买的小动物造型的睡衣,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不知道为什么奈奈就是觉得这个款式格外适合他……跑动起来的时候像一个滚动的雪球。   泽田弥把弟弟拉上床,又给他让开位置,小鸣人自觉给自己盖上被子,小脸埋了一半在被子里,扭头看着她傻笑。   泽田萝莉十分有当姐姐的自觉,躺回床上之后不忘关心弟弟,“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小鸣人用力点头。   泽田弥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脸颊边,浅色的眼瞳像澄澈辽远可以包容一切的天空。床头灯暖色的灯光从她身后洒过来,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暖光里。   鸣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在她的手伸过来时乖乖低了头在她掌心蹭了蹭。   今天有好几个人揉过他的脑袋,全都是亲昵的,带着温暖得让人想落泪的善意。   这个世界真好啊。   小鸣人默不作声地想着,有人喜欢他,有人收留他,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面不是仇视和排斥,而是会下意识对他善意微笑。   他牵着身边小女孩的衣角,侧过身子望着她,就好像要把这个画面牢牢记在心里一样。   这个梦,如果能够做得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第9章 游乐场爆炸案(一)   泽田纲吉拿着童话书进门时发现弟弟妹妹都还没睡,听到开门的动静齐齐扭头看向他。   “诶?鸣人今天跟小弥一起睡吗?”   他愣了愣,随后想起小孩子忽然到了陌生地方会不安下意识寻找熟悉的人也很正常,于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顺手搬了张椅子坐到床前。   “我还准备给弥酱念完故事就去给鸣人念呢,正好现在一起听吧。”   好哥哥泽田纲吉在家里来了新弟弟后自觉要照顾的孩子多了一个,并且十分自然地给自己每天的日常任务上加了一栏,现在这两个日常倒是合并到一起,不用他多跑一趟了。   “撒,小弥、鸣人,你们想听什么故事呢?”   泽田弥小手扒着被子,和旁边的弟弟对视一眼,想起今天隆一问他们的话,“《东方快车谋杀案》?”   “……”拿着本童话书刚摊开的泽田纲吉嘴角一抽,“这个还是算了吧……”   “唔,那随便哪个都可以。”泽田弥眨眨眼睛表示她不挑,而她旁边的鸣人更加不挑了,有人给他念床头故事他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今天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听话!   泽田纲吉满意地打开故事书,他今天拿了一本日本童话,“我看看,今天就念这个吧,《咔叽咔叽山的故事》。”   “从前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住在咔叽咔叽山上……”   念着念着泽田纲吉渐渐感觉有点不对,他原本看着插图上毛茸茸的白色兔子以为这是个温馨治愈的童话,故事的开头,住在咔叽咔叽山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也的确收养了一只白兔子。   然后养着养着那只兔子就死了。   泽田纲吉:“???”   老爷爷和老奶奶非常伤心,但为了生存他们还是要继续种地。有一只住在附近的狸猫经常在他们种地时跑来捣乱,不但糟蹋田地,还唱歌嘲讽他们。有一天,老爷爷终于用陷阱捉住了的狸猫,要拿它炖汤。狸猫被抓回家后苦苦哀求老奶奶放过它,心善的老奶奶答应了。结果狸猫被解开绳子后恩将仇报地杀掉了老奶奶,还把她煮成了汤,自己变成了老奶奶的样子骗老爷爷喝下。   泽田纲吉:“!!!”   他念到一半受到了惊吓,迅速的把书往后翻,看到后面的剧情是兔子的灵魂回来探望老爷爷老奶奶,知道了发生的事,然后红红火火上演了一出复仇大剧,炭烤狸猫,水淹狸猫,最后成功把狸猫弄死,自己欣慰地回到天国。   “……”   泽田纲吉神情恍惚地阖上了书,确认了一遍封面——《日本传统童话》,旁边还有一行竖着列下来的导语:秋日温馨推荐。   泽田纲吉:“……”   他觉得要么自己眼睛有问题,要么这本书的编辑脑子有问题。   你家温馨童话长这样啊!这还不如念《东方快车谋杀案》呢!   他心累地把书放到一边,决定把它拉进黑名单一会儿就把它锁柜子里。   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半了。并盛这座小镇不比喧嚣的大城市,这个点外面街道上已经安静下来。屋子里盈满暖色的灯光,有种温暖的宁静。   泽田弥在他故事念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旁边的小鸣人却似乎依然精神着,睁着蔚蓝的眼睛看着他。   “鸣人还不困吗?”泽田纲吉小声问道。   金发小正太摇了摇头。   于是好哥哥泽田纲吉准备等弟弟睡着了再走。   然而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在房间里对视了半小时,泽田纲吉发现这熊孩子睁着眼睛就是不睡觉,他木然地伸手抹了一把脸。   大意了。   他单以为妹妹这么听话捡回来的小孩子应该也会很听话,他怎么就忘了,白兰杰索那货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妹妹捡回来的啊!   泽田纲吉认命地叹了口气,为了不吵醒妹妹,他干脆爬上床,来到鸣人另一边,小声问道,“为什么不睡觉呢?鸣人还不累吗?”   小鸣人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点迟疑,用更小的声音回道,“睡着的话,这个梦就结束了吧?”   “……”   泽田纲吉呼吸一滞,心底被某种情绪狠狠撞了一下。   出于对妹妹的信任,他没有问过鸣人的来历,但只看刚见面时小孩那乱糟糟疏于打理的头发就能猜出他很有可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为什么没有人管他呢?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他沉默了片刻,钻进被子,对鸣人说,“介意我抱着你吗?”   鸣人摇摇头。   他于是轻手轻脚地伸出手臂,把小孩子搂进怀里,“呐,现在,牵着姐姐的手。”   小鸣人乖乖照做。他刚刚碰到泽田弥的手指,手就被反握住了。泽田弥是个十分大方的萝莉,就算睡着了也不介意别人向她寻求温暖,她在梦境里翻了个身,顺手把鸣人往怀里揽了揽。   被哥哥姐姐一左一右抱住的小鸣人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   “呐,现在,鸣人就被我们抓住了。”他听到温和清朗的声音在耳边说话,像冬日午后落在身上的暖阳,让人好像连心底都温暖了起来,“放心睡吧,明天早上醒过来,鸣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们了。”   小鸣人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真的。”少年的音色尚有一丝稚嫩,却无端让人信服,“我保证。”   .   第二天,杯户游乐场。   人山人海。   泽田弥揉着眼睛牵着哥哥的手被带着一步一步往前蹭。   她今天早上醒来后发现哥哥也和他们睡在了一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小鸣人特别开心,一大早上就精力十足地把她闹醒了,导致她现在还有点困。   “虽然不想重复,但人真的很多啊……”   泽田纲吉望着一眼忘不到边的人群,流下冷汗。   “好像是游乐场今天有活动。”泽田奈奈说,“难得来一次,不要注意这些小事,好好玩吧……啊,就从那个开始吧。”   说完她伸手一指,泽田纲吉顺着望过去,迎面就被山呼海啸而来的尖叫拍了个正着。   云霄飞车。   泽田纲吉看看自家妈妈兴致勃勃的表情,又看看底下两个弟弟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彭格列家祖传的超直感从未让人失望。   以前泽田纲吉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家里最废材的一个,现在他发现不用怀疑了,他就是最废材的。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时候,棕发少年腿一软,差点没当场摔个趔趄。一只小小的手伸过来,适时把他扶住,他低下头,对上了自家弟弟有点担忧的眼睛。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泽田纲吉扯了扯唇角,朝他露出一个有点艰难的笑,“那个,鸣人你没事吗?”   “啊?”小鸣人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后恍然大悟,“啊,是说刚刚那个吗?真厉害啊!居然从那么高的地方‘嗖’地一下就冲下来了……”   说着说着他反而激动了起来,眼睛亮亮地,跃跃欲试地好像很想再体验一次的样子。   泽田纲吉嘴角一抽,又扭头去看妹妹,他妹正有点无奈地被一个漂亮姐姐抱着不放。   作为一只见过大世面的萝莉,游乐场这些所谓“惊险”项目对泽田弥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周围所有人都在尖叫的时候,只有她全程平静,还给旁边吓哭出来的小姐姐递了个纸巾,镇定得十分有大佬风范。   看后来那个小姐姐直接抛弃了另一边的男友,下坠时改抓住泽田弥不放手,就知道她的表现多给人安全感了。   到现在那倒霉男朋友还哭笑不得地被遗忘在一边呢。   泽田纲吉虚弱地和男友君对视,对方无奈地给了他一个“虽然你妹妹很可爱,但你能不能快点把她牵走把女朋友还给我”的苦逼眼神。   “纲君没事吧?”这时候奈奈妈妈也注意到了儿子苍白的小脸,自责道,“抱歉啊纲君,我刚刚光顾着注意弥酱和鸣人了,看到他们都没事我以为你也没问题的……”   “……”泽田纲吉膝盖仿佛中了一箭又一箭,就差双腿跪地泪流满面了。   妈妈,你不说话我还当你是我亲妈QAQ   .   为了照顾柔弱的二哥,大家决定接下来换一个不那么“刺激”的项目。   泽田奈奈:“我看看……啊,说起来,来杯户公园的话最不能错过的就是摩天轮了吧。”   气若游丝的泽田纲吉,“……你们高兴就好。”   于是一行人又跑到摩天轮前排队。   杯户游乐园的摩天轮是全日本最大的,旋转一周全程耗时十四分钟,升到最高处能够远眺位于港区的东京塔,因而十分受欢迎。   登入处前派了长长的队伍,泽田弥举着刚买的冰淇淋牵着自家哥哥的手站在队列里。   仰头望望亲哥依然有些白的小脸,她想了想朝他伸出手,“哥哥。”   “嗯?”正在发呆的泽田纲吉被她喊了两声才回过神,疑惑地弯腰,“小弥有什么事……吗?”   温软的触感一触即离,香香软软的小萝莉贴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温柔地伸手摸了摸哥哥的头鼓励他,“哥哥今天很棒啦,继续加油哦!”   “咦?”旁边的鸣人见了立刻举起手蹦蹦跳跳,“我也要我也要。”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蹦跶过来,踮起脚尖在他另一边脸颊上也亲了一下,“哥哥最棒!”   小,小天使啊!   望着中央某位呆愣在原地的哥哥,周围本来就因为颜值出众而一直在留意这对萝莉正太的围观群众们眼中亮起了亮闪闪的星星。   其中某位宅男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胸口,夸张地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我也想要这样的弟弟妹妹啊!”   摩天轮前的人群气氛欢快和谐,被人以调侃的目光打量的棕发少年揽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直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耳根泛红。   登入口前的摄像头微微一动,将这个欢快的画面摄入到终端。没人知道,这个时候正有一双阴邪的眼睛透过监视屏幕注视着这里,望着屏幕上幸福友爱的一家人,眼睛的主人唇角一咧,拉出一个充斥着浓浓恶意的笑容。 第10章 游乐场爆炸案(二)   与此同时,东京警视厅。   白鸟拿着一张刚收到的传真直奔站在窗前沉思的目暮警官,“警官,那个每年都会受到的奇怪传真又到了。”   他奔跑着路过走廊,引得办公室的众人集体回头,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叼着烟单手撑住脸,墨镜后的眼睛一眯。   他们刚刚就在讨论这件事,从三年前开始警视厅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受到一封奇怪的传真,上面只用标准的打印体写了一个数字,3、2、1……仿佛倒计时。   目暮警官:“今年的呢?还是数字吗?”   “不,这次写的是一段警告。”   白鸟警官额前沾着冷汗,平举着传真纸一字一句念,   “我们是圆桌骑士,所有愚蠢又狡猾的警察注意了,在今天的正午与十四点,我们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作为点燃庆祝的火花。有本事的话,尽管来阻止我们,我们将空下72号座位,恭迎您的大驾。”   带着墨镜的男人神色冷漠地把燃了一半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拎起工具包起身就走。   众人还在对传真纸上暗示性的话懵逼,一回头就见他前脚已经迈出门槛了,“等等,松田你去哪儿?”   男人略略回过头,侧脸隐了一半在阴影里,“整个市区有72号圆桌的位置只有一个,杯户公园的摩天轮。”   .   泽田弥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小手摸了摸鼻子有点懵。   “怎么了,弥酱?”好哥哥泽田纲吉迅速留意到妹妹的情况,蹲下身查看,“不会是感冒了吧?我看看……”   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见妹妹快速收回了举着冰淇淋的手,警惕后退一步,像只护食的猫崽子,“我没有感冒哦。”   “……”泽田纲吉一愣,意识到她是怕自己不让她吃冰了,顿时哭笑不得,“是是,弥酱可健康了,可是哥哥还是有点担心,让我看看好吗?”   泽田弥想了想,乖乖走回去,任由哥哥试探地摸了一下额头。   见她体温正常,仔细观察后也没有打第二个喷嚏了,泽田纲吉终于松了口气。   看到这对兄妹互动,一个同样带着儿子的家庭主妇羡慕地对奈奈道,“你儿子性格真好啊。”   温柔仔细还会照顾弟弟妹妹,再看看自己身边鼻孔朝天人嫌狗憎的臭小子,家庭主妇叹了口气。   货比货得扔。   奈奈妈妈“诶”了一声,呆萌地说,“弥酱从小就是纲君照顾的呢。”   “是吗?真懂事啊!”   家庭主妇没留意到为什么只有“妹妹”,积极地和奈奈聊了起来。   人群慢慢前进,很快就排到了泽田弥几人。   在走到座舱门前时,泽田弥和泽田纲吉同时一停。   “怎么了?”正微笑着站在入口处摆出指引手势的工作人员见他们不动了,疑惑问道。   “额……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棕发少年挠了挠脸颊迟疑地说,他旁边的银发小萝莉点点头。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们也说不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好像有些危险但也不太严重。   “额,抱歉抱歉,我们这就进去。”   泽田纲吉有点歉意地朝工作人员笑了笑,几人走进座舱,刚刚坐稳,工作人员正要回头示意,“轰”的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地在众人身后爆发,与此同时滚滚热浪和火光一道奔涌而来。   场面似乎寂静了一瞬,下一秒尖叫声四起,远处挨着爆炸的人群顿时陷入混乱。   “那,那是……摩天轮的控制室……”出乎预料的状况让工作人员惊呆在原地。   摩天轮前台阶的高度让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楚地看到发生了什么,几乎是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几辆警车呼啸着冲进来,急停在台阶下,几个刑警不等警车停稳就匆匆跳下车,三两步跑上来。   一位干练的女刑警亮出证件,询问了一下情况后,劈头向工作人员问道,“72号坐舱在哪儿?”   已经被这个场面惊得有些呆愣的工作人员下意识伸手往前一指。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到标着72的座舱正好停在平台前,几个小孩子正探头从门口看过来。   松田阵平盯着那个数字72,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三两步走上前,视线往里一扫,尽量放缓了声音对坐在右侧的银发小女孩说道,“小妹妹,能起来让我检查一下吗?”   泽田弥乖乖站起身让到一边,见黑发男人在座位前蹲下,目光往里一探就扭头对她笑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就暂时让给我吧,作为交换……”   他伸手在身上口袋里摸了摸,结果掏出盒烟,他默了一下把烟扔到一边,抬头痞气的勾了勾唇角,开出张空头支票,“作为交换,等我下来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   这时候对面的泽田纲吉几人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怎么了?是有炸弹吗?”   松田阵平正要开口,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忽然伸到他面前,小指弯了一个月牙。   他扭头看去,就见站在他面前的银发小女孩满脸认真,“约好了哦。”   在这个危急关头,他的神色却仿佛被逗得松缓了一瞬,伸手勾了一下她的小指,“嗯,约好了。”   .   控制室被毁,摩天轮没办法手动停下,72号座舱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中缓缓升空。   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监控屏幕前的人笑了。一切好像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盯着缓缓升空的座舱,他握紧了手里的炸弹控制器,咧开嘴,像只志得意满的癞□□。   “那位警官,不会有事吧……”   警察们到场后就开始控制现场秩序,驱散人群。泽田纲吉几人被堵在最里面,干脆没有走,纷纷仰头望着越升越高的72号座舱。   泽田纲吉担心的喃喃刚落,旁边立刻接了一个有点紧张的声音,“不,不会的,松田在调到刑警一队之前是警备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的,是这方面的专家。”   几个小孩子一愣,齐齐回过头,就见到刚刚那位姓佐藤的女警官也站在旁边仰头注视着高高的摩天轮。一句话说完,她低下头,有点勉强地朝他们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安慰他们,更像是自我鼓励。   泽田弥看看她,又扭头去看还在转动的摩天轮。就在72号座舱来到最高点时,第二声巨响轰然炸开。   “怎么回事?!”众人骇然扭头,只见到控制室再次涌出汹涌火光。   “控,控制板彻底毁了……”差点被波及的工作人员抱头蹲到一边,神情惊恐地指着上空道,“比起这个,摩,摩天轮,停下了……”   众人呼吸一滞,齐齐仰头,只看到方才一阵剧烈晃动之后,载着炸弹和松田警官的72号座舱像一只摇摇欲坠的飞鸟,悬停在了摩天轮最高处。   .   72号座舱里。   盯着炸弹中心那个摇摇晃晃的水银柱,松田阵平唇边凛冽锋利的笑容未变,语里中甚至多出了几分兴致,“啊,这可有点麻烦了。”   话音刚落,下面的佐藤警官已经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松平,情况怎么样?”   “还行,刚刚那阵晃动启动了炸弹上一个危险的开关。”   他简单讲了一下现状,“总而言之,只要有轻微的晃动,这个炸弹就会立刻启动。在我拆除它之前,你们不要动摩天轮了。”   “可是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六分钟了!”   “这种简单的炸弹我三分钟就……”   他话音未落,一个陌生号码突兀地接了进来。松田阵平神色一顿,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对另一边的佐藤警官说,“我接个电话”   “等等,这个时候……”   “滴……”一声短促的语音切换提醒,陌生电话被切进来,是一个诡异的电子合成音。   “这位警官真是勇气可嘉,我实在不得不赞美你这份勇气,我会暗示你比这更大的烟火在哪里,爆炸前三秒钟,你就会看到我的提示,先预祝你成功。”   松田阵平默了默,忽然在地板上坐下来,身体往后一倾,整个人放松下来,“最后三秒钟液晶屏幕上才会出现提示,也就是说如果我提前把炸弹拆除了,这个提示就看不到了,对吗?”   对面传来一阵低笑,透过变声器的改造,有种阴森森的怪异。   “按照你之前给出的警告函,我猜测另一个炸弹的地点应该是哪家医院,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一一排查,看来我只能等你的提示了是吧?”   那边再次传来一阵笑,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松田懒洋洋吐出口气,单手点了根烟。前路已经封死,他却好像忽的感觉一阵轻松,半压下眼,夹着烟的手闲闲地搭上屈起的膝盖。   “四年前的爆炸案,也是你吧?”   “嘿嘿嘿……”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人提到自己的杰作一样,得意之情能从笑声里溢出来。   .   电话被忽然挂断,佐藤警官瞪着手机,表情像是如果松田阵平现在出现在眼前她能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目暮警官:“怎回事,佐藤?”   佐藤美和子深吸一口气,“松田突然挂断了电话,说是有其他电话进来。”   “这个时候?”目暮警官沉吟道,“正好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难道是歹徒?”   佐藤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中忽然进了一封邮件。   她下意识低头看屏幕。   “怎么了,佐藤?”其他人发现她脸色唰地白了,好像一瞬间血色褪尽。   “……松平说,歹徒在其他地方还装了一个炸弹,在现在这颗炸弹爆炸三秒前才会给出提示,到时候他会把炸弹位置发给我。”   “等等,三秒?那松田警官还来得及把炸弹拆除吗?!”一个警员忽然醒悟,下意识惊叫出声。   现场一片沉默,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呐,”鸣人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袖。他虽然不太明白炸弹是什么,但从现场大人们的表情中大致猜出了刚刚他们要上去的那个地方有危险,而那位把他们赶下来自己顶上的大哥哥,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   “那个大哥哥能够安全下来吗?”他担心地问。   “……会下来的。”泽田弥默了默,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他还欠着我的冰淇淋呢。”   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的佐藤警官忽然握紧了手机,扭过头去,单手遮住了泛红的眼睛。   刚才松田发过来的邮件她只念了一半,最后面还有一句给她的私人的嘱咐。   PS:欠小朋友的约定就拜托你了。   是约定的话,自己回来赴约啊,混蛋松田! 第11章 游乐场爆炸案(三)   72号座舱里。   歹徒打来的电话依然处于通话状态。   威胁的话已经说完,这个时候他完全已经可以挂断电话了。但好像刻意想要围观被他放入陷阱中的羔羊垂死挣扎一样,他带着恶劣又高高在上的态度等待着,他想要听到虚伪愚蠢的警察临死前的恐惧咒骂,因为那将是对他的最高赞扬。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电话那边只有平静的呼吸。那个男人潇洒坦然得好像他只是来摩天轮最高处抽支烟一样,没有表现出半点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致力于戏耍警察的歹徒不满了,他恶意提醒,“你可以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就会把提示告诉你了。”   然后他迎来了一句礼貌又嘲讽的回敬,“还是不了,怎么好打搅你的兴致。”   爆炸犯顿时心头火起。   松田听懒散地叼着烟,听到电话里传来阵急促的呼吸,好像那头的人正在勉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嘿,嘿嘿……我不跟你生气,毕竟你只是一个只能再活5分钟的可怜……嘭!”   话未说完,意外横生。   一声房门被人踹开的巨响闯进来,狠狠拍在男人话尾上。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和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   “……你废话真多。”   一个冷恹的声线一晃而过,背景里还有个少年活力十足地说,“诶?这就是绿族的新成员?实力很弱的样子啊。”   形势如风说变就变,一群不知道什么背景的人冲进监控室把半分钟还得意洋洋地掌控上千人性命的“上帝”按倒在地。   松田阵平弹了一下指尖的烟灰,迅速从杂乱信息中抓出一个重点——“绿族”?   现代社会,什么样的人能够被称为“一族”?   曾经被某位职位特殊的同窗提过一嘴的某个名词在忽然他脑海中闪过……王权者。   电话那头的直播在继续。   “你太吵了,道明寺。”依旧是那个冷恹的少年音色,几乎可以想象出声音的主人是怎样一张厌世脸。   脚步声靠近,掉在地上的手机被人捡了起来。   “杯户游乐场,摩天轮,72号座位……这家伙在杯户游乐场72号座舱上装了炸弹?”   那边的人似乎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只扫了一眼屏幕和桌上的警告信就准确判断出了目前形势,“这个电话是打给警察的,有人在对面拆弹?”   “诶?杯户游乐场?”背景音里立刻有人说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对了伏见,昨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叫做弥的小妹妹是不是说她今天去杯户游乐场玩了,不会出什么事……”   “闭嘴,道明寺。”那个叫做伏见的人冷冷打断他,然后拿起手机语速飞快道,“scepter4,你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没关系,告诉我那里的情况我们可以把这个废物移交给你们。”   松田阵平垂着眼,夹着烟的手指倏然扣紧,声音却平稳如初,迅速介绍了一边自己这边形势,“这里是正在拆弹的警察,杯户游乐场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这颗未引爆的炸弹倒计时5分钟,现在和我一起在距离地面百米的高空,就算爆炸也不会波及到其他人。我可以在三分钟内把它拆除,但有一个问题,市内还有一颗炸弹,对面那个家伙说只有在爆炸前三秒才会给出提示。”   “了解……道明寺,两分钟内拷问出另外一个炸弹的地点。”   “哈?两分钟!这么短时间……我粗暴一点没关系吧?”   “啧,留条命就行了。”   “不,等等,不要……啊!!!”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惊惶的惨叫,脱离了变声器,那声音又粗又哑还有种莫名的畏缩。   靠着椅背的警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不,等等,放过我,我说!是米花中央医院,是米花中央医院!”   “……再卸他一只手。”   “啊啊啊!!我没有,没有骗你们,真的是米花市中心医院……”   松田掐了烟,一跃而起,开了扩音的手机放到一边,他动作迅速地剪断一根导线,抬头望了一眼液晶屏幕……3分20秒,来得及。   “……确认一下。”还是那个冷恹的声音,这少年办事简直可以让人赞上一万个靠谱,堪称神队友代表。   另外一个人“哦”了一声,扭头对墙角的人道,“呐,如果你骗我们就把你交给吠舞罗哦,那帮家伙的能力超~级适合拷问的,而且可比我粗暴多了,可以一次性用火把你烤个七成熟……”   嗯,当着警察的面威胁歹徒,这个也够狠。   松田阵平勾了勾唇,加快手里的动作。液晶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缓慢往前跳,滴答滴答的走动声中,爆炸犯将近要崩溃的声音就格外让人提神。   “我没有,没有骗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把我交给警察,你们把我交给警察!杀人是犯法的……”   总有些人,仗着有些“特殊”本事就自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蔑视生命,践踏规则,以为自己能够凌驾社会和法律之上。只有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才会临了醒悟到底不过一具□□凡胎,又反过来向自己蔑视的“规则”寻求庇护。   松田阵平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咔嚓”剪断了最后一根电源线。   .   距离歹徒宣告的暴躁时间只剩下1分钟。   现场的刑警们已经开始组织人手驱散围观群众。   泽田弥和鸣人手牵手站在平台前不愿意走。   “那个大哥哥答应过我下来后要给我买冰淇淋的。”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对蹲在面前的女警官说,“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她旁边的金发小正太也认真点头,“对呀,那个大哥哥是个英勇的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会说到做到!”   佐藤警官喉头一哽,她擦了一把泛红的眼角,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他拜托给姐姐了哦,姐姐带你们去可以吗?”   两个小孩子同时摇头,泽田奈奈和泽田纲吉站在两人身后,有点为难地看着他们。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目暮警官走过来问,“怎么了?”   “警官,是这样的……”佐藤刚要开始解释,身旁正仰头看着天空的小女孩忽然“啊”了一声。   “鸣人,大哥哥可以下来了。”   “什……”两位警官同时震惊地扭头,正在这时,佐藤的手机响了一声邮件提醒。   【米花中央医院,立刻派拆弹组过去排查。另外,我这边搞定了,安排押送车准备接收嫌犯。】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佐藤生怕自己理解错了,同样看到了这封邮件的目暮警官立刻扭头大喊道,“白鸟,联系待命的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下一处炸弹地点是米花中央医院!还有,准备押送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那边忽然提前知道了炸弹地点还把嫌犯都抓到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   望着摩天轮最上方宛如阴云一般的死气缓缓散去,泽田弥小小松了口气,慢吞吞把扣在手心的符咒塞回口袋里。   她就说那个警察哥哥身上的功德金光那么明显,是个好人来着,好人怎么可以没有好报呢?   这样的大哥哥一定要长命百岁呀。   .   监控室。   伏见猿比古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机动部队过来把墙角的大型垃圾清理走。   “没事吧,伏见?”道明寺走过来。   空降而来的三把手阁下性格是全scepter4都知道的冷,如果形容一个人讨厌是人嫌狗厌,那三把手阁下就是嫌人厌狗,好像全世界在他眼里都是那个最讨厌的人,也只有之前碰巧和他打过交道的道明寺几人还勉强能和他说上话。   靠在墙边的黑发少年抬起眼,靛色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厌倦,开口就带着嘲讽的味道,“你眼睛和脑子是哪个出了问题?我能有什么事?”   道明寺被他嘲讽习惯了,半点不介意,只伸手指了指他握在右手的手机,“你在通讯界面打开又关上十几次了,你担心泽田妹妹的情况吗?直接给她打电话啊。”   “……闭嘴。”   “诶,不要这样嘛,其实我还挺担心的,你帮我问问也行啊。”   “你什么时候跟她有交情的我怎么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跟道明寺争论这个的自己有点蠢,伏见烦躁地“啧”了一声。他撇开头,在原地停了半晌,最后盯着远处的摩天轮,看都没看屏幕地按了封邮件出去。   .   泽田弥在手机响了一声时才回过神。   她愣了一下从摩天轮上收回目光,低头拿出手机。来件提示发件人伏见猿比古,她有点疑惑的点开,发现邮件页面干净得厉害,全篇空荡荡,正文栏只有一个句号。   她想了想,慢吞吞打上一行字。   【我在杯户游乐场,刚刚遇到有人在摩天轮上安了炸弹,但是我们都没有上去所以什么事都没有哦。现在警官已经把炸弹拆除了,我们正在等他下来。这是我的弟弟,给你看呀。】   随件还附上了一张她拉着满头雾水的泽田纲吉和鸣人刚拍的自拍。   邮件发出去之后,她的手机就没动静了。泽田弥淡定地把它收了起来,继续仰头看摩天轮。   反正伏见就是这样的脾气嘛,她早就习惯了。 第12章 弟弟的理想   爆炸犯预告的时间已经去半个小时,摩天轮果然没有爆炸,炸弹被成功拆除。   那位松田警官从摩天轮上下来时,旁边的女警官情绪激动得差点给了他一巴掌,但到底没扇下去,反而扑进他怀里哭了出来。   “哦……”   看到这一幕的泽田家兄妹三个站成一排,三张小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我懂了”的吃瓜表情。   “额……”松田警官面对生死抉择时镇定潇洒得让歹徒都看不下去,这会儿却仿佛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没话找话,“那个,米花中央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机动队爆裂物处理小组已经过去了。”佐藤警官一抹眼泪从他怀里出来,提到正事立刻正色,“五分钟前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了炸弹,正在进行拆除。”   游乐场工作人员过来修理摩天轮制动设备耗费了一些时间,机动队那边当然不会等他,受到消息后就直接赶赴了现场。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一抬头发现旁边三个小鬼还在睁着大大的眼睛围观他们,不由得好笑地走过去,一人揉了一下脑袋。   “不知道看热闹要把眼睛闭上吗小鬼们?”   “诶?”鸣人懵逼地思考闭着眼睛还怎么看热闹。   泽田弥却半点不怕他地扬起脸朝他一笑,伸出小手做了一个拉钩的手势,“大哥哥,冰淇淋。”   “是是,不会忘记你的冰淇淋的。”松田阵平勾了一下她的小指,然后扭过头问等在这边的目暮警官,“米花公园那边的炸弹拆除了吗?”   目暮警官放下手机,“已经安全拆除。”   说完他又纠结了一下,“那个嫌犯是怎么回事?找谁交接?”   “我先带这几个小鬼去买冰淇淋,回来就跟你解释。”   危险解除,目暮警官也不急着追问,轻松地笑了起来,“去吧去吧,他们刚刚很为你担心呢。”   “嗯?你们刚刚还为我担心了?”松田阵平有点诧异地挑眉,然后蹲下身看向几个小孩子。   萝莉正太们乖乖点头,“是呀。”   “担心我还是担心冰淇淋?”   “都担心。”   两个弟弟妹妹异口同声,泽田纲吉捂着脸撇过头,“不,这个时候应该说担心警官先生吧!”   “哈哈哈……现在的小孩子真现实啊。”   松田阵平把肩上工具包扔给一起来的同事,垂下手,泽田弥乖巧地牵上。他于是带着三个孩子开始找冰淇淋移动摊点,刚刚这边发生了爆炸案,冰淇淋摊子都被吓得有点远。   在附近转了一圈,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标着哈根达斯的铺子。松田阵平带着三个小孩走过去,随口问道,“对了小妹妹,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泽田弥,大哥哥你呢?”   松田阵平脚步猛地一顿。   “……那个叫做弥的小妹妹……”   泽田弥。   牵着自己的人忽然不动了,银发小萝莉疑惑地抬头看去。   “……没事。”黑发男人朝她笑了笑,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他顺口报出自己的名字,“松田阵平……啊,冰淇淋店到了。来,小鬼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鸣人:“哇,谢谢警官哥哥,我可以多要几个球吗?”   泽田纲吉:“不可以!鸣人你今天吃了好几个冰淇淋了!”   .   买完冰淇淋松田阵平领着几个小鬼往回走,路过一个卫生间的指示牌,泽田弥脚步停了停,摇了摇自家哥哥的手往那边看。   泽田纲吉立刻心领神会,望向身边的松田警官,“那个……”   “去吧。”男人不等他说话就把冰淇淋接了过来,观察力可谓一流,“我带着这个小鬼在这里等你们。”   “谢谢!走吧,弥酱。”   目送两个小孩子离开,松田阵平思考着要怎么联系scepter4。对方说了会再给他打电话,但没说具体时间,他总不能让押送车一直待命。   “对了,大哥哥,那个安装炸弹的人抓到了吗?”这时候牵着他另一只手的小鸣人忽然仰头问。   松田阵平懒洋洋说,“抓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是想为四年前的爆炸案中死去的同伴复仇吧。”松田阵平一顿,想起那起爆炸案中死去的另外一个人……研二,我这算是为你复仇了吗?   “这样是不对的吧?”   松平刚走了一下神,忽然听到旁边的金发小孩子说道。   “嗯?”   “我说,这样是不对的吧?这个世界这么好,他果然是因为一直沉浸在仇恨里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到的吧?”   “……大概吧。”他垂眼默了默,忽然轻轻扯了扯唇角,神色有一丝轻嘲,“但你也要知道,回忆和过去这种东西,不是说走就能走出来的。”   “啊?”他手底下的小鸣人仰起头,望着他稚嫩的小脸松田阵平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跟一个只有五岁的小鬼说什么呢?   他自嘲一笑,正准备揉揉他的头把话题岔开,就见金发小孩眨巴了一下眼睛,“但仇恨和回忆不一样啊,仇恨是把人困在原地的东西,但回忆和过去是支撑人继续往前走的力量啊。”   “……”   松田阵平倏然低头,对上了小鸣人仰头看来的目光。小孩子的眼睛如海水澄澈,蔚蓝色的眼瞳中好像有万里晴空。   “……小鬼你才多大,说什么回忆和过去呢?”   一只大手忽然垂下手狠狠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刻意调笑的语气掩下了一丝低哑,小鸣人“嘿嘿”笑着垂着脑袋任揉,没说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如果有一天他又回到那个地方,再也见不到哥哥姐姐们了,这段回忆也会被他永远珍藏在心底,成为他的力量。   “对了,大哥哥,你是什么人啊?感觉好帅气的样子!”   “大哥哥是警察,帅气吧?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报警校?”   “哦哦,是这样吗?好的,决定了,我以后也要当警察!”   “哈哈,有志气,加油啊小鬼。”   .   好好地出来玩却撞上一桩爆炸案,这一天的经历可以说是各种意义上的刺激。好在最终没有人员伤亡,安装炸弹的歹徒也被抓到了,是个让人欣慰的大团圆结局。   “是呀,我和哥哥、弟弟还有妈妈都没事哒……咦?也没有受到惊吓呀……”   游乐场的爆炸案没过多久就上了新闻,因为安装炸弹的歹徒和三年前以整个东京居民为人质要挟政府交纳赎金的狂徒是同一个,行为实在太嚣张,各大电视台激动地给了他原本这辈子都够不着的排面,泽田弥还没从游乐场出来,各种插播新闻已经传达到了各家各户。   然后她就接到了吠舞罗的大家打来的关怀电话。   一行人这时候正跟着人流往门口方向走,沢田纲吉看着他妹接起电话汇报完一边不住点头,大概是在回应那边海一般涌过来的各种叮嘱。   和外形上的酷炫狂霸拽不同,在面对氏族里的几个小孩时,吠舞罗的帅哥们个个都有点老妈子……大概这就是最近几年正流行的反差萌吧。   “啊?弟弟?”   沢田纲吉看到他妹说着说着愣了一下,但也没愣多久,很快就点点头应了声好,然后挂断电话。   然后她回过头,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大哥说把弟弟带去给他看看。”   沢田纲吉登时神色一肃,然后和妹妹一起将目光投向了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还在傻不愣登地舔冰淇淋的小鸣人。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在泽田家,原本应该是一家之主的泽田家光只是个活在照片上的牌位,真正说话有用的人从来不是他,而是远在东京的大哥周防尊……虽然他根本就不姓泽田吧。   ·   泽田弥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吠舞罗的大家果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给。”沢田纲吉跟着她后面下车,伸手递出一个超级大的便当盒,“妈妈说给大哥的。”   “额……”等在酒吧外接人的草薙出云凝滞一秒,无奈地接过,“谢谢奈奈夫人了。”   泽田奈奈人虽没到,操心的心情却隔着个东京都传递了过来。她十分担心她年纪轻轻就出来混黑的大儿子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营养跟不跟得上,只要泽田弥过来就会认真地做一大堆食物让她带过来。   老实说最开始当是还不太懂事的泽田弥小萝莉强行认为自己还有个大哥,因为后来发生的一连串意外,泽田兄妹加入吠舞罗后双方慢慢默认了这个称呼,再后来作为泽田家长的泽田奈奈都承认了这层关系,十分自然地接受自己在东京还有个大儿子这个设定了。   老实说,就差入籍了。   现在泽田弥有了新弟弟,也的确应该带过来给他们看看。   对这个她倒是不太担心,因为她莫名觉得新弟弟的性格应该跟吠舞罗的大家很合得来。   果然没过几天,小鸣人就迅速跟大家熟悉了起来。   元气又活泼的小孩子本来就逗人喜欢,更何况小鸣人还相当皮实,吠舞罗的不良少年们跟他玩起来下手没个轻重,小鸣人偶尔被弄疼了也从来不生气不哭闹,跟满大街磕了碰了就嚎啕大哭的熊孩子们相比,乖巧可爱得简直令人感动。   而且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这孩子的战斗天赋特别好。一群人当场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的想要把小鸣人培养成高手,准备把自己打架经验倾囊相授的时候,他们一直沉默不语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发呆的王忽然扔出一句话,“送他去上学。”   其他人:“???”   身为一个高中辍学人士,您说什么呢?!   然而吠舞罗的家长之二,草薙出云迅速附和了这个提议,“没错,你们想教他打架可以在放学之后,鸣人必须要去上学。”   草薙出云会这样说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他在和鸣人接触之初就发现了,这孩子几乎没有一点社会常识。   就好像他之前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且科技落后至少一百年的地方一样,很多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从小接触并且熟知的东西,他一概不知道,生活常识极度缺乏。他像一只没有人管的幼兽,全靠野生的直觉跌跌撞撞活到现在。   吠舞罗的成员们全都是糙汉子,打架是专业的,让他们教人就麻爪了。   鸣人如果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必须了解和适应这个社会。本职就是传授小孩子们各种基础知识,初步带领他们认识世界的幼稚园老师们是最适合帮助他的。 第13章 收到了快递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泽田弥就读的冰帝学园即将开学了。   然后鸣人就得知了一个噩耗,他姐要去上学,而他不能跟着去。   “诶?为什么?!”五岁的小鸣人大受打击,连头发丝都怏了。   “因为鸣人还没有到上小学的年纪啊。”十束多多良手肘撑在吧台上,单手托腮笑眯眯地逗小孩,“而且不只是小弥,鸣人也要去上学哦。”   鸣人:“诶?诶!!!”   于是这天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来HOMRA找泽田弥时,就发现酒吧墙角多了一朵焉哒哒的金色蘑菇。   向日岳人:“诶?鸣人弟弟怎么了?”   十束多多良蹲在一旁时不时地扒拉一下“蘑菇”的叶子,笑眯眯道,“鸣人要去上学了哦。”   “哦~”岳人登时理解,然后对生无可恋的小鸣人投去同情的目光,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道,“总是要经历的,别挣扎了,躺平接受吧。”   小鸣人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大声说,“既然都是要上学,为什么我不能跟姐姐一起啊!”   向日岳人震惊地看着他,“幼稚园那么轻松不好吗?你居然还想跳级?我宁愿念一辈子幼稚园不毕业!”   十束多多良:“噗……”   “……”忍足觉得这傻孩子要是把他的“远大志向”告诉他姐,向日里奈能把他腿打断,“岳人,鸣人的重点是他想跟弥在一起吧?”   他旁边正一手托着脸旁观了半天的小萝莉叹了口气,朝墙角招招手,COS了半晌蘑菇的小鸣人立刻蹦跶过来。   泽田弥接住弟弟,顺手给他理了理被十束弄乱的金发,苦口婆心地给他讲道理。   画面异常可爱。   “一大早看到这样的画面,真是让人心情都好起来了呢,对吧KING?”   十束多多良笑眯眯地扭头说道。吧台后的楼梯上,赤色发色的青年漫不经心走下楼,瞥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懒洋洋靠着吧台在椅子上坐下来。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他的气场实在强大,像屋子里忽然踱进来一头打着哈欠的顶级猎食者。虽然没有表露半点攻击性,但令人如芒在背的危险和庞大的存在感瞬间将整个大厅塞了个满满当当。   不但窗边正在说话的一群小孩子立时止了话音,连另一侧原本正在笑闹的几个其他成员也不由自主安静下来,有点拘谨地起身,“尊先生。”   周防尊懒洋洋“嗯”了一声,嗓音又低又沉,听不清情绪。   其他人却纷纷松了口气,有回应就代表他今天心情的确不错。   王的情绪,就是吠舞罗的晴雨表。   今天显然是个晴天,气氛于是重新轻松起来。   泽田弥拖着她的弟弟“哒哒哒”跑到大哥跟前,她大概是唯一半点压力没有的。   拉着弟弟站定,小萝莉仰起脑袋,“大哥,早。”   等她哥朝她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后,她乖乖开口汇报,“我们开始给鸣人选学校啦。”   她给鸣人讲了几分钟道理就顺利搞定了不太想上学想跟着她的弟弟。毕竟只要认真说清楚,小鸣人还是很听话的。   然后就剩下选学校了。   老实说如果冰帝有幼稚园的话,把小鸣人往里面一塞还是很方便的,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咦?)。   然而万能的冰帝学园包揽小学、国中、高中,暂时还没开发幼稚园业务,于是只能考虑其他地方。   现在让泽田弥苦恼的是,到底是让鸣人在东京念幼稚园还是送他回并盛。   “大哥觉得呢?”小萝莉眼巴巴地看着她哥,就好像举棋不定时,等着家里的大家长拍板拿主意一样。   十束多多良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有点想笑。   毕竟,这个话题跟此时坐在吧台前的红发青年,实在不太搭。   酒吧这样时髦的场景,王权者这样酷炫的人设,跟这些家长里短哪里有一点沾的上边的?   家里的幼弟要上哪个学校,最受宠的小妹妹又交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朋友,热爱作死的三弟浪到哪儿去了,性格最软和的二弟是不是又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换做一年前,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问题能跟赤之王周防尊扯上关系。   ……太日常了。这个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都会有的日常,唯独不会出现在王权者身边,特别是以“毁灭”为力量源泉的第三王权者。   就好像只有烈火和焦土的荒原上不该响起唤醒春风的雏鸟清啼一样。   这些太过日常的气息环绕在周防尊身边,一点一点将他从与世界的割裂中拉出来,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活着的“人”。   现在赤之王大人还在听他的小妹妹说话,虽然他看起来无精打采仿佛随时随地都在走神的样子,但十束知道他其实听得挺认真的。   泽田弥解释了一遍鸣人的情况:包括每隔一段时间会变成狐狸。   吠舞罗:嗯?   最好不要离她太远否则力量会不太稳定。   吠舞罗:嗯嗯??   完全地常识缺乏对现代法律法规都不太清楚,但是前段时间忽然有了一个目标长大以后想当警察。   吠舞罗:嗯嗯嗯???   泽田弥总结,“所以果然应该留在东京吧?”   众人:重点是这个吗?!   大家先是用古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茫然小鸣人。   ……身为一个大哥统领日本黑道顶端组织吠舞罗,二哥是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族继承人,三哥高功能反社会的家伙,你想什么呢?你想去当警察警察敢收你吗?!   然后所有人又齐齐看向周防尊。   红发男人默了两秒,简单对鸣人说,“嗯,加油。”   众人:“……”   我们看你不是让你鼓励他啊!   你稍微管一管他啊大哥!!   泽田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小萝莉完全不觉得自己弟弟这个志向有什么不对,不是比岳人“一辈子念幼稚园”远大多了吗?   她正一脸正色准备开口为弟弟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提醒现显示的是她哥。   “摩西摩西……”   “弥酱!你这几天千万不要回并盛。好好听草薙哥他们的话先留在东京!”   电话刚一接通,泽田纲吉气喘吁吁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冲出来,把她打招呼的话都打断了。她亲哥宛如在被人追杀,说完这句话后前因后果都没讲清楚电话就“啪嗒”一下断了线,只留泽田弥握着手机满脸迷茫。   她懵逼地下意识仰头看她大哥,红发青年朝她招了招手。   小萝莉听话地牵着弟弟蹭过去,然后感觉到一只大手垂下来在她发心按了一下。   周防尊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支烟,没有看向门口,却的的确确是对此时出现在门前的某个人说道,   “来了就进来吧。”   “啊,那就打扰了。”   主人都这样说了,那人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拉开门走了进来。刚一现身,八田美咲看到那张眼熟的脸立刻指着他叫了起来,“你不是那个……那个叫什么什么马的医生?”   “是夏马尔,你好歹把我的名字记住啊少年。”   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耸了耸肩,这个略显粗鲁的动作被他做来,却多出了几分落拓潇洒。   “谁管你叫什么。”八田美咲警惕地瞪着他,“你来干什么?”   “嘛,其实我只是来帮人送个东西的……那家伙真是,明明可以自己来非要我过来跑一趟……”   随口说着可疑的抱怨,夏马尔从胸口的暗袋里摸出一个成人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木匣,“就是这个,来,小公主,收好吧。”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没有跟他客气。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来直接打开,“咦?”   “是什么是什么?”小鸣人好奇地探头往他姐手里看,然后紧跟着也愣了一下,“诶?戒指?”   准确地说是指环。   六枚指环,设计简约优雅,每一枚指环内侧都有CEDEF的标记。   泽田弥有点茫然地捧着那个古朴的木匣抬头看去,就见自称只是来送个东西的可疑医生正一手摸着下巴目光探究地看向她身边,小鸣人的位置,神色有点微妙。   “喂!你在干嘛?”八田美咲显然也发现了他这个奇怪的表现,上前一步警惕地把两个小孩子挡在身后。   “别紧张,我就看看。”夏马尔摆摆手,朝八田背后茫然的小鸣人笑了笑,“撒,我的任务完成,就此告辞……”   他的话没说完声音就猛地顿住。   “喂喂……”夏马尔额前留下一滴冷汗,望向那个在他刚露出离开之意时忽然用无形的气势锁定他的男人。对方一手撑着下颚,慢悠悠转头看向他,淡金色的眼瞳中情绪又浅又淡,却将他压在原地不敢动弹。   夏马尔扯了扯嘴角,艰难地说,“……我只是个来送快递的。”   “但我觉得,阁下还是先留下比较好。”   清朗磁性的声音和门口悬挂的木质撞铃一起响起,草薙出云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单手扯下领带松开两粒纽扣。他像是刚从哪个重要场合回来,一身庄重整齐的西装,唇边带着礼貌又锋利的笑容锁定没来得及走掉的夏马尔。   “来都来了,不如阁下把事情说清楚再走?不管是弥酱这边,还是泽田弟弟那边。否则如果因为误会发生了什么误伤事件,那就不太好了,阁下说是吧?” 第14章 大魔王登场   那是个暴雨天,密密麻麻的雨线从天而落,青石路面上层层叠叠的血迹颜色都被冲淡。   白发少年站在大雨中,黑色和服袖摆垂下滚滚水滴,湿透的发尾紧贴着侧脸,紫色倒皇冠刺青在雨水里若隐若现。   大雨模糊了视线,他依稀看到那人在雨水中回过头,浅色眼瞳中浮起一抹诧异。   “噫~纲吉君你怎么在这里?”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白兰……   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白发少年脸上的诧异变成了嫌弃。   “带不动带不动,我会掉分的,纲吉君你快点自觉退服。”   泽田纲吉:“……”   神特么带不动!去尼玛的退服!!   满腔重逢的感动全变成了坑爹,听听这货说的是什么鬼话?!   泽田纲吉一个激动,气醒了。   金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棕发少年单手搭在眼皮上,闭了闭眼睛,在床上发呆了半分钟,终于清醒了。   这时候他妈妈奈奈女士已经开始在楼下喊,“纲吉君,起床了。”   泽田纲吉懵懵地坐起来,条件反射地回了声“哦”。   他宛如一个卡顿的服务器,延迟了十几秒,慢吞吞去摸床边的衣服。衣服囫囵套上身,又延迟十几秒,这才坐到床边把脚往拖鞋里伸。   他房间的窗子和床头是一个方向,从窗帘缝隙洒进来的阳光蔓延到脚边,像是正好把那一线阳光踩在脚下。   泽田纲吉一边穿鞋一边盯着脚边的阳光看,盯了半分钟,终于梦游归来。   清晨的空气带着点泥土的潮湿,昨晚下了场雨直到天亮才放晴,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淅沥的雨声应和了那时候的场景才让他又做了这个梦。   泽田纲吉习惯性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楼下看。   房间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院子的铁门,以往这个时间,某个经常来他家蹭早饭的家伙应该已经带着束花倚在楼下按门铃了。   花是给泽田奈奈的,还每天不重样,要不是白兰还小他几乎以为这货天天上门是想泡他妈。   啧,意大利人。   想起刚才那个梦,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棕色碎发从指缝间支棱出来,他随意扒拉了一下,长长叹出口气。   白兰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   下楼的时候,泽田奈奈已经把早餐做好端上了桌。   泽田纲吉今天起床有点磨蹭,下楼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把囫囵塞满的书包往旁边座位上一扔,棕发少年抬头盯着对面墙上的钟,开始掐着秒往嘴里扒早饭。   要说他以前其实也没这么勤勉,主要是受了白兰影响。这货看上去性格懒懒散散,实际上在某些方面的习惯简直严格到苛刻,就比如精确到秒的时间观念。他搬到泽田家隔壁一年多,天天和泽田纲吉一起上下学,连带着把他的习惯也掰过来了。   虽然白兰现在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但是保持了一年的不迟到纪录,泽田纲吉也没打算打破。   然而今天大概是注定不会让他这样平平静静去上学的。   泽田纲吉刚吃完饭,右肩挎着书包正单腿蹦蹦跳跳地在玄关穿鞋时,大门门铃响了。   老实说这门铃响得有点奇怪,泽田宅是个独栋带院子的房子,就算有人按门铃也应该先响外面院子的铃。   彼时泽田奈奈正在厨房洗碗,听到门铃后喊了一句,“纲吉君,麻烦去开一下门。”   泽田纲吉也没有多想,努力地把脚塞进球鞋里,顺口应了声,三两步跨到门边就拉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黑色西装,带着礼帽,帽檐上趴着只绿色的蜥蜴……哦,应该叫变色龙。   五官轮廓非常可爱,且很明显是外国人,见到门开了,他和他帽子上的变色龙一起抬头,“ciao.”   很好,又一个意大利人。   泽田纲吉在门口呆愣两秒,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大步。   Reborn:“?”   他看到开门的少年屏住呼吸,又靠着门退了退让开路,小心翼翼地单手放在胸前,弯腰伸手,“……请,请进。”   Reborn:“……”   别说,礼还行得挺标准。   他冲他点点头,抬了抬帽檐回了一礼,淡定地走了进去。   听到外面的响动,泽田奈奈从厨房出来,正看到他带着人往里走,顿时诧异道,“咦,你是……”   “妈妈!”,泽田纲吉迅速打断她。   泽田奈奈和黑发小孩同时朝他看过去,在两人莫名的目光下,泽田纲吉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我刚刚发现家里的咖啡没了,妈妈你先出去买一点回来吧。”   “啊?哦……”泽田奈奈茫然点头,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自己儿子似乎和新来的小朋友有话要谈的样子,于是体贴地解下围裙就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笑眯眯地嘱咐,“要好好招待客人哦。”   “是,是!”   坐在桌前的reborn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通操作把泽田奈奈哄出门。然后,棕发少年似乎略松了口气,转过身硬着头皮在他对面坐下,干笑两声,“那个……你喝茶吗?”   “……”,Reborn忽然笑了,“可以。”   泽田纲吉像是怕他反悔一样,飞快地转身跑去橱柜拿出一整套茶叶茶具跑回来,然后坐在他对面把茶具一一摆开,开始泡茶。   点碳、煮水、冲茶,棕发少年的目光垂落在手中的茶具上,气质好像忽然沉静下来,一举一动行云流水,相当好看。   reborn的目光稍凝,有点诧异。   他已经猜出泽田纲吉想做什么了,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看他还能犯什么蠢,没想到看起来他居然还真的学过茶道。   可是,谁教的?   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一转而过,面上没有表露分毫,黑发杀手依然稳稳坐在那里,对面的人已经煎完茶,战战兢兢地把茶盏推过来。   “请,请用……”   Reborn当真接过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瞥了对面人一眼,“你在拖延时间?”   泽田纲吉身体一僵,然后忽然挺直背脊,满脸舍身赴死式的大义凛然,“我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有事冲着我来!”   Reborn:“……”   他几乎想继续看下去他的蠢学生还能蠢到什么地步了。   黑发杀手淡淡说,“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老实说他的相貌实在非常可爱,换个发色瞳色可以无缝代入任何一个西方神话故事中小天使的角色。   然而泽田纲吉坐在这位“小天使”面前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换做一年多以前,他可能会迟钝地以为这只是个普通小孩子。但是在见识过神神鬼鬼,经历丰富得世界观都碎了三次的现在,他久经考验的神经正在脑海中疯狂尖叫。   面前这人的危险程度在他见过的所有狠角色中都可以排上前五。   打是打不过的,跑估计也跑不了,苟吧。   于是现在,面对对方忽然提出的这个可能送命的问题,泽田纲吉沉默两秒,选择实话实说,“杀手。”   尸山血海在他身后堆积成修罗炼狱,浓厚的血气几乎要从周身每一寸空间中溢出来。   他怀疑如果让他妹妹来看的话,这一位身后跟着的怨灵可能要把他家都塞满。   “嗯。”reborn点头赞赏地肯定了他的判断,“你就是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乖乖点头。   对面的人又说,“你知道我来做什么的吗?”   泽田纲吉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回答,“来杀我的?”   杀手上门当然是来上班打卡啊,完全没毛病。   “……”reborn沉默地看着他。   泽田纲吉迟疑地继续,“是因为我爸爸的原因吗?”   “……”   泽田纲吉眉心微皱,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然后,大概是横向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值,觉得自己除非就地充值个少年漫主角同款外挂否则今天这街是扑定了,于是他干脆不劳对方动手,直接往桌上一趴放弃抵抗,整个人都丧了起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个男人果然有问题吧?!说什么去非洲挖石油,寄了张和企鹅合照的照片回来又说自己在北极,他以为我傻吗?北极根本没有企鹅!”   “……”   “上次我被人抓到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是黑手党吧?果然是黑手党吧?他果然是在外面惹出了什么乱子波及到家人了对方派你来灭口吧?”   说着他的目光往reborn娇小的身体上一扫,忽然迟疑片刻,“是……人体实验吗?”   Reborn:“……”   泽田纲吉表情骤然悲愤,“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果然是个畜生!”   “杀手先生,我可以有临终遗言吗?我一定要劝妈妈早日改嫁!这样的男人完全不值得依靠!!”   “……”reborn忽然陷入沉思,虽然九代目交给他的培养彭格列下一任首领的任务很重要,但是将错就错绿了家光似乎也不错?   眼看着泽田纲吉已经起身开始找笔写遗书了,reborn终于抬起手,变色龙列恩迅速在他手中变成一把□□92F,一颗子弹飞射而出钉在棕发少年脚下。   泽田纲吉身体一僵,呆呆地回过头。   坐在茶案前的黑发杀手用枪口顶了顶帽檐,朝他扬了一下下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reborn,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照顾你。”   “???”泽田纲吉一脸懵逼,脸上的表情从“这么专业的吗?杀人之前还要报名字难道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下好在地府登记填表??”到“等等,照顾我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戳在原地跟个柱子似的木了片刻,然后一脸恍惚,“你们杀手现在还接保姆服务的吗?”   难道是杀手行业不景气了,您这样的大佬也出来接外活儿了?   这一行震惊几乎写在了他脸上。   “……”   很好,reborn淡定地想着,这蠢学生思维如此活跃以后不愁没乐子了。   于是他难得有了点耐心纠正,“不是保姆,是家庭教师。”   “???”泽田纲吉还没疑惑完,就看到自称reborn的杀手先生忽然抬枪。   “嘭”地一声,他家的电视炸了。   “……”泽田纲吉呆滞地扭头,只看到乱窜的电火花中,杀手先生松开手任由□□变回变色龙爬到帽檐上,满脸淡定,“给你上的第一课,以后少看点电视剧。”   泽田纲吉:“……”   “顺便提醒你一句。”无视了他那张呆脸,黑发杀手恐吓完小朋友似乎身心都愉悦了起来,他喝完最后一口茶水,指了指对面的挂钟,“八点五十,你要迟到了。”   “啊?啊!”   泽田纲吉终于醒过神,条件反射地转身就冲了出去,路过玄关时还不忘捞起掉到地上的书包,随手把门一带就朝着学校冲去。   什么杀手、家庭教师、电视炸了全都扔到了一边,脑子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大喊,要迟到了啊啊啊!!!   应激式的反应让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学校飞奔,只是跑出一段之后他的思绪回笼,终于重新想起刚刚发生了啥。他飞快掏出手机给泽田奈奈打了个电话,“喂,妈妈,你还在外面吧?你先别回家,直接去东京找草薙哥他们。我?嗯嗯,我没事的……”   “蠢纲,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家庭教师,你要担心的只有你自己才对。”   刚挂断电话身边忽然冒出一句话,泽田纲吉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刚刚那位杀手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把沿街其他人家的院墙当马路趟,还跟得颇为轻松。   泽田纲吉:“……我才不信,无缘无故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是我的家庭教师,而且家庭教师的职业为什么会是杀手啊?这是今年十月新番的剧情吧!我又不是什么出身贵族却没觉醒玛那之力的美少女!”   “不是无缘无故,我接受了彭格列家族九代目的委托,为了把你培养成出色的下一任黑手党首领而来。另外……”reborn瞥了一眼一边大喊还在一边继续往前跑的人,“蠢纲,你动画也要少看了。”   “???”   “!!!”   恍恍惚惚花了半分钟才消化了reborn的话,泽田纲吉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住,回头。   黑发杀手也跟着停下来,动作十分轻松,还抬手看了看表,提醒道,“距离上课只有五分钟了哦。”   “哦……”泽田纲吉呆滞中不忘保持礼貌,“对不起,我刚刚好像产生了幻听,请问您说了什么,能重复一遍吗?”   看在他敬语用得如此恭敬的份上,reborn大发慈悲,真的重复了一遍。   “……”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蠢学生在听完后又花了半分钟关机重启,颤抖地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Reborn:“怎么了?”   泽田纲吉呆呆呢喃,“我家电视机死得好冤。”   你之前说了句啥?少看点电视剧??   你说的话明明比电视剧还玄幻!   多丧心病狂的编剧都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第15章 堂哥?   “事情就是这样。”   泽田纲吉在电话那边有气无力地说,“妈妈给我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我的所有时间全都被排满了,抱歉啊弥酱,铃木家的列车我没办法陪你去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哦,好哒。”   她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但她亲哥在电话中的声音异常疲惫,想吐槽又不敢的憋屈混合着生无可恋的绝望,还有一点对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的怀疑。   情感实在太丰富了,丰富得泽田弥迟疑地闭了嘴,把原本想要问的话咽了下去,只剩下对她哥满满的怜爱和关心。   “哥哥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正用五体朝天的姿势报废在床上的泽田纲吉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爬起来坚强道,“我没事!”   不就是被某个鬼畜婴儿一枪送去爆衫裸奔,和剑道社学长单挑,被意大利来的转学生扔炸弹,还有个莫名其妙的美女逮着机会给他下毒……   他没事,他什么事都没有!   泽田弥:“……”   她沉默了片刻,凝重地感慨,“感觉哥哥最近的生活异常充实呢。”   泽田纲吉:“……”   是啊,太充实了,充实得学校都差点炸了。   他泪流满面地抹了把脸,不想把妹妹牵扯到这些烦心事里去,干脆转移了话题,“那个,铃木特快列车,因为reborn安排了其他的事我去不了,你和鸣人两个小孩子一起不安全,所以妈妈说让堂哥陪你们去好了。正好他也拿到了那趟列车的邀请函,可以顺路照顾你们。”   “咦?”泽田弥惊讶得眼睛瞪得溜圆,“我还有个堂哥?”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还有个堂哥。”泽田纲吉脸色一木,汹涌的吐槽之力简直无法阻止,“爸爸那边的亲属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当然妈妈的也没有,我以前差点以为他们俩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泽田弥:“……”   “总而言之,妈妈已经把你们的住址给堂哥了,他这几天应该会联系你们,你记得注意手机上的陌生电话或者邮件。”   泽田弥乖乖点头答应。她和她妈妈泽田奈奈一样,心大得宛如太平洋,半点没觉得这个多年不见突然冒出来的堂哥有什么不对,只向电话那头的亲哥询问道,“那堂哥叫什么名字呀?”   泽田纲吉:“听妈妈说,堂哥好像叫做锥生零。”   泽田弥:“???”   她懵逼地扭头看电视,当前频道正好在播放一部怀旧向少女漫,屏幕上银发紫眸的吸血鬼猎人神色冷淡地举着枪,他身后,黑色长发的女主角迟疑地呼唤他,“……零。”   泽田弥:“……哥哥你再说一遍堂哥叫什么?”   泽田纲吉:“锥生零。”   “……”泽田弥望着屏幕上吸血鬼猎人那张俊美的脸,下意识感慨,“那他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泽田纲吉:“???”   .   此时此刻,锥生零……不,应该是降谷零,被日本公安派往黑衣组织的高层卧底波本,现用名安室透,头疼地从琴酒手里领回自己的第四个名字。   “这是个好机会,波本。”   亲手把某个叫做“锥生零”的年轻人干掉后,琴酒对安室透的怀疑消退了许多。   那天安室透在杯户商场被人一口叫破名字,组织毫不含糊沿着那条线往下查了查。他们很快发现,那个叫做泽田奈奈很有可能和彭格列有关系的女人,她的丈夫确实是在九州有一个叫做“零”的侄子,重要的是那人的确巧合地和组织成员波本有一些像。   这个发现让组织的高层产生了一个想法。   “证件和锥生零的资料都在这里。”琴酒把一沓封口的文件袋扔在茶几上,“把它背熟,按照组织的计划,以后你就是锥生零。”   安室透拿起最上面的文件袋打开,抽出里面A4纸打印的文档,最上方的纸面右上角就是那个真正的“锥生零”的照片。淡金色的短发,灰蓝色眼睛,的确跟他很像。   “他的其他亲友呢?”   琴酒森冷地勾了勾唇,“已经全部料理好了。”   安室透手一顿,“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没问题?”   “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黑衣男人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长腿交叠搁上茶几,“锥生零小时候父母因车祸去世,长辈里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那老家伙本来就快死了,现在消失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本人念完初中后留学去了意大利,最近半年才从意大利回来,在日本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   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波本,你居然还担心这个?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我只是担心会留下破绽。”安室透冷冷说,他拿着锥生零的资料飞快地往后翻了翻,“在意大利留学?”   “对,你会意大利语吧?”   “会,可是意大利可是彭格列的地盘。”他特意把这一点挑出来问,“彭格列不会查吗?”   “我说过,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拿着这叠资料去接近这个姓泽田的一家人。”琴酒眸色森冷地盯着他,“这个叫泽田奈奈的女人不重要,重点是谁,你知道的。”   几句话的时间安室透已经快速把“锥生零”的生平浏览完,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像笼了一层寒霜,用同样冷漠的语气回答,“不用你提醒我。”   “呵,那就好。”   直到琴酒起身离开,安室透站起来拉上客厅的窗帘,随手把资料往茶几上一扔,终于长长吐出口气把自己砸在沙发里。   他单手揉了揉鼻梁骨,半晌,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   “……锥生零啊。”   .   HORA酒吧。   慵懒的蓝调音乐在午后的阳光中脉脉流淌,还不到开业的时间,酒吧里没多少人,往日聚集在这里咋咋呼呼的不良少年们今天也跑出去闹腾了,于是显得一楼酒吧大厅越发安静。   泽田弥坐在吧椅上欢快地摇晃着双腿,一边吃着刚烤好的甜点一边告诉了草薙出云铃木特快列车的事。   “堂哥?”   金发青年正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闻言回过头诧异地问,“以前没听到你提过啊。”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还有个堂哥哒。”   “这样啊。”   草薙回到吧台前,拿出两个玻璃杯,拆开牛奶倒进杯子里,一边垂眸沉思。不同于心大无比的泽田母女,他对于这个多年不见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堂哥本能地产生了怀疑。   “是奈奈告诉你的吗?”   “是的呀。”   那位夫人……草薙出云想起泽田奈奈呆萌的样子,顿时有点头疼。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真呆还是假呆,但无论怎么说,泽田兄妹能够在日本安安稳稳地长这么大,身边一定是有严密的保护的。   彭格列的人能够允许这位“堂哥”接近,至少说明他们并没有在他身上查出问题。   草薙把牛奶放进微波炉,按下定时,回头看泽田弥,“小弥怎么想呢?需要美咲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吧……”小萝莉正“啊呜”一口把一个小巧的马卡龙包进嘴里,她细嚼慢咽地吃完,这才慢吞吞继续道,“草薙哥你们最近不是很忙吗?有堂哥陪我们去就好,对吧鸣人?”   坐在她身边也在“哼哧哼哧”吃点心的小鸣人百忙之中抽空扭过脑袋,朝她点点头。他努力地把把食物咽下去,然后大声宣布,“我会保护姐姐的!”   “噗……”望着他嘴角还沾着点心碎屑的样子,草薙唇角扬起一抹笑,把热好的牛奶放了一杯在他面前,“嘛,那就拜托鸣人了。”   “嗯嗯!”   就在这时,门口的木质撞铃响了一声提示有客人来了,紧接着酒吧的大门被人拉开,有人走了进来。   “啊,抱歉,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草薙随口道,抬头朝门口看去。   “不,那个,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找人的。”,门口的青年说。   他帅气的脸上还带着点怀疑和茫然交错的神色,并且一边说一边朝手机上看了一眼,似乎在重新确认信息,“请问,嗯,泽田弥和波风鸣人是住在这里吗?”   “诶?”听到自己名字的两小只同时回过头,看到门口的青年时,小鸣人下意识喊了出来,“你是……商场那个大哥哥?”   “是我。”见到吧台前的两个小孩,方才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的安室透微微松了口气,收起手机朝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知道奈奈和你们说过没有,我是你们的堂哥,零。”   .   泽田弥的新堂哥,一如她之前所想,是个大帅哥。   “小叔叔很少跟家里人联系,而我在国内念完国中就去了意大利,最近半年才回来,也是才知道你们的近况……”   帅气高挑的青年坐在吧椅上,长腿点地,微微侧过脸和草薙说话,表情有点无奈。他浅金色的短发懒懒搭在撑在脸侧的修长手指上,和鸣人灿烂如阳光的发色不同,那点金色极浅,有种和这个人本身的气质相得益彰的冷感。但他看向两个小孩的目光却很温柔,灰蓝色的眼瞳中有种真实的暖意。   “……小弥和鸣人也吓了一跳吧,突然冒出来一个堂哥。”   泽田弥和弟弟对视一眼,小鸣人眨眨眼睛,诚实地说,“我还好,毕竟我也只比你先来一个星期。”   安室透:“诶?”   “堂哥会弹吉他吗?”泽田弥好奇地问,“我那天看到你背吉他包啦。”   “这个啊,会哦。”安室透笑了笑,自然地把小鸣人那个“一个星期”略了过去,他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小萝莉的眼睛,眉眼轻轻一弯,“小弥想学吗?”   “咳咳……”   泽田弥还没开口,草薙出云忽然干咳几声,若无其事道,“对了锥生君,有什么想喝的吗?”   安室透有些莫名,“白水就好。”   草薙出云:“好的,那弥酱和鸣人呢?要不要喝果汁?”   还是小孩子的泽田弥和鸣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齐齐点头,“要!”   “我也来帮忙吧。”安室透从吧椅上下来,随手把袖口往上翻了两折笑道,“以前在意大利的酒吧玩的时候,有个熟悉的调酒师教过我一种不含酒精的果汁饮料的调制方法,弥酱和鸣人想试试吗?”   “想!”   见两个小孩都眼睛亮亮的看过来,草薙顺势让出了位置,并且给他指出了冰箱位置。   他看着青年从冰箱里取出橙汁和几样需要的水果,又挑出调酒器具排开,手法看起来十分专业。   草薙眼眸眯了一下,正观察着他的动作,对方忽然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低声问,“刚才怎么了?”   “……”草薙出云心底赞了一声他的敏锐,想起刚刚的情况又抽了抽嘴角。他看了一眼吧台对面的小萝莉,见她正在和鸣人说话没有注意这边,于是也压低了声音谨慎措辞道,“嗯,弥酱什么都好,就是音乐天赋……不是特别出众……”   难为他用了一个如此委婉的形容方式,事实上泽田弥小萝莉的音乐天赋岂止是“不是特别出众”,她是压根没长那根弦。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远在平安京的哥,“雅乐之神”源博雅,把那一代源氏全族的音乐天赋份额占满了,泽田弥小萝莉虽然勉勉强强地并不是音痴,但真让她去学什么乐器……那效果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楼上那把教她弹琵琶的附身着宗师级琵琶大师灵魂的玄象都快产生自我怀疑了= =   草薙出云干笑,“总而言之,小弥其实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除了乐器。”   安室透:“……好的,我懂了。”   .   安室透在HOMRA酒吧和两个小孩子玩了一下午,给他们调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饮料,教他们弹吉他(仅限鸣人),还用酒吧内置的小型放映厅陪他们看了一遍《东方快车谋杀案》。   草薙原本以为他提前找来是有什么其他事,结果发现他好像真的就是单纯来陪泽田弥和鸣人玩的。   青年温柔细致又有耐心,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好哥哥评分表的话,十分满分完全可以给他打个二十分,多出的十分加给颜值。   “你今天还是请假过来的?”草薙出云递给他一杯水。青年实在是一个很容易给人好感的人,短暂接触之后,他们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了几分。   “谢谢。”安室透顺口道谢,视线还落在不远处两个凑在一起选片子的小孩子身上,“是啊,因为……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太好,但是奈奈好像心过于大了啊……”   说着他表情有点无奈起来,“不管怎么说,小弥和鸣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对他们来说我还是陌生人,就这样和我一起登上一趟更加陌生的列车,小孩子都会不安的吧。”   正常小孩子的确会这样不错,不过他们家的话……草薙出云下意识也看向泽田弥和鸣人。   “嘛,我之前是觉得,先在他们熟悉的地方认识一下之后应该会好一点,不过现在看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扭过头,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朝他们扬起一个又乖又萌的笑。   安室透唇角无意识勾了起来,灰蓝色的眼瞳中溶进几分夕阳的柔色,“现在看来,奈奈的孩子还真是跟她一样心大啊。”   像生活在阳光下的皮毛温暖的小动物,丝毫不吝啬地向周围释放着欢快治愈的因子,活泼地跑动着从你脚踝边蹭过去的时候,传递过来的温度和暖意能让人心情好上一整天。 第16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一)   几天之后,东京站台。   古典的蒸汽列车像整装待发的骑士,漆黑的车头和红色的漆皮车身再加上从锅炉中缓缓升起的淡薄的蒸汽,咋一眼看过去,让人有种误入了十八世纪的伦敦的穿越感。   “哇。”   站在站台前,泽田弥和小鸣人齐齐张大了嘴。   两人身后的安室透笑着弯腰对他们说道,“怎么样?和电影里见到的很像吧。”   “嗯嗯!”   “呐,零……”   小鸣人兴奋地扭过脑袋,刚开了个头,身后的青年忽然捂住他的嘴巴,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安室透笑得有点无奈,“鸣人,我们说好不叫那个名字的。”   “啊。”小鸣人恍然,抓了抓头发乖乖道歉道,“对不起啊,透哥哥,我忘了。”   但紧接着他又有些疑惑,“不过透哥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名字啊,难道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你放心,姐姐说比起电视里那个吸血鬼猎人她更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十分够义气地跟着站队,“我也觉得透哥比较帅,我要投你一票。”   我谢谢你们啊,这个奇怪的比赛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室透无言地单手捂住脸,虚弱道,“饶了我吧,那个名字还是不要再提了。呐,弥酱……弥酱?”   他诧异地扭头,就见一直没有参与他们话题的小萝莉正望着站台侧面的方向,小脸上的神色有点疑惑。   “弥酱?”他蹲下身,抬手搭在堂妹肩上,小女孩终于从发呆的状态醒过来,睁着大眼睛转头看他。   安室透很有耐心地问,“弥酱在看什么呢?”   “唔……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嗯?”他立刻把堂妹往身边拉了拉,起身扫视了一圈。   老实说,现在站台上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的人还真不少。   一方面安室透本人作为一个身高腿长气场摄人的大帅哥本来就引人注目,更不用说他身边还带着漂亮得像洋娃娃的银发萝莉和元气满满的金发正太。   画面实在太赏心悦目,不时地有等车的路人不自觉地往这边瞟。   安室透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也并没有把泽田弥的疑惑当成小孩子的错觉。他想了想,蹲下身问堂妹,“弥酱觉得那个视线讨厌吗?”   如果是带有恶意的目光,以小孩子的敏感肯定会有所察觉。   泽田弥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如果再感觉到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哦。”安室透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叮嘱,见她乖乖点头,便揉了揉她的发心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件事交给我吧,弥酱和鸣人好好在车上玩耍就行,我会看着你们的。”   “嗯!”   .   忍足隆一给泽田弥几人安排的是第八号车厢B室,也就是列车上的头等舱。   “嘛,也算是沾了小弥你们的光了,我原本拿到的邀请可不是头等舱的座位。”   一路往里数着车厢号找到了位置,安室透拉开房间门,他身后的小鸣人“哇”地叫了一声跑进去,趴到了车窗玻璃上往外看。   泽田弥也跟着走进去,坐上靠窗的沙发。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色的小振袖,袖摆和衣摆上开了一树烂漫的樱花,左侧鬓边还别了枚紫檀木坠着细碎流苏的乌色发卡,坐在窗户边上的时候,和玻璃外的远黛青山浑然成景。   安室透的目光在两个小孩子身上落了一下,洒进车厢的阳光将他灰蓝的眼瞳映出一点柔色,“我出去一下,你们就在车厢里,谁来都不要开门。零食放在这里了,想吃就自己拿哦。”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安室透又叮嘱他们等自己走之后立刻从里面把门锁上,这才带上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他一路经过标着单号字母的房间往前,路过坐在走廊末尾的车长时还礼貌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穿过第七号车厢,他终于在靠近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门前停了下来,单手插在口袋里礼貌地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房门很快打开,他眼角的余光留意了一下身侧,见没人注意,动作敏捷地闪身进了门。   “我还在想,你前几天为什么突然请教我振袖怎么穿。我一开始还以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意或者邀请,没想到……”   房间里的人双手抱胸,望着进门后背靠门板锁上房门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叹息,“是为了她?组织里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却一直对她们不假辞色,我原本以为是她们性别不对,看来我还是猜错了,你原来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啊,波本。”   “别说笑了,贝尔摩德。”对对方的调侃不置一词,青年靠在门上单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冷淡,“你准备好了?”   “当然,只要雪莉真的在这趟列车上,她就肯定跑不了。”说起正事,贝尔摩德脸色终于正经起来,“而且……你要我易容成这个样子,是还在怀疑那个人没死?”   金发青年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房间里的温度却好像骤然降了好几度。   他整个人站在房间的阴暗处,身姿修长笔挺,额前过长的碎发扫过眼睛看不清神情。贝尔摩德观察了一会儿,实在猜不出这个人在想什么,“你突然过来就是问我这个?你完全可以给我发消息。”   “站台上看我们的人是你?”安室透避而不答,看似转移话题。   “什么?啊,确实看到了,不过……怎么,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人物在看你们?”   贝尔摩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感觉没错,的确有个家伙也来了。”   “谁?”   “你不太喜欢的那个……杀了一个支脉的人成功从土御门家叛逃,还让他们不敢追杀他的疯子,土御门家曾经的那位天才。他前段时间回归了组织,接手了新任务。”望着面前垂眼沉默,气场好像一瞬间变得更加危险的男人,贝尔摩德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我记得你的小女孩好像和土御门家有些关系吧,所以,你可要把她保护好,千万不要让他们遇到哦。”   .   另外一边,安室透离开之后没多久,车厢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正在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泽田弥和鸣人声音一停,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小鸣人放下手里的薯片,“透哥回来了?”   泽田弥摇了摇头,疑惑地盯着门板看了一会儿,“……走了。”   鸣人:“啊?”   泽田弥没说话,跳下沙发走过去打开门。她没有拿下门锁,透过拉开了巴掌宽度的门缝,门前果然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放在地上的白色信封。   “我看看……”鸣人好奇地凑过去,伸长了胳膊努力地去够地上的信封。   一个红艳艳的脑袋从门口路过,三秒之后,他倒退了回来。   “鸣人?”   “诶?”鸣人蹲在地上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因为惊讶而睁得圆溜溜的猫眼。   “……岳人哥哥?”   .   安室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原本的车厢门口长出了个红艳艳的蘑菇,隔着道房门和里面的人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侑士没来啊……可恶,我之前跟他炫耀请帖的时候他只是白了我一眼,完全没提过你们也会来……”   “……”安室透迷惑地在门前停下,“那个……”   他的忽然出声把妹妹头少年吓了一跳,对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摔到地上,双手撑住地板睁着双圆滚滚的眼睛仰头看过来。   “抱歉抱歉。”安室透立刻弯下腰扶他起来,歉意地说,“你是小弥和鸣人的朋友吗?对不起吓到你了。”   红发少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恶龙咆哮。   “向日岳人!只是出来拿瓶水,你是遛到富士山去了吗?!”   被点名的向日浑身一抖,几个人齐齐抬头,只见到走廊尽头闪现一个仿佛自带熊熊火焰背景特性的身影,拎着裙摆大步直奔他们而来。   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望着这位仿佛脚踏烈火而来的女士气势汹汹杀到近前,然后忽然一个急刹车,整个人凝在原地。   气氛寂静了半分钟。   “那个……”作为被这位女士直勾勾盯着看了半分钟的当事人,安室透迟疑地打破僵持,并且下意思用上了敬语,“您是这个孩子的姐姐吗?抱歉他好像是遇到了我弟弟才耽搁这么久……”   “没事没事。”似乎终于被他这句话唤回了魂,对方展颜一笑,一瞬间春暖花开,“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啊,对了这孩子的确是我弟弟。”   她手臂一伸,把向日岳人框了过来。这倒霉孩子被姐姐的臂弯勾得一个趔趄,抬眼就看到他姐冲对面那个帅哥笑得一脸温婉,“原来他和你弟弟是朋友啊,我之前还不知道呢。”   然后他就听到她凑到自己耳边,压低了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一句细弱蚊蚋的话,“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段位的极品帅哥?还不快给老娘做介绍……”   向日岳人:“……”   姐,你讲讲道理啊姐,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鸣人和弥酱还有其他哥哥啊,而且你的本性不是一个照面就暴露了吗?你现在再装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咔哒”打开,似乎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银色长发的小萝莉和金发小正太从门口探出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总而言之,”安室透对对面那对姐弟的窃窃私语视而不见,抓住这个时机镇定自若地控场道,“既然认识,还是进来说话吧。”   他把房门拉开,率先走了进去。向日岳人珍惜地接住这个台阶,一边揉着自己蹲太久有些酸痛的腿一边拉着他姐跟上。   刚进门还未坐定,他就听到小伙伴那个帅到可以直接出道的池面哥哥扫了他一眼,疑惑地问,“对了,我刚刚就想问,既然你跟鸣人认识的话,为什么要蹲在门口说话不进来呢?”   向日岳人揉膝盖的动作一僵。   鸣人:“啊,我忘了呢。”   向日岳人:“……对不起,我也忘了。”   安室透迟疑地看向在场的第三个人,就见小萝莉歪歪头,朝他露出一个可萌的笑。   安室透:“……”   虽然有可能是错觉,但是突然发现我妹好像是个天然黑? 第17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二)   “其实我们刚刚在讨论这个。”   小鸣人举起自己刚刚从门外捞到的卡片。   安室透顺手接过来扫了一眼,笑了,“这个啊,是列车上设置的游戏,鸣人和弥酱,啊,还有这位岳人小弟弟,你们想玩吗?”   三小只互相对视一眼。   小孩子有不喜欢玩游戏的吗?当然想呀。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   因为意外遇到了小伙伴,向日岳人干脆留了下来。他姐姐倒是要到了帅哥的联系方式就走了,她虽然花痴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一直缠着人是会被讨厌的。   “其实我和姐姐就是来凑热闹的。”红发妹妹头举着薯片叹气,diss自己的同时“姐弟情深”地不忘他姐,“我就不用说了,姐姐她玩狼人杀都是靠直觉,十次有九次猜错,每次都被人怀疑是对面派来的卧底。推理这种高端技能对我们来说太难了,我们就是来当光荣的围观群众的,就是推理小说中当侦探解说时站在旁边喊666的那个。”   幸好向日里奈这个时候不在,否则在帅哥面前这样败坏她的形象,这倒霉孩子今晚回去屁股怕是要被打开花。   向日岳人对自己躲过一劫毫无所觉,“虽然上了车,但我们到现在连这辆车要开到哪里去都不知道呢。”   “要开往名古屋哦。”安室透笑道,见大家都疑惑地看过来顺口解释了一句,“只要在网上查一下今天的行驶情况,就能推断出终点站了。”   “诶?”几个人齐齐惊奇。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等等呀,柯南……”   伴随着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喊声,几个陌生小孩子像一群忽然蹦出来的松鼠,“哗”地挤在门前。   两方视线对上,空气一静。房间内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发愣。   “怎么了,柯南?”   最先出声的是认出来人的安室透。他放下茶杯,挑了挑眉,“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怎么在这儿?”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叫柯南的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湖蓝色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怀疑。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说话的神态不太像小孩子,隐约透着些许成熟。   “我是陪弟弟妹妹过来玩的哦,而且对这趟列车本身也很有兴趣,所以拿到了邀请函。”安室透没太在意,笑了笑往后让出位置。坐在靠里座位的两个小孩子露出身影,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呐呐,你们有什么事吗?”其中的金发小正太活泼地问。   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莫名其妙全安静下来,柯南有些莫名,主动问,“那个,透哥哥,这里是七号车厢吗?”   “不是哟,这里是八号。”安室透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银发小女孩忽然开口。   她侧过身子,歪了歪头看过来。浅色的眼瞳像夜色中静谧盛放的紫藤花,美丽清雅,盛着神秘的幽香。   柯南怔了怔,“抱歉,我们走错了。”   直到关门退出来,黑发少年一边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一边垂眼沉思。   十分钟前,他们在房间门口受到了一封未署名的指定卡将他们指定为侦探,并且通知他们前去七号车厢,那里即将发生一个事件。他们按照提示赶到后正好撞见一个陌生人影对着车厢里的乘客开了几枪,被他们撞破立刻就逃走了。   他们追了一路还是把人追丢了,等重新原路返回时,拉开房门,就是方才那一幕。   “我不记得我刚刚有数错车厢号码数字啊……”   柯南还在思索,他的小伙伴们在身后窃窃私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个话题。   “刚刚那个女孩子好好看啊……”   “是啊,像大河剧里住在天守阁里的贵族大小姐……”   “元太刚刚都脸红得不敢说话呢。”   “什么?光彦你还不是脸红了!还有步美也是!”   “……”刚回过神的柯南抽了抽嘴角,喂喂,你们的注意力都在哪里啊,而且步美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脸红啊?!   “我刚刚也不敢开口,结果只有柯南跟她说上话了。”然而步美小萝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看起来还非常遗憾,“好可惜啊。”   你到底在可惜什么啊!   “真的很好看哦。”   “灰原?”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孩子的长相几乎是完美的黄金比例,当然更重要的是气质。”隔着口罩,灰原哀的声音有些模糊。   柯南一怔,“你以前见过她?”   “在组织里的时候,看到过她的照片。”灰原哀轻声说,“Ehecatl\'s aurora,他们这样称呼她。”   “极光?前面那个单词是……阿兹特克神话?”   “艾维卡托,是阿兹特克神话中的风神,也是羽蛇神魁札尔科亚特尔最为人熟悉的面相。所以这个代号的意思是——羽蛇神的晨曦。”   柯南皱了一下眉,他对阿兹特克神话不算太熟悉,但主祭神还是知道的,“在阿兹特克神话里,魁札尔科亚特尔是祭司知识之神,既代表邪恶的昏星又代表善良的晨星。”   灰原哀:“这两个概念指的同一颗星星——金星,它在东方出现时是晨星,在西方出现时是昏星。在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的概念中,金星既隐喻死亡,又象征复活。”   脚步忽然停下,柯南瞳孔猛地一缩。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们即使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者复生)。”   “怎么?”注意到他周身气场忽然凝滞,灰原哀疑惑地回头看他,“你想到了什么?”   “呐,灰原,我记得aurora在英文里还有‘曙光’的意思,对吧?”   他缓缓抬头,湖蓝色眼眸中含了抹极锐的光,“在大部分语境中,‘曙光’都用来指代同一个含义——照亮前路的希望。”   “那个小女孩,也是黑衣组织的目标之一。”而且说不定重要性还排在最前列。   .   那些小孩走后,鸣人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双腿期待地说,“他们能够猜出来吗?”   “应该是可以的哦。”安室透把桌上的卡片移开,顺手在堂妹面前放下一杯红茶,笑着说,“那个叫做柯南的小孩子很聪明的。”   “诶……”   泽田弥捧起茶杯,仰头软乎乎道了声谢,然后就一边喝茶一边发起呆来。   安室透已经完全适应了她时不时的走神,小孩子都是有一个大人读不懂的世界的。他一般都会耐心地等她自己回过神,然后再关心地问一下。   大部分情况下小萝莉都会乖乖告诉他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偶尔也会露出“不知道怎么说”的茫然表情。   这一次不等堂哥询问,泽田弥就主动开口,“那个叫做柯南的孩子,有点奇怪……”   “嗯?”安室透问,“哪里奇怪?”   “……”   然后他就看到他家堂妹迟疑了两秒,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老实说这个神情其实特别可爱,像只蒙圈的奶猫。   “噗……”   泽田弥被这一声轻笑醒过神,鼓起脸看向又开始逗自己的堂哥。   小萝莉满脸写着“你们这些大人就不能成熟一点吗?”的无奈,看起来反而更加可爱了。   “是是,是哥哥不对……”   她帅气的堂哥笑着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发心,道歉道得十分真诚,灰蓝色的眼瞳落了点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格外让人心动。   几人正说着话,房间的门忽然再次被人推开。   “呐,”刚才的几个小孩再次出现在门口,那个叫做柯南的小孩语气没有了方才的迟疑,胸有成竹地说道,“这里毫无疑问,其实是第七号车厢B室,对吧?”   门内的三个小孩子集体回头看他。   “你们也收到信件了是吗?”他镇定自若地拿出信封,“就是这个,你们按照里面的指示,和跟第七号车厢B室的受害人扮演者交换了位置,来协助凶手蒙混扮演侦探的人的思路,对吧?”   房间中安静了一秒,小鸣人“哇”了一声,开始带头鼓掌。   他蔚蓝的眼睛亮闪闪地,满眼崇拜,“好厉害啊,你是怎么猜到的?”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聪明的吗?”向日岳人懵逼,并且习惯性地黑了一把他姐,“这个谜题让我姐姐来肯定解不出来。”   “嘛,柯南只比你们小两岁哦,不过他的确是特别聪明没错。”   安室透对这个结果倒是没有一点意外,他站起身,“既然谜题已经被柯南解开了,我们就去找车长拿游戏奖励吧。”   小孩子们立刻兴奋地点头,“好!”   柯南把卡片递给闹着要看的元太,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他单手插兜回过头,有点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浅紫色的瑰丽眼眸。   对方望了他两秒,从沙发上跳下来。   “呐,”银色长发的小女孩披着玻璃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走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额……”他只迟疑了一瞬,后腰立刻被戳了一下。身后的小伙伴们集体瞪他,用目光无声控诉,这么好看的小仙女问你名字你居然还不赶紧回答在等什么啊!   “……”柯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江户川柯南。”   对面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咦?” 第18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三)   铃木特快列车的乘务人员配置和《东方快车谋杀案》中那辆列车是一样的。每节车厢都配有一位车长,当房间里的客人按响房铃时,车长会上前提供服务,其他大部分时间车长都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等闲不会离开。   一行人走出房间后很快就在走廊尽头找到了第七号车厢的车长,然后得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这趟列车上的推理解谜游戏还没开始。   车长拿着柯南和安室透给他的卡片翻来覆去查看,脸上的神情比他们还要疑惑,“卡片的样式的确和以前使用过的指示卡很像,可是我们接到的要公布的谜题没有这个啊。”   安室透双手插兜站在几个小孩子身后,他像是早就习惯了各种意外状况,面对这不合常理出现的卡片表现得非常淡定,“那就去找被交换到八号车厢的扮演受害者的乘客问问看吧。”   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众人点头同意。   元太举起手提出个私人要求,“那个,我想去卫生间。”   鸣人也跟着举起了手,“我也想去。”   .   十分钟后,小鸣人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有点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外面没有人,跟他一起过来的元太几人好像先走了。他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回去也行,然后认真辨认了一下方向,“是这边吧?”   他离开之后,又过了十分钟。洗手间的门被再次打开,一胖一瘦两个小男孩从里面走出来。光彦一边拉开门,口里还在小声抱怨,“元太你居然在里面蹲了那么久,我都以为你掉进去了。”   胖乎乎的元太摸了摸头憨笑道,“我也不知道早上吃了什么,居然拉肚子了……啊,话说回来,鸣人呢?”   “嗯?”   光彦也停住了脚,左右看看,发现门口确实空无一人。   “刚才你喊着让我们等一下的时候,列车刚好过了高架桥,声音特别吵,他是不是没有听到先回去了?”   “应该是吧。”元太想了想,“那我们也快回去吧。”   .   列车呼啸着驶进隧道,玻璃窗外的景象从阳光明媚的青山绿水变成黑漆漆的岩壁,走廊里也跟着暗了下来。   鸣人一路仰头辨认房门上的字母,最后停在B室门口。   “就是这里吧。”他踮起脚尖拉开门,欢快地说,“我回来了。”   “救命!”   呼啸的车鸣和门内人凄厉的尖叫恰好重叠在一起,鸣人刚往里走了一步就愣在原地。   之前来敲他们的门和他们互换了房间的那位圆乎乎的乘客先生正被人逼在墙角,他刚喊出了第一声,搭在他肩上的那只筋骨分明的手立刻上移,掐着他的脖子把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然后那人回过头,深蓝色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轮廓英俊锋利,神色间有些意外。   “啊。”看着里面的人,鸣人呆呆地说,“这里不是第七号车厢啊。”   正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人闻言笑了。   “不是哟,小朋友,这里是八号车厢。”他懒散地开口,隐约带了点古怪的九州腔,抬起根修长的手指往右侧指了指,“往那边才是七号车厢,不要走错了。”   “哦。”鸣人点了点头,想起他姐教过他接到别人的帮助后要道谢,于是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你。”   被屈膝压在沙发上的胖子说不了话,却下意识向门口方向伸出手剧烈挣扎地表达着求救的意愿。按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拇指往上移准确找到一个位置倏然用力,差点将胖子掐得就地厥过去,那人却还勾着笑,不忘记对门口的鸣人说,“知道了就快回去吧。”   鸣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眼他手下已经开始翻白眼的人,“这个人……”   “这是我的目标哦,小弟弟。”那人懒洋洋地说,声音中却仿佛忽然多了抹寒意,“你应该懂得不要打扰别人的任务这个道理吧?”   ……不要打扰别人的任务,鸣人。你是忍者,忍者只用做自己该做的事。   小鸣人一怔,然后恍然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门就退了出去。   墙角的胖子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线希望从眼前离开,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阖上,掐住他脖子的手终于放开,胖子猛地喘了口气,侧过身子靠着墙大口大口呼吸,一边用惊恐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人。   “行了,告诉我那样东西在哪儿,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那人往身后的桌子上一撑,直接坐了上去,语气懒懒散散的。看身形他还只是个少年人,一头凌乱支棱的金发,衬衣领口一路往下开着,一身吊儿郎当的青春气,却不知为何和房间里的黑暗异常契合,开口时略微沙哑的嗓音都似乎带着血的味道。   “不用想着求救,这个房间已经被我布下了结界,任何动静都传不出去。嘛,虽然刚刚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是你放心,那孩子不会说出去的。”   胖子急促呼吸着,又怕又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他面前那少年勾起唇角笑了,墨镜后的眼睛看似毫无阴霾,“因为他有着和我一样的眼神啊,那种出身在黑暗里,被当做工具培养的人才有的眼神……”   .   第七号车厢B室,众人正在因为鸣人没有跟元太和光彦一起回来而惊疑。   向日岳人:“鸣人没跟你们在一起?”   “我们出来时没看到他人,以为他先回来了。”元太说,光彦也跟着解释,“因为元太拉肚子了,我们等了很长时间。”   “出去找找吧。”安室透站起身,只要人还在列车上他就不算太担心,“洗手间正好在两节车厢的正中间,鸣人方向感不太好,有可能是走错了。”   众人觉得有道理,刚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后面找人,就见小鸣人毫发无伤的蹦蹦跳跳从走廊尽头跑回来。   “大家,对不起,我跑错方向了。”   “果然啊……”   几个小孩迅速围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鸣人最小的原因,另外几个孩子忽然有了做哥哥姐姐的自觉,纷纷念叨他。   “元太在洗手间里喊让我们等他一下鸣人你果然没有听到吗?”   “啊?没有啊,我以为你们先走了。”   “所以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要朝里面喊一声啊,一起去上厕所当然要一起回来。”   鸣人乖乖点头。   他脑海中当然没有这个概念,因为他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过。   一群人将小鸣人簇拥在中间,小孩子们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好像就这同行的一段时间他们就已经混熟了。   柯南没有跟元太几人一样挤过去。他站在人群之外,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银发小女孩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来,歪了歪头。   “没事。”小少年笑着摇头,没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他只是有点奇怪。刚才发现鸣人没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点着急,连一向从容镇定的安室透情绪都有一丝变动,唯独她好像半点都不在意。明明作为鸣人的姐姐,她应该是最关心的一个才对。   柯南垂眼思考,什么情况下人会对亲友的行踪一点不在乎呢?   除非……她知道他去了哪儿。   柯南:“……”   他干笑两声,假的吧。   .   说说笑笑间,一群人走到了第八号车厢B室的门口。   安室透上前敲了敲房门,“室桥先生,室桥先生?”   敲了好几下,门内没有半点反应,安室透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回头凝声说,“你们让开一点。”   因为带着的都是小孩子,看起来成熟又靠谱的安室透自然成了这群人的领头人。见他语气有变,众人立刻乖乖让开。   “抱歉,失礼了。”   安室透握住门把用力往后拉了几下,然而意外的是房间大门纹丝不动。   “诶?怎么回事?”向日岳人诧异地说,“门从里面锁上了吗?”   “不,就算里面上了锁,应该也能打开一条门缝的。”   又试了几下,完全打不开,青年眉心微微皱了起来,脑海中浮起一个猜测。   该不会……   这时候小鸣人已经蹭到了他旁边,他似乎觉得有些好奇,踮起脚够着门把往后一拉。   “等等,鸣人……”   “咔嚓。”   门开了。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穿过打开的门缝,几个身着黑衣的可疑人影从门里露出来。在门缝旁边的几个小孩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正好对上对方震惊看来的目光。   “你们是……诶,那个人怎么了?”光彦刚疑惑地出了个声,立刻就被人拉开。   他茫然地看着抢占了他的位置的安室透和柯南,两人急切朝房里看了一眼,紧接着好像不约而同地下了同一个判断,齐齐扒住门板用力往外一拉。   他们行动间好像有种无声的默契,卡住门缝的锁链瞬间崩断,两人迅速地冲了进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几个从窗口跳出去的黑色人影。   “等等,那外面是……”   安室透动作敏捷地扑到窗口,那几个黑影就在他的眼底下诡异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他侧过头,带着未散的惊疑和旁边踩着沙发趴在窗边的柯南对视了一眼。   “那是……”   “阴阳师。”一个清脆空灵还带了几分稚气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   安室透讶然,“弥酱?”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慢慢走进来,她站到房间的正中央,伸手往空气里一抓。   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忽然亮起,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了整个房间,只在进门处被撕裂出一个一人高的缺口,他们刚刚就是从这这里进来的。   她纤细的手腕一翻,金色符文收束,往她掌心汇集,层层叠叠交叠在一起。符文延展出的枝节像多余的藤蔓,在短短半秒内渐次枯萎,最后只留下一个复杂又怪异的符号,静静悬停在她掌心之上。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大家被惊呆了。   “……”   安室透只惊讶了两秒,很快重新找回理智,毕竟在接近她之前,他早就有过心理准备,“弥酱,这是……”   “唔,”泽田弥有点苦恼地看着手心里那个符文,“土御门、花开院、幸德井、三轮、国常路、的场、皇一门、伊势神宫、贵船神社、禅宗、真言宗、金刚宗……全都不是。”   她排除了一串阴阳师世家、神道和佛门的势力,最后鼓着脸嫌弃,“这是哪个野路子?”   众人:“……” 第19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四)   “……”   我的妹妹,看起来对这种情况相当熟练呢,这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   安室透看着她对阴阳道势力如数家珍,熟练排除搞事对象,青年有点无奈地扶了一下额。   这个插曲横插出来,现场紧迫的气氛反而松缓了许多。   安室透走向被黑影留在房间里的人,那位体型壮硕的室桥先生已经半天没有发出声息。他修长的手指在对方胖乎乎的脖颈边探了探。   “这个人已经死了。”   众人:“诶?!!”   安室透:“房间里有硝烟味,尸体太阳穴周围有血迹,是脑部中枪而亡,手里那把枪上还装了□□。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但是太阳穴的伤口附近没有烧焦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从远处开枪,这是他杀。”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从沙发上跳下来,补充道,“对面沙发上也出现了开枪过的痕迹,大概是为了让受害者袖口能够检测出硝烟反应,又想让他看起来是自杀特意伪造的现场。”   虽然世界观被震撼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恢复了冷静回归了侦探思维,在这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自杀现场挑出一堆矛盾点。   安室透:“看起来像是密室杀人案,但是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进来过了,不排除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可能。”   说道这里他又想起刚刚开门时的情景,下意识看了一眼堂妹。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小女孩适时解说道,“那是结界哦。一般阴阳师们要做什么事都会习惯性地设置一个结界,防止其他人忽然闯进去,刚刚哥哥打不开门就是这个原因。”   “嗖嘎!”同时被科普到的小孩子们齐齐点头,然后又忽然楞了一下,“可是刚刚鸣人……”   众人同时想到了刚刚随手一拉就把门拉开了的小鸣人,集体扭头朝他看过去。   却只见金发小正太表情茫然,“诶?有结界??”   众人:“……”   安室透的视线隐晦地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没有多问。他不打算在这里谈论这个问题,无论是堂妹在阴阳道的身份还是堂弟明显特殊的能力。   青年轻描淡写地将这个插曲带过,“尸体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刚才那些黑影应该是刚到这里就被我们撞上了。”   “那个……”元太插口,小孩子接受新东西速度很快,虽然还有一些兴奋,但已经可以开始合理思考了,“难道这个人不是刚刚逃走的那些人杀掉的吗?”   “是‘那个人’。”泽田弥纠正他,“只有一个人,其他的是他的式神。”   “咦?居然真的有式神!”小孩子们再次异口同声感叹。   “……”重点是这个吗?柯南叹了口气,然后也从善如流地纠正了一下量词,“不是那个人干的,他应该只比我们早来一步,正好撞破了这个现场。”   元太:“诶?为什么?”   “因为通过尸体太阳穴处血液凝固程度可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在十多分钟之前。为了防止被人撞破,凶手杀完人布置好现场,应该立刻就走,没必要在这里停留十多分钟最后被我们发现。”   “总而言之。”安室透查看完受害人手中的枪,直起身,“先告诉车长吧。”   众人点点头,整齐地转身往外走。   虽然意外撞破了一起凶杀案,但是除了刚开始受惊的那一下,后续大家的情绪都淡定得有点过分……除了懵逼地站在人群最后方,脑子已经成了浆糊的向日岳人。   这倒霉孩子一语成谶,真的当了一回在侦探推理时只会在旁边喊666的咸鱼群众,此时正整个人处于“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镇定?为什么小伙伴的哥哥这么厉害?硝烟反应又是个神马玩意儿?”的自我怀疑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画风都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了。   似乎还嫌他懵得不够,就在这时,从他身边走过去的光彦忽然脚步一停,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   “啊。那个,既然有阴阳师的话,是不是说明灵魂也是存在的?”这位少年接受新的世界观似乎接受得格外利索,他竖起根食指,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既然这样的话,直接把死者的灵魂召出来问问他是谁杀的不就好了?”   安室透:“……”   柯南:“……”   少年,你真的很有想法啊。   两位侦探不知为何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心累,刚准备给这位天秀的少年科普就算把死者灵魂招出来他也不能上证人席自我证明是谁杀的自己,泽田弥已经先一步摇头,“不行哦。”   大家再次同时看她,泽田弥耐心给这些并不了解阴阳道的人解释,“刚死的灵魂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除非死得太冤了,执念深重。”   元太愣愣地问,“这样的就能问了?”   泽田弥默默扭头看他,“这样的就会变成恶鬼,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的。”   众人:“!!!”   熊孩子们被吓呆了,因而柯南赶他们去兰姐姐身边让他们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且没事别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特别乖巧地就跑了。   临走前光彦还在和元太担心地讨论要不要劝家里搬个家,总觉得还是住寺庙或者神社旁边会比较安全的样子。   ·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远,只有柯南留了下来。   黑发小男孩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冷静,几乎没法让人将他当做普通小孩看待。此时他正双手插在口袋里仰头观察门锁,若有所思地似乎有所发现。泽田弥想了想,走过去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肩,“跟我来一下。”   回过神的柯南楞了愣,扭头就看到娇小纤细的身影越过他往前走远,下意识跟了上去。   泽田弥一直把他带到走廊角落才停下来。   这里已经足够偏僻,说的话不会随便被什么人听到。   往周围看了看,柯南靠在墙上率先发问,“有话要对我说吗?”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是假的吧?”   呼吸猛地一滞,柯南脑海中空白了不到半秒,极快地抓住了那道一闪而过的灵光,“阴阳术?”   ·   向日岳人眼睁睁见到小伙伴走过来,没搭理他,反而把另外一个人带走了。   向日岳人:“???”   他远远地看着银发小女孩和对方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叫柯南的小孩子拿出了手机。   向日心底顿时像猫抓一样好奇,他悄悄凑到鸣人旁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语气鬼鬼祟祟仿佛要去做贼,“我们要不要去偷听一下弥酱在和那小子说什么?”   “诶?”小鸣人茫然地回头看他。   “你难道不好奇吗?”红发少年义正言辞,“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弥主动搭理什么人。为了防止她被人骗了,我们不应该主动去关心她一下吗?”   “嗯?是这样啊。”一个清朗的声音加入了进来,好奇地问,“弥酱在学校很少搭理人吗?”   向日岳人身体一僵,扭头就对上了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他的声音哽了哽,不知道为什么对小伙伴这个帅气又完美的哥哥他就是有点怕怕的。   大概是因为智商被碾压得太惨了?   向日有点怂地回答,“其实弥酱只是比较懒。”   “这样吗?”对方帅气的脸上浮起一丝担心,“不会不合群吗?”   完全是担心妹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好哥哥的样子。   向日岳人嘴角一抽,你想多了,你家堂妹不是不合群,是群非常想要去合她……   在大部分同校同学眼里,泽田同学是个身份神秘又难以接近的人。有关她的身份在学校里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言,每一个的人设都特别精彩,有隐世家族的姬君,有传说中的黑道组织的小公主,有大财阀家族继承人,有异能者、阴阳师、神宫巫女……   向日岳人其实早就想吐槽了,你们是想集齐七个不同版本召唤神龙吗?   最诡异的是居然每一个传言都微妙地和事实沾上了一点边?   然而传言这么多却没人看出来传说中的冰帝小公主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泽田弥同学其实只是懒……你们这群家伙如果不是每次在她面前就脸红得连话都不敢说早就跟人家交上朋友了啊!   安室透听得津津有味,而向日岳人对学校那些坑爹的同学们早就有很多话想说,见这位帅哥似乎并不觉得无聊,立刻洋洋洒洒把那群熊孩子们在小伙伴面前犯过的傻全吐槽了个遍。   说着说着,向日岳人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小伙伴会对那个叫柯南的小孩另眼相看了,你看人家在她面前多镇定。   这就是传说中的“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脑内的小剧场一度跑偏到陪姐姐看过的霸道总裁剧,就这样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鸣人看看他,又看看那边的姐姐,忽然想起了什么,学着姐姐把堂哥拉到了一边,示意他弯下腰,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透哥,我刚才……”   于是等向日岳人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好像被小伙伴们孤立了,两边都在说悄悄话,就他一个人被凄凄惨惨地留在原地。   向日:“???”   他往左移了移,试图加入鸣人这边“说小话”的队伍,只见到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蹲在他身前浅笑着听他说话的青年唇角笑容倏然一收。   向日:“……”   他立刻收回脚步,装作自己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没过一会儿,两边的悄悄话都说完了。   安室透再走回来时,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依旧是亲切可靠的邻家大哥哥的样子。   不等他先开口说什么,泽田弥率先跑到他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   “嗯?”青年十分有耐心地弯下腰,“弥酱,怎么了?”   “柯南说他有一个姐姐也一起来了。”小萝莉指指旁边的小男孩,乖巧道,“我和鸣人也去兰姐姐那边吧。”   安室透的眼睛倏然眯了一下。他看似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小堂妹无辜地和他对视,浅色的眼瞳清澈又明亮。   “弥酱不想看我们查案子吗?”   向日岳人和鸣人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就见银发萝莉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向日、鸣人:“……”   两人又迅速地怏了下去。   “我担心会打扰到你们呀。”   泽田弥一回头,又是乖巧可爱的好妹妹一枚,回答特别温馨体贴。安室透扬了扬眉,半晌,青年轻声笑了。   “好吧,我送你们过去。”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小堂妹的发心,在她鼓着脸低头扒拉自己被弄乱的呆毛时,冷不丁加上一句,“不过弥酱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哦,我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器……”   诶?   小萝莉一愣,面前人已经一手搭上她的肩轻轻靠过来,清朗温柔的嗓音似笑非笑,和着轻缓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颈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检查的。”   泽田弥:“……”   向日岳人和鸣人安静如鸡地站在原地等两位大佬交涉,最后看到银发小萝莉鼓着脸走回来。   安室透笑着跟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一下小堂妹因为不开心懒得再打理的长卷发,“走吧,我送你们去兰姐姐那边。”   两人纷纷点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第20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五)   列车轰隆隆往前疾驰。   铃木特快上发生了凶杀案,按理说应该是要在下一站点停下让警方上车查案。但据说是等在终点的铃木老爷子在知道自己设计的旅途被这样的意外打乱后十分愤怒,非要亲手把犯人抓起来。在他的干预下,列车维持了原本的计划,一路继续奔着终点驶去。   第六号车厢,B室。   安室透把堂弟堂妹外加一只向日岳人送到就离开了。因为撞见了凶杀案的原因,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向日岳人左右看看,撞了撞旁边的鸣人,小声问,“你刚刚跟你哥说什么了?”   所有人里面,最小的鸣人情绪反而是最镇定的。他像没事人一样还在拿着姐姐给他的手机玩游戏,闻言抬头迷茫地想了一下,“嗯,哥哥不让说。”   向日岳人:“……”   行吧。   他有点悚小伙伴的这个哥,也不敢接着问下去,于是把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的小伙伴。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微微侧着头,正望着窗外发呆。她披在肩上的长发被天光染上淡淡的冷调,浅色的眼瞳映照着疾驰而过的风景,她似乎看得十分专注,但细看下去又好像什么都没留在眼底。   有一瞬间,坐在窗边的小女孩给人感觉非常遥远。   “弥酱?”向日岳人心底一跳,下意识喊了她一声。   对方应声回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嗯?”   伴着这一声疑问的气音,眼前人似乎重新真实起来,向日岳人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见小女孩还在用疑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抓了抓头发,心思一转想起自己刚刚一路上憋了半天的问题,“你把柯南拉到一边说什么了?”   听到柯南的名字,其他人集体扭头看过来。   泽田弥偏头思考了一下。   说了什么?嗯,说了他名字的事啊。   其实一见面她就发现柯南的名字是假的。虽然不知道原因她还是私下找他提醒了一下在阴阳道中“真名”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既然她能够看出来,其他阴阳师也同样有分辨的方法。看对方似乎对这件事很紧张的样子,她顺便把解决方法也告诉了他——去伊势神宫用江户川柯南的名字立一盏献灯,在神明面前把这个名字承认下来。   不过这些都是是柯南的**,小少年也拜托过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其他人只见到银发小萝莉想了想,慢吞吞说,“要了联系方式。”   众人:“!!!”   “为什么啊?!”向日岳人第一个跳起来,“那小子有哪里比得上侑士……除了他可能比侑士聪明。”   想起刚刚的情况,他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一句,“好吧,是聪明很多……但是他长得没有侑士,额,行吧,也挺帅的,但是……”   他但是了半天,把小伙伴的优点着重数了一遍,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他肯定没有侑士会打网球。”   “可是柯南会踢足球哦。”毛利兰在旁边听得有趣,掺和道,“踢得非常好呢。”   “诶?那,那……”他捉急地开始继续想小伙伴还有没有其他优点。   “……”泽田弥叹了口气,“岳人,你有点吵。”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十分委屈!想当初他为了和弥酱交朋友费了多大的力啊,到现在学校里还有一大堆傻子同学眼巴巴望着高岭之花不敢伸脚呢,凭什么那个叫柯南的小子就能有被主动交换联系方式的待遇?   拿到霸道总裁剧的女主剧本就了不起了吗?!   “那个……”看着向日同学满头红毛都怏了,毛利兰不忍心地站出来打圆场,“我想,应该是柯南主动找这位小妹妹要联系方式吧?”   向日岳瞪大眼睛,炯炯有神朝小伙伴看过来。泽田弥在他希冀的目光下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红发妹妹头少年立刻满意了。   他就说嘛,他们高冷的小公主怎么会有主动找别人要联系方式的一天!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嘛,不过,柯南也有主动找人交换联系方式的一天啊。”见小朋友们重新恢复和谐,毛利兰松了口气,又有点意外地叹了同样的话。   坐在对面的少年侦探团外加一只阿笠博士齐齐点头赞同,“嗯嗯!”   要比高冷的话,他们觉得他们这边的柯南同学也不相上下!   “切,那个臭屁的小子。”铃木园子撇了撇唇,看着坐在窗边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萝莉,心痒地很想上去捏一下,又不太敢伸手,“原来那家伙还是看脸的嘛。”   一群人聊起天后,车厢里的气氛终于松缓了许多。   见向日不闹了,泽田弥重新看着车窗外发呆,思考要怎么找机会溜出去。   就在这时车厢里响起一声邮件提示。   她回头看了一眼。   “谁发的啊灰原?”   “是柯南吗?”   元太几人凑到那个叫做灰原哀的小女孩身边好奇地问。   褐色短发的小女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有点白,她迅速把手机收起来,抬头朝他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不,只是广告。”   说完她就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门边上拉下把手。   阿笠博士视线一路跟着她,奇怪地问,“小哀,你去哪儿?”   “去洗手间,顺便吃药。”   说完她就快速走了出去,毛利兰下意识站起身,“那我陪你一起……”   泽田弥迅速把手机从弟弟手里抽出来塞到身后的沙发里,然后拉着他往外跑,“我们也要去。”   “诶?等等……”   房间里的大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三个小孩已经一前一后跑了干净。等他们追出去,门口的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怎么,跑得这么快?”几人愣在原地。   .   另外一边,把堂弟堂妹们安顿好后安室透重新回到案发现场。他在车厢里转了一圈,着重检查了一下门前被绷断的锁链,然后遇到了过来向第八号车厢的乘客取证的毛利小五郎和车长。和便宜老师打了声招呼,他跟在几人身后听了一轮案发时乘客们各自在做什么的陈述。   视线在其中某个人身上停了片刻,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大部队,直到侦探放嫌疑人回房休息自己和乘务人员一起整合证词时,找了个机会无声无息地离开。   一边漫不经心地发出去条消息,安室透重新回到第八号车厢,停在某一扇房门前。   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里面的乘客疑惑地走上前。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的人时,他愣了愣,“你是,毛利侦探的那个弟子……”   “是我。”金发青年礼貌地微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啊,可以。”以为是侦探落下了什么问题,乘客疑惑地点点头,侧过身子让他进门。   房间里十分整洁,看起来这位职业是鉴定师的安东先生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平整的桌面上摊开着一本书,另一侧的沙发放着他之前提过的被客户委托鉴定的油画。   安室透的视线在油画上停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淡淡地问,“死在B室的那位室桥先生是你杀的吧?”   安东谕刚把门带上就兜头迎来这么一个炸雷,登时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偏偏扔出了这颗雷的人表情依旧平静,他在沙发上坐下,一手搭上旁边的画框。   “你不用找我要证据,这些是侦探该做的,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   安东谕在他在油画旁边坐下时心脏就开始狂跳,额前涌出冷汗,他看到这个人筋骨分明的手搭在画框边缘,修长的手指暗示性地在上面敲了敲,简单动作下的无声威胁像一把锋锐的尖刀刺入他的心脏。   “安东先生准备去杀室桥悦人的时候,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居然依旧是温和的,像只是简单询问他出门买了什么东西的平淡语气。安东谕却急促地喘息了两下,莫名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抖的瞳仁紧盯着面前的人。金发青年的态度始终闲适,像只是简单过来打声招呼,举止间却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强势。他似乎已经完全看穿了他的杀人手法,甚至连证据都被暗示性地指了出来,对比之下还想负隅顽抗的自己像个坚持出演着拙劣戏剧的小丑。   安东僵硬地在原地站立半晌,终于颓丧地垂下脑袋,半是承认般,“……您说的不对是指?”   “室桥悦人,或者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   “!”   安东谕表情再次僵住。   安室透:“看起来是有了?你遇到了谁?跟他说了什么?”   青年紧盯着他,灰蓝色的眸子晕开一层深沉的暗色,某些黑暗的,隐藏在“安室透”这个表面身份下的危险气息隐隐从眼瞳深处漫出来。   安东谕翕动着唇,白着脸嗫喏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进门的时候,房间里的确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找室桥逼问一样东西……”   .   泽田弥带着鸣人跑回了第七号车厢B室,因为这里原本的主人已经被杀害,房间里暂时空无一人。   “姐姐。”被拉出来的小鸣人好奇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泽田弥在沙发上坐下,朝他招招手。   金发小正太听话地跑过去,看着他姐朝他伸出手往肩上一拍。   一个奇怪的符文从他肩膀上浮起,被泽田弥随手一勾,抓到了掌心里。   鸣人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定位符。”   小萝莉望着那个淡金色的纹路观察了几秒,还是没看出它来自哪家流派。   鸣人挠了挠头发,恍然问,“是那个阴阳师放在我身上的?”   “对。”   小鸣人于是着重看了看这个长得有点像虫子的符文,奇怪地说,“姐姐你还留着它干什么?”   银发小萝莉比他更奇怪地朝他看过来,“等着那个人找过来呀。”   “诶?”   然后他就看到他姐淡定得十分凶残地说,“不在这里把他解决掉,难道等他跟着下车找到我们休息的地方去吗?”   到时候让他跟堂哥撞上了怎么办?   她家堂哥可是个柔弱的普通人! 第21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六)   小鸣人觉得他好像学到了什么。   虽然具体学到了什么他还没有悟出来,但跟着姐姐做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于是他十分心安地抱着他姐递给他的薯片,看着他前一秒还霸气侧漏的姐姐现在站在沙发上,努力地伸长小短手捞桌上的茶壶。   房间里的零食是他们之前带过来的,还没吃完就因为突发情况落在这里了,还有之前堂哥给他们泡的红茶。   泽田弥把对她而言有点重的茶壶拉过来,打开盖子往里看了看,发现过了这么久红茶已经冷了。她并不太介意地给自己和鸣人各倒了一杯。   “对了姐姐,我要到了松平大哥的联系方式。”   小鸣人接过杯子囫囵喝了几口,然后一抹嘴巴给他姐汇报。   “嗯?”   “就是那天游乐场那个大哥啊。”小鸣人兴冲冲地说,“我跟他约好了哦,等我高中毕业就去报考警校,以后我就是松田大哥的学弟了!”   ……连学校都选好了吗?   泽田弥的表情严肃了一瞬。她的弟弟,是真的很认真地想要当警察啊。   她的目光飘了飘,想起家里放着的两套指环,默了默,镇定地把它们扔到脑后。   嗯,西尔维娅.彭格列是黑手党二把手和我泽田弥有什么关系?!   “加油呀鸣人!”摸摸弟弟的头,小萝莉笑得特别温柔可爱,“姐姐一定会支持你的!”   被鼓舞的小鸣人更有干劲了,“嗯嗯!”   这时候,车厢内的喇叭忽然诈尸。这些喇叭平日里都是用来播报谜题的,这一趟列车上的乘客们也是倒了血霉,上车到现在一道题没有,尽听到喇叭里传来些挑战人心跳的警告,导致现在很多人听到喇叭开嗓子,心底条件反射就是一抖。   这一次他们也没能幸免。   “紧急联络,现在本列车第八号车厢发生了火警事故,为了安全起见,请第七号车厢和第六号车厢的乘客尽快去前面车厢避难。”   “紧急联络……”   语速急促的警报反复播了三遍,高频率的警报蜂鸣音响彻列车。   房间门外安静了没两秒,立刻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掺杂着嘈杂的议论和尖叫,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一大波乘客如同受惊的土拨鼠蹿过门口。   小鸣人捏着片薯片,有点愣地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他姐,“姐姐我们要出去吗?”   “不用呀。”泽田弥一手托着腮看向房门,半晌,她露出了一点意外的表情,“堂哥……”   鸣人:“啊?”   “他怎么往后走了?”   鸣人:“???”   他的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下一秒,房间中骤然安静下来。门外的动静全都被隔绝,一点金色的光在车顶亮起,炸开成千万道光纹像雨线一般沿着墙壁滑落。   眨眼之间,偌大个房间就被结界笼罩起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在空旷的房间响起,“嘿嘿嘿,看我抓到了什么……”   泽田弥和鸣人同时抬头,靠近门口的墙角,一块空间像被人用橡皮擦“唰唰”擦去,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突兀出现。   小鸣人下意识跳下来,扔开薯片挡在姐姐面前,警惕道,“你是谁?”   “嘿嘿嘿,你不用知道……”那人的语气非常奇怪,带着点不正常的扭曲,贪婪的视线从斗篷底下射出来,直勾勾盯住鸣人。   他反手一招,房间中的光线忽然暗下来,好像连透过玻璃窗的光都被结界隔绝了出去。顶上的车灯“滋滋”一闪,紧跟着暗了好几个度。   斗篷人身边,两个黑漆漆的影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眼睛的位置闪着猩红残忍的光,像《哈利波特》中的摄魂怪,刚一出现,房间中的温度立刻往下降得飞快。   斗篷人咧着嘴,冷森森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   “去吧,男孩子带走,女孩子杀掉。”   两个黑影应声而动,携着恐怖的威压和妖气迎面冲过来。   鸣人眼瞳一缩,电光火石之际忽然听到姐姐在身后低喝道,“鸣人,让开。”   与此同时,一股清净的力量如水波般漾开。   他惊诧地回过头,就见到他姐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拉。   一串卡牌凌空飞起,半圆状将她围起来,她的指尖迅速在其中两张上各点一下。   下一秒,一个透明的圆盾以她为中心弹出,把鸣人也笼罩在了里面。紧接着一个血色的身影从地面的阴影里浮出来,长袖一甩,两道赤红的爪痕闪过,动作快得没等人看清,冲过来的黑影已经倒飞出去,“嘭”地砸在结界上。   清净的风平地而起,将环绕房间的寒气潮水般拍回去。披散着白色长发身后环绕金色神龙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另一角,和黑发血衣的女子一左一右面无表情望着对面的敌人。   “……风神,丑时之女。”   斗篷人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道破面前两道身影的身份。在认出两人的瞬间,他的冷汗争前恐后往外冒出来,连受伤的式神都没空去管,双腿一软,浑身战栗地瘫软在门板上。   “不可能……你们明明已经沉睡了,不可能……”   他惊骇至极地扭头就准备夺门而逃,手刚摸上把手,眼角撇过挣扎着准备站起来的式神,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的动作忽然顿住,怔怔地回过头。   “……不对。”   如果是东京那位丑时之女真身降临,他的式神各挨她一道攻击应该渣都剩不下,怎么可能还有力气站起来。   他按着门把,死死盯住对面两个虚影的眼睛。丑时之女头顶的幽幽火光摇晃下,两“人”的眼瞳如同照不进光的毛玻璃,空荡荡地没有一丝感情。   “不对,这是假的……”   斗篷人低声喃喃。没错,这是假的,这只是空有影子的人偶,不但没有神智,力量连本体千分之一都没有……他差点被这个伪劣的戏法骗过去!   男人终于回过神,紧接着心中便升起恼羞成怒的怒火,抬头瞪着对面的人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敢骗我!”   他手一挥,两个黑影立刻重新冲了上去和丑时之女的影子缠斗起来。   隔着战场,斗篷男人神经质一样细细碎碎地念叨,“居然敢摄取风神大人和那位丑时之女的气息当式神,是哪家的?到底是哪家的?干得漂亮,太漂亮了……”   他的语气非常古怪,复杂的忌惮和溢于言表的嫉妒扭做一团。就好像曾经他也想过这么做,但最终没敢伸手。   泽田弥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男人的脸隐藏在斗篷下看不出端倪,她实在看不出什么别的信息,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她。   “为什么不敢,他们同意的呀。”   “不可能!除非你是……”   斗篷人想也不想地反驳,然后忽然僵住。   直到这时,他才借着幽幽火光仔细打量起这个之前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小东西的脸。   大部分阴阳师和妖怪有些相似,都是凭借气息和灵光认人。   泽田弥此前的灵光太过平凡了,平凡到他连正眼都没扫她一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那个拥有古怪气息能够轻易扯破他的结界的弟弟身上……直到现在。   在这个三贵子都沉睡了的时代,风神一目连作为唯一处于半沉睡状态偶尔履世的神明,所有阴阳道的人都知道,祂所眷顾的人类只有一个。   对面那个小女孩的脸和曾经看过的某张照片渐渐重合到一起,斗篷人的眼睛越张越大,“不可能……不可能……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可能!”   泽田弥慢吞吞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语气居然有点失望,“原来你不是故意撞上来的呀。”   斗篷人扭头就抓住门把往外一撞,一句话都不说就打算夺路而逃。然后他像是重重撞到了一面墙上,锁住这片空间的结界纹丝不动,并没有按照他的指令打开出口。   他浑身一僵,扭过头,只见到那个银发小女孩左手一翻,控制结界的核心符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抓在了手里。   她慢吞吞地说,“你还是留下来吧,总觉得放你走了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   “不,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   斗篷人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的语气一直都不太正常,好像整个人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他哆嗦着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拿到了那样东西……我会回去,我会成为组织的高层……我会把所有人都踩下去,我……”   “……那样东西。”他好像忽然醒悟过来,眼睛一瞬间亮得骇人。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翻出一个木匣子,一把把上面的封印符文撕开,翻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捞在手里。   “哈哈哈哈……没错,这是我的了!你们都去死吧!!哈哈哈……”   泽田弥微微皱起眉,看着那个男人疯了一样举起一枚小巧玲珑的古钟,用力敲上钟面。   “嗡……”   悠远绵长的钟声以这个房间为中心点,在整趟列车上回荡开。   所有正在做各自事情的人同时怔住。   正带着孩子们往前面车厢走的毛利兰回过头下意识寻找,“这个声音……”   “嗡……”   第二声钟鸣。   大部分人着了魔一般地忘记了手里的动作,木呆呆站在原地。   正在对峙的贝尔摩德和工藤有希子同时抬起头。   “嗡……”   第三声。   安室透有点恍惚地停下脚步,按住太阳穴。他对面的女孩子也微微晃了晃,扶住墙面。   悠远的钟声像是来自哪个佛门的千年古刹,原本应该是抚平人心的禅音,却不知为何,响到第三声的时候平和的钟声中多出了一丝蛊惑和扭曲。   “嗡……”   第四声。   泽田弥眉心微皱,看着对面狂乱的气息越来越严重的男人。   “……姐姐。”   她听到弟弟忽然在身后喊了她一句,她疑惑地回头,“鸣人?”   “姐姐,有什么感觉吗?”金发小正太神色有点恍惚。   泽田弥专心感受了一下,奇怪摇了摇头,“没有啊。”   “……是吗?”鸣人慢吞吞地扶住旁边的桌子,茫然地抬起头,“可我感觉……有点困……”   昏暗的灯光里,他蔚蓝色的眼瞳一点一点翻起血色,像一滴红色的染料落进澄澈的海水里。晦暗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起来,浓厚的妖气压缩在他周围燃起黑色的火苗,空气中的压力越来越重,仿佛即将有一头远古凶兽要在这片空间中降临。   “鸣人?”   她看到弟弟的眼睛眨眼间翻成赤红的兽瞳,黑色的不祥火焰一窜而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隔了一道墙的另一个房间。   一个人懒洋洋靠着墙壁,放下撑着下颚的手,叹了口气,像是有点无奈,表情却有一丝看好戏式的戏谑。   “场面弄得太大后面就不好收拾了呀喵。”   他好像略微思考了一下,也不知决定了什么,点点头,“嘛,就这样吧。”   他摸出张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纸人压在桌上,半垂下眼,双指并拢往唇边一靠,半点紧张感没有地开始懒懒散散念咒文。   写着某个人名字的纸人诡异上浮,飘起在半空,无风自燃,眨眼间烧成灰烬。   纸灰落地的瞬间,隔着一面墙的泽田弥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斗篷人身体一僵,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临终惨叫穿透两个房间相隔的墙,冲到那人面前。那个声音像是穿过了遥远的空间,到他面前时已然力竭,徒留最后一缕憎恶和怨毒。   “……是你!”   “嗯,是我啊。”   房间里的人轻松地笑了,带了点九州腔的少年音色没有一丝阴霾。 第22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七)   泽田弥好像听到了一句极低的念咒声。   她下意识抬头去找时,对方已经像无意识吹进来的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远去了。   “啪嗒。”   在她身后,第五声钟鸣戛然而止,那个小巧的古钟和斗篷人失去声息的身体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算太意外地将脸扭回来。   她面前的弟弟气势还在节节攀升,黑色的火焰快燎到车顶了。   泽田弥等了等,发现弟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叹了口气,“下次要自己醒过来哦,鸣人。”   说完她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弟弟脑门上。   张牙舞爪的黑色妖火齐齐一滞,紧接着,像是遇到什么天敌一样,它们快速把伸出的爪牙收回来,半点不敢耽误地缩回鸣人身体里,满屋子逼人的威势也开始迅速回落。   泽田弥好像听到了九尾大爷一声不太爽的“啧”,不过这只大狐狸倒是没有继续闹脾气,乖乖地重新回去睡觉了。   过了半晌,恢复正常的小鸣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反应了两秒,努力抬起眼皮瞅着抵在眼前的皓白手腕,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姐姐?”   “鸣人。”泽田萝莉收回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要和九尾多聊天呀。”   “诶?”   “你看它闲得太无聊,刚刚就差点跑出来了。”   “哦!”小鸣人恍然,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每晚睡觉都有好好跟九尾聊天的……额,只不过,它好像不太想理我。”   “嗯?”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你跟它聊什么啦?”   “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看到的东西啊。”鸣人兴奋起来,眼睛亮亮地说,“各种各样好看的故事书还有游戏,还有好多好吃的,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就都跟九尾说了!”   泽田弥:“……”   九尾困在你身体里暂时还不能出来,你还一直跟人家说外面有多好玩,难怪人家不想理你。   她好像忽然理解为什么那只大狐狸要抓住机会,冒头往外看一眼了。   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弟弟是不是天然黑这个问题。小鸣人亲昵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然后抱着她的手好奇地左看右看,“姐姐,那个人呢?”   “唔,死了。”   泽田弥的思考被打断,顺势把这个问题扔到了脑后。她拉着小鸣人的手转过身,十几歩的距离外,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趴在地上,已经僵硬好久了。   主人死了,式神却没有走,而是安静地留在了原地。两个式神没有主动攻击,一目连和德子的幻影当然也停了下来。   泽田弥挥挥手,环绕房间的黑幕褪去,阳光重新透过玻璃窗洒进来。   墙角的两个式神动了动,似乎非常不适应站在阳光下,但也只动了一下就重新乖乖站好,像因为调皮捣蛋被老师拎出去罚站的学生。泽田弥看了他们一眼,暂时没管,而是和鸣人一起朝地上的人走去。来到跟前时才发现,这人身体非常瘦,瘦到几乎有点不正常。小鸣人半点不害怕地蹲下身,拉开了斗篷人的帽子,一张瘦的脱了相的脸暴露在光线中,男人眼底青黑,仿佛吸毒多年的瘾君子。   鸣人:“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泽田弥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小声嘟哝,“我还以为是冲着我来的。”   她之前提醒柯南关于名字的事时,对方也投桃报李地告诫了她一件事——有一个奇怪的组织盯上了她。柯南建议她如果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跟他联系,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以为这个人就是那个奇怪的组织派来的,还特意拉着鸣人离开人群,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给他提供下手的机会。结果白瞎她这么体贴,这人就是个单纯的眼瞎的笨蛋?   现在的阴阳师都蠢到这种地步了吗?明明在平安京的时候晴明和保宪可聪明了,蠢人根本当不上阴阳师的!   鸣人没发现她姐已经开始默默憋气,地上的人死状有点狰狞,他却半点不害怕,还在人家衣服上翻来翻去,像游戏里打完怪检查有没有道具掉落一样。   硬在地上的尸体瘦骨伶仃,鸣人翻了半天,除了些硬币、钥匙、车票等等鸡零狗碎的东西,没有多余斩获。刨除身上披着的一身黑皮,神秘的阴阳师似乎跟大马路上走过的随便哪个路人没什么区别,同样不过是出门要用钱币,坐车要买车票的□□凡胎。   有点失望的小鸣人抓了抓头发,他蹲在地上盯着这些杂碎发了会儿呆,半晌才“哦”地一声反应过来,最大的掉落不就是这人刚刚拿出来的那口钟吗?   他兴冲冲地一回头,刚准备往地上找,就见他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古钟旁边,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小鸣人眨眨眼睛,也不介意被抢了先手,凑过去和姐姐一起观察,“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   泽田弥摊开手,掌心拖着那枚小巧玲珑的古钟,垂着眼打量它。   的确是流传了很久的古物,古钟沿壁挂着斑驳的锈蚀,清晰诉说着时光走过的痕迹。它的做工并不算太精致,甚至是有些粗糙的,并且不像大部分古钟在钟壁上篆刻经文,一圈一圈将古钟环绕起来的,是一条大张着嘴吐着信子的大蛇。   泽田弥屈起手指,在钟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古钟“叮”地响了一声,比起方才浩瀚宏伟的钟鸣,不知为何显得有点委委屈屈的。   小萝莉漫不经心地把它收起来,朝还蹲在地上的弟弟伸出手,“走吧。”   “诶?”小鸣人听话地站起来,但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不管了吗?”   “嗯,把这件事告诉柯南让他去想吧。”   小鸣人:“???”   他满脑袋问号,看着他姐用淡定而专业的表情教育他,“自己想不明白就交给聪明人吧,术业有专攻,不要勉强自己。”   是这样吗?   小鸣人望着他姐,欲言又止……可是姐姐,我觉得你其实只是懒得想吧?   野生小动物的直觉让鸣人最终选择默默闭上嘴,把这句话憋在了心里。   他乖巧地跟着姐姐走到门边,刚准备上手拉门,忽然发现他姐停了下来。   “姐姐?”   他疑惑地扭头,就见泽田弥盯着大门露出了有点迷茫的表情。   她像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三两步走上前,用力推开了那扇碍事的门。   “哟。”   房间的大门缓缓张开,走廊外的阳光一路铺到脚下,门口那人不知是不是习惯,正好站在斜对面的阴影里。他双手插在口袋,懒洋洋靠在墙上,隔着乱窜的烟雾,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倒是那口带着点奇怪九州腔的少年音色在静悄悄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初次见面,大小姐。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能把你手里那个东西给我吗?”   .   安室透回过神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   他快速地掏出手机,打开追踪软件,发现目标还停留在原地——第六号车厢B室。但是在火灾警报已经响了三次的情况下,它理应已经跟着它的主人移动到前面的车厢去了。   安室透咬了咬牙,很好,他的小堂妹果然没有听话。   他就知道!她主动说要跟着其他人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其他打算!   “真意外,你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他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安室透刹那间收敛了情绪,平静地抬头。   褐色短发的女孩子朝他笑了笑,在被人用枪指着的情况下,她的表情平静得简直过分。   “你知道你刚刚让我想起了什么吗?”她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一样,继续道,“一个因为妹妹不听话气急败坏,生气的同时又不由自主为她担心的好哥哥。”   “组织里的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吗?还是说这也是你装出来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安室透举着枪往前走了一步,对方识趣地举起双手跟着后退,“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居然依旧是温和的,唇角勾着抹不知真假的笑,“去第八号车厢后面的货物车箱。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还要快点去找我那个不听话的妹妹……”   .   “你叫什么名字?”泽田弥问。   第七号车厢B室门口,对面的人依旧因为灌满走廊的浓烟看不清脸,听声音却似乎有些诧异,连语气都能听出一丝意外来,“诶?大小姐对这个感兴趣吗?”   “对啊。”   “嗯……”那人似乎认真地沉吟了一下,“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有交集比较好呢。”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可是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呀。”   “噗哈哈哈……”   对方的笑点不知道长在了哪里,这句简单的话居然逗得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嘛,说得没错。不过现在,大小姐还是把那枚钟先给我吧。”   他思维似乎活跃得过分,眨眼间又重新跳回开头的话题。他伸出手,掌心是一个方寸大小的木匣,和刚才斗篷人从怀里掏出来的有些像。   “拜托啦,大小姐,我不想对你动手哦。”   明明是说着威胁的话,他的语气却好像是笑闹着求饶。   泽田弥拍了拍骤然紧张地抱住她的手的弟弟,慢吞吞走上前去。   那枚古钟一直被她捏在手里,环绕它的气十分古怪,像是有自我意识,在泽田弥手中的时候像只乖巧的猫儿,大气都不敢多喘,她一松开手把它放进木匣里,它立刻又张牙舞爪起来。   小萝莉眼眸一眯,“啪”地把木匣盖子狠狠盖上了,并且顺手想画一个桔梗印上去。然而那只拖着木匣的手迅速往后一缩,收了回去。   “这样就好了。”那个人轻声说。   泽田弥仰起头,他的脸依旧在浓烟和阴影里看不清楚,只隐约窥见一点垂在脖颈边的被阳光照亮的金色碎发。   他收回手时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碰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感觉这个人体温凉得过分。   “好啦,大小姐,不要把见到我的事告诉别人哦,希望我们不会有下一次再见了。”轻佻中混着一丝沙哑的少年音轻笑着说,“但如果真的见到了,到时候……”   话没说完,他的身影就像雾气一样消散,只留下几句模糊的音节,辨认不清含义。   泽田弥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位置,神色有点迷茫。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比六道骸还要矛盾的人,她直觉性地觉得,那人的确不希望跟她有下一次再见,但未尽的语气中却又隐隐透出一点对和她重逢的期待。   小萝莉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你们这些矛盾的大人们,就不能坦率一点吗? 第23章 漆黑的特快列车(完)   小鸣人和泽田弥一起往回走的时候还有点不甘心, “就这样给他了啊。”   “嗯。”   “可是那是我们的战利品哦。”他强调。   “不是。”   “啊?”   “我说, 不是, 那个人是被他杀掉的。”泽田弥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鸣人张了张嘴,愣着脸问他姐, “不是姐姐干掉的吗?”   他被敌方一发大招强制睡眠, 压根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被姐姐一巴掌拍醒,睁眼就发现斗篷男已经死了,当然以为是自己姐姐的功劳。   “……”泽田萝莉忽然发现弟弟比自己还凶残,杀人在他口里好像喝水那么简单。   有点愁, 但是按照那个世界的世界观似乎也并不能说他不对。   泽田弥想了想,对弟弟说, “在这这边不要杀人哦。”   “诶?”   “鸣人不是想当警察吗?警察可是不能随便杀人的,就算是坏蛋也应该由法律来制裁。”   如果鸣人的梦想不是当警察的话,她也不会这样教他, 毕竟她上头三个哥哥,哪个是安分守法的良好公民了?就连最省心的亲哥也很快要当黑手党了。   泽田弥对别人的世界观和生存方式都没有意见,毕竟连妖怪她都能平静接受,但是她依然觉得小鸣人想要在阳光下生活的理想很好。   她摸了摸弟弟的头, 眉眼微弯,鼓励地笑了,“小鸣人要加油呀!”   鸣人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姐姐指的什么, 但被鼓励之后他依然干劲十足了起来, “嗯嗯!我会的。”   “唔,不过仅限这边,回去那边的时候鸣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放心吧姐姐,我知道的!”   .   姐弟俩愉快地把方才那场袭击扔到脑后。   火警警报过后,不知从何而来的烟雾灌满了整条走廊,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火势蔓延开来。   泽田弥和鸣人手拉手在烟雾弥漫的车厢里往前走,他们准备赶在堂哥发现之前回到兰姐姐身边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把手机塞到六号车厢那个房间的沙发里了。”小萝莉有点愁,“堂哥要是检查会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啊。”   小鸣人眨眨眼睛提出建议,“姐姐可以说把手机忘在那儿了。”   “咦?”   这是个好办法!   不过……泽田弥瞥了一眼弟弟,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小鸣人没注意他姐忽然陷入了沉思,他走着走着发现前面多了一个人,且背影有点眼熟。   他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啊,你是,灰原桑?”   前面的人应声回头。   小鸣人拉着他姐跑了过去,惊喜道,“果然是灰原桑啊,你怎么在这里?迷路了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褐发小女孩似乎有点无语,“你们怎么在这里?和兰姐姐走散了吗?”   小鸣人眨眨眼,“我和姐姐出来上洗手间,然后警报就响了,外面人太多我们一直躲在洗手间里,刚刚才出来。”   “……”泽田弥又看了她弟一眼,若有所思。   “我就知道是这样,走吧,我带你们去找兰姐姐。”褐发小女孩果然没有怀疑,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年纪比泽田弥要小一些,但是她和柯南一样言行间总有些成熟的大人的影子,下意识地会去主动照顾周围的小孩子。   泽田弥和鸣人乖乖点了点头,正准备跟在她身后往前走,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   车厢紧跟着狠狠晃动了一下,灼热的气浪从后面那节车厢横扫过来过来,到面前时只剩下一点余波,扰乱了满仓烟气。   “……尼酱。”   泽田弥猛地回过头,神色呆了呆,忽然松开手朝后面跑去。   “诶?姐姐?”   “泽田!”   灰原哀和鸣人还没从爆炸中回过神就见她烟雾中跑没了影,下意识追了上去。   浓浓的烟雾给视野带来了很大的障碍,两人追在泽田弥身后,小萝莉银色的长卷发在烟气中划过跳动的流光,勉强指出了她的位置。   他们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跑过第七节 车厢,在第八节车厢门口正好撞到一个人怀里。   灰原哀猛地拉住正要跟着扑过去的鸣人,警惕地看向那人。   灰白的烟雾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衬衫袖口往上翻了几折露出小臂利落干练的线条,耳侧的碎发扫过脖颈,浓烟中看不清脸,漫不经心走过来的时候却给人种如芒在背的危险感。   是谁……   灰原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场所谓的“火灾”是组织为了逼她出现特意弄出来的,这个时候在这里的应该也只有组织的人……   她刚想到这里,就见那个修长的身影弯下腰把埋头抱住他的大腿不说话的萝莉抱了起来。   “弥酱?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声音莫名地熟悉,清朗温和的声线中还带着点意外和关切。随着他开口,那种奇怪的危险感悄无声息地消散,像是她因为太紧张产生的错觉。   灰原哀一怔,那是……   她刚想起这个声音的出处,她旁边的小鸣人已经欢快地扑了过去,“透哥!”   “嗯?鸣人,你怎么也在这儿?啊,那边是不是还有个孩子……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有火灾警报让所有乘客去前面车厢吗?”   那人的声音顿时严肃起来,温和的嗓音中难得地透出一丝严厉。   “因为……”   “因为感觉到哥哥在这里。”   鸣人还没把刚刚那套说辞搬出来,泽田弥忽然抢断了他的话。她的小手环绕着安室透的脖颈,把脸埋在了他的肩窝,她像受到了惊吓的幼猫,连声音都透出几分难得的柔软脆弱,“……吓了我一跳。”   “弥酱……”青年怔了一下,声音也下意识温软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吗?”   小萝莉轻轻“哼”了一声,安室透失笑地揉揉她的小脑袋。   气氛眼看着要重新走向温馨的基调,小鸣人正准备扑过去加入这个劫后余生的抱抱,忽然听到清朗温柔的男声语气一转,莫名冒出点黑气。   “不过弥酱、鸣人,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定位器会落在六号车厢,而且爆炸声一响你们就跑过来了吗?难道你们根本就没有跟着兰姐姐,一直都待在这片火灾警报现场,嗯?”   泽田弥:“……”   小鸣人:“……”   我们的堂哥为何要这么聪明?难道不能大家互相感动一下就把之前的疏漏忽略过去吗?!   泽田家兄妹忙着互相套路,站在一旁的灰原哀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认识的人。   她刚准备走上前提醒他们该走了,手机上忽然进了一封邮件,来件人显示江户川柯南。   【计划成功,组织的人应该以为你已经死了……】   她垂着眼往后看,柯南让人假扮她的计划是后来才告诉她的,她原本已经准备赴死,却再次被他拉了回来。她到现在都没有多少实感,直到看到这句话,心神才出现一丝恍惚。   就在这个时候,紧接着下来的一行字如同带血的刀狠狠扎入她的视野。   【……另外,安室透就是波本,你如果遇到他记得立刻避开!】   “!”   灰原哀骤然僵在原地。   哒。   皮鞋敲在车厢地面的脚步声缓缓靠近,灰原哀盯着脚下的紫色凌纹地毯,脑海一片空白。   哒、哒。   一双深褐色的牛津皮鞋停在面前,她机械性地抬起头,只见名为安室透的金发青年抱着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右手牵着鸣人,目光居高临下地投下来。   “你是……灰原哀对吧?”   对方看着她轻轻笑了笑,灰蓝色的眼瞳像冬日冰封的湖泊,情绪封存得不露丝毫端倪,“来,跟我走吧。”   “……”   .   气氛好像有点沉重。   泽田弥低头看看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的灰原哀,又看看一手抱着她,俊美的脸上难得没有多少表情的堂哥。   她想了想,轻轻蹭过去,双手环住堂哥的脖颈,“尼酱。”   “嗯?”   安室透刚刚回头,又轻又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像一滴软和的春雨落在脸颊上。   安室透:“……”   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妹妹,“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哦。”   银发小女孩眨眨眼睛,义正言辞,“怎么会呢?我明明是因为喜欢尼酱,才不是因为仗着自己可爱想要卖萌逃避错误。”   安室透:“你自己已经把目的说出口了,而且‘仗着自己可爱’这一点你还真知道啊……”   小萝莉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浅色的眼瞳像夜色中的紫藤花,有一种梦幻到极致的美。   她大概是从小被人宠大的,安室透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到。因为谁舍得对她生气呢?连他都舍不得。   青年默了半晌,垂下头,蹭了蹭小萝莉的鼻尖,终于无奈地失笑,紧绷的声线也一瞬间温柔下来,“弥酱,我会担心的。”   泽田弥乖乖道歉,“我错了。”   “所以,能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兰姐姐,自己跑出来了吗?”   “因为我感觉我和鸣人被人盯上了。”泽田弥实话实说,“因为不想连累兰姐姐他们,所以就出来了。”   安室透心底猛地一跳,但是看堂弟堂妹们现在还好好在这里,他又把心底乍起的那丝波澜平复下去。   “然后呢,你们遇到他了吗?”   “遇到啦,不过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死了。”   “……死了?”   泽田弥点点头,“突然就死掉了。”   “……”安室透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名字,他把泽田弥放下来,望着她和鸣人沉声道,“你们在哪儿遇到他的,带我去看看。” 第24章 清酒   安室透话音一落, 泽田弥看向弟弟。   小鸣人立刻心领神会, 拉住自家堂哥的手积极地说, “透哥我带你去吧,那个人死得有点吓人, 让姐姐和灰原姐姐留在这里好了。”   安室透下意识看向两个小女孩, 就见泽田弥拉着灰原哀的手冲他点点头, 乖巧地说,“我们不会乱跑的。”   他沉吟了一下,“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喊我。”   “嗯嗯,放心吧。”   完全不放心啊, 你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你上一次这么乖是跟我保证一定会跟在兰姐姐身边然后一转头你就把定位器扔了让我在火灾现场找到你!   他用力揉了揉堂妹的头,笑容里冒出一点黑气, “希望你这次是真的乖哦。”   说完他就站起身,跟着鸣人朝第七号车厢B室跑去。他有种预感,如果他再晚一步, 那个房间中的尸体说不定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直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浓烟里,泽田弥回过头,松开拉着灰原哀的手,指着反方向自然地对她说道, “再往前走就是五号车厢,前面就有很多人了,一会儿我会跟哥哥说你们那位阿笠博士找来先把你带走了, 你快走吧。”   灰原哀一怔,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垂着脑袋, 脸色苍白地像一张从灰白相册里裁剪下来的照片,直到此时因为眼底浮起来的疑惑,才好像有了一点人气。   “你……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你好像很怕哥哥的样子。”   泽田弥说着也有点迷茫地歪了歪头,“好像被他抓住了一样,想跑又不敢跑。”   灰原哀望着她清澈的眼瞳,忽然怔住。他们所在的六号车厢已经比较靠前,隐隐约约有人声传过来,像她说的一样,只要她再往前跑一段距离,往人群里一躲,就绝对不会被轻易找到了。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这孩子难道是刻意选在这个地点提起那件事,然后让弟弟把安室透支走好把她放跑?   “你……”灰原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走,只是在临走前她忽然回过头提醒了一句,“你要小心他。”   “嗯?”泽田弥愣了一下,然后眉眼一弯,轻轻笑了,“放心吧,我知道哒。”   .   安室透回来的时候满脸沉思。   鸣人小声对姐姐说,“我们去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   泽田弥点点头,有种居然不算太意外的感觉。   可是她哥现在还陷入思索,一副好像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等他回过神,低头扫一眼,发现差了个人,“灰原呢?”   “阿笠博士刚刚找过来把她接走了,”泽田弥乖乖说,“我要等哥哥就没跟他们一起。”   安室透也不知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随口一问后果然没有多说什么。   青翠的树影在车窗外疾驰而过,铃木特快列车继续奔着终点前进。好在后面的旅途果然没再闹什么幺蛾子,然而车上的乘客们也没有了玩解谜游戏的兴致,一到终点站纷纷逃命似的下了车。   因为还带着堂弟堂妹,安室透没有和贝尔摩德会和,而是和毛利兰几人走在了一起。   他当然记得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但是表现得异常坦然,对某位名侦探戳在自己脊梁骨上的目光视而不见。   从列车上下来的人群行色匆匆,大多数表情都不太好看,这趟列车的乘客大概是觉得自己倒了血霉,好好地出来玩居然接连撞上凶杀案和火灾警报,弄得在列车上时看谁都疑神疑鬼,生怕再次蹦出来一个凶手,而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受害人……当然,也有奇葩觉得推理列车上居然真的发生了凶杀案贼刺激,计划明年继续来的。   一路折腾下来,泽田弥小萝莉已经有点困了,她不像鸣人有那么好的精力,牵着堂哥的手走着走着就开始打哈欠。   安室透把她抱起来,笑着揉了揉小萝莉竖起的呆毛,刚准备说什么,眼角忽然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呼吸微微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怀里的小女孩递给走在另一侧的毛利兰,“毛利桑,能帮我照顾一下她和鸣人吗?”   毛利兰一愣,下意识把小萝莉抱在怀里,“可以是可以,安室君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感觉到自己忽然被换了个怀抱,泽田弥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朝堂哥看去。   安室透轻轻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伸过去温柔拨动了一下她鬓边的长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掩盖下眸底的一丝锋利,“遇到个熟人,过去打声招呼。”   .   金发少年懒洋洋走在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勺子挖着一杯草莓巴菲,挂着耳机和同僚联络。   正确来说应该是对面正在对他进行滔滔不绝的痛骂。   “……我们还以为松本是遇到了什么强敌,结果最后用他的命灯检测到他居然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原来叫松本啊,他还以为是叫松田。   “这已经是你杀死的第三任搭档了,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你到底对他们有什么不满?”   “嗯,不满的话,大概是活着吧……”金发少年咬着勺子,含含糊糊地说。   那边忽然梗住。   “哈哈开玩笑的……”他把勺子插回玻璃杯里,也不在意对面被他那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哽得差点吐血,用抱怨的语气不知真假地说,“你给我找的搭档要是别那么蠢的话,保质期说不定就能长点了。”   那头的人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明明是他不满地朝少年骂了半天,不知为何在他开口时却隐隐透出些畏惧来。   “……松本做了什么?”   “嗯……我想想,我记得你之前给了他线索让他去找一样东西?”   “那是他的任务,你怎么知……”   “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找到了,只不过在发现它的用处之后,他自己把它扣下来了。”金发少年没管对面的欲言又止,自顾自继续,“他想借助这样东西变强,然后把你踩下去呢,是不是很有意思的想法?”   电话那头微微一滞,紧接着就传来一连串咒骂声。   金发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木匣,在掌心转了一圈,像抛石子一样随意地抛了抛,姑且礼貌地等他骂完。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想管的,毕竟我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成功。”他用看热闹的语气说着格外不是个东西的话,“但是谁让他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那头的人前一口气没喘匀又被他气了个倒仰,但此时听他说到这里还是不得不急切追问道,“谁?难道是那一位,她不是一直在东京……等等,你没有跟她遇到吧?你冷静点……”   “诶?你这么紧张啊?”   那头似乎条件反射地要蹦出一声激情辱骂,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我说过,现在不是对她下手的时候,你大可以等一等……”   “哦。”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苦口婆心的规劝一边挖出一勺冰淇淋,吃了两口觉得太甜了。等到对方说得口干舌燥,他终于轻描淡写扔出一句,“别紧张,我遇到的不是她。”   电话那头的人:“……”   不是你特么早说啊!   感觉到那边的人被气死得差不多了,金发少年笑了一下,似乎终于决定做个人,“我遇到了一个身体中封印着怪物的小家伙,松田就是正面撞上了他。”   “……是松本。”对面人已经纠正得厌倦了,想想松本已经死了估计也不会在乎自己被叫错名字,那人干脆略过了这一茬,“是谁?把他的名字和资料发过来。”   “诶?你想做什么?事先说好我说的怪物就是真的怪物,葛城山那位土蜘蛛大人那个层次的。你要是做了什么小动作一不小心被他全灭了……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扔下你们就跑,绝不会跟你们同生共死的。”   “……”那人从他的话中意识到了一点严重性。他知道这个人说不管就真的不会管,甚至在他已经说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他们要还是往上撞的话,说不定他下一步就毫不犹豫叛逃了。他纠结了半晌,忍痛掠过这个话题,“松本怎么惹到它了?”   “对着人家敲钟,差点打扰了那只大狐狸睡觉。我要是当时不把他给杀了,等那个怪物降临,我就得给他陪葬。抱歉啊,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对面的人被噎住,估计又是在心里痛骂了一轮傻逼下属,终于叹了口气好言规劝道,“就算这样,你也可以把他弄晕先带回来,我们内部清算。”   金发少年左看右看找了个垃圾桶,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剩下的半杯草莓芭菲扔进去,一边敷衍地答应,“可以啊,我下次尽量。”   对面的人又是一哽,几次三番被气回来,他语气终于强硬了起来,“你再这样我要开始怀疑你加入组织的目的了,给你指派的搭档从来没有活过一个月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组织清算的下一个人就是你了。”   “嗯?威胁我?”那个轻浮的少年音色反而笑了。   电话对面的人瞬间僵住,冷汗唰地一下淌下来,令人如芒在背的杀气好像沿着电话线蔓延过来将他团团笼罩。   他听到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好像心情很好地慢条斯理给他讲道理,“我觉得我表现得很真诚啊,你们派给我这么多蠢货,我已经表现得很克制了。”   好像有人拿着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刀锋上的寒意携着杀气逼到眼底,男人抖着声音应是。   “所以该拿出诚意的是你们吧?派点聪明人出来,或者说,其实你比较想当我的搭档?”   电话那头好像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住了,半晌,那人手一抖,“啪嗒”一声惊恐地挂了电话。   “啊,真没礼貌……你说对吧?”   金发少年耸了耸肩,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青年单手插在口袋里,修长的身体靠在墙上,似乎已经等他好一会儿了。   “电话打完了?”   对方轻轻笑了笑,礼貌地问,笑意没有达到眼底,灰蓝色的眼眸仿佛封着一层寒冰。   “打完了。”金发少年将手插回口袋,拖着步子走到比他更深的阴影处这才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好久不见,找我有什么事吗,波本?”   “的确好久不见。”安室透微垂着眼,半张脸隐没在了阴影里,“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清酒。”   代号为清酒的少年失笑,“怎么会,只是去出个长期任务啊喵。像我这样的人,除了组织,你觉得还有哪里可以去吗?话说回来,你呢,听说你又多了个身份?照顾小孩子辛苦吗?”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地互相问候几句,安室透像是感觉到了厌倦,提前结束嘲讽流程,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会在这趟车上?”   “嗯?”金发少年卖萌似的歪了歪头,说出的话却寸步不让,“这是我的任务,好像不用跟你汇报吧?”   “哦?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干掉你的第三任搭档?”   “那是个意外。”他伸了个懒腰,没骨头的猫一样摊在墙上,挑着笑怎么看怎么假地说,“谁叫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这样吗?”安室透面不改色,好像真的信了他的鬼话,“那松本实在太倒霉了。”   “嗯?原来真的叫松本啊。”清酒低声喃喃。   “所以呢?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   清酒挑了挑眉,看着青年在蒙昧光线中有些模糊的脸,忽然玩味一笑,“波本,其实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个公安警察啊喵……特别是在这些奇怪的地方对我寻根究底的时候。”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个疯子。”   对方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地回敬,“有时候我也觉得你是土御门家派来的卧底,专门来削弱组织战斗力的。”   “……”已经宰了自己三任搭档的清酒无言以对,“如果他们给我派个聪明人来,我也不会让他死这么快啊。”   “人不是你自己挑的吗?”   “你知道什么叫做矮子里面拔高个吗?”   说完他忽然微微一顿,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不过有时候蠢点也好,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组织大概就完蛋了。”   安室透轻轻笑了一下,神色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是吗,真希望我不会有跟你做搭档的一天。”   “那对我来说果然还是不如去跳东京塔吧。”   “彼此彼此。”   问完了要问的问题,金发青年似乎片刻都不想留,转身就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略微回头。   “听说你在找一样东西,找到了吗?”   “没呢。”清酒靠在阴影处的墙面上懒洋洋回答,“听说你在找一个人,找到了吗?”   “没有。”   “呵呵。”   两人互相戳了一番对方的心窝子,挂着“亲切友善”的微笑各自道别,并且真诚地在心里希望再也不要遇到对面那混蛋。   .   推理列车的旅行因为意外频发泡了汤,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堂弟堂妹,安室透带他们来到原定旅游地点后,立刻在当地订了一家很有名的温泉旅馆,算是补偿。   “咦咦,所以是温泉吗?温泉吗?!”   从来没有泡过温泉的小鸣人从看到了旅馆前面竖着的牌子就开始兴奋,虽然他还不太认识字,但照片还是看得懂的。   安室透一边牵着堂妹的手,一边还要照顾活泼得过分地在走廊上蹦蹦跳跳的堂弟,面对这种情况,青年依旧十分有耐心,“鸣人以前泡过温泉吗?”   跑到了前面的小鸣人转过身倒退着欢快地说,“没有啊,木叶附近都是山,我从来没见过温泉的。”   木叶?   日本没有叫木叶的区,难道是底下哪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   日本各区域的地名在脑海中迅速刷过,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把这点疑惑按在心底。   温泉旅馆是个按照古典建筑规格修建的和式宅院,走廊另一面就是有着绿树假山的庭院,院子中的青石路青苔斑驳,很显然有些年头了。   走廊的木质地板被打扫得整洁干净,泛着木头特有的温润光泽,屋檐底下挂了成排的风铃,小孩子的嬉闹声混在清脆空灵的铃声里越来越靠近。就在声音将近滚到近前时,一个圆乎乎的身影从走廊那边弹出来,他像个被人扔出来的保龄球,一路横冲直撞,然后准确命中目标。   长长走廊上同时响起两声痛呼,倒着走路的小鸣人和没看路的“保龄球”狠狠撞到一起,“啪嗒”摔成一团。   “保龄球”弹出来时泽田弥刚好在走神,等她被弟弟的痛呼惊醒,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泽田弥:“……”   她默默扭头看向身边原本可以提醒鸣人的某个大人,她的亲堂哥单手插在口袋里轻声一笑,“我之前已经告诉过鸣人不能倒着走路了哦,不过他好像没记住,小孩子都是受到点小教训之后印象才会更深刻,对吧?”   泽田弥:“……”   ……果然不是错觉。   她深沉地想,我的堂哥,他果然是个大腹黑= =   “话说回来,弥酱,我好像也提醒过你走路的时候不能走神吧?”   泽田弥:“!”   她抬头,对上了自家堂哥的帅脸,对方灰蓝色的眼瞳在走廊天光下晕开一抹和苍穹同色的光亮,好看得锐气逼人。   “所以弥酱应该怎么做呢?”安室透问。   正确的回答当然应该是改掉这个坏习惯。然而他看着他的小堂妹认真思考两秒,歪了歪小脑袋,迟疑地说,“让身边人抱着走?”   安室透:“……”   很好,他的小堂妹果然是个小机灵鬼,放出去绝对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失笑着揉了揉小萝莉的发心,纵容地笑着说,“嗯,回答正确。”   小鸣人并不知道自家哥哥姐姐又完成了一波互相套路,他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自己手掌撑着的地面有点软,一仰头,这才发现自己趴着的是个圆乎乎的肚子。   “诶?诶!元太?”   “鸣人?”   元太顶着满眼蚊香圈,也晕乎了好一会儿,这才认出自己撞到的人。   两个小孩对眼懵逼,这时候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终于从元太身后追了上来。小孩子们担心的“元太,你慢点跑……”的叫喊声中夹杂了一句成年人的怒喝,“你们这群臭小鬼,不要在走廊上乱跑!”   这个声音更加熟悉了。   安室透诧异地一抬头,隔着一群松鼠一样蹦出来的小朋友,看到他的便宜老师气急败坏地从走廊尽头冒出来。   “毛利老师?”   夹在小孩子中的柯南和灰原哀同时一怔。   毛利小五郎:“额,安室?”   紧跟在毛利身后的毛利兰、铃木园子:“安室先生?”   两拨上午还在名古屋站道别的人,再次在旅馆走廊狭路相逢。   .   “早知道安室君也订了这里的房间刚才就一起走了。”   “额哈哈,我也没想到,本来是因为列车上发生了意外,所以临时更改计划过来的。”   “我们也是啊,因为在车上受了惊吓所以想来泡温泉放松一下……”   大人们进入了必要的社交流程,这个意外的相遇,安室透的情绪未知,至少对面的两个少女还是挺惊喜的。   泽田弥牵着哥哥的手,看向对面。   灰原哀已经第一时间躲进了最里面,用小孩子们的身体把自己挡了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黑发小男孩表面看不出什么,脸上只有恰到好处的见到熟人的惊讶,放在一群小朋友里半点不突兀。察觉到远远投来的目光,他抬头回视过去。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静静地看着他,朝庭院的方向轻轻偏了偏头。   柯南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往前几步,拉了拉毛利兰的裙角,“呐,兰姐姐,这个院子好漂亮啊,我们可以去转转吗?”   毛利兰正在和安室透说话,闻言下意识低头,“额,可以是可以……”   她刚想说她可以陪着一起去,就见黑发小男孩往前跑了几步拉住对面小女孩的手,带着她跳下走廊,快速地扔下一句话,“那我们很快就回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柯南带着漂亮萝莉跑掉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庭院里左拐右拐,消失在了假山后面。   所有人:“……”   “可恶!”铃木园子忽然咬牙切齿,“柯南那个小子,都会追女孩子了!”   “太狡猾了!”   “就是就是!”   “我也想和泽田同学单独说话啊!”   小朋友们顿时和她同仇敌忾起来。   “那个……”毛利兰有点尴尬地看向对面被当面拐走了妹妹的某位哥哥。   “没事。”安室透笑了笑,看着两个小孩子跑远了的背影,灰蓝色的眼瞳浮起一丝若有所思。   .   一直跑到假山背后,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柯南终于松开手。   “怎么了?”   “列车上那个阴阳师,后来主动去找我和鸣人了哦。”   泽田弥简单把车上后来发生的事前后经过说了一下,看着面前人眉心微微一皱,紧接着陷入沉思。   四月的阳光从假山的石缝间照过来,在他湛蓝色的眼瞳中投下一点清亮,像幽深静谧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属于“江户川柯南”的不谙世事的天真沉入幽寂的湖水,另一个人的影子浮了上来,在他的尚且稚嫩的眉宇间添上抹超出年龄的冷静成熟。   泽田弥看了他一会儿,望着不远处的青石台又开始发呆。   有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停在石台旁边,头带网代笠,手中还握着长长的锡杖,一身灰褐相间的僧衣,长长的衣摆垂落在了青石板上。   对方好像只是路过这里歇个脚的,泽田弥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泽田,泽田?”   小萝莉像一只被惊醒的奶猫,睁大了一下眼睛,终于回过神朝他看来。   柯南有点无奈,“你又走神了啊。”   银发小女孩乖乖点了点头,软乎乎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柯南没在意,他迟疑了一下,“你能,回忆一下那个阴阳师是怎么死的吗?”   似乎是对于要求一个小孩子回忆已经过去的可怕场景有些抱歉,男孩子的声音很轻,有一些小心又温柔的安抚。   泽田弥想了想,“应该是……被人下了咒。”   “阴阳师的手法吗?”   “嗯。”   “那么,你有在现场附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于是线索在这里就断了。黑发小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太过纠结,转而提起他原本想说的另外一个话题。   “你的堂哥……你有感觉他最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他看到银发小女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也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柯南强调,“你仔细回忆一下,和以前比起来。”   “和以前?”泽田弥茫然了一会儿,“可是我只认识了他三天呀。”   柯南:“!”   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了吧?!   “你们……”他有点匪夷所思地问,“你们以前从来没见过面吗?”   “爸爸那边的亲人从来没见过,啊,妈妈那边也是。”泽田弥回忆了一下自家堂哥的设定,“因为是远房亲戚,哥哥国中以后去了意大利留学,最近半年才回日本,然后才和妈妈联系上的。”   所以你们就没怀疑过吗?心太大了吧?!   行了,不用试探了,安室透肯定就是黑衣组织派来刻意接近她的人。至于她真正的堂哥……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少年眸色沉了沉,他看着面前神色懵懂的小萝莉,犹豫片刻,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口,而是叮嘱道,“总而言之,你还是注意一下吧。出门记得跟家里人联系,有什么不对就给我打电话。”   银发小女孩乖乖点头,对他露出一个可萌的笑,“放心吧。”   柯南:“……”   一点也不放心啊!   “对了柯南,”泽田弥左看右看,“这里有贡品吗?”   她决定还是去跟青石台旁边那位停了很久的春地藏打声招呼。   “贡品?”   “就是吃哒。”   “唔,跟我来吧。”   .   柯南拉着泽田弥走掉后,因为一边出了一个小孩子,两拨人干脆合流,来到了旅馆正堂歇脚。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几个大人脸上都露出了疲色,反而是小孩子们的精力依旧活泼充沛着。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聊到了“理想”这个话题。   “哦哦,我先说!”小鸣人率先举起手,“我的理想是以后要当一个警察!”   “诶……”小朋友们齐齐惊讶,“目暮警官那样的吗?”   “额……”小鸣人回忆了一下目暮警官是谁,脑海中蹦出一个圆乎乎宛如肉包子的慈祥身影,“……= =”   总感觉这样就有点不够帅了啊……   他纠结了半晌,掏出手机,“不是啦,是松田大哥那样的……就是游乐场爆炸案那天拆除炸弹的大哥哥,我给你们看我还跟他一起拍了照。”   小朋友们立刻凑过来围观,然后齐齐张大嘴,“哇,这个大哥哥好帅啊!”   “是啊是啊,跟目暮警官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呢!”   照片中黑发青年双手插兜身姿笔挺修长,简单的黑色西装穿出了奢侈品牌高定效果,他鼻梁上架着副墨镜,被迫和金发小正太挤在一个画面里,表情有一点无奈,但还是纵容地和鸣人一起看向了镜头,英俊的轮廓有种锐利又不羁的痞气。   小孩子们正围着照片惊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   “鸣人,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透哥?”   小鸣人这才发现他堂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视线落在那张合照上,眸底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复杂。   小鸣人乖巧地把手机递了出去,小朋友们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继续围着他叽叽喳喳问,“鸣人你是怎么跟这位警官哥哥认识的?”   “游乐场爆炸那天我也在,松田大哥从摩天轮上下来之后还请我和哥哥姐姐吃冰淇淋了。”   “哇。”   元太下意识嘀咕,“我也想吃冰淇淋。”   “嘿嘿。”鸣人十分得意,他双手叉腰,站在沙发上宣布,“我和松田大哥约定好了,以后一定会考警校的,松田大哥说他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没能当成第一,特别遗憾,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是未来的警校第一!”   “啪啪啪。”小朋友们齐齐给他鼓掌,“鸣人加油!”   “……”   柯南一进门就听到了鸣人的“警校第一”宣言,他嘴角一抽,下意识看了一眼靠窗沙发上的安室透。   金发青年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神色很沉静,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最好是没听到吧,否则他一个黑衣组织成员难道还真带出个警校第一的弟弟来?   没管那边的热闹,柯南带着泽田弥往前台走。大概是觉得看小孩子玩耍太无聊了,毛利小五郎正戳在门口隔着一道柜台和里面的前台小姐姐聊天。   “这里有什么著名的景点吗?”   前台小姐姐:“额,要说著名的话,应该是附近山上的五方塔吧。因为据说可以保佑人心想事成,所以有很多游客千里迢迢来这里参拜呢。”   “哇,原来是这样啊,是真的吗?”   毛利小五郎刚准备继续问,忽然响起的齐声惊叹已经把他的话顶了下去。他和前台小姐同时低头,发现原本在大厅中央闹腾的小朋友们又集体挤过来了。   毛利小五郎嘴角一抽,“喂,你们这群小鬼,怎么哪里都有你们?”   元太:“我们看到了大叔在问这位姐姐附近的景点。”   “呐呐,大姐姐,所以是真的吗?可实现限人愿望的塔?”小鸣人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呢。”前台小姐想了想,“不过以前镇子上好像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据说是明治时期,镇子上有一个年轻人爱上了本地富商家的女儿,但那位小姐似乎对他无意。年轻人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得到小姐的芳心,失落之下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在一天夜里跑到五方塔,虔诚地许愿。五方塔里供奉的佛钟无人撞动自己响了起来,像是回应了他的心愿。年轻人欣喜若狂,第二天回到镇子里之后再次向那位小姐表白,小姐果然同意了。然后他们就在双方父母的认同下结成了婚约,幸福地在一起了。”   “诶……”小朋友们拖长了声音,满是惊讶。   毛利小五郎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这是真事?”   “应该是的吧,婚礼当天的情景还被留下了一张照片呢。”   前台小姐拿起柜台上的旅游手册,那是旅馆和附近景区合作统一印刷免费发放给来入住的客人的。   “看,就是这里。”她翻到某一页后将旅游册递给毛利。   小朋友们同时踮起脚尖凑过去看。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那个年代的摄影技术不成熟,画面里的人群勉强留了个虚像,连人脸都看不清,只能勉强分辨有一位白衣女人被人群簇拥着从一扇门里出来。似乎就是新娘出嫁的场景,唯一有点奇怪的是新娘不是自己走,而是坐在椅子上被人抬出来的。   旅游景区为了表现自己历史悠久有人文气息,编造故事挺常见,但真正有图有真相的没几个。开发商将照片印上旅游册,五方塔的可信度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和其他胡编乱造的景点比起来格外清新脱俗。   就连此时看到照片的毛利小五郎一时也有点相信了,小声嘀咕,“难道是真的很灵?”   柯南带着泽田弥来到柜台前正好听到这句话,他的视线刚好落在旅游册的照片上,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喂喂,灵什么啊?这分明是个恐怖故事吧?   他虚着眼睛瞟了眼这位不太靠谱的大叔,拉着身边的萝莉理他远了点,然后举起手挥了挥吸引柜台后的小姐姐注意道,“呐,大姐姐,旅馆里现在提供食物吗?”   柜台后的小姐姐“诶”了一声,低头往下看到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们厨师做饭的时间是固定的呢,现在的话不是饭点,厨房还没开火……小弟弟你饿了吗?”   “这样啊,那附近有便利店吗?”   “抱歉,我们这里位置比较偏,便利店的话要走很远。”说着前台小姐的表情更加为难了起来。   “那么,你们这里的厨具和食材能够借用吗?”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插进来。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倏然一紧,泽田弥回过头,“哥哥?”   “嗯,弥酱和柯南饿了吗?”金发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走了过来,他低头朝她笑笑,顺手把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揣进口袋里。   “我还好。”泽田弥想了想,“但是祂好像有点饿。”   他?   安室透下意识看向柯南,小男孩疑惑地摇了摇头。 第25章 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安室透刷的脸卡起到了效果, 前台小姐姐冲着他脸红了一会儿, 表示可以帮他和后厨商量。   然后安室透就借到旅馆的厨房和食材, 做了点简单的食物。   端盘上桌之后,大厅里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过来。因为人太多, 特别是有一个跟着喊饿的元太, 最后大家把准备带回去当手信的温泉馒头也拆了。   泽田弥确实不太饿, 但是堂哥的厨艺太好,她还是乖乖坐在桌边喝完了一碗粥,这才带着一碟温泉馒头去了庭院。   安室透注意到她的动静,正准备跟上去, 大厅角落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他动作一顿,往那边掠了一眼。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女孩子是娇娇气气的美艳挂,男人的长相尚可,就是相比之下气质平凡了些, 一头短到发根的平头和外貌也有些不搭。性格倒是看起来很老实,面对生人时甚至有些畏缩。   那对情侣中的女孩跟旅馆的服务人员起了冲突,大概是之前来的时候也问过有没有食物结果得到了没有的答复,现在看到一群人在大厅吃饭, 以为自己被差别对待了,立刻闹了起来。   服务生态度诚恳地解释那些食物是客人自己做的,女孩依然有些不依不饶, 男朋友在她旁边急出一头大汗, 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结结巴巴地规劝她。   “清水,算了,你想吃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做……”   “谁想吃你做的啊!如果不是你非要换房间,怎么会拖到现在?!”   名为清水的少女反手把他甩了出去,她隔着人群远远看了一眼安室透,对比这位身姿挺拔如青松般赏心悦目的金发帅哥,再看看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男友,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心中再次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男人的。   她冷哼一声,甩手离开,当着众人面没给男朋友留下一点面子。脾气好到近乎懦弱的男人也没有生气,他冲服务生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连声道歉,又继续喊着自己女友的名字,像条忠诚的狗一般追了上去。   安室透和柯南的目光同时在那个男人身上落了一下。   “那对情侣好像跟我们是同一趟列车的诶。”   突然爆发的冲突把小孩子们吓了一跳,等两人离开,他们开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鸣人:“是吗?我不记得啊……”   光彦:“鸣人你当然不记得了,你跟泽田桑去洗手间了,后来才和我们会和。这对情侣是我们因为火灾警报往前面车厢移动时在路上遇到的。”   鸣人:“诶诶?是这样吗?”   安室透收回目光,把小朋友们的嘀咕囫囵听了一耳朵,暂时没放心上。看了看时间发现堂妹还没回来,他正准备出门找人,就看到泽田弥拎着一只空盘子,若有所思地走进来。   “姐姐。”小鸣人看到他姐,迅速迎过去,他绕着她转了一圈满头雾水道,“姐姐你把馒头吃光了吗?”   “啊?”泽田弥回过神,有点无奈地抬了一下眼,“你觉得我吃得完吗?”   “吃不完。”小鸣人诚实回答。   就是吃不完才惊讶呀,他伸着脖子往外望怀疑他姐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饿肚子的猫猫狗狗喂给他们了。   泽田弥没管犯傻的弟弟,把盘子放回桌上,环视一圈,准确地找到她哥,跑过去。   “尼酱。”   安室透顺手把她接住,温和地“嗯?”了一声,一边低头理了理小萝莉的衣摆,在她衣摆最下方发现了几道折痕和一点沾着潮气的青苔。   “弥酱去看院子里那个青石台了?”青年状似不经意地说。   咦?   泽田弥茫然地点点头,哥哥怎么知道的?   “只有那边有水流,凳子下的青苔才会沾着潮气。”安室透漫不经心地把那点青苔碎末拈掉,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摸了摸妹妹的头,“还要温泉馒头吗?”   泽田弥摇摇头,她垂着眼,又回到了那个若有所思的状态。纤长的眼睫盖下去时,她浅色的眼瞳就暗了许多,像盛着一泓静谧的月光,不笑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迥远的距离感。   “哥哥,”她脸上带了一点不自知的迷茫,慢吞吞地说,“我感觉今晚可能会出什么事。”   .   当天夜里。   那天晚上的月色比哪一晚都黯淡。   安室透沿着狭窄昏暗的楼梯间,不断喘息着往上跑,焦虑和惶恐像涌上沙滩的潮水不断吞噬着他的冷静和理智。冷铁铸造的楼梯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等他终于踩过最后一层台阶,猛地推开天台的大门,一声枪响轰然在空旷的天台上炸裂。   血,冒着硝烟的枪口,背对他站在天台上的男人,还有缓缓沿着墙壁滑下去的诸伏景光。   墙面和地面大片的红色将他视线狠狠灼伤了一下,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持着枪的男人回过头,侧脸上还站着景光的血。   “对付叛徒,就应该回以制裁,是这样没错吧,波本?”   ……波本。   …………波本。   ………………波本。   男人冷沉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下,一排一排的墓碑从泥土中钻出来,砌成复杂的迷宫将他围在最里面。   几只瞳孔猩红的乌鸦扇了扇翅膀,发出几声粗哑的啼叫,停在墓碑顶端的十字架上。   安室透有点茫然地抬头看去,满眼都是认识的名字,任务的目标、处决的叛徒、有罪的、无罪的,所有死在他手下的人,在六尺黄土之下睁开眼睛,透过冰冷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朝他投以瞩目的视线。   他在这些人的审视中慢慢往前走,路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在一个名字刺入眼帘时猛地顿了一下。   荻原研二。   他缓缓地继续向前。   诸伏景光。   伊达航。   每往前一步,他的脚步就慢上一分,仿佛刻着这些名字的墓碑伸出长长的枷锁一圈一圈在他身上绕紧。在他脚步沉重得几乎无法再往前挪动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迷宫尽头。   那里立着最后一个墓碑,十字架的影子投到他脚下,仿佛钉在墓碑上的审判之剑。   碑面上是空白的,还没写上名字。   以为会在最后看到自己名字的安室透无声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被他甩在身后的乌鸦忽然“嘎嘎”怪叫两声飞了过来,落在十字架顶端。   石屑扑簌掉落,像一只无形的手执着刻刀在空白墓碑上刻上了最后一个名字。   松田阵平。   .   安室透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   清冷的月光透过纸质拉门从门口铺进来,和式房间的榻榻米被光照亮了半扇,房间里除了自己剧烈的喘息还有两个又轻又浅的幼兽一样的呼吸声。   安室透单手撑在床铺上回过头,看到自己右侧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和金发小正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睡着滚到了一个被窝里,两张天使一样的面孔凑到一起,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他下意识浅笑了一下,空得漏风的胸腔似乎被这一幕安抚了,那些在他耳边不断徘徊的风声也跟着停歇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俯下身,把小萝莉把裹进被子的长发抽出来,又帮她提了提被角,目光在两个小孩子脸上落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月光将走廊照亮了长长一段,安室透靠在门前的廊柱上,拿着手机点开了通讯界面。   里面有一封前几天松田阵平忽然给他发过来的邮件。   【研二的仇报了。】   他的眼睫安静地垂下,目光在这句话上停了很久。   .   泽田弥迷迷糊糊从梦境中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往左边一捞,捞了个空。   她迷糊着上下摸了摸,冷冰冰的被褥和灌进来的空气让小萝莉一个哆嗦,彻底清醒过来。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左右看看。   右边弟弟正老老实实睡着觉,左边……   她哥呢?   感知的触觉延伸出去,一团耀目的灵魂火焰在门外走廊上静静燃烧。   所以哥哥大晚上出去吹风了?   小萝莉坐在床上有点懵,她等了等,好一会儿不见她哥进来,终于起身找了出去。   .   “尼酱?”   安室透的发呆是被一声轻呼惊醒的。   又轻又软仿佛刚睁眼的奶猫,天然带了点撒娇式的娇憨。   他抬起头,看到他的小堂妹穿着件樱花粉的浴衣,披着长长的银发站在门口揉眼睛。   她似乎还处于睡梦和清醒的过渡中,迷茫的情绪几乎可以透过头顶的呆毛传递出来。在完全清醒之前,身体就已经有自我意识般向他走来。   安室透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一直跟着小女孩蹭到近前,这才弯下腰把她抱起来。   “吵醒你了吗?”他轻声问。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他,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迷糊糊地在他颈窝蹭了蹭,眼皮垂下,小小的身体靠在他怀里眼看着又要睡着了。   她像是半路醒来发现身边空了就自动出来找他,找到了就换个地方继续睡觉了。   安室透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他低头看着怀里小女孩小天使一样的脸,她银色的长卷发蹭在他的锁骨上,余下的顺着手臂滑下,像往他身上洒落了一捧月光。   “稍微有点警戒心啊你。”   青年轻声开口,灰蓝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像极深的海,情绪晦涩莫测,看不分明。   快要睡着的泽田弥小萝莉当然是不会回话的,她在他怀里睡得分外安稳,清浅的呼吸落在他脖颈间,无形中传递出出来的信赖几乎要将他溺毙在原地。   如果这孩子有一天发现他并不是她堂哥,会怎么样呢?   “会被讨厌的吧,我。”   安室透轻声喃喃,唇角勾起一丝轻嘲。   但那点波澜很快就被他平息下来,他微微抬头,视线投向屋檐外浩渺的夜空,眸底是一片寒凉如水的平静。   没关系,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第26章 遥久的钟鸣(一)   凌晨三点, 安室透正准备抱着趴在他身上睡着的妹妹回房间休息, 一声高亢的尖叫突兀地划破夜色的宁静。   安室透脚步一顿, 猛地抬头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黑漆漆的客房沿着走廊往前延伸,没进无底的黑暗里。   他旁边的房间紧接着亮起灯, 睡在他们隔壁的毛利小五郎从门口探出头, 难得地目光清醒, 下意识往外张望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先过去看看,麻烦毛利老师帮我照顾一下弥酱和鸣人。”   安室透把妹妹往便宜老师方向一递, 拔腿就往尖叫方向跑。   毛利小五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个团子, 他一愣,刚要张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身后房间蹿出来, 动作迅速地跟上了安室透。   “喂?柯南?!”   “爸爸?”   被同时惊醒的毛利兰从旁边房间走出来,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眼前掠过,飞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   “那两个臭小子!”   毛利小五郎只在自家女儿小时候抱过小孩子,没办法把香香软软的小萝莉和皮实闹腾的柯南同等对待, 他抱着泽田弥像被人拍了个定身咒,动都不敢乱动,站在原地大声嚷嚷, “兰, 快把这孩子抱走!”   “额, 哦。”   毛利兰下意识伸手,刚把小孩接过来,就见自家父亲火急火燎地朝着同一方向跑了。她怀里的小萝莉被转交了两次,被闹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扭头往外看,精致的小脸上是和她一模一样的茫然。   忽然爆发的尖叫和接连奔过走廊的脚步声彻底扰乱了夜色的平静,这时候旅馆里的客人们还没被吵醒的已经没几个了。黑漆漆的旅舍中接连亮起灯,很快就连旅馆的主人也被从被窝里挖起来,匆匆忙忙下了楼。   惊醒的众人最后聚集到大厅,茫然地围着旅舍店长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刚起床的店长比他们还茫然。   安室透双手插兜站在人群外,扫了一眼衣衫略显凌乱的客人们。出来查看情况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当然肯定还有一些懒得管事,根本没出门的。   “呐。”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吵嚷的人群上,低声问旁边的柯南,“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听到了。”柯南同样以探究的目光看向人群,“为了防止是我听错,我还出去查看了一下,门口多了一道车辙印。”   “这个时候忽然开车出门吗?”   他们刚刚追着尖叫声跑出去,什么都没发现,深夜忽然离开的汽车是唯一古怪的地方。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也有旅客遇到紧急情况必须马上出发的可能性。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柯南轻声说,“我总觉得刚刚那声叫声有点耳熟。”   大厅的窗子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阵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动着窗帘呼啦作响。头顶昏黄的灯光将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妖魔。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因为好奇也半途起床跟着阿笠博士一起来到了大厅。   “呐。”元太左看右看,问光彦,“你有没有看到步美和灰原?”   “我好像一直没看到她们。”光彦挠了挠脸颊,“她们两个没起床吗?”   “不知道,步美是和灰原还有兰姐姐一起睡的。”   正说着话,毛利兰牵着哈欠连天的小鸣人一起走了进来。   元太看到她们进门,立刻跑过去,“兰姐姐,步美和灰原呢?”   他左右看看,又加上一句,“泽田桑也不在。”   毛利兰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灰原说她有点不舒服,泽田是犯困不想动弹,园子陪她们一起留在房间了。步美的话,我看到她的床铺空着,好像之前就起床去洗手间了。怎么,她没过来跟你们集合吗?”   一道灵光穿过脑海,安室透和柯南同时回头。   对了,步美!   刚刚那声叫声又尖又利的确不太像大人的声音,如果真的是步美的话……   安室透和柯南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毛利老师,我去洗手间附近看看,你去找店家核对登记入住的客人,查一下到底是谁离开了。”   “啊?哦。”毛利小五郎摸了摸脑袋,看着两人跑远了,然后忽然有点憋气,“真是,为什么是他给我布置任务?”   .   旅馆的洗手间在走廊左右两端各有一个,靠进正房那个途中要路过一个小天井,路程远上一截。步美一个小女孩晚上出来上洗手间,就算不怕冷,对黑暗本能的畏惧也不会让她舍近求远地选择那里。而另外一端的位置贴着外墙,翻过墙头就是外院,外院两侧各开辟有一道侧门。   “我跟柯南去检查了一下,洗手间旁边的墙头上有脚印,外院的侧门锁已经被人打开,很有可能已经有人从那里出去了。”   十多分钟之后,众人重新聚集在大厅。安室透说完以上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由得有些发沉。   毛利小五郎干咳了一声开了开嗓子,“我找旅馆老板核对了留下来的旅客,的确有一个屋子的客人不见了,104号房,住的是一对情侣。女性登记的姓名是日高清水,男性是松尾圭人,好像就是我们下午在正堂遇到的那两个人。”   “所,所以是他们把步美拐走了吗?”元太噙着泪说,“那两个人是专门拐小孩子的人贩子?”   安室透:“看起来不像,那位日高小姐衣着和气质不俗,家庭环境应该很好,不像是会因为钱做这种事的人。”   “如果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呢?”柯南沉吟,“或者是他们做了什么事被步美发现了。”   元太倒吸一口冷气,噙着的两包泪水眼看着就要晃下来,“所以步美被灭口了吗?”   柯南:“……还不至于。”   “如果是被撞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安室透也认为这个可能是最大的,但是又有其他地方说不过去,“那他们为什么要把步美带走?”   光彦左看看沉思的柯南,右看看敛眸思考的安室透,努力跟上他们的思路,“想掩人耳目?不让步美说出去?”   柯南:“不,让撞破犯罪现场的目击者消失,最大的可能性是想要将被撞破的事情遮掩下去,维持表面上的‘正常’。如果现在旅馆中的客人一个不少,还有这个可能。但既然104号房间的客人失踪了,本身就说明他们有问题,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地让步美也跟着‘消失’。”   安室透紧跟着分析,“如果是不在意暴露行踪的亡命之徒,随手打晕目击者后,大多会将她扔在原地。因为带上是个累赘,而且我们发现步美失踪,很有可能会立刻跟上去找她……”   他刚说到这里,微微一怔,和柯南同时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呢?   安室透第一时间抬头看向毛利兰,“弥她们还在房间里?”   黑发少女下意识点头,然后就见金发青年和柯南脸色同时变了一下,扭头就朝门口跑。   趁着他们分析时从旅馆老板那里拿到了104号房间钥匙的毛利小五郎刚走回来,两道人影擦着他的肩膀一前一后就冲了出去。   他差点被撞了个趔趄,压着火气冲自己女儿问道,“他们怎么回事?”   毛利兰先是茫然地摇摇头,“安室先生刚刚问我泽田他们是不是还在房间……”   她刚说到这里,联想到两人方才的举动,脸色紧跟着变了,难道房间里的人出事了?!   .   泽田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摇晃的汽车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四下摸了摸,扶着车门爬起身,扭头就看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正睁大着双眼满脸担心地看着她,见她清醒立刻扑了过来。   “泽田桑,你没事吧?”   啊,是那个跟柯南一起的小女孩。   泽田弥顺手接住她,小孩的身体微微发抖,大概是因为惊恐的原因,她说话时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泽田弥安抚地拍了拍她,抬头看去,从刚才她醒来开始,有一束目光就已经从前方投射了过来。   “醒了吗?”   目光的主人说,他还在开着车,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只透过后视镜露出了一双眼睛。   作为一个绑架了两个无辜小孩子的亡命之徒,他的眼神却没有绑架犯该有的阴狠,恰恰相反,那是一双带着点悲悯和温柔的眼睛。   泽田弥有点怔地望着这个人,好一会儿,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露出了一点难过的神情。   她微微垂下眸,向身旁的步美问道,“你身上带硬币了吗?” 第27章 遥久的钟鸣(二)   温泉旅馆正堂。   大厅的壁灯全都打开了, 照得里里外外亮堂一片。旅馆中的客人们都被叫醒, 惶惶不安地聚集起来扎堆取暖。   细碎的议论宛如夏日烦人的蚊蚋, 让大厅里的气氛焦躁得像一锅即将煮开的水。   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围坐在沙发上,脸色一个比一个不好看。   半个小时之前, 他们赶到毛利兰的房间, 发现铃木园子和灰原哀被人迷倒在地, 原本应该跟她们在一起的泽田弥不见了。   “犯人带走步美的真正目的,是希望引发骚动,让我们聚集到这个大厅来。”   毛利小五郎深吸一口气,嗓音粗哑的开口。身为这群人中的长辈兼侦探, 他自觉自己应该担起责任来,“也就是说, 104号房的两人很可能是同伙。他们带走步美后,其中一人启动汽车,特意让我们听到引擎声又在后门留下车辙印, 制造已经离开的假象。然后另一个人潜伏在旅馆中,趁着我们不注意去到兰的房间,迷晕铃木和灰原,带走了泽田。对方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泽田小妹妹,至于步美,很有可能只是顺带。”   “所以难道他们早就盯上了泽田桑吗?”元太噙着泪花问, “故意跟我们上了同一趟列车, 然后跟到了这里?”   不对, 应该没有那么早。   柯南垂眸沉思,铃木特快列车的后半程响了火灾警报,那时候元太几人在往前避难途中遇到了这对情侣。如果对方在那个时候就盯上了泽田,发现她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一定会回头去找她,不会错过这个兵荒马乱的大好机会。   他们在那个时候没有动作,很有可能在列车上时泽田还不是他们的目标,他更倾向于对方是在旅馆遇到之后临时起意。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小孩子那两人偏偏盯上了泽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柯南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安室透。金发男人眼眸半垂,看不清神色,正看似平静地翻着一本旅游手册。   周围人下意识地坐得离他有点远,连毛利小五郎方才说话时都不自觉压了压声音。   看他的表情,这件事不像是黑衣组织出手干的,难道真是个横插进来的意外?   毛利小五郎:“总而言之,长崎县的警察已经在沿途设下路障,白天停车场门口的监视器也拍到了那对情侣开的车的车牌号,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我们先安心等着吧。”   “可是……”元太和光彦担心地说,“如果那两个绑匪路上伤害步美和泽田了怎么办?”   毛利小五郎:“不要想那么不吉利的事啊!而且既然千方百计地把人绑走,肯定是有目的的,在达到目的之前,绑匪肯定不会对那两个小孩子下手。”   可是那两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柯南朝那边掠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桌面上,上面摆着一些从104号房搜出来的零零碎碎的杂物,似乎是凶手留下的,安室透手里的旅游手册也是其中之一。   他现在真正担心的是,对方真的会往进城的方向开吗?他如果拐到了山区里,警方在公路上设下的路障就没用了。   凌晨三点多,正是一个人最容易犯困的时间。   虽然出了一件绑架案将众人吓清醒了,但人的精力并不因突发状况而转移,特别是旅馆的客人大多白天在各景点间奔波了一天。等被绑架案刺激的神经重新松弛下去,睡意卷土重来,没多久大厅里就哈欠连天起来,甚至不少人起身回房间继续补眠了。   当案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大多数人的关注度都是有限的。   毛利兰找店家要了一些茶叶,煮了浓茶,一人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这个时候他们肯定睡不着。铃木园子还在角落里打电话,她用了家里的势力派出了搜救队想要帮忙找到人,毕竟泽田弥是在自己的看护之下失踪的,她难免有些自责。   毛利兰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友,又扭头看向沙发。那里躺着睡着的小鸣人,他刚刚跟着她来到大厅之后就半晌没有动静,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发现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方才找人时的兵荒马乱都没有把他吵醒。   他睡得实在太沉,甚至让人担心是不是生病了,毛利兰给他量过体温后才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小鸣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失踪了,其他大人怕他哭闹也并没有叫醒他。   毛利兰用担忧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继续倒茶,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旁边的柯南正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犯人遗落下来的物品并不算太多,隐形眼镜盒、洗面奶、还有当时摆在浴室洗手台上的化妆品,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呐,兰姐姐。”黑发小少年抬起头,“你们女孩子出去玩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事先把化妆品拿出来摆好吗?”   “啊,因为第二天起床要用。”毛利兰愣了愣,回答道。   铃木园子恰好打完电话走过来,顺口接了一句,“毕竟女孩子的化妆和护肤步骤那么多,不先拿出来,到时候不就手忙脚乱了吗?”   “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拿也可以啊。”   “哈?有那个时间我为什么不在床上多睡几分钟?”   柯南眼眸往下一压,眸底闪过一抹锐光。对,大部分女孩子习惯都是这样。所以对于那位日高清水小姐来说,其实是有“第二天在旅馆起床”这个预想的。   难道她事先对绑架计划并不知情?   而且既然是半路改变的计划,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地是什么?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到沙发另一端的人站了起来,拿着那本旅游手册向前台走去。   “那个……”众人视线下意识跟上他,不太敢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在堂妹出事之后金发青年表现得太冷静了,冷静得跟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的深海似的,一双眼眸幽冷得深不见底,老实说有点吓人。   “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叫做五方塔的景点?”安室透在众人视线中走到柜台前问。   众人一呆,这个时候问这个,总不会是这位大佬忽然兴致来了想出门夜游吧?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大家想问又有点怂,少年侦探团的小朋友们挤在一起拱了拱柯南,小小声说,“安室大哥想做什么啊?”   柯南的目光落在金发青年挺拔修俊的侧影上,脑海中忽然闪回过几个细节。   “有的。”旅馆的店家是个头顶谢了半拉的中年男人,店里临时闹出一起绑架案,他焦头烂额出了一脸愁苦,看起来更加历经风霜了,“是有这么个地方,据说许愿很灵,很多游客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许愿?   柯南一愣,忽然跑了过去,“呐,今天白天的时候,那对情侣是不是换了房间?”   “啊对。”店家点点头,回忆了一下,“他们原本定的房间是西厢房的108,但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之后那位松尾先生忽然说那间房间风水不太好,非要换一个。然后我们就给他们换到了104.”   ……风水。   柯南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光亮,他跳起来扒上柜台,几乎和安室透同时开口,“那个五方塔的地址在哪儿?!”   .   “什么?派一队人往五方塔的方向拦截?”   长崎县的警官们听到这个要求时有些茫然,“为什么?绑架犯挟持了人质就算要通过山区逃窜,也不应该直奔景点方向去啊?五方塔所在的山坡再往前是一片断崖,他们去了那边前方就没路走了。”   “那个,因为犯人最开始来这里的目标就是五方塔来着,所以说,我觉得……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过去呢?”毛利小五郎干笑,他能解释什么?他也满头雾水,总不能说是他的弟子支使他这样做的吧?   话说回来他连他们怎么知道犯人原定目标的都不清楚,而且大晚上的那两个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往深山佛塔里跑是要干什么?搞邪教祭祀吗?   灰原哀看了一眼还在跟警察沟通的毛利小五郎,视线重新转移到面前的电脑上,按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耳麦。   “你要的五方塔的资料我正在查。”灰原哀冷静地说,“不过,你们怎么确定犯人一定会去那里?”   柯南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出来,滤过一层电波有种沉稳的冷感,“因为‘风水’。”   “风水?”   “旅馆的房间布局分了东西两个厢房。108号和我们定的房间都在西厢房,而104号房间在东厢房。犯人的目标是泽田,他最开始订的108号房间跟我们更靠近,原本是更方便犯案的,但他却特意挪到了东边。所以,我怀疑他跟老板说的觉得108号房间风水不好,可能真的是他换房间的原因。”   柯南坐在汽车后座上,湛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窗边疾驰而过的风景,在呼啸的风声中压低了声线对灰原哀说道。   “也许是别的理由呢?”   “只要不是跟犯案相关,他大可以直接跟老板说出来,没有必要找一个这样看起来像是在挑刺的借口平白引人注意。而且白天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人手腕上带了一串陈旧的佛珠,有经常被人使用的痕迹。他走过去的时候身上有一点淡淡的檀香味,再加上头发也剃得很短。我怀疑他是哪个寺庙里刚刚还俗的僧人,当时还奇怪地留意了一下。”   灰原哀敲击键盘的指尖一停,目光下意识朝耳麦偏了偏,“如果是僧侣的话,倒是的确会相信这些。可是,你不能光凭这个判断他会现在跑去五方塔吧?”   “不止这个,你还记得白天在列车上的事吗?”   柯南将手搭上车窗边沿,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纷飞,轻声喃喃,“……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怀疑阴阳术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灰原哀:“属于侦探的理性思维吗?”   “大概吧……总而言之,不管我信不信,在那部分人眼中,泽田大概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之所以认准她,很有可能是有什么仪式需要她配合。他好不容易将她拐走了,肯定会直奔五方塔这个目的地。”   “所以,为什么你们会知道他最开始的目标就是五方塔?”   “结合一些线索,这个很容易判断吧……”柯南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深夜的山林比白日多了几分静谧诡谲,道路两边横生的枝丫像隐藏在山林深处的妖魔朝路过的人伸出触手。深深浅浅的影子将一切都掩盖在黑暗里,汽车在小道上行驶的声音格外空旷,仿佛在夜色中传出去了老远。   那个不靠谱的毛利大叔,这一次随口的吐槽说不定还真说对了。   柯南湛蓝色的眼眸笼上一层阴影,心底泛起深深的担忧。   邪教祭祀……在他们赶到之前,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最后一个问题。”灰原哀在耳机中问,“你就这样和安室透一起跑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吗?”   别忘了他是黑衣组织的人。   “……这个倒是没什么。”接收到这句隐晦的提醒,柯南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驾驶座上的人。   金发青年握着方向盘,神色冷凝,气场有种生人勿进的冰冷和杀气。   “……我觉得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感受着至少两百迈往上跑的车速,被吹进来的风糊了一脸的柯南木然道。 第28章 遥久的钟鸣(三)   泽田弥从前座收回目光, 拍了拍扑过来抱住自己的小女孩。   “你们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好吗?”驾驶座上的人说, “我只是需要你帮个忙, 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你们可以听话一点吗?”   男人的声音透着刻骨的疲惫, 他甚至完全不像一个绑架犯, 说话的态度温和, 威胁人都是用的商量的语气,像怕吓到她们一样。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境,会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个很温柔很喜欢小孩子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态度削弱了他身上的威胁感,步美抱着泽田弥抽泣了一声, 扭头问,“你要带我们去哪儿?要做什么?”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男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他们, 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泽田弥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步美的背耐心安抚她,一边将视线投向副驾驶席。   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椅背的缝隙支棱出一缕精心烫过的大波浪卷发,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从她们睁开眼起就没说过一句话,那缕长发也一动不动搭在那里,除了汽车转向时微微晃一晃,其他时候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呐, 泽田桑,对不起。”   泽田弥正望着那个人想着些什么,怀里的步美忽然沮丧地低声开口。她大概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尖叫惊动了犯人, 顺便还把泽田弥也牵连进来。   “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半夜起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泽田弥稍微一怔, 低头看她。   她好像有种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处之泰然的淡定,但因为长相太过精致可爱,稍稍睁大眼睛看过来时,神态间总有些第一次睁开眼看世界的幼猫一样的天真懵懂,于是让人不自觉地又开始为她操心。   在此时的步美眼里,这个坐在窗边的小姐姐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披在肩上的银色长发衬着窗外不断驶过的夜色,整个人好像自带柔光,看着她就会联想起初春枝头绽放的樱花,美丽又脆弱,让人不由得担心即将到来的季雨会不会沾湿它柔嫩的花蕊。   虽然自己比泽田弥还要小两岁,但小步美心中却忽然升起种“我要保护她!”的没来由的责任感。她就着抱住她的姿势微微仰头,眼底的目光十分坚定。   和柯南一起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案件让她比同龄小孩遇事时多了一份冷静,绑架犯说的话并不能让她完全相信。   “一会儿那个人开门下车的时候,我跑过去抱住他的脚,泽田桑抓住机会快点跑吧!”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然后也压低了声音,凑到步美耳边用气音回道,“步美是在担心我咩?”   “诶?”看着她那双靠得极近的漂亮眼瞳,小步美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一下。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泽田弥说,她的声音清淡,却无端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嗯……嗯!”步美小萝莉愣愣地望着她,下意识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真的安心了几分。   .   五方塔原本便是热门景点,虽然最开始是修建在深山里,但在金钱的驱动下,再难走的路也被开发商人为趟平了。供车辆行驶的车道从山脚沿着山坡盘旋到半山腰,最后延伸出一片平坦的空地。   再往上是条供游客攀登的狭窄小道,一路蜿蜒到寺庙门口,站在底下空地仰头看,夜色中的五方塔已经耸立在眼前。   汽车在空地前停下,泽田弥拉着步美下车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一点点晕。   今夜是满月,清冷的月光从天际洒落,不远处的高塔和佛寺沐浴在月光下,有种神圣的静谧。   男人从汽车后备箱里拽出一个体积庞大的背包,抗在肩上,看向佛塔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和炽热,他朝两个小孩子招收,“走吧。”   他说完就率先走在了前面,不用他开口,坐在副驾驶上的另一人已经自觉地跟上。   泽田弥带着步美跟在男人身后,怏怏地抬起眼皮注意了那人一眼。   她没赶上今天下午那对情侣吵架的现场,只在他们离开时匆忙扫过一眼。但她记忆力好,依旧认出了这就是下午那两人,副驾驶席上的就是那位叫做清水的少女。   白天时她像朵带刺的玫瑰,生气的样子都透着股活色生香的娇妍,现在这玫瑰仿佛成了塑料的。她跟在男人身后,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亦步亦趋往前,三魂六魄仿佛缺了一半。   夜晚山林的寒意灌满长阶,他们在黑暗和静谧中往上走,沿途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步美踩着石阶走得磕磕绊绊,山道两侧茂密的林木将月色遮挡了大半,她不小心踩着一枚石子,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要摔,前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她扶住。   “没事吧?”那人问。   步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男人空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平静地收回来,轻声问,“还走得动吗?”   如果他不是那个强制把她们带来这里的人,态度几乎可以称赞一句温柔细心了。   泽田弥提了提精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把有点不知所措的步美揽到自己身边,“走得动。”   “那就继续吧。”   男人回过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他们在黑暗中又走了十多分钟,眼前豁然一亮,高高的塔尖已经近在眼前。   .   五方塔所在的佛寺是有僧侣居住的,但这个时候当然都已经歇息了。那个叫松尾圭人的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撬开了佛寺大门,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去。   “不用想着喊人。”男人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头也不回地警告,“就算你们现在出声,其他人也听不到的。”   泽田弥默不作声,不用他提醒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从进门开始笼罩在她们身上的“术”。   这个男人也是灵能侧的人,只不过他似乎并不算特别深入,充其量只是个半吊子。   他们走过佛寺本殿旁的小道,男人似乎对寺庙的布局特别熟悉,带着他们三拐两拐就找到了五方塔。   泽田弥跟在男人身后穿过佛塔前的空地,看着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塔门,率先走进去。   五方塔的年代久远,整体是木质结构,里面也没有安装什么现代的灯具。推门往里一看,尽是黑漆漆一片。   男人进门后,黑暗中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一簇火苗率先亮起,紧接着是第二簇、第三簇……   泽田弥拉着步美和那个人偶娃娃一样的清水小姐一起站在门边,看着男人跪在一层塔楼中心,从背包里掏出一支又一支蜡烛点燃摆在地面,举止卑微又虔诚。   她靠在门上看了半晌,疑惑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烛火中心的男人回过头,摇曳火光下,那张线条温柔的脸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又带着一些莫名的希冀,这两种情绪交错到一起,让他瞳孔深处的神色都恍惚起来。   “……你知道道成寺钟吗?”   .   “五方塔的建造时间可以追溯至四百年前,据说是先有塔,周围的佛寺是后来才围绕它修建。它在当地的名气并不仅仅因为那个传说,本身也有一定历史底蕴。”   灰原哀找到了柯南要的资料后,筛选部分给他发了过去,“塔里最重要的部分是顶层供奉的佛钟,它比佛塔本身历史还要悠久……你知道道成寺吧?”   “《京鹿子娘道成寺》里的那个寺庙?”   柯南拿着手机查看资料,他身旁车窗外幽暗的树影飞快倒退,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夜幕中央,是永恒不变的布景。   “对,道成寺曾在宽永十一年,也就是一六三四年曾经被废寺。当时寺中的东西都被变卖,五方塔供奉的钟据说就是当时一位富商从道成寺请回来的。”   “道成寺……钟……”   柯南往后滑动着屏幕,眼眸虚了虚,“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清姬和安珍的故事吗?对僧人爱而不得的少女因怨恨化为巨蛇最后把自己和躲在钟里的安珍一起烧死……嘛,应该只是传说吧。”   “这种时候谁知道呢……”柯南在屏幕上滑动的指尖一顿,察觉到什么一般扭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灰原哀感觉他好像话没说完。   “呐,我说,灰原。”   柯南放下手机,挂着耳麦趴在车窗上往外探,清澈透亮的眼眸疑惑地倒映出高悬于天际的圆月。   灰原哀听到了他似乎带了丝凝重的声音,“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亮……红得有点奇怪?”   灰原哀一怔,正准备扭头看向窗外,忽然听到那边传来胶皮蹭在地面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就是柯南的一声痛呼。   “怎么了?!”   “没,没事,安室踩了刹车,我不小心撞到头了……我们已经到了。”   然后就是车门被拉开的“咔哒”,那边的人似乎跳下了车。   灰原哀松了口气,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总而言之,你们注意……”   “灰原!”   “安全”二字还未出口,对面的人忽然打断她。这一次她没有听错,对方的语气真正凝重起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开到停车场,抬头就能看到五方塔的空地,旁边只有一条路,沿着它往上走就到佛寺了,对吧?”   “对,怎么了?”   “所以,为什么现在我们面前的路有两条?”   “?!” 第29章 遥久的钟鸣(四)   佛寺下的空地。   柯南拿着手机, 和安室透同时仰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塔。   隔着一片并不遥远的山林, 高处的佛塔仿佛触手可及。   前方的石阶在他们看得到的位置分成了两条岔道, 蜿蜒着流向山林的黑暗中。   穿过山林的风呼啸而过,沉浸在夜色中的高塔和佛寺被月光渡上一层不祥的红光。   “怎么样?”柯南摘下耳机, 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沉声道。   “一人一条路, 你到的如果是正确位置就给我发消息。”   面对这个诡异的场景, 安室透依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冷静。他的焦躁和郁气仿佛在刚刚那场飙车里全部发泄出去了,灰蓝色的眼瞳像亘古不化的冰原,不会因任何情绪动摇半分。   柯南:“反过来你也是同样。”   安室透冲他一点头。   然后两人不再多说,默契地各选了一条道路, 朝着上山的方向走进无边黑暗里。   .   五方塔。   男人点完蜡烛就要带着他们继续往上走。   泽田弥:“可以把步美留下吗?”   其他人同时看向她,泽田弥继续说, “你只需要我上去就好了,对吧?”   男人居高临下的视线对上她的,忽然一颤。   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半夜起床赶了老远的路, 小女孩的眼皮半垂着,精神有点不太好。但与此同时这种懒洋洋的态度却昭显出了一种莫名的镇定,镇定甚至得不像个被绑票的人质。她浅色的眼瞳在烛火下像蒙了层薄薄的雾气,抬眸看过来时眼神却异常清明, 好像早已看透了一切。   “弥,弥酱……”步美下意识抱住了她的手。   泽田弥安抚地拍拍他,视线依然停留在楼梯上方的男人身上。   对方沉默了片刻, “如果你配合的话, 我可以把她留在这里。”   泽田弥点点头, “那走吧。”   .   烛火的灯光穿过盘旋的楼梯,一层一层传递到最高处时,已经聊胜于无。   佛塔的最顶层面积有些狭窄,那口传说中的佛钟并没有像大多数佛塔上一样被悬挂起来,而是恭敬地被供奉在供桌中央。   供桌前还摆了未撤去的贡品和成排的香烛。   空气里闷着积年的檀香味,男人把香烛点燃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又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枢,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高空的夜风盘旋而过,供桌两侧的经幡沿着墙壁排列开,长长的幡尾曳地,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泽田弥站在楼梯旁,看着男人在供桌前跪下,拨下腕上的佛珠拈在指间,虔诚地念了一段经文。   然后他终于回过头,眼底浮起一丝迷茫,“你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   泽田弥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你不会成功的。”   “不,我会。”男人轻轻笑了。   他一路上都表现得像个脾气温和的正常人,直到这个时候笑容里终于出现一丝古怪。   摇曳的烛火倒映在他眼睛里,他漆黑的眼瞳像个探不进光的黑洞,里面埋着刻骨的偏执。   他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人偶一样立在一旁的女孩身边,眷恋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温柔地呼唤,“清水,醒过来吧。”   少女像蒙了层毛玻璃的眼睛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一点一点擦亮,属于她的神智重新回到这个身体里。   “松尾……君……”   清水懵懵懂懂地看清楚眼前的人,理智归位的瞬间,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左看右看,震惊地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怕。”松尾圭人上前一步,温柔拉住她的手,“你忘了吗?你跟我一起过来的,我准备在这里向你求婚。”   “……求婚?”   日高清水彻底怔住,连手都忘了抽出来。她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周围的环境,目光扫过站在不知何时挪到墙角的泽田弥时还在她身上怔怔地停了一下。   然后她干笑一声,有些尴尬道,“你在说什么啊,求婚什么的……我跟松尾先生并不太熟悉吧,突然提到这个……”   “清水你忘了吗?”松尾圭人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急迫,他迫切地往前又逼近一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她确认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还俗,你就跟我在一起……”   “那个……”日高清水被他逼得贴上了墙面,侧过头刚准备让他离自己远一点,闻言愣了一下。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会儿,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一僵。她讪讪地抽出手,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吞吞吐吐小声道,   “那个……是,是我开玩笑的啊,没想到你会当真了……”   “!”   名为松尾圭人的男人抬着空掉的手,被这一句话劈得面上血色褪尽,苍白地僵立在原地。   日高清水感觉到有点不安,下意识看向了这个空间里第三个能喘气的人。   泽田弥……泽田弥现在有点头晕。   她恹恹地看了那边两个大人一眼,往窗子的方向走了走,满室的檀香味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痴男怨女的戏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过时,爱和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惹乱子的情感。   她还没到能够对这样复杂的感情感同身受的年纪,作为一条被无辜牵扯的池鱼,她甚至有点无动于衷地……只想回家睡觉。   细细密密的热度好像在身体里烧起来,泽田弥打了个喷嚏,靠在墙边上,被满室檀香熏得更晕了。   所以这就是晴明让她不要在现实世界动用灵力的原因吗?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白天的时候只是扔了两张牌出去,现在警告就来了。   日高清水没在泽田弥那里得到什么回应,又讪讪地将视线收回来。   吹进塔楼的风带来深夜的寒意,她抱着双臂瑟缩了一下,周围诡异的环境让她开始感到不安,眼前的男人也跟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大相径庭,一切都好像脱离了掌控。   “松尾君?”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男人缓缓回过头,日高视线和他对上的瞬间就被吓了一跳。   “没关系的,清水。”那个她熟悉的人好像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他勾起一个笑,温柔得毛骨悚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只不过是忘了而已,我很快就会让你想起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放心吧。”   “什么?等等,回到正轨是什么意思?我……”   日高清水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被迫跪在佛钟前,她再想挣扎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松开手,笑容温柔地诱哄,“清水,听话,安静地待在这里。”   “不!等等,你放开我!”   日高清水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不再理她,转身指挥墙角的小女孩,“你去那边。”   小孩怏怏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慢吞吞走到不知什么时候画好的法阵中央站好。   然后,松尾圭人划破手腕放了一碗血,指尖沾着血迹在供桌上的古钟上勾画起来。   场面发展越来越诡异,仿佛哪个邪教祭祀现场。   日高清水忍不住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说过,清水你只是病了,像她一样……”男人沾着血勾上最后一个符文,这才轻声回应,“只要我将你的病治好,清水就会回来了,回到我身边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没病!一点病都没有!我已经说过了,当初我只是随口说的,谁知道你会当真啊!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男人倏然扭头。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日高清水猛地一僵。她只是个娇气的大小姐,从未受过这种委屈,脑子一热就下意识破口开骂。被男人寒凉的目光一扫,她脑子里进的那点水立刻就泄了干净,她的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惊恐地望着他停在原地看了自己一会儿,脸上神色有种诡异的平静。然后男人慢慢上前一步,指尖缱绻地触上自己的侧脸,替她将一缕长发挽至耳后。   她望进他漆黑的眼瞳,仿佛看到黑色的潮水从里面漫出来,将自己包裹着拖入漩涡。   “没有关系。”松尾圭人偏执地重复,“你只是病了。”   “……”   跪坐在窗枢大开的塔楼中央,日高清水却只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窒息,“你疯了……”   “我没疯。”男人微笑着,“我只是找到了正确启动道成寺钟的办法。”   “……什么?”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用科学和常理解释的。”他望着眼前张大了嘴,惊恐中不见一丝往日优雅娇俏的女人,眼里浮起一丝怜爱。   他看着她转动着眼珠,像是在慌乱地思考对策。她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那线条优美的红唇似乎又要吐出什么动听话来蒙骗他,像以往那样,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以此来满足自己的骄傲和虚荣。   是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常理解释的。就好像他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他喃喃地低声重复,“……然而我爱你。” 第30章 遥久的钟鸣(五)   佛说, 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 忧悲恼,怨憎会, 爱别离, 求不得。   古时, 有一位叫做安珍的鞍马寺僧人,每年都要到熊野圣山参诣佛法,途中会在一位富商家歇脚。   富商家的女儿清姬在年复一年的接待中,渐渐爱上了这位俊美的僧人。   她大胆地向僧人表白, 但已经决定将一生奉献给佛法的安珍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因为害怕清姬继续纠缠,他匆忙下撒了一个谎, “修行之后,我即回来与你欢聚。”   清姬信以为真,捧着他留给自己的佛像痴痴在家中等待。然而距离安珍临走前所说的“少则三日, 多则七日”的许诺已经过去七日,安珍却迟迟不见回来。   她终于克制不住出门寻找,沿途每个人都告诉她安珍已经走了,她苦等的诺言似乎只是对方随口撒下的谎话。受到爱人欺骗的清姬心中燃起怨恨的怒火, 她披发赤足地沿着安珍的路线一路狂奔,最终在日高河畔追上准备渡河的安珍。   然而多日的追索让她昔日姣好的容颜已经形同厉鬼,安珍被吓了一跳, 匆忙地逃上渡口最后一艘船, 顺流离去了。   求而不得的怨恨和爱人见自己如见鬼魅的绝望让昔日纯真的少女怨气中烧, 终于化成身长二丈的大蛇。她游过日高河,终于在道成寺追到了为了躲避她而藏身在古钟里的安珍。   她累积的怒火和不甘喷薄而出,缠绕着古钟的大蛇吐出愤怒的火焰,最终将自己和钟里的安珍一同烧死。   尘归尘,土归土,少女携着自己的滔天的爱恨和怨念,拉着无情的爱人一起共赴了黄泉。   .   “清姬和安珍死后,留下的那口钟被道成寺的僧人重铸了。”   松尾圭人站在供桌前,痴痴地望着桌上的古钟,“它里面依然残留有清姬的执念,让她化身为妖魔也无法熄灭的执念。”   “那是,那是假的吧。”日高清水吞了口口水,她既害怕,又因为这个有着奇怪熟悉感的故事而有些恍惚,“……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不,是真的。”松尾圭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另一个世界是存在的,人的执念的确可以扭曲现实……”   “所以,道成寺钟的确可以实现人的愿望!只要执念足够深刻,它就能将人所期望的东西变成现实!”   他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望向供桌前的女人,眼神中多了一丝痴迷,“既然那个人能够做到,清水,我对你的爱绝不会输给他,你稍微等一等,我很快就让真正的你回来。”   “不,你……”日高清水浑身一抖,被他话语中偏执的情感重新惊回神智。她紧张地张了张嘴,脑子飞速转动,脸上同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个,何必非要用这种办法呢?感情这种事情,也可以慢慢培养的嘛。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其实我对松尾君是有好感的……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不是吗?”   松尾圭人定定望着她的眼睛,日高清水立刻期待地望着他,闪着泪光的眼底逼出了一点倾慕。   然而那点倾慕实在太伪劣,比三流演员滴着眼药水装出的泪水还假。   松尾圭人缓缓勾起唇角笑了,“就是这样,你一直都是这样欺骗我的啊,清水。”   少女身体一僵。   他温柔地伸手理了理少女的鬓发,声音中有无限的怜爱,“我以前被你耍得团团转,是因为我愿意被你欺骗啊。可是现在,你得听我的,知道吗?”   “我的家族一直在寻找道成寺钟,五方塔里的这座佛钟是真品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我已经掌握了启动它的方法,只要等到凌晨四点整,道成寺钟就会被彻底启动,到时候,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所以现在,乖一点,好吗?”   他的声音越发温柔,日高清水眼中的惊恐却越来越深,她还想再说什么,松尾修长的手指忽然下移,在她的喉间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清水就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她震惊地凝望着面前的男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然后紧接想起了什么,视线急迫地下移,落在自己腕间的手表上。   表盘上的指针在徐徐转动,它们不受任何外界干扰,严格地推着时间往前行走。时针和分针拉出一个钝角,镶着碎钻的针尖已经无限接近于表盘边缘的罗马数字四。   “咔哒、咔哒……”   高高的塔楼上,好像连风都停止了,时间走动的声音忽然格外清晰,一步一步踩在他们越来越大的心跳上。   日高清水好像被逼到了绝路,她的目光无助地在房间里乱晃,最终落在站在墙边阵法中心的小女孩身上,眼眸里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祈求。   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对方实在太淡定了,满屋子诡谲疯狂的气氛下,唯有她还像个正常人,冷眼旁观着这出扭曲又狗血的剧目。   只是就在这时,日高忽然震惊地发现对方脚下的阵法浮起了金色的光。无形的风平地而起,将小女孩披在肩上的银发吹散。那一个个诡异的符号从地面上漂浮起来,像有了自我意识一般环绕着她漫天飞舞。与此同时,古钟上的血字紧跟着亮了。   不祥的红芒和阵法的金光交相辉映,将摇曳的烛光都压了下去。   辉光中,她眼睁睁地看着松尾圭人在供桌前跪下,以一个五体伏地的姿势,虔诚地颂念经文。   供桌上的古钟好像出现了震荡的虚影,越来越大的经文声震得她意识都开始昏沉,她挣扎着低头去看手表,细长的秒针一格一格往前跳,一步一步往前向分针靠近。   “咔哒、咔哒、咔哒……”   血色的字符和阵纹一起大放光芒。   好像有风从窗口灌入,供桌前的烛火猛烈摇晃起来。   “……咔哒。”   分针和秒针重合在了十二。   日高清水的心跳猛地提到最高,整个世界仿佛停滞了一刻。   凌晨四点整。   红芒和金光倏然熄灭。   什么都没发生。   空气一时间安静得仿佛死了。   “……怎么回事?”满室死寂中,急促喘息着的日高清水第一个茫然开口。   “我……”   她下意识看向跪在供桌前宛如石雕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下一秒,供桌被猛地掀飞,瓜果和香烛滚了一地,桌椅和地面嗑出剧烈的声响,日高清水被吓了一跳,瑟瑟发抖地看向毫无预兆地跳起来,像是濒临疯狂的男人。   他的眼瞳充斥着赤红的血丝,俊秀的脸扭曲到狰狞。他像个被激怒的野兽,喘着粗气在房间走来走去,不断重复,“那些神秘和传说明明是存在的,为什么我会没有成功,为什么?!”   他忽然扭头盯住日高清水,少女被他噬人的目光吓了一跳,撑着地面的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而对方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然后缓缓移向墙角。   他盯着阵纹中央的小女孩,好像一瞬间重新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难道是灵力不够……只用阵法抽取这孩子的灵力这种温和的办法果然行不通吗?”   “那个人说过,所有成功都是需要牺牲的……牺牲……”   重复念叨着那个单词,他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像是陷入了剧烈挣扎。紧接着,他回头重重看了一眼缩在原地不敢说话的少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回过头,漆黑的眼瞳磨灭了最后一点人性,他大步走向角落的小女孩,伸出的手像怪物扭曲的爪子,一把朝她抓过去。   “等等,你要做什么?”从他的举动中读出了某种不祥的含义,日高清水猛地直起身子,顾不上害怕朝他扑过去大喊道,“住手!那只是个孩子,你不要……”   然而她刚跌跌撞撞冲过去就被顺手一推甩倒在地,松尾圭人扭过头,赤红的双目中写满疯狂,“再试一次,我要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可以……”   “不,就算再试一百次,你也不会成功。”   清澈的少年音忽然在塔楼里响起。   纠缠中的两人同时一怔,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伴随着球鞋踩在木质地板的脚步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经幡的阴影里走出来,黑色短发,卫衣牛仔裤贴着单薄的骨架。这个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孩子冷静得过分,他冷而锐的视线朝墙角一扫,确认了某个让人操心的银发小萝莉焉哒哒地靠着墙站着,目测还完好无损。他无声松了口气,紧接着将视线投向面前的两人。   “你之所以会确定五方塔的佛钟能够实现你的愿望,除了用某些办法判定这里的确特别,还因为它曾经制造过一个先例,就是五方塔的那个传说,对吧?”   他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我问过旅馆的老板,你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还在镇子上住过一段时间,到处和人打听五方塔的事,就是为了确定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松尾圭人:“……是又怎么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警惕的视线审视来人。陌生的黑发小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墙角走,行动间的从容不迫完全不像个小孩子。   他的面容还带着尚未长成的柔软稚嫩,气场却强硬得比成年人还要凌厉成熟,这种诡异的反差甚至让松尾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在这里和他对话的不是这个七岁的小孩,而是某位凛冽强大的神明殿下借着他的身体短暂降临到人间。   这个认知让他在黑发孩子走近时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开了路。   “五方塔的佛钟据说来自道成寺,这一点你肯定也查出来了,你相信五方塔的传说里,那个年轻人一定也是找到了正确开启道成寺钟的方法,所以最终成功地改变了‘现实’,娶到了自己深爱的女人。由此确定这座佛钟就是你要找的东西,认为它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松尾圭人看着那个黑发孩子像是有着读心能力一样,用冷淡的语气将他心里的话全都翻出来,一边走到墙角的小萝莉旁边。他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抽出手,覆上她的额头,然后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男人咽了口口水,居然感觉到一丝紧张,“所以说,是又怎么样?你为什么确定我不会成功?”   黑发孩子回过头,轻飘飘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因为那个故事是假的啊。” 第31章 遥久的钟鸣(六)   “你是说, 犯人绑架了两个小女孩, 连夜前往五方塔, 想要复刻五方塔那个传说?”   长崎县的警官长大了嘴看着面前的毛利小五郎,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哪个的脑子有问题。   那只是个传说!就算有张模棱两可的照片当例证, 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谁知道不是后人牵强附会的?   他觉得只要是个智商达标的灵长目人类就不会把传说当真并且亲身跑去尝试一下。   而且你尝试就尝试, 自己带着女朋友深夜翻景区,最多治你一个危害公共安全罪,闲着没事拐两个小朋友干什么?当电灯泡吗?!   毛利小五郎挠着头干笑,并且在心里把信誓旦旦地得出这个结论的大弟子喷了一万遍。   “好吧……”虽然心里十二万分地不相信, 但是看在毛利小五郎名侦探的信誉上,警官先生犹豫片刻, 还是现场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去五方塔方向看看吧。”   .   五方塔顶层。   泽田弥靠着墙, 耷拉着眼皮,觉得身体有点乏力。   她在几个人来来回回的对话中表现得毫无存在感,像个任人摆弄的玩偶娃娃。   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正在她身体里烧,让她连对外界的注意力都收回了八成。   她不太在乎那个将他带到这里的男人要做什么, 环绕着她一层一层的保护太多了,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伤害到她的东西已经太少。   但她从尸魂界回来之后,晴明对她说, “姬君, 你现在要开始小心, 不要让自己伤害到自己了。”   我上午就帅气了三分钟!   小萝莉愤愤地想着,为什么就这样灵力就开始沸腾了啊?它的沸点是不是太低了?!   那个男人叽叽喳喳说的话她全都没有听清楚,脑海昏昏沉沉之际,忽然感觉一只手贴了上来,为她发热的大脑输送过来一丝凉意。   她懵懵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里面盛了一泓流水似的光,水底沉着对她的担忧。   “柯南?”她迷迷糊糊开口。   “你发烧了?”黑发小少年蹙着眉说。   .   另外一头,柯南话音刚落,松尾圭人被刺激得第一时间反驳,“不可能!我核对过相关资料,还查到了那张照片的出处,故事里的那位小姐是真实存在的人!我还找到过她的照片……”   他哆哆嗦嗦地在身上摸手机,刚低下头,一张纸页如携风而来的鸿羽,飒然掠至近前,他下意识伸手一抓。   那张纸似乎是从旅游手册上撕下来的,黑发孩子清亮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他伸手扶了一把软软靠过来的小女孩,看都没有看他,“仔细看看那张照片,你们都认为那是故事里那位小姐出嫁时留下的影像,对吧?”   松尾圭人:“……对。”   他也是因此而相信了故事的真实性。   “你们没有发现吗?照片里那位‘新娘’身上穿着‘白无垢’,却根本没有带上白棉帽或是角隐。”   松尾圭人一怔,低头视线下意识落在白衣女人的头顶。   “虽然现在我们看来,白棉帽和角隐只是用来遮挡新娘容貌,或者希望新娘在夫家收起棱角,表达对新娘贤良淑德的希冀。但是在早期时候,它们的意义可不是这样。”   “过去的人相信女性的长发有灵体,如果怀有嫉妒之心就会头上长角生成鬼。《源氏物语》里面就有这样的情节,六条御息所因为嫉恨生魂离体化为鬼怪,害死了源氏的恋人夕颜。所以带着白棉帽和角隐把头发遮挡起来,是祈盼驱邪避凶,出嫁的新娘不要将灵力和祸事带到夫家的意思。有这样重要的含义,那时候的婚礼上不可能会被忽略。”   这个寓意原先是僧侣的松尾圭人只会比柯南更清楚,只不过他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所以反而忽视了这个细节。此刻听到这里,男人仿佛被点破了什么,捏着照片的手出现了一丝颤抖。   “另外,虽然是黑白照,但是从颜色的纯度还是可以判断,照片角落里有两位女性身上穿的衣服和新娘是一个颜色。然而在婚礼上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这是服装上的禁忌,新娘穿着代表纯洁的白色时,前来观礼的嘉宾不可以穿白色礼服,以免夺去新娘的风采。”   柯南终于转过身,面朝供桌旁的男人。他将小萝莉挡在身后,平静地说,“所以,那张照片上纪录的场景不是婚礼,是葬礼。”   好像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在虚空中,清亮的少年音掷地有声,将五分钟前房间里狂热的气氛砸了个七零八落。   日高清水扶着桌脚坐在地上,有些无措地看看他,又看看缄默成雕像的男人。   在她不知所措的视线中,那人捏着照片的手青筋凸起,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然后他终于抬起头,神色挣扎地低吼。   “就算是这样,也许只是后人传错了,或者那位小姐嫁人后不久就去世,这也不能证明……”   柯南:“如果再加上五方塔里这座古钟根本不是来自道成寺呢?”   松尾圭人骤然僵住,“……你说什么?”   “道成寺废寺的时间,是宽永十一年。”   皮鞋踩在木质台阶上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传过来,松尾圭人机械地扭过头,一个挺廓修长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照亮,一步一步走进他眼帘。   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泽田弥下意识扭头寻找。她身边的柯南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微微松了口气,这家伙终于来了。   “宽永年的幕府将军是德川家光,在他的统治期间,日本曾经爆发过一次江户时代最大的农民起义——岛原之乱。”   安室透缓缓走过来,目光往堂妹位置一扫,见小萝莉被柯南扶着站稳,除了精神不太好,没看出受伤的痕迹。青年眼底冰封的寒气略微收了收,终于将视线转向面前的人。   “岛原之乱的爆发时间正好是宽永十一年到宽永十五年期间,参与者大多数都是基督教徒。那段时期岛原和天草地区天灾频发,再加上随后又经历了四年战乱,饿殍偏野,民不聊生。”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初的原城。它不但是起义爆发的地点,当时占据这座城的势力还是天草四郎所率领的基督教徒,城上立着十字架,城门顶端常年飘扬基督圣象的旗帜。你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会有人千里迢迢穿过战乱地区,从道成寺所在的和歌山运一口佛钟回来吗?”   当然不会。   虽然在有些评论家口里,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这种涉及到大范围战乱的正史,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相比之下,旅游景点为了揽客而抬出的人文历史,才更像位艳丽的游女,被削皮去骨推到台前,乍一看谁也分不出那张脸的真假。   就比如五方塔的佛钟,就是后人为了提升它的身价的牵强附会。   载着黑白照片的纸张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松尾圭人怔怔地回过头看向供桌上方的那口古钟。   它依然平稳地立在烛火里,钟面上的佛像垂眸投下慈悲的目光,世人给它安上的种种来历像不请自来沾在钟顶上的灰尘,轻飘飘抖落之后,它还是它,不会有任何变化。   “不……不会……”男人僵硬地摇着头,低声喃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世人曾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每个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就算证据摆在眼前,也想要假装自己是个瞎子、傻子。   无论是柯南还是安室透都对松尾圭人这个被打破希望即将疯癫的状态并不陌生,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果然,下一秒,男人猛地扯断手腕上的佛珠。一道金色的光从他周身浮起,迅速朝四周扩散,而他本人则暴起冲着日高清水扑过去。   柯南眼瞳猛地一缩,腕上的麻醉手表表盖“咔”地一声弹起来,但还没等他瞄准,身旁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眼睁睁地看到那道玄乎兮兮的金光弹到安室透身上,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金发青年像穿过了一面薄纱,水纹般荡开的金光没有起到一点阻拦作用,他眨眼间就来到松尾圭人面前。   松尾似乎以为那道光一定能把他们拦下,没料到会有这个发展,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反剪双手按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有效抵抗时间加起来全程不到半分钟。   柯南:“……”   “那个……”望着金发青年没多少表情的脸,他谨慎措辞,“透哥哥,这个人还是要交给警察的。”   他真的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否则谁知道这个黑衣组织成员会不会下一秒就从哪里摸出一把枪来把人崩了。   安室透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在柯南紧张的目光中转过头来,唇角微勾,眼瞳幽深,“我知道啊。”   柯南:“……”   ……你是真的知道吗?   松尾圭人被按在地上依旧不太老实,他没时间思考自己的术为什么没有奏效,只急切地仰着头冲着桌脚的日高清水道,“清水,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一定……”   男人的眼瞳布满血丝,在摇曳的烛火下表情扭曲又狰狞。   日高清水吓出了一声尖叫,下意识地拼命后退,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什么丑陋诡异的怪物   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松尾圭人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逃开的女孩,仿佛明白了什么,半晌,从喉咙里崩出一声低哑的悲鸣。   安室透和柯南沉默的目光下,他的眼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熄灭了,白茫茫像雪崩过后的荒原,声音里悲声刺骨,冰层断裂。   日高清水逃走的动作一僵,有些无措回头。看着地上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像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她好像又有一点后悔,不自觉地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唇瓣微动,哑然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投向刚进来的青年。   安室透却没有看她,他垂眸对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人说,“走吧,长崎县的警察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男人浑浑噩噩地回头,目光没有焦点地在他脸上落了一下,又看向被他档在身后的两个小孩。   然后他点了点头,像一具灵魂泯灭只剩本能反应的躯体,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站起来。   安室透冷静地审视着这个人,半点不为方才那出痴情剧目动摇,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剥开这具行尸走肉,把他内里崩溃的灵魂拎出来仔细翻看。最终他得出判断,这具空落落的皮囊的确不再有攻击意图,威胁程度比寒风瑟缩中的街头乞丐大不了多少。   青年终于回头看向堂妹,清冷淡漠的眸光落在小女孩稚嫩的脸庞时柔和下来,“弥酱。”   .   泽田弥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堂哥的声音,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堂哥帅气的脸在眼前放大,灰蓝色的眼瞳正盛满了担忧。   她往前趔趄了一下,旁边立刻伸过来一只手把她扶住。   “她好像有点发烧。”清朗中透着几分稚气的少年音在她耳边说,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因为担心的原因,音色有点低沉。   一只手伸过来,搭上了她的额头,泽田弥无意识地在对方温凉的掌心蹭了蹭。   “警察快来了,就在这里等等吧,不要带她下去吹风了。”   然后两人好像又低声交流了几句,她没再注意听了,困倦地闭上眼睛。   柯南往后踉跄一步,接住了倒在他怀里的女孩。他像抱着个大型娃娃一样抱着银发萝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他面前的安室透闷笑一声,“嗯,你就这样扶她一下吧。”   ……喂喂!   柯南虚着眼睛望向他,知道你要防备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需要时刻腾出手,但是你是不是过于放心了一点? 第32章 遥久的钟鸣(七)   长崎县的警察们途中接到了安室透打来的电话, 得知毛利小五郎那个不靠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嫌犯和人质果真在五方塔里被他们抓了个正着, 顿时瞠目结舌,一边感叹现代人脑洞为何如此大, 一边迅速调集警力拼命往五方塔方向赶。   幸而先前已经有一队人在路上了, 安室透几人在塔楼顶层没等多久就接到了警方的联络电话。   “我, 我们已经到五方塔了……”   对方像是一口气爬了十多层楼梯,说话都喘着气,“犯,犯人现在的位置是……”   “我马上带他下来。”   安室透挂断电话, 回头看向柯南。   黑发小少年把一缕缠到自己脖颈间的银色长发拨开,抬眸朝他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对了,步美……”   “已经被警方保护起来了。”   金发青年垂眸发出去一条消息, 又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安静趴在柯南肩上的堂妹,这才带着松尾圭人离开。   柯南望着他笔挺修长的背影,眸光微动,湛蓝的眸底悄然浮起一缕疑惑。   刚刚他们分开走了两条路, 他自己走的那条没有任何异常,一路通到了佛寺门口。他立刻给安室透发了消息,对方却没有回他。   他不知道他在另外那条路上遇到了什么, 导致爬上塔顶的时间比他晚了那么多。   眼见着对方似乎也没有要提的意思, 他垂眸思忖了片刻, 顾及到安室透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将那点没来得及出口的疑惑按在了心底。   这时候,埋在他肩上的小脑袋忽然动了动。   “泽田?”   他低头,见小女孩缓缓睁开眼,浅色的眼瞳雾气朦胧。她迷茫地看了看他,又慢吞吞将视线转向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找安室吗?他刚刚压着嫌犯下去了,很快就上来接你。”   “……哦。”银发小萝莉愣愣地应了一声,像是还没完全清醒。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覆上了她的额头。   泽田弥呆呆的抬眸,顺着抵在眼前的手腕看过去。   柯南掌心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会儿才收回手,他有点诧异地扬起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小女孩额上的温度好像消退了许多。   她又没有吃什么药,怎么这么容易就退烧了?   不过既然她醒过来了,柯南拉着她站起身,决定他们干脆自己走下去好了。   他视线往房间里一扫,冷不丁发现供桌前的阴影里还站着个人,正仰头盯着上面的佛钟发愣。   他诧异地看着那道人影,“日高小姐?”   日高清水神色怔愣,缓缓回头。   因为确认了她是被松尾圭人强制带过来,勉强也是受害者之一,柯南和安室透都没有特别防备她。他方才专心致志地在思考别的事情,这会儿才发现她居然没有跟着安室透一起离开,而是一个人立在佛钟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个……”日高清水的表情有些恍惚,慢慢地开口,“这口钟,真的不是道成寺的吗?”   柯南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不动声色地把身边的小女孩往身后拉了拉,若无其事地解释,“按照当时的历史,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古代的原城,当时是基督教徒的根据地。宗教冲突,再加上兵荒马乱,这口钟真的是有人千里迢迢从道成寺运来的几率很小。”   “是这样啊……”日高清水听完后点了一下头,眉宇间依旧笼着几分迷茫,连带着语气都飘忽得像是在梦游,“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口钟有些熟悉……”   “嗯?”   .   发生了这么多事,警察都上门了,佛寺的和尚们睡得再沉也全都被吓清醒。   安室透押着松尾圭人下楼时,就见五方塔前的空地上已经围满了嗡嗡议论的人,大部分都顶着一颗程光瓦亮的光头,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步美被警察们保护在中间,她刚刚被留在一楼之后,咬牙准备转头去找寺庙的僧人求救。没想到却被一扇无形的门关在了佛塔内,怎么挣扎都出不去,直到柯南到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一到塔下,那扇门就无声消散了。步美先后和他和安室透遇到,又被要求在底下等着他们,直到最后被迟来的警察捡到。   见到安室透押着犯人从塔里出来,小女孩终于松了口气,把眼角的泪花憋回去,跑到他跟前仰头急切地问,“泽田同学和柯南呢?”   “他们还在上面,我马上就去接他们。”   体谅小孩子对朋友的担忧,安室透朝她温和地点点头,将松尾交接给走上前的警察。   天空中的明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正常,清冷的月光洒落,沾着深夜寒意的风在空地上吹过。   松尾圭人的衣角被风掀起,他低垂着头,了无生气地一步步走向等着的警察。   这件事到了这里好像要就此落幕,前来抓人的警员们看着似乎已经失去反抗意志的男人,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忽然听到了一声钟鸣。   那钟声悠长缥缈,在夜色中水波般徐徐荡开,好像一瞬间就传出去了很远。   现场众人同时怔住。   松尾圭人怔怔地回过头,目光迷茫地看向身后的佛塔。   钟声并不是从那里传来的,但透过最高层打开的窗枢,他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窗边,屋内的烛火勾勒出她美丽的轮廓。满室烛光里她似乎回过头,遥遥朝他看了一眼。   松尾圭人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清水的场景。   那时候正是初春,满寺柳絮如越过寒冬的春雪,他被飞舞的雪片迷了眼睛,跌跌撞撞在青石板路上摔了一跤,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到少女清脆如铃音的笑声。他尴尬地抬头,猝不及防望进一双噙着笑意和俏皮的眼睛里。   初春的第一缕风息缱慻地漫过长阶,白裙少女站在长阶尽头,在满目绿意中笑得天真烂漫,仿佛一段到来得恰到好处的春光。   那是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坠入的梦境,从此再也不愿醒来。   “清水……”   松尾圭人无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脸被梦游一般的神情笼罩,交替着露出了痴迷和愤恨的恍惚神情。   复杂矛盾的情绪渐渐地在他眼底堆成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似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你真的愿意放手吗?你真的能够忍受她离开你吗?   放不下吧?无论怎么样都放不下吧?   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地对他说道,既然求不得,不如抓着她一起走?   一声怨愤的、不似人声的大吼把被钟声蒙昧的众人全都惊醒过来,他们恢复意识的瞬间就看到一个身影朝着五方塔冲去,速度快到来不及阻挡。   “等等,那是……松尾?”   一个警员刚辨认出人影,就见他已经一步跨入佛塔大门。   下一秒,赤色火焰冲天而起。   仿佛传说的场景在眼前重现,从佛塔大门喷涌出汹涌的火焰,赤色烈焰席卷成长蛇,绕着高塔一圈一圈缠绕。   瓦栏被烈火灼烧得哔啵作响,炙灼的热浪滚滚而来,从火焰没有来由地出现到包裹整座佛塔只用了短短几秒,东边的天际被烈火映得通红。   “……救,快救火啊!!!”   现场震惊空白了刹那,登时陷入一片混乱,没人再关心刚刚那个钟声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陷入了惊惶和恐慌里。警员一把拽住旁边张着嘴仿佛震飞了半拉魂魄的住持的衣领,冲着他大吼道,“寺庙的水源在哪儿?!”   “在……在那里……”住持终于回过神,急急忙忙安排人去拿木桶取水。   幸好因为五方塔是木制建筑,当初围绕着它建寺时就考虑过以防万一失火的情况,在塔前的空地上打了一口水井。   百多年过去,水井依然能够正常工作。   和尚们擦着冷汗,刚哼哧哼哧从井口抬出一桶水,旁边忽然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过桶边,用力拽了过去。   冰凉的井水兜头从一个人头顶淋下,水声“哗啦”溅了一地。   “安,安室君?”   警员震惊地看着金发青年把桶一扔,甩开**盖住眼睛的碎发,扭头就要往塔里冲,赶忙扑过去拦住他。   “等等,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我妹妹还在里面!”   青年手臂被拽住,挣扎着扭头就朝他怒吼,灰蓝色的眼瞳映着灼灼火光,亮得摄人。警员呼吸一滞,但还是咬牙按住了他的肩,“现在火势太大了你不能进去,我们已经通知了消防车……”   “等消防车过来就晚了。”   对方的声音忽然冷下来,热浪环绕之下,警员生生打了个冷战。一丝危险的预兆在心头一闪而过,之前逮捕连续犯下大案的杀人犯时都没有过的强烈危机感倏然在脑海中拉响警报,他心底猛地一跳,按住对方肩膀的手忽然被反扣住,那人一拉,一绊,再回过神他已经被扔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顾不上爬起来,警员第一时间大吼道,“拦住他!”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几个同僚齐齐扑了上去。然后他就震惊地看到那个纤细修长的人影在人群中一闪,动作干净利落,他那群身经百战的同僚仿佛全成了刚上警校的弱鸡,几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就被放翻在地。   警员失态地张着嘴连疼都忘了。   这位安室先生怎么回事?特殊部队出身的吗?对他们的路数也太熟悉了吧?!   眼看着那个身影携着令人生畏的寒意,锋芒毕露一路放倒所有挡在他路上的人,一脚踩上了佛塔门前的台阶。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指着头顶震惊地高喊,“那是什么?”   正要冲进火场的安室透一怔,猛地抬头看去。 第33章 遥久的钟声(完)   钟声响起的时候, 柯南正拉着泽田弥站在楼梯口, 警惕地打量供桌前神色恍惚的女人。   她容貌姣好的脸被摇曳烛火生生照出几分艳丽诡谲, 像是忽然失了魂,身体缓慢向前一步, 伸出手, 好像要去够供桌上的佛钟。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像是被鬼上了身。   这座夜色中的佛塔原本就透着几分邪气,再加上这对痴怨纠缠的情侣十多分钟前刚在这里疯了一个,剩下的紧接着也出什么问题好像也并不会让人太惊奇。   他正防备之间,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火焰灼烧的哔剝声交错成轰鸣一圈一圈顺着楼梯蜂涌而来, 紧接着就是火箭般腾起的热浪。   好像有一整吨的□□在佛塔一楼引爆,不过没有爆炸的冲击, 只有飞速腾起的火焰。   柯南一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围绕着墙壁站立一圈的经幡率先被火舌舔过,一个没落全烧起来, 成了最好的帮凶。火光铺天盖地,跟着腾起的浓烟直呛咽喉。   烈焰燃烧的轰鸣中倏然响起一声尖叫,那位鬼上身的日高小姐被火舌一撩,总算清醒了, 下意识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柯南把身边的萝莉拉到房屋正中央,自己扭头跑到供桌前冲着日高清水大喊, “跟我一起把这口钟搬过来。”   “哈?为什么?”   “别问了, 快点!”   少年的语气一瞬间凌厉, 说一不二的压迫和着灼烫的热流强势压来。   日高清水被震住,乖乖听了话。   .   熊熊大火暂时还没烧到房间中央的位置,但头顶的屋梁在火焰炙烤下已经开始发出支撑不住的哀鸣。   泽田弥的视线扫过熊熊燃烧的塔楼,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在钟声响起之前,她一直在疑惑一件事,既然五方塔里这座钟不是来自道成寺,那么松尾圭人那个和列车上的阴阳师如出一辙的,被执念束缚泥潭深陷得宛如中邪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都有执着的东西,求而不得的执念的确会在人心中生出黑暗。但无论是阴阳师还是僧侣大部分时候都是需要静心冥神的,能够有所成就的都是心志坚定之人。   他们堕落得这么轻易完全不符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按照松尾圭人自己的说法,加深他执念的是道成寺钟。   可是现在看来五方塔里的钟分明是假的呀,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呢?   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滔天烈火已经将她的思绪全部打乱。   小萝莉垂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灵力沸腾的热度刚刚褪去。按照晴明对她的叮嘱,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妄动灵力,否则后果会比较不好承受。   可是人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安安稳稳地择取那个最优选项的。   熊熊火焰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翻滚的浓烟开始让人呼吸都困难起来。   泽田弥叹了口气,也没有其他办法吧。   炽热的火舌已经燎到近前,电光火石之间,她指尖一动,刚要弹出风神卡片,一个身影穿过烟雾冲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古钟在他身后落地,重重地砸得地板震动,满室浓烟火苗跟着晃荡。   “呐,泽田,”她听到柯南冷静的声音,“一会儿我喊‘一、二、三’,你们跟着我一起往下跳。”   话音未落,立刻传来日高清水震惊的尖叫,“你疯了?这里是五楼,跳下去会摔死的!”   “留在这里被烧死和跳下去赌一把,你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柯南头也不回地将她的反驳堵回去,然后握紧了泽田弥的手,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沾湿,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目光格外专注,“别害怕,相信我。”   这个危急时刻,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强势,却越发冷静沉稳。   然后不等泽田弥回话,他动作迅速地拉着她后退几步,目光往呆立一旁的日高清水身上一扫,“做好准备。”   “一,二,三……”   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古钟上,铜制的佛钟像颗被踹出去的足球撞碎燃着火的墙壁横飞而出,熊熊火墙应声裂开一个缺口。   柯南反手拉住身边的女孩,抓住时机穿过张牙舞爪的火线,毫不犹豫朝着深邃高远的夜空跳下去。   高空掠过的气流被火焰烘烤得滚烫,泽田弥的长发被裹挟在炽热的风中,她在火光里眯起眼睛,浅色的眼瞳含了抹月色般宁静的光亮,倒映出面前的人。   少年的额发被掀得纷乱,露出柔软稚嫩的轮廓,眉眼间张扬着一抹超出年龄的锐气。从高空的火场跳下来的刹那,他的眼瞳映着火光亮得摄人,好像缠绕在他身上的枷锁全都被狂风掀走,深埋在底下的属于少年人的锐意狂放肆意翻了出来。   在那一刻,呼啸的风声和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萦绕下,他湛蓝色的清透眼瞳却亮得好像在发光,游刃有余中透着一股肆无忌惮的狂傲。   非常陌生,甚至和他原本气质冲突矛盾,却好像掀开一层模糊的面纱,他整个人在泽田弥眼中都多了几分真实。   一阵不知从哪儿来的风盘旋着绕过塔楼,托住了几人下落的去势。   在距离地面只有百米的时候,柯南朝底下大喊了一声,“让开!”   底下众人被他喊得不明所以,他们原本聚在一起想要去尝试着接住他们,忽然听到这样一声,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路数地在原地进退两难。   没等他们继续犹豫,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忽然在半空中弹出来,像是在被快速充气一样越来越大。   众人一呆,终于明白柯南的意思,顶着越压越下的阴影四散奔逃。五方塔下终于在足球落地之前清出大片空地,巨大的充气足球率先砸在地上,临时客串了一把安全气垫,紧跟在它后面的三人纷纷掉在气垫上,安全落地。   十多秒缓冲之后,“安全气垫”“嗤”地一声放气扁塌下来。   在旁边睁大眼睛怔愣好一会儿的众人立刻冲上去。   泽田弥刚晕晕乎乎地从气垫上爬起来,立刻被拽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几滴冷冰冰的水落在她的脖颈间,她有点茫然地被水汽和堂哥身上清冽的气息包裹起来,安室透湿漉漉的发梢蹭过她的眼角,留下几点凉凉的湿意。   “……尼酱?”   抱着她的人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她耳后传来急促的喘息,青年紧贴着她的胸腔心跳声轰鸣,明明刚刚经历了生死一刻的是她,却好像他才是劫后余生的那个人。   “……抱歉,弥。”好一会儿,安室透才慢慢放开她,指尖拈起一点她脸侧被沾湿的碎发,“我忘了我身上是湿的。”   泽田弥有一点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地拽住堂哥的衣角,抬眸望进他灰蓝色的眼瞳里。然而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那人眼底已经看不出一丝端倪,甚至没给她说些什么的机会。   他似乎重新恢复了平静,方才一瞬间的激烈情绪像飘落在湖中心的鸿羽,眨眼间了无痕迹。   泽田弥最终迟疑地摇了摇头,她伸出小手,柔嫩的手指拨开堂哥遮住眼睛的湿漉漉的碎发,看着他没多少血色的脸,下意识担忧道,“会感冒的。”   安室透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眼底的平静微微一僵,然后看不出任何破绽地,若无其事地朝她一笑,“嗯,我会注意的。”   .   他们身后的五方塔还在夜色下熊熊燃烧,看这火势是彻底抢救不回来了。   蓬勃火光把佛寺住持的脸色都照绿了,来他们佛寺的游客大部分是冲着五方塔来的,现在这项重要进项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住持哭都没处哭。   它起火的原因还如此离奇,说出来别人都不敢信。   “松尾圭人,没救回来吗?”柯南问。   话音刚落,挽回了三条人命的喜悦从众人脸上褪去,在场的警员们脸色重新沉重下来,打头的警官抹了把脸,“他一冲进佛塔里,火就烧起来了,而且眨眼间就蹿到塔顶,就好像……”   就好像整座佛塔都被汽油里外淋透了一样,飞卷而起的火舌组成了大蛇攀援而上,让人不由得想起道成寺钟的故事中清姬化为巨蛇包裹住大钟将自己和安珍一起烧死那一幕,这种事说出去人家都会当灵异故事听。   “是这样吗?”柯南的神色中多出几抹复杂,他回头看向身后。伫立在空地中央的五方塔像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将天际映得通红。   “圭人……”日高清水怔怔站在塔前,望着那片炽烈的红光。   泽田弥抬起头,看到她望着望着,忽然轻轻“诶”了一声,伸手摸了一把脸颊,摸了满手潮湿。   清澈泪水从她的眼眶泊泊滑落,她茫然地又“诶”了一声,恍惚又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会哭呢……我明明……”   明明不喜欢那个人的,不是吗?   “呐。”柯南忽然在她身后轻声开口问,“轮回转世真的存在吗?”   泽田弥回过头,黑发小少年的视线落在跟她相同的方向,灼灼火光前,精致妍丽的少女正茫然而不自知的哭着,涌起的悲伤连自己都不知来路。   柯南:“我在塔顶听到她说过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口钟有些熟悉……】   会觉得某个仿造品眼熟的前提是对原件更加熟悉。   谁会那么熟悉道成寺的钟?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立刻拉着泽田弥远离了供桌前的人。   在那个情况下,他很难不生出某些猜测。   谁最熟悉道成寺的钟呢?不是在钟前诵过经的道成寺的僧侣,不是躲在钟里的安珍,甚至不是亲手铸造出那口钟的匠人,而是那个死死缠绕在钟上,怀着无限的悲愤和怨恨,一把火拉着钟里的爱人和自己一起共赴黄泉的少女。   “……简直就像清姬的诅咒一样。”柯南轻声喃喃。   尝尽了爱而不得的无边痛苦,下一世要将这些痛苦和折磨全都返还到无情的爱人身上,让他也品尝到在嫉恨和无望的地狱中痛不欲生的滋味。   “……”泽田弥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很久以前是有的,轮回。”   至少晴明那个时代是有的,至于现在……没人知道地府去了哪儿,所以她也没办法回答柯南的问题。   “松尾圭人名字里的‘圭’字,在汉语中有‘珍宝’的意思。”安室透单手插兜走过来,帅气的脸被火光映亮,衣摆上还在往下滴水,“而传说中那位僧人安珍出身的鞍马寺,就在松尾山上。至于日高清水……”   日高河,清姬,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他微微转过身,和两人一起看向夜色下燃烧的佛塔,半晌,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嘛,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呢。”   泽田弥睁着大眼睛,看看佛塔,又看看怔怔站在塔前流泪的人,有点迷茫地呢喃。   “……春地藏指的就是这个吗?”   她白天遇到那位四处游历修行的春地藏时,对方告诉了他一件事。   “有个绵延千年的死结,近些时日终于出现了要解开的征兆,姬君如果遇到了,能帮就帮一把吧……”   春地藏高大的身影随着清脆的铃声走远,只给她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预言。   她那时候没想明白,但是在车上发现自己被人掳走时,顺手用硬币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随缘”。   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反抗。   松尾圭人是不是真的是安珍的转世?在他冲入佛塔引火**之后,清姬的怨气平息了吗?可是日高清水在圭人死后不停地流泪,是不是代表,那个深爱着安珍的少女最终还是后悔了呢? 第34章 清姬   古早古早, 纪伊国牟娄郡真砂有位富豪, 名庄司。   庄司膝下只有一位独女, 从小对她宠爱非常,爱如珠宝。   在他的精心教养下, 女公子出落得亭亭玉立, 温柔娴雅, 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和歌山的明珠。   这位女公子原本应该无忧无虑地在父亲的庇护下安乐长大,但从某一天开始,她忽然遇上了麻烦。   她不知为何连着几日开始做一些奇怪的噩梦, 梦醒之后就哀哭不止,但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却总是说不清楚。   富商庄司十分忧心, 甚至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邪祟,他笃信佛法,近些时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去熊野请一位高僧回来看看。   这天夜里, 夜凉如水。   明亮的月光洒满庭院,茂盛生长的春草被月光渡上了一层银边,细长的绿叶被夜风吹拂得轻轻摇晃。   纸窗旁的芭蕉树蓄了半宿夜露,宽大的叶片被压得微微下垂, 晶莹的露水沿着叶脉一路滚动到叶梢,最后往下一坠,在窗枢上敲打出“啪嗒”一声响。   屋子里的少女再次从梦境中惊醒, 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 按着胸口剧烈喘息, 柔顺的长发从脸侧散落下来铺了满床。她还没从残余的梦境中彻底抽离,那种刻骨的悲苦和哀怨萦绕着她,让她此刻的心脏疼得仿佛被人往里捅了一刀。   不但疼,而且空,好像那个捅刀的人顺手还从里面挖走了什么,只把一个空洞留在原地,冷飕飕地往里透风。   她坐在床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梦境的残余影响才渐渐消退,那口苦涩却还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连残存的睡意都没了。   月光透过纸窗洒落进来,照亮了半面房间。少女慢慢爬起身,走到窗枢边上推开了窗子。   带着深夜寒意的风灌进来掀动了她散落在脖颈间的发丝,她单手抓着胸口的衣领,靠在窗边怔怔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呆。   今夜是满月,夜空一清如水,浮云和星子都不见踪影,只有一轮银盘一般的圆月在夜空中央大放光明。   靠在窗边的少女看着看着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下意识屏住呼吸,待反应过来立刻返身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地一边朝主屋方向奔跑一边大声呼喊道,“父亲,父亲!”   凌晨三点,厢房中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静谧的宅院被就此唤醒。   这一天的夜晚,女公子深夜惊醒,见到明月大放光明,有一束明亮的月光自天桥立坠下,好似恰好落在了他们家门前。   女公子立刻前去将父亲唤醒,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庄司将信将疑,但见女儿信誓旦旦,似乎十分相信是有高天原的神明大人乘兴出游于此处路过,他不忍打破女儿的期待,收拾了衣物唤醒所有下仆,打开中门隆重地出门迎接。   然后,于明亮的月色下,真的有神明降临了。   披着月光一样的银色长发,宛如传说中年幼的辉夜姬,周身笼着一层朦胧的辉光。她披着华贵的天之羽衣漫步在月光下,所在之处连夜风都温柔了起来。   “神明大人,一定是神明大人……”   看到这一幕的下仆们战战兢兢地全都跪了下来,庄司震惊之下想起女儿的话,赶忙上前迎接。   年幼的神明似乎的确只是路过,但庄司的态度十分虔诚殷切,并且提及了自己最近被邪祟所困的女儿以及她半夜惊醒见到月光从天桥立而落之事。   “不敢惊扰神明大人,但小女无论如何也想要拜见殿下。”   “这样啊。”年幼的神明听完后思索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跟我的缘分。”   庄司大喜过望,立刻恭敬地将神明大人迎接了进来。   女公子正在家准备恭迎神明的祭台,接到仆人传来的消息之后也立刻赶到了前院。   年幼的神明最终在女公子的房间下榻,女公子屏退了下仆亲自侍奉。   房间内摇曳的烛火和床边的月光交相辉映,柔和的光亮中,她跪在在妆台后捧着神明大人披在肩上的长发缓缓梳理,像掬了满手月光,心中久违地宁静下来。   然后,她看到神明大人微微回过头,浅色的眼瞳像一泓温柔静谧的水。   “你最近遇到的困扰是什么呢?”她轻声问道。   这一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几乎是在庄司家激动地恭迎神明到来的同时,有一位住在奥州白河要前往熊野礼佛的年轻僧侣经过长途跋涉,恰好路经了此处。   他路过庄司家时见长街寂静,唯有这家人似乎还醒着,便停在门口敲响了房门,告知门房自己徒步从白河走到这里,已经十分疲惫,想要找一户人家借宿。   庄司家常年礼佛,门房听到僧侣这个请求之后先是欣喜,然后忽然想到自家现在还正在接待来自高天原的神明大人。   神道和佛道虽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矛盾,但毕竟宗教信仰不同。   如果在神明大人下榻之地收留僧侣借宿对祂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冒犯呢?   门房拿不定主意,将这件事告诉了庄司。   庄司得知消息也苦恼起来。   这时候,家中女公子端着一枝柳枝路过大堂,恰巧听到仆人的话,她立刻说道,“能够得到神明大人青睐在此下榻是何其有幸之事,父亲此后应该虔诚供奉才是,怎能如此三心二意呢。请门口那位僧人离开吧,我家此后当专心供奉神明。”   庄司恍然大悟,觉得女儿的话十分有道理,于是找来了门房,“再往前走一条街有一户人家也是虔诚的佛门信徒,让那位僧人去那里吧,我家实在不方便接待了。”   门房于是将此事告知了等在门口的僧侣,僧侣念了一声佛号轻叹道,“可能的确没有缘分吧。”   于是朝宅院行了一个佛礼,转身离开了。   女公子告诫完父亲,端着刚从庭院折下的柳枝回到了房中。   年幼的神明坐在房内安静地等待她回来,她看了一眼折断的柳枝,又看向跪坐在面前神情恭敬的少女。   “你决定了吗?”她的声音清澈空灵,像清风吹过神殿屋檐下回荡起的高远铃音,“要彻底了断这段缘分。”   女公子微怔了一下,神色一时有些恍惚,“我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这几日的悲伤痛苦已经让我无法承受。如果日后会演变到如此地步,那么还是不要开始吧。”   她好像听到了一声非常轻的叹息,然后,她看到面前年幼的神明执起柳枝。   青翠的绿意在眼前晃过,一滴冰凉的夜露落在她眉心。   潮水翻滚的日高河,有大片僧人诵经的道成寺,晨光下回荡的古钟,还有冲天而起的赤色火焰。   这些鲜活的画面在她眼前掠过又极快地消褪了颜色,像一张落入水中的画,色彩消融在了流水中。   “你叫什么名字呢?”神明大人问。   “清姬,”女公子怔怔地回答,“我名为清姬。”   同一时间,风尘仆仆的年轻僧人敲响了住在另外一条街上的富户的房门。   他抬手行了一个佛礼,“打扰了,小僧安珍,正在前往熊野礼佛的路上,途径此处,能否在主人家借宿一宿?”   夜风中,一条绵延了千年泛着血色的红线悄然断裂。   .   明月当空,黛青色唐衣的少女衣摆曳地,踩在石阶上微微仰着头,素白纤细的手腕从袖摆中探出,正努力攀附在垂杨边上从枝头折下一支细长的柳枝。   泽田弥跪坐在桌旁,望着面前这张清姬的卡发呆。   屋檐下的阳光漫过来,将小萝莉脸上的茫然照得格外清晰,她抬起头,“晴明,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阴阳师一如既往地靠在廊檐下喝酒,一边欣赏本丸庭院里生机勃勃的春光,闻言回头轻轻笑了一下,“姬君不明白吗?”   “不明白。”泽田弥耿直地说,“我是真的遇到清姬了吗?”   “是啊。”   “所以,我把历史改变了?”   “可以这么说。”   小萝莉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可是,改变历史……”   她想起了快被玩坏的时之政府的世界,轻声嘟哝,“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安倍晴明笑了,“姬君认为会出什么问题呢?”   泽田弥表示她不清楚,她只是一个九岁的萝莉。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泽田萝莉依旧茫然,“晴明你不是说我现在的情况依旧好多了,不会随便掉到其他地方去了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除非姬君你又和哪个存在结下了无法忽视,能够撬动时间长河的‘缘’。”   这个“又”字真是用得很是意味深长。   银发小萝莉无辜地仰头看向她的饲主,“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   是的,这一次她是真的很无辜了,她只是很倒霉地被绑架了而已,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   “嗯。”安倍晴明微笑着说,“但即便姬君什么都没做,依旧会被主动找上来呢。”   泽田弥:“……”   这就很不讲道理了。   “而且姬君被拉到那个时代之后,还是实现了清姬的愿望吧。”   泽田弥默了默,想起了那个靠在窗边凝视着明月,目光茫然中蓄满无尽悲伤的娴雅少女。   “她都那么努力地朝我伸出手了呀。”她小小声说到。   安倍晴明轻轻笑了,半点不意外的样子。他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所以这个,就是给姬君的回报了。”   泽田弥拿起桌上那张卡,“所以说,晴明,这个到底是什么呀?”   类似的卡片她还有好几张,风神一目连、丑时之女德子、青女房青沅……全都是晴明给她的。   老实说这就很像现世的抽卡游戏了,卡面上还能标注式神等级什么的。   她刚想到这里,属于清姬的卡牌闪过一道金光,然后四颗亮闪闪的星星出现在了卡面的正下方,跟她想象的一模一样。   泽田弥:“……”   这么智能的吗?   “这是‘羁绊’哦,姬君与妖怪们结下的羁绊。”   晴明刚好在这个时候解释。   泽田弥看看手里的卡牌,又看看他。   大阴阳师笑着拨弄了一下手里的蝙蝠扇,“只不过,我只是帮姬君把‘羁绊’固定下来,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这就是由姬君自己的潜意识决定的了。”   泽田弥睁大了一下眼睛。   所以我内心里其实这么喜欢抽卡游戏的吗?   “总而言之。”大阴阳师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唇角微勾,眸光却沉静下来,“记住我说的话,姬君,在现世尽量不要使用灵力。如果需要就让这些与姬君结下了羁绊的妖怪们来帮忙吧,只要呼喊名字,他们一定会回应你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笑道,“话说回来,姬君想要一张我的卡吗?” 第35章 宣战?   泽田弥的温泉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结果到最后她也没泡上温泉。不止是她, 连小鸣人也期待落了空, 因为他把最兵荒马乱的时候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他姐已经回来了,而这个时候天都亮了, 大家也没有了泡温泉的心情。   然而对小鸣人来说还有更惨的事, 因为在列车上九尾没忍住, 半途冒了个头,他能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被飞速消耗掉了,刚回来没多久就被拽回了火影世界等CD更新。   金发小正太惨兮兮地是哭着被她姐送走的。   这趟旅行带给泽田弥小萝莉的唯一收获,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可以上课摸鱼发邮件的小伙伴。   【所以道成寺钟的确是存在的?】   手机屏幕在桌肚里亮了一下, 泽田弥抬头看了一眼,新来的那位国文老师正背过身在黑板上板书, 她于是镇定的摸出手机。   【对呀,你们在车上听到钟声就是道成寺钟发出来的。】   虽然真正的清姬的命运被她改了,但是道成寺钟的故事并没有就此消弭, 依旧在历史中留下了痕迹。也就是说,现在的清姬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在月下遇到神明此后终身侍奉月神的虔诚信徒,一个是化为巨蛇将自己和安珍一起烧死的原版清姬。   所以晴明还特意提醒过她用清姬的卡牌时要注意一点, 因为一个不注意遇到关键词她就有可能狂化= =   【难怪我听到钟声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是那个去找你们的阴阳师?】   【是哒。】   【所以钟呢?】   【……】   泽田弥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那边只间隔了几秒,立刻追过来一句话。   【你给别人了?那人不让你说?】   泽田弥:“……”   我的小伙伴为何要如此机智?   【谁?那个杀掉了阴阳师的人吗?你们打过照面了, 但是那个人没动你只把钟要走了?】   “……”   泽田弥开始怀疑小伙伴是不是提前拿到了剧本。   【所以在五方塔的那声钟响也是他?他是去灭口的?】   泽田弥叹了口气。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   只不过她总感觉那个人好像对她没有多大恶意啊, 小萝莉有点苦恼地想。   【所以我刚刚的推测是对的, 你果然是在列车上遇到了那个人,然后把钟给他了。】   泽田弥:“……”   你套我的话= =   她鼓着脸把手机扔回了桌肚里。   .   咖啡厅。   邮件显示发送成功了好一会儿,那边却没了回应。黑发小少年勾了勾唇,按下锁屏键将手重新揣回口袋。   “喂,我说,我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   一个清爽的少年音从对面落下来,语气带着一点不满但更多的是要满溢出来的好奇,“你到底是在跟谁聊天,这么专心致志,我说话你都不搭理我。”   “那是因为你说的都是废话吧。”   江户川柯南终于赏脸回了他一句,“所以呢?你特意找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原来你真的没收到啊,那个邀请函。”   “什么?”   “邀~请~函!”   对方得意地笑着将一张撒着金屑的卡纸递到眼前,柯南顺手接过,往上面一扫。   “……横滨?”   “委托人神秘兮兮的,没说明具体事件,只说要找最优秀的侦探替他解决一个难题。”   柯南抬眸,对上了关西侦探意味深长的笑脸,“居然没找你吗,工藤?”   .   午间,冰帝食堂。   摆在隔断上的绿植葱翠欲滴,餐桌旁的走道人来人往。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咬着筷子尖,保持着望着盘子里的天妇罗发呆的姿势已经五分钟了。   表情之纠结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她的餐盘里投了毒还被发现了。   向日岳人坐在她对面,维持着暗中观察的姿势偷偷摸摸打量她。   表情之严肃仿佛他就是那个投毒的人。   忍足侑士:“……”   作为唯一的正常人,他平静地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十二点四十,就午饭时间来说还算早,但一般情况下泽田弥小公主还有午睡的习惯。   已经淡定接受了自己执事定位的忍足出声提醒,“弥,吃完了吗?”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应声抬头看向他,表情有点茫然,似乎没有完全醒过神。然后她又低头看看盘子里的天妇罗,乖乖点了点头,把筷子横放下来摆好。   “我吃完啦,承蒙款待。”   一般她在处于有点懵的迷迷糊糊状态时是很好安排的,忍足也不问她又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筷子也放下就站起身,准备陪她一起去小叔叔的办公室休息。   然而他刚往外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忍足侑士扭过头,对上了红发妹妹头少年一张格外严肃的脸,双目中的神色异常坚定。   ……你又想干什么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然而大概是还没有组过搭档打双打的原因,向日岳人并没有心有灵犀地体贴到他的拒绝。他以一种坚定的态度把小伙伴留了下来,并且挥了挥手对还等在一旁的泽田弥道,“弥酱,我有点事跟侑士说,你先走吧。”   他难得这么严肃,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翻着双死鱼眼被牢牢拽住的忍足侑士。   虽然感觉到侑士好像并不想留下来听他说,但本着“也许这就是男孩子的友情吧”的体贴,泽田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十分大方地了解道,“好哒。”   忍足侑士:“……”   等等,你了解了些什么啊?   眼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施施然走出了食堂大门,对面前局势已经回天乏力的忍足叹了口气,终于认命。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只见向日岳人冷静地一抬手,刚刚一边吃饭一边观察他们的同学们立刻应声而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侑士。”向日一手搭上他的肩,用“少年啊世界等着你去拯救”的肃穆语气说道,“作为我们冰帝公主保护协会的会长,面对这种情况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忍足侑士:“……先不提你要我说什么,那个奇怪的设定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加上去的?”   而且“冰帝公主保护协会”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听起来格式像是从《珍稀动物保护协会》上照抄下来的一样,弥听到了会揍你的哦!虽然她脾气很好,但她不动手也有人会帮着她揍你的哦!   一句话挑出三个槽点,忍足觉得做向日岳人的捧哏这个任务对他来说有点太艰难了。   向日岳人听着他的发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身后的同学们也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朝他看来。   “在这个危急关头,你怎么能退缩呢?”红发妹妹头少年痛心疾首,“侑士,你肩负着我们全校的希望啊!”   众人在他身后跟着用力点头。   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重要的忍足侑士:“……不好意思,你说的危机是指?”   “就是那个江户川柯南!”   向日岳人情绪激动地伸手一指,要不是姿势不方便他大概还想顺手拍个惊堂木什么的,“我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了,弥酱一直在跟他发邮件吧!刚刚吃午饭的时候还吃着吃着就走神了!”   他表情一冷,双目森森地瞪过来,“这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侑士?”   忍足侑士:“……代表着什么?”   向日岳人沉痛地闭上眼,“代表弥酱很有可能是看上那小子了啊!”   他的身后应声响起一声悲痛的哭嚎,同学们宛如被偶像恋爱消息实锤的粉丝,纷纷抱头痛哭。   忍足侑士:“……”   他面无表情,冷静地思考,我的同学们是不是都有病?   “你们想多了吧,弥吃饭走神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或者应该说她哪天不走神了才是真正奇怪吧。   “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原因!”向日岳人一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眼瞳中闪过犀利的光,“首先,弥酱第一次见面就主动问了他的名字,而且他说一次就记住了!”   忍足侑士:“……虽然少见也不算太特别吧,她记忆力一向很好。”   向日岳人悲愤抬头看他,“侑士,你还记得我自我介绍了多少次弥酱才没有把我名字里的向日念成日向吗?!”   其他至今还在小公主眼里没有姓名的路人同学们跟着留下悲伤的泪水。   忍足侑士:“……”   他要是现在说她其实是逗你们玩的还来的及吗?或者说这群一直坚信泽田同学是天上月雾中花的沙雕同学们会信吗?   “然后,”向日岳人继续,“那个小鬼找她要联系方式之后她爽快地就给了,还给他发了那么多邮件,那~么多!我们认识这么久,弥酱给我发邮件的次数还没他多!”   忍足侑士:“……”   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扭个头就能看到发什么邮件啊!你清醒一点!!   “最后,我上次问弥酱她在和江户川聊什么,弥酱犹豫了一会儿,摸了摸我的头就走了,就走了!果然是已经有小秘密连我们这些朋友都排除在外了吗?!”   哦,这个他倒是知道。   忍足侑士的目光飘了飘,道成寺钟的事泽田弥回来之后就告诉他了。不告诉向日岳人的原因他也能够理解,毕竟里面牵扯有点多,以向日傻白甜的性格,知道太多对他来说的确不太好。   “所以说,真相只有一个!”向日岳人单手叉腰,一伸食指,做出陈词总结,“弥酱一定对那个小鬼有好感!”   忍足侑士:“……哦。”   “你就‘哦’一下?!”向日岳人难以置信。   忍足侑士:“……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身为冰帝公主保护协会的会长,出现了实力如此强劲的敌人,你难道不应该身先士卒,去打探一下那个小鬼的底细吗?!”向日岳人义愤填膺。   “那个小鬼就读的学校是帝丹小学,我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据说那小子长得帅,成绩好,受欢迎,头脑聪明,运动神经出众,足球水平一流,会玩滑板,拉小提琴,背圆周率……”   向日岳人背着江户川的技能树,越背越发现这简直是个完美的大众偶像配置。   “除了有点高冷完全没有缺点呢。”当时给他们江户川资料的那个小迷妹如此说。   “但是如果找他帮忙的话,柯南同学都会同意的。”小迷妹又星星眼加了一句。   忍足侑士:“……岳人,你这个行为像个痴汉你知道吗?”而且最后一项技能是什么鬼?!   “这是必要的策略!”向日岳人义正言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难道侑士你不知道吗?!”   忍足侑士:“……”   ……行,可以,你居然连成语都用上了,国文老师要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   向日岳人冲他摇了摇头,对他的表现简直怒其不争。   然后他严肃地抬起手。   “我现在宣布。”   全场起立,两个学长郑重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帝丹小学的江户川柯南,就是我们目前的头号敌人。从今日起,我们对帝丹宣战。”   向日岳人一屁股坐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错抵在唇边,深沉摆出淀真嗣的经典姿势,铿锵有力地发表宣言:   “诸君,这是战争!”   “啪啪啪……”   所有人庄严肃穆,整齐鼓掌。   忍足侑士:“……”   该让小叔叔给学校医务室请个专业点的心理医生了……他满脸冷漠地想,我的同学们全都病得不轻。 第36章 樱花树   时值正午。   午饭时间刚过, 学校里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打打闹闹。国小的学生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 连迎面吹来的风里都沾着清脆稚嫩的笑。   泽田弥从食堂出来, 准备去另一端的理事会大楼蹭忍足隆一的办公室。   她有办公室的钥匙,隆一给的。忍足家二公子日理万机, 在学校的时间比他回忍足家大宅的次数还少, 于是他那间装修典雅还额外配了浴室和休息室的豪华办公室大多数时候都是泽田弥和忍足侑士在用。   她一边往往理事大楼的方向走, 一边低头给堂哥发了条消息,对方似乎在忙暂时没有回她。   春日的风徐徐穿过校园,泽田弥的裙角和发梢被风牵起,她刚刚抬头, 一点湿润温柔的触感落在脸上,又很快被风牵着远去。   小萝莉微微怔了一下, 下意识回眸,发现那是一片刚从枝头飘落的樱花花瓣。   她愣神的片刻,更多柔软的花瓣被风送来, 洋洋洒洒像一场越过冬季的绯色春雪。   几片浅色的雪片落在她的发梢,泽田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她眯了眯眼,顺着花瓣飘来的方向看去, 这才发现从食堂到主干道的路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株樱花树。   应该是寒假期间移植的,她记得以前立在这里的是几株枝干笔直的常青树。   这株樱花树的树龄至少在百年以上,虽然比不上晴明院子里那一株, 但也非常美了。清浅的绯色簇拥在枝头, 烂漫如云霞。   这会儿树下正站了两个穿着冰帝校服的小女孩, 手拉手仰头望头顶如落雪般的樱花。   “丽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其中一个小女孩认真说道。   “嗯!向樱花树许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要毕业,也不要分开!”   小孩子的心愿就是这么纯真,好像只要许下誓言,就一定能够实现一样。   泽田弥站在花圃外的走道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株在四月春风里盛开得如云霞灿烂的樱树。   小女孩们稚嫩的声音方落,一阵风吹来,坠满樱色的花枝摇曳作响,像是在对她们誓言的回应。   泽田弥眼前忽然闪回一个画面,两条纤细的没有形体的线分别从两个小女孩身上延伸出来,缠绕上樱树枝头,又顺着主干一路滑入地底。   黑色的气从樱树伸展根脉的地底浮起,无声无息地围绕着树干弥散。绯色的花瓣飘落进不祥的黑气里,美不胜收的樱花树莫名多出了几分诡谲。   “诶?泽田大人!”   小女孩欣喜的叫声把她从发呆中唤醒,泽田弥回过神,眼前的樱花树依然在静静飘落花瓣,樱色如雪,乍一看不见任何问题。   那个惊喜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的女孩子还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她把视线移过去,对方粉嫩的小脸上浮起一抹薄红,有点害羞又紧张道,“泽,泽田大人,抱歉,打扰到您了吗?”   打扰到什么了她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觉得银发女孩站在樱雪里仰头看向花枝的样子美得像一幅画。她搭在肩上的长发发梢还沾了几点落英,冰帝低调奢华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像哪个少女漫中走出来的贵族大小姐,格外漂亮又有气质。   小女孩下意识屏住呼吸,攒紧了身边小伙伴的手,在心里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搭话了搭话了她和泽田弥大人搭话了!   她旁边的小伙伴并没有比她的情况好上多少,特别是在不远处的银发女孩歪了歪头朝她们看过来时,名为丽子的小女孩晕晕乎乎地沐浴在那双浅色眼瞳的眸光里,只听到她有点好奇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啊啊啊啊泽田大人的声音也好好听!!!   “许,许愿……”丽子结结巴巴回答,“因为听说只要对这株樱花树许下不要毕业,永远在一起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   小孩子的心思格外简单,想将这一刻留下来就理所当然地这样许愿了,她们不会去考虑无论考试升学还是朋友远离,都是人生必须经历的过程,没人能真正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光里。   泽田弥轻轻“哦”了一声,继续望着樱花树若有所思。   两个小女孩好不容易跟她搭上话,不愿意就这样结束,其中一个试探着问,“泽田大人也想许愿吗?永远不毕业之类的……”   “嗯?”泽田弥回过神看向她,想了想,十分现实地说,“还是不了,我应该会继续升学。”   两个小女孩面面相觑。   “说起来,”丽子忽然意识到,“如果泽田大人升学走了,我们却留在这里,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泽田大人了?”   小伙伴也有点懵,“见不到泽田大人来学校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互相对视半晌,忽然郑重点头下定决心。   “那我还是不要许这个愿了。”   “是呀是呀,继续升学好了。”   ……嗯,小孩子的心思也就是这么多变,说好的愿望说改就改。   “铮……”   延伸出去的两根线半途绷断了。   樱花树愤怒地一阵摇晃,落下沉沉叠叠的花瓣,仿佛雪转冰雹。   然而树下的两个小女孩却开心起来。   “丽子你看,樱树大人也在同意我们的决定呢。”   “果然追随泽田大人是正确的事,连樱树大人也这样想的吗?”   这时候泽田弥已经走远了。   总感觉那株樱花树有点奇怪……她单手抵着唇,正若有所思,是不是应该把周一找来看看?   .   安娜家中有事,这一天没来学校。因此放学的时候,泽田弥是跟忍足侑士还有向日岳人三个人一起走的。   她的两个小伙伴心情反差强烈,一个格外疲惫,另一个却斗志昂扬仿佛要上战场。   泽田萝莉左右看看,有点茫然地靠近忍足,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们怎么啦?”   忍足侑士怏怏地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无精打采的死鱼眼。   “……没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泽田弥:“???”   这种满头雾水的状态被一路保持到了回家。   既然在东京,她理所当然是住在大哥这里。HOMRA的开业时间是晚上八点,白天到黄昏的时间段一般没什么人,精力充沛的不良少年们也大部分都在外面胡闹,所以酒吧里勉强能赞一声清净,一般情况下忍足和他家司机把泽田弥送过来后会和她一起在窗明几净的大厅里做完作业顺便吃个饭再走。   据忍足所说,他家小叔叔和家里老爷子的矛盾越发剧烈了,如果可以他也实在不想在那个好像埋了成吨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家里多待。   不过这天的情况和往常有点不同。   今天的忍足侑士不知为何格外地没干劲,他将她送到门口就怏怏地挥了挥手,“我今天先走了,岳人有事要找我。”   “诶?”泽田萝莉站在台阶前,满头雾水地目送他耷拉着肩膀往回走的背影。   态度之不情愿,从那恨不得走一步拖三步的姿态就能看出来。   小萝莉迷茫地站了一下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算啦,也许这就是男孩子们的友情吧!   “我回来了。”   将这件事放到一边,她转身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习惯性地抬头准备跟草薙哥打招呼,却发现往日这个时间一般都会在吧台后做开业准备的金发青年并不在那里。   “弥酱。”   小萝莉正在愣神,旁边斜插过来一声招呼,她跟着扭过头,这才看到坐在待客区的几人。   草薙出云似乎正在招待客人,随着他开口,坐在他正对面的两人一起回过头看来。   泽田弥被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震了震。   咦?双胞胎?   那对双胞胎不但脸一样,连神态气质都透着分毫不差的冷漠感,像同一工厂出场的人形AI。粉色长发,黝黑的皮肤,还带着眼罩款式的墨镜,除了衣服有点差别完全分不出谁是谁。在看到门口的小女孩后她们齐齐站起身,动作一致地出了待客区朝她走来。   “等等。”   泽田弥还在好奇地打量这两人,草薙出云已经三两步走过去挡在她面前。   “我说过,这件事跟我们商量就可以了吧。”   他的语气有点不好,惹得泽田弥有点疑惑地仰头看了一眼。   “但是您并不是玛雷指环的主人。”   “我们所说的事情需要玛雷指环的主人亲自前去确认。”   两人被草薙出云挡住,说话语气依旧不紧不慢,透着股提前设定好程序般的机械感。   金发青年眯着眼打量她们,半晌,他耸了耸肩,气势一收,往旁边让开一步,给身后的小女孩介绍道,“弥酱,她们是来找你的。”   “诶?”泽田弥有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我不认识她们呀,她们是谁?”   “切尔贝罗,黑手党世界的绝对中立组织,同时也是七三的看守装置。”   草薙出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稚嫩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插入谈话。众人齐齐扭过头,就见酒吧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黑色西装头戴礼帽的小孩不紧不慢地在众人视线中走进来。   “ciao。”他绅士地抬了抬礼帽,十分有风度地微微欠身,黝黑的眼眸锁定泽田弥,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做reborn,是你哥哥的家庭教师。”   “啊。”小萝莉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这就是哥哥口里那个鬼畜老师?   “哦?原来蠢纲在心里是这样想我的吗?”对方唇角一挑,勾起一抹十分“意大利”的笑。或许是气场太强,这种略显戏谑成熟的笑容出现在他尚且稚嫩的脸上居然并没有多少违和感。   诶诶诶?   泽田萝莉登时惊讶,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十分可爱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哒?   这行疑惑几乎明晃晃地写在了她的小脸上。   Reborn拉了拉帽檐,唇角微勾。这样一个笑容出现在他身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站在泽田弥跟前的草薙,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金发青年的视线和他在空中一碰,一个对视中两人不知道无声交流了些什么,草薙出云默契地往后退开一步,将局面交了出来。   “那么。”reborn平静看向切尔贝罗,帽檐上的绿色蜥蜴乖巧爬到他手里,变成一把黑色□□,他黑漆漆眼眸中情绪一转,无形的压力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彭格列第十代家族现在是我在照顾,你们来了日本,却绕过我直接找上西尔维娅。”   “咔哒。”□□上膛。   “给我一个解释,切尔贝罗。” 第37章 意大利人   客厅里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   泽田弥看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娇小的身影, 又看看对面两个表情机械得像AI的陌生女人。   忽然凝滞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 两人依旧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开口, “我们来找的是玛雷指环的现任主人。”   “发现她是彭格列第十代家族成员是意料之外的事。”   “这是我们的失误,请您谅解。”   两个人一人一句话仿佛共用的一个灵魂, reborn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玛雷指环?”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女孩, 饶有兴致,“玛雷指环真的在你手里?”   泽田弥乖乖点了一下头, “三哥哥给我的。”   “……白兰杰索。”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在他口中多出一分微妙。但reborn随后并没有多问,他握枪的手一松,□□变成蜥蜴列恩趴在他手背上。他重新看向切尔贝罗。   “所以, 你们要西尔维娅去做什么?”   “去一趟横滨。”粉色长发的女人说, “我们希望西尔维娅小姐去横滨确认一样东西的存在。”   .   Reborn在下午来了一趟就走了,用他的话说,蠢纲距离合格的首领有太多不足之处了, 他要抓紧时间, 一刻也不能放松。   泽田弥怀揣着对亲哥的满满同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里。   “说起来, 这位reborn先生还真是非常典型的意大利人呢。”   草薙出云站在她身边, 若有所思道。   泽田弥抬起头, 有点疑惑地看向他。她亮闪闪的银发打着卷儿披在肩上, 左侧的鬓边多了一枚钻石发卡。   优美典雅中带着一丝俏皮, 设计灵气蓬勃, 格外贴合她的气质, 意大利顶级珠宝大师的作品……大概市值一套东京银座的房子吧。   “……来见女孩子永远不会忘记带礼物什么的。”   草薙出云的视线落在那枚钻石发卡上,同时不由得想起了白兰,虽然接触得不算多,但那一位也是满身的意大利式风流气质遮都遮不住。   说起来这群人里面最不像意大利人的应该就是泽田小弟了吧,连弥酱都比他会撩。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身边的小萝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卡,“出云,被人帮了忙,为了表示感谢是不是应该送礼物啊?”   “嗯?啊,亲近的朋友的话不用,记在心里就行,但如果是刚认识没多久,为了表示感谢的确可以送。”   说道这里他有点感兴趣地蹲下身,“弥酱要送人礼物吗?”   泽田弥点了点头,之前柯南在五方塔帮了她,她一直没来得及正式表示感谢。   “送什么比较好?”   “看对方帮了什么忙吧。”草薙出云见小萝莉还是有点迷茫,提出建议,“没办法做决定的话可以看看周围人是怎么做的,当做参考。”   泽田弥想起忍足隆一之前在商场爽快地掏出一张卡递过来给弟弟当见面礼的一幕。   她眨了眨眼睛,恍然点头,“我明白了。”   草薙出云这时候还并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把忍足家二公子腿打折……他摸了摸小萝莉的头,换了个话题,“弥酱要去横滨吗?”   泽田弥:“去吧。”   切尔贝罗根本没解释要她去确认什么东西,只说她到了横滨就知道了。这件事非常重要,涉及到空间的稳定,身为空间轴的基石——玛雷指环的拥有者,建议她最好尽快去一趟。   “地点在横滨的话,我和八田他们就没办法陪你了。”草薙出云叹了口气,有点遗憾。   对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来说,横滨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港口城市,充其量再加上那里前些年局面有些混乱,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合法黑道组织港口黑手党驻扎。   但在里世界,横滨是一个自主独立出来的城市,那里聚集了大部分不受黄金之王掌控的权外者。   十多年前的迦具都陨坑事件,横滨也是受灾地点之一。虽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彻底损毁,但也死了不少人。这件事虽然后来被官方用陨石掉落的借口遮掩了过去,但里世界的异能者们却不是那么好骗的。   迦具都陨坑事件后黄金之王和横滨一个非常强大的异能者达成了协定,王权者及其氏族不再踏入这座城市,横滨归异能者们自治。   因而近些年也有些不愿意受到黄金之王监管的权外者们主动逃去了那里,只要踏入横滨的地界,黄金之王就对他们没有监管权了。   按理说身为第三王权者周防尊的氏族,泽田弥小萝莉也是被限制进入横滨的。   奈何她身份多。   Reborn的建议是,泽田弥可以作为彭格列门外顾问组下一任继承人,用西尔维娅彭格列的名字进入横滨。   “正好我们要和港口黑手党接洽,对方近些年的发展的确值得重视,之前派出去接洽的人地位已经不够了。我本来准备让蠢纲走一趟的,Sylvie你去的话倒是更加合适。”   临走前他随意推了推礼帽,又加了一句,“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做好决定之后再联系我,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   如此通情达理的reborn,她亲哥泽田纲吉知道了怕是会羡慕得泪流满面。   .   去横滨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泽田弥没有多做耽搁立刻就给reborn打了电话。   对方表示到时候会来接她。   “我需要了解一下那边的势力咩?”泽田弥小萝莉还是十分负责的,就算是去当吉祥物,她也要做个有底气的吉祥物。横滨不是阴阳道的势力范围,她对那边还真不是很了解。   “资料我稍后发给你,只用大致知道名字就行了。”reborn的声音很愉悦,显然是对她这种认真的态度十分欣赏,“期待下次再会,Sylvie。”   “ciao?”泽田萝莉迟疑地说。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的确有‘再见’的意思,ciao。”   最后的发音稍稍一卷,像一支柔软的羽毛温柔抚过耳畔。小萝莉放下电话后默默揉了揉耳朵,reborn果然是个意大利男人啊,她深沉地想到。   跟她三哥哥一样,永远不会被身体限制发挥,说着说着就撩了起来。   哥哥要是学到他一半功力我以后都不愁没有嫂子了。   泽田弥认真地托着下巴沉思,毕竟她的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受欢迎,唯一会让她产生这方面担忧的也只有亲哥了。   啊,不对,博雅哥哥虽然也很受欢迎,但似乎也是个注孤身的人设?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千年前的平安京,站在阳台发了几分钟呆,直到堂哥忽然来了个电话,重新把她拽了回来。   “弥酱?抱歉,我刚刚在忙,才看到邮件。”青年像是刚刚进行了什么激烈的运动,有点轻微的喘息,清朗的声线中夹杂了一点温柔的气音,格外好听……也格外地苏。   泽田弥:“……”   哦,堂哥之前也在意呆利念书呢by忽然发现自己被意大利人包围了的小萝莉。   “没事啦。”虽然走了一下神,但泽田弥还是听出了堂哥声音中浅浅的疲惫,她小小声关心地嘟哝,“哥哥最近很忙吗?”   “有一点,不过,总算是有些收获……”   安室透靠在椅背上,隔着汽车的前窗,平静注视着一个从冰帝小学走出来的纤细人影。他灰蓝色的眼瞳含着抹冷而锐的光,周身不自觉萦绕一缕引而不发的杀气,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温柔。   “奈奈请我去做客吗?可以啊,告诉我时间我一定过去。”   直到挂断电话,副驾驶座上终于传来一个优雅魅惑的声音。   “原来你跟小女孩说话是这么温柔的吗波本?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差别对待了?”   “咔哒。”   上膛的□□毫不留情抵到女人面前。   “我觉得你管得有点多了贝尔摩德。”   相比起刚刚电话中的声音,男人比起换了语气更像是切换了一个人格。   冷漠、危险,敏锐至极,他从淡色的碎发下撇过来一眼,灰蓝色的眼瞳中没有一点温度。   望着他唇边那点仅代表礼貌的笑意,贝尔摩德识趣地举起手表明自己的无害,“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对任务目标付出太多感情。”   “哦?”   “清酒说在五方塔的时候你差点冲进火场里去救她,居然会为了那孩子冒这样的危险,你当时在想什么波本?”   她提到清酒的名字时,青年的眸色微不可查闪过一抹晦涩,但面上没有显出分毫。   “你不是说过了吗?”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收起枪,“我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   “!”贝尔摩德诧异地扭头盯着他看了三分钟。   “怎么?不相信?”   “不……”她不可置信地轻声喃喃道,“我只是因为自己的魅力被一个小孩子比下去了而感觉到了挫败。”   安室透:“……”   他平静地任由这个话题过去,“我记得我们是来这里监视的?”   “只有你,”贝尔摩德提醒,然后她百无聊赖地从包里拿出粉底和口红开始补妆,“你对跟我们合作的这个组织的疑心还真是大啊,都跟到这里来了。”   安室透:“难道你不是?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相信这群神神秘秘装神弄鬼的家伙。”   “啪”地一声盖上粉底盒,贝尔摩德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懒洋洋道,“可是鬼神的确存在。”   “即便如此我依旧不相信他们。”   “为什么?”   “眼神,那群人看待普通人的眼神。”安室透转向她,冷静地说,“贝尔摩德,你不要忘了,对那些人来说我们也是普通人。” 第38章 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本部, 首领大楼会议室。   悬在会议桌上方的环形顶灯投下暗红色的光, 除了椭圆长桌所在之处, 其余地方都是黑暗一片。   室内的座椅和长桌都是西欧古典风格, 暗沉沉的色调笼罩在血色灯光下, 压抑沉重的氛围像是古老吸血鬼家族的内部议会。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完美符合了大众对“可怕的黑手党”的所有想象。   就是空气里此起彼伏的游戏声效有点破坏气氛。   不过此时在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在意这个。   最上首的男人将彭格列方面事先发过来的预告函放到桌面,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   “嗯?彭格列派来跟我们接洽的负责人换了啊。”   他修长的手指在某几个关键字符上轻轻一敲,语气像是漫不经心, 又像别有深意。   “呵, 内部派系斗争吗?”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的和服美人抚唇一笑,语气有种看好戏式的戏谑。   “也许,不过我认为, 主要原因应该是他们终于认为之前的负责人身份不够了……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 但是人选的确定肯定伴随了内部派系的斗争。”   “所以如果我们和新的主事者接触,就相当于在彭格列的内部争斗中站队了?”左侧第二个人一手支着下颚开口道。他垂在耳侧的白发扫过手掌,语气带着点不自觉的傲慢。   森鸥外:“这是不可避免的,只看到时候来接洽的谁,就知道现在彭格列内部是哪个派系占了上风。”   中原中也微微蹙眉,“我们没有选择权?”   “啊, 这是弱者必须要面对的困境哦。”   港黑首领不紧不慢地开口, 自诩为“弱者”时语气格外坦然, 有种对自身可怕的清醒, “彭格列内部正在面临首领换届, 目前局面的确有些混乱。不过, 那位和九代目有私交的世界第一杀手先生似乎是站在了初代血脉后裔那边,这一次接洽也会同行。从这方面来看,那位初代后裔占了很大的赢面啊。”   尾崎红叶有点诧异地扬眉看了他一眼,“听起来你对彭格列还挺推崇。”   老实说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这是对强者应有的尊重。”森鸥外十指交错抵住下颚没有否认,语气仿佛别有深意,“彭格列,那可是个相当可怕的家族啊……知道彭格列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儿吗,A?”   “嗯?”作为一个穷得只剩下钱,干部位置都是买来的土豪,A毫不犹豫,“有钱有势?”   “金钱和势力都是会随着时间流逝、局面变动而跟着更改的东西。”森鸥外否定了他这个说法,“太过易变,不足以成为支撑一个家族长久存在的支柱。”   尾崎红叶:“所以支撑彭格列在黑暗世界屹立了百多年的是?”   森鸥外斩钉截铁,“命运和人心。”   房间中倏然一静,除了岿然不动的游戏音效,连右侧的褚发少年都不知道因为想起了什么而微怔了一下。   和服美人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轻声笑了,“哦呀,那不是更易变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命运更琢磨不透,比人心更容易变更的东西吗?   “所以,这就是彭格列的可怕之处。”森鸥外语气有种让人读不懂的复杂和惊叹,“彭格列创立至今经历了九代首领更迭,每一代的家族高层里,没有出过一个叛徒。”   无论当时的局势如何,无论家族处于高峰还是低谷,家族的六大守护者、门外顾问组,甚至是最桀骜不驯的暗杀部队,从初代开始彭格列的内部斗争从未停歇,但没有一个高层人员背弃过这个名字。   “真想知道彭格列的首领到底有什么魔力,实在是让人羡慕啊……对吧,太宰君?”   一直坐在左侧上手第一个位置打游戏的黑发少年被点到名字,终于从满屏飞溅的鲜血和子弹中抬起头。   然后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诶?”   .   世界第一杀手先生向来讲究效率,泽田弥答应去横滨后,没过几天,和港黑洽谈的时间就被定下来。   四月三十日,阳光滟潋。   港口黑手党大楼前。   泽田弥一身绯色的振袖走下车,冲替她拉开车门的司机微微点头,然后抬眸看向面前五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眯了眯眼睛。   清澈的阳光从天际洒落,高楼的外表泛着冰冷的光,像凉丝丝冒着冷气的寒冰,一眼看去格外不近人情。   “你是……彭格列方面的主事人?”   清朗中带着一丝低哑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泽田弥回过头。   港黑方面派来迎接的人正从冰冷建筑门口走过来,打头的是一位褚色发色的少年。一阵风经过掀起他的衣摆,他抬手压了一下帽檐,垂眸朝她看过来,清透的眼瞳是一种和天空同色的湛蓝。   不知道是不是主事人的年纪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年原本的冷漠表情混了几分纠结,视线触及到车边年幼的小女孩时下意识放柔了一点。   泽田弥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咦?”   reborn从她身后的车上跳下来,语气自然地介绍,“这一位是西尔维娅.彭格列,彭格列方面的代表。”   不用多说别的,光是这个姓氏就已经有足够的分量。   中原中也神色郑重了几分,摘下帽子覆在胸前,绅士地欠了欠身,“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我是组织的干部之一,中原中也。”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伸出手。   褚发少年单膝跪下,轻柔地托住小女孩幼嫩的指尖,唇瓣在她指背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额前的发丝被风温柔掀动,眼睫微微垂下,好看得像一幅画。   .   中原中也接到人之后,带着他们径直走进中央大楼。   彭格列这次派来的人不少,但最重要的只有三个,一个是之前就和港黑打过交道的负责人,主要负责接洽商谈;一个是reborn,主要负责武力威慑顺便掂量一下港黑的情况;最后一个就是泽田弥小萝莉,主要负责充当彭格列的门面……以及吉祥物。   港黑的戒备外松内紧,一楼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乘坐电梯上了顶层之后,一路上设立的关卡异常多且繁琐。   让人忍不住想探究这位港黑首领是受过多少暗杀才会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港黑会议室里,除了出去接人的中原中也,剩下三位干部加上首领本人森鸥外全部到齐。   “不知道彭格列这一次会派谁过来。”无所事事不事生产的土豪A在会议室坐了半天,产生了一点好奇。   坐在他斜对面的和服美人抚唇一笑,大概是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难得接了句他的话,“既然那位世界第一杀手先生亲自出马了,如果没料错,来的应该是那位继承人吧。”   “那位继承了初代血脉的十代目候选吗?据说才十多岁吧,彭格列将他藏得真是严实,除了年龄居然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了。”   “哦?”尾崎红叶笑了,漂亮的眼睛里从袖摆里露出一点眸光,“连你的金钱攻势都不起作用吗?”   “啧。”语气有点嘲讽,A听出来了,不爽地撇过头。   “好了,客人马上就要到了。”坐在上首的森鸥外适时开口打断了手下两个部下的针锋相对,“议论的话等他们离开再说吧……另外,太宰君,可以起来了吗?”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阁下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深夜去做了贼,一到会议室就以一个扑街的姿势趴到了桌上,半晌没动静,乍一看仿佛是死了。   这会儿被森欧外一喊,他终于屈尊动了动。   少年筋骨分明的手搭上后脑,卷曲的碎发从指缝间支棱出来,修长的手指掠过发梢,移到后颈上随意捏了捏,这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   “抱歉,我昨天晚上通宵了。”   语气非常理直气壮。   他的相貌精致秀气,脸侧覆着纱布,右眼还缠了些乱七八糟的绷带,给人的第一印象病弱又无害。   坐在他旁边的A目光扫过这个人时,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惧色,但又忍不住回怼,“要接待彭格列特使的任务昨天就下发下来了吧,太宰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当然!”黑发少年目光忽然闪亮,提起这个话题似乎连精神似乎都好了起来,“卡了一个星期的关卡昨天终于被我打通关了!反观那条蛞蝓到现在都还卡在那里,昨晚通关之后我立刻就把截图发给他了……”   在太宰治忽然兴奋起来的背景音中,尾崎红叶看都没看脸色难看的A,有点头疼地按了按额头。   啊,所以这就是今天早上来会议室时中也精神也不好的原因吗?   “好了,太宰君。”森鸥外再次开口,作为一个不偏不倚的首领,他没有对部下通宵打游戏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再一次强调,“一会儿不要失礼了哦。”   “啊。”黑发少年不靠谱的气质一收,脸色忽然沉静下来,意外地多了几分正经,“放心吧。”   几人话音刚落没一会儿,会议室大门响起三声礼貌的敲门声。   森鸥外:“进来吧。”   “失礼了。”   色调深沉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出去接人的干部中原中也出现在门口。褚发少年欠了欠身,“boss,彭格列方面的负责人到了。”   说完他往旁边后退一步,露出了刚刚被挡住的娇小身影。 第39章 森欧外   一群黑西装环绕下, 站在中央的银发小女孩格外显眼。   晨间的阳光从斜侧里洒下来,打了一个明媚的光, 她披着银色的长卷发从阳光里走进来, 像神话中那位年幼的辉夜姬从天照大神的神国归来,纤长的眼睫一颤, 洒落几点金粉一样的碎光。   小萝莉清澈的目光在会议室一扫而过, 视线所及之处满室寂静。   “?”   望着里面忽然定格的画面, 她疑惑歪了歪头, 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点茫然。   杀伤力max。   一室落针可闻的安静中,尾崎红叶率先暴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拦住他!”   下一秒, 太宰治和A闪现在森鸥外身后, 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手按在他的肩上将男人牢牢固定在原位。   “真是, 你们太夸张了吧……”   森鸥外收起搭在桌上的手,有点颤抖地放回扶手上, 面上笑容从容镇定,“我再怎么说也是港黑的首领,代表了港黑的颜面,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尾崎红叶眯了一下眼睛,怀抱着对这个前科无数的男人的极度不信任,眸底透出怀疑的光。   但坐在原地的森鸥外看起来确实十分镇定,端着一张斯文败类的脸, 人模人样的好像真的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众人打量他片刻, 将信将疑地将他放开, 道歉道,“抱歉,失礼了,boss。”   “不,你们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森鸥外被放开之后从容理了理衣领,站起身,缓缓走到门口,在一头雾水的银发女孩面前单膝跪下来。   他注视着小萝莉清澈的眼睛,声线有一丝颤抖地开口,“请容我做一个自我介绍,在下森鸥外,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不知道彭格列家族近期有联姻的意愿吗?”   “咔哒。”   □□上膛声应声而响。   □□黑洞洞的枪口眨眼间抵在了森鸥外的额头上,闪现到泽田弥身前的世界第一杀手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港口黑手党是想换个首领了吗?”   “就是就是,森先生你让我太失望了。”   港黑其他干部还没来得及反应,太宰治忽然愤然起身,“森先生你这样是会被抓进警察局的哦?爱丽丝!爱丽丝你在哪儿,快过来……”   港黑这位干部阁下忽然格外精神起来,整个人充斥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息,有点紧张的气氛被他一闹生生多出了几分无言和滑稽。   中原中也看到reborn拔枪的瞬间立刻就想上前,只是在旁边的小萝莉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脚步忽然滞了一下。   意外地比大部分人都正常的道德观念告诉他刚刚自家首领的确是对人家做出了类似性骚扰的行为,但森先生是港黑的首领好像又不得不救。   中原中也一时间有点纠结。   这时候被人用枪指着的森鸥外已经乖乖举起手,“嘛,我只是情不……开个玩笑。”   你刚刚想说的是情不自禁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间飘了飘。   “呵。”   Reborn的视线在他身后的几个干部身上扫过,看热闹的太宰治,感到丢脸地偏过头的尾崎红叶,脸色难看的A,还有看起来最正常的中原中也。   然后他勾了勾唇,收起枪,端着张天真可爱的脸说,“港口黑手党真有意思。”   就您刚刚一一看过去,仿佛在数人头的架势,谁敢相信这句话是表扬啊。   森鸥外敢。   他甚至略微欠了欠身,绅士地替他和泽田弥拉开椅子,“我的荣幸。”   直到泽田弥坐上椅子,双方归位,正准备重归正题。小萝莉忽然轻轻“啊”了一声,天真又疑惑问,“reborn,联姻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侧头看身边的黑发小少年,浅色的眼瞳盈着满满的纯真。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会议室里都不是常人,该听到的自然全听到了,空气顿时又是一静。   世界第一杀手扫了一眼长桌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开口解释时却意外地正经,“联姻就是以婚姻关系为纽带,让两个势力达成合作关系。”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看向长桌尽头的男人,有点茫然地说,“所以这位森先生……”   Reborn黑漆漆的眼底闪过一道冷光,众人心惊胆战地盯住他的手。   直到小萝莉慢吞吞说完下半句话,“……想跟哥哥联姻?”   众人:“???”   为什么你会想到你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银发萝莉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么大一只男性嫂子。   紧接着,reborn准备去摸枪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长桌尽头的森鸥外,仿佛陷入沉思。   森鸥外:“???!!!”   您在沉思什么啊?!   “噗……”   太宰治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然后趴在桌上将脸埋进了手臂里,瘦削的肩胛骨随着身体的起伏一抖一抖。   森鸥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我们还是开始商谈正事吧。”   .   开头一波闹剧过后,双方终于进入正题。   毕竟都是黑手党中的精英,胡闹归胡闹,谈起正事来还是十分严肃认真的。   于是会议对泽田弥来说就挺无聊了。   毕竟大部分东西她都听不太懂,也没什么意思。   就在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无聊得快要睡着的时候,旁边忽然横伸过来一个PSP。   “玩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黑发少年俯下身,笑着问。   泽田弥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定位。   吉祥物。   大家在忙正事的时候吉祥物在旁边玩耍有问题吗?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于是她愉快地谢过这位十分有眼力见的小哥哥,接过了PSP。   太宰治把游戏机给她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顺手拉来一把椅子在小女孩身边坐下来,一手撑着脸侧,看她玩游戏。   没多久,会议室里就响起了太宰少年各种方式的惊叹。   “诶?选这个选项吗?”   “她是这个意思??”   “诶诶诶,还能这样?!”   旁边的人听得实在好奇,忍不住朝泽田弥手里的游戏机屏幕上看了一眼,然后抽着嘴角发现彭格列家这位小公主正在专心致志打的居然是一款恋爱攻略向游戏。   而且攻略的不是汉子,而是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妹子。   眼见着随着游戏音乐跳动,屏幕上又跳出一个高分并且带出一连串爱心。坐在椅子上银发小萝莉从容淡定,一脸大佬风范,反倒是她身边的太宰治眼睛越来越亮,几乎要和游戏里的女主角表情达成同步。   彭格列的随员干咳了一声,委婉问道,“西尔维娅小姐喜欢玩这种类型的游戏?”   泽田弥抬起头,百忙之中给了他一个疑惑的回答,“我都还好啊,这个是太宰选哒。”   旁边的太宰治也跟着乖巧地举起手,“是我选的没错。”   随员:“……”   感觉到处都是槽点,却不知道怎么吐。   这时候,正在商谈的大部队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泽田弥和太宰治,Reborn黑漆漆的眼瞳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光,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扭头对森鸥外提议道,“Sylvie的出席本身已经代表了彭格列的态度,剩下的可以交给我们来谈,不如请森先生这边派出一个人带她在横滨逛一逛怎么样?她还是第一次来这这个城市,之前就对这里十分好奇。”   森鸥外一手托着下颚,另一只手夹着用来签字的钢笔思考似的在桌面敲了敲,然后他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那么就中也……”   “森先生。”泽田弥旁边的太宰治自然地举起手摇了摇,态度非常积极地申请,“我去吧我去吧,蛞蝓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发少年笑眯眯地完全看不出这个举动是否有其他用意,森鸥外抬眸,视线和他在空气中一撞,指间的钢笔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他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太宰君。”   .   “撒,从哪里开始呢?”   走出港黑据地,黑发少年一手搭在小臂上伸了个懒腰。浅色的阳光从天际洒落,他似乎有点不适应一般抬手在眸前挡了挡,指缝间漏过的光线让他眼睫轻轻往下一压,眯了一下眼睛。   然后少年回过头,兴致勃勃地朝身旁的小萝莉伸出手,“Sylvie想去哪儿?”   才认识没多久,这个人就自顾自地将彭格列小姐换成了和reborn一样的昵称Sylvie,简直不能更自来熟。   泽田弥牵住他的手,想起之前路过横滨港时从车窗里看到的那个巨大的延伸到海面的云霄飞车。   “游乐场?”   太宰治好脾气地点头,仿佛去哪儿都没问题一样,“没问题,就去那儿吧!”   他懒洋洋地抬手,立刻就有一辆黑色宾利划过来停在两人面前。太宰绅士地帮小客人拉开后座车门,微微俯身扶住车顶,看顾着小萝莉走进车中坐下。   “话说回来,Sylvie。”他忽然若无其事地问,“你真的不知道联姻是什么意思吗?”   擦着他的肩膀洒进去的阳光将车内的空间照亮了一半,坐在明亮光线里的小女孩随手抚平自己翘起来的裙摆,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无辜地笑,“嗯?”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 第40章 横滨(一)   横滨奇幻乐园是横滨市的一个地标性娱乐设施,和按照欧洲古堡规格修建的红堡饭点遥遥相对, 一个现代, 一个古典, 并列在一个空间中,两种冲突的风格有种矛盾又和谐的时空穿梭感。   今天是周末, 来游乐园的游客格外地多,连入口处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咔嚓。”   黑发少年单膝跪地帮小萝莉把手表式的ID扣到手腕上, “游乐场的VIP ID,可以随意进出, 一会儿Sylvie如果饿了我们可以中途出来吃饭。”   泽田弥有点好奇地抬起手腕打量, 一边点了点头。   午间的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投下斑驳的光斑, 四月的阳光并不太晒,甚至可以说落在身上时很是舒服。   泽田弥和太宰治排队入了场。   奇幻乐园的游乐项目非常多,大部分热门项前方早早地排起了长蛇。所以在没有事先规划的情况下, 想一次性把每个项目都玩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泽田弥来游乐园的想法都是临时冒出来的,自然不会事先想好要去哪儿。   而带她来的人似乎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满脸悠闲地站在她身边,单手插在口袋里垂眸按手机, “Sylvie决定好了就告诉我哦。”   正努力翻着一本厚厚的宣传册的小萝莉无言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大概他们站在入口发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点, 没等泽田弥把宣传册翻完, 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诧异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   “泽田桑?”   嗯?   泽田弥回过头, 太宰治注意到她的动静也跟着抬头看去, 就看到三个各有特色的漂亮女孩子穿过人群朝他们走过来。   “真的是你啊。”打头的毛利兰走到他们跟前后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平视着小萝莉的眼睛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兰姐姐?”   泽田弥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时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铃木园子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找了一圈,没发现另外一个经常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影,她有点奇怪地问,“柯南呢?”   “诶?为什么你就记得那个臭小子啊。”铃木园子有点不满地双手叉腰俯下身去,看着小萝莉睁着大大的眼睛扭头看向自己,心痒地又想上手捏一下……可惜依旧不敢。   “嗯?Sylvie,是你的朋友吗?”旁边旁观了好一会儿的太宰治终于开口。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高,刚一出声,其他人立刻将目光移了过来。   太宰治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给了她们一个温柔的笑。   少年的容貌俊秀至极,轮廓线条有种艺术品一般的精致脆弱感。此时他鸢色的眼瞳中并没有多少温度,仅仅只是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虚假微笑,但由于相貌加成太过开挂,依然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几个女孩子脸颊全都红了一下,但不同于陷入花痴状态的园子,被美色短暂冲击了一下的毛利兰又很快清醒过来。   她礼貌地朝少年笑了笑,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之后,趁着园子开始缠着少年说话,女孩将小萝莉拉到一边,弯腰在她耳边小声问,“呐,泽田,这位太宰先生真的是认识的人吗?家里人知道你跟他出来了吗?”   其实她们刚刚很远就看到泽田弥了。   她和她身边的少年实在显眼,且不说银发小萝莉一身绯色小振袖仿佛从浮世绘中走出来的古代贵族家姬君,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要多引人注目有多引人注目。她身旁的黑发少年存在感比她还要高。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肩上暗色的修长风衣垂到了脚踝,修饰出了种笔挺的利落。正规又成熟的服饰穿在他一个少年人身上,不知为何气质却意外贴和。   像《教父》电影中走出来的少年黑手党和欧洲古老贵族继承人的混合体,苍白、病弱、神秘、危险。他微微侧过脸时,墨一般的碎发扫过雪白的衬衣领口,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好像落在身上的阳光都无法将他所在之处照亮。   再加上手腕、脖颈处露出的绷带,还有覆在脸侧的纱布,这个看起来像是刚从医院潜逃的人没有一丝病人应有的虚弱,浑身萦绕的气场强大到要冒出妖气。   总而言之,一眼看去就不像什么好人。   心地善良的毛利兰担心之前见过的这位小妹妹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黑社会团体拐卖了,这才急急忙忙地拉着两个同伴上前来打招呼。   泽田弥想了想,也小小声在毛利兰耳边说,“是今天才认识的,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哒。”   “诶?”   “毕竟算是……世交?”泽田弥有点迟疑地选择了一个词。   彭格列和港口黑手党在港黑上一任首领在位时就有接触了,虽然达成合作是现任首领上位之后的事,但要说是世交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小萝莉乖乖解释,“今天和长辈一起过来的,大人们在谈事情,我坐着无聊,太宰就带我出来玩了。”   毛利兰:“啊……哈哈,是,是这样啊,所以是长辈的朋友家的孩子吗?”   而且看起来这么危险居然意外地会照顾小孩子?   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少女一时有点尴尬。   泽田弥点点头,仰起小脸给了她一个萌萌的笑,“放心吧!”   “Sylvie和这位小姐在说什么?”这时候,太宰治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边。   他插入谈话的时机恰好是她们说完话之后,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计算好的。   对上那张微笑的脸,毛利兰少女顿时有点支吾,脸上再次浮起一抹薄红,十分不好意思。   毕竟背地里怀疑人家不是好人这种事怎么都不好当着本人的面说出口吧……   泽田弥伸手指了指毛利兰手腕上的ID,十分自然地给她解围道,“在说兰姐姐的ID为什么一直在闪。”   “诶?”   提到这个几人同时聚集过来,望着跳动着红光的手表状ID,毛利兰一时也被岔开了注意力,“啊,对,我刚刚就觉得奇怪了。从靠近入口开始这个ID就开始跳红色的提示,和叶的也是,我们正准备去找入口处的工作人员问问。”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小萝莉的手腕,发现她带的ID款式和自己似乎是一样的,“泽田桑你的呢?”   泽田弥举起手,侧过手腕给她展示,“没有哦。”   “咦?”远山和叶因为和几人并不认识,方才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这时候也不由得好奇地靠过来。   她仔细观察了片刻,惊奇道,“真的没有诶,奇怪,明明款式是一样的啊。”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宰治,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雪白的衬衫连带着西装外套袖口往上翻了几折,露出的小臂被绷带层层包裹出纤细有力的线条。和她们一样的手表款式的ID就扣在他瘦削的腕骨上,察觉到她视线过来,他笑着抽出手往上扬了一下,“我的也没有哦。”   远山和叶:“啊,额,是……”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身边的小萝莉脸上,见她盯着黑发女孩手腕上的手表式ID,眉心微簇着,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少年笑了笑,抬起手臂掌心向上,做了一个非常绅士的“请”的手势,“介意让我检查一下吗,那个ID?”   “啊?”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和叶,见他似乎是问的自己,少女怔了一下,下意识把手递了出去,“没问题……”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轻柔地往前带了带,少年动作十分温柔,只用指尖轻轻托住了腕骨和表带,没有一点借机占便宜的意思,绅士得让人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   “嗯……”   和叶有点脸红地盯着他的脸发呆的时候,太宰治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了那个红光乱闪的ID上。   他的指尖在表盘上轻轻敲了敲,墨色的眼睫低低垂下,然后,不知道从红光跳动的频率中读出了什么,他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道晦涩的流光,唇角的弧度有点微妙起来。   “炸弹啊……”他轻声喃喃。   黑发少年那一瞬的表情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隐晦的危险,像是有是有什么黑暗的、冰冷的东西,平时好好掩盖在“太宰治”这具漂亮皮囊下,只在被某几个关键词触动时,这才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瞳深出冒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他的声音很轻,但毛利兰几人离他不远,一时捕捉了个大概,顿时全愣住了。   “诶?”   “我说,很像□□啊,临近设定好的时间,高频率红光跳动,对周围发出警告。”太宰治若无其事解释,声音没有一点紧张感。   几个女孩子齐齐睁大了眼睛,然而等她们理解完这段话,还没来得及惊恐,黑发少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说笑的哦。”   他放开远山和叶的手,随意地说,“应该只是ID内的读卡装置出了问题。”   “啊……”毛利兰三人有点呆愣地望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只不过几位小姐现在真的要出去吗?这种有问题的ID只能过一次安检入口,要是出了游乐场的范围,就再也进不来了。”   太宰治微笑着问,语气十分正常,好像刚才关于炸弹的话真的只是一个不太合时宜玩笑。   毛利兰率先回过神,“这样的话……园子,你说的party我还是不去了,一直把灰原还有步美他们留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远山和叶紧接着点头,“我也是,平次说让我在游乐园里等他的。”   “呼……那好吧。”铃木园子见状也只好有点遗憾地叹气,“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她们谁都没有怀疑太宰治,大概是少年的气场太过神秘危险,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格外地有信服力。   几人刚刚决定好,游乐场上空忽然响起广播。   “来自米花町的毛利兰小姐,以及同行的远山和叶小姐,如果听到广播,请立刻到医务室来一趟。”   广播重复了三遍。   “该不会是灰原她们出什么事了吧……”毛利兰有点愣地听完一轮广播,忽然想起几个还在游乐场的孩子。   “撒,那毛利小姐你们快去医务室吧。”太宰治开口安排。   大概是他的态度太自然了,而且自带经常发号施令的气场,毛利兰和远山和叶一时间也没觉得不对,不自觉地点点头,朝他道谢后,又和泽田弥以及铃木园子道别,然后扭头就往医务室跑去。   只是刚跑出几步,忽然被叫住。   “毛利小姐。”   毛利兰有点意外地回过头,就见黑发少年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墨色的碎发被风吹着擦过眼角,脸上的笑容十分平静,“奇幻乐园的云霄飞车‘超级巨蛇’,启动之后是会超出游乐场的范围冲到海面上的哦。”   少女一怔,有点没明白他突然提醒自己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感谢地点点头,“啊,好的,我知道了。” 第41章 横滨(二)   毛利兰和远山和叶离开后,铃木园子和他们告了声别也去参加party了。   随着时间接近正午, 头顶的太阳也越发大了起来。   太宰治像是格外怕晒, 靠在告示牌后的阴影里一边按手机一边愉快地安排道, “队排好了,Sylvie我们先去‘超级巨蛇’, 下来后就准备去吃午饭吧。”   他话音落地没等到回应,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 “嗯?”   银发小萝莉正望着毛利兰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Sylvie在担心刚刚那两个漂亮的小姐姐?”   泽田弥:“……也不算太担心。”   毕竟她并没有看到死气。   刚准备告诉她那两人的事有人会处理的太宰治迎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他稍稍挑了一下眉, 并没有多问,只是把手机锁屏塞进口袋,然后愉快地朝小萝莉伸出手, “走吧,去云霄飞车,再晚就赶不上了。”   泽田弥乖乖牵住他, 闻言疑惑了一下,“咦, 为什么?”   太宰治拉着她重新走回阳光下,习惯性地抬手压在眼睫挡了挡。   “因为过不了多久, ‘超级巨蛇’就会因为‘故障’临时检修吧。”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   太宰治一语成谶。   这位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滥用职权地率先支使部下去云霄飞车前排了队, 然后带着泽田弥过去直接顶替了部下的位置, 等他们从云霄飞车上下来, 这个奇幻乐园的最大卖点“超级巨蛇”果然被宣布了发现故障要进行临时检修。   与此同时奇幻乐园内还多出了许多身穿便衣的警察。   其中不少是横滨本地警局借调的,在看到港口黑手党各种程度上“盛名在外”的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带着一个银发小萝莉出现在这个跟他画风严重不符的地方,兢兢业业的警察们一个个眼睛差点瞪脱框。   横滨本地警司得知消息之后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和奇幻游乐场的负责人沟通,让他们今天闭馆算了……他觉得所有娱乐设施都需要一轮安全检查。   但如果这位大佬今天真的只是带着亲戚家的小孩子来玩的,他们把游乐场关了搅了他的兴致,他接下来不是要加倍地搞事?   话又说回来,太宰治有亲戚这种配置吗?或者说他有父母吗?   他明明一直都像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妖怪,还是吃人的那种。   横滨的警司陷入纠结。   但这一切暂时都还和被牵着逛游乐园的泽田弥以及太宰治本人没什么关系,前者是压根不知道,后者是发现了也没在意。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后他们又依次去了海盗船、跳楼机,但凡游乐场内以惊险刺激为卖点的项目全都没错过。   泽田弥小萝莉全程表现完美,从跳楼机上下来的时候如果不是风太大,她的头发丝都不会乱上一根。   反观太宰治……   跳楼机下的休息区旁。   “呕……”   黑发少年抱住垃圾桶,满脸虚弱,黑色的风衣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一眼看去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   泽田弥无语地握着一瓶矿泉水站在一边,体贴地帮他拧开瓶盖,递过去。   “太宰你不是不怕这个吗?”   刚刚在跳楼机上往下掉的时候明明眼睛都在发亮,一副非常想把安全装置掀了自己亲自跳一跳的样子。   “我是不怕……”黑发少年接过矿泉水瓶漱了漱口,然后虚弱地按着胃,踉跄两步往旁边自动贩卖机上一倒,一副灵魂即将升天的表情。   “我只是单纯地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色淡得接近于无,让人忍不住怀疑他身上缠满的绷带和纱布下是不是真的覆盖满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太宰你多久没休息啦?”   “……两天?三天?一个星期?嘛,不记得了。”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抬手,手背贴上冒着冷汗的额头,像在缓解耳边萦绕不去的轰鸣,语气浅淡得无所谓,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泽田弥纳闷,“黑手党的工作这么多的吗?”   咦,那以后她家亲哥(的头发)不是很危险?   “啊,不……”   黑发少年忽然来了一点精神,竖起一根手指低头看她,满眼亮晶晶道,“我只是在试验过劳死这种自杀方式的可行性。”   泽田弥:“……那试验出来了吗?”   “太痛苦了,我拒绝承认这种自杀方法!”太宰治又忽然泄气,将自己摊在了自动贩卖机上,望着天空失神喃喃,“我要把这种死亡方式永久拉黑,前段时间那些社畜加班猝死的新闻果然是森先生特意让人找来给我看的吧,太狡猾了,不愧是黑手党首领……我的理想是找漂亮的小姐姐一起殉情啊,这种死法怎么可能找得到漂亮小姐姐……”   “……”泽田弥先是无言了一秒,然后本着“要尊重别人爱好”的良好教养,礼貌地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一下,“如果太宰的部下里面有漂亮小姐姐还是有可能哒。”   “嗯?”   太宰治被提醒,先是忽然活过来了一下,紧接着想起自己部下全是男人。   因为没有女孩子能够忍受“顶头上司是太宰治”这种折磨,纷纷选择了跳槽走人。   太宰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作过的死,迟早都会还回来的?   四月末的风带着春日的凉爽在游乐园中穿过,带起黑发少年的发梢和衣角,他搭在肩上的风衣被风掀开,露出一截纤细到单薄的腰线。   他微微仰头,在明亮的光线下虚虚搭着眼睫,线条精致温柔的脸被温暖的阳光晕染出一种虚假的静谧美好。   这个人只要不接触,只看看,就是个上帝创造出来的完美生物了。   泽田弥歪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往周围一扫。   不远处电线杆旁有一个穿着褐色皮夹克的男人已经站在原地往这边暗中观察好一会儿了,泽田萝莉打量他一眼,猜测是不是太宰把自动贩卖机挡了,对方想买水却不好意思过来。   (其实只是习惯性盯梢太宰治的警察:???)   拽了一下身边人的衣角,小萝莉开口道,“走吧。”   “嗯?”   太宰闻言闭了一下眼睛,纤细修长的五指撑着额头揉了揉,然后站起身,低头继续朝小女孩兴致勃勃微笑道,“Sylvie接下来想去哪儿?”   泽田弥:“去吃饭然后休息。”   太宰治:“???”   小萝莉叹了口气,“太宰都已经这么累啦,我又不是周扒皮。”   然后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从振袖宽大的袖摆里探出来,被阳光一照像通透的暖玉。   小女孩的眼眸清澈得像蕴了一泓暖融融的光,“走吧,先陪你去休息。”   太宰治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从善如流的点头,十分乖巧的样子,“好啊。”   他苍白的手伸过来,没有血色的指尖靠近,就在只剩下一个指节的距离的时候。   “抢劫啊!”   “快拦住他!!!”   这样的吵闹忽然在人群中爆发,紧接着某个人急促的脚步和喘息声越来越大,壮硕的阴影从他们背后迅速逼近。   泽田弥的手忽然被太宰治握住,然后紧跟着被对方拽了一把。黑发少年反手托在她肩上缓解了小女孩往前踉跄的趋势,身体和她错身而过。   下一秒,逃窜的抢劫犯携风撞了上来,然后手臂一横凶狠地锁住了跌到面前的现成的人质。他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扭过头冲着追在身后的人狞笑着威胁道,“通通不许动!否则我就把这小子干掉!”   画面陡然定格。   懵逼地被推到一边的泽田弥,紧跟着追上来的见义勇为的毛利兰和远山和叶,还有一边震惊得脸色都空白了的某盯梢警察。   所有人集体失声,空气凝滞得可怕。   “……好险。”   一地寂静中,被劫匪箍在身前安静得像死了一样的少年微微动了动。他慢慢地抬起头,墨色的碎发扫过眼角,神色先是百无聊赖,随后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似的,表情先是呆了呆,然后忽然明亮起来,鸢色的眼瞳里闪起……兴致勃勃的光?   “太,太宰先生?”   毛利兰意外认出了被抢劫犯困在手里的人质,天生的正义感和对刚刚帮助了她们的少年的好感让她立刻着急起来,“住手!快放开太宰先生!”   一旁的远山和叶也紧跟着喊道,“太宰先生还是个伤患,你快放开他!”   泽田弥:“???”   小萝莉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但不知为何她就是陷入了茫然状态,硬生生在绑架现场愣了三秒钟。   太宰被人持刀挟持了啊。   她懵逼地想到。   可是这句话好像无论主谓宾哪里都很有问题的样子?!   这时候,紧跟着两个少女身后的目暮警官一行人终于也赶到。   在看到被劫匪挟持的那个少年的身影的瞬间,横滨当地警察差点当场疯了。   什么情况???!!! 第42章 横滨(三)   横滨的警察们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横滨特产的奇怪异能。   除了说服自己是产生了幻觉没有其他办法能解释面前的情况了!   太宰治,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 那个犯罪档案摞起来有一人高, 从里到外黑的不能再黑的黑手党。   在他们面前被一个手持利器的歹徒给挟持了。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太宰治是假的。   带小萝莉逛游乐园, 逛到一半被路过的小偷捞去当了人质……听听,这是一个黑手党干部能干出来的事吗?   哦, 不对……   领头的警官恍恍惚惚地想到,如果这个黑手党叫做太宰治的话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不知为何忽然对港黑的首领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在自己的同僚们开始怀疑世界观的时候, 目暮警官一行人还在严肃认真地和歹徒对峙。   他们平时活动的地点在东京,对横滨的情况并不太清楚。而太宰治此时的外表实在具有欺骗性, 侧脸覆盖的纱布, 右眼处缠绕的绷带,再加上没有一丝血色的俊秀的脸,一眼看去苍白病弱的少年让目暮警官十分于心不忍, 身为警察保护市民的职责督促着他上前一步对劫匪协商道, “不要牵连到无辜者, 有什么事冲着我们来,你把那个少年放开, 我来做你的人质!”   “闭嘴!”   劫匪的刀口压在怀里人质的脖颈上, 看看对面膀大腰圆的目暮警官,再对比自己手里纤细单薄的黑发少年,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以为我傻吗?!”   横滨的警察们:“……”   你低头看清楚你挟持的人再来说这句话好吗?!   各怀心思的众人紧张对峙, 画面一时间简直令人窒息。   持刀抢劫的劫匪似乎是个外地来的二愣子, 硬是没认出自己挟持的是谁。   横滨当地的警察们非常头疼, 他们不断地给劫匪怀里的黑发少年使眼色,想请示一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被劫匪挟持好玩儿吗?   这位大佬该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游乐园新项目,所以兴致勃勃地在玩角色扮演吧?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原本满心注意力都在对面劫匪身上的目暮和白鸟警官终于察觉到同僚的异状。   望着他们仿佛脸部抽筋一样的表情,目暮警察疑惑道,“高桥,你们这是?”   横滨的高桥警官抽着嘴角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了几句。   “???”   目暮警官听完那个“可怜的被挟持的黑发少年”的真实身份,硬生生在这个挟持现场呆了半分钟,他当警察这么多年,见过的变态不胜枚举,但还真没见识过这种款式的神经病,不禁出声质疑道,“你们没认错人?”   高桥警官沉痛点头。   目暮警官以惊叹的目光看向了那边一对劫匪和人质。   而这时候,太宰治散布在游乐场(帮他排队)的部下们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他们震惊地凝望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知道是应该组织救援一波还是配合地装作视而不见。   太宰先生好像玩得很开心啊,要是打扰了他不会被事后报复吧?   但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上司被劫持好像也不太对???   下属们手足无措地陷入纠结。   直到某只银色长发的萝莉默默朝他们看了一眼。   哦,还有合作方的人员在现场呢。   他们恍恍惚惚地想到。   太宰先生您别玩了啊,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您被一个偷钱包的小混混挟持了这像话吗?像话吗?!   您好歹挑一挑,选个抢银行的啊!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的排面呢?!   下属们面色沉痛地围了过来并且齐齐掏出了枪,“放开太宰先生!”   劫匪原本正拽着太宰治往出口方向移动,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前后左右的路都被人堵了,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统一对准了自己。   他慌张地左右张望,发现对方训练有素完全没有给他留下逃窜的缝隙,最终他失措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警察上,好像终于找到了背锅的人,劫匪愤怒地喊道,“你们这群狡猾的警察!”   现场“狡猾”的警察们:“……”   这是他们警方背锅背得最冤的一次。   周围一圈举着手枪的黑西装们被错认成了警察也不解释,为首的一个冷着脸道,“把太宰先生放开,给你留个全尸。”   众警察:“……”   这么凶残的话当着警察的面说真的好吗?   而且是他不把你们太宰先生放开吗?明明是你们太宰先生玩得太开心不愿意从角色里走出来啊!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被当做无辜群众被匪徒劫持经历的凶残黑手党,太宰治这时候简直玩得高兴过了头。他甚至十分配合地跟着劫匪的脚步,半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看着他那个开心得背后要冒小花的表情,警官们都不忍心打扰他的游戏了。   ……啊对,同样因为感觉打扰了会被事后报复。   最终,跟着他们走了一路眼看着已经到游乐园出口的某只萝莉终于不耐烦了。   “太宰。”她怏怏地打了个哈欠,“我饿了。”   因为现场众人怀揣着各种各样诡异的心情,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所以除了那个还在洋洋得意的傻逼劫匪的狞笑,周围十分安静。   小萝莉这句话顺利地被黑发少年收入耳中,他从角色中冒出头,笑容微收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轻声喃喃,“啊,我都忘了……那边那位警官先生,现在几点了?”   目暮警官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过十分。”   “诶?!果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吗?”   太宰治大惊失色,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指尖在抵在自己脖颈前的匕首上敲了敲,“喂,这位小哥,能把这个危险的东西收起来了吗?”   “啊。”劫匪听话地往外移了一下,紧接着又反应过来,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立刻愤怒的把刀往后一压,“你闭嘴!给我老实一点!”   一线血色从太宰治的脖颈渗出来,在雪亮的刀面上蜿蜒出艳红的血线。   在场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劫匪的目光宛如在看烈士。   泽田弥望着那抹艳红,忽然觉得有点不太高兴。   “太宰。”   “……唔,好吧。”   太宰治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搭在劫匪手腕上的手倏然一收。   游乐园上空响起一声惨叫,黑发少年反手抄过劫匪脱手的短刀,头也不回地往身后踹了一脚。   劫匪从剧痛中回过神时已经晕头转向地被人踹翻在地上,硬底的皮鞋狠狠踩在他脸上,一抹锐利的寒光携着风声飒然下落。   不远处的目暮警官看着太宰治的动作下意识大声喊道,“等等!别杀他!”   “噌。”   在劫匪满头冷汗中,那把锋利的匕首钉在了距离他的眼瞳只有一毫米的位置,精确至极。刀口扩散的寒气刺入瞳仁,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欣赏过自己的刀的劫匪吓得浑身都在颤抖,眼睛惊恐地睁到了最大,眨都不敢眨一下。   在他心惊胆战的注视下,那只握住刀柄的苍白修长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在刀面上轻轻一弹,刀锋震动带起的“嗡嗡”声震得劫匪脑子都要跟着炸开。   然后,匕首终于被拔了起来。   太宰治踩着劫匪的脑袋半蹲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握着刀柄转了个刀花,背对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因为目暮警官忽然开口而调转枪口对准他的手下们把枪收起来。   然后他站起身,因为过长而拖到了地面的风衣衣摆微微一晃,重新垂落下来擦过脚踝。黑发少年歪了歪头,手里匕首转了半圈,刀柄向外做了一个往外递出的姿势,微笑道,“这位警官太紧张了吧,我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呢?”   他的脸几乎和脖颈处整齐的衬衣衣领白成一色,微卷的墨色碎发贴在耳侧,看起来分外乖巧。   但目睹了刚刚那一幕的人没人敢真这样认为。   目暮警官严肃地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刀,“那么,这个人犯我们就带走了。”   太宰治往后退开一步,表示“请便”。   随后他笑着对呆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毛利兰和远山和叶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方才还握着刀的手朝泽田弥伸出来。   “撒,Sylvie,我们走吧,去吃饭了。”   泽田弥抬手牵住他,也和毛利兰两人打了声招呼,“兰姐姐,和叶姐姐,我们走啦。”   毛利兰、远山和叶:“啊,哦……”   在众人的无声目送中,两人在出口处刷过ID,离开了游乐园。   直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目暮警官终于有点严肃的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那边传来回应之后,他缓缓开口,“柯南,长崎的同僚跟我说,你最近认识了一个做泽田弥的银发的小女孩是吗?”   他回头朝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群黑西装正在有序地撤出游乐场。   “你了解她的底细吗?那孩子……是不是跟黑手党有些关系?”   那边的江户川柯南似乎正在处于奔跑状态,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一刻不停地顺着线路传过来。   目暮警官的话音刚落,他好像忽然顿了一下。   紧接着,尚且有些稚嫩的童音在电话中响起。   柯南的声音冷静得出奇,“我知道啊,她跟黑手党有关系这件事……很早就知道了。” 第43章 横滨(四)   横滨海洋大学。   柯南挂断目暮警官的电话, 单手夹着滑板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站在教学楼前的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服部:“怎么样工……柯南, 目暮警官那边是有什么消息吗?”   “不,是别的事情, 暂时与我们查的这件事无关。”   江户川柯南心不在焉地回答完,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 顿了顿,又重新掏出手机发了封邮件出去。   【你来横滨了?】   邮件发出去后暂时没有得到回应。   服部平次正奇怪地掂量着他那句“暂时与我们查的这件事无关”的用词,不知道那个“暂时”是个什么意思。   白马探在旁边笑了笑,提议道, “既然目暮警官那里没有新消息,怎么样, 要不要先去学校餐厅吃个饭?血糖值下降,脑袋也会跟着不灵光的。”   服部迅速收回注意力,“现在哪儿有时间吃饭?我还在等电话啊!”   被两人的争论惊醒,江户川终于从思考中抬起头, 看着面前的两人。   服部平次,大阪大阪府警局本部长的儿子, 关东小有名气的高中生侦探;白马探, 警视厅警示总监的儿子, 同样是有名的高中生侦探。   再加上披着江户川柯南的马甲内里是知名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他自己。   再来一个世良真纯他们就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他们这群人会聚集到一起的原因也很有意思,起因来自于同一个坑爹委托人。   对方用邀请函将他们请过来,然后以招待毛利兰和少年侦探团的小孩子们去游乐园游玩的名义在他们的ID上装了取不下来的炸弹。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解决委托人的事件, 被限制在游乐园的兰和孩子们, 还有手腕上同意扣着装了炸弹的ID的他们自己, 全都都得跟着ID上的倒计时一起GG。   威胁方式非常没有创意,但有效。   所以尽管十分想把这个坑爹委托人找出来打一顿,但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先跟着对方的步调走。   而这一次委托人的奇葩是全方位的,他要他们查案也不详细说明白,而是神神秘秘地给出了一连串提示让几人自己去猜。   美其名曰要筛选出最优秀的侦探来帮他完成委托,简直是最恶劣的甲方了。   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和他倒霉到了一起,三人根据委托人给出的提示找到了横滨海洋大学一个叫做“横滨犯罪研究社”的社团,随后又察觉到社团教室墙壁上悬挂的历代社长的照片上的异样,推理出那位唯一照片被取下的第三任社长伊东末彦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案件相关人员。   从社团出来后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各自联系了大阪府警局和警视厅的熟人查询伊东末彦的相关案卷,而柯南就是这个时候接到目暮警官的电话的。   他从思索中回过神,面前的人还在争论要不要去吃饭。一位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青年恰巧在两人身后路过,拦下一个从教学楼出来的学生,“抱歉,请问你认识这位清水小姐吗?”   清水?   听到熟悉名词的柯南下意识抬起头,他的视线刚好和陌生的红发青年手中的那张照片构成了一个倾斜的角度,但也已经足够看清楚上面的人。   栗色长卷发,精致成熟的妆容,带着一丝傲慢的眼神。   正是他们刚刚在“横滨犯罪研究社”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位和伊东末彦同届的女人,清水丽子。   被拦下的学生正好是同一社团的,接过照片后稍微辨认了一下,“这是……大我们好几届的清水学姐?”   因为清水丽子是个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学生虽然没和她真人见过面,但只看社团中留下来的照片就单方面认识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认识学姐,但学姐并不认识我啊……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嗯,的确有一点事。”红发青年问,“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啊,抱歉,没有啊。”   “没事,打扰你了。”   十分有礼貌地送走了被拦下问话的路人,他望着手里的照片好像有点头疼,“我真的不擅长这种事啊,到底要去哪儿找……”   “呐,大哥哥。”   这时候,在一旁观察了他许久的柯南终于走上前。   他微微扬起脸,端出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可爱的表情,指了指他青年手中的照片好奇问道,“大哥哥是来这里找人的吗?”   “啊?”   红发青年闻言低头,发现是不认识的小孩也没有不耐烦地走开,而是十分耐心地蹲下身,“是啊,小弟弟你见过这个人吗?”   他似乎是个对小孩子很温和的人,而且脾气看起来还不错。柯南敏锐意识到这一点,然后毫不犹豫利用自己的优势开始套话。   “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大哥哥找这个人干什么?”   “要说的话……应该算要债吧。”青年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原本也不是我的工作,只是之前跟她联络的人出了点事,这个任务就落在我头上了,可是我跟这位清水小姐事先没见过,手里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啊……”   “诶……”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这笔债务大概是收不回来了。”   白马探走过来时刚好听到了这段话,随口插了一句道。   其他人闻言抬头看他。   “四月四日在马车道附近发生的运钞车抢劫案你们还记得吧。”金发少年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伊东末彦、清水丽子都是这场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目前伊东末彦处于在逃状态,已经被警方通缉,而清水丽子则是已经在四月十五日那天自杀了。”   “啊?死了吗?”红发青年愣了愣。   “是的,所以建议你还是去找清水丽子的财产的继承人或者其他家庭成员,他们会在继承的财产范围内清偿死者债务。如果有债务担保人的话也可以去找他,对方也有保证范围内承担保证的责任。”白马探好心地给出了建议。   “谢谢。”红发青年听完后先是礼貌地道了谢,紧接着面露疑惑道,“可是,四月十五日是十几天前吧,我收到消息说最近几天还有人在横滨海洋大学附近见过她啊。”   白马探三人同时一怔。   “应该不是那人看错了吧……”青年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思考了一下,站起身,“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你们了。”   柯南:“大哥哥不找了吗?”   “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红发青年说完好像就准备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头看了看柯南,“对了小弟弟,我就算了,如果遇到其他人还是不要这样说话了,会有麻烦的。”   柯南眨了眨眼睛,“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哥哥。”   红发青年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服部平次靠着教学楼前的布告栏疑惑道,“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柯南:“大概是察觉出来我在套他的话了吧。”   “哈?那这个人脾气还不错啊。”服部闻言下意识喃喃,“可是套个话而已,为什么说会有麻烦?”   白马探:“因为他是黑手党啊。”   服部:“?!”   另外两人齐齐看了他一眼。   白马探惊奇道,“你没注意吗?他腰上有一块地方鼓囊囊的,明显是别着枪啊。”   服部平次陷入思考,他刚刚注意力全在大泷警官打来的电话上,还真没怎么注意他们这边在说什么,“横滨这边的警察也能配枪吧。”   江户川柯南:“还有他刚刚说的话,他说自己是来找清水丽子要债的,还说上一个人出了点事,这个任务临时落在他头上,他没有清水丽子的联系方式。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找同僚要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跑来问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白马探:“最大的可能性是,上一个和清水丽子联系的人已经死了,临死前没有来得及把信息告诉他,所以他只能自己来找线索。如果是涉及到相关事件的警察牺牲,我这里应该会收到消息,那个人死得这么无声无息,在横滨这个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黑帮了吧。”   “……”服部平次无法反驳,其实这点简单的推理如果他刚刚注意听了的话自己也能发现。而且他最开始之所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主要是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黑手党啊!”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平静地说,“大概是遇到好人了吧。”   服部平次诧异低头看他,“黑手党里面还有好人?”   柯南:“谁知道呢。”   .   织田作之助从横滨海洋大学出来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点头疼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然去找安吾问问情报吧,或者把那个恰巧看到了清水丽子的成员找来问他具体是在哪里看到她的。   红发青年站在横滨海洋大学门口,试图从团成乱麻的纷乱信息中找出一点头绪来。   他是真的非常不擅长做这种事,还不如去拆弹,甚至去调理高层人员家庭纠纷都比现在简单多了。   在黑手党的划分里,他应该算是个武力派,他的另一个名为太宰治的好友倒是很擅长这些。   织田作之助刚想到这里,视线还漫无目的地停留在街对面,那个名字刚刚从他大脑里路过了一下的黑发少年的身影忽然十分具有戏剧性地从视野里弹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   隔着一条长街,他看着太宰披着风衣懒洋洋从一辆黑色宾利上下来,绅士地替后座的人拉开门,然后微微俯身从车上牵下来一个……银色长发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街这边的人投来的目光,太宰治把人带下车,顺手关上门后,漫不经心往街这边掠了一眼。   “织田作?”   他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后兴高采烈地开始招手,“这边这边,织田作你也是来吃饭的吗?” 第44章 横滨(五)   西餐厅。   织田作之助在太宰治对面坐下来时表情还有点懵。   十分钟前他对太宰表示的自己并不是来吃饭以及接下来还有事要办, 然而这个解释并不能阻止少年兴高采烈地拽着他往里拖, “难得遇到了就一起吃个饭吧,不用你掏钱, Sylvie付账哦。”   意识到Sylvie指的是他身边那个银色长发的小萝莉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你请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吃饭还要人家付账?   即便是神经粗大如织田也感觉这似乎有点过分了?   被提到名字的泽田弥从手机上抬起头,她叹了口气, 宽容地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黑发少年,淡定穿过侍者拉开的餐厅大门,默认一般走了进去,“走吧。”   太宰治:“对啊对啊, 走吧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就这样茫然地被拉了进来。   都已经落座了,再离开好像就不太合适了。红发青年想了想, 既来之则安之地重新淡定下来, 况且他也的确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地点是太宰治选的,牛排也是太宰治推荐的, 泽田萝莉负责付钱, 织田只用负责吃就行了。   几个人分工十分明确。   织田作之助握着餐刀看向对面正努力地拿着刀叉切牛排的小女孩, “话说回来太宰,这孩子是?”   太宰治没有妹妹,而以他的身份能够让他亲自陪同游玩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   黑发少年听到他这个问题后干咳两声, 十分具有仪式感地地举起叉子凑到唇边, 一手平举起来比了一个介绍的手势,神色一正, 进入严肃的官方时间。   “介绍一下, 这一位小小姐是彭格列方面派来和我们接洽的负责人, 全名是西尔维娅·彭格列。”   泽田小萝莉也迅速放下刀叉,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直十分含蓄有礼地颔首,“ciao。”   织田作之助:“额,你好?”   官方时间结束。   泽田弥重新拿起刀叉继续纠结地和面前的牛排做斗争。   太宰治把叉子一扔,兴致勃勃纠正她,“Sylvie,ciao是对熟人说的哦,第一次见面而且是下午四点之前,应该用Buon giorno才对,来跟着我念,Buon giorno。”   “Buon giorno。”银发萝莉乖乖重复,然后停下手里的动作有点迷茫地眨眨眼睛,“是这样吗?”   “没错!”   坐在对面的织田作之助看着他们一个教一个念,餐厅里的学习氛围忽然就浓厚起来。   “太宰你跟这位彭格列小姐相处得不错啊,真不可思议。”   太宰治抬头惊奇,“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好相处吗?”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他们的另外一个朋友板口安吾,大概会毫不犹豫把“你知道‘大言不惭’四个字怎么写吗?”这句话拍到太宰脸上。   然而现在在这里的是织田作之助,红发青年思考了片刻,居然点点头表示了认同,“也对。”   午间的阳光透过一旁的落地窗洒进来,悠扬的钢琴曲像一泓清澈的泉水在空气中脉脉流淌。   太宰治握着餐刀娴熟地将牛排切成小块,动作流畅优美,“话说回来,织田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已经说过一遍他是来横滨海洋大学办事的,这个人之前显然压根没有在听,红发青年习以为常地再次解释,“接到了一个任务,港黑前段时间招收了一个外围成员,叫做清水丽子。她加入组织后不久就提交了一份计划书,是一份详细的运钞车抢劫计划。那女孩似乎对港口黑手党的业务范围有些误解,但首领好像认为她很有才华,就让她去试试了,还提供了她需要的枪支弹药,结果没想到她真的成功了。”   “四月四号那个发生在马车道的抢劫案吗?”太宰治把切好的牛排移到泽田弥面前,又把她那份边缘被切下一小块的端过来,“的确做得很漂亮,如果不是死了一个保安的话。”   吃到一半餐盘被端走的小萝莉举着叉子有点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面前切好的牛排。   织田作之助:“后来清水丽子就被警察传召了,警方似乎掌握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证据,几天之后就有在港口附近钓鱼的人目睹了她跳下断岩自杀的画面。”   “哦?所以她真的死了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应该没有,几天之前还有人看到过她。”   “假死躲避警方追捕,顺便还想把港黑这边也赖过去啊。”   修长的手指握着餐刀在牛排上轻轻一划,拉出还沾着细微血丝的切口,黑发少年拖长了声音用咏叹调懒洋洋道,“好久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了,这位小姐如果还活着真想见一面啊。呐,织田作,你说如果我邀请她一起殉情她会答应吗?”   织田作之助:“应该不会。”   太宰治耸了耸肩,“真遗憾……话说回来,织田作你现在有头绪了吗?”   红发青年老实承认:“一点也没有。”   太宰治把另一份牛排切好后也不急着吃,反而漫不经心推到一边,单手支着额,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的小萝莉吃东西,一边随意道,“我给你几个提示吧,那份计划书肯定不是清水丽子本人写的,她能够躲到现在也肯定有人帮她。你可以尝试去找一下真正写计划书的人,或者从清水丽子的人脉关系上入手,比如说,她大学时期参加的那个社团,‘横滨犯罪研究社’。”   织田作之助没问自己都没有提过,他是怎么知道清水丽子的资料的,反正太宰一直都是这样。红发青年点了点头,“谢了太宰,我会朝这两个方向注意的。”   “也不用太着急。”太宰治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纸巾漫不经心擦掉了餐刀沾上的一丝血丝,声音轻到接近于无,“明天到来之前,说不定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   织田作之助:“嗯?”   两人的谈话在泽田弥耳边过了一遍,小萝莉暂时没往心里去。她放下刀叉,左右看了看。   “waiter。”   太宰治抬手把服务生叫过来,“洗手间在哪儿?”   “这边请。”穿着黑白西装三件套的服务生弯了弯腰,做出了一个指引的手势。   黑发少年低下头,“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Sylvie。”   泽田弥:“……”   我都没开口,你是怎么知道哒?   小萝莉的脸上写满疑惑,她默默摇了摇头,从座位上跳下来。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目送泽田萝莉满头雾水的跟着服务生离开。   “你好像真的挺喜欢这孩子啊,太宰。”   “嗯?”回头看向忽然出声的人,黑发少年歪了歪头,看起来十分无辜,鸢色的眼瞳深不见底,“喜欢?”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总感觉,你好像特别关注她。”   这句话也不算错,他能感觉到,即便是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太宰都分出了至少三成注意力在身旁的小女孩身上。   细心体贴得简直异常。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连森首领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太宰治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正捏着餐刀刀尖,用“安全用餐礼仪”中绝对不推荐的姿势百无聊赖地左右摇晃,然后指尖轻轻一松,银亮的餐刀砸落在餐盘里,碰出让人有点心慌的“哐当”一声响。   太宰治说,“我有些好奇。”   “好奇?”   “好奇彭格列家族到底有什么不同。”   织田作:“啊?”   太宰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擦过刀尖,苍白的指尖上瞬间多出一道窄窄的血线。他盯着那枚在血线边缘摇摇欲坠的血珠看了一会儿,这才抬头。   对面的红发青年此时正露出和刚才的泽田萝莉极其相似的满头雾水的表情,太宰治看得笑了,“嘛,不用在意……织田作呢,你觉得Sylvie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认真想了想,“是个好孩子。”   “……是个,好孩子吗?”太宰轻声重复,眼睫微微低垂,将已经开始渗出血珠的手指凑到唇边,漫不经心舔了一下。   然后他的表情忽然闪亮起来,抬起头,像发现了什么惊喜一样,伸出手指晃了晃,“呐,织田作,果然用口水消个毒就好了呢!”   “嗯……”织田作之助望着他的确没有再渗血的指尖,“还是用OK绑比较好吧。”   太宰治:“啊,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没带啊。织田作你带了吗?”   织田作之助:“抱歉,我也没带。”   ……   这段令人窒息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泽田弥回来。   小萝莉刚回到座位就注意到了不远处侍者的表情。   那种想吐槽又不敢吐,感觉自己遇到了两个神经病但怕他们突然发疯又不敢赶人的憋屈、担忧、纠结。   泽田弥:“……”   她默了默,选择了对对方朝她投来的担忧目光视而不见,淡定地重新拿起刀叉。   “Sylvie怎么去了这么久?”太宰治似乎毫无所觉,见她回来了又开始笑嘻嘻地撩闲。   泽田弥:“顺便拐去前台付账了。”   黑发少年意外地睁大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到她举着叉子鼓着脸看向自己,“但是人家说你早就已经把钱付掉了。”   说好的我请呢?   小萝莉眼中透出明晃晃的谴责。   太宰治愕然片刻,继而失声笑了起来,“Sylvie你也太可爱了吧,我怎么可能真的让女孩子帮我付账呢。”   咦,不是吗?   泽田弥愣了愣,眨了一下眼睛。   可是你明明长着一张很适合让女孩子付钱的脸啊。   就跟她三哥哥似的。   “所以Sylvie已经做好了养我的准备了吗?”黑发少年支着侧脸,笑意盈盈道,仿佛有读心能力。   泽田弥:“……”   旁边的侍者:“……”   他看向黑发少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人渣。   泽田弥叹了口气,“好吧。”   ???   银发小萝莉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伸出手,小指微弯,做了一个拉钩的手势,大方道,“如果太宰哪天无家可归了我就收留你吧。”   她说得格外随意,但正是这种不假思索的随意反而显得意外真实。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织田作之助都楞了楞,他扭头看向太宰。黑发少年的表情忽然收了一下,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唇边溢出一声轻笑,“约定好了?”   “嗯,约定好了。”   太宰治于是懒洋洋抬起手,苍白修长的小指和小萝莉暖玉一般的指尖轻轻勾到了一起。 第45章 横滨(六)   吃完午饭送走了还要工作的织田作之助, 泽田弥和太宰没有回游乐园,而是顺势在距离西餐厅不远的河岸边散了个步。   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河岸上的春草已经绵延出大片新绿, 焕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岸上隔一段路就摆了一张长椅,供前来游玩的旅客休息。   途中泽田弥收到了reborn给她发来的邮件,问她在干什么。她乖乖汇报刚刚跟太宰在西餐厅吃完饭, 现在正在河岸边散步。   那边reborn的消息回得非常快。   【干得好,继续加油!】   泽田弥:“???”   小萝莉满脸懵逼地收起了手机。   说是饭后散步,但是某个身体虚弱的黑手党干部刚走了一段路就不肯动弹了。泽田弥只好无奈地陪着他在岸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四月的风穿过河面,沾着一丝清透的水汽,吹在身上时非常舒服。天际洒落的阳光带着融融暖意,空气中还有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泽田弥一直有午睡的习惯,然而今天中午那段时间过得实在热闹,她自己都将这一茬忘了。这会儿放松地坐在长椅上,在清风的吹拂下,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迟来的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思考是就地睡一觉还是去酒店,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草木摇晃的声音窸窸窣窣,一只胖胖的三花猫从草丛里钻出来, 在小萝莉惊奇的目光下, 它用和身体不相符的灵巧跳上她身旁的空位,然后舔了舔爪子, 看向她。   “喵。”   泽田弥从来没见过灵魂火焰如此旺盛的猫, 甚至如果不是察觉不到妖气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哪只刚苏醒不久的大妖怪了。   猫咪的眼瞳像上好的琉璃, 在阳光下晕染开一圈温润的光,它看过来的眼神像一位睿智又诙谐的长者,让人实在没办法将它当做普通猫咪来看待。   泽田弥下意识坐得端正了一点,朝它伸出手,“你好呀。”   猫咪抬起一只爪子托住她的手,凑过去在她指背上亲了一下。   “喵。”   小萝莉朝它郑重颔首,正准备让太宰也来打声招呼,只是她刚转过身就发现半天没有动静的黑发少年正半躺在长椅上,他瘦削的腕骨横过眼睛,呼吸声清浅。   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边睡着了。   泽田弥看得楞了一下。   少年微卷的碎发从脖颈擦过,墨色的发梢和苍白的皮肤对照得黑白分明,滑落在身侧的手腕线条被绷带收束得纤细又脆弱,手背下露出的下半张脸白得和纱布连成一色,有种极具欺骗性的乖巧。   泽田弥默默回过头,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太宰睡着啦,我们就不吵他了。”   猫咪赞同地点了点头。   .   远东投资顾问公司旧址大楼。   柯南和服部平次、白马探出了横滨海洋大学之后就径直来了这里。他们在横滨犯罪研究社发现的关键人物伊东末彦大学中途退学,然后创立了这间投资顾问公司,在四月四日抢劫案发生到伊东末彦潜逃被通缉期间,公司中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被害人是伊东末彦的同届西尾正治,且同为横滨犯罪研究社成员。   侦探们敏锐地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委托人想要他们查的那个案子。   伊东末彦被警察通缉之后,他创立的远东投资顾问公司也没过多久就解散,最后被深山商会收购了。公司的原址被废弃,柯南几人进门时大楼的玻璃门上还贴着“禁止进入”的提醒。   也正是这个原因,西尾被杀的现场保留得意外的完好。   西尾正治是远东投资顾问公司的营业部长,他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人在对面的大楼洗手间狙击。柯南几人推门进去时,因为大半个月没人打扫,办公室里已经堆积起厚厚的灰尘,西尾的办公桌就在窗前,靠背椅已经倒在了地上,两侧的吧台、沙发上布满弹痕,如实反映着案发当日的景象。   西尾的尸体已经被人挪走,但地面上还保留有来查案的警察画下的痕迹固定线。   几个侦探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实在有点多,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简直到处都是破绽。   服部平次:“当时开枪的有两个人吧。”   “一个人冷静沉稳,子弹穿过西尾的后脑,第一枪就将他狙杀在原地。”白马探绕过地上的椅子,望了一圈办公室里的弹痕,“另一个人明显是个新手,开枪时非常紧张,把剩下的七枪全部打空了,按照后来警察们找到的线索,连弹壳都留在了对面大楼的卫生间里没有拿走。”   服部平次:“可是西尾的尸体上只有一处枪伤。”   也就是说,后面那个菜鸡对着个尸体开了七枪,一枪都没打中。   服部和白马探同时默了默。   虽然不太想做这样的推测,但是结合横滨海洋大学遇到的那个陌生红发青年给出的清水丽子没有死的信息,那个开了七枪都没狙中尸体还留下一堆痕迹为前者背下了一口大锅的傻子,似乎就是远东投资顾问公司的老板伊东末彦了。   甚至对方还很有可能就是他们那个神坑的委托人。   所以他们就是被这样一只菜鸡给逼到这份上的?   两人的表情都有一点微妙。   为了缓解这种奇妙的尴尬,服部平次不自觉地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秉着好兄弟有难同当的精神,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也关心一下工藤的感受。   被这样一个傻子给套路了,请问名侦探你有什么想法?   名侦探压根没有注意这个。   服部平次将视线投过去时,发现江户川柯南正侧着身子站在玻璃窗旁往外看。   那是一个十分谨慎的姿势,既能够将底下的画面收入眼底,又不会引起外面人注意。   “工藤,你在看什么?”他正准备走过去,就看到柯南回过头,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没入窗帘后的阴影里,拿出手机发出去一封邮件。   几乎是邮件界面显示“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底下的楼层忽然传来玻璃破裂和机动车的引擎轰鸣。   像是有什么人骑着机车撞碎了楼下的玻璃门然后一路沿着楼梯冲了上来。   房间里的三人同时怔了怔。   服部平次:“什么情况?”   白马探:“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话音落地,三个人扭头就跑。果不其然地,刚出办公室大门,几辆机车从楼道里冲了出来,来者全都带着头盔遮住了相貌,上来就开着车朝他们撞过去,杀人灭口的姿势十分专业。   服部平次在逃命的同时深刻觉得他们的委托人简直有病,“想干什么啊他?”   真把自己当游戏策划了?拉着他们来玩解密游戏还在中途插入来追杀的小怪?这么真实的吗?   白马探:“大概是觉得这样游戏会更有趣吧。”   服部平次:“太有趣了,有趣过头了!”   “不要分开跑。”柯南飞快道,“如果跑不了就尽量拖延时间。”   “哈?”服部平次百忙之中不忘回头惊讶,“拖延时间?要干什么?”   .   太宰治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夕阳给傍晚的大地渡上一层柔和的橙红,远处地河面波光粼粼,映着绚烂的晚霞,美得像莫奈笔下色彩烂漫的油画。   他在黄昏的风中睁开眼,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宁静。   “太宰?”   几缕银色的发丝垂下来,轻飘飘擦过脸颊。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明亮的眼睛,美丽的浅色瞳仁被夕阳晕染开一圈温柔的橙红,澄澈高远好像包容了一整片天空。   他受到了残余梦境的影响,微怔地朝那片天空伸出手。   “……Sylvie?”   “嗯?”   小萝莉疑惑地回应,下意识偏过头在他指尖蹭了蹭。   柔软的温度从指尖传递过来,像一杯温度刚好的水,缓缓流过喉管,所有的疲惫、焦渴都被温柔地抚平。   “……原来是这样吗?”黑发少年轻声喃喃。   泽田弥:“?”   泽田弥疑惑了一会儿,见长椅上的少年半阖着眸,神情介于将醒未醒之间,于是乖乖地没有动,任由对方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脸颊上。   对方现在给她的感觉有点奇妙。   老实说,即便是在见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类和妖怪的泽田弥眼中,太宰治这个人也是最独特的个体之一了。   又一个比六道骸还要矛盾的人。   那个蓝色头发的凤梨妖怪厌世归厌世总归还是像个人类的,有着“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这个宏大目标,并且在积极地采取行动……虽然现在已经跑偏了八千里吧,但还是十分努力的。   但太宰治……   这是泽田弥见到的第一个用妖怪的视角旁观世界的人类。   她有点迷茫地低头对上那双鸢色的眼眸,夕阳的光照进里面偏折出一点暗沉的血色,就像人世在这双眼睛中的样子。   泽田弥没有继续探究,她握住扶在自己脸侧的手腕,“太宰,起来啦。”   “唔……”   黑发少年似乎终于清醒了几分,然后他懒洋洋地支起身,顺手抱住旁边的萝莉,像抱住了一个大娃娃,脑袋垂下在她肩窝蹭了蹭。   泽田弥:“……”   这个人是有刚醒的的时候朝身边的人撒娇的属性吗?   她懵逼地扒拉一下垂到自己脖颈的柔软发梢,感觉自己身上趴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太宰,”她有点纠结地说,“我是没什么啦,但你继续这样是会被当做萝莉控抓到警察局的哦。”   旁边的路人已经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你了!   肩上传来一声轻笑,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少年的嗓音有一点低哑。   “没关系,让港黑去赎人好了,反正森先生有经验。”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为什么这种经验你们也有啊!   小萝莉鼓起了脸。   就在这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邮件提醒。   她愣了愣,低头看过去。 第46章 侦探的镇魂歌(一)   服部平次觉得自己接这一趟委托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机车的轰鸣紧追在背后, 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死追着他们不放。他们从大楼里被赶到了大街上,被迫体验了一把被狗追的快感。   “有种下来跟我刚正面啊!”某剑道高手愤怒地叫嚣, “开车撞人算什么本事?”   给他一把剑他可以单挑他们一群!只要这些人从车上下来!!   柯南:“……你消停点吧。”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不分开跑?”   被迫用双腿和机车引擎竞速,服部扭头看旁边踩着滑板的小鬼,羡慕嫉妒恨的同时气都快喘不匀了, 与此同时还伴着浓浓不解。   柯南一边观察着附近的路况一边飞快道, “不方便定位。”   服部:“啊?定什么位???”   刚刚在大楼里面, 白马探终究是跟他们跑散了, 只有服部被抓着跟他跑了同一条路。   光天化日, 法治社会, 一群歹徒冲出大楼之后居然还没放弃,明目张胆地就追上来了。   服部觉得横滨的治安是真的不太行,而且这群人胆子也太大了, 大概还真的是不知从哪儿请来的职业杀手。   为了照顾服部平次这个被迫用两条腿和机车赛跑的,他们一出了大楼就往巷子里窜。伊东末彦的远东投资顾问公司的选址十分具有历史品味,嘉永年间黑船事件爆发,美国海军准将培里率领舰队直接开进了横滨港, 幕府无奈之下派来使者谈判,在横滨划分出去大片区域供给外国人的居住。时至今日,本地的建筑依然保留了几分当初的风貌, 经过百多年的扩建和维护, 地势错综复杂。   柯南和平次来之前看过地图, 两人记忆力好,匆忙一眼就把附近的地貌都背了下来,本来想借此甩开身后的追踪,没想到那群杀手好像比他们还要熟悉路况。   要么是早有准备过分专业,要么这些人全是横滨本地人。   两个侦探逃亡过程中不忘反向试探对面的来路。   服部平次:“这些人该不会是本地黑帮吧,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个叫做港口黑手党的?”   柯南:“不太可能。”   “哈?”服部被他肯定的语气惊得诧异了一下,“为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追杀大阪府警司本部长和警视厅总监的儿子,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不像这么没有理智的人。”   权势这种东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在某些关键时刻还是会赋予某些人特殊意义。   从上任后的一系列动作来看,那位港黑首领是个极为理性的人,一切都从港黑利益出发,绝对不会做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同时得罪大阪府警司本部长和警视厅总监这样失了智的事。   “总感觉你对黑手党好像很了解啊。”服部平次嘟哝,“追查黑衣组织的附加影响吗?”   柯南:“……你就这样想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自己被骂蠢了还是终于厌倦了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柯南话音刚落,旁边墙壁上支棱出来的一扇窗子忽然“啪嗒”一声响,被什么东西洞穿,窗枢紧跟着砸落在地。   服部平次和柯南同时反应过来,汗毛直竖。   “这群混蛋居然还带了枪,工藤快躲开!”   柯南应声低头,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发梢飞了出去。   随后两人身后像点燃了一串鞭炮,枪声络绎不绝,让两人只能慌忙躲避。幸而并不是每个会开枪的人都能有赤井秀一的准度,身后那杀手一边开车一边开枪,打空了一梭子弹只给两人描了个边。   然而他们的好运似乎也就到这里了。   擦着最右侧甩开身后的子弹拐过巷子口,服部平次和柯南刚一抬头就同时停住。   巷子尽头,两辆机车横在路中间蹲点似的正等着堵他们。   与此同时身后机车轰鸣声迅速逼近。   前有狼后有虎,服部平次目光扫过对面机车上的人,眼角余光瞟过不知被谁扔在路边上的一根废弃钢管。   “工藤,拼一把吗?”   江户川柯南没有开口,他和服部背靠着站立冷静注视身后越来越近的机车,手指搭在腰间,脑海中飞快计算对方靠近的速度和时机,湛蓝色的眼瞳映着路灯光亮得像冬夜中的寒星。   服部平次目光微微往后斜了一下,两人似乎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不必开口,同时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就在这个时候,三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划破夜空。   不同于刚才那个杀手闹着玩一样的表现,开枪的人没有一秒停顿,但枪枪命中,连枪声中似乎都带着慑人的杀气。   冲到柯南面前的机车应声翻倒,鲜血溅射、引擎轰鸣,机车上的三个杀手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摔落在地。   刚准备动手的服部和柯南同时怔了一下。   “哒、哒、哒……”   有脚步声不紧不慢靠近,在场所有人怔愣的目光中,一身黑西装披着长长风衣的黑发少年从巷子尽头走过来,如血的残阳给他的身影渡上了一层妖异的红光。他右手修长的手指间还扣着一把枪,那冰冷的器械仿佛到了他手里才是真正杀人的凶器。右眼缠着绷带的少年看起来十分病弱,气场却像最后登场的大魔王,诡异又危险。   比起意料之外的外援,他看起来更像是来将敌我双方一起杀掉灭口的。   服部平次紧盯着来人,并没有感觉到被人救了的安慰,反而更加警惕了,“工藤,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他差不多猜到是谁了……毕竟画风这么独特的人整个横滨也找不出几个。   柯南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熟悉的娇小身影从黑发少年身后钻出来。   小萝莉似乎是着急着跑过来的,银色的长发有些蓬松,头顶还支起了一根呆毛,难得的是一身繁琐的正装居然没有凌乱。她往巷子里扫了一眼,看到他时眼睛一亮,毫不犹豫朝他跑过来。   “柯南!”   .   小巷子里的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三个杀手被人一枪撂倒,趴在地上流血喘息,服部平次望着忽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发愣,而现场唯二能够给两方人马做个介绍的小孩子还在自顾自地互相关心。   泽田弥着急地扑到黑发小少年面前,“你没事吧?”   “没事。”柯南松了口气顺手接住她,并且把她拎远了一点,跟躺在地上还没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歹徒隔开距离,“来得刚好,我就知道你能够找过来。”   泽田弥严肃着脸上下把他打量了一圈,确认他的确没受什么伤,这才神色缓了缓。   随即她鼓起脸,生气中带了一点点指责,“你应该早点联系我的。”   小女孩漂亮的大眼睛里凝了一点落日的光亮,像一小簇燃烧的火焰,那张精致的小脸忽然就有气势起来。   柯南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心虚。   “额,抱歉,估算失误。”   他干笑了两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不太开心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然后似乎是转移了生气目标,盯着地上三个杀手问,“这几个人是谁?”   他默默松了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地解释,“这是委托人派来的……等等。”   他忽然顿了一下,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地上的几个杀手陷入沉思。   这时候,太宰治终于不紧不慢走过来。   “Sylvie。”   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细听之下却能咂摸出里面并没有费心伪装的虚假。   “Sylvie,这是你的朋友吗?”太宰治轻笑着问。   柯南骤然中断思绪,抬眸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撞到一起。   泽田弥感觉他的语气有点奇怪,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柯南,点点头,“是呀。”   太宰治:“果然Sylvie的朋友都很有意思呢。”   泽田弥:“???”   她正望着他呆了一下,旁边伸过来来一只手把她头顶的呆毛往下按了按。   “柯南?”她注意力立刻被岔开,回过头。   “出来这么久跟家里长辈联系了吗?”黑发小少年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问。   泽田弥:“还没有。”   柯南:“跟他提一下吧。”   “哦。”泽田弥乖乖低头发邮件。   这时候,旁边安静很久了的服部平次终于发出了不甘被忽视的声音,“工……柯南,你们认识?”   被他提醒,泽田弥终于注意到旁边这个陌生的帅哥。   对方长相俊朗,有种和太宰治和她家三哥完全不同风格的英气,小麦色的肤色健康得几乎和堂哥有一拼。因为这个原因小萝莉莫名对他有了一点好感,朝他伸出手,“你好呀,我叫做泽田弥。”   小女孩一副大人状自我介绍的样子格外可爱,尽管身边跟了一个一看就很危险的人物,服部平次也很难对她产生太大防备。   黑皮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单膝跪下和她握了握手,“你好啊小公主,我叫服部平次,是个侦探哦。”   “诶?和柯南一样吗?”   “是啊。”   泽田弥睁大了一下眼睛,然后朝他郑重点头,“那你一定很厉害!”   服部平次:“谢谢?”   虽然如果你不加前面那句话我可能会更高兴? 第47章 侦探的镇魂歌(二)   自我介绍的流程走完, 泽田弥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身后那个危险分子, 用的还是之前对毛利兰说的那一套。   “这是世交家的哥哥,名字是太宰治, 今天带我出来玩的。”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一下, 他旁边的服部平次恍然大悟, 然后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一样热情地朝太宰治伸出手,“你好你好,谢谢你救了我们啊。”   “哪里哪里, 这是我们横滨的三好市民应该做的。”黑发少年也迅速握了上去, 睁眼说瞎话时仿佛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枪。   “哈哈哈,横滨真是个热情的地方啊。”   “对啊对啊,欢迎常来。”   “……”   柯南虚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对着演戏,觉得差不多可以了的时候, 开口喊了停, “这三个人怎么办?”   “这个啊。”互飚演技的两人回过头。   服部平次:“报警吧。”   太宰治:“报警吧。”   众人:“???”   所有人齐齐看向太宰治。   服部就算了, 作为一个黑手党你说什么骚话呢?   所有人的注目下, 太宰治面不改色。   他淡定地走上前, 拽起前方巷子口正在往前爬的杀手,一脚把快要被他指尖够到的枪踹到一边,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点事想问他, 先借用一下了……Sylvie不要过来哦。”   说着他就拖着挣扎的杀手去了隔壁巷子。   服部平次:“……”   他低头看柯南,表情有点纠结, “没问题吗?”   柯南叹了口气。有问题啊, 很大的问题。   然而站在他旁边的泽田弥小萝莉满脸茫然, “咦,有什么问题?”   “……”   两人同时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好像是真茫然。   服部平次顿时有点牙疼,喂喂大小姐,你真的不觉得你带来的这位人物很危险吗?危险得他都有点为那个被他拖走的杀手担心了啊。   他撞了撞柯南的肩正准备问他这只萝莉是他从哪儿拐来的,就被先一步打断。   “先把地上这两个人绑起来吧。”柯南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转移话题,脸上表情非常平静。   服部平次一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抓了抓头发,“哦”了一声,很有眼色地没有多问。就目前来说也的确是绑杀手这件事比较重要。   他自觉地让现场的伪正太和真萝莉先站到一边,然后走到还趴在地上的杀手身边,蹲下身观察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叫做太宰治的少年枪法精准得可怕,他不仅避开了要害还准确把握住了对方受伤的程度,没有致命的同时最大程度废掉了几人的行动能力。   “嘛,你就忍着点吧。”   发现伤口的确没有严重到会即刻毙命的程度之后,服部当即不客气的把两人的皮带抽出来,将他们双手背到身后捆了个扎实。   巷子口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闷哼让他有些分心,他用力扣上皮扣,回头看向柯南,发现对方也正紧盯着巷子口,“工藤,真的没问……”   “题”字还没出口,太宰治已经一脸清爽地从隔壁走了回来。   服部和柯南迅速瞟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人,对方不知道在这几分钟里受了什么样的摧残,脸色白得像纸,身体还在不断地发抖宛如在地狱里走过一遭,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这个人姑且还有气。   太宰治仿佛没注意到他们隐晦的目光,随手像扔大型垃圾一样把人往地上一扔,“这几个人的雇主是清水丽子。”   服部平次恍然:“是她啊。”   江户川柯南:“果然是她。”   泽田弥:“那是谁?”   几个人同时看向她。   只见小萝莉问完之后秀气地皱了皱眉,她对清水丽子本人不太感兴趣,只是回头看向柯南,表情带上了一点点无奈,“你又惹什么麻烦啦?”   江户川柯南:“……”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无法反驳= =   .   在场三个人,服部平次和柯南不能靠近警察,让太宰治去报警警方会要么会以为他又吃错了蘑菇要么会怀疑现场有陷阱。   于是能够留在原地看着还有一口气的杀手们等着警方到来的居然只剩下泽田弥小萝莉。   “所以你们就真的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啊?那可是三个杀手,就算失去行动能力了,可泽田小妹妹才九岁吧,她害怕了怎么办?”   服部平次趴在车窗上,望着巷子的方向十分担心。   泽田弥作为一只软萌又可爱的萝莉,实在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和好感,这个决定一出来,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服部反而是最不赞成的那个。   江户川柯南:“担心的话就出去看着她吧,记得距离巷子口远一点。”   “那我下去了。”服部平次迅速下了车。   柯南透过车窗看到他跑到正对着巷子口的街面,挥着手蹦蹦跳跳地吸引对面人的注意,动作幅度有点夸张,路过的好几个人看他的目光宛如在看神经病。   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还真符合那家伙的性格啊,就不知道先找他要个电话号码吗?   安静的车里响起一声轻笑   “特意把Sylvie和服部君支走,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小侦探?”   他漫不经心的话音刚落,驾驶座上的司机自觉拉开车门下了车。   车上顿时只剩下柯南和太宰治两个人。   落日的光从车窗玻璃铺进来,车内的光线色调有些暗。   江户川柯南不动声色往前看了一眼,副驾驶席的人整个人坐在阴影里,略微卷翘的黑发从座椅上支棱出来一点发梢,像一笔化不开的浓墨。   太宰治这个人经常性会给人一种矛盾的错觉,一边苍白又平淡像是从黑白照上就地裁下来的,但另一边落在他身上的黑色仿佛都比旁的背景浓墨重彩。   江户川平静地先起了个和他们现在查的这件事有关的话题,“清水丽子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嗯?”太宰似乎丝毫不意外他能够猜出来,也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是的哟,不过刚才那几个杀手可不是我们的人。”   “所以她四月十五日在海边假死想要躲避的除了警方还有港口黑手党?她在抢劫运钞车计划成功之后干掉了同伙西尾正治并且把这桩案子嫁祸给另一个同伙伊东末彦,又在次日给伊东末彦的车动了手脚,想将他们一起除掉,然后独吞这笔资金。她一开始跟你们谈好了协议,但临到头来却又想要反悔了。雇佣杀手来追杀我和平次,也是因为不希望我们再查下去。”   太宰治唇角轻轻勾了勾,也不知道从这段话中读出了什么,突兀问道,“你希望我把她交给警察?”   后座上的黑发小少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夕阳暖橙色的光落在他的眼瞳里,他的眼睛澄澈得像明净的琉璃。   “法律和程序只是一个固定的框架,只要执行者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背地里就必定会有漏洞。作为侦探,我能做到的只有找出真相……我曾经很不理解,但有人告诉我,要保护整个世界框架的稳定,非黑即白是不可能的,就像没有人能做到纯粹的黑或者纯粹的白……所以不要转移话题,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话音忽然一转,剔透的湛蓝眼眸多出一丝锐利的探究,“我以为你会一直保持旁观态度,这种只是底层人员背约的小事,你为什么会主动插手,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阁下?还是说……其实你是有别的目的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你真的很聪明啊,小侦探。”太宰治终于微微侧过头,夕阳下他鸢色的眼瞳仿佛晕染开了一圈妖异的红芒。   .   警察到得非常快,泽田弥在那个巷子里没站多久就回来了。   远远看着三个杀手被抬上救护车,在街边上接到了泽田萝莉的服部平次还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什么都没问吗?”   泽田弥:“没有呀。”   服部平次:“……我还以为至少会带你回去做个笔录?”   泽田弥想了想。那位带队的警官在看到她时表情十分微妙,也不知道是有人事先打过招呼还是认出了她的哪个身份,总而言之对方做事异常有效率,挥挥手把人带走就送她离开了。   如果不是看到对面有人接似乎还打算安排个人送她一下。   泽田弥:“因为那位警官是个好人吧。”   服部平次:“……”   这个形容是这样用的吗?!   他觉得横滨这边的治安状况真的不行,包括警局人员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两人上车时司机已经回到座位上了,这辆车是太宰治叫来的,服部平次也没跟他客气,自觉将他加入了队伍。   “接下来去找委托人?”   泽田弥往里靠了靠给他让出位置,回头时发现柯南在发邮件。   江户川:“红堡酒店,为了防止刺激到委托人提前引爆炸弹,我们先上去。”   太宰治在前面笑眯眯接口,“然后等你将他逼到精神动摇无暇他顾的时候我和Sylvie再上去看热闹?”   泽田弥:“……”   我为什么要去看这种热闹?   她默默看了一眼太宰治,又看了看身边的柯南。   黑发小少年将手机锁屏,头都没抬,“那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的真相。”   太宰治:“即便那是他是他不能接受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个人渣即便接受不了真相想要自杀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江户川柯南:“是吗?大概人渣都是这么想的吧。”   泽田弥:“……”   服部平次:“……”   服部悄悄俯下身凑到泽田弥耳边,“你觉不觉得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泽田弥默默点了点头。   觉得气氛好像忽然紧张起来的两人并不想卷入大佬们的斗争,坐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如鸡格外乖巧。 第48章 侦探的镇魂歌(三)   晚上七点整。   黑色的SUV停在了红堡酒店门口, 柯南和服部平次率先下了车前去找那个极有可能是伊东末彦本人的委托人。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看向前座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太宰转过身, “Sylvie?”   泽田弥:“你跟柯南说什么啦?”   “嗯?”   “为什么他突然就对你很有意见的样子?”   趴在椅背上的黑发少年笑出了一声气音, “那不是很正常吗,对我有意见?”   泽田弥:“不是啊。”   在太宰治略微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泽田弥继续道, “柯南很少对谁有意见的, 毕竟……”   她想了想,“他很少真正将哪个人看在眼里吧。”   “诶?”太宰治煞有介事地惊奇,“原来那个小鬼在Sylvie眼中是这么傲慢的家伙吗?”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连目光都兴致勃勃了起来。   泽田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想了想。   “不算傲慢吧。如果看到的风景都不一样的话还能说是处于同一世界吗?生活的世界都不相同, 就算物理上处于同一空间, 但也的确只算无关紧要的过客吧。”   “看到的风景?”黑发少年唇角轻轻勾了勾, “所以, Sylvie觉得你跟我是处于同一世界吗?”   不知为何车厢里忽然安静了几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对方漆黑的眼瞳像透不进光的黑洞。他依然是轻飘飘笑着的, 但那点笑意有种格外虚幻的味道。   “太宰认为呢?”泽田弥问, “你希望是吗?”   对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下又毫无预兆地移开了视线。   少年将脸转向了车窗, 像是忽然对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产生了兴趣。   盛大的晚霞已经落幕, 车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比起夕阳的自然光多了一份机械的冷感, 他的侧脸被灯光照亮了半面,有种飘忽不定的遥远。   泽田弥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太宰治刚刚忽然想到了什么,但也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小萝莉拿出手机开始回消息,刚刚堂哥问她在横滨玩得怎么样,她思考了一下回了一封邮件。   【挺好玩哒,警察的态度特别友好。】   “我以为Sylvie你会继续问的。”   好一会儿,车里重新响起太宰治的声音。   泽田弥从手机上疑惑地抬起头,还没跟他视线对上就率先注意到了驾驶座上的司机先生。   对方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得像根柱子,平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在剧烈颤抖。   小萝莉茫然地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顺着她的视线,太宰治好像也终于注意到了驾驶座上的人,“佐藤你还在啊。”   他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司机却猛地抖了一下,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太……太宰先生,我什么都没听到……”   “嗯?”太宰治笑了,“真是个聪明人呢佐藤……你听到了什么?”   “什,什么都……”   他双目平视前方,根本不敢看身边的人,害怕身边这位喜怒不定的干部下一秒就掏出枪来将他灭口。   空气好像凝滞了。   一滴冷汗顺着司机的额头缓缓划落,男人呼吸中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终于……   “下去吧。”太宰轻飘飘说到。   司机如蒙大赦一般拽开安全带,连滚带爬跑下了车。   于是车上终于只剩下泽田弥和太宰治两人。   车门被司机惊惶摔上的声响还在空间中回荡,衬得车子里愈发安静。   前座的人没有说话好像在依然等着她的回答。泽田弥在这样的安静中叹了口气。   “因为我觉得这是很不礼貌的事。”   “嗯?”   “探究一个人的内心,”泽田弥重复,“是很不礼貌的事。”   这也是司机佐藤如临大敌甚至以为自己会被太宰治杀掉的原因,他们刚刚的谈话已经踩到线了。   泽田弥:“我曾经问过晴明,为什么有的人内心像迷宫一样,要费好大的劲才能靠近,看到他的真心。但晴明告诉我,对方在心的外面建一圈迷宫就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啊,不敲门就闯到别人家里去是很失礼的事情。”   “是这样啊。”太宰治微笑着说。   泽田弥抬头看他,黑发少年脸上的笑意轻飘飘的,他只是习惯性地带上一个表情,但并不能借此看出他在想什么。   “太宰在我和柯南身上看到什么了吗?”小萝莉问。   太宰治没有说话。   泽田弥:“无论看到了什么,但人是永远无法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的对吧?”   “……是啊,原来Sylvie也是这样想的吗?”太宰终于开口,眼瞳中甚至因此染上了一抹真实的笑意。   泽田弥安静地看着他照不进光的眼睛。   “可是我之前说的话依旧算数哦。”她歪了歪头,在太宰治略微诧异的目光中说到。   .   在大部分人眼里,太宰治就是个间歇性神经病加心脏鬼畜十级。   在他的部下眼中这种印象尤甚,他们对他又敬又怕,敬是这个人的确厉害好像什么疑难杂症交到他手里都能像捋线团一样眨眼间捋得清晰明了,怕则是因为绝大部分时候,九成九的人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整个人就像个黑洞,连光照进去都会被吞噬,要不是他经常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搞出点伤来,港黑众人私下里大概会怀疑这个人连血管中奔腾的血液都是黑的。   佐藤滚下车后身体抖了三分钟才缓过来,回看汽车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后怕。   因为车技好加上熟悉路况他经常会被太宰治提溜过来当司机,算是港黑中和他接触比较多的人,放在其他人那里称呼一声亲信也不为过了。   但太宰先生不需要亲信,整个港黑所有人除了首领和格外不对盘的中原干部,其他人在他眼中没什么区别,都是需要时随时可以拿来使用的工具。   虽然也有传言说太宰干部在港黑有两个朋友,但传言毕竟是传言,至少佐藤是不太相信的……那样的太宰干部怎么可能有朋友?   所以说彭格列真是可怕啊。   回想起刚刚车上的场景,佐藤心有余悸。   居然能够在那种气氛下跟那位太宰先生若无其事地聊天,而且太宰先生他似乎也……   佐藤不敢再想,默默地蹲在街头假装自己是只无辜的鹌鹑。   这时候,他身后的车门拉开,太宰治牵着泽田弥走下了车。   佐藤听到动静回头,下意识立正站直。   “太宰先生,彭格列小姐,你们这是……”   “哦,佐藤啊,我和Sylvie去那边了,你继续回车上等我们吧。”黑发少年抬手指了指街对面。   不知道两个人在车上说了什么,至少在佐藤眼中太宰先生似乎已经恢复成了正常情况下的太宰先生。   这样的太宰先生虽然折腾起人来会让人想死,但好歹不是真死。   佐藤司机心里默默松了口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然后楞了一下。   红堡酒店?   刚才不是还说不上去的吗?   他心中升起疑惑,但并不敢质疑太宰的决定,恭敬地应声给他们让开了道。   “走吧Sylvie,我们去见见那位胆大包天的清水丽子小姐,这个时候她差不多也该到了。”   泽田弥被牵着过了马路,闻言回忆了一下,“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大姐姐?”   “嗯?”太宰治稍微意外地低头看了看她,“你看到她了?”   泽田弥:“没有啊。”   她没注意到人,但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   他们抵达会客厅时,宽大明亮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长长的会议桌摆在房间中心,正对着一面巨大的屏幕。   这会儿屏幕上没有任何画面,会议桌前方还倒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泽田弥的视线扫过去,发现是不认识的人,就平静地掠了过去。   “在这里,他们应该是直接进去找那位幕后操纵一切的委托人了。”   太宰治捡起地上的遥控器,随手一按,屏幕旁边缓缓打开一个暗道。   “看起来那位清水丽子小姐已经上去了,Sylvie我们要加快速度了。那位清水小姐可是一位带刺的玫瑰,去晚了你的侦探小朋友处境就不太妙了。”   嗯?   泽田弥有点茫然地抬头看他。   “虽然那位服部君身手似乎还不错,但是清水丽子身上肯定是带了枪的。Sylvie,话说你的朋友有空手接子弹这个技能吗?”太宰治饶有兴致地问。   .   哪个正常人类能空手接子弹啊!   她的小伙伴都是柔弱的普通人,不要把他们和不拿枪支弹药当一回事的怪物们相提并论好吗?!   拽着太宰治跑进暗道的路上,小萝莉差点气成了个球。   偏偏被她拽着的人还不紧不慢。   “放宽心Sylvie,你要对你的小侦探有信心。”   暗道中有楼梯,似乎是通往上一层。   泽田弥气呼呼地踩上一层台阶,脸颊鼓了起来。   “我对柯南的脑子很有信心。”   但是对他的武力值就一点信心都没有了啊!   通道两壁没有灯,也或者是他们没找到开关,前后都是一片暗沉沉的黑。   太宰治似乎笑了一声,“有区别吗?”   嗯?   “Sylvie觉得枪支弹药危险吗?”   “?”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Sylvie认为异能力危险吗?”   泽田弥一边努力往上爬一边想了想,“对普通人来说很危险吧。”   “如果使用异能力的是心智低弱的小孩子呢?”   “诶?”   “低智、愚蠢、弱小、好骗,这样的家伙就算手里拿着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武器也没什么好怕的吧,因为操纵他的大脑实在太简单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够将他变成听话的工具。”   黑暗中太宰治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波动,依旧是他一贯的带着三分虚假温柔的声线,非常好听,同时又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这个世界是由人组成的,而人心中到处都是漏洞,所以Sylvie,力量不是绝对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到处都是可以钻的空子。”   “要小心哦,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于你的小侦探。”   他最后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暗道中静悄悄的,于是也显得太宰治的声音格外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环境摒去了外界嘈杂的原因,听着他可怕的言论,泽田弥没有升起多少对这个人的防备,反而有点意外地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真实。   她正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来不及细想,走道尽头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响。   泽田弥心里一紧,飞快地跑了过去。   走廊尽头的房间光越来越近,与此同时,连续不断的枪鸣像点燃了一串鞭炮。   就在她的脚踏到门口的瞬间,枪声中断。   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上的闷响和女人的痛呼同时摔到她脚下。   黑白色的足球反弹到墙壁上,在地上跳了两下滚到一边。   “泽田?”   完好无损的江户川柯南从盾牌后面走出来,表情略微错愕,随后了然道,“你是看到清水丽子上来了吗?”   “哒、哒、哒。”   太宰治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停在身后。   “你看,我就说不用担心吧。”   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第49章 侦探的镇魂歌(四)   顶层的这个暗室十分具有科技感, 铺了整面墙的电子屏幕围城一个弧形将中央的座椅环绕起来。   椅子上还躺着个人。   从他们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没说话, 应该是晕过去了。   泽田弥往那边望了两眼就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改看清水丽子。   穿着红色外套的女人正倒在地上,长发遮住脸似乎也失去了意识, 冰冷的弹壳掉了一地,那把小巧的□□正落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然而小萝莉的视线落点却既不是清水丽子也不在旁边枪上。   她的表情有一点点疑惑。   其他人暂且还没注意。太宰治懒洋洋走进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   “诶?红堡酒店上面还有这样的地方啊,真有意思。”   “是啊, 太有意思了……我说横滨的枪支管制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为什么是个人就能随手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来。”   服部平次一边从盾牌后走出来一边低声嘟哝,还好他们刚才留了个心眼借用了一下底下大厅里那具铁皮骑士的装备,否则就只能期待清水丽子是和追杀他们的杀手是同一个人体描边大师训练出来的了。   “刚才真的很危险啊柯南, 你还特意拿话激怒她……虽然我也知道你是想让她把那把walther PPK里面的八发子弹打完抓住时机动手吧。”   江户川柯南干笑了两声, “嘛,抱歉抱歉……嘶……”   “怎么了?”   服部平次习惯性唠叨完正自觉地低头收缴清水丽子的武器,注意他声音不对, 应声回头。   正望着清水丽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银发小萝莉同样快速把视线移了过去。   只见到小侦探眉心微皱着放下捂着右臂的手,一抹血色从他短袖衬衣被擦破的边缘渗了出来。   “没事,刚刚被子弹擦了一下,只是小伤……对了, 赶紧把ID解除。”   他随手抽出手巾擦了一下指缝间的血, 走到座椅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前, 左手摸上键盘指尖迅速地敲了两下, 态度浑然不在意。   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体比起大部分被养得肉嘟嘟的同龄小孩总是显得纤细又单薄, 特别是站在电脑屏幕的冷光里的时候,属于小孩子的天然萌感被削去了八成,意外凸显出一种少年人的锐气和锋利。   他的气场太强,于是手臂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好像真的就无足轻重了一般。   泽田弥的视线在在那片不断晕染的红色上落了好一会儿,随后缓缓移到了座椅上的那个人身上。   “那就是我们的委托人。”   旁边忽然插进来一句话。   柯南的视线还在电脑屏幕快速翻出的选项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注意到她的动作的。   大概见是她的目光停留时间长了一点,以为她好奇,他顺口解释,“他和清水丽子,就是地上那个人,是大学同学……”   小萝莉听着听着就被这个狗血的爱情故事转移了注意力。   旁边拎着枪走回来的服部平次见状莫名松了口气,轻声嘟哝,“工藤这家伙还挺会哄小孩子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银发小女孩盯着伊东末彦看的时候,他感觉到气压都低了好几度,有种危险的预兆在脑海中拉了一片红的警报。   他刚想到这里,还在一边操作一边和泽田弥说话的柯南动作忽然一顿,“密码。”   “什么?”   众人迅速地围过去看屏幕。   服部平次:“密码提示,‘我最爱的人’……肯定是清水丽子了。”   伊东末彦为了清水丽子搞出这么多事情,他最爱的人要不是清水丽子都对不起之前被他骗过来弄死的侦探们。   然而,世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伊东末彦最爱的人还真就不是清水丽子。   【password error】   “密码错误?!”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服部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跳出来的红色提示像是想将屏幕瞪出个洞来,“你不会是打错字了吧工藤?”   江户川:“不可能。”   密码错误的提示在屏幕上闪了两下自动切换成语音警告。   “如果密码再次错误,系统将自动结束。”   来不及感叹他的前辈们死不瞑目了,服部平次迅速低头看手表,“可恶,那家伙把炸弹设置了倒计时吧?现在几点?”   “七点三十二,倒计时结束的时间是十点整,还有两个小时二十六分钟。”柯南冷静地盯着屏幕,大脑飞快运转。   服部平次:“那就还有时间,这家伙最爱的人居然不是清水丽子!那到底是谁啊?”   太宰治:“是啊,真意外呢。”   服部平次:“……”   这句洋溢着看热闹气息的话插进来得过于突然,焦头烂额状态的两人同时哽了一下。服部虚了虚眼回头看忽然冒出来的人,“你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密码错误的时候哦。”太宰兴致勃勃,明显是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服部君你觉得呢?伊东末彦最爱的人居然不是清水丽子,那是谁?”   “……是啊,居然不是我,那是谁呢?”   电脑前的几人同时一怔。   下一秒,枪声响起。   泽田弥刚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眼疾手快拽到身后,她耳边响起一声闷哼,挡在她面前的柯南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   “叮当。”   金属弹壳掉到地上滚了两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的清水丽子右手举着一把小巧的□□,握枪的手还有些发抖,妆容精致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得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因为我左右手都很灵活,所以习惯在身上带两把枪呢。”   “啧。”服部平次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枪低声嘟哝,“我记住这个教训了。”   “啪啪啪……好厉害!”太宰治也点点头,惊奇鼓掌。   服部:“……”   你这家伙到底是站哪边的啊?!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把这个神经病带来的人,却发现她压根没注意这边。   银发小女孩正努力地扶住身体略微发颤的柯南,有点无措地盯着他左脚脚踝涌出的鲜血,眉心皱成了一团,“……没事吧。”   “……没事。”柯南喘了口气,将掌心搭上她的手背安抚性地握了握,“只是擦伤。”   泽田弥转身就想摸莹草的卡,虽然莹草还没醒但姑且还是能稍微借用一点力量,只是她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身边人有意无意地按住了。   “先别乱动,”他轻声提醒,“清水丽子。”   泽田弥倏然抬头,就见到太宰治懒洋洋地往前迈了一步。   好像清水丽子手中的枪是把玩具一样,黑发少年往前走得相当悠闲,甚至给人种迫不及待的错觉。   “这位美丽的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殉情呢?刚好现在你的追求者也死光了吧。”   “……太宰治?”不同于手下那群憨逼杀手,清水丽子一个照面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她眉心下意识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往上抬了抬枪口,“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吗?据我所知你是战斗力最弱的吧,换句话说只要命中要害也是能够被杀死的。”   “是的哟。”太宰径直走到她面前,几乎是按照她所说的把自己的要害放到了枪口下,“要试试吗?”   众人一惊。   服部:“喂喂,太宰!”   清水丽子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而这个女人不愧是心狠手辣到能够眨眼就翻脸把同伙全部干掉的狠角色,她心神迅速地镇定下,抬手就是一枪。   “嘭。”   一枚子弹擦着太宰治的脸颊飞出,少年脸侧蓦地多了一道赤色的血线。   清水丽子扬了扬下巴,傲慢道,“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虽然杀掉港黑的干部会很麻烦,但只要这里的人死光了,也没人知道是我做的吧?”   太宰缓缓地抬手,苍白的指尖在血线边缘抹过。   “没有打中啊。”他望着指尖那点刺目的红,有些遗憾抬起眸,幽幽地说,“下次准一点啊。”   这个异常的反应让众人再次一怔,连傲气十足的清水脸上也露出一丝错愕。   “撒,动手吧。”太宰直直地望着她,鸢色的眼眸空洞,他歪了歪头,唇边浮起一丝微笑,语调轻柔地诱哄道,“希望你能够理解到我的欣喜啊,只要你的手指轻轻一扣扳机,就能帮我实现我梦寐以求的事了,这一次一定要瞄准一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哑,甚至带上了一丝隐隐的激动。   仿佛他的确是诚心诚意地,带着喜悦的心情准备奔赴死亡。   震惊之下,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房间中的温度开始突兀地降低,蹲在柯南旁边的银发小女孩浅色的眼瞳倒映着面前的画面,脸上表情越来越淡。   她鼻间还萦绕着一丝淡淡的血气,是从身边人身上传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柯南按在她手背的手温度有点低。   她忽然反手把他的指尖在掌心握了握。   柯南察觉到动静有点诧异,刚准备回头就被前方的对峙重新调回注意。   “其实你逃不了哦。”太宰轻声说,“在我上来之前,港黑的人就已经在往这边赶了,现在大概已经将整座酒店围起来了。”   清水丽子身体僵住。   “反正都是会死。”黑发少年温柔笑道,“怎么样?要拉着我一起走吗?”   他的声音轻柔沙哑,像恶魔在耳边低语。   太异常了,异常到甚至让人会怀疑面前的男人是异类的程度。   不只是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的服部,在对上他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的瞬间,清水丽子也像被兜头浇下桶冰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   泽田弥:“够了。”   气氛诡异的大厅被这一声砸得倏然一静,众人下意识扭头。   所有人意外的视线中,银色长发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站起来。   她浅色的眼瞳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映着室内冷调的灯光,格外没有温度。   她平时总是看起来又乖又萌像软乎乎的小天使,然而这会儿没有了表情,神色一冷,室内仿佛就应景吹进来了一阵凛冽寒风,众人被冻得一哆嗦一时间竟都住了口。   “可以把枪放下来了吗。”银发小女孩站在原地,看起来非常平静地问。 第50章 侦探的镇魂歌(五)   大厅中一时间非常安静。   清水丽子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女孩, 她长长的眼睫微垂着,银色的长发打着卷从肩上披下,绯色的振袖衣摆低垂, 华贵又繁琐。   像浮世绘中走出来的古代贵族家的姬君,气质高贵凛冽。你能感觉到她在生气,但良好的教养将怒火压在了平静表面下, 于是这种若无其事的冷静反而让人更加战栗。   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你, 你在说什么啊?”她似乎是想嗤笑一声,但微微收缩的瞳孔却暴露了内心的慌乱,“你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吗?这位太宰先生可是非常重要的人质,我怎么可能……”   泽田弥:“我说够了。”   大厅里再次一静。   清水丽子的话再次被打断, 望着面前的人嗫喏了一下唇瓣, 却不知为何不敢再开口。   空气中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凝成了实质。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缓缓抬眸, 看了她一眼。   这时候房间内的温度已经低到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异常的程度, 服部平次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惊讶地发现不是错觉, 温度是真的降了。   清水丽子暴露在空气外的皮肤窜起成片的鸡皮疙瘩, 汗毛耸立, 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窜上背脊。   在她紧张的视线中, 小女孩偏了偏头, 目光落在她身边的空地。   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她的表情却好像那里站着某个人一样, 轻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清水丽子身体猛地一抖, 条件反射问,“你在和谁说话?!”   然而银发女孩没有理她,她的目光依然落在那个地方,像是听到有人问了句什么,她神色很淡地说,“随便吧,我心情不太好,不想管。”   房间内室温再次骤降,眨眼间从春末过渡到寒冬。   清水丽子这时候神经再紧绷也感觉到不对了,她握枪的手都开始颤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调转枪头,发着颤的声线几乎拉出破音,“告诉我你在跟谁说话!”   在座椅上死了半程的伊东末彦被这一过于尖利的尖叫惊醒,身体惊愕地抽搐了一下,“……丽子?”   满室寂静中,银发小女孩好像没看到直指自己的黑洞洞枪口,她没什么表情地向某个人确认了一句,“确定叫这个名字吗?”   所有人同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谁都说不清楚那种预感是什么,但就是有种模糊的感觉,就好像……即将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另外一个世界跨界到这边来了。   骤降的室温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淡淡地说,“那就这样吧……西尾正治。”   她话音落地的瞬间,狂风乍起。   幽冷的风像是来自黄泉的出口,裹挟着无尽的寒意,吹在人身上如同针扎,众人下意思抬手去挡眼睛。   一只惨白的手从风中伸出来死死扣在了清水丽子的手腕上。   “……丽子。”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众人震惊的视线下,一个消瘦如恶鬼的人影像逐渐和信号接频的影像,从模糊到清晰,在空气中凝聚成实体。   清水丽子手腕一阵剧痛,像坠了一块冷沉沉的冰,她回过神时一张死灰色的人脸已经怼到了眼前。棕色的半长发,消瘦得几乎脱了型的骨相,以及一双黑漆漆没有一点光的眼睛。这张脸有着她最熟悉的面貌,甚至对方额头中心那个血淋淋的空洞都是她亲手送的。   暗红色的血从血肉模糊的枪洞流出来,顺着那张死人脸一路滑落,“啪嗒”一声打在清水丽子素白的手腕上。   西尾正治裂开了唇,并且嘴巴越长越大,张到了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到达的程度。   “丽子,抓到你了……”   房间里短暂寂静了一瞬。   “啊!!!!!”   .   冷飕飕的大厅里当场疯了两个。   一个是被鬼找上门来报仇的清水丽子,另一个是躺在座椅上早就没了半条命的伊东末彦。   这两人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前一后拿着枪狙杀西尾正治时从来没想过这个被他们背叛的伙伴还有重新从黄泉爬出来的一天。   而西尾正治成了鬼显然也没忘记之前的同伴们的“深厚情谊”,无论是一枪送他去黄泉的清水丽子,还是在他死后额外附赠了他了七颗子弹的伊东末彦,他公平公正一个没落下。   大厅里一时宛如群魔乱舞,鬼物猖狂的大笑和女人的尖叫哀求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把人耳朵震聋。   旁观着这出恶鬼复仇大戏,柯南、服部平次还有太宰治三人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空白。   太宰治空白中还带着失落,“……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啊,这样死亡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服部平次:“……这个时候你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吗?正常人这个时候不是该大喊‘有鬼啊啊啊’吗?!”   江户川柯南:“……”你不觉得你的关注点也很清奇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伊东末彦只剩下半条命了,最终西尾的鬼魂冷飕飕地给他留下一句“我在下面等着你,伊东。”就追着跌跌撞撞逃走的清水丽子走了。   伊东末彦被活生生吓晕了过去,大厅里重新恢复安静,众人还没从这个别具一格的“惊喜”中缓过神。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响起,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到银色长发的小女孩路过死了一半的伊东末彦,不紧不慢朝他们走过来。   一直来到柯南面前,她终于停下,略微弯下腰,伸出右手,素白的指尖递出来,“还能站起来吗?”   小女孩眼帘低垂,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神情依旧很淡。   望着这位一言不合就震碎了大家世界观的大佬,名侦探也好,黑手党也好,大家莫名都有点怂。   服部平次和太宰治乖巧地闭上嘴,将场面交给了江户川。   一个侦探一个黑手党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同步过。   靠着墙面半坐在地上的黑发小少年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看了好几秒,随即似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神色一变,倾过身握住她的手。   小萝莉冷不防被往下一拽,身体顺着力道倒了下去,被面前人扣进了怀里。   “哦!”   太宰治和服部平次同时睁大了眼睛,随即两人纷纷露出了“哎呀厉害!”“看不出来啊工藤!”的佩服表情。   泽田弥被淡淡的血气和柯南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扑了满怀,顿时懵逼,方才冷冽强势的大佬气场仿佛也被摔到九霄云外。她撞在柯南身上的时候下意识想要避开他身上的枪伤,但刚动了一下就立刻被按着肩膀拉了回来。   柔软的发梢擦过她的脸颊,少年带了一丝喘息的急促声线落在耳边。   “你不是不能用吗,那个力量?”   诶?   对方扣在她肩上的右手还有枪伤,周围的血气似乎因此又浓了一点,泽田弥乖乖地不敢再乱动,但听到这句极低的耳语还是怔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哒?   她有点懵地在小少年的肩头蹭了一下,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五方塔的时候,你突然发烧就是因为这个吧?”   柯南眉心微微收拢,小女孩凉丝丝的长发蹭在他的锁骨处,让他因为枪伤而开始发热的大脑冷静了几分。   对他而言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情。   只要将“这个世界的确存在超凡力量”这个前提加上去,那么很多他之前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阴阳道的存在并不是真的没有资料可以查。   他以前不相信,所以从未关注过这些。而现在他想要打开这扇门,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   “你在阴阳道的身份很高吧,高到拿走道成寺钟的人杀了上一个阴阳师却没有动你。但那个死掉的阴阳师最开始没有发现端倪,主动找上了你,是因为你身上有封印吗?”   柯南靠在她肩上低低喘了口气,右臂和脚踝的两处枪伤还在往外渗血,让他说话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当然,这些都是我看过有关阴阳道的资料结合历史传说做出的猜测,我也不知道了解的东西是真是假,但是,在五方塔的时候,你的确是想做什么把我们救出来的对吧?”   “没有在大火刚起来的时候就动手,说明你并不是毫无顾忌,会有代价对吗?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所以那个时候他察觉到后就立刻冲过去阻止了,在还有其他办法的时候,他并不想让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去站出来勉强自己。   虽然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并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   泽田弥还在愣神中,肩上的人稍稍往后靠了靠,一只手伸过来轻柔抚开碎发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对方比平常低一些的体温透过掌心转递过来。   柯南微簇着眉看着她,湛蓝色的眼瞳沉淀着清澈透亮的眼神光,明锐的目光穿过被汗水沾湿的额发专注注视过来。   好一会儿,他似乎轻轻松了口气,“……没有发烧。”   抵在眼前的手腕非常白,几乎能看清楚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没有动,直到他放下手才小声说,“没有关系哒,不用太多就没事。而且西尾不算我召唤的妖怪,我只是借了一点点灵力出去,支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清水丽子如果跑得快还是能活下来的。   这个时候她又显得格外的乖了,跟刚刚那个气场两米八的大佬简直判若两人。   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靠在墙上的小侦探有点无奈地朝她笑了一下。   “啊,那我就放心了。” 第51章 协议   柯南靠在泽田弥耳边说了半天话,但声线压得极低, 服部平次和太宰治什么都没听到, 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室内的温度开始缓缓回升了。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肃穆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佩服。   厉害厉害, 不愧是小侦探/工藤!   话没听到,但他伸手试探泽田弥额上温度的动作他们还是看懂了的, 于是纷纷围过来。   “泽田小妹妹/Sylvie发烧了吗?”   “没有。”江户川柯南扶着泽田弥站起来,然后顺势看了一眼手表, “……八点整了, 服部,快点把ID解除。”   “啊对!”服部平次瞬间回过神, 把那点调侃的心思扔到一边,转头跑到电脑前去忙正事, “话说回来, 还是需要密码啊, 把伊东末彦摇醒问问吗?”   “不用,我已经知道了。”柯南说, “伊东末彦最爱的人, 不是清水丽子, 是他自己吧。”   两人对话的时候, 泽田弥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让开位置给太宰帮他包扎伤口。   也不知道这位黑手党干部什么毛病, 身上的绷带多得用不完, 俨然一个绷带浪费装置。等他帮柯南处理完枪伤, 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   太宰治镇定地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Sylvie?”   泽田弥:“太宰刚刚玩得开心吗?”   太宰治:“……”   听到这句话的服部手一抖,差点敲错了字。   他和江户川柯南脑海中整齐划一地冒出了同一个词。   秋后算账!   太宰治……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非常无辜,“Sylvie我刚才是在演戏哦,清水丽子的肩膀被小侦探的足球砸中了手还在发抖,没办法打中我的。”   泽田弥:“哦。”   众人:“……”   服部平次安静如鸡地敲密码,并不敢多说一个字。   江户川柯南抬头望天花板,似乎对头顶光影交错的艺术风格产生了兴趣。   泽田弥:“所以太宰,玩得高兴吗?”   太宰治:“……”   黑发少年眉眼温柔地弯起,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还行?”   “哦。”泽田弥小萝莉也同样回了他一个笑,又萌又可爱,“可是我不高兴呢,怎么办?”   所有人:“……”   .   从红堡酒店走出来的时候,众人都非常安静。   银发小女孩走在最前面,小小的身影带给了大家无尽的压力。   司机佐藤远远看着他家太宰先生跟颗盐撒多了的白菜一样焉了吧唧地跟在彭格列家小公主身后,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地走上前,“太宰先生。”   “佐藤啊,”太宰治似乎终于回过神,分给他一点目光,“怎么样?”   “非常抱歉太宰先生。”佐藤低垂下头,十分羞愧,“人被警方抢先一步带走了。”   停在街口的警车正好发出一声车鸣,红蓝的灯光乱闪,像是给他的话提供佐证似的,太宰治视线刚扫过去就见到一个身材圆乎乎的警官站在车边上,盯着一个漂亮干练的女警官将头发蓬乱双手被拷住的清水丽子押上了押送车。   “……呵。”   太宰治唇边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收回视线看向走在另一侧的人,“动作很快啊,小侦探。”   江户川柯南放下手机,目光往街角位置扫了一眼,那里藏着几个港黑的成员,“彼此彼此。”   两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错开,空气中却仿佛忽然多了几分压力。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喵呜”叫着的救护车从街道另一端冲过来,在酒店门口前一个急停。   医护人员一下车就急匆匆朝着他们奔来。   太宰治和柯南被同时引过注意,柯南还诧异地问了一句,“是来接伊东先生的吗?他还在楼上……”   话音未落,就见最前面的萝莉回过头,手指干净利落地往他们身上一划。   “就是他们两个,带走。”   医护人员一拥而上。   江户川柯南和太宰治懵逼地被抓进了救护车。   泽田弥回过头,犀利的目光扫向愣在原地的服部平次。   黑皮少年怔愣两秒,乖巧地举起手,“我没有受伤……不过我觉得去医院做个检查也不错啊,哈,哈哈……”   小萝莉终于满意收回视线,带着一只安静如鹌鹑的服部平次上了车。   救护车来去如风,一车子把港黑干部和两位名侦探全拖走了。   定在街角的黑手党和正准备走过来的警察们看到这一幕同时目瞪口呆。   “怎,怎么办?”一个港黑的下属懵逼地问带队的上司,“要报告总部吗?”   队长:“……那好像是彭格列小姐的人吧?我们最近正在和彭格列方面谈合作,所以应该……没问题?”   与此同时,对面的警察们也问了相同的问题。   白鸟警官:“柯南和服部君被黑手党抓走了?!”   目暮警官:“……啊,不,那好像是柯南君的朋友来着。”   所有人:“???”   隔着半条街,黑手党和警察们面面相觑,同时感觉到了头秃。   .   港口黑手党。   双方的谈判人员经过一整天的唇枪舌剑,终于得出了一份彼此都较为满意的协议。   森鸥外和reborn作为双方的领头,并没有亲自下场,任由己方谈判人员自由发挥,只分别坐在长桌两端聊一些无伤大雅的闲话。   此时见商谈终于进入尾声,在会议室坐了一天依旧神采奕奕的港黑首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九点了,算算时间,太宰君和彭格列小姐也该回来了。reborn阁下和彭格列小姐留下来在港黑用个便饭如何?”   说曹操曹操到。   港黑首领话音刚落,会议室大门就被人推开。彭格列家小公主走在前面,太宰治稍稍落后她一步走了进来。   会议室的灯光明亮,足够众人将进门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宰君?”望着黑发少年脸侧多出来的那块纱布,森鸥外真心实意地诧异了,“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说着他的视线还下意识朝长桌对面扫过,幸而彭格列家的小公主表情非常正常,连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完完整整地出去也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不,并没有什么意外哦。”太宰治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森鸥外看了一眼他自然的表情,回忆起这人出个任务在枪战中毫发无损结果回来时脚一滑摔进排水沟的辉煌战绩,“这样啊,那就好。”   这时候桌对面的reborn正好也在问泽田弥,“Sylvie,在横滨玩得怎么样?”   泽田弥:“挺好哒。”   “那就好。”reborn也没有多问她这个“挺好的”包含了什么,看顾她坐下后将一张干净工整的羊皮纸移到她面前,然后在小萝莉疑惑地目光中平静解释,“谈好的协议,Sylvie你看一看吧,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   虽然泽田弥只是来当吉祥物的,但reborn也不会真的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签字。把协议给她之后,又提溜来几个彭格列的主要谈判人员让他们给她解释。   自觉这好像的确是自己的任务,泽田弥小萝莉于是专心地开始看文件。   港黑众人礼貌地在一边等待,为了不使气氛太尴尬,森鸥外继续和reborn闲聊。   “reborn先生还要在日本再待一段时间吧?”   “这个嘛,要看阿纲的情况。”   “啊,是那位即将继承彭格列的十代目阁下吗……”   把两人充斥着各种试探以及刀光剑影的谈话当成背景音,泽田弥正专心听着彭格列的谈判员给她讲解协议上的条例,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远远投来。   她有点疑惑地抬眸,觅着视线的方向看到了单手支颐靠在椅背上的黑发少年。   他朝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不知道是不是过远的空间滤去了其他复杂情感,那抹笑容意外地温和宁静。   “……话说回来,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和十代目阁下一晤呢?”   “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见到Sylvie也一样,对吧,Sylvie?”   泽田弥被reborn的声音唤回注意,下意识回头,“嗯?”   小萝莉的表情有点懵,像打盹被唤醒的猫咪,格外可爱。   Reborn轻轻笑了笑,宽容地对于她的走神行为视而不见,像看着家中备受宠爱的孩子,甚至用轻松的语气对对方首领调侃到,“Sylvie可爱的小毛病。”   森鸥外十分捧场地笑了……或者说不是捧场他的确是从内心深处深深认同对面的彭格列小姐刚刚一瞬间有点小迷茫的样子的确非常可爱。   还好港黑首领表面上绷住了,只绅士地颔了颔首。   于是对面的世界第一杀手还能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继续介绍,“Sylvie是阿纲的妹妹,他们的立场是一样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Sylvie也可以完全代表阿纲的态度。”   “哦?”森鸥外闻言神色不变,礼貌又欣喜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视线在对面继续听着随员讲解的小女孩身上一划而过,微微垂眸,敛下了眸底若有所思的光。   这时候泽田弥已经认真听完了谈判员的讲解,然后把羊皮纸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Reborn:“有问题吗?”   泽田弥摇摇头。   彭格列派来的都是精英,最后把关的还是reborn,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Reborn让她再看一遍,实际上也只是走个程序。   世界第一杀手阁下点点头,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放上桌面,指尖一推,滑到银发小萝莉面前。   这个动作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注意力。   泽田弥有点呆地望着面前小巧的木匣,四四方方,外表低调奢华,顶端还印着彭格列的家徽,在水晶灯冷调的灯光下显得非常有历史气息。她顿了顿,伸手打开。   顶盖投下的阴影缓缓后退,一枚精致又古朴的指环徐徐暴露在空气中。   在看清楚戒面纹印的瞬间,桌边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彭格列指环?!”   长桌尽头的港黑众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第52章 签字   没人想到九代目居然会让reborn把彭格列的大空指环带来日本。   联想起世界第一杀手阁下刚刚透露的西尔维娅小姐是那位身在日本的继承人的亲妹妹, 桌边的众人一时间浮想联翩。   九代目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彭格列的下一代首领真的已经内定了吗?   所有人或震惊、或激动、或迷恋的目光中,泽田弥将彭格列大空戒从深蓝色丝绒垫上取出来, 捏在指尖左右看了看, 然后眨了眨眼睛看向了reborn,目光有一点疑惑。   “临行前九代目托我带过来的。”世界第一杀手对投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各样含意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 非常平静地说, “不用将协议带回彭格列了,Sylvie你直接在这里代替他签名就可以了……会用吗?”   泽田弥点点头。   她家三哥哥教过她。   Reborn勾了勾唇,将另一份协议也拿过来并排摆在她面前, “那就开始吧。”   会议室中的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望着银发小女孩拿起指环套进了右手中指。   随后她伸出手,轻轻平放在两张协议纸上。   “以彭格列的名义, 我承认此份契约。”   橙红色的火光倏然亮起。   彭格列指环戒面上死气之炎燃起的瞬间, 两道金色的纹路同时在纸面上蔓延,一左一右勾勒出伸展开翅膀的贝壳、交错的枪和子弹, 最后蜿蜒着打着旋儿合流在纸页最底侧。   彭格列家族的家徽被完整地在协议上被勾勒出来。   随后,笔尖在纸面摩擦的“沙沙”声扑簌响起,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羽毛笔在羊皮纸的下方优雅的落下一行漂亮的文字。   西尔维娅.彭格列。   泽田弥怔怔地回过头。   她的视野中, 一个带着几分虚幻的修长身影抬手搭上她身后的座椅, 深色的披风从他肩上滑落, 西装革履好像刚从哪个上流社会晚宴上归来的青年满身衣香鬓影, 以一种半环抱着她的姿势倾过身, 还沾着硝烟气息的漂亮手指握着羽毛笔在协议上代替她轻巧地写下一行花体签名。   额前跳动的火焰照亮了青年温柔好看的轮廓, 他和她的哥哥沢田纲吉长得非常像, 但多了一种成熟凌冽的气质。   似乎注意到了她怔愣的视线,青年写完之后放下笔,微微侧过头朝她眨了眨眼睛,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的眼眸光彩明亮,倒映着盛大火光,沉淀着辉煌的历史,但注视着她时却只留下了温柔笑意。   “Sylvie。”   .   火光飘然洒落。   两份协议上留下了西尔维娅.彭格列的名字,两道灼灼燃烧的死炎之印在签名上跳动。   全场寂静无声。   彭格列家小公主这个签名的场面实在有点大,港黑方面特意准备的笔并没有派上用场。   坐在泽田弥身边的前任负责人死死盯着那个签名的字迹,脸上表情错愕、震惊、怀疑、难以置信,最后落地成烧红了脸的激动。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创造了这个奇迹的人,却发现她正扭头望着身边的位置,表情怔怔地出着神。   负责人愣住……小公主阁下在看什么?   协议上那个熟悉的签名字迹再次在眼前晃过,一个让人震惊又激动的猜测忽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负责人的眼睛猛地睁大,同时看向了那片空荡荡的位置,并且下意识站起了身。   “哗啦。”   椅子挪开的声响带起一片,彭格列方面的人几乎是集体起立,右手覆在胸前恭敬地俯下身。   Reborn:“Sylvie。”   泽田弥终于回过神。   青年的身影已经消散在空气里,她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指环,小心摩挲了一下戒面。   那个人真的跟哥哥长得好像啊。   她有点懵地想到。   而且不仅仅如此,那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在血管中沸腾,温暖的感情汇聚成热流,她整个人像被泡在温水里。   要形容的话,大概像是把猫咪抱到阳光下,只被他温柔注视着就开心得想要撒娇。   “reborn。”泽田弥茫然地回过头,眨了眨眼睛。   “那一位真喜欢你呢。”黑发杀手似惊讶又似感慨,唇边勾起一抹笑。   泽田弥:“诶?”   然而reborn只是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多做解释。   Reborn:“都坐下吧。”   彭格列的人员应声落座,随后黑发杀手手指在桌上一扣,其中一份签好的协议沿着桌面划出恰好停在对面的森鸥外面前。   橙红色的火焰还在签名上静静燃烧,违反自然规律的画面像一个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活生生的奇迹。   方才彭格列众人的一系列动静都被这位港黑的首领收入眼底,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在看到那个漂亮的花体签名的一瞬间,森鸥外的眼瞳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面上依旧是四平八稳不动声色的礼貌笑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好一会儿才重新稳定下来。   视线在纸面那簇格外明亮的火焰上别有深意地停了停,他拿起协议交给等待在一旁的下属,“既然协议已经达成,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从此刻起就是盟友了。”   森鸥外丝毫不问方才的事情,将身为盟友不插手对方家族事宜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确,“宴会场已经准备好了,彭格列的诸位,我们移步到宴会厅去吗?”   会议室中的气氛重新松缓下来。   两方结盟之后开个宴会,联络一下感情是常态,港口黑手党这个首领是个难得的聪明人,reborn看好他们之后的发展,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   泽田弥将指环从手上取下来,放进戒盒里交还给reborn,然后紧跟着站起身。   .   一行人出了会议室,转移到宴会厅。   比起方才在会议室中寸步不让的唇枪舌剑,这场港黑主持的宴会就纯粹是娱乐和社交了。   这个任务用不着泽田弥亲自去,小萝莉纯粹就是来吃晚饭的。   宴会厅现场觥筹交错,头顶的水晶灯洒下明亮的光。港口黑手党的前后两任首领品味都偏向西式,再加上宴请的是来自意大利的盟友,于是会场中主题风格也跟着自由烂漫起来。   港口黑手党请来的大厨手艺不错。   泽田弥坐在桌边正开开心心吃东西的时候,港黑首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彭格列小姐在横滨游玩得怎么样?”对方微笑着搭话道。   他开口的瞬间,附近的所有人同时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满警惕。   泽田弥顿了顿,有点纠结地放下蛋糕叉。   虽然对方是个萝莉控,但好歹是盟友组织的首领,还是要给点面子?   于是她正襟坐直,微微颔了颔首,“挺好哒。”   “横滨是一座历史悠久且非常美丽的城市。”森鸥外端着酒杯朝她微笑道,“欢迎彭格列小姐常来。”   在看到他往这边靠近时,尾崎红叶就立刻跟了过来。此时她刚一走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目光顿时凌厉。   “如果彭格列小姐再来横滨,请务必告知港口黑手党,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和服美人微笑着插入谈话,并且不着痕迹地将森鸥外挤出去,袖摆后半遮半掩着的眸光倏然一冷。   她也可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个萝莉控按在总部!   泽田弥看看她,又看看森鸥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微妙地感觉这个大姐姐对自己的善意。于是小萝莉眨眨眼睛,给了她一个可以萌化人心的笑容,“好哒。”   杀伤力有点大,港黑首领手中端着的酒杯出现了一丝波纹。   而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太宰治和A同时闪现到了他身后,双双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港黑首领镇定地微笑,“太宰君,A,虽然彭格列小姐的确很可爱,但你们的反应也太大了。”   太宰治、A:“……呵呵。”   把你手里抢拍的手机收回去再说这句话好吗?   中原中也:“……红叶大姐。”   “啊,妾身知道。”和服美人单手抚唇,遮住了唇边锋利的微笑,“稍后就处理。”   泽田弥:“……”   她默默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全都围过来的一群人。   总感觉这个盟友充斥着一股吃枣药丸的气息呢……   她的视线从对方的首领和干部们身上一一扫过,心里忽然有点愁。   所以说,给哥哥找这样一群家伙当盟友,真的没问题吗?   .   遥远的东京。   安室透白天在收到小堂妹给他回复的邮件时无语了好几秒。   横滨的警察态度特别友好?   那孩子到底在横滨玩了些什么啊??   但当时他和贝尔摩得在一起并不方便详细询问,而且想想她身边的人觉得小堂妹无论做了什么应该都有人帮她兜着,于是他直到晚上回到家才给她打了电话。   线路一接通就听到那边觥筹交错,似乎在哪个宴会场。   “嗯?弥酱在参加宴会吗?”安室透在玄关放下钥匙,在背景音中敏锐捕捉到了几个认识的声音,挑了挑眉。   “是呀。”   小萝莉软乎乎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随即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似乎是换了个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我在港口黑手党,今天和reborn叔叔一起过来的。”   猜到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防备人啊。   安室透失笑,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头疼。   他踩上客厅的木质地板,顺手打开壁灯,往书房方向走,“彭格列和港黑结盟了”的信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往下延伸出各种推测以及其他地下势力对这个消息的反应。   他甚至抽空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跟黑衣组织的BOSS打声招呼……姑且还是提一下吧,不然他们真要以为他在消极怠工了。   “我今天还在横滨遇到柯南了哦……”   小萝莉欢快的声音继续通过电话传递过来,像清透的泉水,安室透一边大脑高速运转一边认真听着她说话,两边都没有耽误。听着听着,他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   他的小堂妹好像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无论什么事在她眼中都很有意思,像一个明亮又温暖的光源,只是站在她身边都能被这种欢快的情绪感染,渐渐地也跟着明亮起来。   跟人虚与委蛇了一整天的青年有点疲惫地将自己砸在书桌后的靠椅中,身体还是有些沉重,心情却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他噙着一抹浅笑,跟着堂妹的话问,“是吗?那柯南和那位太宰先生的伤没事吧?”   一边说他一边打开电脑上的文件夹,抽出太宰治的资料,视线扫过,唇边笑容不变,眸底闪过一抹晦涩。   “我把他们全送进侑士家的医院检查了。”   小萝莉愤愤地说,“一个两个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送进医院?   安室透刚翻到太宰治进入港口黑手党的时间,听到这句话搭在鼠标上的手指一顿,略微意外了一下。   那位小侦探且不论,身为黑手党干部的太宰治会这样轻易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数据资料吗?   这个疑问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安室透有点微妙地先将它放在了一边。   “说起来,弥,前段时间向日君给我发消息说你们换了一个国文老师?”   向日?   向日岳人??   他是怎么跟堂哥搭上线哒???   泽田弥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有点懵,但还是乖乖回答,“对,开学来了之后刚换哒,叫做祝部天行。”   “……祝部?”   安室透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少见的姓氏,灰蓝色的眸子在冷调的灯光下似乎颜色深了深,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笑着关心道,“弥酱感觉新老师怎么样?”   “嗯……”泽田弥想了想,然后忽然有点困惑起来,“感觉好像……对她没什么印象?”   “哦?”   安室透轻声笑了,却并没有沿着着这个话题问下去,反而话音一转,“今天还回东京吗?还是要在横滨住一晚?”   “回去哒,宴会结束了就走。”   电话那头的小萝莉没有多想,她乖乖汇报完行程安排,安室透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到家之后就给他发个消息,这才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把手机从通话界面切出,打开了通讯页面,收件箱里躺着向日岳人今天发来的邮件。   他上午的时候以关心堂妹的名义给他发了条消息询问学校的情况,然后就收到了长长一段回复,事无巨细到一封邮件都没装满,还分了两条分别发送过来。   从这份专业细心程度上来看,这位少年倒真是个当警方线人的好料子。   安室透一手支着颐,指尖在屏幕上一划,跳过最前面的向日少年雄心勃勃的“对江户川柯南大作战”,视线落在最后面那段关于他们新来的国文老师的描述上。   “……祝部老师课讲得很好,感觉好像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一样,有时候用词都文绉绉的。而且她还喜欢给我们讲怪谈,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学校里最近好像特别流行这个了……” 第53章 祝部老师   冰帝。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春末, 教学楼外的绿树枝桠连天,叶片的颜色渐渐转深, 穿过窗枢吹进来的风中也开始带上夏日的气息。   上午第二节 课, 正是大部分小孩子们开始犯困的时候,教室中弥漫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 江山沦陷得厉害, 正在讲课的国文老师优美动听的嗓音也没能挽回大势。   年轻的女教师看着底下快要趴倒一片的小脑袋,无奈地笑了一下,微微抬高了声音, “现在把书翻到第十九页……”   “哗、哗、哗……”   小朋友们懵懵地扬起小脑袋看了她一眼, 努力提起一点精神,随后教室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泽田弥单手托着腮, 随手把面前的课本往前翻了一页, 目光依旧在讲台上的老师身上没有移开。   年轻的女教师脾气很好,看着底下小孩子们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没有训斥, 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在黑板上写下一行板书。   一阵风擦着窗沿吹进来, 带起她垂到腰间的长发, 她的背影纤细, 站姿十分优美, 正如向日岳人所说, 有一种出身大家族的教养良好的气质。   即便是在贵族学校气息浓郁的冰帝, 这种气质也绝不会被埋没在人群中。   所以说, 我为什么会对她没有印象呢?   望着那个认真讲课的身影, 泽田弥微微敛眸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昨天堂哥忽然提起,她甚至都不记得学校里有这样一个人。   但身边其他人无论是忍足侑士还是向日岳人全都对她印象深刻,昨天她稍微问了一下,岳人就迫不及待地给她说了一堆。   温柔漂亮,用词文雅,课讲得很好,好像还喜欢怪谈。   “……啪啪啪。”讲台上的女教师拍了拍手,微笑着说,“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我来讲一个故事吧。”   “诶?”底下的小朋友们立即从枯燥的课本里拔出目光,一个一个将小脑袋抬了起来。   祝部老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但是听完之后大家要好好听课哦。”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好~”   “那么我就开始讲了。”祝部老师放下书,温柔地笑着说道。   ……喜欢怪谈。   泽田弥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眨了眨眼睛,略微端正了一下坐姿,认真听了下去。   女教师动听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   “古早古早,某个寺庙中有一个僧人,为了超度亡故的父母,每天都要抄写《心经》,一天十遍,持续一千天……   “在他开始这个修行一个多月之后,在某一天的夜里,僧人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他自己不知道原因,但见当夜月色很好,便忽然起了兴致起身出了门。”   “他来到外廊,正准备欣赏洒落在庭院中的月光,忽然察觉到前方外廊内有一个‘东西’。他凝神细看才发现那是一位身着纱罗单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那女子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望着僧人时仿佛在哀伤地诉说什么。僧人于是问她‘你是谁?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但女子并不回答。僧人又追问了几句,女子的神色越发哀伤,然后她缓缓放下了遮住嘴巴的手。这时候僧人终于发现,这位深夜出现在他屋前的女子,并没有嘴巴。”   “啊!”小朋友们正屏气凝神地听到了这里,齐声惊讶,捧场地连连追问。   “老师,所以那个女人是妖怪吗?”   “僧人最后会怎么样呢,会被妖怪吃掉吗?”   祝部老师笑眯眯地听着他们讨论,直到课堂上重新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讲道,“女子做完这个动作就消失了,而从这一天开始,僧人每天夜里都会醒来,然后就看到女子在外廊、窗边、枕畔哀伤地看着他。”   “僧人实在害怕,到第七天的时候,他干脆强撑着没有睡觉,读着《古今和歌集》打发时间。然而没过多久,被困意侵袭,他还是睡着了。这天夜里醒过来时,那位女子果然又跪坐到了枕畔。”   “只不过这一次,她将僧人睡前看的《古今和歌集》拿了过去,翻到某一页,一边继续哀伤地望着他,一边指了一句和歌给他。”   “无耳山得无口花,心事初来无人识。”   女教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这一行字。   “僧人分外不解,但女子做完这个动作后就消失了。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状况了,于是托人找到了当时一位很有名的阴阳师,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阴阳师得知此事后,十分感兴趣,便和僧人一起回去了他居住的寺庙。当夜,那女子果然又出现了,阴阳师见到她后从怀中取出一张写着一个字的纸片递到她面前。女子看着纸上的字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随后她就转身走进了僧人抄写经书的房间,消失不见了。”   祝部老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底下的学生们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老师,然后呢?”   祝部老师:“然后阴阳师就帮僧人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啊。”   “诶?!”小孩子们齐声惊呼,“可是怎么解决的啊!”   “老师不能说详细一点吗?”   “老师我没听明白呀……”   祝部老师笑眯眯地,“这个谜题的答案就在我们今天学习的内容里面哦,所以大家接下来好好听课吧。”   学生们:“诶……”   泽田弥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课本,他们这节课学习的是常用汉字。   她正望着那几个字若有所思,右边忽然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弥酱,弥酱!”   她循声往旁边一望,只见到向日岳人朝这边伸着脑袋,口型夸张地向她比划。   “老、师、说、的、是、什、么、啊?”   “……”泽田弥默了默,在草稿纸上写了个字展示给他。   向日岳人看看纸面上那个字迹漂亮的“如”字,又看看她,满脸懵逼。   这时候泽田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忽的回头。   春末的风已经开始沾上夏日的暖意,为了保持空气流通,教室里的窗子大部分时候是敞开的。   此时靠外侧的窗台上正摆了几盆青翠的绿萝,繁茂的枝叶顺着雪白的墙壁垂下,长势良好得将窗台占了大半。   就在几盆绿萝中间,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扒着缝隙伸了出来。紧接着,青翠的绿叶后面冒出两只犬科动物的耳朵尖,奶黄色的绒毛在绿萝枝叶间动了动,又迅速蛰伏下来。   泽田弥:“……”   已经发现了,你不要藏了= =   .   走廊上铃声一响,祝部老师就干净利落地宣布了下课。   “谜题要自己解开才有意思嘛。”   她将挖坑不填的精神贯彻得十分彻底,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学生们故事中的阴阳师发现了什么,笑眯眯地收起课本就离开了教室。   班长:“我合理怀疑祝部老师是对我们刚才没有好好听她讲课的打击报复。”   他旁边的同桌快要把摊在面前的教科书瞪出洞来,“答案在书上?哪里?哪里写了?!”   “祝部老师是在逗我吗玩吧?”   “哪个智商高的猜出了答案的公布出来挽救一下我的智商啊……”   一地哀嚎中,几个女孩子趁乱看向教室后排,抱着“泽田同学说不定知道呢?”“就算不知道也可以上去搭个话这波不亏了”的心情,正准备羞涩地结伴往那边挪,就见到大部分时候一下课就开始补觉的银发女孩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   她稍微一动就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教室里哀嚎的同学们不自觉都朝她看过来。   大家愣愣望着他们的高岭之□□直走到第二扇窗户的窗台边,伸手在茂盛的绿萝后面捞了捞,然后抱出来一只狐狸。   ……一只狐狸?   同学们集体睁大了眼睛。   在大家安静的视线中,泽田弥泰然自若地抱着狐狸走回到座位。   “……这是泽田同学养的宠物吗?”有人懵逼地问。   泽田弥想了想,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认真回答,“这是我养的弟弟。”   所有人:“诶?!”   然后目光忽然闪亮。   原来泽田同学是会把小动物当做家人的类型吗?   好可爱!!!   忍足侑士:“……”   不用猜他都知道班里这群沙雕同学们忽然亮起来的星星眼是什么意思。   别傻了,那真是她弟弟。   ……然而这个时候说实话有人信吗没有好的那就算了。   他虚着眼转过身,一手搭上椅背,毛茸茸的小狐狸从泽田弥的怀里钻出来,顶着几缕落在鼻尖上的银色长卷发打了个喷嚏,一抬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忍足望着那双蔚蓝蔚蓝的眼睛,顿了顿,一边将手伸过去帮他把那几缕长发拨开,一边小声问,“鸣人?”   鸣人狐狸蹭了蹭他的指尖,“嘤嘤嘤~”   忍足一怔,“……怎么?有人欺负他了?”   泽田弥:“没有呀。”   忍足:“没有他为什么要哭???”   泽田弥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哭啊,狐狸不就是这么叫的吗?”   小鸣人在她怀里赞同地点头。   忍足:“……”   两只萌物同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疑惑表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忍足侑士,忍足侑士收回手,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他默默地换了个话题,“……鸣人现在不能变回来吗?”   “嗯,本来应该还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的,但是鸣人想过来,晴明说可以这个形态压力比较小,再过几天就可以变回来了。”   泽田弥摸了摸怀里小狐狸的头,然后被十分自然地蹭了一下。   忍足只知道泽田弥这个弟弟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被关去一个地方,而且他本人也并不喜欢那里。关于这个他还猜测过是不是因为他力量太强所以受到了限制,像德子小姐必须要沉睡一样,但他很有分寸地并没有多问。   他扫了一眼朝已经这边观望许久有些蠢蠢欲动的同学们,站起身,“走吧,先把鸣人送到小叔叔的办公室去。”   “诶?”   再不送过去你弟弟就要被人撸了= =   望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泽田萝莉,忍足侑士叹了口气,忽然庆幸刚刚向日岳人被人叫了出去。   向日还不知道小狐狸就是鸣人,他要是带头上了手,接下来的发展简直要失去控制。   毕竟这么萌的泽田同学和这么萌的狐狸放在一起,泽田同学是撸不到的,大家还不能肖想一下狐狸吗?! 第54章 学校的怪谈   忍足侑士顶着满室的幽怨目光, 带着泽田弥出了教室。   用向日岳人的话来说,“侑士你简直像那个中国神话中冷酷无情的王母娘娘!”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错啊!   如果不是你们一个个病得这么严重,他至于天天心这么累地把小公主跟你们隔离起来吗?   学校医务室已经换了新的心理医生,麻烦你们有空去看一看好吗?!   忍足侑士冷酷无情地关上门, 把他的沙雕同学们依依不舍的目光全拍在了门板后面。   然后他回过头, 发现泽田弥小公主抱着弟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正乖乖看着自己。   他默了默, 思考了两秒小公主是真没察觉还是又黑了。   泽田弥:“侑士,怎么啦?”   忍足侑士:“……没事。”   嗯, 他能怎么办,就算小公主是又黑了,作为一位合格的臣民,他不是还是会继续扮演在她挖坑时给她递锹的角色吗?   忍足淡定地把沙雕同学们扔到脑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走吧,课间有二十分钟, 来得及。”   .   忍足隆一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和二年级教室离得并不太远,途中唯一要经过的岔道通往学校食堂。   上午第二节 课的下课时间比其他课间要多出十分钟,于是趁这个机会跑出来放风或者补食的学生也格外多。   泽田弥和忍足往行政楼走时和好几个同学擦身而过,眼见着他们似乎全都是往食堂跑的。   好像今天没吃早饭的人特别多, 都赶在了这个时候跑出来去买吃的填肚子。   泽田弥跟着往食堂方向看了一眼,一阵风吹过, 带过来几点落红和樱花淡淡的清香。   “侑士?”   她疑惑地回头, 正好看到少年从自己头顶抽回手, 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片樱花花瓣。   “刚刚吹过来的。”忍足摊开手, 将花瓣放在手心,随口感慨,“那颗樱花树还开着啊,花期太长了吧。”   泽田弥低头看看那片娇嫩的花瓣,眨了眨眼睛。   这时候她怀里的鸣人狐狸扒着她的手臂探过头,哼哼唧唧地伸出爪子,“侑士哥哥。”   “嗯?鸣人要这个吗?”忍足注意到他的动静,将手递过去。   他看到小狐狸凑到自己的掌心,鼻尖微微动了动,一张狐狸脸形象地传递出了疑惑的感情。   忍足:“怎么了?”   “感觉味道有点奇怪。”鸣人歪了歪头,又低头嗅了嗅,迟疑地说,“像什么东西坏掉了的味道……”   “?”忍足诧异地把花瓣拿起来凑到鼻间闻了闻。   樱花的清香沾着点雨露的气息轻柔地漂浮起来。   是非常正常的樱花花瓣的香味,他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所以这反而就是最大的异常了。   忍足眉心下意识皱了皱,询问地看向了身边的人,“弥?”   银发小女孩这时候也恰好停下脚步望向岔路口。   清澈的阳光从天际洒下来,站在那儿的樱花树在阳光下柔顺地舒展花枝,虽然樱花花期已经过了,但它依旧盛开得云霞烂漫,没有一点要凋零的意思。   忍足之前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学校理事会从哪儿找来的改良过的樱花品种。但这会儿就着鸣人刚刚的话往那边一看,五月的阳光底下,他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无声的寒意。   “最近学校里很多怪谈吗?”泽田弥忽然问。   忍足被她的话唤回神,下意识应了一声,“对,是有些多。”   他理了理思绪,“其实有关学校的怪谈一直都很流行,七大不可思议什么的,以前也有,但是最近好像特别多,连有些老师都开始传了,虽然她们大部分只是当故事,像祝部老师……”   ……好像今天上课的时候弥望着祝部老师看了很长时间。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来,忍足微垂下眸眼瞳中闪过一抹深思,“之前的国文老师在寒假的时候家中出了点事离职走了,祝部老师是这个学期新来的。的确是在她来了之后,怪谈就忽然开始流行起来。”   但光是这样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   忍足侑士想了想干脆拿出手机,指尖迅速地点了几下,“我让小叔叔查查她的资料和背景吧,看看当初是谁把她推荐进来的。”   泽田弥点点头,然后继续望向路口的樱花树,她走到这里才发现刚才不少往食堂方向跑的同学居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像得到了什么召集一样,这会儿全聚在了樱花树下。   人头攒动中,她才往那边看了没一会儿,就毫不费力地挑出了一颗熟悉的红色脑袋。   “岳人?”   “?”忍足侑士把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拔起来,觅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就听到他家小公主充满了疑惑的声音,“岳人他们在那里干什么啊?”   忍足侑士:“……”   泽田弥:“?”   忍足侑士艰难地扭过了头,“他们在组织部活吧。”   “咦?”泽田弥萝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似乎更加茫然了,“网球部?”   忍足侑士:“……”   不,向日岳人同学除了网球部还额外领导了一个社团,叫做“冰帝公主保护协会” ……   并且把他拉去当了会长= =   .   忍足侑士刚在路口停留一会儿,就被眼尖的向日岳人发现,并且不由分说地把他拽了过去。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岳人除了在网球场上其他时候都是瞎的。   忍足睁着双死鱼眼站在向日身边,刚刚泽田弥小公主见他们有活动于是十分体贴地留下他,自己去隆一办公室安置弟弟了……有时候其实他也希望小公主殿下也不要这么体贴。   希望程度和向日的沙雕程度成正比。   但这个时候觉得沙雕的大概只有他一个。   向日岳人此时表情十分严肃,正经得宛如在发表自由宣言,“出征之时已至……我已经给江户川柯南下了战帖,大家有没有信心打赢这场战役?”   众人:“有!”   字正腔圆,感情饱满,现场如同誓师大会。   忍足侑士:“……你什么时候下的战帖,不对,你在战帖上写了什么?”   “哦,我说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邀请江户川君来调查一下。”很显然,向日岳人同学姑且还是长了脑子的,没有真的说盛情邀请江户川同学莅临冰帝,他们准备一群单挑他一个。   忍足侑士:“……奇奇怪怪的事?”   他觉得向日岳人这句话简直大言不惭,还有人比你们更奇怪了吗?   他一句吐槽憋到嗓子眼,忽然一顿。   “等等,你指的该不会是……”   “就是学校的怪谈啊!”向日岳人一脸“机智如我”,“他们不是有个少年侦探团吗,请他们过来调查很正常吧。”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诓他,最近的确有很多有人撞到了这些怪事的传闻,路过音乐教师忽然听到有人弹琴走过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人、在对面的走廊上看到美术室的人体模型忽然跑出来、美术教室前的楼梯忽然出现了第十三阶……”   向日岳人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过去,数到后面大家都渐渐跟着安静下来。   我们学校的怪谈这么多的吗???   众人对脸懵逼,甚至感觉到有点害怕起来。   向日岳人:“……”   他干咳了两声,努力把心底同样腾起的一丝瑟缩压下去,用力挺直了肩背,“总而言之,等今天江户川到了学校之后,所有人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要让他见识到,我们冰帝的高岭之花不是那么好摘的!”   众人重新振奋起精神,“是!”   忍足侑士:“……”   待人群散了之后,他撇了一眼向日,“我记得你是怕鬼的吧?”   红发少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谁,谁说的?!”   忍足侑士:“……”   你现在的表现就很明显了好吗?   宁愿把自己坑进去也要作这个大死,你也是很拼了。   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操心的老妈子的忍足叹了口气,“你就这么看那个江户川柯南不顺眼?”   他没见过那个江户川本人,但老实说他觉得以弥的眼光,她愿意承认的人不太可能有什么问题。   向日岳人听到这个问题居然扭捏了一下,“……也不是。”   忍足:“?”   “那小子其实有时候其实还挺帅的……”特别是在用智商碾压人的时候。   “……但这不是重点!”他话音一转,忽然握拳,眼中燃烧起灼灼火光,“我要让他知道我们冰帝的公主殿下不是那么好攻略的,就算他拿了女主剧本也不行!这是我身为娘家人的坚持!!”   忍足侑士:“……恕我直言,日向你现在不像娘家人,你像剧本里的恶毒女二。”   还是马上要被男主亲自打脸的那种。   向日岳人顿时委屈,“为什么又喊我‘日向’?还有侑士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啊!”   为了表示我和你不熟,而且我哪边都不站。   忍足侑士若无其事地带过了这个话题,“你确定他明天会过来?”   “当然确定。”向日岳人一脸认真,“我都跟他约好了,他一定会来的。”   .   服部平次:“什么?你不去?!”   “嗯,你自己去吧。”柯南收起手机,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啊?我可是为了你特意从大阪赶过来的。”   “明明是因为委托人在东京所以你才过来的吧?”   柯南撇过去一眼,斜视这个为了达成目的特意把事情夸张化的人。   “可是你不感兴趣吗?魔犬啊,这个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魔犬……”   刚说到这里,服部忽然想起之前在横滨发生过的事,“额……虽,虽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觉得没这么巧,这一个一定是谋杀案!”   “可是我真的去不了。”柯南叹了口气,“谁让你忽然这个时候来了,我已经提前跟其他人约好了。”   “哦?跟谁约好了?你要去哪儿?”服部平次虚着眼看他,开口质问,宛如一个听到约会被爽约的女朋友。   江户川柯南:“……泽田的学校。”   “什么?”   “我说……我要去泽田的学校,她一个同学说他们学校最近发生了很多怪事,七大怪谈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请我去看看。”   听完他的话,服部平次顿时表情凝重,“……居然是这样吗?”   “哈?”   “所以居然是这样吗?在我和泽田小妹妹之间工藤你果然是选择了泽田是吗?”   “……理论上没错,但是为什么你这样说我感觉有点奇怪?”   “我们这些年的情谊果然还是不够深厚,是因为对方是萝莉的原因吗?”   “……服部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揍你了。”   服部平次终于泄气。   路灯的灯光沿着街道洒落了满地,两人正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街上晃悠。   服部的确是因为委托人才跑到东京来的,但是因为正好工藤也在东京,所以他干脆过来打了声招呼,也的确存着想拉着他一起去的意思。   然而他刚把事情说完,看出他来意的柯南就找了个借口把他拉了出来。   “话说回来,泽田小妹妹到底是什么背景啊,能支使那个太宰治的人全日本都找不出几个来吧?”服部平次踢开一颗石子,又想起之前在横滨的事,重新开始纳闷。   柯南撇了他一眼,“原来你知道他是谁啊,我还以为你真当他是横滨热心市民了。”   服部平次:“我又不是傻子!我一见面就认出他来了好吗,知道我要去横滨的时候家里的老头子还特意提醒过我,只不过对方似乎不想直接表明身份,所以我就配合着装装傻而已。”   柯南继续棒读,“哦,很聪明嘛。”   服部扭头瞪他,“别转移话题,那个泽田小妹妹该不会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女儿吧?姓氏不一样啊,私生女?”   柯南:“……不是,而且服部你这个猜测说出去是会被打的。”   “那是谁?而且真的没问题吗,我感觉工藤你对她格外注意啊,还是说她也跟你追查的那个黑衣组织有关?”服部平次停下脚步,语气中多了一丝认真地追问道。   江户川柯南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也跟着停下来,“都不是,你不要多想了,泽田她……算是一个世交家的孩子。”   “啊?”服部平次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关系。   “所以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她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追查。”   “既然你这样说了……”   看着他分外认真的表情,服部挠了挠头发,迟疑道,“那好吧。”   事情谈完,两人就准备回去了。   “话说回来工藤,你跟泽田小妹妹家是世交,泽田妹妹家和那个太宰治也是世交,难道你……”   “不,我跟那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不熟!” 第55章 友谊赛   第二天, 冰帝。   “哇……”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们站在冰帝的大门口, 惊叹地望着面前的景象睁大了眼睛。   下午三点多, 太阳远不到落山的时候, 淡金色的阳光从天空洒下, 冰帝那低调又不失奢华的学校大门把受邀前来的几人齐齐震了震。   怎么说呢,有种“果然不愧是贵族学校啊”的感觉。   “我还以为只有漫画里是这样呢。”元太仰头望着最顶端的冰帝校徽嘴张得圆圆的。   光彦怔怔地补充说明, “而且是少女漫画。”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间点, 冰帝校门口停满了前来接人的车辆。   拥挤却非常有秩序, 给人一种忙而不乱的感觉。   几个人站在一旁看着各种各样的豪车从面前开过, 恍然以为走错到了国内外名车展。   “不愧是将的东京上流社会家小孩囊括了近七成的贵族学校。”灰原哀平静地说, 用的感叹句的语序语气却没有多少真的感叹的意思, “压力大吗,工藤君?”   柯南:“哈?”   他莫名其妙地回望,却见灰原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不是说会有人来接吗?”   “哦,我给向日打个电话……”柯南没有细究,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正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江户川同学!”   几人徇声抬头,就见到一个红色妹妹头的少年浩浩荡荡带了一群大部队出了校门朝他们走来。   在看到他的瞬间, 这群人眼睛一亮, 随即摩拳擦掌, 个个带出了即将上战场的气势。   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江户川柯南:“……”   “呵……”灰原哀在旁边一声轻笑, “所以我刚刚问你了, 压力大吗?”   江户川:“……”   .   面对远道而来的少年侦探团, 向日岳人非常热情。   他一一把自己身后的人介绍了一遍   “这一位是我们冰帝剑道部的部长,这位是将棋部,这位是文学部……”   嗯,都是后援会的骨干……在忍足侑士表示你真的要叫这个名字吗?先警告你肯定会被打的啊,向日岳人终于将那个奇怪的“保护协会”改成了“后援会”。   江户川柯南木着脸看着这群人被介绍之后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他,眼睛中战意满满……直到向日岳人介绍到最后一个人。   “这是我们的会……啊,不对,是网球部的忍足侑士同学。”   名为忍足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伸出手,“你好,欢迎来到冰帝。”   这位少年言辞礼貌,风度周全,一身贵公子范十分撑得住场子,但柯南的目光的目光刚和他对上,就迅速地从对方深蓝色的眼瞳中读出了那一丝并没有怎么遮掩的生无可恋。   “……”柯南无言地上前一步,跟对方握了握手,看向这位唯一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人,用眼神无声表达:你们什么意思?   忍足侑士:抱歉,担待一下,我回去就让小叔叔把这群人全送给医务室的心理医生。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人对视一眼,居然生出了种无言的默契。   必要的社交流程走完,向日岳人打头,他带来的大部队迅速裹挟起远道而来的少年侦探团往学校里走,仿佛生怕他们跑掉了,有种土匪抢亲的架势。   土匪头子向日岳人同学一边领路一边粉饰太平地介绍,“主要是我们学校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有些担心,所以才特意请少年侦探团的各位来看看。”   元太和步美几人暂时还没察觉到此人的险恶用心,听到他的话纷纷高兴地打包票,“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向日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回过头,只看到他心中重重标了红的那个重点人物正双手插兜走在人群中心,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冰帝校园中扫过,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迅速蹭过去,“江户川同学在找谁?”   柯南回过头,随口问,“泽田呢,怎么没看到她?”   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安静。   夹在四周的所有人,包括旁边走过的路人甲,齐齐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江户川:“……”   画面停滞了将近三秒钟才重新流动起来,向日岳人“呵呵”笑着扭过头,指着前方的岔路口煞有介事地惊奇,“啊,快看,这是我们学校的樱花树,现在还开着花哦!”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刚那个问题。   众人假笑着重新往前走,就是气氛略微尴尬了几分。   灰原哀撇了一眼身边的人,压低声音,“谁让你提这个问题。”   江户川柯南:“……我就是关心一下世交家的小妹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谁知道这群人反应这么大= =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向日岳人重新凑到他身边。   这位少年似乎已经假装把刚才那一桩忘了,客气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江户川同学,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请教”两个字压得有点重。   “……”柯南,“什么事?”   “昨天上课的时候,我们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怪谈……”   怀揣着“我倒要看看你猜不猜得出来”的阴暗心理,向日把祝部老师讲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大概怪谈这种东西,大部分人都很感兴趣,他讲着讲着,其他人也不自觉把注意力投了过来。   向日:“我后来才知道,好像祝部老师不止在我们一个班讲过这个故事,但是那个谜题大家都没猜出来,那个阴阳师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旁边有人接口,“阴阳师当然是用阴阳术啊。”   向日反驳,“可是那个没有口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句和歌,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耳山得无口花,心事初来无人识……么?”   没理会身边几人的争论,柯南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我想弄到耳成山的无口花,如果用它染色,就能无耳无口,自己的恋情也不会被其他人听见察觉……这句和歌是《古今和歌集》里的,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他忽然抬头,“老师说谜底在你们今天学习的内容里面?你们那天是国文课吧,在学习汉字吗?”   向日岳人没提过汉字的事,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闻言愣愣点头,“啊,对。”   然后他就看到黑发少年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像戳破了别人精心设计的谜团的小孩子,带着一点并不过分的恶劣和狡黠。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字递过来,“就是这个。”   向日岳人:“???”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如”字,满脸懵逼,觉得这一集他好像看过。   就在这个时候,冰帝足球部的部长终于带着人迎接了过来。   “向日副会……咳,向日同学。”   “啊?哦……”向日岳人晕晕乎乎地抬头,和面前的足球部长对视半晌,在对方从疑惑到焦急的目光提醒下,终于想起今天主线任务。   然后他重整旗鼓,神色一变,郑重地扭头介绍,“江户川同学,这一位就是我们冰帝足球部的部长。江户川同学难得来一趟,不然我们先打一场友谊赛热热身吧,从足球开始怎么样?”   江户川柯南:“……”   喂喂,说好的来查怪谈呢?   而且“从!”足球开始是个什么意思啊?   .   半个小时之后,足球场。   灰原哀望着球场上热血朝天的景象,特别是刚刚踢入一脚射门随后被队友们欢呼着压起来的某人,叹了口气。   “结果,你这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呐,哀酱。”步美这时候终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压低了声线,凑过来担心地小声问,“柯南是不是被针对了啊?”   你才发现啊。   灰原哀淡定地说,“没关系哦。”   “诶?”   “冰帝这些少爷小姐们人品不错,还是很公平的。”   的确是很公平,足球部的那个部长说了要打练习赛之后就将他们带到球场,把主力成员全都叫出来介绍一遍,然后让柯南先挑人。   被挑中的队员也十分卖力,完全把自己部长当成了对手,一点没有要放水的意思。   灰原哀:“总而言之,看着就好。”   没看到球场上那个人自己都玩得开心起来了吗?   因为稍后还有其他事,这场临时组织的球赛只打了半场。   双方结束比赛从球场上下来的时候,记分牌上的比分是五比一,冰帝足球部长输了个爽。   客场队伍这边,有四脚射门是柯南踢进去的,全场MVP当之无愧。   球场旁边一直等着的步美终于松了口气。   灰原哀:“我说不用担心的吧。”   “哀酱?”步美疑惑地扭头,就见她扬了扬下巴,“你看。”   步美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刚刚踢完比赛的队员们正走出球场,拿了MVP的柯南同学被队友们热情地围在了中心。跟比赛刚开始的时不冷不热相比队员们的态度简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纷纷有转投阵营的趋势。   黑发小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往球场旁的休息处走,一边笑着偏着头跟旁边人说着些什么,他额前的碎发沾了点汗水贴在颊边,因为刚刚经历过剧烈运动,说话时有点轻微喘息,脸侧染了些薄红,眼神却非常亮,青春的朝气蓬勃洋溢。   步美看得愣住了,“柯南同学好像很开心呢……”   灰原哀:“热血上头地拿出实力跟人踢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当然高兴了。”   步美:“诶?”   热血上头?她有些怔怔地想,是在说柯南同学吗?可是柯南同学不是一直都非常冷静吗?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回到了球场边,灰原哀拿着一瓶水走上前递过去,“恭喜啊。”   “额,谢谢。”柯南下意识接过矿泉水,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忽然听到灰原凑过来轻声说,“用高中生的实力欺负了一群小朋友,玩得开心吗工藤?”   “噗……咳咳咳……”   江户川柯南一口水呛住,旁边立刻有人靠过来帮他拍了拍背关心地问,“没事吧,江户川?”   “没,没事……”柯南跟队友道了声谢,顺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毛巾,回头再看灰原哀时眼睛虚了虚,“喂,我说你……故意的吧?”   灰原哀:“哦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飘了飘,“我只是一不小心就……”   嗯,就认真了起来。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挺欺负人的。   “江户川同学!”   他的思绪刚飘到这里,对倒霉地被他虐了的冰帝足球部部长生出了点歉意,就听到对方忽然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足球部长大步走过来一鞠躬,“这场比赛是我们输了,江户川同学的实力果然很强。愿赌服输,我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我代表足球部退出这场战役!”   江户川柯南:“……也不用这样。”   这不是就真的显得他刚刚在欺负小孩子了?   而且“代表足球部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人要上吗?   “不过江户川同学,”足球部长忽然抬头,目光炯炯,“江户川同学是帝丹的吧?帝丹在足球方面并不是特别强势的院校,我觉得江户川同学的实力不该被埋没,你认为冰帝如何?如果江户川同学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包办所有转学手续,只要你能过来就行。”   江户川柯南:“……这个就不用了吧。”   “就是就是!”   元太、光彦、步美同时跳出来,警惕地瞪向这个试图挖角的敌人,“柯南才不会转学呢!”   足球部长虽然是个体格良好的少年,但还没有良好到元太的地步,他被元太同学圆乎乎的肚皮顶得往后一退,愣了愣。   这时候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眼看着场面有点失去控制,忍足侑士叹了口气,终于站出来。   “抱歉,山崎他失礼了。”   他按着耿直过头的足球部长跟他一起弯了个腰,然后冲元太几人微微颔首,“山崎的性子直了一点,并没有贬低帝丹的意思,十分抱歉。”   看到他这个举动元太几人反倒愣了一下。   “啊,没,没什么。”   “就是,那个,我们也有点激动了。”   一场争端就此消弭于无形,几人背后,柯南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对面那个身姿笔挺的少年身上。   灰原哀:“你在看什么?”   “呐,灰原,这个忍足君是二年级吧。”   “刚刚介绍的时候说了,二年级,跟你家泽田妹妹一个班。”   “但是那个足球部长是五年级。”   在日本这个上下等级森严的地方,一个二年级的学弟压着五年级学长道歉,而被压着道歉的那个还没有一点不情愿,老老实实就跟着做了,其他人看起来也习以为常。   柯南挑了挑眉,刚准备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什么叫‘我家’?”   “嗯?你不是说过吗?”灰原哀淡定地说,“世交什么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也只是在她出生后不久见过她一面啊,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有这件事……”   柯南刚有点头疼地解释到一半,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郑重的招呼。   “江户川同学!”   “……”   觉得这个语气有点耳熟的江户川柯南带着点不祥的预感回过头,就见向日岳人领着一个四年级学长迎面走来。   这位少年似乎再次重整旗鼓,越挫越勇地给他介绍道,“这一位是我们学校将棋社的部长,听说江户川君你也会下将棋吧?”   江户川柯南:“……”   喂喂,不是吧?   他虚着眼看向几人身后的忍足,对方这一次用比他更虚的目光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江,江户川同学,加油,我们支持你!”这时候,旁边一个冰帝的女孩子忽然结结巴巴喊道。   “没错,江户川同学一定可以的,加油!”第二个叛徒紧接着出现。   “是啊是啊,江户川君加油啊!”   “一定不要输给佐藤!”   周围瞬间响起叽叽喳喳的加油声,现场的妹子们一场球赛过后当场倒戈,冰帝的江山眨眼睛沦陷大半。   江户川柯南木着脸听到灰原轻笑了一声,“你还是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啊工藤。”   喂喂!   他看看对面战意冲天的对手,又看看周围激动起来的围观群众,最后视线落在某个目光灼灼的红发妹妹头身上,差不多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那家伙在学校这么受欢迎的吗?   柯南叹了口气。   他刚想到这里,聚集在足球场边的人群外忽然传来更大的动静,几声惊呼挤在加油声里,却异常显眼。   “泽田殿下!”   “还有安娜大人和会长大人……”   察觉到动静的众人应声回头,只见到足球场高处的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打头的身影十分熟悉。   球场边的人群摩西分海一般散开,披着银色长发的女孩一左一右带着两个人,从长长台阶上走下。娇小的银发女孩仿佛自带气场和结界,一路走来,吵嚷的声音从外到里逐渐安静下来。   向日岳人在看到最前面的那个身影时整个人已经直接呆掉,他喃喃地说,“弥酱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忍足侑士:“她今天找学生会会长有点事,走晚了一点。”   向日用看叛徒的目光狠狠看了一眼学生会会长仓桥涉。   眼看着一行人快要走过来,忍足在向日身后用淡定的声音轻声提醒道,“岳人,记得你的人设吗?”   向日岳人一懵,忽然想起昨天忍足形容他的话。   ……即将被男主打脸的恶毒女二。   向日岳人:“……”   这时候泽田弥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先是跟江户川柯南几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眨了眨眼睛,准确看向他,“你们在干什么?” 第56章 七大不可思议   四个字足以形容向日岳人此时的心情。   天、要、亡、我!   对着小公主那双明亮的眼睛, 向日同学连瞎话都不敢编, 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接下来怎么办,一边用看叛徒的目光狠狠扫射泽田弥身后的学生会会长。   会长仓桥叹了口气, 并不想真的被打成叛徒地上来解围, “我们刚刚路过足球场的时候,这边的声音太大了, 所以过来看看。”   然后一来就看到你们在给江户川同学上车轮战。   这个就没办法解释了。   他默默退到一边。   向日求帮助的目光紧接着扫向忍足。   忍足侑士:“……”   压下心里强烈的吐槽欲望,他无奈地上前一步接棒, “学校里怪谈的事情,岳人有些担心,因为不知道真假, 所以特意请江户川同学来查探一下。”   泽田弥看看周围人潮拥挤的足球场, 又看看据说是来查怪谈但是连冰帝的球衣都换上了的柯南,最后重新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忍足侑士:“……”   嗯,所以为什么查怪谈查到了足球场来呢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两拨人正相顾无言,一个众人意料之外的声音忽然插入了谈话。   “然后因为时间还早, 就借了衣服先过来足球场玩了。正好冰帝的足球部实力很强, 我也一直想讨教一下。”   两拨人讨论的焦点,江户川柯南若无其事地走上前。他随意耸了耸肩, 笑着说, “嘛, 谢谢大家陪我了。”   足球部众人一怔, 下意识道, “额, 不,不客气……”   泽田弥:“这样吗?”   骤然听到柯南给他解围,向日先是一呆,然后迅速地抓住这个台阶,努力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泽田弥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向周围。视线过处众人纷纷点头,全都端着一副“我很乖”的表情小动物一样乖巧回望。   全场安静中,小公主阁下终于收回视线,歪了歪头,露出一个非常好看的笑。   “那就好。”   现场响起一片松气声。   一阵风从球场上吹过来,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仿佛就此消散。   柯南眼角的余光看到冰帝的小动物们纷纷拍着胸口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他有些失笑,转移话题道,“嘛,既然比赛已经结束了,还是说说怪谈的事吧……阿欠!”   他一句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泽田弥的目光扫过去。   他贴在额上的碎发还没干透,精致的锁骨露在宽大的领口外。冰帝的球衣是冷调的蓝白两色,衬得他搭在脖颈上的黑色碎发和肌肤的对比更加黑白分明,少年人尚未长成的纤细单薄感在他身上表露得格外明显。   五月的天气已经转暖,但他刚穿着薄薄的球衣在球场上疯跑了一阵,这会儿沾在脊背上的汗意凉下来,在风里打了个寒颤。   银发萝莉随手把校服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过去,“给你。”   “额,谢谢……”柯南揉了揉鼻子,下意识接过道了声谢,然后忽然顿住。   等等?   他直着眼睛盯着手里米色的西装愣了三秒,又抬头去看把衣服给他的人。   只见泽田弥小公主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淡定地做完这件事后就回头和学生会会长说起话来。   江户川柯南:“……”   他提着小公主的校服的衣领,感觉到周围人视线忽然灼热,其中有一道灼热中还带着幽怨。   他木然扭头看去,只见向日岳人抓着旁边忍足的手臂虎视眈眈地瞪他,眼睛中明晃晃写着: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结果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拿着女主剧本的狐狸精!   灰原哀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确是女主角的待遇哦,你看周围的女孩子们多羡慕你。”   江户川柯南:“……呵呵。”   你们够了。   .   冰帝体育馆。   泽田弥来了之后,众人虽然十分不舍但还是乖乖散去。   安娜家里,穗波老师这几天生病了,她有点担心,忍足跟泽田弥打了声招呼后就顺路送她回去了。   向日岳人对此愤愤不平,“侑士这家伙居然也说他有事要回家不参加!有什么事能比集体活动还重要啊!”   学生会长仓桥在旁边无奈地笑,“嘛,跟我们比起来,忍足君的确是挺忙的。”   忍足家的事情在上流社会不是秘密,忍足家那位厉害的二公子和家里老爷子的矛盾已经趋近白热化,而几乎所有人都更看好忍足隆一。作为小小年纪就被那位二公子看重的后辈,忍足侑士插手到家族事务的时间比他们都要早得多,这一点他们同辈的人也不知道该羡慕还是同情。   泽田弥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边翻着一本笔记本一边听着他们说话,鸣人狐狸趴在她的膝盖上努力伸长脖子往笔记本上看。   他白天在忍足隆一的办公室睡了一天,这会儿正精力十足,活泼得过分。要不是姐姐隔一会就摸摸他的头安抚一下,他都要跳到元太头上去了。   泽田弥正捏着一张纸往后翻页,耳边仓桥和向日的说话声忽然停了下来。   仓桥:“江户川君,你这边已经收拾好了吗?”   “啊,抱歉,久等了。”   泽田弥回过头就看到柯南从浴室走回来,他身上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深蓝色衬衣领口上扫过的墨色碎发沾了点浴室的潮气。   他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目光往她手上笔记本上一扫,“这个是?”   “仓桥整理的资料。”泽田弥把笔记本递给他。   “因为最近遇到怪事的同学实在太多了。”仓桥涉补充,“有很多向学生会反应,我就特地调查整理了一下。”   虽然这个冰帝到处弥漫着沙雕的气息,但学生会还是十分靠谱的。学生会会长仓桥涉是五年级生,性格比较温和,但能够在能人辈出的冰帝当上学生会长,本人也是十分有能力且认真负责的。   看着江户川开始认真翻看资料,他在一旁向其他人大致讲解了一下冰帝目前的情况。   “传闻最多的就是七大不可思议,有不少学生撞到过。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但总觉得还是搞清楚为好。”   “没错没错!”元太几人纷纷握拳,十分有干劲道,“我们学校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我们很有经验的,就交给我们少年侦探团吧!”   仓桥:“额,那就拜托你们了。”   一边说话,他的目光一边往几人身后看去,只见到那个坐在他们小公主身边的黑发少年视线依然落在笔记本上,微敛着眸,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   “七大不可思议说是只有七个,实际上在传闻中有很多版本。”   仓桥涉领着众人出了体育馆,前往旧校舍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解释,“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我们学校现在讨论最多的怪谈正好也是七个,最有名的应该是很多版本中都出现过而且排位最高的“厕所里的花子”吧。”   光彦:“啊,我看过那个电影,《鬼娃娃花子》。”   仓桥:“对,因为太有名了,所以还被拿去创作成了漫画,电影里的花子也是从漫画里改编的。”   几个人在前面讨论,泽田弥和柯南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面。   柯南:“话说回来,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泽田弥正抱着弟弟想事情,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因为我不放心啊。”   语气理所当然,好像已经料定了他们会一定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柯南:“……”   到底应该是谁不放心谁啊?   泽田弥没注意到他有几分无奈的表情,因为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之前提起花子的怪谈时,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说起来,德子以前好像的确跟她提过,冰帝校园里有什么东西来着……   说话间众人抵达了旧校舍楼下。   下午六点多,白日的阳光已经从明亮温暖的淡金色过渡到橙红,古旧的校舍立在夕阳里,楼上紧闭的玻璃反射出昏黄的光。受到怪谈传闻加持,众人刚走到这里,就好像感觉到了楼底下萦绕的不祥又诡异的气场,一股子寒意不受控制地往心底钻。   “……”望着眼前古旧的高楼,向日岳人打了个寒颤,“进,进去吗?”   “走吧。”他话音刚落,江户川柯南从仓桥手里拿过钥匙,第一个打开门走了进去。   其他人紧跟着鱼贯而入。   红发少年眨眼间被落在了最后,顿时一个激灵,“等等我啊!”   .   校舍里门窗紧紧闭合,走廊上堆积满了灰尘和被落下的杂物,因为大门常年锁着,空气难以流通,走道里弥漫着一股闷久了的霉味。   众人的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上,四周静得让人心慌,向日岳人捂着鼻子走在最后,轻声嘟哝。   “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仓桥:“这栋校舍年头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拆。有传言说是因为风水的原因,还有人说是因为校舍里镇着什么。”   向日岳人和元太几人同时一个哆嗦,“什么?!”   走在前面的会长回过头温和地笑了笑,“都是传言而已,不用紧张。”   向日、元太、步美、光彦:“……”   真的只是传闻吗?!   向日岳人正哆嗦着,忽然听到走在前面的柯南开口问道,“呐,地上这些脚印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仓桥转过注意,也跟着低头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太久远的原因,走廊上部分角落里渗出积水,地板落着一层厚厚灰尘,一连串凌乱的脚印盖在灰尘上,一路通往楼梯。   “应该是有学生偷溜进来去找花子的。”仓桥望着这些脚印也有点头疼,“旧校舍三楼女厕所第三个隔间有一位花子桑,她会实现呼唤之人的愿望,但相应地,呼唤她的人也会被取走一样重要的东西——怪谈是这么说的。”   “有人相信之后真的跑过来尝试,虽然校舍的大门钥匙在我手里,但它还有个后门,年久失修,如果找准办法还是能够翻进来的。”   “这样啊。”柯南听着他说话,视线却并没有从脚印上移开。   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拿出手机蹲下来拍了张照片,然后站起身,“走吧,我们去三楼看看。”   见他好像并没有多说的意思,仓桥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转过身继续带路,“这边走。” 第57章 厕所里的花子   三楼的废弃女厕。   冰帝到底是不差钱的贵族学校, 旧校舍虽然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但修缮依然十分完好。当初搬出这栋楼的时候, 似乎也派人专门打扫过, 就连厕所里面居然也没什么难闻的异味。   夕阳的光通过正对着门的拼接玻璃窗照进来,女厕里的视野还算明亮。紧闭着门的厕所隔间顺着右侧整齐排列,对面是占满了墙壁的玻璃镜和洗手台, 只在中间夹出一条尚算宽敞的走道,一行人进来之后, 立刻就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第三个隔间……”向日的目光从门口一路数过去, 最后停在那扇紧闭的隔间门上,有点尴尬, “那个, 谁去?”   现在不是深更半夜,人还这么多, 他倒也不是非常害怕,只不过……虽然是来调查的, 虽然已经废弃了,虽然里面肯定没有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女厕吧?就这样去敲门感觉好像变态哦……   气氛顿时有点沉默……主要是男孩子们。   一阵尴尬的对视中,灰原哀叹了口气,淡定站出来, “你们站远一点吧。”   众人立刻乖乖听话, 齐齐注视着这个气场强大的妹妹越过人群走到隔间门前。   “呼唤的方式是敲门三次。”她屈起手指, 用指节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三下, “花子,花子,你在吗?”   众人立刻屏息,死死盯着那扇闭合的门。   安静等待三分钟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人:“诶?”   元太:“花子桑呢?”   光彦:“果然是假的吗?”   步美:“诶……我还以为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呢。”   向日岳人:“……太好了。”   没有发生灵异现象不好吗?简直太好了啊!   他猜测是不是因为有位大佬在这儿镇着的缘故,感激地扭头去看。   就见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抱着只狐狸,正望着那扇闭合的门,精致的小脸上表情有一点点疑惑。   “怎么?”   柯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视线同样落在门上,低声问,“有问题吗?”   泽田弥有点困惑地摇了摇头,“感觉……”   感觉有点奇怪。   她其实是感觉里面有“东西”的,或者说用“某种存在”来形容更为贴切。   然而对方好像并不是很想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不是她的原因,也不是鸣人的原因。她们俩身上的封印还压得死死的,隔着这么远对方应该不会察觉出什么端倪。   所以是为什么呢?   生平第一次被“灵异”给拒绝了的小萝莉有点懵逼。   当然,这种情况在其他人眼中当然就是——怪谈是假的,厕所里根本就没有花子桑。   “要打开看看吗?”灰原哀微微侧过身,一手握住了门把手。   步美小萝莉有点不死心,“看看吧。”   厕所隔间应声打开,灰原放下手,和众人一起往里面望去。   只见隔间正中央立着一个款式老旧的抽水马桶,旁边放着已经空了的抽纸盒,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果然没有花子啊。”   众人齐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望着垂头丧气的学弟学妹们,仓桥涉笑着安慰道,“这也是好事啊。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嗨。”   仓桥打头,众人跟着他一个一个走出了女厕。泽田弥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隔间,疑惑地跟上大家的脚步。   夕阳橙红的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女厕所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直到不速之客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拐角,厕所的门重新自动合上。   门板转动时老旧的转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仿佛此地的主人在送走一群难缠的客人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   保健室。   “这个怪谈也是出现得比较早的,最开始是三年级的木村同学,因为把美术作业本忘在了学校跑回来取。”   仓桥涉打开保健室的门,带着众人走进去,“当时是晚上八点多,他从这边路过,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对面走廊上跑过去。他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是学校的保安,但是路过这间保健室的时候,他恰好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忽然发现原本一直立在墙角的人体模型不见了……呐,就是这个。”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个高高大大的人体模型正站在墙角。   鲜红的肌肉纹理暴露在外,一双圆滚滚的眼球直愣愣盯着前方。   乍一看过去,几个小孩子差点吓了一跳。   元太:“……太,太逼真了吧。”   “确实有点吓人。”仓桥叹了口气,走过去捡起人体模型脚下的白布,“很多学弟学妹都被吓到过,所以不用的时候一般会用布把它盖起来的,这次不知道是谁忘记了。”   “嗯……”大家凑过去观察起来。   泽田弥还在想刚刚洗手间的事情,有点心不在焉,抬眸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旁边挤过来一个红色的脑袋。   向日:“弥酱你有什么感觉吗?”   泽田弥:“没有啊。”   然后她就听到身边人长舒了一口气。   小萝莉疑惑地看过去,“怎么啦?”   向日:“没,没事……”   他干笑了两声,视线左看又看正想找点什么转移话题,忽然看到江户川从人体模型后面走出来,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迅速凑了过去,“江户川同学发现什么了?”   对方被他一句话从思考状态打断,下意识说了一句,“那个模型……”   随即他好像忽然回过神,抬头朝他笑了笑,“嘛,其实也没什么。”   向日岳人:“……”你这样说我就有点慌了啊!   他内心顿时抓耳挠腮,想抓着江户川的肩膀把下半句话摇出来。   这时候学生会会长看了一眼时间,笑着对还在观察的其他人说道,“怎么样,很普通吧?”   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众人:“……嗯。”   .   因为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又逗留了片刻之后,众人就离开了保健室。只是少年侦探团几人都还有点不太死心。   元太:“不是说有人看到它半夜在走廊上跑吗?”   光彦:“是啊,总不可能是看错了吧。”   步美:“就是,就是。”   “其实我们一直猜测木村他们看到的是不是保安们在搬运模型。”仓桥说,“毕竟当时光线很暗,还隔着一条走廊,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众人:“诶……这个猜测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啊。”   仓桥:“额,抱歉?”   他正有点无奈地笑着,声音忽然一顿,下意识搓了搓手臂,“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好像有点冷?”   “嗯?”   众人闻言停下讨论,同时认真感觉了一下,发现是真的有点冷。   不是周围气温降低,是前方拐过楼梯吹来的风里夹着着些奇怪的寒意。   众人面面相觑,抬头循着风看去时却发现江户川和泽田弥已经走在了最前面。   “柯南,泽田桑,等等我们啊!”大家急忙追了上去,刚往前跑了两步就发现那两人忽然停下来。   “怎么回……啊!!!”   向日岳人第一个追到了他们身后,刚探头往外一看,下意识就是一声尖叫,叫完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楼梯的拐角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积了满满一滩血迹,与此同时还有鲜红的血线不断地顺着上一层往下淌,整个画面宛如凶杀案现场。   另外几人跑过来一抬头,也看到这一幕,楼道里顿时像往鸡笼里扔了串鞭炮,尖叫声此起彼伏。   江户川柯南:“……别叫了,这不是血。”   众人叫声一滞,“诶?”   没有管那一张张懵逼的脸,柯南把身边的人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拿下来握住。   他有点无奈的回头,“你不是应该不怕鬼吗?”   银发小萝莉望着面前淌着红色液体的楼梯,看似十分淡定,就是声音弱了几个度,细品之下甚至有一丝丝的委屈,“可是那边没有鬼啊。”   江户川柯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居然诡异地明白了她的逻辑。   对泽田弥来说一截正在淌血的楼梯上有鬼怪是非常正常的,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楼梯上没有鬼。   这才是她眼中的世界里的“异常”。   他望着小女孩精致的侧脸,心里忽然软了一下……换一种角度来看,她眼中的世界恐怕从来没有正常过。   “只是红色的颜料而已,这里的低温也是楼上淌下来的干冰造成的。”柯南解释,“应该是有人事先在这里布置了陷阱想把我们吓走吧。”   众人纷纷从惊吓中回过神,“啊?为什么?”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牵着身边的萝莉,柯南率先往前走去。   血色的残阳里,跟鲜血同色的颜料积了一地,还在沿着台阶“滴答、滴答”往下流。   老实说即便知道了地上的不是血,这个场景还是有些渗人。   众人对视几眼,互相鼓了鼓气。在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吓他们之后,小朋友们心中反而被激起了勇气,紧跟在柯南和泽田弥身后爬上了台阶。   .   “艺术楼这边的楼梯也是怪谈之一,”仓桥说,“就是现在这条B楼梯。”   “据说是从这边上楼的时候,如果认真去数的话,有时候会数出第十三阶楼梯。如果真的踩到了原本不存在的第十三阶,就千万不能回头,否则就会被拉入死者的世界,被守在对面的怪谈四分五裂。黄昏时,牺牲者的血就会从缝隙里流出来,滴落在楼梯上。”   向日岳人颤抖地问,“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吗?”   仓桥:“对,额,不过刚才江户川同学也说了,这些不是血,只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颜料吧。”   向日岳人:“话是这样说没错……”   众人停在那截楼梯前,仰头看去。   长长的台阶一路向上,最顶端的窗户开着,有风穿过窗枢吹进来带起两侧的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了大半,残阳的颜色越来越向血色靠拢。   他们上来时并没有抓到在这里设置陷阱的人,只好先调查怪谈。   众人敛了敛心神,光彦率先开口道,“第十三阶楼梯应该也是假的吧?”   有了刚刚的事情打底,大家理所当然地对这个怪谈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仓桥:“不管怎么说,我们先……”   他话说到一半,一个人影已经越过他径直走到了楼梯前。   仓桥定睛看去,诧异道,“殿下?”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微仰着头,目光落在楼梯上方的虚空。她的相貌天生就十分给人距离感,平时被温暖的气质压着,还不太明显,这会儿表情一收,周身蓦地多了几分遥远和冷淡。   若是让神道的人看到,必然会对这份遥远的冷淡非常熟悉。   仓桥一时之间居然不太敢说话,直到他看到江户川走上前。他似乎低声问了句什么,银发女孩轻轻点了一下头。   然后黑发少年回过头,若无其事,“嘛,我和泽田先走上去看看,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们吧。”   日向、元太、光彦、步美:“为什么,我们也想试试啊。”   柯南:“那你们就等下一轮吧。”   他的目光隐晦地和众人背后的灰原对视了一下,褐色发色的女孩并不知道他又发现了什么,但还是冲他点了点头表示她会把这群小孩子看住。   这时候泽田弥终于从台阶尽头收回视线,然后她转过身,把弟弟往旁边一递,“帮我照顾一下鸣人。”   灰原:“额,好……”   她下意识接过毛茸茸的小狐狸,低头对上它清澈的蓝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它叫鸣人?”   “咦?”   小朋友们迅速被吸引过注意力,齐齐扭头看向她怀里和鸣人同名的狐狸。   趁着这个机会,柯南拉着泽田弥迅速往前踏了一步。   “一……” 第58章 第十三阶楼梯(一)   艺术楼的楼梯并不算长, 但一眼看过去,也不是用肉眼就能轻易数清的。   向日几人被鸣人狐狸吸引过注意力,反应过来时发现前面那两个人已经往上爬了一半了。   “啊, 柯南和泽田好狡猾!”元太立刻蹦蹦跳跳就往上冲,“一、二、三……七、八……”   灰原哀站在原地, 闲闲摸了摸怀里小狐狸的头, “数错了哦。”   元太:“啊?那, 那我重来……”   步美:“……五、六、七……”   灰原哀:“你也错了。”   步美:“咦?!”   向日岳人:“……七、八……”   灰原哀:“中间有层台阶跳过头了。”   向日:“啊???”   .   楼梯上。   没有管身后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们, 柯南平静地在心中默数着一边往上走。   “十、十一、十二……”   他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十三。”   第十三阶台阶。   他瞳孔微缩, 一丝诡异的寒意从初夏的温度中冒出头,悄然贴上了脊背。   他稍稍闭了一下眼睛, 大脑脱离诡异的现状开始飞速运转……绝对没有数错, 之前上楼的时候也顺便注意过了, 其他楼层都是十二阶,只有这一层多出了一层台阶。   这艺术楼的楼梯转角都有窗子,每层的间隔完全一样, 每一阶台阶的高度也事先量过全部相同, 多出的这节台阶的高度到底加在了哪里……   “柯南。”   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   江户川柯南猛地回过神, 怔怔地扭过头,身旁的小女孩正安静地看着他,浅色的眼瞳蕴着一泓宁静的潭水,温暖的温度从对方指尖传递过来, 他像是被这一点温度拽着从方才忽然腾起的寒意中抽身出来, 重新脚踏实地地落到现实。   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略微松开眉心,“我没事……所以这里确实不能回头是吗?”   泽田弥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她的目光上移,缓缓落在头顶的虚空中。   柯南跟着往上看去,只看到了光影交错的天花板,这就是正常人眼中的景象。   柯南:“那里有什么?”   泽田弥轻声说,“一道裂缝。”   具体地说,是一道通往异常世界的裂口。长长的缝隙宛如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空气中,那裂口仿佛有生命和意识,它微微咧着嘴,朝底下的人狰狞又得意地笑,仿佛在看自己送到了嘴边的猎物。   .   柯南和泽田弥停在台阶上的时间有点长。   灰原哀在底下再次给步美打了个岔,然后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站在最高处的两人。   她的视线一路往上,越过层层台阶时,下意识开始在心里记数。   “……十、十一、十二……十三?”   她的身体忽地僵住,不可置信地迅速收回目光重新由下往上又数了一遍。   十三阶。   泽田弥和柯南踩着的那层,正好就是传说中的第十三层台阶。   一股寒气从地底窜出来爬上脊背,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抱着鸣人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嘤嘤。”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脖颈,灰原哀猛地回过神,低头就对上了小狐狸蔚蓝色的眼睛。它用一种极为人性化的关心的眼神看着她,并且努力直起身在她脸颊边蹭了蹭。   “……抱歉,弄疼你了吗?”   灰原哀下意识松开手,正准备摸一摸小狐狸的头,鸣人却趁此机会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在底下垫了个脚,就直奔楼梯而去。   灰原:“!”   灰原哀发呆的片刻,一个没看牢,向日岳人已经手脚迅速地蹦跶到了最高层。   “……十、十一、十二、十三,嗯,嗯????十,十三??……唔唔唔……”   这倒霉孩子数完了数先是愣了半秒,然后终于反应过来十三层台阶代表了什么,登时被吓得声音都抬高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体验过于恐怖片,向日岳人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又被身边人拽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站稳,直着脖子侧过头,终于对上了身边人的眼睛。   堵住他的嘴的江户川扫过来的目光少见地带上了一丝凌厉,另一侧的弥摇了摇头,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向日岳人僵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睁大着眼睛看着江户川柯南缓缓放下手,直到这时候他仿佛才发现自己还能呼吸一样,深深喘了口气。   “怎,怎么回事……”向日声音颤抖地问,“第十三阶台阶是真的?所,所以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吗?”   他话音刚落,一团黄白相间的毛茸茸闪电般窜上来撞到了他脚踝上。这倒霉孩子差点又被吓出一声鸡叫,与此同时,底下的灰原正紧张地喊道,“等等,鸣人!”   鸣人:“?”   小狐狸踩在台阶上疑惑地回过了头。   向日岳人、柯南、灰原哀、泽田弥、仓桥涉:“!”   下一秒,整个空间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   第十三层台阶上的几人同时抬头,昏暗的视野中那条不存在于现世的裂缝从空气里浮出来,逐渐由模糊到清晰。它缓缓咧开了一个得意又丑陋的笑,裂缝张开,一双双苍白的手从黑暗的夹缝里伸出来,像一条条没有骨头的蛇,朝着下方的人抓去。   粘稠腥臭的液体顺着这些手臂滑落,“啪嗒”一声打在地面,积起泥潭一般的污秽。   看不到这个场面的其他人还在茫然,底下的元太几人扶着摇摇晃晃的楼梯扶手努力站稳,一边迷茫地扭头朝四周看去。   “地,地震了?”   顾不上多说,泽田弥指尖迅速一弹,一道金色的光浮起,张开咒文组成的结界,将楼梯上的人全部笼罩了进去。   那些惨白的手臂撞在结界上,皮肉刚和金光碰上就立刻被灼烧得“滋滋”生响,手臂们猛地退开,虚空中似乎有个意识发出了一声愤怒的怒吼。   然而,还不等人松一口气,滴落到地面上的污泥忽然扩大连成一片。紧接着,空间的震动开始加剧,站在污泥边上的鸣人狐狸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脚下的阶梯就被污泥吞噬,整只狐狸像掉进了沼泽地中,迅速沉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泽田弥和柯南刚回头就看到这一幕,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手臂发现实在突破不了结界,集体换了个方向,绕过金光朝着距离不远的元太几人抓去。   电光火石之间,泽田弥来不及细想,飞快念出了一段咒语。   金色的桔梗印迅速在她脚下成型。   只是咒文还没来得及生效,几人视野里乍然闪现一道雪亮的光。   像突如其来的闪电划从空间中横亘而过,夹缝里伸出的手臂刚抓到元太头顶,忽然齐齐一滞。下一秒,整齐的切口从小臂上蔓延开,连成一条笔直的血线。血液飞溅中,手臂们像被整齐割断的麦子,齐刷刷掉了一地。   虚空中似乎响起了一声什么生物被激怒的怒号。   泽田弥只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力道扶在自己的腰上,随即,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被带离原地。   重新脚踏实地时,她的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后一靠,撞上了一个瘦削坚实的胸膛。   “没事了哟。”   一只手伸过来,像抚摸小动物一样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萝莉有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身后人的眼睛。   夕阳最后一点余辉映在对方的眼瞳中,是清透漂亮的湛蓝色,像澄澈而虚无的天空。   有点像……   她忽然愣愣地想到……有点像太宰。   对方和她的目光对上之后眉眼一弯,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   同样被带离了那层诡异的台阶却只是被随意地往墙角一扔的江户川柯南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虚着眼睛看向那边那个突然出现,到现在还抱着萝莉不肯放手的人。   “你是谁啊?”   “啊。”金发少年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放开了泽田弥,一手摸着后脑勺回过头笑嘻嘻地自我介绍道,“那个,我叫做源光,是个除妖……”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第十三层台阶的怪异终于不满自己被忽视,数量庞大的手臂重新从裂口处伸出来,裹挟着大量的淤泥,齐齐攻过来。   “嘛,现在好像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先搞定了这个再说吧。”   他迅速背过身,挡在了他们面前。   向日岳人同样是被往墙角一扔就不管了的差别对待组中一员,他被柯南顺手拽起来的时候还满脸空白,下意识一抬头就看到视野中挤满了惨白的手臂,它们热情地从头顶伸下来,想要突破除妖师的封锁跟他们近距离亲密,仿佛异空间降临的画面简直能让人SAN值狂掉。   向日岳人被这一幕冲击得大脑差点跟着表情一起空白了。   这个时候他听到旁边的江户川还在跟那个突然出现的除妖师冷静讨论。   “这个到底是什么?”   “七大不可思议中的第二个,消失的第十三层阶梯……虽然我才不想承认这个是二号就是了。”   最后一句话是金发少年的小声嘀咕,轻得几乎听不到。   这个关头来不及细究陌生少年的身份,看起来对方姑且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柯南直截了当地问,“弱点是什么?”   “是神的凭依物哦。”   “什么?”   “七大不可思议的起源,赐予七大不可思议特别力量的重要之物。”孤身对上一群惨白的死人手,金发少年却仿佛依旧游刃有余,说话的语气都不紧不慢,“就好像玩具里面的电池一样,只要破坏了那个,七大不可思议也会像坏掉的玩具无法运转了……嘛,正常情况下来说是这样没错。”   柯南:“……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不正常了?”   所以这个人说话就不能抓个重点吗?   源光:“的确不正常哦,不过运转规律都是相同的。虽然这个‘第十三层楼梯’的怪异不是‘神的凭依物’造就的,但也一定有个核心,破坏了那个就能够消灭这个怪谈。” 第59章 第十三阶楼梯(二)   攻击过来的手臂全都被少年除妖师挡在了外面, 他的动作非常快, 甚至让人看不清楚他用的什么武器。但惨白色的死人手仿佛源源不绝, 砍断了一条立刻就有另一条补上, 情况就这样陷入僵持。   泽田弥摸着右腕上的水晶手链, 望着这个景象秀气地皱了一下眉。   有什么不太对,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   怪谈与其说是妖怪,更像一种灵异现象。但即便是“现象”也是有一个中心主体,比如说厕所里的花子, 跑动的人体模型,第十三阶台阶后背栖息的妖怪……   因为这个主体的存在才导致了怪谈的产生, 绝大多数情况下主体都是有自我意识,也能够交流的,和正常妖怪也没多大区别。   但面前这个怪谈不是。它没有意识,不能交流,只知道向一切踏入自己领地的人发起攻击, 宛如一个被刻意改造过的程序。   水蛇一样惨白的手臂们暂时都被源光拦在了台阶上, 血腥和腐臭的气味在空气中越积越浓。   这样僵持下去当然不是办法, 源光头也不回地问,“怎么样少年,准备怎么做?”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几人中脑子最好的人,准确找上了柯南。   被点名的江户川柯南视线穿过战场往楼梯底下看了一眼,元太、灰原哀几人不知什么时候都晕了过去。他们这边拉住了主要仇恨, “第十三层楼梯”暂时也没去管那边。   他短暂松了口气, 随即抬起头, 目光锐利地扫向头顶,“还用说吗?既然是核心,肯定是藏在那个空间最深处的对吧?只能进去拿吧。”   源光:“可以,上吧!”   柯南:“……你回答得这么快总感觉你在卖我啊。”   话虽如此,他却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泽田弥的手,“泽田,在这里等我。”   泽田弥刚回过神就见他们已经自顾自决定了,她微微怔了一下,有点无措地看向他。刚准备开口,又忽然感觉到什么,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视线转向地面。   这时候,一旁的向日岳人也迅速反应过来,“等等,你要进去?进那里面去?!”   他被救上来后就乖乖缩在一边不敢给大佬们添麻烦,此时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过那边是什么吗?!”   江户川柯南:“不能在这里干耗,这是唯一的办法。”   向日:“可是……”   他看看那边宛如从地狱伸出来的惨白手臂,又看看面前镇定地准备往前踏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抖了又抖,终于咬着牙站起来,“不行,不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去,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先提出来的,还是让我来……”   “小孩子”江户川柯南:“……你还是待在这里吧,我有分寸的。”   向日岳人拼命拽住他,“我才不信!你比我都小两岁,我怎么能让你去啊,以后肯定会被侑士拼命嘲笑的!”   江户川柯南:“……”   现在拿出他“工藤新一”的身份证还来得及吗?   两人正在僵持间,柯南忽然被身后的萝莉反手拉住。   “那个,”她盯着那片污泥,有点迟疑地说,“我觉得你们不用争啦,鸣人已经去了……”   江户川、向日,连带着还在和手臂们纠缠的源光同时一怔。   下一秒,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充斥着浓烈不祥和煞气的黑焰从淤泥中钻出来,贴着墙壁一路烧过去,绕着三人转了个圈。   一个巨大的,九条尾巴的狐狸的影子在空气中逐渐清晰。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将三个人全部圈了起来,然后仰起头,冲着头顶上那条裂缝咆哮着张开了嘴。   黑色的光点在它牙齿尖利的嘴巴之间亮起,随着高速旋转越来越大,最后像光炮般射了出去,撞碎了无数的白手,穿过裂缝冲进另一边世界。   空间里像爆发了九级地震,泽田弥几人被震得摇摇晃晃全都一头栽进九尾毛茸茸的大尾巴里。   虚空中响起几乎要把人耳朵震聋的轰鸣,一个愤怒惊恐的声音夹在在轰鸣里,像断了线的风筝,只持续了半秒就戛然而止地消失不见。   泽田弥晕晕乎乎地回过神的时候,正一左一右被柯南和源光扶着。巨大的九尾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他们跌坐在地上,直愣愣望着面前的地面。   四个人无言的目光中,鸣人小狐狸有点不好意思地撇过头用后爪挠了挠脸颊……然后打了个饱嗝。   .   十分钟后。   “郑重介绍一下。”银发小萝莉坐在众人面前,认真地说,“这是我的弟弟。”   源光:“……”   柯南:“……”   向日岳人:“……”   一阵无言的寂静,以上三人有两个承受力比较强的同时开了口。   源光:“……所以他把二号吞了?”   柯南:“……所以他真的是鸣人?”   异口同声说完,两人懵逼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泽田弥点点头,统一回答,“是哒。”   “……”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柯南率先理清思绪,恢复冷静试图理清这个逻辑,“所以,鸣人是妖怪?”   泽田弥抱着弟弟茫然,“不是呀,鸣人是人类。”   源光、柯南、向日岳人:“……”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怀里的狐狸,再告诉我他是人类???   刚刚被他吞掉的那个怪谈会死不瞑目地哭的啊!   “这只是暂时的。”泽田弥摸着弟弟的头,认真解释,“鸣人的灵魂暂时寄居在狐之助身上,而且刚刚把怪谈吞掉的也不是鸣人,是九喇嘛。”   “……”   源光和柯南分别理解了一下。   源光:“九喇嘛就是刚刚那只九尾?”   柯南:“所以说狐之助身上有两个灵魂,不对,是三个?”   两个思考回路再次岔开的人又彼此对视一眼。   泽田弥先回答了源光的问题,“是哒。”   然后看向柯南,“只有两个哦,狐之助的灵魂现在在鸣人的身体里面。”   源光、柯南、向日岳人:“……”   你们阴阳师都这么会玩吗?   柯南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你心里有数就好。”   随即他像是并不想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话音一转,“话说回来,你又是谁?”   于是这一次轮到另外三人同时看向源光。   金发少年长着一张好看的娃娃脸,身穿冰帝国中部的校服,乍一看像是阳光爽朗的普通高中生,除了右耳上坠着的御守,几乎没办法将他跟除妖师这样的职业联系起来。   然而按照他本人的说法,他整个家族都是除妖师,历史悠久到能够追溯到平安京时期。   “因为听说小学部这边在闹怪谈所以才特地过来看看的。”源光摸着后脑勺爽朗地笑道,“然后就跟你们撞到一起了哈哈……”   “……是吗?”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柯南虚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对怪谈很熟悉了?”   源光:“没错没错。”   柯南:“那么怪谈的起源是什么?”   源光:“啊?”   “虽然你说过赐予怪谈特殊力量的东西是神的凭依物,但是怪谈的本体,也就是构成怪谈的‘故事’最开始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吧?”柯南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都是故事,为什么只有七大不可思议拥有了特殊力量,而其他作为小说出版的,被拍成电视剧的,却没能拥有这种力量?”   “……”源光看着他,忽然笑了,“是啊少年,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江户川柯南:“因为‘相信’吧?”   “曾经有人给我解释过幻术的原理,他说幻术的本质就是‘欺骗’。欺骗人的眼睛,也欺骗人的心。只要对方将被呈现出来的东西当成了真的,那么幻术就会变成‘真实’。”   “怪谈也是一样,因为有人相信,所以它才能够成为‘真实’,对吗?”   空气忽然一静。   向日岳人的大脑信息加载过量还在蒙圈,泽田弥抱着弟弟坐在台阶上看看他,又看看源光。   楼道里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昏暗下来,金发少年坐在阴影里,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   泽田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有一瞬间对方的气息有点奇怪。她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正准备认真去探查,源光忽然往前倾了下身,重新进入光亮处。   “……啪啪啪,你真的很厉害呢少年。”他惊奇地鼓掌道,语气十分真心实意。   泽田弥的注意力被岔开,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跟着说,“是呀,跟晴明跟我解释的一样呢。”   众人:“嗯?”   场面一瞬间发生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柯南:“你说的‘晴明’该不会是指……”   源光:“哦哦,那位大人是怎么说的呢?”   泽田弥正给吃撑了的弟弟揉着肚子,先是冲柯南点了一下头确认就是他猜的那个“晴明”,然后想了想。   “晴明说,‘语言’是每个人都能施展的‘咒’。当一个故事在人们口中流传开来,经过时间的积累,相信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故事里的东西就渐渐变成了真的。比如说……泰山府君?”   她回忆了一下晴明的话,“最开始是并不存在泰山府君这个神明的,那只是一股存在于天地间的力量,并没有名字。但人们祭祀这种力量,并且将其称之为‘泰山府君’,于是渐渐地,随着泰山府君的故事流传开,天地间便有了泰山府君这位神明。”   她这个例子举得有点大,听着她的话的柯南和源光都难得呆了一下。   然后紧接着她就说出了更加可怕的话,“如果有一天,大家都忘记泰山府君的故事了,那么泰山府君这个神明也就消失了。所以说,归根结底,泰山府君之所以成为泰山府君,是因为人们施下了咒,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其形态都是由咒决定的——晴明是这样说的。”   向日岳人的大脑刚重启完毕就听到了这段话,再次成功地僵住。   他左看看睁大了眼睛的源光,右看看若有所思的江户川。   向日岳人:“……”   你们都听懂了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明白啊?   虽然不明白但是莫名感觉小伙伴刚刚那段话非常可怕啊!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残存的世界观,刚准备从心地带过这个话题,就见江户川若忽然摸了摸下巴,“……我有一个想法。”   众人:“?”   江户川柯南:“就像泰山府君如果被所有人遗忘,认为并不存在这个神明时,就会从世界上消失;怪谈也是一样的吧?当大家都认为所谓怪谈只不过是某些时候几个特殊条件凑在一起产生的错觉,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并不存在什么神秘的灵异现象,那么怪谈是不是也会消失了?”   源光迟疑地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江户川柯南:“那就好办了。”   众人:“???”   “简单来说。”他平静地继续解释,“在灵异世界探寻真相向大众证明怪谈是真的很困难,但是制造一个‘真相’出来证明怪谈是假的就很简单了吧?”   众人:“!!!”   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思路……你还真敢想啊少年!   泽田弥和源光一呆。   向日岳人木然地阖上了自己的下巴。   日常觉得小伙伴身边都是大佬,只有自己是弟弟。 第60章 音乐教室自动演奏的钢琴(一)   半个小时之后。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周围光线格外地暗,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往楼梯间窗子外一看, 发现天都黑了。   元太、光彦、步美:“!”   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醒了啊?”   几个小孩一个激灵,徇声抬头, 这才发现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的四个人。   江户川柯南、泽田弥、向日岳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金发少年。   见他们全都清醒了, 柯南跳下台阶朝他们走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源光学长。刚刚发生了地震,幸好他路过,把我们救下来了。”   “诶?哦,谢谢学长哦。”   小朋友们迷迷糊糊地道谢, 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昏倒之前,依稀记得仿佛的确是有地震这么回事。   元太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脑子,伸手扶了一下脑袋,忽然摸了满手粘稠的液体。他懵逼地放下手,摊开掌心看去, 一片鲜红的血色刺入视野。   元太:“?!啊!!!!这是,血,血吗?我的头破了???”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正要紧张地围过去。   柯南:“别喊了, 那是颜料。”   所有人:“……啊?”   他掏出一块手巾递过去,表情平静地解释, “还记得之前有人设下的陷阱吗?元太大概是倒在地上的时候把颜料蹭到头上了。”   “是, 是这样吗?”元太懵懵懂懂地接过手巾, 擦了擦额角,然后恍然大悟,“对哦,确实不痛呢。”   “呼……”小孩子们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纷纷教训元太,“不要一惊一乍的呀!”   “是啊,很吓人的!”   “啊,对不起……”   柯南收回视线,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同样从地上爬起来表情还有些迷糊的仓桥涉,身后忽然传来灰原哀冷静的声音。   “那个人是谁?”   “什么?”柯南诧异地回头。   灰原:“那个金色头发的人,刚刚在我们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你不用糊弄我,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元太头上的不是颜料,是血,这个你瞒不过我的。”   柯南刚一张嘴就被她下半句话堵回去,他顿了顿,无奈地笑了一下,“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   “办法是不错,”源光说,“但是你做好准备了吗?进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危险又诡异的世界?”   柯南:“什么意思?”   “呐,少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世界是有‘怪异’和‘怪谈’存在的。但是为什么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有的人死在了怪谈下,有的人却终其一生都没遇到过任何灵异?”   “你自己的人生中,此前不是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些事吗?要不要回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发现自己的世界开始‘异常’的?”   柯南:“……”   “想起来了?是从遇到殿下开始的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哦,看起来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实际上在马路上和你擦肩而过的人,说不定就身处在和你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妖怪也好,灵异也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对这边的世界了解得越少,它们就越不会找上你……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要去了解才是聪明安全的选择哦?”   ……   柯南把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来,对上灰原哀狐疑的目光,他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作为一个科学家,为了你的三观着想,你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事情为好。”   灰原哀:“……奇奇怪怪的。”   .   等泽田弥和源光从台阶上走下来,柯南又给仓桥涉做了个介绍,并且补充说明源光学长对他们调查的怪谈也很感兴趣,想要加入他们。   仓桥迷糊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倒是没什么,话说回来,源学长也是我们冰帝的?”   源光朝他笑道,“是啊,我是国中三年级,不放心的话可以在学校系统里面查一下,有我的照片哦。”   仓桥:“啊,这个倒不是……”   他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国中部的学长会来这里,但是既然对方都那样说了,再问下去好像就不合适了。   仓桥把疑问憋在了心里,刚准备说话,就见江户川若无其事地看向自己道,“走吧,可以去下一个地点了。”   仓桥:“……这边已经好吗?”   江户川柯南:“已经调查完了,楼梯只有十二阶。”   灰原哀猛地回头看他,其他以元太为首的小孩子们齐声惊讶,“诶?真的只有十二阶吗?”   “你们可以自己去数数。”柯南拿出手机,“你们昏迷的时候我们数过了,还录了视频。”   说完他回头看仓桥,“白天的那位忍足君刚刚打了电话过来,你当时还在昏迷,他说等你醒了就跟你联系……”   他刚说到这里,仓桥涉的手机就响了。   棕发少年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果然是忍足侑士打来的。他于是道了声歉,有点懵逼地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几个不信邪的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跑到楼梯上自己重新去数台阶,只有灰原哀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个楼梯,我之前数的时候是十三阶。”她目视前方,轻声说。   “……呵呵。”柯南干笑了一声,“也许是你数错了?”   灰原哀:“我看起来像小傻子吗?”   柯南:“……”   他无奈地移开视线,“你的科学观还要不要了?”   灰原哀:“哦呀,是会动摇我的科学观这么严重的事吗?”   她的话让柯南沉默了片刻,等她感觉到奇怪扭头去看时,就见他正望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灰原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正在和那个自称源光的学长说着什么的银发小女孩。   “灰原,”柯南轻声开口,“不要接触这些。”   “嗯?”灰原哀诧异地回头看他。   “和黑衣组织不一样,你是因为被他们盯上才不得已和那些人打交道,但这些东西原本是与你无关的……不要了解,不要接触,你就会离那个危险的世界越远。”   灰原哀沉默了一会儿,“跟你也没关系吧?”   “话是这样说,但我可是侦探啊。”黑发少年扭过头朝她笑了,“侦探可是一种好奇心比命重要的生物哦,在知道了那边世界的存在之后,我怎么可能退回去重新关上门,装作视而不见呢?”   灰原哀蓦地对上了他的眼睛,湛蓝又明亮得过分,像有一簇生机勃勃的火焰常年在那抹蓝色的最深处燃烧,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她微微顿了顿,然后忽然抱起手臂撇过头,懒洋洋道,“哦,是吗?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吧?”   江户川:“啊?”   灰原哀:“萝莉控。”   江户川:“???”   .   “真的只有十二阶啊……”   江户川柯南的懵逼被小孩子们的惊叫打断了。   发现这个怪谈也是假的,小朋友们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难免失落。   他们正一个个垂着小脑袋失落,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都打起精神来吧。”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过去,“后面还有四个呢,我们是来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重要的不是怪谈,是要向大家证明,所谓的怪谈完全是不存在的,这才是我们来的目的啊。”   “……是哦。”少年侦探团的小孩子们先是抬头望着他愣了一会儿,然后重新热血起来,“没错没错,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对吧柯南?”   柯南弯眸一笑,“对啊。”   泽田弥刚和源光说了几句话就听到那边传来的欢呼,她扭过头就看到一群再次打起了精神的小朋友。   “真有干劲啊。”面前的人说。   泽田回头看他。   “嗯?”源光见她视线在自己身上落了好一会儿,笑着问,“怎么了?”   然后他就见小萝莉沉默了一下,“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源光微笑的表情似乎停顿了片刻,随后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诶?”   他茫然得跟真的似的,泽田弥歪了歪头看看他,然后调转了目光。   “准备走了吗?”   这句话是问柯南的。他搞定了小朋友,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过来。   “嗯,准备去下一个怪谈地点了。”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感觉有点奇怪,但并没有多问。   “仓桥说接下来去音乐教室,正好也在这栋楼里。”   .   艺术楼整体是个U字型,音乐教室在美术室的对面,两者还不在同一楼层。   仓桥涉一边说话一边领着众人穿过走廊,“音乐教室的怪谈最开始是几个四年级的学生传出来的。”   “他们也是晚上来学校取东西,路过艺术楼这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钢琴声。但是大楼黑漆漆的,并没有哪间教室亮着灯。他们觉得奇怪,去找了学校的保安上来查看,最后发现钢琴声就是A栋的音乐教室传出来的。”   “保安最开始以为是有人留在了学校练琴,还疑惑对方为什么不开灯,直到他们来到音乐教室门口,发现门是锁着的。一打开门,里面的琴声就停了,摆在教室中间的钢琴盖被打开,教室里却空无一人。”   “音乐教室里自己弹奏的钢琴”这个怪谈大家也算耳熟能详,怪谈的起因的传言也多种多样,有说是有钢琴老师在音乐教室自杀,留下了怨灵的;有说是某个音乐才女在钢琴比赛中失利,回来责怪学校的钢琴,结果头颅被钢琴盖压断留下了鬼魂的……   总而言之,全都跟鬼有关。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被夜色覆盖,楼道里没有开灯,只有手电的光直直照在前方的黑暗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听着学生会长用温柔的声音讲鬼故事,感觉不是一般的酸爽,小朋友们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泽田弥小公主太有安全感的原因,他们一边害怕一边往她靠拢,没过多久泽田弥身后就挤了一团瑟瑟发抖的鹌鹑。   仓桥涉:“据说从那以后,只要晚上经过这栋楼,就会听到漆黑的楼道里传来缥缈的钢琴声……”   向日岳人抓着小伙伴的手臂颤抖地问,“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仓桥:“啊,对……诶?!”   众人同时定在原地,杂乱的脚步声一停,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钢琴音就清晰起来。   优美如流泉的旋律盘旋着穿过楼梯,从上方的楼层远远飘下来,缥缈又空灵,仿佛还沾着阴森森的鬼气。 第61章 音乐教室自动演奏的钢琴(二)   听到钢琴声的瞬间, 泽田弥和众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她旁边的柯南当机立断,“我和源光学长上去看看, 你们留在这里。”   “……”泽田萝莉默默看了他一眼, 转身把弟弟放到灰原怀里, 又重新转过头来看着他。   柯南:“……好吧,你也来。”   “柯, 柯南……”   几个小孩子们全都挤到了一起, 光彦挣扎着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 牙齿打颤地插话道,“不用我们跟你们一起上去吗?”   柯南:“不用,这么多人,动静太大了,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众人:“诶?”   “一定是有人在上面练琴啦。”大家只见他若无其事解释道,“这个音乐是《梦中的婚礼》, 对于入门者来说有些困难, 我刚刚还听到琴音错了几拍,如果真的是怪谈怎么可能弹错呢?一定是有人怕白天练琴的时候被人听到,感觉不好意思,所以才晚上偷偷来这里练习的。”   “……是,是这样吗?”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里对音乐最熟悉的只有柯南, 其他人自己没办法分辨, 下意识就相信了他的话。   “怪谈不可能弹错节拍”这个理由实在太有说服力,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看向身边的人。   好歹也是被平安京的雅乐之神教了这么久,虽然小萝莉在弹奏乐器方面十分极其地没有天分,但是基础的音乐素养还是甩其他人一大截的。所以这时候她当然能够听出来,其实楼上传下来的这个曲子并没有哪个音阶弹错了。   所以江户川柯南同学是在明目张胆地编瞎话骗人。   然而他好像天生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场,他一本正经地这样说了,其他人下意识地想也不想就相信了。   这其中甚至包括明知道有怪谈这回事存在的向日岳人。   红发少年不但相信得毫不犹豫,甚至升起了一股对那个半夜不干人事的家伙的怨念,“什么啊,真的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练琴啊,我们一起上去不是更好抓住那家伙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江户川无语地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为什么你也信了啊?”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   “……但是我转念一想这么多人跑上去,场面太混乱了很容易让对方跑掉。”向日岳人忽然正色,“所以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众人:“……”   你刚刚好像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红发少年干笑了两声。   江户川无语了两秒后轻巧地将这个插曲带过,“总而言之,就算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乱跑,更不要走散。”   向日岳人立刻将功折罪地第一个响应,“好的好的,我一定把他们看住了!”   众人:“……”   他们说话时源光一直靠在楼梯口上懒洋洋地等着,直到看柯南安排完,终于开口道,“那走吧?”   .   三人从仓桥那里拿到了钥匙就直奔楼上音乐教室。   夜晚八点多,幽冷的琴声在掺在脚步声里,像徘徊不去的幽灵一路在前牵引着他们,最后没入音乐教室的大门后。   源光率先在门口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   说完他就把钥匙插进锁眼,“咔哒”一声响后,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泽田弥和柯南紧跟其后,木质大门往后退开,让出了教室里面的场景。   在源光走进门的瞬间,幽幽的琴声戛然而止。教室里靠外的窗子开着,有风穿过窗枢带起两侧的窗帘,窗子前的区域被月光照亮,从门口看过去能够看到一架钢琴正坐落在交错的光影里。   钢琴的琴盖已经被打开,两只白色的手套正悬浮在琴键上方,正是方才弹琴的“人”。   它好像被几人忽然进门的举动惊住了,呆呆愣在原地。   源光笑眯眯地反手带上门,“查房时间到。”   .   五分钟后。   源光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段绳子,按着手套把它捆了一圈又一圈,手套奋力挣扎,又被重新按下去,攻击力还不如两只被捆好了等待上锅的螃蟹。   泽田弥在旁边看着,表情有点困惑,“这个怪谈这么弱吗?”   源光笑嘻嘻回答,“是啊,不是所有的怪谈都是像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二号那样可怕的,这取决于各自的故事啦。”   柯南在旁边插了一句嘴,“故事?”   源光抡着手套转了一圈,甩来甩去地宛如在玩溜溜球,“对,故事。怪谈是会按照人类为它们编造的故事行动的,像二号的故事里面就提到如果踏上楼梯,会跌入彼岸,被守在对面的怪谈杀掉,所以二号的攻击力非常强,杀掉的人越多就会越强。”   “但是‘音乐教室里自动演奏的钢琴’就不一样了,虽然对于它的来源的描述有些可怕,但是并没有提它会杀人的话吧?它只是每天晚上跑出来弹弹琴而已,有人来就自己跑掉了,弹多久都不会变强的。”   他甩完了十个周天终于停下,捏着绳子提起来凑到眼前,被捆在尾端的手套已经被甩晕了,十根手指焉哒哒地垂下来仿佛失去了梦想。   “这样啊。”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望着那双生无可恋的手套,不知道为什么读出了一丝委屈兮兮的感觉。   “如果大家不相信它的怪谈了,它也会消失吗?”   “会在这个学校消失哦。”源光笑着拽了拽那几根焉哒哒的手指,“但是其他地方还是存在的,毕竟‘音乐教室里自动弹奏的钢琴’这个怪谈流传度很广。这里的人不相信,只是把它从这所学校‘排除’出去,只要其他地方还有人信,它就还是能找到弹琴的地方。”   那双手套被他不轻不重地拽了两下依旧坚定地装死,源光懒洋洋地拎着它又甩了甩就没再搭理,而是抬头看向面前两个小孩子。   银发小女孩看着他手里的怪谈眨了眨眼睛,“那就好。”   源光挑了下眉,“小殿下你真奇怪啊,居然会为怪谈担心吗?”   泽田弥有点茫然地看向他,“因为它也没做什么呀。”   半夜里跑来学校弹弹琴而已,弹完后还记得把琴盖阖上把布盖回去,很有礼貌了。   就因为这样就要把人家干掉的话,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她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源光。   金发除妖师:“……”   柯南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刚若有所思地走回来就看到了这么个相顾无言的画面。   “你们怎么了?”   源光默默拎起装死的手套晃了晃,“小殿下刚刚在担心我们把学校的怪谈弄没了的话,这家伙是不是就真的□□掉了。”   柯南看向泽田弥,小萝莉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迷糊地回望。   他顿时笑了,把捆好的手套从源光那里拿下来递给她,“很正常吧,泽田不是一直都对小动物很友好吗?”   世交家的小妹妹从小就温柔善良,还懂事可爱,江户川柯南同学觉得这样很好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源光:“小动物……”   “嘛,怎么说呢……”柯南把手插回口袋里,看向身边的人。   小萝莉正好奇地戳了一下白手套焉哒哒垂下的手指,手套诈尸一般动了动。   柯南:“有时候其实有种它们也是活着的生命的感觉。”   不像人类世界有公检法系统能够准确衡量一个人的罪行,在面对怪异的时候,似乎只有将它们消灭或者封印两种选择。   如果是“第十三阶层台阶”那样会杀人的怪谈,将它消灭掉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而做出的无奈之选,但如果是像这个“音乐教室里自动弹奏的钢琴”这样的怪谈呢?   只是晚上跑出来弹弹琴而已,没有伤害任何人,仅仅只因为它是怪谈就要把它消灭掉的话……有种自己在扼杀一个普通生命的感觉,这样的行为他老实说他也没办法认可。   “诶?你会这样想吗?”源光坐在钢琴上低头看他,垂在琴盖下的双腿晃了晃,帅气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神情,“可是以前没有杀人不代表它以后也不会杀人哦,毕竟是怪谈,谁能够说得准呢?”   柯南撇了他一眼,“我不觉得这是问题。”   “放在人类身上不是一样的吗?以前没有做坏事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也不会变成杀人犯,但是能够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对一个人草率定罪吗?无罪推定是司法领域最低限度的标准吧?”   “这样吗?”源光停下来,他拖着腮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真是奇怪的人呢,无论是你还是那边那位殿下。”   “嗯?”柯南回过神来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刚才还乖乖待在他身边的小萝莉已经不见了。他立刻转头去找,然后在教室前面的课桌旁找到了人。   “泽田?”他奇怪地走过去,看到泽田弥从课桌抽屉里翻出一支笔和一本便签纸,“你这是……干什么?”   银发小女孩回头看他,“让它乖一点呀。”   “它?你是说怪谈?”   柯南跟着她重新走回到钢琴旁,看着小萝莉在窗台前蹲下,借着月光的光亮,握笔飞快地在便签纸上画下一个符号。   泽田弥:“虽然在这里把它干掉也会在其他地方重生出来,但是能不干掉还是不要干掉吧,让它待在这里,安静一点,等谣言停歇就扔出去。”   她的语气像是在形容一只不听话地跑到了自己地盘撒野的野猫,一句话说完符篆就已经画好了。然后她把它从便签纸上撕下来,走到源光身边,“啪叽”一下拍上了手套。   被捆得死死的手套顿时安静,像一副真正的手套一样,悄无声息地摊在了绳子上。   “……”   柯南和源光瞪着眼睛看着那张粘在手套上的便签纸。   柯南:“……这个没问题吗?”   “没问题呀。”泽田弥疑惑地回头看他,“这个是晴明教哒,我不会画错的。”   柯南、源光:“……”   不,那位大阴阳师绝对没有教你用圆珠笔和便签纸来画符咒吧?   “……”柯南的目光飘向源光,对方无言地对他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无理取闹的方式画出来的符咒居然有效呢,这位殿下是多受偏爱啊……   觉得细究下去自己得心肌梗塞,金发少年默默换了个话题。   “我们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儿,该把底下几个小鬼叫上来了……你想好怎么编了吗?”   “哦,这个啊。”柯南默契地跟着转移注意,他拿出手机找到一段音频按下播放键,《梦中的婚礼》悠扬的旋律从扩音器飘荡出来。   “只要告诉他们是这间教室的多媒体设备出了问题就行了。”   .   十五分钟后。   “诶?播放器坏掉了?!”   众人等着站在播放器前的柯南,惊讶地异口同声问。   “是啊。”黑发少年笑着按了一下播放键,果然,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旋律在教室里响起。   柯南放了一会儿就按下了暂停,“应该是哪个老师或者学生在练习这首曲子的时候自己录了一段放在了播放器里忘了导出来,这段时间这个播放设备出了点问题夜里自己启动,就把这段曲子播放出来了。”   “可是。”元太懵逼地问,“播放设备能自己启动吗?”   “可以啊,播放器不是有一个定时功能吗?”柯南解释,“大概是这个程序出了点错误,所以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自己启动了。”   “……是这样啊。”大家茫然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钢琴也是阖上的哦。”柯南又往钢琴的方向一指,大家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只见到教室中央那架钢琴果然被白布盖得好好的,源光正懒洋洋地坐在琴盖上,见众人看过来,抬头朝他们招手笑了笑。   柯南:“保安看到的那次应该只是白天在这里弹琴的人忘了把钢琴重新盖上,正好遇到了播放器启动,所以才被认成了钢琴自动演奏的怪谈……都是误会啦。”   “原来如此。”   接二连三地发现怪谈全是假的,大家也渐渐习惯这个节奏,连失望的情绪都减少了。   等柯南解释完之后,光彦甚至举一反三地思考了一下,“那么,那个‘画室里会对人微笑的蒙娜丽莎画像’该不会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所以从某个角度看上去的时候好像它对你笑了一样?”   柯南:“嘛,或许的确是这样吧,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于是鱼贯离开了音乐教室。   教室的大门阖上,小孩子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这一层的楼道重新恢复了安静。   月光沿着走廊上的玻璃窗洒落一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小孩子们离开的方向,走向音乐教室门口,打开门,径直来到钢琴前。   掀开盖在钢琴上的白布,被压在琴盖上的一双白色手套暴露在月光下。人影伸出手,轻轻撕掉了手套上贴着的符咒。 第62章 不存在的教室(一)   冰帝作为一个贵族学校, 从小学开始就开设有艺术鉴赏这门课程。   用来上课的画室里放着的大部分都是真品,规模堪比一座小型美术馆。因为画作十分值钱,为了防止被人盗窃出去卖, 这边的安保也是最严格的, 夜晚还有人巡逻。   “蒙娜丽莎的画像会微笑的事就是夜里巡逻的保安发现的。”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侧的墙壁挂满了光怪陆离的画作,在黑暗中无声地看着他们。   仓桥拿着手电在前面带路, 深夜的画室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这宛如恐怖片开头的音效让大家有点哆嗦, 幸而《蒙娜丽莎的微笑》这幅画距离入口处并没有多远, 他们没走几分钟, 仓桥涉就率先停下脚步。   “到了。”   手电筒的灯光缓缓上移, 元太、步美几人也跟着打开了手表上的手电功能,四五束灯光齐齐射出来打在画像上。   画室挂着的这幅《蒙娜丽莎的微笑》当然是仿品,但作画者也十分用心, 画像上的蒙娜丽莎和背景的河流、山川共同构建起朦胧又虚幻的效果,画中人唇边浮起的微笑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神秘。   “嗯……”   大家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   “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啊?”光彦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 诧异地说。   他的话代表了大家的看法, 大家齐齐点头。   泽田弥站在几人身边望着那副“没有异常”的画像,默默摸出了一张便签纸。   她还没来及动, 旁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人, 向日发颤的声音落在了耳边, “弥、弥酱, 我刚刚怎么看到那个画像的眼珠动了一下,是是是是我看错了吗?”   泽田弥:“……”   ……这倒霉孩子。   她几乎怜悯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同样小小声说,“不是啊,你没有看错。”   向日:“!”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与此同时,视野中那副画像上的蒙娜丽莎唇角似乎轻轻往上勾了一下,他眼睁睁看着画框中的“人”好像活了过来,慢吞吞地朝着他转动眼珠。   向日岳人下意识就想要抓着小伙伴的手臂汲取一丝勇气,但手臂刚抬起来就被人按了下去。   那个按着他的人还迅速开口说,“有人来了,快把手电关上!”   向日岳人:“!!”   画像里的鬼快要钻出来了江户川你还让大家关灯?为什么?这样死得安详一点吗?!   其他人没有向日少年这么细腻的心理活动,被柯南急促的声音催得一愣,来不及细想,齐齐听话地关上了手电。   黑暗的视野骤然笼罩下来,向日岳人心底刚一“咯噔”,就看到一抹银色的流光在面前闪过。   在灯光熄灭的刹那,泽田弥迅速跑到了画像前,抬起画框,“啪”地将一张符咒拍在背面,画像上笑到一半的“人”骤然僵住。   这时候其他人终于从柯南突然的命令中醒过神。   元太懵懵地问,“柯南,我们进来的事保安大哥们不是知道吗?为什么要害怕有人过来啊?”   “额……哈哈,我忘记了,对不起。”   柯南摸着头干笑,一边用视角的余光瞥向泽田弥,注意到她回到了原位,这才说,“嘛,是我弄错了,大家把手电打开吧。”   “哦……”小朋友们重新打开手电。   蒙娜丽莎画像再次被灯光照亮,湉静地在墙上冲他们微笑。   众人又在画像前观察了十多分钟,画像依旧安安静静地挂在墙上,并没有要活过来跟大家打声招呼意思。   “所以之前那个保镖大哥看到画像在对他笑果然是光线的原因吗?”看着看着,光彦走近了一点,将手电从下往上打了个光,若有所思地研究道,“你们看,这样照过去是不是看起来就像是笑容变了?”   “嗯……”众人摆出了思考的神色,点点头。   望着这群研究得煞有介事的人,刚刚唯一被吓到的向日虚着眼睛站在一边,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抓狂,他的内心在咆哮。   才不是这样啊!这个画像刚刚是真的笑了啊!眼珠子都转过来了!现在只是被小伙伴镇压了而已,你们不要靠那么近啊啊啊!!!   然而他不敢说。   非但不敢说他还要忍痛抛弃自己的智商,跟着附和,“没错没错,就是光线的原因。”   泽田弥抱着弟弟非常乖地看着他们,仿佛一个一无所知的围观群众。   她旁边的柯南望着他们的表演,扯了扯唇角。   嘛,你们能够自己编出来也不错……   .   “然后就是‘不落樱’了。”   又成功证明了一个怪谈只是人们的臆测,众人从画室走出来,除了某深知内情的向日,全都精神奕奕。   转换思路之后,他们反而不再为怪谈是假而遗憾了,心中充满了又戳破了一个流言的另类成就感。   仓桥涉领着他们往走廊方向走,一边解释,“白天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就是食堂和主干道交叉路口的那颗樱花树。已经过了花期,但是到现在还开着,所以就有了那株樱树是‘不落樱’的传言。”   柯南:“‘不落樱’我记得是……传说樱花树下埋了尸体,所以樱花才会会开得那么茂盛,甚至过了花期都不会凋零,对吧?”   仓桥涉点点头,“对,而且据说在‘不落樱’树下许愿,愿望就能够被达成……不过这个应该也是假的。”   “诶?”众人惊讶地扭头看他。   “因为这株樱花树是寒假期间移植过来的,刚才忍足君跟我说他已经找忍足理事确认过了,这颗樱花树的花期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它是理事会特意移植来的新品种啦。”仓桥涉摸了摸头,干笑道,“跟尸体什么的没什么关系,就是一株普通的樱花树,也没有实现人的愿望的能力。”   众人:“……果然是这样吗?”   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呢= =   一路走来证明怪谈们全都是假的,少年侦探团的小孩子们虚了虚眼睛,“你们学校的学生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仓桥涉:“额……哈哈,因为大家都是小孩子嘛……”   光彦叹了口气,“那这个我们还去看吗?”   步美:“白天已经看过了吧。”   说着她有点担心地低头看了看手表,“而且,现在是不是很晚了?”   “已经快九点了,”仓桥涉被提醒,也挽起袖口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抱歉,我也没想到居然搞得这么晚……不过只剩下最后一个怪谈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话音刚落,走廊右侧的玻璃窗忽然被灯光照亮。   一直没有参与他们谈话的泽田弥、柯南和源光三人同时回过头。   只见和艺术楼隔了一条主干道的教学楼里,有一间教室的灯忽然亮了。   “那是三楼,”柯南迅速地趴上了窗子玻璃,语速飞快问,“那边是几年级的教室?”   仓桥涉几人一怔,也跟着围了过来,“那好像是二年级……”   “啊!”他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向日岳人惊讶的声音,“好像是我们班。”   泽田弥在向日的大喊中皱了一下眉,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她远远看到对面的教室里似乎有人影幢幢,靠讲台的窗帘没拉,一个纤细的人影在讲台上一晃而过。   “那个,难道是……‘不存在的教室’?”仓桥涉同样注意到了这个场景,顿时惊住了。   元太、光彦、步美:“什么?”   “‘不存在的教室’,这个怪谈讲的是每个学校里都有一个没有记录的班级,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源光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几人身后,看起来没有一点紧张感宛如在讲故事,“怪谈的本体是一群没能在学校火灾里逃出去的学生和老师,他们死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依然随机在某些学校里出现,在夜晚来临的时候继续认真学习,努力准备着考试……就像现在这样哦。”   所有人:“……这么励志的吗?”   变成了鬼都还记得要好好学习,相比之下有着良好的环境重要的是还活着的自己居然如此不知感恩,简直像是浪费教学资源的废物啊。   “……”众人不知为何忽然羞愧。   仓桥涉干笑着接过话题,“是这样没错,总而言之……”   他一句话没说完,被柯南打断,“那边有人!”   “什么?”大家又迅速把注意力转移过去。   只见对面亮着灯的教室里,穿过前半段没有拉上的窗帘,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了窗台后,这一次不是一晃而过,她在众人视野中停留了好一会儿。   对方似乎是一名女性,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仿佛正在上课一般讲着什么。   众人:“!!!”   最后这个怪谈该不会是真的了吧?!   望着对面大楼那个分外灵异的画面,向日岳人咽了口口水,“我,我们先冷静一下,总而言之恐怖电影里面不是讲过吗,这个时候作为主角的我们最好不要冲动,跑过去作……”   他剩下的“死”字还没说完,就见到大佬们完全没听他的话,扭头就跑下了楼梯,俨然是想趁着怪谈还没消失作个热乎的。   向日岳人:“!!!”   你们悠着点啊,那可是一屋子的鬼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泽田弥、江户川柯南、源光一个个跑进楼道走掉了,在其他人茫然地朝自己看过来时呆了两秒,迅速把表情一收。   红发少年干咳了两声严肃道,“大概对面是哪个老师在备课吧。”   其他人:“……”   你刚刚真的不是这么说的。   向日岳人义正言辞,“也许是哪个新老师不好意思,半夜来学校练习呢?老师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当老师的,我们要给老师成长的空间啊!所以现在跑过去围观的话实在太不礼貌了,让弥他们悄悄去确认一下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跑过去老师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他的表情太过振振有词,小朋友们一时间被忽悠住了,纷纷愣愣地点头道,“这样啊,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向日岳人刚松了口气,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只在解说时有存在感的仓桥涉忽然举手,“那个……”   .   三楼的教室。   源光一脚踹开了门。   透过门缝传出来的隐隐约约读书声戛然而止,风从打开的窗枢吹进来,几人站在门口往里看去,明亮的灯光下,教室里空无一人。   柯南缓缓走进去,拿起第一张桌子上摆得端端正正的铭牌,上面是一个学生的名字,底下还印着班级,是那种学校统一发放给学生别在胸前表明身份用的。   铭牌有些旧了,上面还有大火撩过的痕迹,和冰帝窗明几净的教室和低奢风格的课桌放在一起,有种画风不统一的怪异感。   整间教室三十多张课桌,每一个上面都摆了一个这样的牌子,每一个牌子上的姓名都不相同。   它们端正地立在课桌中央,像一块块沉默的墓碑。   江户川柯南穿过课桌的走道,一一看过去,发现还有人在课桌上记了笔记,是几串零零散散的物理公式。   泽田弥和源光也跟着走进门,目光往教室后一扫,看到后面还立着几个高大的假人,像是围观学生学习的家长一样。   她的视线落在墙角,刚准备走过去,走廊上忽然传来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教室里的三人回过头,就看到被留在艺术楼的几个小孩子像一群圆滚滚的土豆接二连三从门口蹦进来。   “泽田同学,柯南……哇啊,这是什么?!”元太率先跑进门,然后就被满屋子的铭牌吓了一跳。   “别动那个!”柯南迅速地阻止了他想拿一个起来看看的行为,视线紧接着扫向跟着进门的向日。   没忽悠住吗?   黑发少年疑惑地用眼神表达到。   向日岳人一脸心累地指了指身后,仓桥涉跟在他后面走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我毕竟是学生会的会长,有点不放心,还是想过来看看。” 第63章 不存在的教室(二)   人都已经来了, 也不能把他们赶回去。   小朋友们一个个走进门, 抬眼就被满屋子的铭牌吓到了, 特别是发现铭牌上似乎还有大火撩过的痕迹, 无形跟怪谈的细节对上的时候, 哭唧唧地就挤在一起又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鹌鹑。   “柯柯柯、柯南,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光彦牙齿打了三个颤才成功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那么害怕就不要跟过来啊。   他的视线扫过教室后面的假人,表情丝毫不慌,特别淡定地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吗?”   少年侦探团:“啊?”   柯南:“就是上一次在帝丹小学的时候,不是也出现了怪谈的传闻,然后我们晚上去了学校调查,后来找到教室的时候……呐, 跟现在一模一样吧?”   “……”泽田弥默默看着他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忽悠人,而且其他人也果不其然地又被他忽悠住了。   “说起来……”元太望望摆在后面的假人, 又看看桌子上标着名字的铭牌, 产生了迟疑, 成为第一个上钩的小傻子, “的确是啊,那个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其他几人也跟着他的视线晃来晃去,感觉到了奇怪的熟悉感, 连互相抱着的手都松开了。   被夹在中间的灰原哀终于能探出头来,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叹了口气, 送了个助攻,“桌面上的铭牌代表班上的学生,后面的假人代表学生的家长,跟小林老师那时候的做法一样呢。”   小林老师是帝丹小学的老师,曾经帝丹小学也传出了怪谈的传言,少年侦探团大半夜跑去学校调查,结果发现那些奇怪的现象都是小林老师因为即将到来的家长会半夜在教室演习而弄出来的。   灰原哀一提,元太几人的思绪果然转到了这里。   “也就是说……”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们立刻跑到讲台上的课桌往下看,却发现底下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藏着人。   正愣神间,就见柯南指了指窗帘,“在那里哦。”   “哦哦!”   仗着自己离窗台最近,元太率先跑了过去,“哗啦”一下掀起窗帘,然后在某人意料之中地,成功找到了躲在窗帘后的老师。   源光走过来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人的?”   “能藏人的地点就只有那几个,她一定会躲在一个容易被小孩子想到然后找出来的地方。”   柯南顺口解释完,看着那个被元太找到后乖乖走出来的女教师,轻声问,“那是谁?”   从进教室门开始,泽田弥就已经望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了,她的神态有一点疑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她是祝部老师。”   她身边人勾了勾唇,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时候向日岳人也同时认出来人,惊讶喊道,“祝部老师!”   “向日同学……还有泽田同学也在这里吗?”   发现在场的还有两个自己班上的学生,半夜出现在这里的祝部老师脸颊上泛起一丝薄红,“实在抱歉,那个……吓到你们了吗?”   看看泽田弥还站在一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向日自觉担负起沟通任务,“这么晚了,祝部老师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那个,我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家长会做演习。”她果然说出了和柯南预想中一模一样的话。   小朋友们对视一眼,齐声重复,“家长会演习?”   “啊,对……”祝部老师有些腼腆地垂下头解释,“因为,其实我刚当老师没多久,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所以才想着晚上来学校练习一下,没想到被传成怪谈了。我本来是想等家长会过去之后就给大家解释的……”   “那这些铭牌是怎么回事呢?”光彦指了指桌面。   “那个是我在学校的旧仓库找到的,可能是以前的学生留下来的东西吧。”祝部老师也跟着将视线移过去,抱歉道,“因为正好和班上的学生数量相同,所以擅自借用了一下。”   元太虚了虚眼睛,“所以‘晚上在走廊上跑步的人体模型’该不会也是有人看到你搬东西,误会是模型自己在跑,所以才传出来的吧?”   祝部老师:“大,大概是这样没错吧……哈哈……”   几个小孩子围着老师说话期间,江户川柯南站在人群外,视线始终落在这个出场有点怪异的老师身上,然后他拿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下。   “呐,老师,这个题我不会做,能请教一下你吗?”   柯南的忽然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祝部老师看着举着手机表情单纯地望着她的孩子,下意识应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刚看向屏幕就愣住了。   “那个……”祝部老师迟疑地说,“小朋友,你这是物理题啊。”   柯南:“是啊,我在兰姐姐作业本上看到的,她也不会做准备明天去学校问老师,刚好现在有老师在这里我就帮她问啦。”   “原来是这样啊。”祝部老师在他面前蹲下来,笑着道,“对不起啊,这道题老师也不会。”   柯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诶?”   “因为老师是教国文的啊。”祝部老师苦笑道,“而且大学也是念的文学专业,已经好多年没有接触过物理了,物理公式都忘掉了。”   “是这样吗?”柯南眨了眨眼睛,失落地说,“我还以为只要是老师都会呢……”   祝部老师捂住了脸,“……非常抱歉。”   几步之外。   向日岳人:“……”   他望着那边那个天真可爱的江户川同学,表情先是惊悚,然后怀疑,最后冷漠。   他小心地挪到泽田弥旁边,鬼鬼祟祟压低了声线,“弥酱,那个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泽田弥:“?”   “江户川明显是在套路她吧?!”   向日岳人心有余悸,他早就发现了,这个江户川同学根本就有两个人格。表人格是天真可爱的臭屁小鬼,里人格就是位冷静狡猾的高智商大佬,现在的状况明显是大佬看你傻正处于往死里忽悠你的状态,要不是是因为祝部老师有问题他当场表演一个吃桌子!   然而,他刚在心里咆哮完,就见到他的小伙伴回头给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柯南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她说。   向日岳人:“……”   哪里有一直这样啊!你的女主角滤镜是有多厚啊!   .   冰帝的七个怪谈全部调查完毕,虽然都是假的,但这一趟探险也足够让小朋友们心满意足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因为不放心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单独回去,向日岳人干脆把他家司机找来主动承包下了送他们回家的任务。   学校门口,柯南站在台阶上冲车里的几个小孩子招了招手,“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泽田等一下来接她的人,顺便送她回家。”   三个小孩子挤在窗子边上,虚着眼看他。   “柯南好狡猾!”   “就是就是!”   “我也想送泽田桑回家啊,为什么只有柯南一个人可以留下来?”   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哈?”   他刚准备说什么,唯一还没有上车的向日忽然从旁边窜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们是不是还要回去做什么?”红发少年压低了声音问。   “嗯,的确有些事情还要处理。”柯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学校,“你们就先回去吧,不要操心这件事了。”   向日岳人忍了忍,没忍住,“既然已经知道学校有问题,明天找几个除妖师来处理不好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啊。”   柯南:“源光学长也是除妖师,还是除妖师世家。”   “那个人……”提起这个,向日默了默,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纠结的表情,“我总感觉有点怪怪的,真的可以相信吗?”   虽然怀疑救过自己的人不太好,但是每次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他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概是小动物天生的直觉?   他对这个看起来阳光爽朗的学长有点怂,潜意识里总觉得他的性格并不是表现出来的样子。   向日迟疑地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江户川有点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   向日岳人:“怎,怎么?”   “没事,”对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突然发现你还挺敏锐的。”   向日岳人:“???”   这个小鬼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以前一直觉得他迟钝吗?啊?!   然而这句愤怒的质问他没敢说出来,因为现在江户川柯南还是里人格的大佬状态,他有点怂,所以他不敢说话,他只敢默默BB。   然后这个冷静帅气的里人格就对他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向日岳人:“……是啊,我从未见过如此有分寸之人。”   一个正体不明的异空间都敢往里闯的人,你告诉我你有分寸?   江户川柯南:“……”   望着向日怀疑的表情,他有点无奈……也没办法跟他解释“第十三层台阶”的时候,他是根据源光的态度做出的判断。毕竟那家伙那个时候不像是真的让他去送死,他肯定有别的准备,需要有人进入那边配合,所以他去总比让向日和泽田去好。   然而源光的计划还没拿出来就被鸣人打断了,小狐狸露出獠牙宣告了他才是真正的BOSS。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干脆再次把鸣人拉出来当挡箭牌,“……泽田和鸣人都在呢,你就放心吧。”   “弥酱是很让人放心没错啦……”向日闻言果然松了口气,但是似乎还是有些纠结,“但是不知道她是体质特殊还是怎么样,总容易牵扯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柯南:“那不是正好吗?”   向日:“啊?”   “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只敢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全都挖出来,”黑发少年朝他扬起一个笑,湛蓝色的眼瞳如刀锋锋利,“……那不是正好吗?”   .   泽田弥望着街角发了会儿呆,直到柯南走到身边才回过神。   “都送走啦?”   “嗯。”柯南随口问,“电话打完了吗?”   泽田弥点点头,一边顺手摸了摸怀里昏昏欲睡的鸣人狐狸。   柯南跟着低头,这才发现小狐狸状态好像有点不对,“鸣人怎么了?”   “累了。”泽田弥揉了揉弟弟的头。   虽然狐狸形态承受的负担没有人形那么重,但是鸣人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中途还让九喇嘛出来吃了个东西,要不是他体质和灵魂都很特殊,早就该被强制打入沉睡状态了。   “这样啊。”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   柯南微微松了口气,伸手握了一下小狐狸的爪子,“那鸣人就先休息吧,没问题的。”   小鸣人挣扎着睁了一下眼睛,他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天生的直觉让他有种预感,姐姐他们似乎马上要面对很麻烦的敌人。   小鸣人努力地喃喃,“……我要保护姐姐。”   “嗯,鸣人很努力了。”他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在他头顶摸了摸,柯南平稳的声音落下来,“所以这个任务就暂时先交给我吧。”   意识被困顿坠着飞速下沉,小鸣人在对方的安抚下,终于闭上了眼睛。   看看已经睡着的弟弟,泽田弥想了想,把他递给了柯南,“一会儿我要是召唤出了什么,你带着鸣人走远一点哦。”   江户川柯南:“……”   看着小萝莉一副准备好放大招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啊,我知道了。”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64章 不落樱   源光已经靠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直到看着泽田弥和柯南将那一群小朋友都送走, 他终于歪了歪头, 望着走过来的两人,“都处理好了吗?”   江户川柯南:“啊。”   三人站在校门口, 面对着黑漆漆的校园, 有夜风呼啸着从高楼和绿化带的林木中穿过,发出的呼号宛如传说中带来灾难的妖怪“鵺”的叫声。   泽田弥:“从哪里开始呢?”   源光在夜风里伸了个懒腰, “嘛,前面都见识过了,不如先从那个唯一没有露过面的怪谈——‘不落樱’开始吧。”   .   十五分钟之后, 岔路口的樱花树。   源光扶着铲子的把手, 一脚把铁铲踩进泥土里。   他百无聊赖地铲起一捧土, 头也不回地泼到身后, 一边虚着眼睛道, “话说, 这个事我们是不是可以请两个学校保安来帮忙啊?”   帅气的话才说完, 忽然就过渡成挖土的苦力,作为一个芳龄十五的柔弱除妖师, 源光表示他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过于突兀的转折。   “抱歉抱歉, ”柯南拿着另一把锹走过来, “因为怕出什么事连累到其他普通人, 只好麻烦一下你了,需要帮忙吗?”   源光回头看了一眼:“……算了, 你和殿下还是在上面站着吧, 你们俩还没锹高呢。”   被攻击了身高的两人对视一眼, 柯南耸了耸肩,把锹一扔,“那就拜托了。”   源光:“……我觉得你这句话语气格外幸灾乐祸啊,是对我遇到二号的时候准备卖你的报复吗?”   江户川柯南:“……你那时候还真准备卖我啊?!”   泽田弥抱着弟弟站在一边,看看源光,又看看柯南,眨了眨眼睛。   黑发少年刚好扔下锹走回来,“怎么了?”   小萝莉睁着大眼睛地看着他,“感觉柯南比刚认识的时候活泼了一些呢。”   “诶?”江户川柯南一愣,“有吗?”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在树底下挖坑的源光忽然停下动作,“你们俩快过来看!”   他似乎找到了什么的语气让泽田弥和柯南瞬间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柯南大步走上前,拧开手表上的手电筒,持着灯光往坑底一照。   明亮的光线下,一截白惨惨的指骨正躺在铁锹旁边,后部分还隐没在泥土里没有完全出来。   源光拿起锹迅速地又往旁边挖了几下,掀开灰褐色的泥土,一具完整的手骨暴露在几人视野里。   “人类的手,应该是一名女性。”柯南的声音蓦地沉下来,“还有这些土……”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里层的泥土,放在鼻间轻轻嗅了一下,表情更加晦暗了。   “……里面肯定掺杂过大量的血。”   “……”源光拎着铁锹站起身,“我换个地方看看。”   .   他们在树底下不同的位置挖了三四个坑,每个坑底下都挖出了一具尸骨。   樱花树繁茂的根茎缠绕在尸骨中,这些坑洞凌乱洒在地面上,像一个庞大黑暗的秘密被敲碎了几片外壳,还有更加可怕的东西藏在更里面。   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挖出尸骸,连土壤都被血液浸染得变色,所以这片土地下到底掩埋了多少死不瞑目的人?   盘旋在校园中的夜风吹过,樱花的清香掺杂在生物烂到一半的腐臭里,被夜风带出很远。几人头顶的樱花树枝叶在风里摇晃,扑簌洒落一阵柔软的花瓣雨。   他们被这阵花雨淋得遍体生寒。   源光把铁锹扔到一边,“报警吧。”   柯南站在他旁边,目光沉沉落在坑里的尸骸上,“这件事警察能管吗?”   “警察本来就是管这个的。”源光说,“这是人类世界的规则,虽然只是人类自己制定的规则,但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神秘本身就是因人而起,这种普遍通行的规则,即便是在这边的世界也是适用的,所以很多妖怪都会自觉地离警察局这样的地方远一些。”   “是吗?”柯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接受得意外平静,他低低垂下眼压下了一抹复杂的眸光,拿出手机,“可是现在这些尸骨却是被故意藏在了樱花树下,真是讽刺……”   他话音刚落,手机上刚按下两个按键,手腕忽然一紧,被身边的小女孩眼疾手快地拉着拽到了身后。   一道青色的光擦着少年的手背没入地底,他握着的手机脱手而出,掉到地上滚了两下滑入土坑里。   几人同时面露警惕地回过头。   只见到对面隔了一条主干道的绿化带上,枝叶茂密的榉树底下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她一头黑发垂到腰间,靛青色的长长裙摆被夜风掀动,有种幽冷的气质。   望着来人,柯南随手抹了一下手腕流下的血,表情看不出半点意外,“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啊,祝部老师。”   祝部天行:“怎么猜到是我的?”   “旧校舍的走廊上,那些凌乱的脚印中有几个明显不属于小孩子,更像是年轻女性留下的。那时候我就开始猜测是不是有人在关注和引导学校里的怪谈,再加上祝部老师你今天出现得这么凑巧,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就因为这个?”祝部天行挑了挑眉,“也许我真的只是来做家长会演习,只是凑巧遇上这些事的呢?”   “可是祝部老师不是说了吗?你对物理不了解。但是那间教室的课桌上却记了物理公式的笔记。”柯南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小孩子的声音有种天真的稚气,“学校每天放学都有学生值日的,而且就算今天的值日生没有发现,但小学的课桌上,怎么都不该出现高中才会学习的物理知识吧?所以今天晚上的确有人在那里上了课,祝部老师你只是匆匆赶去掩盖这个异样的。”   “今天在楼梯间放干冰和红色颜料的也是你吧?祝部老师不希望我们继续查下去,想用那个把我们吓走?”   “啊啦,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安静听完了他的话,祝部天行略显意外地笑了一下,从树底下走出来。   随着落在她身上的树影缓缓后退,她的语气也逐渐低哑,温柔的声线中似乎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地想要冒出来,“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能蠢一点呢?乖乖被我骗过去;或者更聪明一点,装作不知道地离开这里不好吗?”   “抱歉,做不到,”柯南平静地说,“这样的聪明我可能永远学不会。”   今晚的月光明亮,照亮了前方的视野。她彻底走到光亮处,泽田弥几人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似乎是她的式神。   祝部天行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什么都要寻根究底的人,所以才会死那么多人啊。”   说完她就调转过视线,歪了歪头打量了一下站在前面的银发小女孩,这才十分温婉地双手交叠在身前俯下身行了一个古典的礼仪。   “初次见面,殿下,我是天邪鬼,代表组织向您问候。”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代号?”   “是的。”   “学校里的那个东西是你做的啊。”   “啊啦,被察觉到了吗?”   天邪鬼直起身,一手捂住唇,状似惊讶地笑了,“是的哦,我只是根据传说做了一些尝试,没有想到真的成功了,这个学校所处的地方不愧是重灵地的中心。”   小萝莉有点不赞同地簇了一下眉,“所以,樱花树下的人也是你杀的?”   “为了‘不落樱’的传说,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哦。”   天邪鬼坦然承认,深埋在树下的几十条人命在她口中轻飘飘的仿佛不值一提。她观察着小萝莉的表情,斟酌着说,“您不喜欢吗?我们也可以稍微收敛一点。”   “稍微?”   “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得到强大得怪谈必须要给出相应的祭品。等价交换,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叹了口气,理所当然道,“可是死掉太多人又容易引起注意,说起来殿下跟日本现在的统治者关系不错吧,能够帮忙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吗?”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对面,“组织一直都很想跟殿下接触,邀请你加入我们,只要您加入了,我相信这个问题很快就能够得到解决吧。”   泽田弥淡淡地说,“不要。”   天邪鬼笑了,她并不意外她拒绝得这么快,只是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有耐心地解释,“殿下可能对我们有一定的误会,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滥杀的坏人,都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落樱’是逼不得已,毕竟故事中的背景就是这样,你看,其他几个怪谈也并没有杀人对吧?”   “那是因为你还没来得及把他们改造成杀人的怪谈吧?”   她话音刚落,一个慵懒的少年音色忽然插进了谈话。   众人徇声望去,只见到站在樱树底下的金发除妖师懒洋洋挑起唇,“呐,我说得对吗?”   “怪谈会按照流程的故事行动,不愿意跟随故事的怪谈会被彼岸抛弃。你以这个学校为中心,在东京不止一座学校中散布了那七个怪谈,等它们成型之后,你就逐渐改变它们的故事,将原本恶作剧一样的行为改成真正地夺取人的性命,二号就是这样被改造的。这个学校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死人,是因为你还没有将怪谈改造完全,害怕现在暴露会引起关注,实际上在其他地方,被改造过的二号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吧!”   “噗呲。”   利器捅进□□的声音骤然截断了他后面的话,鲜红的血液飞溅,将他的视野都染得通红。   天邪鬼的声音在不远处冷漠地响起,“你的话太多了。”   源光怔怔地低下头,目光尽头只见一截灰褐色枝条从他胸口伸出来,像植物的根茎。他身后的樱花树忽然活过来,脚底下的根脉齐齐沸腾,宛如张牙舞爪的蛇群,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来,游走着缠绕上了他的四肢。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泽田弥和柯南应声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活过来的樱花树变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死死缠住源光的脚踝将他拖入黑暗深处。   “好了,殿下,”祝部天行在他们身后微笑着说,“跟我走吧。” 第65章 花子君   黑暗中樱花树的枝叶剧烈摇晃, 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藏在里面吞食着被拖进去的人的血肉, 源光的惨叫夹杂在“咯吱咯吱”的声响中在夜色里传出去老远,音效格外渗人。   祝部天行招招手, 让“不落樱”重新平静下来, 然后她望着面前的人,唇边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她对面的小女孩同样微抬着眸看向她, 表情有些沉默,她像是防备一般把剩下的同伴拽到身后, 抿了抿唇,“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祝部天行:“这个等你加入我们就知道了。”   泽田弥没有接这个话题,继续问,“死在铃木特快列车上的那个阴阳师也是你们组织的吗?”   “你说置行堀?”祝部天行也不在意她的回避,她知道小公主不会轻易就听从她, 但是她应对小孩子的经验丰富,故而十分有耐性地回忆了一下,“算是吧, 不过是底层的一个废物,我不太记得了。”   “置行堀……所以你们组织的人都是用妖怪命名的?”   “对啊,你也有——玲彦姬,那位把太阳天之岩背后放出来的女神, 您认为怎么样?”   泽田萝莉显然认为不怎么样, “拿走道成寺钟的那个人又是谁?”   “嗯?拿走道成寺钟?”   祝部天行悠闲的表情一顿, 终于楞了一下, “道成寺钟不是毁了吗?”   泽田弥顿了顿, 捏了一下背后人的手指。   收到她的暗示对方似乎有点无奈,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坚持,举着领结变声器换了个话题,“铃木特快列车发车的那天,除了置行堀,你们组织里还有谁在那辆车上?”   然而祝部天行并没有被跟着岔开注意,反而把他这个问题和前面那句话连了起来。   她瞳孔猛地一缩,方才悠闲得宛如猫捉老鼠的姿态一扫而空,脸上的情绪下意识带上了一抹恐惧,“……是他?他没有上报组织自己把道成寺钟拿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她身体一个激灵,脸上血色都褪了一层。   她的表情不像有什么抓住了同僚小辫子的喜悦,反而像知道什么要命的东西,即将被迫成为一条要被大火殃及到的池鱼,连身体都有些僵硬起来。   这个表现异常得实在明显。   柯南捏着着泽田弥的指尖,从后面越过她的肩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拿着变声器用泽田的声音试探道,“你在害怕?”   “闭嘴!”   祝部天行一句大声的训斥脱口而出,声音砸落在空旷的校园里,被曲折的高楼折返出隐约的回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额前瞬间浮起一层薄汗,慌慌张张把那层贵女的仪态找回来武装回身上,然后,像光着身子在外面走的人重新穿上了衣服一样,她喘了口气,终于站直了身体抬起头,往回找补地温柔笑了笑。   “那个人……殿下还是不要遇到为好。”   她难得发了点善心提醒,随即像是逃避这个话题,匆匆撇过头道,“好了,殿下,问答游戏结束了。时间不早了,快点跟我走吧。”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在这里做的事情,组织的其他人知道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祝部天行的表情就微妙地变了一下。   泽田弥:“看来其他人不知道啊,你是私自行动?”   祝部天行的脸一冷,“我已经快要成功唤醒那个东西了,而且只要在这里把你回收回去,就能够功过相抵,殿下,跟我走吧,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次。”   唤醒那个东西?   泽田弥没有把她后面的话放在心上,听到前半句时下意识抬头望四周看了看……是那个吗?   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灵感,放在身后的手就被轻轻握了一下。   柯南在她身后放下领结变声器,示意她可以了。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等把这个人抓回去再说吧。”   少年低低的声音落在她耳根后面,小萝莉回过神,重新看向还在等着自己答复的人。   “还是不要。”   “嗯?”   祝部天行陪她聊了半天最后换回个拒绝二连,她眉头一皱,终于意识到什么,语气咬牙切齿起来,“你在耍我?”   泽田弥:“……”   对啊,好过分哦。   可是刚刚的话全都是柯南说的,我什么也没做啊。   她无言地替小伙伴背下这口锅,眼看着对面人的表情彻底阴沉,眉宇间虚假的温柔裂开一条缝,一丝隐藏已久的杀意终于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抱歉了,殿下,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看来我必须要用一些强硬一点的态度了……去把殿下请过来,另外一个直接杀掉。”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式神应声而动,黑色的大鸟“刷拉”一下张开了双翼升到半空,朝着对面两个小孩子俯冲而去。   黑色的巨翼遮天盖地,仿佛将月光都遮挡住了。   黑漆漆的影子将两个小孩子笼罩其中,他们似乎被吓愣住了,直愣愣站在原地连逃跑都忘了。   啊,果然,早就该这样做了。   像是把刚刚受到的惊吓化成怒气一口气吐了出来,祝部天行随手将一缕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唇边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刚刚还让她耐下性子哄了那么长时间,以为能轻松一点骗过来,接过最后还是要动用武力,真是不知好歹……   她的唇角刚刚挑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一道飒然风声忽然在空旷的路口响起,紧接着眼前的夜色被雪亮的刀光照亮。   黑暗中电射而出的刀光仿佛带着血色,闪电般撕裂天空,黑色大鸟的身体猛然僵在半空,巨大的身体从上到下缓缓蜿蜒出一条红色的血线。   一蓬鲜血溅射而出洒进樱花雨中,慢悠悠飘落的花瓣被血打落,那抹红更加深了。   “啪嗒。”   式神被一分为二的尸体僵硬地掉在了地上。   刀光亮起的瞬间,柯南眼疾手快地拉过面前的人,抬起另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扭头朝突然出现的人抱怨,“喂喂,这里还有小孩子呢,刚刚的场面过于血腥了吧?”   “小孩子”泽田弥在他的掌心下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她其实感觉还好,乖巧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来人懒洋洋摆了摆手,“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们熟稔的对话像是早就知道彼此存在一般,祝部天行唇角的笑意错愕地僵住,盯着那个把自己的式神一刀秒了的人,甚至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你是谁?”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视野,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明治时期的黑色校服将他的身体包裹得单薄瘦削,月光凝在他手里的刀尖上,正好照亮了一滴顺着刀锋往下流的血。   他慢悠悠回过头,灿金色的眼瞳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一片沾着血的樱花缓缓飘落在他的发间,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夹住花瓣摘了下来,再抬眸时视线正好和祝部天行对上。   他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皮肤,贴在左脸上的画着赤红“封”字的符篆,还有萦绕周身的幽幽鬼火,无一不透出一股阴郁不祥的气息。   无形的压力和危险扑面而来。   目光交接的瞬间,祝部天行心底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学校居然有这种程度的恶灵吗?   ……这种程度的恶灵栖息在这里为什么这所学校的人还能活着?   她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你到底是谁?!”   “诶?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跑来这所学校制造怪谈啊。”   她的质问被一个尚且稚嫩的少年音色打断,祝部天行下意识回头,只见到那个一直都没被她放在心上的小鬼从小公主身后走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向她。   “七大不可思议的最后一个,也是流传度最广的那个,‘厕所里的花子’,怎么,祝部老师你没有听说过吗?”   祝部天行:“!”   她双眼微睁,愣住了,下意识道,“我以为花子是女的?”   毕竟地点也在女厕所不是吗???   众人:“额……”   不知为何现场的画面忽然尴尬了一下,紧张的对峙场面忽然变了一点点画风。   柯南和泽田弥的目光同时飘了飘,按理说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边的花子是男孩子呢。   然而当事鬼并没有体会到大家的尴尬,依旧一脸爽朗,“我的确是男人哦,除了这个其他跟传说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住在女厕所这一点也是一样的。   祝部天行:“……变态么你?”   泽田弥、江户川柯南:“……”居然无法反驳。   场面一时间更尴尬了。   花子君:“喂喂,作为同伴你们好歹站在我这边帮我反驳一下啊……我太伤心了,再见。”   黑发幽灵说着就随风而逝。   泽田弥:“……”   江户川柯南:“你给我回来啊!”   .   不知道很少有人能和他说话的原因,花子君意外地好哄。柯南喊了一嗓子,他就听话地幽幽地飘了回来,脾气看起来跟那个酷炫的出场完全不相符。   黑发幽灵绕着他们飘了一圈,非常有求知欲地问,“话说回来,少年你们是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泽田弥困惑地看向他,“你们不是长得一样吗?”   “……”花子君幽幽看她一眼,“没有问你,你开挂了,下一个。”   被“下一个”的江户川柯南:“……不是很明显吗?你和除妖师源光是同一个人这件事,或者说是你假扮成了源光的样子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插进来一句祝部天行惊讶的质问“什么?!”   花子君回头看了看她,默默伸手一指,“你看,她就没发现……所以哪里明显了?”   祝部天行:“……”   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   被花子依依不饶盯着的柯南叹了口气,“要我从头说起吗?你在‘第十三阶楼梯’那里就露出破绽了。”   “‘话虽如此,我才不想承认这个是二号就是了’这句话是你说的吧,比起人类,这明显是站在怪谈那边的语气啊。” 第66章 怪谈们   “音乐教室的怪谈弹的钢琴曲是《梦中的婚礼》,对初学者来说虽然有些困难, 但是对怪谈来说应该非常容易才对。我一开始说它弹错了是骗元太他们的, 但是在我们走到音乐教室门口的时候,我注意到了, 你站到门口准备开门的一瞬间, 音乐乱了。”   “对于怪谈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情况,它是察觉到了门外的你, 被你吓到才弹错了吧?可是如果是发现门外面是要来除掉自己的除妖师的话,怪谈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直接跑掉才对, 但是它依然等在那里,说明它虽然害怕你,但相信你不会对它做什么, 因为你和怪谈是一边的。”   “我们送向日他们回去的时候, 你一开始是和我们走在一起的, 但是一到学校门口就停下了, 因为你受到身为怪谈的限制不能走出学校吧?”   “还有送走他们后你说的那句‘前面都见识过了,不如先从那个唯一没有露过面的怪谈——‘不落樱’开始吧’”   “然而实际上除了不落樱,厕所里的花子和跑动的人体模型我们也没有看到, 你下意识地没有把它们算进去,说明对你而言,它们是现身过了。保健室的人体模型的背面有一道长长的刀口,和‘第十三层阶梯’时那些手臂受的伤一样, 那是你干的吧?你赶在我们到保健室之前, 先一步把那个怪谈干掉了。”   柯南一口气说完长长一串, 直到这里终于停了一下,声音略微低沉下来,“因为那个怪谈受到了‘改造’,也已经杀过人了是吗?”   穿梭而过的夜风吹起了花子垂落在眉宇间的额发,黑发幽灵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柯南顿了顿,风轻云淡地绕过这个话题,“在樱花树下挖坑的时候,你让我来给警察打电话也是因为你自己不能报警吧……还有其他一些细节我就不提了,总而言之,破绽很多,所以我早就发现了。”   他话音落下后,现场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啪、啪、啪”三声拍掌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就见祝部天行慢悠悠放下手,“很精彩的推理,原来你这么聪明啊小弟弟,我都有点可惜了。”   她话音里夹杂的硝烟味瞬间把众人重新拉回了剑拔弩张的决战现场。   “本来不想用这个的,毕竟是半完成品,但是你们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看来不用不行了。”她十指交错抵在唇边,歪了歪头温柔地笑了,“现在想想,让你们见识一下也不错,我最得意的杰作。”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丝震动,泽田弥几人觅着动静回过头,只见到身后的“不落樱”再次活过来,从地面抽出根茎,变成长满“手脚”的怪物。   与此同时,一个纤细的女人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是他们在画室中看到的那个会动的蒙娜丽莎画像。她身边是一个带着白色手套的消瘦男人,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的勒痕,很显然就是那个在音乐教室自杀的音乐老师。   在两“人”身后,更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他们穿着款式老旧的校服,有的手里还拿着书和笔,生前应该还是还在念高中的年纪,打头的是一个带着眼镜身材纤细的老师。   泽田弥、柯南和花子君一步步后退,渐渐地被这些“人”围在了正中间。他们听到了“人群”外的天邪鬼志得意满的笑声。   “这都是你们的错哦,都怪你们不乖乖离开,非要挖掘真相。秘密只要永远是秘密,就不会忽然变成吃人的怪物,如果你们还能活着出去,要记住这个教训啊……嘛,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泽田弥默了默,回头看向身边的人,“真的不让我动手咩?”   “你安静待着。”柯南头也不回地说,一边冷静地观察着围过来的鬼魂,视线冷不丁地和走在最前面的音乐教师对上。   身材瘦削气质也有些萎缩的男人垂着脸,目光看过来时似乎是认出了他,艰难地张开嘴做了一个口型。   “快跑!”   柯南一怔,然而紧接着男人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他们扑过来。   这一声哀嚎似乎拉开了大战的帷幕,花子刚刚把男人踹出去,其他人影接二连三地就冲了上来。   泽田弥迅速地把柯南拽到身后,一个响指,重新张开了结界。   金色光芒张开的瞬间,一条粗壮的根脉由上至下狠狠抽下来,撞得金色的波纹如水波荡漾。   小萝莉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水晶珠串,清澈的眼瞳倒映着面前的画面。   江户川柯南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飞快道,“再等等。”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迅速调开联系界面,发了封邮件出去。   第二道抽击紧接着砸下来,只不过刚落到结界表面,就被一刀斩断踢了出去。   花子君在残存枝干上借了个力,又重新跳回去踹开一个准备往结界上扑的学生幽魂。   “喂喂,少年,你的大招呢?”   柯南手指迅速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拉开一个页面,看了一眼后台数据,大脑飞快计算。   “五分钟。”   花子君:“我信了哦。”   .   几乎是同一时间,向日家的车上。   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元太就嚷嚷着饿了想吃东西。   向日岳人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正在作死,心中心神不宁也不想这么快回家一个人等着,干脆让司机把他们一车小孩子拉去还开着门的快餐店吃了个夜宵。   不到十点的时间,对大部分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快餐店的人也不算少。   向日拿着汉堡啃了两口就觉得没胃口地扔到了一边,自己守着手机焦急地等消息。   那个源光学长到底靠不靠谱啊,江户川到底在计划什么,他怎么感觉这么慌呢?还有弥酱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他正胡思乱想地自己吓自己,听着旁边几个小孩子无忧无虑地叽叽喳喳,“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抓狂再次涌上心头。   唉,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可真幸福。   他深沉地想。   向日少年的思维刚进入哲学领域,眼看着思想都快得到升华,忽然被光彦一声兴奋的叫喊拽了回来。   “诶?大家快看,真的发了帖子,在冰帝的论坛上。”   其他几个小孩被他吸引过注意力,听着他举起手机念,“因为最近学校内怪谈的谣言泛滥,学生会特地邀请帝丹小学少年侦探团的成员前来调查……嘿嘿还提到了我们!”   元太和步美立刻挤过来盯着他的手机,“光彦,这是什么啊?”   “临走之前柯南告诉我的,说我们这次的行动被冰帝学生会记录了下来,还在网站上发了帖子,让我回去之后就去冰帝官网上看看。”光彦指着手机,“你看你看,这里提到我们了哦。”   “真的吗真的吗?”元太和步美见状也跟着兴奋起来,“说什么了?”   光彦继续往下看,“额,后面讲的就是怪谈的事,说学生会来到怪谈中艺术楼的B楼梯调查时,发现有人在现场放了红色颜料和干冰,怀疑怪谈为有人故意创造出来的谣言,希望冰帝的学生如果掌握了相关线索,主动站出来揭发。然后也已经确认美术室前的B楼梯只有十二阶,与怪谈传闻不符……后面还放了一段视频。”   他顺手把视频点开,“啊,是向日同学。”   视频中,虽然光线比较暗,但向日岳人的红头发在暗处也相当明显。镜头只往他身上晃了晃,就对准了脚下的楼梯,跟着爬楼梯的向日岳人一步一步往上走,背景音里还有向日的计数。   “……十、十一、十二,呐,大家看吧果然只有十二阶,所谓的美术室前的第十三阶楼梯是假的啦。”   帖子是忍足侑士以学生会的名义发的,甚至还被转到了学校的官网上,点击率在他们看的时候就已经飙升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冰帝的学生们不仅是小学部,国中甚至高中部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帖子,大家纷纷在底下踊跃留言。   有讨论怪谈的,有觉得这个调查很有意思准备追直播的,也有觉得学生闲的没事来做这种事关键是为什么不喊上他的……   当然,最多的是——   “为什么是向日来录视频?泽田学妹不是也参加了吗?我们要看泽田学妹!”   “没错没错,居然只给了泽田学妹一个镜头,摄影师差评!”   “萝莉萝莉萝莉……我要看萝莉嘿嘿嘿……”   “楼上发言警告!”   小孩子们挤在一起认真地看完了帖子和最上面的评论。   光彦:“大家很关注这件事情啊。”   元太:“是啊是啊,都在讨论呢。”   步美的关注点和他们不太一样,“只说了‘第十三层台阶’吗?”   光彦紧跟着往下翻,“后面还有,好像当时是实时更新的,忍足学长编辑完一段就发了一段,我看看,都是我们刚刚调查的结果——‘音乐教室自动演奏的钢琴’其实是教室里的播放器坏了;‘画室里会微笑的蒙拉丽莎’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不落樱’花期持续到现在是因为理事会移栽的特殊品种;‘不存在的教室’是有学校的老师晚上借用教室为即将到来的家长会做演习;‘走廊上跑动的人体模型’也是老师在搬动模型到教室时被其他人看到误会了;最后‘厕所里的花子’学生会成员去敲过门了,根本没有反应……所以最近学校流传的‘七大不可思议’其实全都是误会,啊,后面还有个投票。”   “嗯?”向日岳人终于将注意力转过来。   前面那些忍足侑士都跟他说过了,他基本都知道,所以听几个小孩讨论的时候他一直兴致缺缺地在旁边单手支着脑袋发呆,唯独光彦最后说的那个投票他没听侑士提过。   他飞快地挤开了元太的脑袋凑过去,目光垂下往光彦手机上一瞟,只见到那个帖子的最后果然有一个投票。   【你现在认为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是真的还是假的?PS:敢瞎投就承包三个月的打扫旧校舍厕所哦】   后面那个威胁太过凶残,冰帝的学生们老老实实都投了“‘七大不可思议’是假的,怪谈根本不存在”。   当然,也不是没有想作死的,但是还是惜命的学生居多,“怪谈是假”的票数遥遥领先,都快要赶上冰帝小学的人数了。   “怎么这么多人投票?”   向日岳人愣住了,然后旁边就传来一个力道把他挤到了一边。   元太:“向日,让我看看啦。”   坐在最外面的灰原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挤来挤去的小傻子,“你们自己不是都有手机吗?”   小傻子们:“……对哦!”   向日岳人一拍脑门,重新弹回自己的座位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时候他才发现手机上有学生会发过来的邮件,提醒他立刻上线看网站上的辟谣帖子,并且不要忘了最末尾的投票。   看格式这封邮件应该是学生会群发的。   “怎么回事?”向日拿着手机愣住了,“突然闹这么大动静,侑士那家伙在搞什么?” 第67章 咒   花子君虽然是七大怪谈中最厉害的,但到底只有一个。   被天邪鬼调动过来的怪谈太多了, 其中光“不存在的教室”中就有三十多个幽魂。   双拳难敌四手, 况且这有七十多只手,再加上个变成了章鱼怪的“不落樱”, 手简直要数不清。   没过多久, 金色的结界就被幽魂包围了起来。   泽田弥站在最里面沉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扑到结界上的学生和老师,最前面的女教师一拳锤在了金色的咒文上, 手掌被金光炙烤得“滋滋”作响,她蔚蓝色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里面的两个小孩子。   “呐, ”柯南望着外面的前仆后继的身影,轻声问,“为什么呢?”   泽田弥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沉默地看着女教师身边的学生紧跟着扑上来。   他手上还自带了“武器”, 不像老师那样砸墙式攻击,而是拿着笔一下一下往里捅。   大概这样的确比较有效率, 也大概是承受了许久的攻击的确快到了极限, 他坚持不懈地捅了几十下, 最后一下重重落下, 金色结界荡开的一圈圈水波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这道裂痕刚一出现, 像是夜空中的明星,瞬间把所有人目光集中过来。   甚至制造出那道裂纹的学生自己都好像被这个“意外之喜”砸懵了, 僵在原地。   下一秒, 一股力道猛地从旁边撞了过来, 他被人抱着摔到地上往外面滚了好几圈, 最后摔进一个大坑里。   学生枕着坑底的尸骨,怔怔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夜空,“……老师。”   几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滚进了坑底的泥土。   扑倒他的女老师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再次被控制着站了起来朝结界走去。   她惨白的脸颊上滚落两道透明的泪水,一步一步往前走。   隔着结界的金光,泽田弥再次对上了她的眼睛。   难过又痛苦的,被泪水洗的盈满悲伤的眼睛,好像在对他们说话。   【快逃走啊!离开这里,快点!】   “……所以,为什么呢?”   泽田弥看着结界外又一个差点突破了封锁的学生被他紧急关头摆脱了控制的同伴挣扎着拖了下去。   眼前的场景几乎颠覆了正常人的认知,多讽刺啊,身为人类的祝部天行把自己当成了天邪鬼,驱使怪谈去杀人,然而本该站在对立面的怪谈们却在尽最大努力摆脱控制想要保护他们。   女教师重新走到了结界外,她一头撞到那条裂缝上,睁大了眼睛直直地望过来。   泽田弥看到她没有血色的唇努力地张开做了一个口型。   ……快逃。   金色的裂缝越张越大,就在她半个手臂都要伸进去时,一个身影忽然从天而降,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喂,少年,”花子略略侧过头,声音有一丝喘息,“还没好吗?”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江户川柯南再次刷新了手机页面,垂下眼定定注视向最底下的投票人数,“……差不多了。”   ……   【投票:你现在认为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是真还是假?PS:敢瞎投就承包三个月的打扫旧校舍厕所哦】   一个学生单手支着脸看到这里,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假的吧。”   “肯定是假的啊,傻子才信。”   “学生会都确认了应该是假的。”   “这种事居然真的有人信啊。”   “我觉得是假的。”   “假的吧。”   “假的。”   “假的”   “假的”   ……   【嗯,是假的哦。】   冰帝的上空似乎有这样一个意志开口说道。   正抱着臂靠在树干上的祝部天行一怔,脸上悠闲的看戏一样的神色略微变了变。   不落樱、音乐教室的老师、蒙拉丽莎画像、三十多个学生和老师……所有的怪谈动作全部顿住,僵在原地。   像一个灾难题材的电影播放到一半忽然卡顿,幽灵的影像一阵模糊。   女老师的幽灵被某种力量束缚死死束缚住,露出了怔愣的表情,半晌,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望着对面结界中的两个小孩,她的唇角忽然往上勾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是音乐教室的老师、蒙娜丽莎画像、班上的学生……幽灵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就好像有某种力量忽然发威,把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怪谈们全都弹了出去。   巨大的樱花树摇摇晃晃地定在原地,重新变回了一颗普普通通没有灵智的树木。   与此同时,祝部天行的感知中自己和怪谈们的联系一个个断掉了,苦心经营眨眼间付诸东流,她猛地站直了身子,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场景几乎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差点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高明的幻术。   这么多怪谈,一瞬间就消失了?   就算是组织最厉害的那几个家伙来,也不可能一次性把它们全都干掉。   “这到底怎么回事?!”祝部天行气疯了。   “‘语言是所有人都能够使用的咒’,这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大阴阳师曾经说过的话。”   似乎还嫌她疯得不够,有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青衣女人猛地扭过头,“……你说什么?”   “给你解释怪谈消失的原因。”   她仿佛要吃人的视线下,江户川柯南淡淡地说,“有人告诉过我,‘神秘’原本就是从人类的想象和相信中诞生的,所以它现在被人类否定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祝部天行怒火高涨乎下意识就想反驳这句话,然而刚要开口就愣住了。   ……从哪里反驳?   “神秘”是从人类的想象和相信中诞生的,这是她刚成为阴阳师时就被告知的基础。   所以按照逻辑推理,它能够被人类否定……有哪里不对?   可就是不对啊!   一个来自她受过的所有教育汇聚成的声音在大声在脑海中回荡,拒绝去承认。身为高贵的阴阳师,她怎么可能被普通人打败?   “……”无法反驳的焦躁在胸腔中打转,一轮一轮炙烤着她供奉在神态上的信念,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某些她以为会永固在心底的东西崩出了一条细碎的裂痕。   她死死盯着面前那个黑发小鬼的眼睛,浑身杀气沸腾得像汹涌的潮水,然而对方在她的视线锁定下平静地抬头和她对视,没有表现出半点她想要的恐惧反应。   她没能找回身为阴阳师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反而被对方镇定的目光看出了一丝心慌……她自己都说不清这心慌从何而来。   柯南在她越发凶狠的视线下平静地说,“这座学校的学生和老师才是这里的主人,怪谈是因为他们而起的,他们当然也有权利请它们离开。当全校大部分人都否定了怪谈的存在的时候,它们自然而然就只能从这里‘消失’了……也顺便摆脱了你的控制。”   祝部天行:“……你说我被普通人打败了?”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瞳孔中都浮现出一丝恍惚。   然而柯南并不关心她的想法,依旧不紧不慢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态度踩碎了她的侥幸。   “很惊讶吗?然而人无论拥有多神奇的力量,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整个群体。这个世界上真正掌握了‘力量’的,终究还是占了人类绝大多数的既没有异能力也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类。”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意承认你和其他人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大的差别,你也只是被涵盖在人类这个群体范围内,能够被集体意识否定的普通人。”   像是有一声雷鸣在天灵盖上方炸响,沿着她极力压下的焦躁烧出一场燎原大火。   天邪鬼被劈得僵在原地,垂在身后的长发被夜风吹得像一团张牙舞爪的水草,她的眼瞳中像是起了一场地震,有什么立在她心里宛如丰碑的东西都被这场地震动摇了。   泽田弥有点呆地回望身边的人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踩着天邪鬼的痛处给了她最后一击。   柯南……好像在生气?   她抱着弟弟有些迷茫地想到。   她太少见到这个人生气了,甚至有时候会怀疑冷静如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所以原本自己也要生气的,忽然就被吓回去了。   她懵逼地撸了撸弟弟,平复了一下被惊到的心情,再回神时忽然听到天邪鬼一声刺耳的大喊。   “……不可能!”   她优雅的仪态被砸了个粉碎,死死盯过来的目光甚至透出一抹鬼气。   “你在骗我,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他没有消失?!”   她的手指绷得笔直,用力得几乎颤抖地狠狠指向持刀挡在他们面前的花子。   她的脸激动得泛起一丝血色,泽田弥的目光扫过去,歪了歪头。   “因为我承认他了啊。”   祝部天行怔住,她愣愣地看着银发小女孩朝自己看过来,眼底眸光平静。   “花子君不是作为怪谈,是作为和我契约的妖怪存在在这里的。”   那个在美术楼B楼梯时,她在紧急情况下念出来的咒文,并不是没有生效。   它给她契约来了一个附近最强大的灵,就是正好跟着他们到了那里的花子君。   “所以,没有骗你哦,这个学校里所有的怪谈都已经消失了。”   还在挣扎着反驳的女人因为她这番话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她沉默了良久,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所有的怪谈?那这个呢?”   她猛地从口袋里抓出一张纸,然后咬破手指凌空画了个符文,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无口女,出来吧!”   无口女?   泽田弥被这一嗓子喊得懵逼了一下,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几天前上课时祝部天行给他们讲的那个怪谈。   那个可怜的,哀求僧人把“口”还给她的字灵。   她刚想到这里,一缕清甜的栀子花香飘过鼻间,幽幽的白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连带着祝部天行像是疯了似的的狞笑。   “去吧无口女,把他们全都干掉。”   没有口的女人身体微微一震,但她刚拖延片刻就被毫不留情地催促。   “快点去!别忘了你的本体在我这里,你不想拿回自己的口了?”   “……”无口女沉默半晌,身体一转,单薄的身影像一个被风撕扯着的纸鸾,摇摇晃晃地朝他们冲过来。   “啊,失算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花子第一时间将两个小孩挡在身后,叹了口气,“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啊你们,一个一个地跑进来搞事经过我的允许了吗?我说你啊,能出去吗?离开这所学校你干什么我都不管的哦。”   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对无口女说的,然而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她长长的袖摆下露出尖利的爪子,一爪抓破空间朝他冲来。   黑发幽灵往后一跳,敏捷地躲过对方的攻击,顺手重新从校服下抽出刀,“结果还是要打啊,我明明不是武斗派来着。”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怪谈迅速过了两三招。   祝部天行在无口女身后猖狂又怨毒地笑,“没用的,无口女的怪谈已经诞生了近千年了,区区几十年历史的‘七大不可思议’,就算你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也没办法跟她相比!”   “哦哦,厉害厉害。”   刀光一闪,再次和对面对拼过一招,花子迅速往后跳到了半空中。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这样啊,那我也认真一点好了……过来,白杖代。”   白色的幽火应声飘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见他忽然一键换装,仿佛当场氪了一个觉醒皮肤。   换了一身军装气场忽然强大的黑发幽灵抬手压了压帽檐,踩在身后的樱树上闪电般俯冲下来。   看起来不只气场,连速度和战斗力都翻了一倍。   泽田弥、柯南:“……”   虽然情况紧急,但他们依然有一句槽不吐不快。   ……所以说刚刚那么危急的情况你压根没使全力,完全是在旁边摸鱼吗花子君? 第68章 魍魉之匣   花子君觉醒之后,一改方才被压着打的劣势, 跟无口女有来有往起来。   局面眼看着陷入了僵持。   望着那个在夜空中时不时闪过的白影, 泽田弥有点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觉到了一点奇怪的熟悉。   “那是她几天前在课堂上讲的怪谈?”柯南在她身边问。   泽田弥点了点头。   “……有点奇怪。”他紧接着说了跟她心中想的一样的话。   泽田弥疑惑地回头, 见他轻声解释, “我向花子君询问过,怪谈的产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除了有足够广的流传度和认可度, 产生怪谈的土壤也是非常重要的。”   “土壤?”   柯南:“就是和故事背景相同的环境。‘七大不可思议’的背景都是在学校,所以它们会出现的地点也是在这里。但是无口女那个怪谈, 它发生的背景是在深山古寺,出现的人物也是僧人、阴阳师,和这里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再加上它实际上只在这所学校流传了两三天, 它是怎么被召唤出来的?”   这个怀疑的确十分有道理, 泽田弥顺着他的思路补充,“如果有规格外的力量插手, 也是有可能的。”   “规格外的力量?”柯南先是一顿, 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之前说在这个学校做的实验, 是什么?”   “这个啊, ”泽田弥想了想,“应该是‘魍魉之匣’。”   柯南:“魍魉之匣?”   “是一个装着怪谈的‘匣子’, 也可以理解成泰山府君那样的概念性的存在。可以当它有实体, 也可以当它没有实体。”小萝莉认真回忆当初晴明是怎么跟她讲的。   ……   “就如同泰山府君是人们的‘咒’制造出来的神明, ‘魍魉之匣’也是同样的。天地间有这样一股力量, 人们将其称之为‘魍魉之匣’,并且编造了‘装着妖怪的匣子’这样的故事流传。于是,‘魍魉之匣’就诞生了,并且真的掌控了将怪谈关进去就能生成出怪谈中的妖怪的能力……‘魍魉之匣’的本质,就是将人类的想象和恐惧实质化——这样说姬君明白了吗?”   ……   泽田弥把回忆重新翻出来,简单给柯南解释了一下“魍魉之匣”的来由,最后总结道,“所以,现在整个冰帝就是一个还未彻底成型的‘魍魉之匣’。”   千年前的大阴阳师这种将所有的“神秘”都归结到人类“咒”上面的解释方法,看似玄而又玄,但是莫名透着一股极为缜密的理性思维。   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没有来由的,所有灵异的根源都是可以解释的。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随意插手更改别人命运的存在,就连“神明”也是人创造出来的。   这种极端冷静犀利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剖析世界的思维方式意外地契合工藤新一的世界观。   对于泽田弥的解释,他接受得飞快,并且迅速找到了其中的矛盾点,“祝部老师想要用冰帝特殊的环境来唤醒被称之为‘魍魉之匣’的力量,制造一个真的‘魍魉之匣’出来。但是到目前为止她的计划还未成型,‘魍魉之匣’也没有真正被制造出来,所以她实际上还没有掌握将怪谈中的妖怪召唤到现实的力量,这个无口女应该是她通过作弊的方式召唤出来的……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她借用的是谁的力量?怎么借用的?”   只要找到这个关键,就能顺利解开面前的死结。   他们刚讨论到这里,天外忽然飞来一句花子君急促的高喊。   “你们两个,快点躲开!”   一道青色的光芒紧跟其后急射而来,伴随着天邪鬼得意怨毒的笑声,“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阴阳师啊,也不完全是靠式神战斗的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柯南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就看到身边的小萝莉毫不犹豫地把他往身后一拽,自己迎上了那道光。   江户川:“!!泽田!”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幽白人影忽然闪现过来,将银发萝莉挡在身后。   青色的光芒眨眼间没入那人纤细的身体,祝部天行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忽然出现在泽田弥面前的无口女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女孩,漂亮的眼睛倒映出她完好无损的身影,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脱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幕,一时间居然呆住了,直到祝部天行第一个回过神。   “……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她死死攒着手中那页纸,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抹背叛了自己的白色幽魂,宛如一个输红了眼睛的疯子。   “我让你去杀了他们,你没有听到吗?你想让我把这个东西撕了吗?废物!蠢货!快点给我去啊!!”   她像彻底撕下了那层优雅的皮,把丑陋不堪的内里暴露在了人前。   天邪鬼恶劣的咒骂声中,柯南怔怔地望着跪在几步外的那抹白色影子,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前的人。   银发萝莉正露出有一点无措的神色,似乎也被这个意外的场面弄得有些茫然。   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精致侧脸,柯南忽然想起之前花子说过的一句话。   “殿下可是非常受这个世界宠爱的存在呢。”   所以,规格外的力量……连用圆珠笔和便签纸画符咒都能应验算不算规格外的力量?   “泽田,你……”   他刚反应过来,正要提醒,就见身前的小女孩调转视线,目光定定落在天邪鬼握着的那张纸上。   “……那是我的。”她忽然轻声说。   她浅色的眼瞳中,一抹薄而亮的光燃了起来,像月光忽然大放光华。   柯南看着她蹲下身,随手捡起旁边的树枝在地上熟练画出一枚桔梗印,紧接着在边缘添上了一串又一串陌生的符号。   他刚准备问,忽然听到天邪鬼猛地抬高了声音。   “看到了吗?立刻给我起来!否则我就把你的本体彻底烧了,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字灵,少给我不知好歹!”   柯南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对面的女人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火焰凑到纸页底下。   在她的持续威胁咒骂下,白色的影子沉默着跪在原地,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看起来瑟缩又可怜。   无口女被迫重新站起来,身影一晃,眨眼间又和赶回来的花子打了起来。   “……”柯南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有点想提醒花子下手轻点。   毕竟身边这只萝莉的状态有点接近危险值了,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有点兜不住……   “泽田?”他重新低头看身边的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等他们了。”   泽田弥微微垂着眸,轻声说,“我要自己抢回来。”   话音落下,她捏着树枝在桔梗印正中心飞快地写了一个“如”字,然后在旁边的“口”上画了个叉。   隔着一条主干道的榉树下,长发散乱已经彻底把优雅的仪态扔下的祝部天行攒紧了手里那张纸,死死盯着头顶上的战斗。   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她还没输,只要能在这里把小公主殿下带走,她还能够将功补过,到时候……她一定要杀了那个人!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意承认你和其他人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大的差别……”   她的身体猛地一抖,随即眼中的怒火更胜。   没错,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她刚想到这里,就见天上已经冲到了花子面前的白影忽然一滞。   紧接着,一个金色的桔梗印在她脚底下亮起,莫测的符文在夜色中炸开,漂浮着环绕她徐徐转动。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无口女如释重负的脸,在花子意外的目光中,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祝部天行眼睛猛地睁大,朝对面看去。   几十步之外,那位公主殿下拎着树枝站起来,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到淡漠的声音被夜风送过来。   “我反向解除了召唤……她是我写的字,对吗?”   “!”   “你还有底牌吗?”银发小女孩淡淡地问。她身后,黑发幽灵没了对手翻身从天上落下,灿金色的眼眸看过来。他唇边还勾着一抹笑,周身暴动的杀意却如同浪潮般涌来将她淹没了进去。   “没有的话,轮到我了吧?”   祝部天行身体僵在原地,透过枝叶洒下来的月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她所有的牌已经全部打出去,输得一无所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望着那个恶灵提着那把带血的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冲刷过来的杀气和恶意让她双腿发抖,脱力般地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明明,明明应该一直是赢家……   ……   “你居然有这样的力量,跟我走吧。”   “从今天开始你就姓‘祝部’了。”   ……   “天行,祝部家靠你了,你和那些废物是不一样的!”   “不用搭理那些废物,记住,你们是不一样的人。”   ……   “要用你的力量重振祝部家,一定要重振祝部家,这是你唯一存在的意义!”   “听到了吗?祝部天行!!”   ……   祝部天行猛地抬起头。   泽田弥淡漠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不知从哪里重新汲取了力气,扔下一枚符篆挡住冲到自己面前的花子,扭头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花子君懒洋洋地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身后长长垂下的披风在夜色中翻出一抹猩红的底色,眨眼间就追了上去。   小萝莉收回视线,静静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如”字,柯南的脚步声停在了她身边。   “那个字是你写的?”   泽田弥点了点头,她蹲下身,把“如”字上打了叉的“口”擦掉,重新写了个“口”上去。   桔梗印金色的光芒在补完的“如”字周围亮起,他们身后传来衣袂被风吹动的细碎摩擦。   泽田弥和柯南回过头,只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夜风中。   她慢慢放下捂住嘴的手,露出秀丽的脸庞朝他们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感激地深深地俯下身。   “……”泽田弥轻声说,“对不起。”   女子怔了怔,直起身,朝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张纸是祝部老师从我的课本上撕下来的,我当时写给岳人看的那个字,”小女孩望着她,慢慢地说,“……我早该注意到的。”   女子眉眼弯起,温柔地笑了。   她第一次开口,声音柔软清雅,像夜色中的栀子花。   “可是,您还是将我带回来了,不是吗?” 第69章 “如”   学校的树木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 祝部天行跌跌撞撞跑在寂静的校园里,她能够感觉到那个恶灵已经追上来了, 她留下的符咒没能阻拦他太久。   但是没有关系,他没办法走出这个校园,只要她能够成功逃出去就能彻底摆脱他……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只是一次失败而已,她可以从头再来。   可以从头再……   她的思维戛然而止。   金色的火焰在夜色中浮起照亮了面前的视野,主干道的入口, 一队异常眼熟的人影整齐站在前方,像是恰好在这这里等她一样。   领头的人上前一步, “祝部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望着他的脸, 祝部天行双腿一软, 终于怔怔地瘫倒了下去。   .   另外一边。   女子似乎只是特意出来向泽田弥道谢的。   只停留了几分钟,她就在泽田弥和柯南的目送中再次消失。   夜风吹过残留在战场上的樱花,那个单薄身影消融在了月色中,两个孩子站在漫天花雨中安静地沉默着。   柯南:“他们也是有自我意识和感情的吧?”   泽田弥回头看身边忽然开口的人。   “会哭、会笑、会恶作剧,迫不得已被逼着去害人的时候会内疚痛苦,即便身不由己, 也有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重要存在。”   “所以怪谈和真正生命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柯南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飘落在岑寂的夜色中。好一会儿, 他听到身边的人轻声问,“柯南对于生命的定义是什么呢?”   江户川柯南微微一怔。   “□□的死亡不是结束, 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他回头看, 见身旁的小女孩微微垂下眼睫, 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她银色的长发在月色中笼着朦胧的辉光,浅色的眼眸像静谧幽深的湖泊。   “晴明是这样跟我说的。而且,我不觉得他们是真的死掉了哦,虽然生命形态和人类不同,但是他们依旧是‘活着’的呀。”   “……”   柯南:“……依旧是‘活着’的,吗?”   他回头看向面前这片战场,一阵风吹过,掀起落了一地的绯色花瓣,漫天花雨把被翻出来的尸骨都重新掩盖了下去。   冰帝的校园恢复安静,连穿过教学楼的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方才经历的恶战像他们在樱花雨中做的一场奇异的梦。   但他的大脑并没有忘记,那些怪谈们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   “我大概明白了……”柯南忽然说,“之前就在疑惑,祝部老师故意将美术楼的B楼梯布置成那样,是想把我们吓走。她不希望我们发现这里的事,如果她能够控制,应该是会让其他怪谈们安安静静,粉饰太平地让我们以为那真的是谣言。”   “但事实却没有,我们一路走过去,几乎每一个怪谈都主动跳出来了,所以我在想,它们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提醒我们,这座学校有问题,就像‘不存在的教室’里那个故意在课桌上写物理公式提醒我的学生一样。”   那些怪谈在学校出生,在学生之间流传,恶作剧把学生们吓得惊慌大叫的同时,也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学校的一员。   学校就是它们的家。   每一个在学校念书的学生和工作的老师都是在它们漫长生命中短暂停留的“家人”,所以它们才会那么努力地保护他们。   飒然的风声从身后传来,两人扭头看去,只见到黑发幽灵从天而降,肩上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翻腾出猩红的底色。   “你们在干什么?”   落到半空中时他就跳了下来,迫不及待的举动意外露出了一点少年人活泼的朝气。   泽田弥抬头看他,“花子,它们还会回来吗?”   花子:“嗯?”   “学校的怪谈,它们还会回来吗?”   黑发幽灵在她身前蹲下,一手托着腮轻笑着问,“殿下允许它们回来吗?”   泽田弥想了想,“只要别闹得太过分的话,是可以的哦。”   反正小孩子嘛,吓一吓比较容易长记性。用堂哥的话说就是,只有亲身体验过挫折才不会长成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她觉得堂哥说的话可有道理了。   “这样啊,”花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么……等夏天到了它们就会回来了。”   柯南:“……”   因为夏天适合玩试胆大会吗?   怀着对冰帝的小孩子们的微妙同情,他淡定地走上前,“说起来,学校里连花子的怪谈都被否定了,你之后还能继续留在这里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黑发幽灵rua个没完了的爪子提起来扔到旁边,顺便把某银发萝莉拉到身后跟这个疑似萝莉控保持距离。   “可以啊,毕竟我已经和小殿下签了契约了。”花子也不介意他警惕的视线,摊了摊手无辜道。   “话说回来,”黑发幽灵又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那位刚刚和他“友好交流”了一场的前辈,“那一位走掉了吗?”   泽田弥点点他,“把‘口’还给她就走啦。”   那个女子是“如”字的字灵。   故事中那位僧人潜心抄书,落笔在纸上的文字生出了灵性。但某一天他在抄写心经时一时大意将一团墨水落在了刚刚写下的“如”字旁边。“如”右边的“口”被墨水封了,生出的字灵也因此没有了“口”,因此她才会夜夜出现,想要提醒僧人把“口”还给她。   小萝莉简单地讲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前上课的时候祝部老师讲了这个怪谈,岳人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就写了一个‘如’字给他。”   随后她写在课本上的字估计是被祝部老师看到了,她特意将那一页撕下来,把‘如’上面的‘口’涂黑,重新复制出了这个怪谈。”   所以,如果不是祝部天行强迫,那个怪谈本身其实并不会伤害人。故事中的那个阴阳师解决这件事时也没有多做什么,只不过是剪下了一片纸贴在“女”字旁旁边,把那个“口”补了上去还给她,女子心愿达成,就释然消失了。   泽田弥说到这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是晴明哦。”   “什么?”   “故事里那个阴阳师,是晴明。”   另外一人一幽灵一怔,“……所以这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   泽田弥点了点头。   “……真神奇啊。”柯南轻声喃喃。   隔着千余年的时光,他们似乎经由这个重现的怪谈跟那位传说中的大阴阳师产生了一丝联系。   虽然这丝联系非常浅,但依旧让人有种身在传说中的虚幻感。   .   “对了,”柯南回过神,“你不是去追祝部天行了吗?怎么半路跑回来了?”   花子朝身后的樱花树招了招手,巨大的树木“站”起来,走到原来的位置把自己重新种了下去。他懒洋洋地回道,“因为你们找的人已经来了。”   早在“不存在的教室”的时候,柯南就怀疑那个突然出现的祝部老师有问题了。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这并不妨碍他把人忽悠过去之后立刻报警。   但阴阳界的事情不归警察管,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表世界的警务系统业务范围包不包括抓鬼……怎么想都不可能包括吧= =   所以这个任务他交给了泽田弥,毕竟他们这群人中她跟阴阳界是牵扯最深的了。而小萝莉听完他的话后的确乖乖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转身就给官方机构打了电话。   但柯南怎么都没想到……这只萌萌的萝莉一个电话把黄金之王的非时院给叫来了。   好吧,想想她跟彭格列的关系也不是能理解吧……   只不过接下来非时院的兔子们的态度,让他微妙地产生了一些其他的猜测。   一行人和非时院碰面时祝部天行已经被金色的光芒构成的锁链锁了起来,几面符文墙绕着她缓缓转动,像阴阳术组建的牢笼。   为首的兔子弯腰对泽田弥行了一礼,说明情况,“祝部天行会由非时院暂时收押,和其他行径恶劣的异能者一起关在御柱塔下。关于您提到的她背后还有一个由阴阳师组成的组织的情报,御前阁下已经引起重视。后续审问也暂时由我们负责,得到消息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他的话中用了两个“暂时”,让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他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呐,大哥哥,你们是专门处理这些犯了错的阴阳师的组织吗?”   “并不,我们只是暂时代为看管。事实上御前大人已经退出了阴阳界的势力范围,这位犯人是我们在泽田阁下的授权下,暂时将她关押在御柱塔。”   泽田的授权?   顾不上关心兔子那平铺直叙仿佛机器人的语调,柯南诧异地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   喂喂,这孩子在阴阳道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在他惊讶的目光下,小萝莉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泽田阁下是安倍晴明大人在现世的代行人。”似乎看出了柯南在想什么,兔子平静道,“她有权利总领阴阳道的一切事物,并且……”   并且后面他微微顿了顿,没有继续说出来,反而像是掩盖什么一般把话题转移到了柯南身上,“工藤阁下,御前大人此前也一直很关注您。”   诶?   泽田弥疑惑地跟着扭过头,就见黑发小少年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意外平静的表情,“什么啊,你们果然知道。”   “您的命运非常特别,就连御前大人也曾经感叹过。”兔子没有说那位黄金之王感叹了什么,只是继续道,“您的遭遇御前阁下也知道了,只不过导致了您目前状况的组织是公安部门负责的范畴,非时院不会随意插手,您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帮您跟这方面的负责人联系。”   柯南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见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兔子朝他微微颔首,“如果有需要您可以拨打这个号码。”   他十分世俗化地将一张名片递了出去,这个接地气的行为反而让柯南呆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他们说话时泽田弥一直乖乖抱着弟弟站在一旁神游天外,直到兔子重新看向她。   “泽田阁下,政府内部最近通过了一项预案,到时候会议可能需要您出席,请您务必赏光。”   “嗯?”泽田弥回过神,愣了一下,茫然道,“会议?不是大哥去吗?”   “是邀请您。”兔子重复,“因为是阴阳界的事务,所以希望您能够出席。”   “这样啊……”泽田弥想了想,点点头,“可以呀。”   兔子:“那么,请容许我等告退。” 第70章 超级□□烦   非时院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群兔子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柯南和泽田弥重新回到食堂门口的岔路, 黑发幽灵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树枝上等着他们。   用他的话说, 自己一个恶灵,能不见阴阳师还是不要跟阴阳师碰面了, 免得互相看不顺眼打起来多伤和气。   泽田弥于是也没有勉强他。   他们回来时发现花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刚才战斗留下的痕迹被全部抹除了, 樱花树底下只剩那几个被他们自己挖出来的坑洞。洞口盖了满满的樱花, 清淡的樱花香味将尸骨的腐臭都压了下去。   “再过几天, 这颗樱花树就要全部凋谢了。”   见他们回来花子也没有动, 只靠在树杈上晃悠着腿,懒洋洋说道。   泽田弥和柯南跟着抬头。   粉色的花瓣在夜色中飞舞,这场樱花雨落了半宿, 给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地毯, 像是樱花树盛大的谢幕。   一片花瓣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小萝莉鼻尖上, 她眨了眨眼睛, 打了个喷嚏。   “阿欠……”   “嗯?”柯南回过头,“泽田你冷吗?”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了她的肩上。   泽田弥:“?”   她下意识伸手拽着衣领, 看着黑发少年松了口气的脸,有点懵, “……其实我还好呀。”   终于把白天那个借外套的动作还回去的柯南目光飘了飘, “嘛, 反正你就披着吧。”   泽田弥:“……哦, 好哒。”   两人说话间, 花子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好的,恰好落在被樱花花瓣盖着的坑洞旁边。   “给警察打电话了吗?”   “啊,已经报警了。”柯南的注意力转过来,也跟着看向了他脚边上那个被盖住的坑,“……只不过,这件事应该是找不到最后凶手吧。”   犯事的人是个阴阳师,公检法系统可以审判她,却无力对她做出处罚。甚至为了向普通人掩盖里世界的存在,她连审判席都不用上,虽然最后她也付出了代价被黄金之王押回御柱塔,但这种情况依旧让人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   “嘛,”花子淡淡地说,“至少可以送他们回家。”   柯南沉默片刻,“……也对。”   泽田弥望着地上那几个盖着厚厚樱花地毯的坑洞也跟着沉默下来。   “对了泽田,”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气氛太低沉了想转移话题,柯南想起了什么般扭头问道,“刚才那个非时院说我的命运特殊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小萝莉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旁边插过来,“我、知、道、哦~”   泽田弥、柯南:“……”   两人无言地扭过头,看向这个忽然就鬼里鬼气起来的家伙。   哦,不对,这家伙本来就是鬼。   他性格太过鲜活,柯南一时间居然都忘了面前这个穿着明治时代校服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恶灵。   恶灵君在空中飘了一圈,幽幽看向他,“少年,你真的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   江户川柯南:“???”   花子:“在厕所的时候,我看到这位小小姐我就想出来了,但是看到你之后我又跑回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柯南:“……为什么?”   花子:“因为你是个超、级、大、麻、烦啊~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完全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呢。”   泽田弥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江户川柯南:“……哈?”   他诧异地看看他,又看看跟花子站到了同一战线的银发小萝莉。   他抽了抽嘴角,虚着眼睛盯着这两人,“喂,你们给我说清楚一点啊,什么叫‘□□烦’?”   而且到底是谁比较麻烦?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啊!   .   因为接到报案说发现了大量尸体,情况严重,报案人还是那位享誉警视厅的“死神”,警视厅搜查二科来得飞快。   呼啸的警车驶进冰帝大门,被埋藏在六尺黄土之下的尸骸终于重见天日。   尸骸层层叠叠堆积的数量将来办案的警察都吓了一跳,没过多久,学校的部分校懂半夜被惊起传讯,再加上校长、保安、当时翻修校园的负责人……车辆来来往往将冰帝校门口吵得如同菜市场。   警察到来后,在目暮警官惊讶的目光下,江户川柯南解释完现场情况意外地没有要求留下,而是让他们派辆车送他们回家。   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现场又挖出一具尸骸的严重情况也让目暮警官来不及探究,立刻就安排好了车辆将两个小朋友送走。   载着两人的警车驶出冰帝,在街角时和一辆白色马自达擦肩而过。   错身的瞬间,贝尔摩德感觉警车里的小女孩似乎奇怪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啊啦,真是敏锐的孩子。   她一手支着额,懒洋洋道,“现在放心了?”   驾驶座上的人轻笑了一声。   贝尔摩德不想看到这个无视她选择了萝莉的人太得意,故意说,“不过,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被你的小妹妹送给非时院了呢,怎么办呢?”   “那不是更好吗?”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握着方向盘淡定道,“我可以直接问她了。”   贝尔摩德:“……你不是喜欢她吗?欺骗小妹妹你不内疚吗?”   安室透回头冲她一笑,“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   贝尔摩德:“……渣男。”   安室透:“谢谢?”   .   距离冰帝不远的一条小巷。   直到听到警车呼啸而过抵达冰帝的声音,仓桥涉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放开一直紧紧握在手心的手机。   他旁边的人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你看,我不是说了吗?她不会有事的。”   仓桥涉神情复杂地抬起头。   那人站在巷子口的明暗交界处,身体大半浸在黑暗中,只有扫过脖颈的一点金色碎发被月光照得分明。   仓桥涉并不敢直视他的脸,视线落在那点金色上就不再上移,只垂手站在原地低低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嗯。”那人轻笑了一声,“做的不错啊喵。”   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带了点古怪的九州腔,语气有种云淡风轻的敷衍。   仓桥涉没在意那点漫不经心,他自知不仅是自己,他们整个家族在这个人眼中都不算什么。   但是……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紧张和畏惧的情绪让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   他艰难地开口,“你答应我的……”   “哦,那个啊。”那人好像才想起有这回事,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我不会对那位小公主殿下出手的,至少现在不会……”   仓桥涉抿了抿唇,继续坚持,“请您离开东京。”   “?”   那人挑了挑眉,微垂下眸,似乎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仓桥涉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灌注在自己身上,他咬着牙坚持在原地站得笔直扛住了压力,脸色却越来越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那束目光收了回去。   “好吧。”那人若无其事地说,“我明天就离开东京……只不过。”   仓桥涉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他话音一转,顿时又提起了心。   “从几代前开始,你们仓桥家就不再听土御门的号令,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还没忘啊……自己曾经是安倍的分支这件事。”   仓桥涉默不作声,所幸那人别有深意地扔下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再多为难他,转身懒洋洋走进了巷子深处。   直到那个脚步声走远,棕发少年终于真正松了口气,慢慢地抬起头。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垂眸打开,发现是泽田学妹答应发给他的报平安邮件。   【我安全到家了,谢谢关心。】   “对不起……”望着那几个字,他喃喃自语,“……但是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殿下。”   .   泽田弥到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警车在HOMRA酒吧面前停下时,无论是柯南还是开车的警察,表情都有一丝微妙的复杂。   怎么说呢,这个地方……   虽然早有耳闻但是真的到这里来还是头一次啊。   酒吧的玻璃门闭合着,依旧挡不住慵懒的蓝调音乐从门缝中泊泊流淌出来。从玻璃门透出的灯光是温柔的橙黄色,搭配着徘徊在门口的旋律显得非常有格调。   开车的警察陪着两个小孩子走下车,抬头就看到台阶的阴影处亮着一个红点,似乎是烟头。   那里有人?   她刚愣了一下,就见烟头的红点在黑暗中闪了闪被人掐熄,一个身高腿长穿着酒保服饰的金发帅哥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领口的纽扣松开了两颗,修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的墨镜,不知道是不是脸长得太帅的原因,被背后酒吧的音乐和灯光一衬,有种格外“不安于室”的气质。   被美色短暂冲击了一下的女警官咽了口口水,看着这个帅哥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口随手扣上了那两粒散开的纽扣,一路走过来气场微妙转变,直到来到近前时那点属于地下世界的暗色气息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阳光干净的邻家哥哥式的温柔笑容。   “弥酱。”   “出云~”   女警官眼睁睁看着自己带过来的银发萝莉抱着狐狸欢快地朝对方扑过去,又被青年顺手抱起来。然后对方微微抬眸,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谢谢你送弥酱回来。”   女警官:“……没,没事。”   青年轻轻一笑,“要进来喝一杯吗?”   女警官:“!”   糟糕,这个段位她有点扛不住……   “不不不不用了,我们还有事我只是送这两个孩子过来一会儿还要继续回去案发现场。”   “这样啊,那好吧。”   幸而青年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勉强,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身,目光平视向站在她脚步上的另一个小孩子,笑着邀请道。   “你就是弥酱提过的柯南君吧?要进来玩玩吗?”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好啊。” 第71章 炎之魔犬   江户川柯南接到服部平次电话时正和泽田弥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说话。   这个时候正是酒吧营业的时间点,装潢典雅的大厅里客人不少, 喝酒的喝酒, 调情的调情,但意外地全都非常有素质, 保持着公共场所不大声喧哗打扰他人的社交礼貌——也有可能是慑于酒吧主人的身份就算没素质也要努力装一装的原因。   吧台附近的一群嬉笑的不良少年们是唯一发出吵闹的声源, 但也并不太过分。   看起来是十分日常且闲适的场景,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感觉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焦躁的气息。   维持着若有所思的状态, 柯南看了一眼来电提示, 也没有特意去找个安静地方,坐在原位直接接了起来。   江户川柯南:“有什么事吗服部?”   ……虽然紧接着他就后悔了。   “工藤你有那天那个泽田小妹妹的联系方式吗,我有点事想要问她……等等,工藤你在酒吧?”   那边服部平次一句话劈头盖脸从手机里冲出来, 开头语气显而易见地焦急,但紧接着就一个急刹车, 真心实意诧异起来。   并且诧异中充斥着浓浓的八卦气息   江户川柯南:“……”你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   他淡定地无视了后面那个问题,“泽田现在我边上,你要问什么直接说吧, ”   “等等!你真的在酒吧吧工藤?泽田小妹妹现在在你身边也就是说你大半夜地带着萝莉去酒吧?工藤?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工藤吗?!”   江户川柯南:“……”   不好意思啊, 你口里那只萝莉就住在这个酒吧里。   “……再不说正事我挂了。”   “等等等等一下,好了好了我说……”   那边的服部小声嘀咕了几句, 柯南权当没听到, 直到对面的家伙声音终于严肃几分, “呐工藤, 你帮我问一下泽田妹妹,她知道炎之魔犬吗?”   “嗯?”   柯南下意识抬头,他面前的人正咬着吸管扭头看着窗外。   她精致的侧脸被落地窗外冷调的路灯光映亮,银色的长卷发打着旋儿从肩上垂下来,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侧过头,有点疑惑地看过来。   柯南没有立刻开口,虚压着眼皮先对着手机那头的人问道,“喂喂,不是吧?你该不会那么走运地真的遇到了炎之魔犬吧,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那边肯定只是普通的杀人事件吗?”   “那个,怎么说呢……”服部平次抬头看了一眼,干笑着挠了挠脸颊,“情况有点复杂。”   电话那头传来柯南淡定的声音,“哦,那你先等等。”   接着他似乎把手机拿到一边问了句什么,然后传来桌椅被拉开的动静。背景音里的酒吧音乐和客人的碎语渐渐拉远,服部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在电话里响起,一个明显是柯南本人的,另一个轻快平缓,有种轻灵的韵律。   那位泽田小妹妹该不会是哪个世家大族家的小小姐吧?   就着脚步声,服部平次短暂地跑了会儿神。他记得以前见过的几个真正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她们的脚步声就是这样,有种独特的韵律,据说是从小培养的礼仪规范。除了几个祖上名字被写在历史书上并且传承至今的著名姓氏,现在还这样培养家里小孩的家族已经很少了。   然而那几个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的姓氏里面并不包括“泽田”。   服部平次挠了挠头,觉得工藤这个“世交”实在神秘,身为侦探的本能让他忍不住就想往里探究。   “好了。”   他走神的功夫,柯南和那边的小妹妹似乎已经换了一个地方,背景音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了。   “我开扩音器了,你直接说吧,到底遇到什么了?”   服部平次回过神。   “这个嘛……”他将方才的猜测打包扔到一边,注意力重新转回正事上。   视线落在正前方的河堤,少年侦探露出了头疼的表情,“事情是这样的……”   现在摆在服部平次面前的,是一个足以震碎正常人三观的画面。   斜右侧,一直威风凛凛全身燃烧着火焰的大狗站在夜色中,微微伏低着身体喉咙里翻滚着咕噜噜的咆哮,伴随着这个攻击的前奏,它周身的火焰也被夜风撕扯着张牙舞爪,气势汹涌,让人看一眼都要心惊胆战到腿软。   然而此时营造了现场紧张的氛围,针锋相对地对峙的却并不是它,而是挡在它面前的茶色短发的面容清秀的少年,以及对面被犬伏禅也请回来的除妖师。   服部平次望着这个令人头秃的场景,长长叹了口气,“我从头说起吧。”   最开始是他接到了犬伏家的养子犬伏伸一先生的委托,去帮他调查犬伏家另外两个养子被传说中的魔犬的诅咒杀死的案件。   犬伏家的养子最开始有八个,都是多年前犬伏家前代家主逝世后自己找上门的私生子女。犬伏家主的正妻犬伏娑臣女士和家主并没有孩子,在这些子女找上门后她将他们全部承认了下来,记为了养子。   而近些年担任犬伏家现任家主的娑臣女士身体越来越差,眼看着时日无多,甚至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犬伏家于是也拉开了每个大家族在这个时期都会上演的遗产争夺大戏。   犬伏家的遗产争夺战比较惨烈,开场就死掉了两个,犬伏伸壹先生被这个凶残的战报劝退,缩回了东京想要退出这场战争。然而幕后凶手似乎并没有见他缩了就放过他,服部找过去时发现犬伏伸壹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所以他才又辗转找到了犬伏家的本宅,想要将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   原本经过调查他已经确认了这件事绝对是个谋杀案,炎之魔犬只是凶手打出来的幌子,然而现在,像是要故意打他的脸一样,他正准备宣布杀人凶手的时候,活生生的炎之魔犬出现了。   不过大家可能并不太在意服部君被打脸这件事,因为现场所有犬伏家的人已经被突然出来抢戏的魔犬君吓傻了,一个个缩在他背后吓成了鹌鹑,除了那个除妖师,服部平次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   他看着那个跟着魔犬出现的神秘少年挡在魔犬前面,强压着焦虑努力镇定地冲着对面的除妖师解释,“我说了,那些人不是它杀的,它之所以会醒过来是感觉到犬伏家的后代遇到了危险,它是来保护他们的。”   对面的除妖师一声冷笑,并不肯相信,“妖怪会保护人,你在说笑话吗?”   “它不是妖怪,是犬神。”   “这只是你说的,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后面那只怪物没有杀人。所以,给我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那个……”听到这里,服部平次不得不站出来,“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位魔犬阁下到底是哪边的,但是如果是前面犬伏家死去的那几个人的话……还真不是它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眼看着对峙的两人一怔,同时朝自己看过来,服部平次叹了口气,“我早就说了啊,这只是一桩普普通通的谋杀案……如果我的推理没有出错,犯人就是犬伏知晃先生。”   现场复杂的情况让他连关子都懒得卖,直接揭开谜底。   他身后挤在一起的犬伏家鹌鹑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将知晃鹌鹑孤立出来。   犬伏知晃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身体一僵,下意识抬起手,“那个,我……”   “好了,你不用反驳了,”服部平次面无表情地说,“情况紧急我就直接把你的犯案过程说一遍吧……”   惊吓到了之前两位死掉的养子,将他们一一赶下山崖摔死的魔犬,其实是犬伏知晃用打火机、家里养的狗狗、灯光和披在狗狗身上的布做出来的机关。   因为魔犬传说的存在,那两人一看到燃烧着火焰特效的狗,下意识就想到了魔犬回来复仇了,所以才会被惊吓到连被改变的路都没看到,就跌下山崖摔死了。   “复仇?”   服部平次解释到这里,同样在电话那头听着他的推理的柯南插了一句嘴,疑惑问道。   服部平次:“啊,犬伏家的传说。据说是明智时期吧,家主的小女儿在山林里走丢被家中的狗狗救了回来,但是当时家主看到昏迷的女儿还有她身上的伤口,误会是那条叫做房太郎的狗狗干的,于是把让人把房太郎打死烧掉了,等到女儿醒过来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忏悔地为房太郎立了墓碑供奉起来。但是第二年犬伏家发生了火灾,只有家主一个人在火灾中被烧死了,所以传言说房太郎变成了魔犬,回来报仇了。”   他三两句把传说解释完,看向犬伏知晃,“东京的伸壹先生也是你杀的吧,你下午故意让我们看到‘魔犬’扑倒你的画面,还自己在身上点了火就是为了让我们减轻你的嫌疑,并且相信魔犬是真的。”   “不,不是这样!”眼看着随着他的叙述众人的目光愈发怀疑起来,犬伏知晃急忙结结巴巴辩解道,“我那时候是真的遇到了魔犬,你们看,魔犬的确是存在的啊……”   “房太郎没有攻击你,”不等其他人发问,茶色发色的少年立刻反驳,“除了下午的时候感觉到那位女士有危险,跑出去救她那次以外,它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犬伏家的养女之一犬伏佐记愣愣地跟着指了指自己,“救,救我?”   她先是一呆,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声惊叫,“啊,说起来今天下午的确……”   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往身边人身后躲,直到被身边的大姐安抚地拍了拍才勉强平静几分。   “是,是这样的……”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说话,犬伏佐记心有余悸地往服部身后缩了缩,努力组织语言道,“我今天下午的确遇到了魔犬,被它追着差点掉下了悬崖,但是就在快冲动悬崖边上的时候,魔犬又跑出来把我扑倒了,所以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服部平次:“所以,把你追到悬崖边的魔犬和最后救了你的魔犬不是同一只吧。”   犬伏佐记怔怔地点点头,不自觉地朝河堤上那只大狗看去,“大概……是这样没错。”   众人惊疑的视线中,那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大狗摇了摇尾巴,冲大家叫了一声。   “汪。”   众人同时往后一缩。   但,但是还是感觉好可怕,活生生的魔犬啊!   和魔犬一起出现的茶发少年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身后狗狗的头,“你们不用怕它,犬伏家供奉它很多年了,它已经成为了犬伏家的家神,不会伤害你们的。”   大狗乖顺地在他手底下蹭了蹭,老实说如果没有那身火焰,它的一些小动作的确和普通的狗狗没什么区别。   众人面面相觑,服部举着手机问道,“呐,泽田妹妹,有这回事吗?”   “有的哦。”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空灵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解释道,“犬神这种家神很早就有了,家中养的狗狗死去后,如果长期供奉,香火不断,的确是有可能变成犬神守护那个家族的后代。”   “那,那个,可是……”一个犬伏家的人小心地插嘴道,“可是最开始房太郎它……它是被家主冤枉了啊。”   说话时他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河堤上的魔犬一眼,生怕提起这件事激起了它的凶性。   “因为它原谅你们了啊。狗狗都很单纯的,要报复也只会报复在当初那个家主身上,其他供奉它的后代它还是会继续保护的。”   是这样吗?   犬伏家几个子女听完这话先是松了口气,又互相对视几眼,依旧有些犹疑。   和服部一起过来的远山和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在犹疑什么,干脆替他们问出来,“呐,平次,你问的这个小妹妹靠不靠谱啊,听起来年纪很小的样子。”   服部平次迅速回头虚着眼瞪她,“你说什么呢,泽田妹妹比以前家里请来的法师阴阳师什么的靠谱多了好么!阴阳师这种职业全看天赋,年龄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因为是大家族出身,服部平次以前也不是没有和有名的和尚、神主、阴阳师打过交道。但是他一直认为宗教信仰什么的只是心灵的寄托,鬼神之说从小到大都没相信过。   因为那些法师们都不能反手从空气里抽出一只恶鬼,拍碎他的世界观。   所以他坚定地认为,虽然泽田妹妹年纪还小,但一定是他见过的阴阳师中最厉害的。   .   有服部平次背书,犬伏家几人虽然还有些犹疑,但还是勉强相信了犬神之说。   这时候,见他们好像讨论完了,那个和魔犬一起来的茶发少年忽然开口道,“那个……”   众人一抖,同时紧张地看向他。   老实说,茶发少年长得其实并不可怕,他面容清秀好看,身材纤细,气场也不算太强,换个地方遇到应该是很能给人好感的类型。   然而再能给人好感也比不上传闻中的魔犬在他手下乖得跟家养大狗一样。   虽然现在大家知道那是犬神了,但固有印象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   服部平次无奈地被缩到自己身后的和叶拱得站出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隔着河堤,茶发少年笑了一□□贴地没有走过去,而是远远指了指他的手机,“其实我是想问,你的手机那头的……是小弥吗?”   服部平次:“诶?”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里传来泽田妹妹疑惑的声音,“咦?夏目?”   “真的是你啊。”听到她的声音,名为夏目的少年似乎长长舒了口气。   服部平次看看他,又看看手机,意识到他们真的是认识的,惊叹地摸了摸下巴。   泽田妹妹的人脉有点厉害啊,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她的熟人?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完。   夏目和泽田弥刚接上头,那边那位和他对峙了半天的除妖师迟疑片刻,上前一步道,“请问,那边的是泽田阁下吗?”   众人懵了懵,扭头看他。 第72章 梦境   HOMRA酒吧。   泽田弥和夏目说完话, 一脸若有所思地挂断了电话。   柯南:“认识的人?”   小萝莉点了点头。   柯南打量着她的神情,疑惑道, “怎么了?”   “我感觉……”泽田弥把手机还给他, 一边想了想,迟疑地说, “有点奇怪。”   “嗯?”   “夏目说, 他刚开始遇到那只狗狗的时候,它的状态不太对。”   和夏目接上头之后,泽田弥私下和他说了会儿话。后面的内容没开扩音, 小萝莉慢吞吞给柯南复述, “感觉不像是被正常唤醒的,混混沌沌地一见到他就发起了攻击。如果不是夏目正好路过, 它可能已经伤了不少人了。”   “家养的犬神如果伤害了守护的人类, 是会彻底堕落成魔犬的。”   这样一看,犬伏家这场遗产争夺大戏背后明显没有那么简单。   柯南迅速反应过来, 并且当场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除妖师?”   “那是静司的人。”泽田弥顺口解释, “静司是的场一门的家主, 他肯定是不会有问题啦, 但是……”   但是他手下的其他人就没办法保证了。   特别的场一门跟主要成员都由血缘维系的土御门不一样, 说起来是家族, 实际上更像是不同姓氏来历的除妖师聚集到的场家旗下, 共同维系的一个组织。   她想了想, 拿出手机, “我还是跟静司提一下吧,那个叫做田中的除妖师……总感觉有点不太对。”   .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早就过了泽田萝莉平日里睡觉的点。要不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制造的刺激还在那里撑着,她大概一回家就要抱着鸣人睡着了。   饶是如此,草薙出云端着点心和红茶上楼时,刚走进客厅,迎面就看到银发小萝莉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她旁边的黑发小孩无奈道,“你快点去睡觉吧。”   泽田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柯南不去休息吗?”   “……我还有点事。”   草薙出云踩着他们的话音走上来,闻言笑了笑,把茶点放上茶几,顺手揉了揉家养萝莉柔顺的长发,“弥酱,你先去睡觉吧,我和柯南君有点事情要谈。”   “诶?”泽田弥放下手,维持着似睡非睡的茫然表情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柯南。   随后她乖乖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跳下来。   和留在客厅的两人打了个招呼,她就准备回房间了,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今天大哥没有出门吗?”   草薙出云准备去拿小蛋糕的手微微一顿。   “嗯,尊今天一天都没有下楼呢。”   他把小蛋糕递给泽田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应该没什么,多多良也上来来看过了。”   小萝莉叼着蛋糕咬了一口,想了想,“我去看看大哥。”   说完她就转身“哒哒哒”跑进了走廊里,披在肩后的银色长发像抹流光,跳动着绕过转角。   浅笑着目送她离开,草薙出云这才回过头看向面前的孩子,淡金色的眼眸闪过一抹莫测的情绪。   “早就想认识一下了呢,柯南君……不过你这次来是找我们有事吧?”   .   泽田弥轻手轻脚推开大哥的房间门,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冲了个趔趄。   房间里正对着床的窗子大开,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可房间中的温度依旧高得有些不正常。   她默默走进去,带上门,打开灯朝床上那个“热源”看去。   红发青年手脚张开以一个仰躺的姿势躺在床上,闭目沉睡着。充盈房间的能量完全是他无意识散发出来,大概是青年在睡梦中的压制松动了一丝,这才趁隙冒了头。   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也或者是进来的人在他默许的范围,所以直到泽田弥走到床前,红发青年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看着他在睡梦中依然微拧着的眉心,小萝莉叹了口气。   她趴在床边上,微微倾过身,从自家大哥领口拉出一条绕着他脖颈垂下的银色长链。   银光在空气中一晃,链子末端坠着的指环顺势滚到她手心里。   泽田弥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指环中央的蓝色宝石,有点愁地嘀咕,“你要加油啊。”   指环回应一般微微亮了亮。   随着光芒的亮起,清润的凉意以指环为中心扩散开来,像是房间中忽然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笼罩空间的热浪徒劳挣扎了片刻就被重新压制下来。   小萝莉松了口气,刚放下指环,就感觉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手臂动了动。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就抽了出来搭在她的肩上,顺手拎住了她的后领。   泽田弥有点懵逼地被她家醒过来的大哥像拎小猫一样拎上了床,柔软的被子随即罩下来把她盖住了。   “尼酱?”   小萝莉在杯子里拱了供,努力钻出脑袋,仰头看。   躺在她身边的红发青年依然闭着眼睛,只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泽田弥在他肩头蹭了蹭,乖乖地不动了。   轻缓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她闭着眼睛躺了没一会儿,困意爬上头,酣甜的梦境如窗外的夜幕般笼罩下来。   .   泽田弥这天晚上熟门熟路地跑去了她家大哥的梦境世界串门。   比起上次来的时候,这片空间愈发荒芜了。   大地都被炙烤得龟裂,远处的建筑坍塌崩毁得只剩下地基,像□□轰炸过的废土,让人怀疑有什么生物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世界边缘翻滚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范围暴涨,像已经将牢笼撞碎了一半的野兽,急不可待地想要从禁锢中冲出来。   泽田弥仰头看着天空,几片阴云正漂浮在烈日暴晒的蓝天上。   这里之前似乎下了一阵雨,但没坚持多久就被太阳晒熄了。泽田弥一落地,那股力量似乎得到支持一般,阴云的范围瞬间扩大,没过多久就将整片天空遮盖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而降,将空间中酷暑的热意打压下了几分。   高悬于天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方,一枚张开着雪白翅膀的指环静静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清亮的蓝色光芒,像是以一己之力托住了王剑的下坠一般,从剑柄上碎落的赤红色碎片漂浮在它周围,像拱卫中心的卫星环绕着它缓缓旋转。   泽田弥披在肩上的银色长发被风带起,静静望着天空。   她像是在想某些非常严重的东西,又像是只是单纯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她的眼睛倒映着天空的雨云,浅色的眼瞳被天光照出一抹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萝莉回过神。   天上的细雨已经飘了好一会儿了,她披在肩上的长发发尾都沾上了晶莹的雨珠。   泽田弥低头看了看,在她进入到大哥的梦境世界时,身上的衣服已经一键切换成了之前穿过的那件绯色小振袖。   进入到其他人的梦境世界的时候,外在表现出的形象都是由梦境的主人对客人的印象决定的,主人对梦境的控制能力越高,形象就越清晰。   原来大哥比较喜欢这件衣服啊。   小萝莉有点懵地想着,然后随手从空气中一捞,抓出把唐式风格的纸伞。   她慢悠悠地把伞撑开,开始在这片荒芜的空间中转悠着找她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周防尊已经接过了天空中那片雨云的控制权的原因,没过多久,飘落下来的雨点越来越大。   不到一刻钟,轻飘飘的雨丝转为了从天而降的暴雨,有种要将这片天地都冲刷干净的气势。   泽田弥最后在一片高高的残垣上看到了自家大哥。   彼时红发青年单腿屈膝坐在那片断壁上,一手支着下颚望着天空,看不清神情。赤红的碎发被淋得透湿遮住了眼睛,雨水顺着发尾从他的脖颈蜿蜒而下,贴着身体不断滑落。   泽田弥也没有喊他,举着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见到青年从残壁上跳下来,朝她走来。   “大哥。”等他走到身边,小萝莉努力把伞举了举,又被她哥按了下去。   她也不坚持,只乖乖把手从伞底下伸出来,被青年垂手牵住,然后带着朝樱姬的方向走去。   那颗樱花树还开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周防尊刻意控制过,一路走来雨势越来越小,到樱姬近前时,只剩下春雨一般细润的雨丝温柔从樱花树枝头拂过。   樱花树底下的空地甚至都还是干的。周防尊把她带过来之后,就随意地枕着手臂往树上一靠,一副对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泽田弥在他身边坐下,推了推他的手,“大哥,这样睡觉会感冒的。”   青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手指动了动。   下一秒,他湿漉漉的衣物中的水分全都被抽出来扔到了一边。   小萝莉这才满意,双手抱住膝盖靠在他身边。   没过一会儿,她就再次睡着了。   他们身后的樱花树无风自动,飘落了点点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小萝莉发尾上。她身边的红发青年抬起一只眼皮,垂眸看向她。   “您对她真好呢。”樱姬笑着轻声说。   王权者在自己的梦境中能感冒才是有鬼,周防尊会顺着她的话去做,只是因为对家中小妹妹的无声的纵容。   第三王权者阁下哼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身边萝莉的头发。   “少操点心吧,你。”他望着小女孩安静的睡颜,嗓音低哑地说。 第73章 scepter4   一晚上过去, 冰帝国小樱花树下埋着的尸骨被通宵作业的警察们全部清理出来。   这个消息不知道从哪儿走漏,传到网上后顿时闹得沸反盈天。   杀人埋尸, 地点还在有名的贵族学校,这两个信息凑在一起简直是一篇恐怖悬疑小说的经典开头,说不定还掺杂了豪门恩怨那种。网络上的吃瓜群众们纷纷被这个开头戳中,自发为其续写了无数精彩剧情。   泽田弥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发现食堂门口到主干道那一块位置已经被警察围了,想要去食堂还得从门口绕着走。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 还有心情去食堂吃早饭的也没剩几个了。   在冰帝忙了一晚上的警察们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没走,泽田弥来到教室时发现不少同学正趴在窗台上好奇地往下看。   她来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想了想,戳了一下前桌, “侑士, 让学生会安排一下给楼下的警察叔叔送点吃的吧。”   挖出来的尸骸一共十三具, 摊上这么个大案子,搜查二科的诸位估计得连着加班半个月了, 忙完一通后还注定抓不到犯人……想想也是很惨。   忍足侑士转过身朝她点了点头,“放心, 已经安排了。”   泽田弥这才发现他眼底下还挂着厚厚的黑眼圈。   她眨了眨眼睛,有点迷茫,“侑士你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吗?”   她记得发完帖子后续事情就不用他继续负责了呀, 难道还有其他收尾工作他也接过去了?   她忽然觉得这样压榨小伙伴有点抱歉。   忍足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打着哈欠摆了摆手, “不, 主要是小叔叔那边……”   那个做主迁入那株樱花树, 并且全权负责了学校寒假期间翻修的董事倒大霉了,更加倒霉的是祝部天行也是他引荐进冰帝的。警方现在怀疑他和某大型犯罪团体有关,昨天大半夜里就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被迫配合调查。   这个事件爆出来他的位置基本已经宣告完蛋,冰帝这所囊括了东京七成权势家庭的孩子的学校,董事的位置并不仅仅是一所学校的校董那么简单,而且他如果真的跟这桩杀人案有关,说不定还会把背后整个家族势力拖下水。   这人眼看着要垮台,其他人这个时候忙起来当然不是见义勇为要拉他一把,恰恰相反,他们正忙着把他彻底踩下去。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等着在他身上磨牙吮血。   忍足侑士昨天晚上就是被他小叔叔带着忙这件事去了,而且因为从他这里得到了第一手资料,忍足隆一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前期就占了巨大优势。   他觉得他小叔叔和家中老爷子的斗争结果也差不多要出来了。毕竟老爷子再固执下去也没什么用,他的父亲——忍足家大公子兼现任家主,看着一直没说话像要维持平衡,实际上背地里是站弟弟那边的,忍足家差不多已经完全被忍足隆一带着绑上了赤王阁下的战船……未来甚至还有可能跟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彭格列扯上关系。   不过这些事他当然不会跟小公主殿下说,作为将诸多势力牵扯到一起的中心点,这些琐事也没必要拿去烦她,所以忍足只是轻轻提了一句就将其一笔带过了。   他轻描淡写地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你昨天说的旧校舍那边的那位花子君是怎么回事?”   泽田弥小公主果然跟着转移了注意力,“那个啊……”   .   此时正是上午八点多,距离上课时间还早。   因为学校忽然爆发了这么一桩大案子,教室里的小朋友们一改往日清晨的昏昏欲睡,纷纷被刺激得精神起来。趴窗台的不算,还有许多趴完了后回到原位津津有味继续讨论的。   坐在靠前面座位上的一个带着眼镜学生正不管同桌的死鱼眼,振振有词着安利着自己的续写版本,唾沫横飞地说到一半,前方的门板上忽然响起三声彬彬有礼的敲门声。   同桌顿时双眼绽放出“得救了”的光彩,迫不及待抬头看去,“您好,您找谁?”   自己精彩推理被打断,眼镜少年也不太高兴地抬头,然后就和同桌一起愣住了。   视线顺着那双戳在门前被西装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一路往上,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靠在教室大门前的黑发帅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露出的下半边脸完全不输明星。   同样的黑色西装,有人能穿成酒店门口保安,有人穿着就像出来拍时尚杂志的模特。   这位封面男模收回扣在门板上的修长手指,低头朝他们看了看,懒洋洋道,“抱歉打扰了,泽田小妹妹是这个班吗?”   他一开口,带着三分懒散的桀骜气质扑面而来。   两个小朋友被震住了,下意识伸手朝教室中央指了指。   教室里,泽田弥还在和忍足侑士说话。   被人小心地提醒后,她愣了一下,这才朝教室门口看去。   “哟,”门口的男人远远看过来,唇角挑起一抹笑,“好久不见啊,泽田妹妹。”   看到来人,泽田萝莉意外地睁大了一下眼睛,“阵平?”   .   虽然对松田阵平忽然来学校找她这件事有点意外,但对方朝她招了招手时,泽田弥还是乖乖起身走了过去。   两人出了走廊,一直走到一处无人的楼梯拐角,领着她的松田这才停下来。   大概是明白她的疑惑,他开口就直接说,“其实我来找你就是问问昨天晚上的事,报警的是你和一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小朋友吧。”   泽田弥点点头。   说是来问情报的,但事实上松田阵平却只是轻描淡写提了几个问题,跟昨晚他们目暮警官说的内容并没有多少差别。无非是学校里最近在传怪谈,他们好奇就跟学生会的人一起查了查,然后就在樱花树下挖出了尸体,于是就报警了。   一些细微的疑点,比如那几个坑他们两个小孩子怎么挖开的;为什么不找学校的保安;说是跟学生会的人一起为什么警察来之后只看到了他们两个人……他完全没有多问的意思,像是只是把询问案情当幌子扯来打一打,实际上来找她还有别的原因。   就在小萝莉开始疑惑时,她面前人干咳了两声,仿佛终于结束了正事开始闲聊一样,摸了摸喉结撇过头去,“那个……听鸣人说你有个堂哥叫锥生零?”   说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泽田弥点点头,“对呀。”   然后她就看到面前的人表情微妙地复杂起来,那种想笑又被强行按下去,尽管努力控制,混合着揶揄和调侃笑意还是从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中冒出了头。   “你确定他真是你堂哥?”   小萝莉对这个问题有点茫然,“我确定呀。”   “噗……咳咳,好吧,那个……如果你哪天遇到他了,能帮我把你堂哥约出来吃个饭吗?”   一句话说完,松田阵平顿了顿,自己先微妙了一下,感觉自己这样七转八折地约人出来有种奇怪的在追求哪个女神的既视感。   幸而纯洁的泽田萝莉脑子里暂时还没长那根弦,她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地爽快答应下来。   真正的正事讲完了,松田阵平抬手看看表,发现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也不急着把小萝莉送回去。   见她一脸“还有什么事咩?”的样子看着自己,他挠了挠脸颊,“话说回来,鸣人最近怎么了?”   泽田弥:“?”   “我最近没怎么收到他的消息了。”   鸣人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小孩子,他学会了用手机后,立刻就跑去东京警局问到了他松田大哥的邮件地址。然后他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发一封洋洋洒洒的邮件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邮件里还掺杂着大量错别字。   松田阵平每天像给他改作业一样把错别字挑出来,闲着没事就和他聊几句。   没事陪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聊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有爱心的时候,明明他其实最烦这个年龄的什么都不懂只会咋咋呼呼的小鬼。   但鸣人这段时间忽然没有消息了,他又有点担心。   泽田弥想起了家里还是只狐狸的弟弟:“……”   在他没有熟练掌握用爪子玩手机的技能前,大概是没办法给你发邮件的,毕竟因为上次九尾又跑出来了,他的狐狸形态还得持续半个月……   小萝莉默了默,“鸣人最近回老家了,那个地方很偏没有信号,等他回来了应该会联系你哒。”   “这样啊。”松田阵平略略松口气,“没事就好。”   随即他像是只是随意提一句道,“对了,你们学校这个案子会被转交给scepter4,稍后他们应该还会来找你。”   咦?   泽田弥一怔,紧接着她就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嗡嗡”的议论声,下意识扭头看去。   透过楼梯转角的玻璃窗正好可以一眼望到学校门口,只见几辆蓝色的轻式箱车穿过大门开进来,最后停在食堂门口的樱花树前。   车门打开,穿着旧时帝国军人制式的靛蓝色制服的成员有序跳下车,直到他们走上前开始和警察接洽,一道瘦削的人影这才扶着门从车上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远远投来的目光,他一手搭着腰间的剑柄,漫不经心抬起头。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伏见?” 第74章 阴阳厅   事实上,这个案子伏见猿比古最开始是不想跟来的。   然而道明寺一直在怂恿他:那不是弥小妹妹的学校吗?你不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吗?就算不担心趁这个机会来看看她也好嘛。   伏见:……啧。   东京出事了那家伙都不会出事。   话虽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一行人出发的时候他还是跟着上了车。   于是果然出现了现在这个情况。   “伏见~”   银发小萝莉远远看到他就欢快地喊了一声, 穿过长长的人行道朝他蹦跶过来。   伏见猿比古一瞬间想扭头回车上,然而身体只稍稍动了一下, 还是停在了原地被软乎乎的萝莉扑了个满怀。   他咂了下舌,最终还是没有把她推开, 只状似不耐地压低了嗓音道, “你怎么来了?”   旁边一个路过的队员惊悚地回头,被他们三把手阁下这个近乎示弱的态度吓了一跳,以为三把手阁下今天出门记得吃药了。   然而对方随即扫过来的不耐烦的目光让他紧接着就意识到, 吃药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伏见阁下还是那个熟悉的嘲讽的伏见阁下,为了防止他下一句“你在这里站这么久是偏瘫了吗?”砸在自己脸上,队员用惊奇的目光瞻仰了一眼他面前的萝莉,就麻利跑掉了。   被瞻仰的萝莉这时候正乖乖仰起头回答伏见的话,“因为阵平说你们会来找我,我在楼上看到你在这里就干脆自己过来啦。”   伏见猿比古默了默,苍白的手指从着她的耳际擦过去理了理她刚刚跑乱的长发,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泽田弥左右看了看,“跟你说就可以了吗?一会儿不用再跟其他人重复一遍了吧?”毕竟好多字呢。   伏见:“不用, 跟我说就行了。”   小萝莉于是“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组织语言把昨晚七个怪谈的事情讲了一遍。   伏见:“……”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气压低下来,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哪儿来的封印?”   伏见你的重点好像有点不对?   泽田弥愣了愣,在他那双冷淡的黑眸的逼视下,最后还是乖乖道,“晴明说我的灵力太强了,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封印是为了保护我哒。”   原本她身体中的灵力和彭格列血脉的力量保持着一个完美平衡,然而自从她从尸魂界回来之后,灵力暴涨得过分,平衡被打破,她要是稍不注意动用灵力,反而会先伤到自己。   至于她身上的封印,在尸魂界时就有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回来之后被晴明提醒才发现的。   泽田弥:“晴明说暂时也没什么,等我慢慢长大自己就能控制了。”   伏见沉默片刻,身体微微放松下来靠上身后的车门,“……晴明阁下有数就好。”   随即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恹表情,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江户川柯南的电话给我。”   泽田弥:“???”   她有点茫然地“哦”了一声,低头翻手机,“你要柯南的电话干嘛?”   “他追查的那个组织。”伏见漫不经心地说,“我有点兴趣……这个案子原本不应该归scepter4管。”   “嗯?”   他突然跳了个话题,泽田弥一边把柯南的号码给他发过去顺便也给柯南编辑了一封邮件提醒,一边十分习惯地跟上,“因为不是异能者犯罪吗?”   “差不多,要不是事发地点在东京而且人撞到你手上还被你直接移交给了那位御前阁下……”   伏见说,“政府准备组建阴阳厅的事情御前阁下告诉你了吗?”   然后他就看到小萝莉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表情显然是并不知道这件事的。   伏见:“啧……算了。”   反正事情都会有人帮她安排好,也用不着她操心这个。   把这个话题也扔到一边,伏见顿了顿,“来之前,室长让我问问你尊……赤王阁下的身体怎么样。”   然后他就看到小萝莉低着头按手机的动作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大哥挺好的呀。”   “是吗”伏见凝视了她一眼,侧过头去,“……那就好。”   .   这天放学,泽田弥照旧是和忍足、安娜一起回到HOMRA。   夏日即将到来,HOMRA酒吧门口换了新的风铃。   忍足率先推开门,一眼看到倚在吧台边上那道人影时,诧异地抬高了声音,“小叔叔?”   他叔叔忍足隆一像刚从哪个宴会上回来,一身挺正式的白色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一边,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勾勒出结实好看的轮廓线条,正一手搭在桌面上和吧台后的人说话。听到声音回过头,他略微意外地扬了扬眉,朝进来的三个小孩子招招手,“哟,回来了?”   他身体往后一靠,方才恰好被他挡住的人影就露出了头。吧台后的金发青年用同样意外的目光看向进门的三人,“弥酱,安娜还有侑士?你们……”   他下意识地偏过视线去看大厅的座钟,然后话音一顿有点恍惚,“……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   青年干净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烟,轻薄的烟气盘旋上升,整个大厅中的空气都染着淡淡的烟味。   泽田弥目光微微下移,看向他手边,瓷白的烟灰缸里烟蒂攒了一缸。   她眨了眨眼,“嗯,今天放学比较早。”   其实每天放学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身边的安娜和忍足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   草薙出云没注意几个小孩子的互动,他单手掐了烟,另一只手取下墨镜揉了揉眉心,声音带了点疲惫的沙哑,“抱歉,没来及做饭,一会儿带你们出去吃吧。”   放下手后,他的视线恰巧晃过桌面上的烟灰缸,微微停了一下,草薙不动声色地把它端到吧台后面,顺便朝忍足隆一扬了扬下颌,“去把窗子打开。”   忍足隆一早就习惯了自己堂堂忍足家二公子在HOMRA里就是个打杂的长工,闻言只是耸了耸肩,十分具有同甘共苦精神地顺手把自家侄子也提溜走了。   沿街的窗子一开,满大厅烟味顿时散去不少,就是恰逢下班时间点,满街的车鸣跟着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来,依旧没落下清净。   泽田弥和安娜把书包放在沙发,没急着做作业,而是跑到了吧台前并排坐下,看着草薙出云给她们倒果汁。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吧,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嫌吵,草薙把店里的音乐都关了,去榨果汁时才顺手重新打开。柔和的蓝调音乐如水波般缓缓铺开,泽田弥抱着玻璃杯在音乐里歪头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睡了一上午。”   草薙顿时就笑了,“小弥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喂喂,你那是什么关注方向啊,作为家长这时候不是应该教育小孩子上课不能睡觉吗?”忍足隆一当完长工领着自家侄子走过来,顺口怼了一句。   其实他关注的重点也不是上课睡觉,纯粹就是刚刚被安排活了嘴贱想怼人。   草薙出云望着他挑了下眉,“没办法,我跟尊上学的时候也经常睡觉,完全没有立场去教育弥酱呢。”因为晚上要去打架抢地盘,不良少年的业务也是很繁忙的。   “……”似乎同样想起了和这两个牲口做同学的日子,忍足隆一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所以说,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考上东大的。”   草薙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天赋吧。”   忍足隆一:“呵呵。”   问完泽田弥,草薙又关心了一下安娜上学的问题,连带着忍足侑士也没落下,对家里的小孩子显出了十分的温柔耐心。   话说到半途,一个电话突然插了进来。   金发青年来电提示时目光稍凝,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表示歉意就拿着电话走到了一边。   泽田弥这个时候在跟安娜说话。   “怎么啦?”她低下头往小女孩身边凑了凑。   安娜把玻璃珠从眼前拿下来,回过头看她,表情有点迷茫,“……绿色的。”   “咦?”   泽田弥看看她,又看看正单手撑着酒柜打电话的草薙。   落地窗后的阳光洒进来在他身上落了半扇阴影,青年微拧着眉,金色的碎发从额前垂下,神色间多出抹不太常见的冰冷。   今天下午的HOMRA酒吧难得地没有多少人,墙角的唱片机独木难支,勉强撑起的热闹不起足以驱散他周身的寒意。   “绿色的?”泽田弥茫然地抱起果汁喝了一口。   这段时间吠舞罗的气氛着实是有些奇怪,大家好像忽然忙了起来,连早上吃饭时都凑不齐多少人。虽然知趣地没有打扰他们,但泽田弥多少有些好奇。原本是想让安娜用能力“看一看”大家都在忙些什么,结果就得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结论。   她抱着果汁发了会儿呆,那边草薙出云已经打完电话快步走了回来。   泽田弥感觉到青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好一会儿,茫然地抬头。   “小弥。”草薙出云似乎是斟酌了片刻,忽然说道,“我给你请几天假吧。”   咦?   “小弥回并盛去陪陪阿纲和泽田夫人。”草薙的目光划过她身边的安娜,停了停,又落向她身后,“侑士也一起去。”   忍足侑士:“???”   突然被点名,小少年脚步顿在原地,表情颇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身后的忍足隆一按上头顶,脑袋强行往下点了一下。   “就这么办吧。”小叔叔懒洋洋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侑士你好好听话不要惹事,继续乖乖给弥酱做牛做马啊。”   忍足侑士:“……”   虽然他小叔叔卖侄子已经卖成了习惯,但倒霉催的忍足少年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下,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第75章 绿之王   当天晚上, 忍足侑士径直去了自家叔叔的书房。   他听到一声“进”推开门时, 忍足隆一正伏案写着些什么。对他的到来半点没惊讶,青年头都没抬, 视线继续盯着纸面, 随意扬了扬下巴,“自己找位置坐。”   忍足侑士搬了把椅子正对着他的书桌坐下,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一边默默喝着一边看着自家小叔叔继续奋笔疾书俨然把他当空气。   过了好一会儿, 他似乎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 这才盖上笔帽抬起头,把面前的资料往前一推, 望着他似笑非笑道,“来问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你们躲并盛去?”   忍足侑士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忍足隆一一手支起下颚, 俊美好看的脸上扯出个漫不经心的表情, “去年九月多, 京都大乱的事你还记得吧?乱子结束之后, 赤王周防尊去找比水流打了一架。结局你大概还不知道,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比水流死了。”   “……”   忍足侑士先反应了一秒“比水流”是谁。   又反应了一秒“谁死了”。   最后把两个信息结合起来。   “!!!”   忍足侑士手一抖差点没把咖啡扔他叔叔脸上去。   比水流, 绿之王, 七大王权者之一的第五王权者, 绿之氏族的头领, 死了!   你管这叫“不是什么大事”?!   那什么算大事?   把天捅破了才算吗??!!   忍足隆一轻笑一声, 看着自家侄子都吓懵了, 这缺德玩意儿大概还觉得挺好玩,不紧不慢地安慰,“没事,绿王的死其实跟赤王阁下没关系。”   说完他顿了顿,“没太大关系,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忍足侑士木着脸看着他,“我不觉得这是安慰。”   “哦,那我告诉你一个更不‘安慰’的。绿王比水流的死牵扯到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件事绿之氏族的人还不知道。”   “……”   这种话说一半非等着你去问的混账说话方式他小叔叔常用,而且等着你问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话。忍足侑士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   然后他就看着小叔叔抬头对着他笑了,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支钢笔悠闲地转了一圈,“所以,到目前为止,绿之氏族的人都还以为他们的王是死在周防尊手里。”   “……”   忍足隆一无视他侄子都吓僵了的脸,继续道,“你下载了JUNGLE那个软件吗?”   忍足木木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晃了晃,之前他听说了绿之氏族的事后出于好奇特意用备用手机下了一个。   “不错,知己知彼。”忍足隆一笑眯眯地夸了他一句,“你可以点进去看看,这个软件最近特别热闹,为近半年来东京犯罪率和东京警司的加班率双重增长做出了卓越贡献。”   “……”   忍足侑士打开软件,论坛上最近发的帖子果然很多,他跳过一个悬赏杀人的,又跳过一个召集人手炸商场的,最后看到一个公然贩卖枪支弹药的。   大半年不见,论坛大变样,俨然地下黑社会交易市场。   他忍不住点进那个卖枪支弹药的看了一眼,发现底下的留言大部分都在问是真的吗?要买的话怎么取货呢?   喜欢这个论坛的大部分都是青少年人,他们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并且大部分时候不知道轻重,轻易地就会被周围的人影响。   知道伤害别人不对,知道购买枪支犯法,但是当论坛上出现大量这样的帖子似乎周围的人都在这样做的时候,渐渐地就会出现一种声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嘛”,“大家不都是在做这样的事吗,也不止我一个啊”……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引导,引导这些对未来还懵懵懂懂地青少年们跟着踏入会毁掉他们一辈子的路。   “……”忍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什么一样,“这个论坛还没封吗?”   “封不了。”忍足隆一冷静地点了根烟,“这个叫jungle的软件以绿之氏族的异能为载体,最高端的黑客也查不到上面任何一个ID的信息。而且……”   他说道一半忽然止住,忍足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只看到他小叔叔正盯着指尖燃着红点的烟头,有几秒的时间他像是忽然走了神。   但很快这人就抬起头来,恢复了懒散的表情,重新混账起来,“而且这上面的人大部分都比你年纪大,你一个小孩子都看出来了这是个什么回事,这些人还争先恐后地跟着去做,不是蠢就是毒。路是自己选的,自己想作死谁也没办法。”   “……小叔叔!”忍足侑士无奈又不太赞同地打断他。   忍足隆一挑了下眉,似乎是无心争论这个,他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总而言之,绿之氏族最近不太安分……虽然他们以前就不安分,但这次尤其地没脑子。大概跟绿王死了,同为氏族成员的灰之王带着绿王的尸体走掉了,于是现在群龙无首有关吧。”   忍足侑士:“……”   他无奈地叹出口气,“你这样一说突然觉得绿之氏族也挺惨的。”   然而他小叔叔并不关心绿之氏族惨不惨,只百无聊奈地摆摆手,“就这么回事儿吧,虽然绿之氏族只剩下那几个高级干部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发疯后会搞出什么事来。毕竟神经病人脑洞大,疯子的思路谁能猜得到。最近这半个月他们闹出来的乱子尤其多,像是在计划什么一样。你跟着小弥暂时去并盛避一避,看在小公主的份上彭格列的人会顺便罩一罩你这个拖油瓶的。”   忍足侑士已经学会了对小叔叔的diss视而不见,继续问道,“安娜呢?”   “安娜跟你又不一样,她还有个亲人在镇目町。我找了个理由让她小姨去并盛出差,过几天安娜跟她一起走。”   哦,那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没有亲人一样哦。   忍足侑士虚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叔叔。   忍足隆一难得这么好说话地给他解释了一大堆,但他当叔叔的良心基本也就这么点了。低头把资料扒拉回来,他语气开始不耐烦,“问完了就去睡觉,明天上完学你就陪小公主去并盛。”   “最后一个问题,”忍足侑士抓紧时间,飞快道,“绿王的死涉及了什么秘密?”   忍足隆一手一顿,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勾起一个笑。   “想知道?”   忍足点头,他确实很好奇。   “那是个秘密哦。”   “……所以?”不祥的预感又来了。   “都说了是个秘密了,我怎么知道?”   忍足隆一这句话理直气壮,差点把他侄子噎了个倒仰。   忍足少年气鼓鼓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拉开门就走,身后落下小叔叔一句懒洋洋的“把门带上”。   已经走出去的小小身影一顿,头也不回地伸手。   “啪”,门带上了。   望着被用力撞到门框上的门板,忍足隆一一手转着笔,轻声笑了。   .   第二天,并盛。   忍足家的车在开到小镇入口时就停了下来,忍足侑士从车上下来后斜视副驾驶座上的人。   “你可没说你也会来。”   “嗯?我没说过吗?”忍足隆一伸出长腿迈下车,又绕到后座替泽田弥拉开门,闻言淡定道,“你就当我忘了吧。”   忍足侑士:“……”   不,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你该不会也准备跟我们一起住到弥家去吧?”   纲吉哥说家里最近来了不少人,装不下你了。   他睁着双死鱼眼脸上明晃晃这样写道。   忍足隆一挑了挑眉,伸手就把侄子抬起的脑袋揉了下去,并且恶趣味发作地用了不小的力气,“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订了旅馆。”   泽田弥抱着弟弟从车上下来就听到叔侄俩这段对话,她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抬头,“隆一,妈妈说家里还有房间哒。”   “没事,我就是来临时落个脚,不用麻烦泽田夫人再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了,而且我都已经把旅馆订好了。”   他随手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真的有一条并盛的旅馆发来的消息。   忍足侑士气鼓鼓地把他的手扒开,闻言微妙地顿了一下。   不同于毫无所觉的泽田弥,视线扫过那条短信,忍足侑士眸光微动,抬起头深深看了自家小叔叔一眼。   最开始弥告诉他她出生的小镇叫做并盛的时候,忍足少年是有点奇怪的。   奇怪的原因在于,他以前和堂弟谦也玩过一个极其无聊的游戏。两人就着日本地图打赌,拿着电车站点和全国各地地名一通背,背完了互相考,谁答不上来谁输。   这两个打小没有兄弟爱的坑爹玩意儿互相不怀好意,留下互坑的结晶——定赌注谁输谁就拿着香去燎他小叔叔的虎须……可以说是极其作死了。   结果就是两人无论输家赢家都被忍足隆一一顿收拾,结局惨不忍睹。而忍足也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把日本地图全背了下来。无论给出哪个偏僻地名他都能随口报出所在的府县,偏偏这个并盛却让他卡了壳,半天没想起它在哪儿。   不服输的忍足少年跑回去查了地图,这才知道为什么他对并盛没有印象,因为外面的日本地图上根本没有并盛这个地方。   换句话说,虽然并盛这个小镇的确有旅馆这个配置,但是它根本没办法在网络上订到票,更不可能有外地游客前来。   能找到这里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并盛町是彭格列家族的自留地,小叔叔能拿出信息显然是背后已经跟彭格列家搭上了线。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忍足侑士忽然对小叔叔今天跟他们一起过来的目的生出了点其他猜测。   忍足隆一这时候已经从后备箱上拖下了行李箱,一手一个拽着走到了前面来。   他对小侄子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懒洋洋道,“走吧,先送你和小公主回家。” 第76章 并盛   和大部分人对黑手党的印象不一样, 并盛町是一个非常平和的小镇。   街道平直整齐,家家户户都是带院子的独栋小楼, 隔着铁栅栏,某户人家院子里放养的吉娃娃在太阳下打了个滚又睡着了。   到处都是安静祥和的景象, 和自带腥风血雨BGM的黑手党隔了大概三个太平洋。   “这里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走在大街上,忍足轻声呢喃。   泽田弥理所当然地说, “我说过并盛很普通的呀。”   忍足侑士抽了抽嘴角, 没忍住吐槽,“我记得你上次用了‘很普通’这个词是形容黄金之王的御柱塔。”   泽田弥奇怪地回头看他, “就是很普通呀。”   ……所以人类的建筑已经没有办法让你感到惊讶了是吗。   这句吐槽忍足侑士忍住了,因为他怕说出口之后泽田萝莉歪头想一想,真的给他说出个神鬼造物一二三。   他的世界观还在重建期, 他想要稳健发展,一步一步来。   趴在泽田弥怀里的鸣人狐狸望着眼前熟悉的街道,欢快地叫了一声。   “姐姐, 我们回家了吗?”   泽田弥摸摸他的头,“是呀,妈妈现在应该在家呢。”   “弥酱, ”这时候,走在他们身边的忍足隆一忽然开口。他伸手指了指街对面,饶有兴致, “说起来, 那是并盛的特产吗?”   泽田弥和忍足侑士同时抬头看去。   隔了一条街的斜侧方, 两栋民居高高的院墙夹出条窄窄的小巷, 七八个飞机头堵在巷子口,左右分了两队,站得十分整齐全身上下透着训练有素的气息。   忍足有点疑惑地眺望了片刻,“那边,是在干什么?”   “啊,”泽田弥习以为常道,“风纪委员会在整顿风纪吧。”   她话音刚落,巷子里就响起了打斗声响和撕心裂肺的惨叫。   忍足表情复杂地看看堵在巷子口的飞机头小混混,又看看传来求饶声的窄巷。   怎么听那传说中的“风纪委”好像都是被整顿的一方。   忍足侑士:“……没问题吗?”   泽田弥:“没问题呀。”   得到了泽田萝莉这个单纯欢快的回答的忍足少年默了默。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说的风纪委是谁?”   “那边就是。”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泽田弥爽快抬起手……指向了围在巷子口的那群飞机头。   忍足侑士:“……”   他抽了抽嘴角,“你们这里的风纪委员会成员真有个性。”   泽田弥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谢谢夸奖?”   “噗……”站在两人身后的隆一被这段对话逗笑了,他顺手揉了一下忍足小少年的头,懒洋洋拉长了声音,“所以我说了这是并盛的特产嘛。”   忍足侑士躲了一下居然没躲开,他扯了扯唇角,给了他一个干笑,“呵呵”。   几人说话期间,对面巷子里风纪肃清行动已经结束。在一帮飞机头的列队簇拥下,巷子里走出来一个清俊挺拔的黑发少年。   几片鲜红的花瓣打着卷落在他脚下,他肩上披着件黑色的国中生制服,略略低了头随意理着右手衬衫袖口,鸦羽一般的黑发划过耳际,衬得皮肤白得惊人。   对比周围发育壮硕过了头的飞机头壮汉,他在一群人中间身形稍显单薄,但却有一种锋利逼人的气质,仿佛看一眼连目光都会被割伤。   忍足侑士愣在原地,心中刚生出这个人不简单的评价,就看到他家小公主已经开心地朝那个“不简单”跑过去。   “恭弥!”   小女孩像一团暖洋洋的阳光,从街道另一边蹦跶到黑发少年面前。   云雀恭弥应声抬头,下一秒已经被软乎乎的小萝莉抱住了,银色的小脑袋还在他腰间蹭了蹭。   泽田弥抱了一下就松开手,后退一步抬头看着他笑,可爱得像见到主人的奶猫。   她怀里的小狐狸也同步抬起头,澄澈蔚蓝的眼睛亮闪闪的。   云雀蹲下身,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她散落在鬓间的银发,“提前回来了?”   泽田弥乖乖点头,“请了几天假。”   .   那一边的忍足侑士看到这幅场景呆了呆,正准备跟过去,忽然被人按住肩膀。   “怎么?”他回头看拦住他的小叔叔。   “提醒你一下。”忍足隆一从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懒洋洋道,“那一位可不是普通人物哦。”   忍足侑士目光有几分无语,“小弥身边有谁是普通人了?”   他虚着眼地加了一句,“除了我。”   忍足隆一低头看看自家这个自称普通人的忍足家继承人,笑而不语。他一手握着手机,手指还在屏幕上扒拉,只分过来点眼角余光,“说起来,侑士你知道吗,并盛町是没有警察的。”   “哈?”   “这里属于警察的职能被一个叫做风纪委员会的组织取代了,委员长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位少年。也就是说,并盛町全部都是他的领地范围。”   忍足侑士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街对面,忍足隆一在他身后轻笑。   “怎么样?是个大人物吧?”   并盛是彭格列家族的自留地,当年一手创立彭格列家族的一代目退位后渡海来到雨守的故乡,那个名为日本的岛国隐居。他的守护者们大部分都追随了他的脚步,在这里留下了血脉。   所以对于彭格列来说,家族中真正的“纯血”只出自两个地方:西西里,或者并盛。   这位名叫云雀恭弥的少年跟当年彭格列初代云守阿诺德的血缘关系明显到从长相上就能轻易辨认,真是再正统不过的下一任云守接班人。   原本远在意大利的彭格列家族内部变动应该是和他们这些日本的财阀家族没什么关系的,然而谁让忍足家已经被他带着登上了赤王阁下的船呢?   谁让赤之王阁下在街上随便捡了两个小孩子回去养成了弟弟妹妹,结果两个小孩都是彭格列下一代的核心人物呢?   这个组合都不知道是哪边抽中了大奖。   彭格列内部说是还处于下一代继承人之争,事实上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已经没什么好争的了。   德累斯顿石板选出的王权者都是人形核武,这一代的第三王权者阁下更是移动天灾。   泽田纲吉有这么一个大哥,有彭格列初代血脉,还有被九代目派过来的世界第一杀手给他保驾护航,他如果不想继承彭格列也没人能逼他,但只要他想,彭格列的十代目就一定是他。   忍足隆一这一次来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位身上牵系了许多重要势力的少年的态度的。   毕竟,老实说,在他印象中泽田纲吉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是他的性格温和善良老好人到了弱气的地步。彭格列的首领是整个欧洲所有黑道组织的教父,面对这样沉重的压力和责任,他实在不知道这孩子会怎么选择。   忍足隆一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难得地走了一下神。   这时候泽田弥小萝莉已经“哒哒哒”从街对面跑了回来,她停到忍足面前,单手抱着弟弟,另一只小手一伸,掌心放着两颗糖。剔透的糖心外包裹着透明玻璃纸,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一眼看去十分漂亮。   “恭弥给的哦。”小女孩解释说,并且示意忍足拿一颗。   “我也有?”忍足侑士有些意外,忍不住抬头朝街对面方向又望了一眼。   黑发少年正侧过头跟他身边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说话,侧颜凌冽淡漠,实在不像是会给路过的小朋友发糖果的人。   泽田弥已经拆了自己那颗橘子味的塞进嘴里,小脸上鼓起一个小包子,于是说话有点含含糊糊的,“恭弥喜欢小动物啦。”   她十分自觉地把自己划分到了“小动物”的行列,顺便把她的小伙伴忍足也拉了进来。   忍足侑士看着鸣人狐狸也咬着一颗糖冲他认真点头,嘴角抽了抽,收起这个“小礼物”。   “谢谢。”   “啊,对了侑士,我们要先去学校一趟。”泽田萝莉又说,“先去看哥哥。”   “纲吉哥?他怎么了?”   银发小萝莉咬着糖果认真回答,“哥哥要跟别人决斗,我们去给他加油。”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忍足侑士脸木了。   决斗?   泽田纲吉?   这两个词到底有那一点搭得上边的???   .   泽田纲吉也想知道他哪一点能和决斗这个词搭上边的。   双手握着剑站在体育馆中央时,棕发少年依旧一脸恍惚。   周围环绕着热烈的喧哗,大部分是给他对面的町田学长的加油的。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喊他的名字的也不少。   对面的学长还在叫嚣,“来吧,看在你是初学者的份上,十分钟内只要从我这里取得一本就算你赢。当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赢的人就是我了,胜利品就是笹川京子!”   “……”沢田纲吉嘴角抽了抽,“那个……先不说我是不是初学者的问题,说笹川桑是战利品也太过分了吧。”   “没错,你这个垃圾!竟然敢挑衅十代目!放开我棒球混蛋,我要上去把那家伙炸飞!”   “嘛嘛,狱寺你也冷静一点,阿纲不是同意了吗。这点小事不过是活动一下筋骨,阿纲想上就让他玩一下嘛。”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场地旁边响起来,伴随着的还有同样熟悉的女孩子们的尖叫。   “啊啊啊,狱寺君好帅,山本君也好帅!”   “太帅了啊啊啊!”   泽田纲吉:“……”   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从白兰开始就是这样。作为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朋友全是帅哥的天选之子,他已经感觉到学校的女孩子们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了……这还是她们还没见过吠舞罗那一帮人的情况下。   说起吠舞罗,不知道大哥最近怎么样了……   站在体育馆中央,他想着想着就这样发起呆来。   对面的町田不满自己的风头被场边的山本和狱寺抢走,气冲冲地把这份仇恨算在了废柴纲身上,然而抬头一看这家伙居然还走神,顿时更气了,“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吗?”   泽田纲吉被他一声大喊吼拽回注意,“啊,那个,不是……”   “算了,跟你这样的废柴生气也没用。”然而他一句话没说完,对面的町田学长心态极好地重新调整好了心情,再次得意洋洋起来,“听好了,算是给你这个初学者的优待,你可以先攻,十分钟内只要从我这里取得一本就算你赢……虽然我觉得你肯定做不到就对了哈哈哈……”   泽田纲吉:“……”   他无奈地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不,我觉得真的不用。”   “嗯?你的意思是不用给你十分钟时间挣扎吗?你要是想就这样认输我也不反对,不过这样的话笹川京子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泽田纲吉:“……”   你好歹听我说一句完整的话啊。 第77章 爸爸的朋友   泽田弥抱着弟弟被云雀带进体育馆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热热闹闹的场景。   她亲哥垂头丧气地拿着把竹刀站在场馆中央, 对面还有个叉腰大笑的学长,围绕着他们俩, 周围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加油打气声。   她正懵着,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招呼, “ciao。”   泽田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回过头,“reborn叔叔?”   她reborn叔叔手里还端着杯咖啡, 满脸都是看戏的表情。泽田弥看看他, 又看看场中央满脸无奈的自家哥哥,茫然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她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哥哥好像是要跟谁决斗……但是为什么呀?   Reborn心情愉快地喝了口咖啡, “因为白兰哦。”   泽田弥:“???”   哥哥要为了三哥哥要跟别人决斗?   她更懵了。   跟着一起来了的忍足侑士:“……”   他看了一眼被泽田弥称为叔叔的黑发小孩, 轻易就窥到了他眼底的恶趣味, 再看看眼睛里都要转起蚊香圈的小公主, 终于没忍住。   “……刚刚对面那个学长提到的是一位女性的名字吧?”   Reborn被戳破这一点也若无其事, “没错,但是起因的确是白兰。”   去年京都决战过后, 白兰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学校这边也请了无期限长假。作为一个人气超高的帅哥, 他的行踪自然被学校的许多人关注, 其中就包括笹川京子的好友黑川花。   “笹川帮朋友转交信件给蠢纲, 让他把信给白兰, 然后被人看到以为是向蠢纲表白呢。”   Reborn喝了一口咖啡, 用毫不八卦的语气说着特别八卦的话, “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泽田弥:“……”   她又不笨, 看他这个表情就能猜出来这么多巧合绝对不是自然发生的。   小萝莉纠结了一下,“reborn叔叔……这件事其实是你弄出来的吧?”   她用怀疑的小眼神看向身边的人,黑发杀手也没有否认,饶有兴致地问,“哦?超直感吗?”   泽田弥默默点头,“我知道reborn你是想制造机会锻炼哥哥啦,但是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人呢?”   场地中央,棕发少年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妹妹也来了。他见对面的学长态度坚定怎样都不打算更改自己的决定,终于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刀柄,抬起竹刀。   泽田弥:“这个人的话……”   场地边的尖叫顿时高昂,名为町田的学长脸上扬起得意的笑。他当然会得意,因为场边担任裁判的学弟已经被他收买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输的。   这个笑容刚刚成型,飒然风声掠过,持剑的棕发少年和他错身而过。   町田胜券在握的笑僵在了脸上。   泽田纲吉平静放下竹刀,“多谢指教。”   泽田弥:“这个人的话……哥哥不是一击就能干掉吗?”   她的声音和町田倒在地上的响动同时响起。这位几秒钟前还在叫嚣的学长被一刀敲晕,一头栽在地上都没能摔醒。   满场喧闹戛然而止。   被学长收买的学弟目瞪口呆,这么明显的实力差距,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这种情况想判学长赢都没办法啊!   望着拎着竹刀走下场的人,大家一时都有些怔愣。   这是那个废柴纲?   “十,十代目……”   “干得不错嘛阿纲!”   狱寺还在发呆,他旁边的山本武抢先一步走上了前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还学过剑道啊。”   “额,学是学过……”泽田纲吉摸着后脑勺,干笑着走过来。   所以他刚刚一直想跟町田学长说他不是初学者,真不用让他,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况且他学的剑道可不是这种用来在道场上跟人比试的……倒不如说他的剑道老师要是知道他把剑道用在这方面了大概会第一个揍他一顿= =   想起在尸魂界的那位剑道老师,泽田纲吉嘴角一抽,刚准备把竹刀还给山本,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危险的预兆。他眸光一凝,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凌厉的风声夹杂着杀气迎面撞到他脸上,沢田纲吉眼疾手快地抬起竹刀架住忽然袭来的浮萍拐,眼睫一抬,就看到了袭击者的脸。   “……云云云云雀前辈?!”   “身手不错嘛你。”   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勾起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笑,灰蓝色的眸子映着兵器的冷光,亮起某种跃跃欲试的灼热。   “继续。”   下一秒,银色的寒光闪电般抽了过来。   “等等啊云雀前辈!我不想跟你打啊啊啊……”   泽田弥:“……”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惨叫着被恭弥从体育馆一路追杀了出去,阿武和另外一个似乎也是哥哥朋友的银发少年也动作迅速地跟上。   三人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大门口,只留下一片狼藉的体育馆以及倒霉地被恭弥一拐子顺手抽飞的町田。   小萝莉默了默,“侑士,叫救护车吧。”   忍足侑士默默放下手机,“……已经叫了。”   随即两人一狐狸齐齐看向了端着咖啡看戏的reborn。   泽田弥:“……reborn叔叔,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Reborn:“呵。”   .   当天晚上,泽田弥的房间。   泽田萝莉迎接到了一只哭唧唧地抱着她不放的亲哥。   “弥酱哇啊啊啊……”   小萝莉坐在床边摸摸亲哥的头发,和趴在一旁的鸣人狐狸对视一眼,表情是一模一样的同情。   “纲哥好惨。”小鸣人望着沢田纲吉脸上的青紫,心有余悸,“那个人是谁啊?”   明明白天他和姐姐说话给他们发糖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是云雀恭弥,我们学校的风纪委员长。”   泽田纲吉用尽全力逃跑,最终还是被云雀拖回去打了一架。比那位被当场送进医院的町田学长好一点的是,至少他全身的骨头保住了,一根没断,其余的青青紫紫都只能算小伤了。   想起云雀学长临走前扔下的那句“明天继续”,泽田纲吉简直悲从中来。他擦了擦疼出来的泪花,听见鸣人的问题倒是没有忘记安慰弟弟,“没关系,鸣人不用怕他,云雀学长对小动物和小孩子都很友好的。”   而鸣人狐狸既是小孩子又是小动物,简直是双倍的安全。   泽田弥望着自家哥哥脸颊上的青紫,有点愁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其实她觉得自家亲哥的气质无害得和小动物也没什么差别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恭弥会追着他不放。   听到妹妹叹气,泽田纲吉倒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没事啦小弥,反正云雀学长他……额,他也没有下死手,就当锻炼了。”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云雀那张冷脸,嘴角一抽……老实说关于没下死手这一点,他自己都不怎么信。   然而对比被一拐子抽进医院的町田学长,他也只能相信云雀对他下手还算轻了= =   不想妹妹因为这些事烦心,泽田纲吉迅速地转移话题,“对了弥酱,前几天家里收到了爸爸的一个朋友寄过来的礼物。”   “嗯?”他妹妹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生日礼物?可是最近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哥哥的生日呀。”   泽田家那位只活在照片上的爸爸,存在感基本上靠家里收到的养家费用维系。泽田兄妹俩之所以勉强相信他的确是个大活人而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打钱机器,就是因为他有几个非常照顾泽田家的朋友。   兄妹俩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收到“爸爸的朋友们”从世界各地寄来的礼物,而且据奈奈妈妈说泽田弥刚出生的时候,他们还来并盛看过她。   然而爸爸的朋友们和他本人一样神秘,除了单方面收到礼物,泽田兄妹俩也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啊,有一个倒是知道的,毕竟太有名了。   “是工藤优作叔叔寄过来的,不是生日礼物。”   泽田纲吉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靠窗的桌子旁边,低头拉开抽屉在里面找了找。   这段时间家里小孩子越来越多,特别蓝波还喜欢到处乱跑,所以他收到东西之后就放到了妹妹的房间里。   “好像是优作叔叔和朋友联合制作的一款游戏,他给我们送了体验名额……鸣人的事他还不知道,所以只送了两个。”   鸣人狐狸摇了摇尾巴表示没关系,反正就算有他的他也去不了。   泽田弥顺手把弟弟捞过来抱住,一边看着哥哥递过来两个徽章。   “就是这个,还有一个介绍。”   沢田纲吉重新盘腿在她面前坐下,拿着随着礼物一起寄过来的信件给妹妹讲解,“好像是最新的虚拟现实技术制造出来的一款据说前所未有的游戏,叫做‘茧’。可以支配五感,体验和现世中一样……怎么样,小弥想去玩吗?”   “唔……”小萝莉盯着徽章没说话。   她长长的眼睫安静地垂下,银发散落在脸侧,比起以前的无忧无虑好像多了一种沉静的气质。   “……去看看吧。”沢田纲吉忽然说。   见妹妹疑惑地抬头,他抓了抓头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当是去散心了,我陪你一起去。”   .   泽田纲吉阖上妹妹房间的门,刚垂着眼靠上门板,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可没有答应给你放假哦。”   “reborn?!”   他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等摇摇晃晃重新站稳后,回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棕发少年吐出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哼。”黑发杀手拉了拉帽檐,跳到旁边的楼梯扶手上平视着他,“怎么回事?”   “啊?”   “别装傻。”   泽田纲吉和他黑漆漆的眼瞳对视了一会儿,那双黑色的眼眸一旦带上一点逼视的情绪,给人的压力瞬间大得惊人,棕发少年下意识喃喃,“也没什么,就是大哥他……”   他忽然一顿,好像重新反应过来,“……不,什么都没有。”   Reborn看了他一眼,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死死扣在门板,骨节有些发白的手上。   他最后没有多问,“那就好。”   “话说回来蠢纲,你单方面决定要去玩游戏,得到我的同意了吗?”   泽田纲吉刚松了口气,闻言一呆,愣愣地抬头看他,“诶?Reborn?那、那个,不能请假吗??”   “呵,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哈?”   .   与此同时,房间里。   泽田弥坐在床上看着弟弟好奇地扒拉那个徽章,一边在和柯南打电话,“非时院跟我联系了。”   “啊,我知道,情报对方也发了我一份。”   小少年清朗的声音从电话中流淌出来,“有点匪夷所思的东西……我们找个机会见一面吧。”   “我现在在并盛,”泽田弥想了想,“不过下个月应该会回一趟东京参加‘茧’的发布会。”   “诶?”电话那头的柯南闻言一愣,随即笑了,“正好,那个发布会我也会去,到时候再见吧。”   “好哒。” 第78章 东方仗助   半个月后, 东京法务科第四分室, 室长办公室。   伏见猿比古单手夹着报告, 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家室长被刚刚匆匆推门进来的男人拽住衣领, 一把掼到墙上。   “嗯?善条先生,您今天气色比平时好多了。”室长阁下还这样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   真嘲讽。   伏见懒洋洋旁观了一会儿,见男人虽然浑身杀气但强压着怒火似乎并不打算就地把他们室长揍一顿的样子, 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室长, 您好像在忙, 那我待会儿再来吧。”   “不必, 你待着无妨。”   宗像礼司依旧满脸淡定,他面前的男人倒是闻言扭过头冷冷看过来一眼。   少顷,他深吸了口气, 像是重新强压下情绪, 放开了抓着室长领口的手。   宗像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那么,两位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   “关于楠原刚加入特务队当天紧急出动的情况——那是暴力组织火并引起的一起典型的β案……”   楠原刚,被室长阁下扔去资料室的新人,后来被同在资料室的善条刚毅收为了弟子……也是这个男人刻意设计的结果。   然而被认可重新加入特务队以后,第一天紧急出动就遇到了重大事件。难怪他的殉职消息刚一传开,这位鬼之善条一改往日要蹲在资料室养老的态度, 情绪激动地直奔室长办公室。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被计算好的。   伏见猿比古双手插在口袋里, 一边听着他们室长说话一边百无聊赖地走神。   具体情况他早就已经从当时在场的队员那里听过了。在特务队员把β级别的异能者压制下去之后, 原本一切结束, 任务顺利完成到了收尾阶段,队员大概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出现了一个重大的失误。   β级别异能者的破坏力已经比子弹要大多了,除了某些特殊型号,普通的枪支在异能者那里已经属于淘汰设备,谁都没有想到现场某个犯罪者身上还藏着把□□,并且毫不含糊地一颗子弹送给了当时正背对他的青之王。   楠原刚为室长挡下了这一枪,子弹正中他的头部。   这名英勇的队员在调入特务队第一天,就此殉职……原本的走向应该会是这样,如果没有出现某个意外的话。   “也就是说,楠原君现在被保护在scepter4旗下的医院里,暂时没事。”宗像礼司说。   善条刚毅愣住了,“那楠原殉职的传闻……”   宗像:“是我放出去的,毕竟当时的情况太过特殊,这样也是对当时在场的另一位少年的保护。”   楠原刚倒下时,子弹正中头部,鲜血溅射出来流了满地,正常情况下这个伤已经没有获救的可能了,他甚至都没办法撑到上救护车,在场队员基本已经放弃希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卷入暴力组织火并被他们救下来的一群人中,一个飞机头衣着有些奇怪的少年忽然举手站了起来。   “那个,我可以救他,如果抓紧时间的话。”   宗像礼司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十指交错着搭上桌面,“那个少年是一名权外者,他的能力是‘替身使者’,跟由德累斯顿石板催生的异能者不是同一体系。重点是,他拥有治愈的能力……而且是完全治愈。”   善条刚毅心底一跳,死死盯着他,“也就是说楠原他……”   宗像礼司:“没错,楠原君已经被完全治愈,并且没有任何后遗症。但是那名少年的能力太过出众,如果被有心人注意到可能会有其他我们并不想见到的发展,特别是这个时候……所以我暂时把这个消息压下来了,这一点善条先生可以理解吧?”   “……抱歉,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善条刚毅沉默地认可了他的说法。   “没关系,”宗像礼司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一般,平静地笑了笑,然后视线转向房间里另一个人,“那么伏见君,那位少年的资料查到了吗?”   伏见猿比古在一旁无聊地站了半天,终于等到他们说完了闲话。他懒洋洋地抬眸掠了一眼,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用平铺直叙地语气做介绍到:   “东方仗助,16岁,出身本州岛,日本杜王町葡萄丘高中一年级生,家庭住址是杜王町定禅寺1区6段。母亲东方朋子,日本籍,没有异能使用的记录;外祖父东方良平,日本籍,杜王町在任巡警。两个家人都很普通,猜测他的异能应该来自于父系。”   “东方朋子二十一岁时遇到一个从美国回来的男人,生下了东方仗助,没有登记结婚记录,是未婚生子。情报部调取了当时的入境信息,找到了几个特殊登记记录,其中有一个男人和东方仗助从长相上有血缘性的相似度,怀疑是他的父亲。”   “‘特殊登记’……吗?”宗像礼司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么,伏见君,你认为有可能的那个男人是?”   “乔瑟夫·乔斯达,现年78岁,乔斯达不动产的创始人。这只是表面身份,这个人在里世界是个相当有名的大人物,还掺和过二战,是个大麻烦……”   话是这样说,但伏见的表情完全不像有多麻烦的样子。他用懒散到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汇报完,阖上文件夹,“所以室长,你打算把东方仗助在scepter4关多久?”   善条刚毅没想到他们直接把那个少年带回来了,闻言顿时有点诧异地朝宗像看过去。   青王阁下笑了笑,他似乎思考了一下,“东方君现在怎么样?”   “在待客室,秋山正看着他,说是还算配合。”   “那么,伏见君你也去吧,让他登记一下。跟他说明情况,要暂时留下来,不过可以跟家里人打电话。”   “……是。”伏见猿比古转身就往外走。   “伏见君,”宗像礼司一手支着下颚看着他的背影,“那位少年毕竟救了楠原君,可以的话态度客气一点解释清楚吧,不要让对方误会我们scepter4是恩将仇报。”   “我尽量。”黑发少年头也没回,懒洋洋地扔下一句话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宗像礼司沉默片刻,回头看善条,“我总感觉伏见君好像并不知道‘客气’怎么写呢,善条先生认为呢?”   善条刚毅:“……”你的队员你问我?   他平静地看了青王阁下一眼,略略欠身,“打扰了,我先行告退。”   .   东方仗助在被告知可以联系家里人之后,立刻给刚认回来没多久的大外甥打了个电话,“承太郎先生,抱歉,我好像被抓进警察局了,你能来保释我一下吗?”   空条承太郎:“……”   他此时正在老爷子的一位朋友家拜访,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不得不放下端到了唇边的咖啡杯,冷静地问,“被抓到了哪里的警局?”   电话里传来仗助迟疑的声音,“等等,我问问……哦,他们说这里是scepter4.”   以为他只是普通惹祸的空条承太郎:“……你什么时候跟王权者扯上的关系?”   “啊?”纯朴的小镇少年东方仗助迷茫反问道,“王权者是什么?”   “……你等等。”   空条承太郎向对面表示了歉意,在对方朝他轻笑了一下示意自便后,他拉起座椅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仗助:“哦,是这样的……”   对于东方仗助来说,他今天是真的很倒霉。   他来东京只是帮妈妈朋子带点东西回去,买完后顺便在街上转了一圈,结果就被卷进了一桩暴力组织火并事件。   他的外形实在不太像个良民,又拥有替身使者,来办案的警察们似乎把他也当成了犯罪组织的一员带走了。   虽然因为他救了一名对方的队员,他们对他的态度比较友好,但是他被关起来这个事实还是无法改变的。他已经在东京逗留很久了,再不回去肯定会被朋子骂。   如果告诉朋子自己在警察局肯定会被骂得更惨,东方仗助无奈之下只好联系新认识的大外甥。   毕竟比起他,对方已经是个十分可靠的成年人了,在这方面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空条承太郎听完他的话沉默了片刻。   比起很少出杜王町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东方仗助,空条承太郎由于自身特殊的经历,对里世界错综复杂的势力结构了解得比大部分人透彻多了。所以他一听就明白了scepter4把仗助带走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将他当成了犯罪者的同伙……倒不如说真是这样还好办多了……是另外的更加复杂的原因。   是这个国家的历史遗留问题,王权者氏族和权外者之间的矛盾。   权外者到底应不应该受王权者氏族监管,监管的力度又到什么程度。   谁愿意永远处在别人的监视掌控下呢?   再加上前几年因为青之王的空缺,权外者的监管控制权被下放到超能力者教育研究中心的所长御槌高志手里,结果就是权外者和王权者氏族的矛盾被愈发激化。   空条承太郎在来日本之前就已经通过某些地下渠道了解到现在日本几位王权者之间的局势非常紧张,半年多以前,还死了一位第五王权者,他残留下来的氏族似乎一直不死心地想要报复。   仗助在这个时候出现,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还被scepter4抓到了,他们会就这样放他离开才怪。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承太郎。”大概是见他沉默太久,他来拜访的那位长辈问道。   空条承太郎回过头,“reborn叔叔。”   那个外形看起来完全不像叔叔辈的黑发杀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听到你提到了王权者,发生什么事了?”   “是老头子留在杜王町的那个儿子,我之前跟你提到的东方仗助。”   想起这位长辈背后的势力,猜测他说不定有其他门路,空条承太郎走回桌前坐下,坦诚解释道,“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被第四王权者的势力扣押了。”   “嗯?”reborn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意义不明地笑了,“你想保释他吗?”   空条承太郎:“可以吗?”   Reborn:“这个啊,那你要问Sylvie了……呐,怎么样Sylvie?”   两人身后,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正抱着弟弟从楼梯上走下来,闻言茫然地抬头。   “诶?” 第79章 保释   东京法务科第四分室, 接待室。   对面名叫秋山的警察先生说, “希望你能够理解。”   东方仗助迟疑地挠了挠脸颊,看着面前的登记表,“……这样啊。”   刚刚这位警察先生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通, 他终于明白了他被带过来的原因不是对方将他误会成了犯罪组织成员。   “我们scepter4是对异能者治安机构, 专门负责管理特殊能力者以及处理各种特殊能力者引发的事件。对于普通人来说,异能者是非常危险的,异能人员犯罪造成的损失也比普通罪犯要严重得多。所以scepter4会对全国范围内的异能者进行收拢登记, 部分特别强大或者有前科的异能者, 我们还肩负监管的责任和义务。”   “虽然东方君此前的信誉良好,但是你的异能实在太强大了,也在要受到我们监管的范围内。你可以放心, 我们不会打扰你的日常生活,但还是建议你将活动地区转移到东京来,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及时处理。”   “你的家人的工作和住所我们都可以帮忙安排, 有其他需要也能提出来……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一下。”   ……   对方是这样给他解释的。   虽然异能非常强大, 衣着发型也朝着不良少年的发展方向在走,但是只要不被触及雷点, 东方仗助其实是个性格善良温厚的好少年。   对方态度礼貌, 言辞也很有道理,再加上外公是警察的原因他本身就对警务人员好感度较高, 所以救了人还被抓走时也没有反抗。   现在对方给他解释完了, 他也能够理解, 但是真要离开杜王町搬到东京来, 他还是有些为难。   毕竟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朋子很喜欢那里,不一定愿意到外面生活。   他还在迟疑,对面的另一个人已经漫不经心地说,“先把登记表填了,能力范围和表现形态写清楚,稍后会有人来给你做等级测试。”   “哦。”东方仗助回过神,依言开始填表。   秋山冰社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虽然室长是让伏见来解释情况,但是刚刚基本都是他在说。   他旁边的人就拿着份资料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翻着,做了半天安静的美男子。直到秋山解释完,问他还有要补充的吗,他们的三把手阁下才懒洋洋扔出一句,“没有。”   相当地惜字如金。   秋山:“……伏见你真的把这个任务全扔给我了?”   伏见猿比古苍白的手指夹起一页纸,可有可无地一点头,语气散漫,“室长说他救了楠原,让我对他客气一点。”   秋山:“……所以呢?”   然后他就看到他们三把手阁下用“你是不是智商不太高?”的目光不耐烦瞟了自己一眼,“所以让你来。”   秋山冰社:“……”   原来您对您一开口就嘲讽的属性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您这种说话方式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秋山冰社是个性格沉稳的人,他一般不吐槽,除非忍不住。   他又给自己灌了口水,艰难地维持住了人设,想要转移话题地将目光落在伏见翻来覆去看的那沓资料上。他正准备问那是什么,接待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莫西莫西~”   道明寺的脑袋从门后面探了出来,“伏见、秋山,和东方君谈完了吗?有人来保释他了哦。”   正在填表的东方仗助和放下水杯的秋山冰社同时诧异地朝门口看去。   伏见猿比古坐在原地拿着资料又翻了一页,嗤笑一声头也没回,“我怎么不知道scepter4还有保释这个程序?”   “那个,因为来的人特殊,室长说要给个面子嘛。”   道明寺笑嘻嘻地推开门,让开位置。   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脚步声和小女孩欢快的声音一起从门口滑了进来,像一束洒进屋里的明亮阳光。   “伏见。”   伏见猿比古翻着文件的手忽然顿住。   .   “你觉得室长是故意的吗?”拿着文件遮住了半张脸,道明寺悄悄地问旁边的秋山。   秋山冰社双手抱臂,沉稳的表情并不能掩盖双眼中八卦的光芒,“我觉得按照室长一贯的风格……一定是故意的。”   唯一一个并不了解情况的东方仗助走在他们身边像只茫然的果子狸,“故意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这两人齐齐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其中那个叫做道明寺的少年窜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呐,东方君,你觉得我们的三把手阁下怎么样?”   东方仗助:“啊?”   秋山也稍稍退后一步跟他站到了并排,目不斜视地低声说,“问你对他的印象。”   “额……”东方仗助下意识抬头看。   他们刚从会客室出来准备去往室长的办公室,跟他们隔了几步远,那个刚刚来保释他的银色长发的小妹妹走在前面,黑发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她身后。   他的身形清瘦,一身军装穿的自由散漫,气质又冷又锐,虽然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但是——“无聊、没兴趣、不要烦我”,光看背影就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东方仗助想了想,“感觉是个很厉害的人,就是应该不太好相处吧?”   听完他回答的道明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东方君你真是个好人呢。”   东方仗助:“哈?”   道明寺:“用词居然这么委婉,‘不太好相处’什么的,放在伏见身上真的过于委婉了啊。”   东方仗助:“……”   “伏见君不是‘不太好相处’。”秋山平静地在旁边补充,“是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跟别人相处’这个概念。”   “没错没错,”道明寺赞同地点头,“大概我们在伏见眼里跟游戏里的NPC一样吧。”   这句话他居然还说得很欢快。   “……”秋山冰社有时候觉得同僚中脑回路难以理解的并不止伏见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scepter4的成员中也没哪个人的脑回路是好理解的吧,就连淡岛副长和室长也……咳咳,他默默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眼前的画面上来。   他们出任务时正赶上了场大雨,等回来之后雨反而停了,只是天空中的阴云依然黑沉沉的压着。   他们穿过广场往对面的大楼方向走,天光晦暗,穿着一身暗色洋装的小女孩开开心心地走在前面,披在身后的银色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跳跃着,整个人仿佛自带柔光效果,连阴沉的天色都被照亮了。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和身后的伏见说话,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偶尔回上一句。   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依旧是一贯的不耐,但同样能够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后面还排着长长的进度条,远没到飘红的时候。   “果然伏见对弥妹妹比对我们的耐心多多了。”道明寺摸着下巴沉思。   东方仗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八卦,但还是从大流地接话道,“所以,那位伏见君是对小孩子比较宽容的类型吗?”   话音刚落,身边两人同时惊悚地回头看他。   秋山冰社:“……你想多了,真的。”   东方仗助:“啊?哦……”   他们正说着话,前面忽然飘过来一个恹恹的声音。   “……抱歉,打扰一下。”   几人齐齐抬头,就见前面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伏见猿比古单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侧过身子朝他们看过来,晦暗的天光下那张送葬脸格外地冷漠无情。   “需要转回去绕一圈,再给你们点时间多聊一会儿吗?”   “……”秋山干笑一声,“那个,这就不用了。”   伏见:“那就快点跟上。”   三人:“……是。”   .   保释东方仗助的程序并不复杂,因为青王阁下其实挺好说话——仅代表泽田萝莉个人的看法。   但是人虽然从scepter4带出来了,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有后续。   Scepter4不会放任这么强大的一个异能者一直保持自由之身,特别是在局势紧张的现在。但是青王阁下的态度也并没有太强硬,大概能和平解决还是想和平解决。   泽田弥不是一个人来的,reborn还有来家里拜访的那位名为空条承太郎的大哥哥也陪着她一起过来了。   一行人接完人后没有在scepter4久留,由青王的副手淡岛世理小姐送了出去。   泽田弥和伏见走在了后面。她微微低着头,牵着身边人的手像在玩游戏一般蹦蹦跳跳地跨过底下青石板的缝隙,旁边忽然飘过来一句话。   “发布会上自己小心。”   “嗯?”她疑惑地抬头。   “‘茧’的发布会。”伏见目视前方,神色浅淡地说,“你穿成这样是去参加那个晚宴的吧。”   “哦……”泽田弥有点迷糊地点了点头。   她今天穿了一身哥特风格小礼服,红黑两色碰撞出神秘复古的气息,像在吸血鬼的城堡高塔中安眠的小公主,银色长发左侧还别着枚黑曜石拼接的发卡,是一个小巧的面具的形状,底下垂落长长的流苏。   因为工藤优作叔叔寄来的信中提到“茧”的背景是他编写的,五个故事世界,其中有一个是十八世纪末的伦敦。   奈奈妈妈对那个时代非常感兴趣,知道之后开心地给女儿收拾出了这身行头,说是为了贴合时代背景。   “那个晚宴会发生什么事吗?”小萝莉茫然地问身边的人。   日本的政要聚集了大半,还有个美国来的财阀,绿之氏族那群家伙不做点什么简直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伏见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带着礼帽穿着黑色西装的娇小身影上落了一下,“谁知道呢……你别去惹麻烦就行。”   “?”泽田弥鼓了鼓脸颊,“我这么乖,才不会呢。”   伏见的视线一顿,低头看她,苍白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来戳在她的包子脸上。   “……这种话你还真好意思说啊。”   泽田弥:“咦,难道不是吗?”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落了一点云层间洒落的天光,漂亮得像教堂壁画上的小天使,气息干净又无辜。   “……啧。”伏见撇过头去,“……麻烦。”   泽田弥:“???”   “伏见你说我是麻烦我听到啦!”   “哦。” 第80章 贝克街的亡灵(一)   当天晚上,跨时代游戏“茧”发布会场。   米花市政大楼前沿阶铺下了长长的红毯, 周围早早簇拥起举着□□大炮来自各大报社电视台的媒体。   六月初的夜晚温度被人为炒得火热, 每当一辆豪车停在大楼前有人拉开车门下车, 立刻就会吸引来铺天盖地的闪光灯, 三百六十度的集中关注, 连衣袂上的褶皱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门口还有电视台的主持人小姐举着话题给坐在电视机前的全国各地的观众做介绍。   “今天发布会的主人公“茧”,是日本游戏场商和美国辛多拉公司共同开发的一款体验虚拟游戏。根据发放给媒体的资料,这款游戏会让玩家进入如蚕茧的胶囊里, 在催眠状态下,与具备声音识别系统的游戏对话, 就像真人进入虚拟世界一样,是目前最先进的科技精华……这场发布会不对外公布,具体是怎样的情况等今天被邀请的孩子们体验完之后就知道了。”   “……好,好多人啊。”   穿过安检门进入会场, 被门外的灯光洗礼了一通的泽田纲吉刚松了口气, 又被里面的人山人海吓到了。   “这点小场面就开始紧张了吗?”   他的话引起身边的家庭教师不满的一瞥,并且飞起一脚就踹了过来, “你以后可是要做彭格列的boss的人,给我打起点精神来, Sylvie就跟你完全不一样。”   “……是, 是。”泽田纲吉头也不回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个突然袭击,动作行云流水习惯得简直让人心疼, 然后忍不住吐槽, “没办法, 弥酱比较像大哥嘛。”   Reborn:“……”   他怀疑自己这个蠢学生已经完全忘了周防尊压根不是他们亲哥。   在哥哥和reborn说话的时候,泽田弥牵着他的手开始在会场左看右看地找人。   她和柯南约了在这里见面,但是……老实说现场人也太多了一点。   “茧”的首批体验邀请函只有五十张,被邀请来的孩子家中全都非富即贵,她一眼看过去见到了不少眼熟的同学,大部分是冰帝的,其他私立贵族学校的也来了不少。   见到她也在现场,冰帝的同学都自觉跑来跟她打了招呼。   送走不知道第几波人之后,泽田纲吉终于对自家妹妹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有了清晰的认知。   泽田纲吉:“……辛苦你了,弥酱。”   泽田弥默默看了哥哥一眼,小大人似的无奈叹了口气。   宴会现场是自助餐模式,他们刚好路过一张摆满酒水和食物的长桌。   小萝莉恰好有点渴了,视线瞟过去,挑了一杯红色的饮料正准备端起来,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率先将它端走了。   “这是‘血腥玛丽’,里面加了伏特加,有酒精的哦,别喝错了。”   熟悉的清朗声线落在耳畔,泽田弥一愣,回过头,“柯南?”   江户川柯南穿了身白色的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他把那杯血腥玛丽放到一边,随手挑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递过来。   “刚才就看到你了,只不过你身边一直有人,所以就没过来。”   小萝莉乖乖接过饮料,不过视线还是在那杯看起来很好看的鸡尾酒上停了一下,“血腥玛丽?”   “那是一个鬼魂的名字,来源于‘血腥玛丽’的传说。”见她好像有点好奇,柯南顺口解释,“‘血腥玛丽’的传说版本有很多,最有名的有两个:一个是英国的玛丽一世女王,她在位期间为了复兴天主教杀戮了很多新教教徒,统治暴戾残忍,所以被称为血腥玛丽;还有一个是十六世纪的匈牙利的纳达斯迪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巴托里。她在晚年时谋杀了八十多名少女,没人知道为什么,也因此有她其实是吸血鬼的传说,现在很多游戏和影视里面的吸血鬼女伯爵都是以她为原型。因为不管哪个版本都很血腥,所以这种鸡尾酒的颜色也跟血液的颜色一样。”   泽田弥闻言睁大了一下眼睛,望向那杯酒,默默离它远了一点。   这个动作有点可爱,柯南单手握拳虚抵在唇边干咳了一声笑道,“嘛,其实也没什么,这是用番茄汁刻意调出来的颜色。”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酒,乖乖“哦”了一声,但是并没有站回去。   这时候,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泽田纲吉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那个,弥酱,这位是?”   泽田弥终于反应过来,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   .   老实说,对于妹妹层出不穷冒出来的新朋友,泽田纲吉已经相当淡定了。   他妹强大的社交能力几乎让他叹为观止,从妖怪到神明,好像没有她不认识的存在,这一次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实在太普通……不对,好像不那么普通的样子?   迟疑地打量着这个自称江户川柯南,比他妹妹还小两岁的小弟弟,泽田纲吉迟疑地问,“那个……江户川君,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对方似乎略微怔了一下,视线落在他身上。   泽田纲吉这时候才感觉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太妥当……这要是换个性别换个年龄,简直是街头搭讪金句。   视线和面前人对上,对方湛蓝色的眼瞳似乎也透出了一点无语的神色,泽田纲吉登时一慌,急忙摆手道,“不是,那个,我……”   “我应该没有跟大哥哥你见过哦。”   没等他慌里慌张地找到解释,对面的小孩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果见过我应该会记得的,大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泽田纲吉:“……可,可能?”   “呐,我们的其他朋友在那边,我先带泽田过去玩一会儿,等一下再把她送过来啦。”黑发小孩转移了话题,伸手指了指会场另一端道。   泽田纲吉下意识点点头,“啊,好的。”   于是他就这样被安排了,直到妹妹被人带着走远了,好哥哥泽田纲吉终于反应过来。   “reborn,”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那个叫做柯南的孩子是不是……”   无论是看出他词穷后打断他的话刻意转移话题的敏锐体贴,还是安排时不容置疑的态度,都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总感觉他好像见过这样一个类似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这种微妙的熟悉感甚至让他没能对他升起多少防备,轻易地就让他把妹妹带走了。   Reborn掀起帽檐撇他一眼,“是不是什么?”   “额……”   反应过来自己小时候见过的人reborn不太可能知道,泽田纲吉摇了摇头,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不,没什么……对了reborn,你不是说工藤优作叔叔也在这里吗?”   黑发杀手轻笑了一声,没有追究刚刚那个问题,“是啊,你想去认识一下?”   泽田纲吉迟疑了片刻,“毕竟是爸爸的朋友,而且每年还给我和小弥送了礼物,还是去打声招呼比较好吧。”   Reborn:“可以,我一会儿带你过去。不过现在现在先跟我去见一个人。”   泽田纲吉:“啊?”   Reborn淡定地说,“你父亲的远房堂妹,虽然已经离婚了,但她的前夫也在这个会场,他跟家光也是朋友。怎么样,要去见见吗?”   泽田纲吉:“……”   什么鬼?他那个只活在照片上的亲爹还有堂妹?他不是孤儿院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吗?   .   另一边,柯南当然没有带着泽田弥去找元太他们。   随意挑了张周围人比较少的长桌,他拿起一个餐盘,夹了几块点心递给旁边的小萝莉,“晚上过来之前吃饭了吗?”   泽田弥乖乖伸手接过来,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捞出块不太甜的羊羹,“没有哦,刚从礼司那里出来就到这里来了。”   “礼司?”   小萝莉咬了一口点心,教养非常好地细嚼慢咽地吞下去后才重新张口,“宗像礼司呀。”   柯南;“……”   哦,第四王权者的名字。   “柯南,伏见让我今天在发布会上小心一点。”她捏着蛋糕叉想了想,又补充道。   然而柯南听完之后表情毫不意外,甚至都没有问“伏见”是谁,只平静地说,“我知道。”   咦?   泽田弥疑惑了一下,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柯南淡定地转移话题,“非时院跟你联系过了的话,那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小萝莉的注意力于是也跟着跳到新的话题上来,“你说祝部老师的事咩?我知道了。”   代号为“天邪鬼”的祝部天行,几天前死在了御柱塔底下的牢房里。   她的看守非常严密,没有人能够突破到牢笼里去刺杀她,她是死于阴阳师的远程咒杀。   根据非时院提供的信息,祝部天行的右肩背后有一个浅色的像山茶花的咒印。阴阳师们检查时发现那个咒印发生了变化,纹路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周围的花瓣也完全盛开,而在他们找到那枚咒印时,它在短短几秒内就飞快走完了从盛开到凋零的过程,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时,祝部天行也停止了呼吸。   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是阴阳师世家出身,国常路家虽然为了异能者和阴阳道间的平衡,主动退出了阴阳道势力,但并不代表他们把阴阳师的力量也一并抛弃了。   他们在关押祝部天行时也同样考虑过她身后的组织会不会因为她被抓而放弃她的情况,事先防备了所有的咒杀手段,然而祝部天行居然还是在他们眼前死掉了。   她肩上的那朵山茶花是此前从未出现,也完全不被人了解的咒术,至今无解。   泽田弥鼓着脸,拿着蛋糕叉戳了一下盘子里的小点心,“元夜也亲自过去看过了,他说那个咒术土御门家没有记录,就看其他两家怎么说了。”   柯南看着她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干脆把餐盘接过去,“其他两家?”   “嗯,源氏和皇一门。”   柯南嘴角一抽,“还真有源氏啊……还以为是那家伙瞎掰的。”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有的呀,赖光的后人呢。”   在去年京都大战结束之后她还见过这两家的家主一面,不知道为什么那位源氏的家主看到她时表情有一点点奇怪。   柯南:“……所以说现在信息还是不足吗?”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比起询问更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   泽田弥望着垂眸沉思的少年,暂时没看出他在想什么,于是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会场。   小萝莉的心十分大,虽然已知有神秘组织盯上自己,但是现在也猜不出来对方会有什么行动,她就干脆不想了。   反正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最后也还是会找到她这里来的嘛,她对自己的事故体质可有信心了。   她刚想到这里,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信心,一道飒然风声冲着她的后脑勺流星般坠落下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紧张的高喊,“快躲开!”   泽田弥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身边忽然回过神的人拽住往后一拉,身体和柯南交错而过。   她听到“嘭”的一声闷响,被柯南拉着重新站稳,这才看到一颗不知从哪儿来的足球蹦蹦跳跳地掉在了地上。   柯南平静地把球勾回来,踩在脚下,直到这时候才有几个小孩子喘着气冲过来,瞪着他开口就道,“把球还给我。” 第81章 贝克街的亡灵(二)   一句话就能听出,这小孩教养真不太好。   泽田弥小萝莉长这么大, 身边的孩子都很乖……或者被迫在她面前很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熊”字打头的物种, 好奇地从柯南身后走出来看了一群人一眼。   随后, 打头的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像被这一眼看愣住了, 气势汹汹的嚣张气焰一滞。   看着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银发小萝莉, 好半晌,他憋出一句话,“……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柯南:“……”   这搭讪金句有点耳熟。   这群少年个个西装革履打扮得仿佛会场的成年人, 神色骄矜得几乎有些目中无人。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在外面惹麻烦后可以随口用“你知道我爸是谁谁谁吗, 敢惹我会怎么怎么样……”造句那种。   泽田弥的目光扫过去,很快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只平静说了一句“没有”就拉了拉柯南的衣摆。   “柯南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有一点并不常见的冷淡,显然不想跟这群人多交缠。   柯南听出来了, 也没觉得意外。   他早就发现了, 世交家的这位小妹妹看起来乖巧软萌,脾气好得像个小天使一样, 其实她是有任性的一面的。   也不知道是以什么为判断标准,大部分人好像一眼就能看透, 喜欢的就能开开心心和人家交朋友, 无感的也能保持基本礼貌,还有不喜欢的, 就直接把人当空气了。   这种公卿世族式的挑剔冷淡也不知道是被谁养出来的。   所以这是不喜欢了?   思绪淡定地在脑子中转了一圈, 也不妨碍他一脚把球送回领头人脚下, 然后冲他点点头,牵着身边的萝莉就准备离开。   可谁知道,他们是懒得搭理人,却并不代表人家愿意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等等!”   泽田弥脚步刚迈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她十分平静地当做了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像这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一群二世祖愣了一下,当即就要继续追上去,“喂,我说让你等等没听到吗?”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倏然破开视野直直钉到他脚下。   飒然的风声几乎是擦着鼻尖坠下来,距离最前面人的脚尖不到一厘米。   这个危险的距离把众人吓住了,一时间居然连下意识尖叫都惊在了喉咙里。   “秀树你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人迅速地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落下一道影子挡住了前面的光。   熊孩子们的领头诸星秀树怔怔地抬头,“爷,爷爷……”   随即他回过神,指着底下那个差点将他串了的暗器正要开口嚷嚷,被爷爷诸星登志夫一把按住,“行了,快走。”   诸星登志夫的声音严肃得有些过分,且话音中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让早就习惯了一点小事就会被小题大做的□□们齐齐愣住。   男人微微回过头,望着刚才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声音压低得几乎有些凝重,“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不要惹事吗?”   诸星秀树愕然地发现他爷爷眼底极快闪过了一丝忌惮,快得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熊孩子们面面相觑中,被诸星登志夫一并带走了。   .   几十步外,泽田弥脚步停了停,疑惑地回过头。   伏见?   她闭上眼睛,感知的触觉徐徐铺开,很快就找到了靠在二楼走廊上的人。   然后紧接着发现,不仅仅是伏见,今天下午在scepter4遇到的大部分人几乎都到场了。   那些带着点漂亮的蓝色的灵魂火焰有序地散布在整个会场中,恰到好处地监控到了会场的所有情况。   小萝莉呆了呆,重新睁开眼睛茫然想到,礼司要干什么呀?   “怎么了?”她旁边的柯南等到她似乎回过神了,这才开口问。   泽田弥摇了摇头。   “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她迟疑地小声嘟哝。   这个时候,会场的灯光同时熄灭,一束追光打到了最上面的讲台上。   西装革履的主持人站在台前拿起演讲稿,带着官方笑容礼貌开口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跨时代虚拟游戏‘茧’的发布会……”   “茧”的发布会终于开始了。   .   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布会场底下的暗室。   泽田纲吉死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被reborn带着来拜访一下父亲的朋友,结果迎面撞上了杀人现场。   哦,说错了,应该是杀人未遂现场。   他懵逼看看reborn一颗子弹废掉了凶手右手,在对方叫喊出来之前顺手将人打晕扔到墙角。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程度让人不由得想感叹不愧是世界第一杀手。   “……reborn,这是怎么回事啊?”   黑发杀手冷淡地收起枪,“看不出来吗蠢纲,托马斯辛多拉是来杀人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辛多拉董事长先生是来杀人的,可是为什么啊!   泽田纲吉依旧懵逼,不明白这个知名财阀的董事长为什么要和他的合作对象过不去,还亲自跑来行凶。   “还是我来解释吧……咳咳……”   受害人,也就是reborn带着泽田纲吉来拜访的那位长辈坚村忠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答了泽田纲吉的困惑。   “我手上掌握着一项辛多拉先生想要的技术,因为这个技术侦破了一个足以让辛多拉帝国崩溃的秘密,大概是因为这样辛多拉先生才起意想要杀我的吧。”他顿了顿,轻声叹息,“他之前还说愿意公布秘密向大众道歉,我才跟他约在这里见面,没想到居然是骗我的……”   Reborn冷哼了一声,“你太天真了。”   “啊,可能是吧,毕竟他照顾了弘树那么多年,我以为他还是有起码的良心的……”   坚村忠彬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伤感。   “reborn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来拿DNA追踪系统的吧,我这就给你。”   DNA追索系统?   泽田纲吉光听这个名词就感觉不明觉厉,但这倒是解开了他之前的疑惑。   他就说reborn不可能这么热情地带着他来看什么长辈,果然主要是来拿其他东西,带他认人只是顺带的吧?!   坚村先生说完话后转身就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导出资料,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看了一眼墙角已经无人关注的辛多拉董事长。   “那个,reborn,这个人怎么办?”   黑发杀手看着坚村的动作头都没回,淡定地说,“报警吧。”   泽田纲吉:“???”   你在说什么骚话啊reborn?我们身为黑手党遇到困难找警察这样真的好吗?!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刚还给了人家一枪啊,警察来了你准备怎么解释那个弹孔啊?!   虽然槽多无口,但在reborn大魔王的气压压制下,泽田少年并不敢多BB。   他默默拿出手机,诚实地报警了。   .   一系列乱子结束之后,和妹妹会和时,泽田纲吉表情还有点恍惚,惹得小萝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尼酱,怎么啦?”   “啊?哦……”泽田纲吉回过神。   凶杀案这种事还是不要跟妹妹说了吧?   他迟疑了片刻,含糊地一笔带过,“没什么……啊,对了,柯南也要来玩这个游戏吗?”   这个转折生硬得有点明显。   泽田弥看看自己的哥哥,又和身边的柯南对视一眼,十分体贴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会场内的迎宾小姐已经开始指引收到测试名额的小朋友们进入游戏仓了。   三人随大流地开始排队。   泽田弥望着自家哥哥似乎松了口气的背影,小声问柯南,“哥哥怎么啦?”   她旁边的黑发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十分平静,莫名有种司空见惯的淡然。   “遇到凶杀案了吧。”   “诶?”   “不过凶手应该没能成功,所以不用担心。”   泽田弥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乖乖“哦”了一声就真的不再关注了。   一行人排队进入了游戏仓。   .   这场游戏发布会异常盛大,游戏仓居于会场中心的舞台。底下自助餐的餐厅已经撤去,受邀前来的观众们坐在观众席,带着社交专用笑容互相交流。   社会名流来了大半,会场中的人人之间似乎都是认识的,遇到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不是聊天气就是聊股票,偶尔互相吹捧一下对方家中的晚辈,空气中似乎都流动着成人社会特有的客套虚伪。   道明寺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耳边上流淌过各种无聊的话题,几乎要被这上流社交晚宴的格调泡得昏睡过去。   “绿族那群家伙怎么还不来啊。”   “道明寺,”他旁边的榎本叹了口气,“不要说得好像你很期盼他们过来一样啊。”   “本来就是啊。”scepter4的问题儿童道明寺安迪同学百无聊赖,“我宁愿去跟他们打一架,在这里守着这群人干等着也太无聊了。”   榎本:“你多少耐心一点……啊,伏见君?”   “嗯?”道明寺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走道尽头走来。他望着来人终于打起了点精神,笑嘻嘻招了招手,“哟,伏见。我刚刚看到了哦,你居然威胁小孩子,干得漂亮。”   榎本:“……”   这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吧?   虽然说那群小鬼的确很欠揍就是了。   他看着伏见猿比古懒洋洋走过来,双手抱臂往墙上一靠,似乎懒得对道明寺的话给出什么回应的样子。   道明寺安迪对他这个态度早就习惯了,还在自顾自地叽叽喳喳,“不过话说回来,一想到以后要靠这些人长大之后接过父母的班领导国家,就感觉日本的未来完全没有希望呢。”   榎本叹了口气,“同感。”   “啧……政治家的儿子会成为政治家,银行家的儿子会成为银行家,阶层固化,世袭罔替,这个国家不就是这样腐烂的吗?”   这句话一针见血又鞭辟入里,声音里天生自带的嘲讽极具画面感,就是说话的人让道明寺和榎本齐齐愣住,回过头。直到伏见猿比古被他们的视线看烦了,冷冷抬起眼皮,“干什么?”   榎本:“不,那个,总觉得有点惊讶……还以为伏见君是对外面世界完全漠不关心的那种人呢。”   道明寺用力点头,“没错没错,伏见你给人感觉像只是来scepter4上班打卡单纯混饭吃的样子。”   虽说道明寺的说话方式有点微妙,但这倒霉孩子一贯是这样,本意还是带着惊叹和赞赏的意味的。   然而三把手阁下完全不领情,他不耐烦地咂了下舌,满脸都写着“你们是不是有毛病”,“……有空关注我,会场看好了吗?”   道明寺笑嘻嘻地摆摆手,“放心放心,我们盯着呢,暂时没出什么事……”   这位少年大概是属乌鸦的,他话音还没落地,变故徒生。   全场灯光同一时间全部熄灭,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在会场中响起。   “晚上好,欢迎各位来观看这场游戏,我的名字是诺亚方舟。”   突然插进来的开场白让还在聊天的来宾们愣住了,大部分人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发布会特意设置的彩蛋,下意识抬头开始找那个声音的出处。   同样听到了这句话的道明寺若有所思,“诺亚方舟?有点耳熟啊,你知道吗伏见?”   “嗯……”   冷调的音色比平常还要淡一点,像是无意识的回应。道明寺扭头去看时只见到他的目光直直钉在舞台中央某台游戏仓的方向,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镜片后的眼眸半敛着,鸦羽一半的碎发顺着眼角垂下来,落下的阴影像风雨欲来的前兆。   道明寺眼睁睁地看着一场风暴在同僚眼底成型,不知道在这短短一两秒内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台风的风尾随着对方骤然转身拍在了道明寺脸上,他懵逼地站在原地视野中只剩下伏见迅速消失的背影。   道明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问身边的榎本,“你知道诺亚方舟是什么吗?我怎么感觉伏见有点不对……哇,你的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   脸色的确很难看的榎本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往前跑一边用简洁快速地解释,“诺亚方舟是只需要一年就能完成正常人类五年成长的人工智能,是两年前在美国自杀的天才少年泽田弘树临死之前的研发成果。泽田弘树自杀之后诺亚方舟就消失了,很多机构都尝试过寻找它但一直没有找到过踪迹,因为泽田弘树的死,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对人类抱有敌意。”   至少它现在这个出场方式,以及接下来的话完全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气场。   “我已经完全接过游戏的主控权,游戏已经无法停止,如果没有一个人通关,进入游戏的所有人都会当场死亡。来看看吧,有没有人能够走到结局,日本这个国家到底有没有重来的机会。”   片刻的寂静之后,发布会场倏然大乱。 第82章 贝克街的亡灵(三)   主监控室。   房间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工作人员们坐在电脑前满头大汗地敲代码, 试图将控制权重新抢回来。   再次被抬了回来的辛多拉董事长拖着被草草包扎了一下的手, 脸色惨白地被一把黑色博/莱塔抵着的脑门, 瞳孔紧缩地望着面前的人。   Reborn:“把游戏停下来。”   □□的保险发出“咔哒”一声响,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好像下一秒就要扣下去。   黑发杀手一身魔王气场压得全场寂静无声,除了还在抢救的程序员, 其他被台风风尾扫到的池鱼们战战兢兢地翻着肚皮僵在岸上,不敢彰显出一点存在感, 生怕风眼转移把他们全扔进火里变成烤鱼。   押着托马斯辛多拉回来的警察头上的冷汗不比黑发杀□□底下那个倒霉蛋少多少。   他艰难地坚守住了职责, 心惊胆战地劝着,“那,那个,reborn先生您冷静一下……”   少年人模样的杀手扫过来一眼,把警察吓得往后一缩后, 顿了顿,当真放下了枪。   没等其他人松口气,就听到他用天真稚嫩的声音对辛多拉董事长说道, “你希望辛多拉家族明天登上世界所有媒体的头条吗, 以全族被灭门的新闻?”   死盯着屏幕的程序员们手一抖差点敲错了代码, 背后大汗淋漓地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也受到了威胁。   气氛低沉得几乎要凝滞在当场,就在众人战战兢兢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房间的门猛地被人踹开。   “让开。”   一个程序员下意识回过头, 立刻就被人粗鲁地拽开了位置。   凌乱的脚步声仿佛这才和新鲜空气一起抵达了现场, reborn回过头, 对一进来就抢了程序员位置的伏见猿比古和跟他一起出现的另外几个scepter4成员并不意外,倒是看到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人时稍微扬了一下眉,“工藤?”   “reborn先生,好久不见。”   工藤优作带着搜查一科的警察们走进门,乱成一片的现场中,他可能是最镇定的几个人之一。   他的视线扫过瘫软在墙角的托马斯辛多拉,示意身后的警察们把他带过去重新包扎一下伤口,这才看向坐在电脑前的几人,“情况怎么样?”   “……不行。”   “茧”的负责人坚村忠彬一直没有参与方才的混乱,只专心在主控机前紧急抢救,直到这时候才狠狠皱了皱眉开口,“没办法把控制权抢回来,现在只修复了监控画面,勉强能够看到他们的情况。”   他指尖敲了一下键盘上的回车键,上方的监控屏幕闪了闪,一个较为清晰的画面铺开在屏幕前。   “这是伦敦,孩子们刚刚抵达白教堂区。”   十九世纪末的伦敦,街道上永远弥漫着朦胧的雾气,是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提到过的雾之都市。   然而如果真的给一个机会让人钻进文学作品中亲自体验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在后人的幻想中总蒙着一层黄金面纱的时代,实际上并不真的如同人们想象中美好。   游戏中的背景显然是尽量还原了现实。   黑沉沉的阴云压在夜幕中,街边老旧的路灯起到的作用十分勉强,画面的视野也受到了光线和雾气的干扰,好在距离拉近之后,人物的轮廓还是清楚的。众人看到几个小小的身影正从光门中走出来,泽田家兄妹还有江户川柯南都在这群小孩子里。   旁边某个旁边的警察见状略松了口气,“还好,孩子们好像还算镇定的样子。”   其他人没说话,只继续专注凝视着屏幕。   游戏刚刚开场,游戏里的孩子们落地时伴随着一声雷声轰鸣,似乎是即将有一场大雨降下。   他们听完提示,正在讨论接下来去哪儿,画面内外的众人就同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尖利得仿佛要刺破耳膜,是女性临死前的哀鸣。   屏幕里的那几个小小的身影立刻就觅着声音追了上去。   视角跟着他们的脚步转换,拐过红砖石墙壁的夹道,浓雾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人影双手各持了一把刀,破烂的黑色斗篷掩盖了她的身形,脚下倒着一名正在泊泊往外淌着鲜血的女性。   这个造型实在太具有标志性了,众人下意识就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开膛手杰克?!”   “不对,那不是杰克!”   工藤优作否定的声音几乎和他们同时响起,大家愕然地回头看去,就见男人拧紧了眉,看向屏幕的表情多了一丝凝重。   “游戏的剧本都是我写的,十九世纪末的伦敦这个世界的剧情的确有开膛手杰克出现,但我设定的杰克是一个身形高大纤细的男人,不是这个样子。”   众人闻言愣了愣。   “所以是诺亚方舟修改了你的设定?”   工藤优作默了默,“没有必要……”   “什么?”   “如果是不希望我们影响了孩子们的游戏,诺亚修改剧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它为什么要连人物也一起改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当然回答不了。   Reborn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工藤优作,“工藤,你想到了什么?”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工藤优作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再看看吧。”   说话间,那个疑似杰克的身影已经跑了,小孩子们跟着追了半条街,结果还是把人追丢了。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持续降低。   这个情况让屏幕外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这时候一个眼尖的警官忽然警醒,“等等,孩子们的人数是不是不对?”   众人一怔,立刻朝屏幕看去。   “一、二、三……”   和工藤优作一起来的目暮警官迅速点起人头,然后表情顷刻变了,“人少了六个。”   .   十九世纪末的伦敦这个世界,刚才进来的人有十一个。   泽田家兄妹俩、江户川柯南、以褚星秀树为首的一帮熊孩子,还有几个跟着泽田弥过来的冰帝的同学。   然而现在,众人仔细辨认之后,发现画面里的人只剩下了五个。   泽田弥、泽田纲吉、江户川柯南,还有褚星秀树和他的跟班之一江守晃。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全都诡异地消失在了那片浓雾中。   不只是屏幕前的大人们,游戏里的小孩子们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个异常情况。   “褚星,菊川他们怎么不见了?”   走在最后的江守晃是个圆敦敦的小胖子,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被落在了后面。等他好不容易追上先行部队,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一个人都没了,这个宛如鬼片的剧情发展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紧紧抓住了老大褚星的手臂。   “菊川他们是不是走丢了?我我我们要不要回去找找他们?”   街上的雾气太浓,四周又一片寂静,古旧的建筑连成重重阴影,和翻滚的浓雾共同构建出恐怖片中的经典场景。一眼看过去,想象力稍微丰富一点的就很容易产生出“雾里有什么东西”的可怕联想。   小胖子江守晃显然就是个想象力极为丰富的人,他抓着老大的手抖了半天,终于发现身边人没理他。   他疑惑地扭头,就见褚星秀树望着他们身后的方向拧起了眉,脸上的表情让他有些看不懂。   .   他们在原地耽搁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找过来。   作为一群小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泽田纲吉自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负起责任来。   “那个,”他抓了抓头发,站出来,“我们回去找找吧,雾这么大,可能是他们跟丢了。”   只是他刚带头走出一步,立刻就被身后的妹妹拉住了。   “弥?”   “……不见了。”   泽田纲吉一愣,“什么?”   在他茫然的目光下,他家小妹妹秀气地簇了一下眉心,“学长他们,不见了。”   “?”   几个刚准备回去找人的小朋友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稍微理解了一下,然后身体同时僵住。   泽田纲吉:“……弥弥弥弥酱,不见了是指?”   棕发少年抓着妹妹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小萝莉安抚地拍了拍亲哥,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脸上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   “好像……被扔出去了?”   众人:“……”   扔什么?谁扔的?扔哪儿去了???   游戏内外的人被她这句话灌了一头的雾水。   不过没关系,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最先注意到周围动静的是柯南。   “有东西来了。”   众人在他的提醒下朝四周看去。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有轻巧的、什么大型生物踩碎了石子的脚步声影影约约传来。   四面八方都有。   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街道上,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雾气中浮现出来。   紫色的雷光环绕在它们周围,野兽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猩红的、充满杀意的眼瞳在夜色中缓缓睁开。   正常人在现世社会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几个小孩子都吓得呆住了。   柯南目光往周围一扫,冷静开口,“跑。”   .   他们被那些黑影追了三条街。   整个伦敦像是死了,静悄悄的除了雾气就只剩下鬼影。   最后众人被这些慢慢靠近的影子逼到了一处墙檐下,褚星秀树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他。   想也知道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些什么鬼,这时候更没闲心去研究。   不,还是有人的。   褚星刚喘了一口气,就听到那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孩子在旁边冷静发问,“这些东西是妖怪吗?”   他问的那个银发萝莉摇了摇头,困惑地说,“不太像。”   大家都在紧张的时候,这两人淡定得简直像两个异类。   褚星秀树不自觉扭头看了他们好几眼,忍不住问,“你们有办法?”   柯南看他一眼,正要回答,忽然一顿,猛地扭过头。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着看过去,然后同时怔住。   “……弥酱?”看着那片空地,泽田纲吉茫然地张了张口。   几秒之前还在站在那里的银发小女孩,不见了。   .   与此同时,另一个空间。   “……来玩游戏吧。”   泽田弥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四周树木的枝桠徒劳地朝着天空伸出手,像是在向什么存在发出热烈又无望的祈求。   空气中有种沉默又死寂的气息。   “来玩游戏吧。”有人走到了她身边,慢吞吞地说道。   小萝莉默了默,“好的呀。” 第83章 爱丽丝的茶会(一)   主监控室。   无辜的程序员们在Reborn大魔王骤然爆发的杀气下瑟瑟发抖,手里的动作更加快了, 半点不敢懈怠地仿佛身后站了个举着镰刀的死神。   警察们默默的贴着墙壁站成一排,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严重外交事故, 他们已经紧急联系上级,此时也不好插口。跟两边都有交情的工藤优作接过了现场的指挥权,“还是找不到弥在哪儿吗?”   “找不到。”项目负责人坚村忠彬额前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 指尖在键盘上迅速敲击,紧盯着屏幕, “伦敦这个世界的镜头好像是固定的,只能跟着纲吉这边移动。暂时还不知道它跟随的主体是谁, 或者是默认选择人多的一方。唯一的好消息是镜头一直处于录制中, 这是几分钟前的情况。”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一下,主屏幕旁边切出一个画面,画面上显示的正是三分钟之前, 泽田弥在所有人眼前消失的那个刹那。   其他人注意力立刻集中过来, 慢放了数十倍之后,众人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   画面中柯南正在和褚星秀树说话,站在他旁边的银发小女孩正望着一个方向, 精致的小脸上表情有些疑惑。屏幕底下的进度条继续往前跳过一格, 她的脚底下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洞,她眨眼间就从那个洞里掉了下去, 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 速度快得几乎有些不正常。   显而易见, 她是被什么“存在”带走的。   “我在剧情里只设计了开膛手杰克一个BOSS。而且伦敦的世界是个解谜游戏, 世界观中并没有超自然力量存在。”视线紧盯着望着屏幕,工藤优作的声音有些发沉。   reborn冷哼了一声,“看来诺亚把你的剧本完全换了。”   “……”工藤优作沉默了片刻,“不,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点。”   “嗯?”   电子屏的冷光将男人的侧脸照得有些晦暗,他略微垂了一下眼,轻声道,“这个剧本真的是诺亚编写的吗?”   .   游戏里。   发现泽田弥不见的一瞬间,江户川柯南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了泽田纲吉,“泽田,冷静下来。”   褚星秀树也迅速拽住了棕发少年的手。   在发现自己重要的存在遇到危险时,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褚星秀树紧张看向他,生怕他被刺激得扭头冲进怪物群里。   然而……   “……我知道。”他们意外地听到了泽田纲吉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头去,继续以保护的姿势挡在两个小孩子面前。背影依旧瘦削纤细,带着少年人尚未长成的稚气,气场却微妙地变了。   “江户川,有发现什么吗?”   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口上毫不犹豫,“带走弥的那个‘人’应该还在这里。”   泽田纲吉:“是吗?我也是这样想的,他在哪儿?”   柯南指向了斜右侧,“那个方向。”   “等等……”   两人一问一答好像忽然之间有了种无言的默契,褚星秀树没能跟上节奏,一边搞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软乎乎一副弱气少年模样的纲吉哥好像忽然切换了人格,另一边也不明白为什么江户川也外挂上线了的样子。   他不可思议道,“你们怎么发现的?”   江户川柯南:“没注意到吗?那群黑影明显很忌惮那里。”   褚星秀树下意识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愣了愣。   江户川:“对方显然跟这群黑影不是一边的,但是又在那里没有走,是对我们也很感兴趣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   似乎同样感觉到了好奇,在他们紧盯着的方向,一个稚嫩的声音隔着雾气回应了。   “我还以为只有她能看到我呢,你也看到了吗?”   这个“她”显然指的就是刚刚被带走的泽田弥,她一开口就证实了柯南的推断果然是对的。几人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同时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江户川冷静地说,“看不到,我是猜出来的。”   “这样啊,”那个声音似乎有些失望,但紧接着又重新欢快起来,“没关系,猜到的也可以,你好像的确很聪明呢,我就帮你们一把好了。”   这个声音只听其声不见其影,听起来像年龄尚幼的小女孩。但正像柯南说的一样,周围的黑影似乎对她非常忌惮,听到她开口,围过来的影子们伏低了身体,喉咙滚过低低的咆哮,似乎开始焦躁起来。   浓浓的雾气像煮开的水一样翻滚,黑影们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领头的影子大声咆哮了一声,抢先朝着被围在中心的孩子们扑过去。   紫色的电光照亮了它的身影,它从浓雾中奔出,众人这才看清那似乎是一只黑色的巨犬。   但现实世界中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犬类,它高高腾起时硕大的身体几乎将月光都挡住了。   正好被罩在了它影子下的褚星秀树眼瞳猛地一缩,扑面而来的杀意几乎将他的大脑都冻结。   ……结束了?   就在他脑海中惊恐地腾起这个想法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即将落地的黑影忽然被人甩出,“嘭”地摔到另一个影子上,巨大的惯性让被垫底的倒霉蛋发出“呜咽”一声哀鸣被砸趴了下去。   僵在原地得救了的孩子头脑一片空白地睁大双眼,瞳孔中倒映出了那个突然出现将黑犬扔出去的影子。   “……玩具枪兵?”   .   意料之外的救援出现,不止是游戏里的小孩子,屏幕前的大人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才有心情盯着突然出现的救援发愣。   “那是……玩具枪兵?”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仿佛是皮克斯电影中的画面,一整队一看就是玩具的枪兵们列队出现,进退有序地和那些黑影打了起来。   热热闹闹,宛如一场真实的战争。   然而战争的其中一方被开了挂,和黑影比起来枪兵们的实力并不算强,但他们每当被打碎一个,半秒不到的时间就能自己把自己拼起来原地复活。   这种无限复活的招式过分到有点无赖了,黑影们久攻不下,最后只得不甘心地退场。   它们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因为每个黑影只要被击溃,就地就消散了,宛如幻想游戏中的怪物。   那个至今身份不明的家伙说话算话,说了帮孩子们一把,就没让一个黑影突破防线给他们造成威胁。   一切结束之后,那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开了口。   “呐呐,我们来玩游戏吧。”   泽田纲吉:“好啊。”   他话音刚落,几步外的空地上,空间一阵扭曲,一个黑漆漆的极具幻想风格的洞穴凭空出现在了伦敦街道的砖石中间。   那个声音开心地说,“就在这里啦,你们跳下来,通过考验的话就能找到我啦。”   游戏外的大人们看到几个小孩对视一眼后,一个一个地走过去,跳进了那个兔子洞一样的洞穴。   小朋友们表现得十分镇定,倒是外面的大人们一个个为他们捏了把汗。   一个警官紧张道,“泽田君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抱有善意,应该多考虑一下吧?”   工藤优作:“不,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啊?”   “弥被对方带走时,主动权就已经不在他们手里了。而且现在的信息太少,没办法判断对方的身份做出主动应对,既然如此不如表现得干脆一点更加给人好感。”   “是,是这样吗?”警官只愣了一下就被有理有据地说服了,随即他就有些惊叹。   “才年纪这么小,短短时间内就能够想到这么多吗?这孩子真是厉害啊。”   reborn:“……”   他双手抱着臂冷淡地看着屏幕没有说话,心里知道会想到那么多的是那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小鬼才对。他的那个蠢学生才没有这份机巧,他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答应,纯粹因为“超直感”告诉他应该那样做。   在混乱的局势中准确抓到那个唯一正确且合适的判断,彭格列的初代遗留下来的这份才能,只有真正接触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可怕。这一代的彭格列血脉中,真正拥有这份才能的也只有两个人。   屏幕中的画面过了一段色彩斑斓的扭曲通道,像人们幻想中的时空通道。随后泽田纲吉、江户川柯南还有褚星秀树三人终于在一片泥石版地面上着陆,他们揉着屁股爬起来看看周围,皆是愣了一下。   一路跟着他们的镜头稍高,拍到了一片恢弘庞大的迷宫群。泥土的石板盘旋缭绕,像古希腊神话中能够困住米诺陶洛斯的迷宫,一眼看去简直让人头晕目眩。   屏幕外的大人们同样被震住了,游戏内的三个小孩倒是怔愣片刻就回过神,聚集到一起讨论起来。   reborn看着画面中泽田纲吉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忽然开口,“土御门家的人什么时候来?”   土御门?   主控室里的其他人还处在迷宫的震撼中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地开口,“早就通知了,已经快到了。”   坐在电脑前的伏见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视线却依旧盯着屏幕,幽寂的眼瞳中似乎有暗潮汹涌,“土御门家的家主说他亲自过来。”   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reborn先生,你怀疑还有其他势力插手吗?”   黑发杀手拉了拉帽檐,“呵”了一声。   “工藤,你的怀疑是对的。”   这已经不单单是诺亚方舟的问题了。   彭格列这一代两个“超直感”都在这里,如果不是被什么力量蒙蔽了感知,他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地踏进这个明摆着的陷阱?   .   某个神秘空间。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手肘撑在桌面上,专注看着面前的画面。   一面宽广得比她面前的餐桌还要大的镜子悬浮在半空中,像个大型的直播平台,正如实反馈着她哥哥和柯南几人进入迷宫后的影像。   “你真的要跟我打这个赌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旁边说,“我可是直接把米诺斯的迷宫复制过来了,他们不可能走出来的。”   泽田弥认真地反驳,“可以的。”   那个声音锲而不舍,“那可是只有雅典的英雄忒修斯完成过的伟业哦,而且他还是在米诺斯的女儿阿里阿德涅的帮助下才找到了迷宫的入口,普通人的话根本没办法从里面走出来的。”   泽田弥:“你不是已经答应我把迷宫里的米诺陶洛斯换成了斯芬克斯吗?”   “可是斯芬克斯也只会给出三次机会,如果回答错了他们还是会死掉的哦。”   泽田弥用小手托着下巴,“那就够了,有柯南在,哥哥他们一定能够走出来的。”   只要不拼武力,这种智力型的难题,她才不担心会难倒她的小伙伴呢。 第84章 爱丽丝的茶会(二)   这片空间没有任何记录时间流逝的东西, 迷宫里的人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镜子里的视野并没有囊括完整画面, 所以泽田弥也不知道哥哥他们迄今为止选择的路是不是对的,但是她对他们很有信心。   “说起来, ”小萝莉想了想, 问坐在长桌上首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怔了一下, “诶?”   泽田弥:“你一直都没有自我介绍过呀。”   她停了一下, 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没有自我介绍。   “……”   她假装忘记了这一茬, 十分自然地说, “我叫做泽田弥, 你呢?”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慢吞吞回答,“……爱丽丝, 我叫□□丽丝。”   自称爱丽丝的小女孩有一张非常精致可爱的脸,周身缠绕着童话般梦幻的气质,说她是哪部童话里的主人公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泽田弥:“这里只有爱丽丝一个人吗?”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茂密的森林的中心,毛茸茸的青草铺成了天然的地毯,一张欧式风格的椭圆餐桌摆在中央的空地上。   漂亮的手工编织桌布顺着餐桌边缘垂下长长的流苏, 银质茶壶、红茶、方糖、糕点、水果,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绘本。   茶会的主人准备得相当充分,但参与茶会的客人却很少,确切来说只有泽田弥和她自己两个人。围着餐桌摆放了一圈红木椅空着大半, 于是就算长桌上的餐点很丰富, 也没办法将热闹气氛一并撑起来。   “因为, 一直等不到其他人来……”爱丽丝抱着一本童话书轻声说。   泽田弥拿起桌上的一本绘本翻了翻,是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她一打开就翻到了小美人鱼在海边化为泡沫的那一幕。   “这些都是爱丽丝看过的吗?”   “嗯。”   “感觉……”她拿起另外一本,封面写着《雪人》,同样是安徒生的童话。   雪人爱上了房子里的炉子,它隔着玻璃窗和自己的爱人遥遥相望了一个整冬季,最后抱着自己的爱情安然融化在了火炉的怀里。   的确是凄美又忧伤的故事,像一杯苦茶,清淡的茶香从唇齿间流过余下萦绕不去的涩意……但从小孩子的角度看,却并不讨人喜欢。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最终没有得到好的结局。   “……是悲剧呢。”   爱丽丝也低头翻开了自己怀里的书,神态却像是习以为常,“小孩子的童话故事的确充满了悲伤的故事啊。”   “……”泽田弥看着她微微低下的脸,“爱丽丝,没有其他的朋友吗?”   对面的小女孩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不笑了,她歪了歪头认真地说,“有的。”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虽然大哥哥后来离开了……”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爱丽丝的声音渐渐低下来,“虽然等了很久,虽然很难受,但是大哥哥最后的确是记起我了。还有爱丽丝……”   虽然,爱丽丝早就死掉了……   泽田弥:“……”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屏幕。   “咦,哥哥他们快走出来了。”   自称爱丽丝的小女孩怔了怔,也下意识抬头去看。   果不其然,镜子中的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要走到迷宫的出口了。   她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真的,走出来了。”   没有阿里阿德涅的线团,那几个人居然真的就这样走出了只有忒修斯才走出过的迷宫。   然而被她邀请到这里的客人似乎半点不意外,看着镜子笑得十分开心,“我就知道哥哥和柯南能够找过来的。”   她的笑容里有爱丽丝不太明白的东西,正如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相信他们。   “是因为……羁绊吗?”爱丽丝不懂就问。   泽田弥:“?”   “因为你们之间有着紧密联系的羁绊,所以你的朋友才做到了传说中的英雄才做成的事吗?”   泽田弥:“……”   不,他们能从迷宫走出来纯粹是因为她的小伙伴柯南同学智商高。   然而这样说好像打破了对方对人类的美好期待?   她略微纠结了一下,“唔,你要这样想也可以吧……”   “真好,”爱丽丝轻声说,“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也能够遵守约定再次相见吧。”   “我输啦,按照你提出的游戏规则,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后,我会把你们想知道的信息告诉你们,然后放你离开。”   .   此时,刚刚从迷宫走出来的一行,完成了只有雅典的英雄忒修斯完成过的伟业的泽田纲吉几人,正满脸空白地发愣。   具体来说满脸空白的只有泽田纲吉,他之前就有过妹妹的朋友都不会是普通人的设想,但是没想过见识的时机来得如此之快。   他妹妹的小伙伴,江户川柯南同学,以一己之力带他们走完了整座迷宫,迷宫中的斯芬克斯提出的所有问题他全都回答上来了,没有给这位传说中会称量人类智慧的可怕怪物一点面子,他觉得那只长了翅膀和人面的大猫短时间内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一波操作,堪称天秀。   “好像跟特洛伊迷宫的石板不一样。”   泽田纲吉还在发愣,听到柯南的声音他下意识回过头。   黑发少年正随手把一根树枝扔开,蹲在一块沙土地前,脚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画出来的蜿蜒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的迷宫。   泽田纲吉:“啊?”   “我们刚刚走过的那座迷宫,看风格应该是希腊古时代的建筑。那时候最具有传奇性的迷宫有两个,一个是希腊神话中的第一座迷宫,由古代名匠代达罗斯为克里特岛的国王米诺斯设计,用来囚禁国王的儿子半人半牛怪物弥诺陶洛斯的米洛斯迷宫……”   柯南简略将米洛斯迷宫的传说讲了一遍,“但这是神话故事,米洛斯迷宫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另外一个就是历史有记载的,特洛伊市的一座王宫的侍臣在黏土板背后勾画的迷宫,因为那块黏土版奇迹般地在地下躺了三千多年,被后人完整挖掘出来了而举世闻名。”   他指了指地面上的自己复制出来的路线图,“但是你们看,这些我们走过的部分明显跟特洛伊石板上的迷宫不一样。”   褚星秀树蹲在他身边若有所思,“的确,而且设计思路也完全不同。”   泽田纲吉:“……”   我就不问为什么柯南能够把他们走过的路线记得这么清楚了,褚星秀树弟弟,你!不该是和我一样被绕晕的普通人吗?为什么你能够接上他的话题啊?!   那边的两个小孩子还在继续讨论。   “难道这个迷宫真的是神话中米洛斯用来囚禁米诺陶洛斯的那个的复制版?”   “可是如果那样我们在里面遇到的应该是长着牛头人相貌的米诺陶洛斯,而不该是斯芬克斯啊?”   “会不会是其他的……”   “……那个,”泽田纲吉艰难地开口,“可以走了吗?”   “啊?”   江户川柯南和褚星秀树同时回过神,这才想起他们好像耽误了正事,“啊,抱歉。”   “不,没事,我可以理解……”   泽田纲吉抚了一下额,遇到这种神话中的著名谜题,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兴奋。   智商高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吧,这种让人头痛的难题在他们眼里就像好玩的玩具一样。虽然他看不到跟他们同样的世界,但是他却能够理解他们的行为。   泽田纲吉一手一个把俩小孩拉起来,弯下腰拍了拍他们衣服上沾到的泥土,然后一人揉了一下脑袋,“好了,这些问题可以一会儿再讨论,我们先去找弥酱吧,她应该就在前面了。”   褚星秀树抬头望着他,表情像是有些发愣,整齐梳在脑后的短发被揉弄得掉下来了几缕,冲淡了那种小少爷式的高傲,一眼看去居然真的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可爱了。   同样被当做小孩子的柯南有点无奈地也被牵住,一边宽慰道,“把我们放进迷宫的人能弄来斯芬克斯当然也能弄来米诺陶洛斯,如果真的有恶意,放一只米诺陶洛斯进迷宫,我们大概一个都跑不掉。相比之下斯芬克斯的危险性小多了,所以对对方而言,可能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从这一点来看对方的攻击性并不算强,应该是能够友好交流的,泽田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从迷宫出来之后,外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一条蜿蜒的小路从林子中探出头,明显暗示几人接下来该往这边走。   泽田纲吉依旧带头走在最前面,虽然很想吐槽他关于“斯芬克斯危险性小多了”的话,但听到这位人形外挂弟弟和自己的判断相同,还是微微松了口气,“是吗?我也是这样想的。”   .   这座森林非常宽广,一眼望不到尽头,树冠间偶尔露出一线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安徒生童话中巫婆居住的阴郁而可怕的森林,空气都透着悲伤晦暗的色调。   林木间静悄悄的,没有鸟鸣,也没有任何动物活动的痕迹,整座森林像是早就死去多年,树上发出的绿叶像人为用颜料和画笔描上去的。   “真的有人住在这里吗?”   泽田纲吉走在林间小道上,望着周围的景色,感觉毛骨悚然。他脑海中还盘旋着一句话,但感觉不太方便说出口——住在这样的地方的人,心理状态还正常吗?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这个气氛影响,后面两个小孩都没有说话。   好在这个近乎折磨的境况没有持续太久。   拐过一片榉树林,前方忽然豁然开朗。   泽田纲吉刚走出林木夹着的路口,一个娇小的身影像迎接主人回家的猫咪一样朝他扑了过来。   “哥哥。”   “弥酱!”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他身体自发地迎了上去接住了她。抱着自家软乎乎的妹妹,泽田纲吉好像终于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感到了一丝活气,直到这时才真正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泽田弥被自家亲哥抱了个满怀,自觉应该是把他吓到了,于是非常温柔地摸了摸他埋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的脑袋,耐心安慰道,“我没事啦,我一直在看着哥哥你们哦。”   泽田纲吉抱着妹妹回了半管血,这才把头抬起来,“啊?”   他的视线越过小萝莉的肩,终于看到了森林中央那茶会的餐桌,餐桌上悬浮的巨大直播镜,以及站在桌边上的那个穿着黑色洋装的小女孩。   虽然早就有过预想带走妹妹的应该是个小孩子,但是他还是被对方和妹妹外表上的相似程度吓了一跳。   同样是银色长发,紫色眼睛,连身上穿的裙子款式都有些类似,要不是对方长着一张欧美国家小孩子的脸,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妹妹照镜子时里面的影子跑出来了。   她给人的感觉也像自家妹妹在镜子中的对立面,阴郁虚无,一双眼睛像连光都会流走的空洞。   “我叫爱丽丝。”泽田纲吉眼中的那个和妹妹长得非常相像的孩子开口道,声音有种奇异的虚无感,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后。   “这个游戏,你们觉得好玩吗?”   怎、怎么说呢?虽然另外两个小孩好像玩得挺开心的,但是对他来说完全是对智商的沉重打击啊!   当然,总感觉如果真的这样说了会当场触发即死结局……   泽田纲吉还在纠结中,身后的柯南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不错哦,我觉得很有意思。”   “是吗?那就好。”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抿着唇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湉静秀气,像夜色中开发的紫藤花。   “这个游戏是你们赢了,按照约定,你们可以把弥带走了。另外,你们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回答你们。”   泽田纲吉愣了愣,和身后的褚星秀树对视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在这个对视中达成的共识,他抱着妹妹和秀树一起往后退了一步。两人非常自觉地把中间的柯南让了出来。   江户川柯南:“……”   行吧。 第85章 爱丽丝的茶会(三)   在看到完好无损的银发小女孩扑进泽田纲吉怀里的瞬间,主控室的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不夸张地说, 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程序员们终于能够把心放回胸腔里……太好了, 他们不会被身后那个大魔王拿去祭天了。   旁观的警察们也终于有了心思惊叹。   “居然真的走出来了,柯南君真是厉害啊。”   “虽然以前就知道他很聪明, 没想到……智商也太高了吧。”   众人纷纷惊叹。以前被这么震一下,大概要惊讶到几乎怀疑江户川柯南是不是妖怪的程度, 但现在有一个超级天才泽田弘树在前,他十二岁的时候研发出的诺亚方舟这个人工智能正让他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着, 对比之下江户川柯南的特别看起来也不是太夸张了。   反正天才的世界凡人总是理解不了的嘛, 警官们甘拜下风……毕竟设想一下,如果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被扔进了这个迷宫里,大概只有被那只狮身人面的大猫叼走当晚餐的份, 它提出的问题他们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这时候游戏里,柯南已经在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名叫爱丽丝的小女孩询问消息了。外面的警官们也拿出了办重案的态度, 一边听一边记笔记。然而即便如此努力了,有些东西依旧没能听懂。   比如说……   “她说外面攻击他们的那些黑影是妖精?”   一个警官拿着笔愣住,“妖精长这个样子?”   童话里的妖精不是温柔漂亮的小可爱吗?只住鲜花喝露水的那种,谁家妖精长这个鬼样子还吃人啊?   “这个问题由我来解释吧。”   众人正懵逼着, 主控室的大门倏然打开, 新鲜空气从门口的走道灌入,送进一阵气息清冽的凉风。   房间中的人回头看去, 只见到一位军装佩剑的青年身姿笔挺地走了进来。他有种如青松如山峦般渊渟岳峙的气度, 像收拢在鞘中的传世名刀, 华贵与凛冽并重, 让人第一眼就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身上,反而忽视了刚刚说话的并不是他,而是和他一起进来的另一位老人。   “室长。”   安静待在一旁的scepter4几人见到来人立刻站直了身体,俯身行礼。   scepter4的室长,亲自到场的青之王阁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随后从容给众人介绍,“这位是土御门家的家主,刚从京都赶过来。”   他介绍完后也没有要寒暄两句的意思,雷厉风行地说,“土御门阁下,您刚刚要说什么,请继续吧。”   土御门元夜点了点头,视线落向屏幕,看到里面那位银色长发的小女孩还好好地站在一边的时候,他明显微微松了口气。   “来的路上,伏见君已经把之前的视频全都发给了我,老夫对当前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确认了自家殿下目前情况安好,土御门元夜把重心重新转回之前的话题,“之前在浓雾里攻击泽田殿下的黑影,如果我没认错,的确是妖精,或者说它们的正确名字是‘black dog’。”   “不列颠有一个传说,死去的人如果去不了天国和地狱,就会变成死灵或者妖精继续徘徊在这个世界上。在狂风和雷鸣的天气,会有一只死灵军团出现横扫城市和旷野,就是亚瑟王率领的‘wild hunt’,而亚瑟王就是统领所有幽灵和妖精的国王陛下。”   房间里的警官们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游戏刚开始时的那一声雷鸣。   其中一个轻声嘟哝,“袭击孩子们的总不会是亚瑟王吧?”   在不列颠的国土,面对一个真身为亚瑟王的boss——这是什么死亡剧本?能打赢才是有鬼吧?   幸而土御门元夜很快否定了他们的猜测,“应该不会,虽然说黑犬的主人是亚瑟王殿下,但如果他真的在这个剧本里出现了,以传说中那位王者的气度是绝对不会和小孩子们过不去的。所以这应该只是妖精和死灵们出于对生者憎恨的私自行动。”   恰好这个时候游戏中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也对柯南说了同样的话,证实了黑犬们攻击他们只是自发行为,背后并没有别人主使。   柯南:“那么伦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爱丽丝:“因为你们进入到爱丽丝和杰克的结界里面来了。爱丽丝和杰克的结界连接着阴界,所以你们才会遇到妖精。”   柯南一怔,“什么时……等等,是不是我们遇到开膛手杰克的时候?”   他终于回想起来,他们刚刚登入游戏时远处的确是有人声的,而且那时候街上的雾气也没有后来那么浓。再结合之前泽田弥说的,其他几人“被扔出去了”,也就是说进入了结界的只有他、泽田弥、泽田纲吉、褚星秀树,还有……   江户川柯南忽然怔住,猛地回过头,“江守晃呢?”   其他人齐齐一愣。   像是脑海中的记忆被人为屏蔽了一块一样,在柯南提起这件事之前,大家完全不记得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人。黑犬出现之后小胖子江守晃跟他们跑散了,然后他们好像理所当然地就把他的存在忘记了,直到现在。   泽田纲吉努力地从脑海中翻找了半天,终于从某个角落找到了那个几乎被他扔进垃圾桶的信息,他懵逼了片刻,低头看自己的妹妹,“弥酱你也不记得了吗?”   小萝莉茫然地摇了摇头。   对,她居然也不记得了。   同样寻求确认地看了一眼某只萝莉后,柯南默了默,“还有一件事,我们是跟开膛手杰克打过照面的,但是你们现在记得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吗?”   “……”   几人再次呆住。   他们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最后发现……完全不记得了呢。   .   游戏外。   旁观到这里的reborn冷冷地问,“你们有谁记得开膛手杰克长什么样?”   监控室里的众人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他讲了个鬼故事。   “开膛手杰克不是……诶?诶?!”   众人接着震惊地发现自己真的撞鬼了,而且还是集体性质的,他们面面相觑地意识到在场众人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个开膛手杰克长什么样了。   坐在电脑前的伏见拧起眉,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了敲,调出一段视频。   几个脑子转得快的人紧接着反应过来,朝他面前的电脑看去。   被调出来的正是开膛手杰克出现的那一段,在看到画面中那个娇小的身影时,众人终于恍然大悟,重新想了起来。   “没错,就是她!”   可是,刚刚为什么他们完全不记得了呢?   “reborn先生。”土御门元夜望着屏幕神色凝重地开口,“您的怀疑没有错,这的确已经不是单纯的游戏了。”   诺亚方舟在网络上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影响到游戏外的人。   刚刚就连他们这些旁观者的意识都被蒙昧了,这其中肯定有超自然力量的参与。   .   游戏内。   爱丽丝听完柯南的话楞了一下,“你们想阻止杰克?”   江户川柯南:“对。”   他们刚刚讨论了一下,游戏进行到这里显而易见是已经乱套了,他们已经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才算是达成通关,在没有其他信息的情况下,暂且还是按照之前诺亚给出的主线往前走吧。   爱丽丝认真想了想,“你们打不过杰克的。”   柯南:“所以我想问的是,除了正面对敌,有没有其他办法?”   “这样啊,我想想……”   爱丽丝闻言当真思考了一下,“杰克一直想找到她的妈妈,如果你们能帮她找到妈妈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继续杀人了。”   “开膛手杰克杀人是为了找妈妈?”   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传说中血腥可怖的杀手忽然跳频到了小蝌蚪找妈妈的童话故事……这画风怎么想都有些怎么不太对?   “不,也不是不可能。”柯南托着下巴忽然说道,“开膛手杰克手下的所有受害人全都是女性,她用刀将她们的身体剖开的行为也像是……”   褚星秀树:“……像是想回到妈妈的子宫里,吗?”   泽田纲吉:“……”   他被这个带着血腥味道的□□弄得汗毛直竖,下意识抱住了旁边的妹妹。   小萝莉回过神来,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家哥哥毛茸茸的脑袋,“尼酱别怕。”   泽田纲吉:“哦”   然后把妹妹抱得更紧了。   “总而言之,”柯南思索片刻,理了理前因后果,“我们在遇到开膛手杰克后就掉进了阴界,从事后我们都不记得杰克的信息可以推断这可能是她本身的能力,也可能是这个地方有别的规则。想要阻止杰克继续杀人就要帮她找到妈妈……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所需要的信息在阴界肯定是找不到的。”   说完他抬起头,“抱歉,能够把我们送回到真正的伦敦去吗?”   爱丽丝直接把泽田弥带走时好像表现得有些不讲道理地,但是宣布他们赢了之后就很遵守游戏规则了,问什么都会回答,此时面对柯南的附加要求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以的。”她伸手指了指他们来的那条小路,“我把出口开在对面了,从那边走,穿过森林就可以出去。”   能够回去就好,柯南松了口气,“谢谢。”   .   爱丽丝像个专门出现来给他们提供线索的NPC,问完需要的消息之后,一行人就准备离开了。   泽田弥站在路口回头看身后。   爱丽丝抱着童话书,正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   她背后是茂密幽寂的森林,茶桌上主人精心准备的茶点衬着空无一人的长桌,有种刻入骨髓的孤独寂寥,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压下来,那沉郁的颜色仿佛像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泽田弥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   “你还会再来吗?”爱丽丝小声问,“如果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的话,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奇怪地说,“为什么要等我?”   “爱丽丝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想和我玩的时候可以直接来找我呀。”   爱丽丝好像愣住了,“……诶?”   “想见一个人的话,不要一直在原地等着呀,思念是没办法传递出去的。”小萝莉歪了歪头,给了她一个明亮的笑,阴沉的天色似乎都被这抹笑容照亮了,“要主动走出来哦,无论是来找我还是去找其他人。”   “这样,你才能见到想见的人,才能在路上交到新的朋友啊。” 第86章 间奏(一)   伦敦街头。   泽田弥几人从雾气中走出来,发现自己所在的地点是他们之前被黑犬们逼到一起的那处墙檐。   夜色已深, 空旷的长街上没有路过的行人, 但对面墙壁的窗子有灯光亮起, 窗帘前时不时晃过一两个人影。街道尽头有零碎的人声传来, 昭示着他们的确回到了游戏里正常世界的伦敦。   柯南左右看了一圈,确认了地点,若有所思,“所以里世界和游戏内的现世是重叠的吗?”   泽田纲吉牵紧了自家妹妹,在寒风萧瑟的街头打了个哆嗦,“那个, 我们现在去哪儿?”   “贝克街221B。”柯南脱下西装随手递给旁边的小萝莉, “根据诺亚一开始的提示, 我们应该能在那里找到有关开膛手杰克的线索。”   “这样啊。”   在动脑子这方面, 泽田纲吉已经甘拜下风,乖乖交出主动权。他蹲下身替妹妹整理了一下衣物, “话说回来, 其他没有跟我们一样掉到里世界的人应该还在这里吧, 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他们?呐, 弥酱……弥酱?你在看什么?”   他疑惑的询问下, 银发小女孩好像终于回过神。她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看看他,然后伸手指了指, “那边。”   众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到远方伦敦的标志性建筑大本钟正静静立在茫茫雾气中。   泽田纲吉:“那个钟怎么……等等, 它指针的方向是不是有些不对?”   他下意识回头看, 却见周围三个小孩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半晌,还是柯南轻声开口解释,“那个指针代表的是游戏中的孩子们存活人数。”   褚星秀树缓缓接口,“也就是说,现在游戏里面还活着的,只剩下五个人了。”   泽田纲吉:“……”   简单的两句话像一桶冬夜里搀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淋下,他登时僵在原地沾了满身寒气。   泽田弥有点担心地抬头看了看哥哥,拉住他的手指,“尼酱。”   “啊,我没事……”泽田纲吉下意识道,完全是被妹控神经牵扯着的条件反射,表情依旧是过于震惊导致的空白和茫然,“五,五个的话,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吧?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找回来?”   江户川柯南默了默,默契地跳过了那个过于沉重的话题。   “直接去贝克街吧,他跟我们收到了同样的提示,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也会去那里,我们直接过去等他。”   .   贝克街221B是著名大侦探福尔摩斯的住所,按照工藤优作的原剧本,参与游戏的孩子们会在这里找到福尔摩斯先生,并且作为他的助手一起破获“开膛手杰克”的杀人案。   但不知道是诺亚改了剧本还是发生了其他意外,泽田弥几人找到这里时,发现福尔摩斯和华生出门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正值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前往达特摩尔侦破巴斯克维尔猎犬案件,两人此时都不在伦敦。   好在房东太太似乎将他们错认成了福尔摩斯先生的助手,还是帮他们打开了门。   一行人顺利地来到了福尔摩斯的书房。   这位大侦探的书房内的情况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乱。   各种文件、书籍扎堆摆放,虽然从散乱放置的书籍名称来看它们彼此间似乎是具有微妙的联系的,有种混乱中其实存在着秩序的感觉。但正常人似乎也没办法弄明白这位大侦探的脑内秩序。   所以大家只能用最笨的方式,一本书一本书地翻过来。   泽田弥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哒哒哒”跑到高高的书架前,望着整面墙的书,先是发了会儿呆,然后努力伸长了手,指尖恰好在一本厚脊书的边缘蹭过。   ……够……够不到QAQ   “这边应该是最近伦敦发生的悬案的相关资料。”   柯南搬了把椅子走过来,然后踩上椅子随手帮她抽出那本书,“你要这个吗……嗯?这本书怎么会放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掉了个头把书递过来。   黑色封面映着烫金文字的书籍到手里后,书面上复杂的英文自动变成了能看懂的日文。   泽田弥伸手接过,一眼就看到了书名。   “……《弗兰肯斯坦》?”   “也有被译作《科学怪人》的,这是英国作家玛丽·雪莱创作的长篇小说,讲的是一个叫做弗兰肯斯坦的科学家用亡者的躯体创造出了一个怪物。”   柯南诧异地回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沓文件,随手翻了翻,几张鲜血淋漓的照片恰好掉了出来,“这是九月份苏格兰场的案件调查资料……没记错啊,这里的确是案件资料区,为什么这本小说会放在这儿?”   泽田弥抱着那本小说仰头看他,那几张照片掉出来进入她视野之前就被少年若无其事地重新夹回文件里。   随即他回过头,“泽田……”   “啊?”   正在另外一边翻资料的泽田纲吉茫然地同步回头看过来。   江户川:“不是喊你……算了,我就叫你们名字了。”   他低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小萝莉,“这边我来找,弥你去沙发那边看书吧。”   “诶?”银发小女孩困惑地歪了歪头。   柯南从椅子上跳下来,镇定自若地搭着她的肩将小萝莉转了个方向,推着她往沙发走去,“放心吧,交给我了,反正你看完我还是要过一遍的。”   泽田弥:“……我听出来了哦。”   她鼓了鼓脸颊,被柯南带到沙发旁边,对方还顺手倒了杯茶递给她,“好了,你就在这里看书,一会儿我们可能还要出去一趟,你要是饿了可以让楼下的哈德森太太给你做点吃的……我觉得你应该做得到。”   看着银发萝莉那张小天使一样的脸,他十分肯定地说。   “额……”这时候,在旁边旁观了一会儿的泽田纲吉终于举起手,“那个,柯南,我们不是在游戏里吗?在这里饿了吃东西有用吗?”   沙发旁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他。   泽田纲吉:“怎,怎么了?”   他旁边的褚星秀树叹了口气,阖上手里的资料,“纲吉哥,你要做好准备,这可能已经不是一个游戏了。”   “啊?”   这个之前在外面和泽田弥打过照面的少年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在米洛斯迷宫的时候却意外表现出了能够和柯南相媲美的记忆能力。   泽田纲吉怔怔地看着他回头看过来,以一种非常郑重的语气,仿佛宣告着什么一般,“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已经脱离诺亚的掌控了,谁都不知道它会走向什么地步。而且,游戏内外的时间已经同步了。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会在这里待很久,像真的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上一样,我这样说纲吉哥你能明白吗?”   “……”泽田纲吉愣愣道,“也就是说如果在这里受伤或者死去的话……”   褚星秀树:“那么游戏外的身体就真的死了,这是诺亚也无法控制的。”   .   主监控室。   宗像礼司开口,“外面发布会场的情况怎么样?”   刚从会场回来的秋山冰社微微垂着头站在他旁边汇报,“场面已经基本控制住,虽然那些进入游戏的孩子们的家长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但也是以担忧恐惧为主,还有不断追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把这件事情解决的。”   道明寺双手背在脑后,靠在墙边望着天花板,“发布会开始之前就发布过预警可能会发生意外建议取消的吧,坚持非要参加的不是他们自己吗?”   “道明寺,”刚进门的榎本闻言叹了口气,“说话不要跟伏见学啊。”   他有点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跟伏见猿比古在一起混多了,可是他们的三把手阁下嘲讽归嘲讽,其他人要么玩不过他要么打不过他,熊孩子智力值和武力值没跟上就不要走这条危险的路线了啊!   他刚想到这里,一直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的伏见终于有气无力开口了,“室长。”   “嗯?”   “可以把那些小孩子从游戏仓搬出来了,让医院准备好病床,他们至少要保持植物人状态好几天……啧,如果能够成功通关的话。”   秋山冰社站在他们的王旁边,也听到了这句话,闻言一愣,代替其他人询问道,“可是,之前诺亚不是禁止我们停止游戏吗?”   在诺亚方舟刚刚发出游戏被它劫持的宣告的时候,就有不止一个情绪激动的家长冲上台想把自己的孩子抢回来。但才接触到游戏仓,立刻就被过了电,还被诺亚方舟威胁再这么做就不止警告这么简单了。   伏见淡淡地说,“情况已经超出诺亚方舟的控制,就算把小孩子们从游戏仓里搬出来游戏也中止不了了。”   他难得这么好说话地问什么答什么,但已经和他比较相熟的scepter4几人却从这个人冷到没有起伏的语气听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其实非常差。   宗像礼司:“按照伏见君说的做吧。另外,跟参加游戏的孩子们的家长解释一下情况。”   青之王都拍板了,主控室的其他人也没有表示出异议。   秋山冰社点点头,领命准备回去发布会场。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大声的喧哗,某种熟悉的微妙排斥感渐渐从门外靠近。   秋山微微一怔,听到他们的王饶有兴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算起来,他们的确是该来了啊。”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门猛地被人暴力推开,“啪”地一声摔在墙上。   门板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给背后炙热的风让开位置。   温度高出房间许多的气流从门口灌进来,吹在人脸上有种被火焰撩过的滚烫。   渐渐逼近的气场极具攻击性,室内众人脑海中在这一瞬间拉响的警报如果能够具象出来大概能组个大合奏。强悍又危险的存在感潮水般涌进来将整个房间塞了个满满当当,众人下意识回过了头,条件反射地露出了警戒的姿态。   “第三王权者阁下大驾光临,真是荣幸啊。”望着缓缓踏入房间的男人,宗像礼司偏了偏头,笑着道。   周防尊的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宗像身上。他漫不经心地挑了一下眉,几点烟灰从他唇边叼着的细长香烟上落下。   “青王?” 第87章 间奏(二)   王权者的存在在里世界不是秘密。   虽然王权者们基本不出日本岛, 但是他们的实力却不是任何势力能够忽视的。   尤其这一代第三王权者说是移动天灾也不为过, 不知道多少人庆幸他常年蹲在东京不出门, 镇目町那一块位置都快被列为禁区。   在场的人除了无辜的程序员们,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赤王阁下的名字, 见到红发男人走进来时条件反射就是一顿紧张。   意识到青王阁下也在场之后就更紧张了。   谁都知道第三、第四王权者天生地不对盘, 历任青王赤王从属性到性格无一不冲突。   众人战战兢兢地旁观着两位王权者一内一外对视,生怕他们一个互相看不顺眼就要当场打起来。   诡异的寂静无声蔓延了好一会儿。   周防尊意外地率先收回目光, 懒洋洋掐了烟,走了进来,“情况怎么样?”   门内的宗像却像对他的举动并不意外,目光随之落在了墙壁上那个巨大的显示屏上, “泽田君他们正在寻找离开游戏的办法,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线索。”   解开开膛手杰克的案件只是柯南提出的尝试,但是将杰克的事件了结之后是否真的能够通关游戏,就谁也不知道了。   屏幕里,泽田纲吉已经找到了福尔摩斯记录的开膛手杰克的信息, 他们发现开膛手杰克的出现和伦敦地下犯罪帝王莫里亚蒂教授有关,正准备顺着这条线索先去找莫里亚蒂的手下蒙朗上校, 看能不能将教授一起引出来。   因为要等着可能会找到这里的第五个孩子, 去找蒙朗上校的人只有柯南和褚星秀树,泽田纲吉和泽田弥留在了福尔摩斯家里。   这是正常的游戏解谜流程,孩子们从阴界出来后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宗像礼司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注意力。   “你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他不点名不道姓, 不知为何大家却都知道青王阁下是在和谁说话。   周防尊从鼻腔哼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嗯?”   宗像礼司:“我只是有些意外, 你的氏族成员们会放任你一个人出来。”   周防尊:“难道像你一样出个门还要前呼后拥?”   宗像礼司不紧不慢,“首先,我并没有出门时让部下前呼后拥的习惯;其次,你对你现在的危险性没有一点自觉吗?”   周防尊懒洋洋笑了一声,“你不是在这里吗?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来得及吧?”   两位王权者话说时没有避讳,其他人或出于畏惧或出于礼貌都保持了安静。红发男人低沉懒散的声音落在静悄悄的房间里,那个语气莫名的“来得及”让听到了他们谈话的众人怔了怔,大部分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却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们下意识偷偷将目光转向了青之王,却见宗像礼司表情多了几分晦涩。   他沉默了片刻,“不要告诉我你是抱着会出什么事的准备来这里的。”   周防尊没说话,视线依然落在屏幕上。   画面里棕色短发的少年牵着妹妹正站在贝克街221B门口给另外两个小孩送别,他视线的落点在这对兄妹身上停了好一会儿,“……谁知道呢。”   “啊,另外,”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般,漫不经心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话音刚落,一大波更加嘈杂的声音从门外通道涌过来,scepter4 的成员隔着门板都听到了吠舞罗某突击队长的大嗓门。   “你这家伙给我老实点!”   主控室的门再次被人暴力摔开,“啪”地一声响之后,回过头的众人看到了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来的金发青年,以及跟在他身后押了一个男人进来的吠舞罗突击队长。   先走进来的人大家该认识的基本都认识,吠舞罗的高层干部十束多多良,就是后面八田美咲的举动让大家有些迷茫了。   宗像礼司挑了挑眉。   周防尊在旁边说,“见面礼,惊喜吗?”   宗像礼司:“谢谢,不过送过来之前你能先给礼物标个注释吗?”   .   两位王权者阁下相互过招,其他人再次安静如鸡——不包括reborn,这位大佬旁观得饶有兴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追在吠舞罗的两人身后冲了进来。   “八田君等一下……”   他急匆匆地跑进门,一抬头发现里面的人包括自家室长都在看自己,顿时下意识地立正站直。   “室长。”   “秋山,”宗像礼司从善如流地选择问自家的队员,“怎么回事?”   “刚刚会场有人冲击舞台,似乎是想趁乱把游戏仓里的孩子们抢走。”秋山冰社不愧是亲队员,立刻简明扼要地回答了自家室长的疑问,“吠舞罗的几位恰好撞上也帮忙抓了人,现在混乱已经平息下来了,冲击舞台的嫌犯已经被我们抓住,大部分都是异能者,这个人是那群家伙的领头人。”   “嗯,”宗像礼司挑了个重点先问,“孩子们没事吧?”   秋山:“没事,他们还没接近游戏仓就被我们拦下了,现在淡岛副长和吠舞罗的草薙君正在外面协调指挥,医院那边也安排好了。”   他们说话时土御门家的家主一直保持着安静,似乎没有要干涉的意思,直到此时忽然开口,“青王阁下准备将殿下送去哪家医院呢?老夫能否派人去照看一二?”   “当然可以。”   宗像礼貌地朝他微微颔首,毫不意外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对他想起做什么,青王阁下也心知肚明。   现在掺和进这件事里面的不止异能者,还有阴阳师的痕迹。土御门家对scepter4的安保手段不放心,想亲自去布置结界保护他们家小殿下,他自然只有乐见其成的。   “那么,请容老夫先行告退,”土御门元夜微微颔首,“如果殿下这边出了什么意外,还请立刻告知我。”   他说完看了一眼屏幕,见画面中小殿下的情况尚且稳定,于是就准备先行一步去医院设置结界。他刚转过身,忽然听到青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土御门阁下留步,有一件事情,我想先处理一下。”   土御门元夜脚步一顿,表情疑惑地回过头来。   “趁着诸位现在都在,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青王的目光在室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唇角挑起一丝笑,语气彬彬有礼,气场却倏然一变,仿佛锋锐的名刀“锵”然从鞘中滑出了半寸,迸射出一段雪亮的刀光,逸散而开的威压将现场的氛围都逼得再次紧张起来。   “伏见君刚刚判断出诺亚方舟已经收回控制,可以安全将孩子们从游戏仓里移出来,立刻就有人冲击游戏仓想要率先将人抢走——对方也能时时监控游戏里的情况并且手下也有像伏见君这样敏锐的人才所以同步作出了判断;或者现在这个房间里有内鬼将情报泄露了出去……诸位认为哪个可能性比较大?”   话音落地,主控室里霎时间死一般寂静。   .   此时在现场的人包括:最开始就在这里的“茧”的程序员,搜查一科的诸位警官,scepter4的人,土御门家的家主,刚进来的吠舞罗,以及代表了彭格列的reborn和仅代表自己的工藤优作。   势力可以说错综复杂,黑白两边的大佬都有,正常情况下该出面控场的警察们反而没有了发言权。   黑发杀手帽子上的列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把小巧的□□,reborn拿着枪转了一圈,抬起帽檐冷淡道,“你觉得呢,工藤?”   “工藤优作先生?”宗像礼司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现场的大佬们显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众人或紧张或期盼的目光一时间全集中到了工藤优作身上,这位世界著名的推理小说家倒依旧是温和平静的表情,“我要不要先自证一下自己的清白?”   宗像礼司笑了笑,“我相信工藤先生的人品,以及彭格列方面的信誉。”   周防尊懒洋洋地望着屏幕没说话,十束多多良笑着替他们的王回答,“我们这边也相信工藤先生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土御门家的家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的看法和大家一样。   程序员们没有发言权,搜查一科带队的目暮警官更不会怀疑老朋友。   于是工藤优作在众人的视线中思考了片刻,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又在被押进来的那个异能者头领身上落了落,然后伸出手点了一个人,“是他。”   众人同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个身量矮小、发量谢了一半的中年男人,是坐在电脑前的程序员之一。他外表相当不起眼,正常情况下是随意扫一眼就会忽略过去的那种人,然而随着工藤优作这一指,男人存在感骤然飙升,突然就成了现场的明星,各方势力的大佬同时将目光投过来,让他获得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关注度。男人本就一头冷汗战战兢兢的表情,在沉重的压力下当场脸色煞白,目光下意识飘向被押进来的首领。   这个不自觉寻求庇护的动作给名侦探的话提供了最好的佐证,等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妥时,满头火气的八田美咲已经一阵风一般冲上来,一手肘把他撂翻了。   他拽着那人的领口刚准备开口逼问,忽然听到青服们的王淡定优雅的声音在身后落下来,“谢谢了八田君,这个人交给我们吧。”   八田美咲:“……”   他当场吞了个苍蝇般扭头瞪着这个大言不惭地命令别人部下的家伙。   .   八田最终没有炸毛,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十束哥笑嘻嘻拉了回去,“好了八田,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八田美咲在他手下奋力挣扎,“你说什么啊十束哥,我们哪里不专业了?!”   十束多多良:“是是,所以快回来吧。”   伏见猿比古有气无力地敲着键盘,“你好吵啊美咲。”   八田美咲:“哈?你这个臭猴……不对,你这个叛徒,居然还好意思说话?!”   没有把那边的吵闹放在心里,宗像礼司挥了挥手让队员把那个内鬼和异能者首领全都压下去拷问,还不忘朝搜查一科的警官们礼貌地微微颔首,“因为涉及到了异能者,这个事件暂时移交我们scepter4处理,诸位没有异议吧?”   搜查一科的警察们能怎么办呢?他们当然只能乖巧地点头表示没问题,并且在手机上疯狂地催上级领导赶紧派个位置高一些,能够跟面前这些大佬们对话的人过来,否则他们警方真的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第88章 爱丽丝的茶会(四)   内鬼和异能者被拖下去后, 残存的程序员们战战兢兢, 恨不得把乖巧两个字刻在脸上。   他们也不想坐在这里, 可以的话他们十分想把手上的位置交出去, 闭起眼睛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群众。   然而“茧”这个游戏一直都是由坚村忠彬手底下的程序员们运行维护, 各种数据也是他们最熟悉, 再加上和辛多拉合作的本身就是国内最有名的游戏公司,程序员们能力十分优秀, 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可以替换他们的人。   于是程序员牌鹌鹑们只能被迫继续和大佬们共处一室,体验时时刻刻命悬一线的刺激。   伏见猿比古坐在坚村忠彬下手,一直冷静注意着游戏内的情况,他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一下, 提醒道,“镜头分开了。”   悬在前方墙壁的大屏幕切成了两块,一边显示着离开贝克街去找蒙朗上校的柯南两人的情况,另一边则是依然待在221B的泽田兄妹俩,银发小萝莉正抱着那本名为《弗兰肯斯坦》的小说, 坐在一楼的客厅一边看,一边等着厨房里的哈德森太太给她弄吃的。   “嗯?”十束多多良凑了过去, “我记得你们说之前伦敦的镜头只能跟着一边走的?”   伏见:“对。”   他“对”完就没了下文。   会特意指出这一点, 足以见得这人其实是有推测的,然而有也懒得说。   幸而十束多多良是个非常会和人相处的人,在吠舞罗时就习惯了这种伏见式的不耐烦, 很有经验地继续问道, “伏见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伏见猿比古搭在键盘上的手指懒散地抬了一下, 声音有气无力,到底还是回答了他,“……两个可能。”   “一是诺亚方舟在最开始对我们做出了限制,但现在局面超出了掌控,它开始倾向于和我们合作,于是将限制解放了。”   “另一个是在阴界时情况特殊,诺亚方舟的控制权延伸不到那里,所以只能任由镜头被动地跟着某一个人走……”   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虚虚搭着鼠标,被电子屏的冷光照亮的脸清俊冷恹,不见一点少年人该有的热情,唯有望着屏幕的眼睛认真专注,好像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都集中在了那点眸光里。   伏见望着电脑上的画面微微皱了一下眉,“江户川回来了。”   “嗯?”众人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屏幕上。   .   江户川柯南一行人回来得很快,大概只用了泽田弥小萝莉看了四分之一本书的时间。   而且他们出门的这一趟效率惊人,不但带回了开膛手杰克的线索,还顺手在路上把那个走丢的第五个孩子捡回来了……那孩子居然就是之前在阴界跟他们跑丢了的江守晃。   褚星秀树:“……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伦敦街头的野狗追得往一面矮墙上爬。”   “……”   泽田弥看着旁边捧着松饼狼吞虎咽的小胖子,默默的递了杯红茶过去,得到了小胖子感激涕零的一瞥。   这倒霉孩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进来时一身时髦的小西装已经变成了更加时髦的乞丐装,脸上身上的灰像是把伦敦大街当床睡了一觉。   不过,想想他走丢之前的情况,能够全手全脚地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据江守晃本人所说,他跟他们跑散之后,被黑犬追进了教堂。   那群黑犬作为死灵,对教堂似乎还存在着敬畏,它们在外面围了一圈却没有进来。他战战兢兢地躲在教堂里不知道和黑犬们对峙了多久,不知怎么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就发现外面的黑犬已经不见了。   他试探着从教堂走出来,终于在街道上看到了人,然后在路上游荡的时候就被柯南两人捡了回来。   顺便说一下,他不是在去往贝克街的方向被捡到的,柯南和褚星秀树遇到他时小胖子根本是在往相反方向走。   江守晃特别委屈,“我又没有你的智商,我怎么知道提示里指的地方是在贝克街啊。”   江户川柯南:“……就算没猜出提示,贝克街221B,福尔摩斯的住所,这么有名的地方你没想过来看看吗?”   “……”江守晃缩了缩脖子,“我,我没看过福尔摩斯……”   所以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打卡胜地来着。   众人:“……”   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多读书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泽田弥同情地拍了拍小胖子的肩,对方给了她一个更加委屈的眼神。   .   “总而言之……”   沉默两秒,柯南装作没听到地掠过了这个话题,“根据我们从莫里亚蒂教授那里得到的线索,他说开膛手杰克是他手下的杀手,但是那几起谋杀案并不是教授指使。杰克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但是莫里亚蒂教授在某种程度上依旧可以对他下命令。教授答应明天会在报纸上登出和杰克交流的暗号,给他布置一个任务再次将他引出来。”   “那个,”泽田纲吉举了举手,不懂就问,“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要找到开膛手杰克的妈妈吗?还是说还是准备正面对上杰克?”   江户川柯南:“爱丽丝说我们打不过他,但是和他正面交流获得的信息是最直观的,所以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总而言之先做好准备吧。”   泽田纲吉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套,点了点头。   “对了柯南……”他想了想,又要开口,却见黑发少年正扭头望着书架,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泽田纲吉:“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总感觉……”在他疑惑的视线下,柯南顿了顿,“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忽视了。”   泽田纲吉和旁边的褚星秀树对视一眼,对脸茫然。   他们看着柯南站起身走向了书架,“我还是再找找,应该还有其他线索被我们遗漏了。”   两人下意识也跟了过去。   “我们也来帮忙吧。”   .   几个人说话时,泽田弥一直在旁边看着小胖子狼吞虎咽,惨兮兮的样子生生让她看出了一点对小动物式的怜爱。   “你在外面这么辛苦的吗?”   “诶?”江守晃好像愣了一下,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埋在松饼里的头抬起来,呆呆看向她。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回望。   两人对视几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热泪盈眶起来。   “呜呜呜……大小姐……”   泽田弥:“……”   她摸了摸抽抽搭搭的小胖子的头,像哄鸣人一样耐心地道,“乖。”   “呜呜呜……谢谢大小姐,我能要个抱抱吗QAQ?”江守晃哭得更凶地问。   “不可以!”   泽田弥还没回答,书架前的三个人同时回过头,齐齐瞪向了他。   “江守,”褚星秀树没有起伏地开口,“过来帮我们查资料。”   江守晃:“……哦。”   小胖子委委屈屈地放下手里的松饼,蹭了过去。   .   “话说回来,”泽田纲吉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走回来,沉沉放到书桌上。   他揉了揉手腕,看着桌子上铺开的伦敦地图,以及翻开的各种各样不知道按照什么顺序摆放堆叠的文件,心中莫名升起对高智商人士的敬畏。   他有点咋舌地问,“柯南,你到底想找什么啊?”   “灵异事件,”黑发小少年单手撑着桌面,头也不抬道,“我在找伦敦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无头案,以及上报的灵异事件。”   泽田纲吉看着他身体伏在地图上,手上迅速地拿笔在某个位置画了个圈。他抓了抓头发,和抱着一沓报纸走回来的褚星秀树对视了一眼。   “我去找哈德森太太要了最近的报纸,这是能够找到的全部了。”褚星把报纸放到桌边,盘腿坐下,伸手拿起一份,“灵异事件的话,据哈德森太太说最近的确挺多的,好像附近街区还发生了少女无缘无故失踪事件……只不过这些和杰克的案子没有关系吧,为什么想找这个?”   泽田纲吉走了过来和他一起筛选报纸上的新闻,一边保持着同样的疑惑听到柯南说,“我们今天见到的莫里亚蒂教授,我试探过,他只是一个没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   褚星秀树一愣,拿着报纸忽然反应过来,“但杰克不是……”   柯南:“对,从我们转身就忘了杰克的信息来看,他肯定是具有特殊能力的。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听教授的命令?”   褚星秀树想了想,“莫里亚蒂的智商非常高,而开膛手杰克很显然是有人格缺陷的,教授要控制他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根据我今天试探的结果,莫里亚蒂教授好像并不知道杰克有特殊能力这件事。”   泽田纲吉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讨论,试探着道,“也许莫里亚蒂教授是骗我们的呢?他可能知道杰克的事,但没有表现出来?”   “没错,教授的话也不能全信……虽然我找不到他在这件事上撒谎的理由,但也许是我们这边知道的信息不足的原因。”柯南拿起另外一本笔记翻开,“所以我想查一查,杰克拥有的超自然力量,到底是他本身具有特殊性,还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涵盖了这个世界观只不过普通人不知道。”   他们三人说话时小胖子江守晃抱着本书站在一边,宛如一只茫然的果子狸。因为中途和他们跑散了,他知道信息落后一大截,一时间感觉自己和他们玩的简直不是同一个游戏。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杰克有特殊能力?”   “……”   其他三人扭头看他,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把普通游戏玩成了大逃杀的小傻子。   一群人中自己终于不是最懵的了,泽田纲吉不知为何居然有种诡异的欣慰。   “那个,江守君,”他善意提醒替他垫了底的小胖子,“回想一下你还记得杰克长什么样吗?”   江守晃:“?!”   泽田纲吉:“就是这样,我们都不记得了。还有我们遇到他之后就掉进了阴界,所以开膛手杰克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普通的犯罪者了,他肯定拥有我们不知道的特殊能力。”   虽然用“普通”来形容那个恶名昭彰杀人狂相当有槽点,但跟上天入地的异能力比起来,初始版本的开膛手杰克也的确只能算一声普通。   小胖子江守晃懵逼在原地,明显一副脑子转不过来的样子。   柯南叹了口气,“总而言之,肯定还有什么线索被我们忽视了。现实世界的事爱丽丝也不清楚,只能我们自己来查探伦敦最近发生的异常事件,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所以……”把江守晃更加懵逼的“爱丽丝又是谁?”放在一边,他回过头去正准备找支笔把刚刚查到的线索记录下来,视线扫过对面的沙发,忽然一停。柯南表情微微怔了怔,随即唇角的弧度无奈了下来,“……睡着了啊。”   “?”   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坐在茶几旁的银发小女孩正靠在沙发背上,那本厚厚的书不知什么时候从手里滑了下去,纤长的眼睫搭在眼睑上,睡颜十分安静乖巧。   壁炉摇曳的火焰给她渡上一层暖色的光,周围的空气好像也随之温柔起来。被肢解的肢体、杀人案、变态凶手等等血腥可怕的东西渐渐远去,重新变成了压在书页上的故事,众人就着室内被壁炉烘暖的空气,缓缓吐出口气。   泽田纲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毛毯盖在妹妹身上。   “纲吉哥。”柯南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说道,“和哈德森太太商量一下吧,这段时间我们可能要借住在这里了。”   “诶?”泽田纲吉回过头,愣住了,“……可是我们好像没有钱?”   “嗯……”   江户川柯南看看他清秀可爱自带小动物一般柔弱感的脸,又看看睡在沙发上的银发小女孩,视线在桌上的松饼和红茶上转了一圈,在内心估算了一下哈德森太太的守备值。   “没关系,”他信任地说,“你们可以的。”   泽田纲吉:“???” 第89章 爱丽丝的茶会(五)   泽田弥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行走在一片阴沉沉的森林里, 天空灰蒙蒙地, 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周围的树木早已死去多时, 只留下无望地朝天空伸展着枝桠的残骸。   她脚下长了成片的蘑菇, 灰扑扑的, 像河边不起眼的石子。   放眼望去, 视野里不见一点明亮的色彩,像是一张正常画卷被洗掉了颜色,擦去精心勾勒的细节, 最后只剩下最开始那张粗糙单调的黑白线稿。   甚至线稿中应该废弃的线条都没有被擦干净, 于是整片空间有种古怪又生硬的异样。   四周围死寂一片, 弥漫着沉郁悲伤的气息, 没有半点生命的痕迹……或者说在这样的地方还有生命存在才是怪事。   作为空间中唯一活着的生物, 泽田弥沿着森林里蜿蜒的小路往前,越走越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带着这样的疑惑, 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像是什么体型巨大的生物踩碎了枯枝的声响。   她愣了愣,回过头。   暗沉沉的天光下, 她身后站立着一只怪物。   圆柱和球体随意拼成的脚踩在地上, 下身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胡乱罩着破旧且灰扑扑得看不出原色的裙子, 上半身是不知道什么材料揉捏成的又细又长的身躯, 被带着补丁的破布包裹着, 背后横生出灰褐色的树枝一样乱七八糟的肢节。像是把各种各样不同类别的元素打碎, 胡乱拼凑在一起, 硬生生捏造出“人”的轮廓,却不讲究任何逻辑,仿佛神经错乱下的作品。   一眼看去,会让人产生精神都被污染的错觉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在小萝莉茫然的目光下,巨大的怪物缓缓抬起了脚。   泽田弥:“爱丽丝?”   “!”   准备转身逃跑的怪物愣住了。   庞大的身体往后瑟缩了一下,怪物可怕的身躯中发出了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弥,能够认出我吗?”   泽田弥点了点头。   她走过去,仰头找了找,实在不知道她的头在哪儿,于是也不执着于“说话要看着别人的眼睛”的礼貌了,视线停在她的头顶那个用奇怪的几何物品和破布拼凑的地方。   “你怎么变成这样啦?”她困惑地问。   爱丽丝低下头,长长的脖子像柔软的长蛇一样垂下来,泽田弥这才看到她的头中间圆溜溜的镜头一样的东西,似乎就是眼睛。   她看了她一会儿,“镜头”眨了眨,“……太好了,弥还记得我呢。”   泽田弥不确定她是不是露出了一个笑。   “这里是爱丽丝的结界吗?”她终于认出来了,脚下这条小道就是之前曾经走过的通往森林中间的茶会会场的道路。   爱丽丝点了点头,“嗯。”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泽田弥伸出手,摸了摸爱丽丝垂到面前的长长发梢。它原本应该长在后脑勺上,但现在完全颠倒地从眼睛下方伸了出来,乍一看像爱丽丝长了胡子。   “爱丽丝出什么事了吗?”她有点担心地问。   爱丽丝:“没有……这是,过去的记忆。”   .   泽田弥陪着爱丽丝走在死寂的森林里,前方拐了个弯,豁然开朗后正是之前举办茶会的地方。   长长的茶桌上别说已经没有了茶点,连桌子本身都蜕化成了几根粗糙的线条,像是有人偷懒随手涂上去的。   没有鲜花、没有草地、没有任何生物生存的迹象,这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诉说着一种走到穷途末路的疯狂绝望。   “我在这里等大哥哥回来,一直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泽田弥走到茶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本书。   在这个所有东西都粗糙简劣得宛如简笔画的世界,唯有这本书保持了奢侈的真实感。它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时间流淌过的痕迹都被泛黄的书页记录了下来。   她一边打开这本童话书,一边听着爱丽丝继续回忆。   “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存在’在渐渐减弱,这样下去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可是我还想等大哥哥回来,所以,我开始吸收这个世界里的东西作为能量。”   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东西组成。   可是这些美好的事物扫荡一空之后,大哥哥还是没来。   泽田弥慢慢地翻开脆薄的纸页,纸面上是漂亮的花体英文,她又看到了那张小美人鱼在海滩上化为泡沫的图片。   “我想留在这里,无论怎么样都想等到大哥哥回来。”   所以这个世界的构成越来越少,而她自己也在日复一日什么都吞噬的过程中,变成了怪物。   泽田弥缓缓地将书页往后翻,在几十页后面翻到了一枚蓝色的书签,书签上是一个穿着蓝色洋装的小女孩。   “这是爱丽丝吗?”她指给身边的人看。   爱丽丝大大的脑袋凑过来,“嗯。”   她歪了歪头,“弥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诶?”   “我现在的样子,大家一见到我就会害怕地逃跑,认为我是怪物。”   那些毫无理由的痛骂、攻击,她在变成这个样子后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她默默地忍受了过来,像幽灵一样在这个世界徘徊了千年,终于等回了当初说会回来找她的人。   “但是大哥哥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呢。”   最后的最后,他也只记起了这本被她小心保存了千年的童话书。   不过没有关系,只是这样,爱丽丝就已经知足了。   知足地放弃了再次复活,目送他和同伴离开了她所在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弥酱能够认出来呢?”陷入回忆中的小女孩轻声问。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泽田弥困惑地回头看她,“为什么认不出来啊,不是一个样子吗?”   爱丽丝:“……”   不,就算是她也不觉得自己和最开始是一个样子呢。   然而小萝莉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像是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她继续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书上。   童话书在她手上捧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像外面的书籍一样自动转换成日文。   泽田弥:“爱丽丝,这个我看不懂。”   “嗯?”   爱丽丝回过神,凑了过来。   “爱丽丝能给我念吗?”银发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期待地抬头看向她。   爱丽丝怔了怔,“……可以啊。”   于是泽田弥顺手翻到书签那里,“之前是看到这里了吗?”   “对。”   “那我们继续往后看吧。”   说完她低头有点纠结地看向茶桌旁,只剩下几根线条的椅子看起来不像能坐的样子。   小萝莉回头看了看,最后在一颗枯树下找到片空地坐下来。   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这边来吧,爱丽丝。”   巨大的怪物模样的英灵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长长的脑袋垂下,凑到她打开的书页边。   银发小萝莉毫不在意地往她身上一靠,自顾自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代替没有手的爱丽丝捧着书,听着她一字一句地将书上的英文翻译成她能够听懂的语言念了出来。   娇小的孩子靠在巨大的怪物身边,背靠早已枯萎的森林,远远看去应该是一副非常惊悚的画面,但因为死寂的空气中响起的念着童话的稚嫩童声,却仿佛莫名多出几分温馨的味道。   “我开始念了,这个故事的名字叫《野天鹅》。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国王,他有十一个儿子和一个名叫艾丽莎的女儿……”   不知不觉间,随着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毛茸茸的绿草试探性地从深褐色的泥土里钻出来,幼嫩的绿芽站在树枝上探头探脑地开始往底下张望。   “在浪涛上淌来的海草上有11根白色的天鹅羽毛。她拾起它们,扎成一束。它们上面还带有水滴--究竟这是露珠呢,还是眼泪,谁也说不出来。……”   彩色的桌布沿着长桌上铺开垂下长长的流苏,精致的茶点在餐桌上像春日的鲜花一样一朵朵盛开。   “她的心中一直鲜明地存在着这样的想法,这使她热忱地向上帝祈祷,请求他帮助……”   天空中的阴云渐渐散开,一阵风吹进了森林,树木们从沉眠中苏醒过来,揉着眼睛发出“沙沙”的互相招呼。   “‘现在我可以开口讲话了!’她说。‘我是无罪的!’”   “她苏醒过来,心中有一种和平与幸福的感觉……所有教堂的钟都自动地响起来了,鸟儿成群结队地飞来。回到宫里去的这个新婚的行列,的确是从前任何王国都没有看到过的。”   “咦?”   故事末尾,坚强勇敢的艾丽莎解开了哥哥的诅咒,并且洗脱了自己的冤屈和哥哥团聚,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是个欢乐的故事呢。”   “是啊。”爱丽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回过头,看到银色长发穿着天蓝色的裙子的小女孩模样的爱丽丝坐在自己旁边。   白色的天鹅从郁郁葱葱的森林上方飞过,几片雪白的羽毛从天空飘下来,落在爱丽丝的掌心。   “是一个难得的,大团圆结局呢。”她偏了偏头,露出了一个羞涩开心的笑容。   .   现实世界。   主控室的内奸被抓出来之后,土御门元夜便没再关注后续。   这件事背后明显是异能者一方的势力,按照异能者和阴阳师进水不犯河水的默认规则,后续事情他自然不会插手……除非scepter4的人审问出来跟他们合作的阴阳师是哪一方。   土御门元夜平静地让scepter4的人带路去了医院,因为这件事内幕众多最后选定的医院是忍足医疗旗下的私立机构,大概是有人打过招呼,医院方面非常配合,直接把整层楼空了出来,并且成立了专门的医疗小组。   确认过殿下身体的安全,又设下保护结界,亲自将从土御门家带来的人做好安排,土御门元夜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转点很久了。   土御门家的车还尽职尽责地在医院门外等着,元夜上车后就挥了挥手让司机先下去,他想一个人待一下。   将近凌晨三点,外面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四壁安静,更无一点人声。   土御门元夜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三声就接了起来,快得出乎意料,少年低哑磁性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这个点接到电话,他的语气却清醒得像根本没睡觉一样。   “哟,老头,好久不见啊喵。”   那头的少年音语气欢快,随即话音忽然一转,“你还没死啊,真遗憾。”   熟悉的森冷和恶意几乎要从声线中溢出来,突兀却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至少土御门元夜是完全不意外的,他平静地无视了少年近乎诅咒的话,平静地继续道,“老夫联系你,是想知道一件事。”   “哦,你问。”那头的人语气恢复了漫不经心,“我想想告诉你真话还是假话。”   “殿下这一次遇到的事,你知道吗?”   “嗯?”那头停顿片刻,忽然玩味地笑了,“你们不是防我跟防贼一样,生怕我接近她吗?我要是真的知道点什么,你们头一个该提防的就是我吧?”   “……”   长久的沉默之后,土御门的家主缓缓吐出口气,语气有些微的苍老,“我的确一直都在阻止,但是你应该知道,跟她保持距离不要见面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呵……”那头一声嗤笑,“行了老头子,不用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次的事是‘他们’设计的吗?”土御门元夜果然没有再绕弯子。   “是啊。”对面散漫地说。   “他们找到了什么?主使者是谁?”   “呵,你还真把我当土御门家的卧底了?”对方顿了顿,随即懒洋洋道,“提示我已经给过了,自己去想吧,至于主使者是谁……你还记得座敷童子吗?”   “……”   “想起来了?你们土御门家做出来的孽,结果反噬到大小姐身上了,真想知道晴明祖宗知道了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第90章 梦想的歌剧院(一)   游戏内, 第二天。   柯南的设想让大家一晚上没睡好。   要直面历史上有名的杀人狂, 这原本已经很地狱难度了, 然而“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能力”这一设想更是直接把模式拉到了深渊。   小胖子江守晃甚至突发奇想, “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前置任务的原因?说不定游戏里哪个地方能够接到任务, 让我们也能拥有异能力, 然后再去跟开膛手杰克对上呢?这才是打boss的正常流程吧?”   其他人以怜悯的目光看向这个还在做梦的孩子,“……不,你想多了。”   他们现在玩的就是一个刚出新手村就直面boss, 不给技能不给装备不给武器, 连升级的时间都不给, 有且只有一条命, 打得过就能活打不过就会拖着所有人一起死的无理取闹到了极点的游戏。   这导致了第二天在餐桌前集合时,所有人精神都怏怏的。   泽田纲吉和哈德森太太一起出门去买早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哈德森太太非常喜欢他, 昨天他期期艾艾找她提出了让他们在这里借住的请求时, 她不但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顺便还热心地把几个小孩子的三餐都包了,其他人都怀疑是不是他们纲吉哥浑然天成的小动物气质激起了这位独居且没有孩子的房东太太的母爱。   褚星秀树把报纸递给柯南,“早上在门口发现的, 应该是哈德森太太订的,莫里亚蒂教授答应的消息已经登出来了。”   “谢谢。”柯南端起桌上哈德森太太早上准备好的红茶喝了一口,一边伸手接过。随即他打开报纸的动作忽然一停,低头端起茶杯仔细打量了几眼。   褚星秀树:“怎了?”   “这是大吉岭红茶……”柯南观察着茶汤的颜色轻声喃喃。他放下杯子, 打开报纸捻了捻纸页, 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墨水的味道,纸张的触感也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这里的东西连细节也越来越真实了。”   桌上的另外两人微微怔住。   半晌,褚星秀树轻声说,“是啊,好像我们真的穿越到了十八世纪末的伦敦一样。”   柯南:“所以,诺亚方舟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连报纸纸张的纹理都没有重复的地方,目前最先进的计算机也担负不起如此巨大的运算量吧?   “……”   餐桌旁另外两人的表情凝重起来。   “啊,找到了,莫里亚蒂发的布告——‘今晚去清扫歌剧院的舞台,M给J的消息’。”   一片沉默中,柯重新拿起报纸,“还有昨天晚上发生的案子新闻上也登出来了,‘开膛手杰克再次出现,这次的受害人有两个’……两个?”   他的表情实在正常,餐桌旁的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后,江守晃表情有些迟疑地问,“那个,柯南君,你不担心吗?”   “现在担心这么多也没用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先阻止杰克。”柯南头也没抬地拿着报纸继续往后翻,表情和语气是一致的平静,“‘居住在歌剧院附近的玛丽女士失踪’……又有女性失踪?”   见他专心致志阅读新闻的样子,褚星秀树和江守晃对视了一眼。   “……还是别打扰他了吧?”   小胖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户川柯南这时候的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在了报纸上登出的女性失踪案件上。   “失踪女性为歌剧院的歌女玛丽,于前夜离开剧院后再也没有回家,家人等了一天后意识到玛丽可能出事,遂去苏格兰场报警。这是本月发生的第三起失踪案件……第三起?哦,对,这是半个月前的报纸……被害人皆为女性,在剧院或附近街道工作……”   读着报纸上的新闻,名侦探默了默,头疼地自言自语,“这个剧院怎么想都有问题啊,我们今天晚上去歌剧院该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柯南。”   “嗯?”江户川柯南的思绪从案子上抽出来,抬起头,这才发现泽田家小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走下了楼。   小萝莉揉着眼睛站在楼梯口,银色的长发被背后的晨曦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头顶翘着根呆毛,似乎还处于刚起床的懵懂中,视线迷茫地在客厅找了一圈,“尼酱?”   “纲吉哥跟房东太太出门了。”柯南放下报纸朝她招了招手。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客厅里的其他人,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   感觉到手里的发卡和梳子被人接过,她十分习惯地转了个身。   “出门?”   “对,去买早点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有点茫然地回头看。   就见身后人拿着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脸上一副懵逼的“这要怎么做?”的表情。见她回头,他迅速收敛神色,干咳了两声,“弥你转过去吧。”   “哦,好哒。”   小萝莉又乖乖转过头。   木齿的长梳生疏地顺着她的长发滑过,不过没过一会儿身后人好像就找到了诀窍,动作流畅起来。   “莫里亚蒂和杰克定下的时间是晚上,剧院开场之后。正好白天有时间,我和褚星还有江守一会儿会出门到杰克杀死那五名女性的案发现场看看。”   江守晃正趴在桌上羡慕地看着柯南给小萝莉梳头发,一副很想抢过来自己上手的样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懵逼了一下,“我也要去?”   褚星秀树坐在他身边端着红茶看报纸,面无表情地把他没出口的反抗拍了下去,“没错,你跟我们一起。”   “……”小胖子委屈,但不敢说。   泽田弥有点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听到身后的柯南继续道,“你和纲吉哥就去街上转转,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查查那桩女性失踪案的信息。”   小萝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乖巧地点点头,“柯南觉得这个案子有问题吗?”   “我只是有个猜测……”身后的人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岔了过去,“嘛,虽然不是在阴界,但十八世纪末的伦敦街头上小偷和混混还是很多的,你们要小心一点……好了,转过来吧。”   泽田弥乖乖转过身,柯南拿着发卡的手伸过来,“咔哒”扣在了她的左侧长发上,冰冰凉凉的流苏摇晃着扫过耳畔。   “话说回来,这个发卡……”   他收回手后,目光落在她的长发上停了停,神色有点微妙。   银发萝莉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这是去年收到的生日礼物,爸爸的朋友送哒。”   黑曜石拼接而成的发卡有种哥特风格的设计感,简约的结构中隐隐约约透着一点暗色气息,和小萝莉本身的气质构成了微妙又和谐的反差。   柯南挑了挑唇,伸手帮她把有点歪掉的发卡扶正,“这样啊,礼物喜欢吗?”   泽田萝莉乖乖点头,“喜欢。”   “那就好。”   柯南收回手,湛蓝色的眼瞳中含着一抹薄薄的光。   他就说很适合嘛,有希子还说他是直男审美,这不是很好看吗?   他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泽田弥有点迷茫地看着他转身在沙发上翻了翻,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纸袋递了过来。   “今年的生日礼物。”   咦?   小萝莉保持着茫然表情拆开礼品袋的包装,一双精致华美的黑纱手套从袋口掉了出来,恰好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在柯南示意的目光下,她拿起手套带上,惊奇地翻着手指左右看了看。   一旁的江守晃懵逼地问,“哪儿来的礼物?你瞒着我们做了什么支线任务得到的奖励吗?”   “……你想多了,这是在街上买的。”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上你们还没醒的时候,我去街上转了一圈。”   柯南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看着小萝莉满脸好奇的样子,笑了笑状若无意道,“嘛,感觉和你身上这套衣服挺配的,所以顺手就买了。”   .   主控室。   游戏内外时间同步,前一天晚上泽田弥几人忙完就去睡觉了,游戏外的大人们虽然担心他们,但是也不至于连他们睡觉都要盯着。大佬们分别留下了几个人在主控室守着以防意外,就各自先回去了。   负责游戏维护的程序员倒是没办法休息,但也安排好了换班。   早上的换班时间是上午九点,来接替位置的人还没到,几个盯了一晚上的程序员打着哈欠,一边继续看着屏幕,一边聊着天消解困意。   “江户川君起来了啊。”   因为在迷宫里镇定自若的超神表现,这个程序员已经成了柯南小朋友的脑残粉,一见他在画面中出现,立刻就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褚星君和江守君也起来了。”另一个人在旁边说,他看着跟在柯南身后下楼的两个小孩,脸色有点同情,“黑眼圈好重,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这种情况能够睡着就已经很厉害了吧。”   “也对,还是小孩子心思单纯,要是换了我在这种环境下,大概一晚上都阖不上眼。”   “不,换了你根本活不到能睡觉的时候……”   几人说着话,身后主控室的门向两侧划开,清晨的新鲜空气和穿过走道的风一起从门口灌进来。   程序员们察觉到有人进门,聊天的声音一停回过头,看到来人后下意识站了起来,“青王大人。”   宗像礼司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他视线先扫向屏幕,画面里的小孩子们已经开始在221B的一楼大厅吃早饭了。   “辛苦诸位了,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一个程序员拘谨地站出来,“没有。昨天孩子们都只是正常地睡觉,并没有意外发生,相关视频我们也已经录好了,青王大人想要查阅的话现在就能调出来。”   他是这一组的组长,专门负责监控的情况。   宗像礼司颔了颔首,“我知道了,谢谢了渡边君。”   没想到王权者阁下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渡边组长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没、没事,应该的……”   这时候主控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吵杂的喊声像离弦的箭从门外钉进来,比来人的身影还要先一步抵达现场。   “十代目!”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带了一点异国的口音,惹得主控室内的程序员们诧异地回过头,就见一个陌生的银发少年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   他的脸部轮廓帅气锋利,有明显的异域感,混血儿的外在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三两步跨到屏幕前,双手用力撑在主控台上,身体往前一倾死死盯像屏幕。   看到画面里的棕发少年的瞬间,他呼吸倏地一滞,“十代目……”   “那个……”   看出了他应该是其中某个孩子的亲友,旁边的程序员刚犹豫着想安慰一下他,胸口的衣领就忽然一紧。盯着屏幕的人猛地回过头,一把拽起了他的领口,声音拌着怒火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家伙,给我把十代目放出来!”   程序员被他刀锋一般的目光刺得身体一抖,浑身汗毛倒竖,那一刹那他切切实实地亲身感受到了只在小说和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和昨晚某方势力相同的来自地下世界的气息从面前少年身上逸散出来,程序员一时失声,某种熟悉的战栗从四肢百骸潮水般涌出来。   “等等,狱寺!”   程序员失神间,清朗的少年音紧接着在脑后响起。一只筋骨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用力掰开了拽着他衣领的手指,“这不关这位先生的事吧,你先放开他。”   “怎么不关他的事?要不是这个游戏,十代目会被困在这里吗?!”   名为狱寺的少年虽然顺势松开了手,但转头就朝来人吼了起来。   来人无奈地道,“嘛嘛,总之狱寺你先冷静一下。”   “十代目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我怎么冷静啊棒球混蛋?!”   “太失礼了,狱寺隼人,我已经提前预告过你不要激动吧?”   两人眼看着就要在大庭广众下吵起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插入了对话。   被殃及的程序员靠着控制台,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就见昨天的大佬之一,那个穿着黑色西装少年模样的杀手先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鼻梁上贴着创口贴的灰色短发的少年。   “reborn先生……”看到来人,狱寺猛地一怔,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他拽紧山本武衣领的手慢慢松开,脱力一般垂了下来。   像是被这桶水泼熄了膨胀到冲昏头脑的怒火,他似乎重新找回了理智,低下头道歉道,“……抱歉,reborn先生,是我太激动了。”   “哼。”   reborn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倒霉被殃及的程序员。   “抱歉,阿纲手下的人给你添麻烦了,中村君。”   中村:“!”   他没想到居然连他的名字这群大佬们也留意了,一时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惶恐地嗫喏道,“没,没关系。”   他一句话刚说完,方才的银发少年似乎被提醒一般,垂着脑袋转向他,低头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非常抱歉,刚才是我鲁莽了,十代目之前麻烦您照顾了。”   进来的几人中,这个名为狱寺的少年气质是最危险身上黑暗的气息也是最浓的,似乎从生长的土壤就跟其他人有本质差别。这个道歉反而把只是个普通人的中村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摆手道,“不不不,没关系,我能够理解。”   没有再关注那边的交流,reborn看了一眼屏幕,确认彭格列家的两个孩子目前情况良好,这才将视线转向一直安静旁观的宗像礼司身上来。   “阿纲的家族成员还不成熟,见笑了,青王阁下。”   “reborn先生叫我宗像就好。”宗像礼司礼貌地笑道,“发现重要的同伴遇到了危险,年轻人激动一些是可以理解的,泽田阁下的家族成员感情的确非常好。”   和reborn一起来的笹川了平见狱寺和山本的争执平息,也没继续旁听他们的谈话,直奔屏幕和另外两人一起担心地盯着画面里的泽田兄妹。   留在原地的两个成年人礼貌地寒暄了两句,又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宗像礼司终于话音一转。   “reborn先生,我听说黑手党内部有幻术师这样一个职业对吗?”   “嗯?”听出他似乎有话要说,reborn挑了挑眉,“的确有,你想问什么?”   “据说高明的幻术师是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的。”宗像礼司回过头,看向屏幕里那个异常真实的伦敦。   “‘茧’这个游戏也是需要玩家在睡梦中进行,reborn先生认为,这是否和人沉睡时进入梦乡的情况有些像呢?”   他话没说完reborn就已经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因为他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黑发杀手同样看向屏幕,沉默片刻。   “幻术师能够进入人的梦境在黑手党世界也只是一个未证实的传言,达到了这个层次的幻术师非常少……在彭格列已知的范围内,的确一个人有很大可能能够做到,只不过那个家伙太危险了,我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做什么。”   前面听到了他这番话的狱寺几人下意识回过了头。   青王阁下微垂着眸,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reborn抬起帽檐扫了他们一眼。   “你们听说过复仇者监狱吗?” 第91章 梦想的歌剧院(二)   游戏内。   吃完哈里森太太准备的早饭之后, 孩子们就分成两路出了门。   十九世纪末的伦敦是大英帝国最后一个安居乐业的时代, 但这并不代表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生活幸福安康。表面上美好的伦敦实际上贫富差距非常大,穷人没有食物没有饮水也没有容身之所, 而富人则恰恰相反。   这导致了这个时代的社会治安相当差,泽田兄妹俩出门之前, 柯南就已经关照过他们, 但泽田纲吉依旧没有想到街头的治安居然能够差到大白天发生抢劫案的地步。   当然,被抢劫的不是他, 而是路过的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   那倒霉抢劫犯抢了手包直挺挺从泽田兄妹俩身边跑过,姿势摆得太好,泽田纲吉默默伸出脚, “啪”地一下将人绊倒后三两下就把他制服了。   赶过来的女士拿回手包后对他们千恩万谢, 并且毫不犹豫抽了几张纸钞塞进他手里当谢礼。   泽田纲吉:“……”   那个, 他真的不是为了这个来着……   “嘿, 拿着吧,你今天让她避免了一大笔损失, 这是应该的。”   身后传来街边的面包店老板看热闹的调笑, 泽田纲吉觅着声音回过头, 对方还朝他爽朗地笑了笑,好奇地问,“小弟弟, 你是不是专门练过?功夫之类的?”   泽田纲吉:“……”   不, 这玩意儿叫做“白打”, 而且你一个生活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的英国人为什么会知道“功夫”啊?李小龙这个时候还没出生吧?!   澎湃的吐槽欲望塞满了泽田纲吉的脑海, 于此同时他微妙地意识到自己果然不是真的穿越了时空。他依旧处于游戏里,这个bug也不知道是哪个游戏设计人员一时疏忽放进来的。   这个地方距离失踪案件中那位叫做玛丽的受害人的住所已经不远,和开膛手杰克的作案范围也大致重叠——这两个案子都发生白教堂区,也不知道白教堂区的人们是倒了什么霉。   见面包店这个老板似乎挺有跟他们聊天的兴趣,泽田纲吉干脆站在售卖窗口前跟他聊起来,顺便询问他知不知道失踪的那个叫做玛丽的歌女的情况。   “玛丽啊,哦,她的确住这条街来着。”面包店的老板说,“她失踪十几天了吧,她家里人去找了苏格兰场,据说都已经登报了。”   “我就是在报纸上知道件事的,”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那个,请问您有什么有关她失踪的线索吗?”   为了让自己显得可信一点,他有点点歉意地把借宿的房间的主人也扯了过来当幌子,“福尔摩斯先生正在查这个案子,我是帮他来搜集线索的。”   “哦哦,那位大侦探吗?”面包店老板果然相信了,随即他犹豫了一下,弯下腰从窗口伸过头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吧。”   泽田纲吉没想到路边随便抓的一个人却好像真的知道什么秘密的样子,一时间表情都懵逼了起来,乖乖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其实我觉得,玛丽不是失踪,她是跟别人私奔了。”   泽田纲吉:“……哈?”   “是我偶然看到的。”面包店老板维持着这个“我有一个大秘密”的表情,继续道,“玛丽每天下班都会从我的店门前经过,她失踪那天晚上雾特别浓,但我还是看到了的确是她。她原本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雾气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是自愿跟着那个人走的。”   泽田纲吉:“额……”   是,是这样吗?   所以这不是什么神秘失踪案,只是一起普通的小情侣私奔事件?   面包店老板似乎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还在旁边补充,“小玛丽会跟人私奔我一点也不意外,她的那对父母又穷又抠,把她赚来的钱全都收走了,还说是怕她在外面乱花帮她收着,依我看最后肯定不会还给她……”   “额……”泽田纲吉木着脸听了满耳朵的十九世纪伦敦式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一时恍惚地以为自己错频进了哪个专讲一地鸡毛的婆媳邻里关系的电视剧。   哥哥在和面包店的老板聊天的时候,泽田弥小萝莉牵着他的手站在一边有点无聊地左看右看。   她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街道,东方天际迸发出金色的晨曦,浸泡在清晨薄雾下的伦敦大街已经苏醒。路过的行人埋着头穿过长街,穿着工装裤马丁靴的工人阶层,手持文明杖西装革履的上流社会绅士,时不时还有架着马车的车夫甩着鞭子从面前驶过。   这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大英帝国的黄金时代中心。   街角处,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正扶着一位女士登上马车,泽田弥目光扫过去时忽然觉得那位绅士的长相有点眼熟。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记不住别人长相的,比起相貌直接看灵魂不是更简单吗?还能一针见血地看穿灵魂成色不会被皮相迷惑——是的,就是这种阴阳师式的无理取闹的看人方式。   而现在在她视野中打了个晃的这位皮相优越的绅士就是个灵魂与之成反比的货色,小萝莉只短暂地掠过一眼就默默扭头,想要去看着她哥洗洗眼睛。   于此同时,她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眼熟了。   “尼酱,那个人是剧院的老板。”   正在和面包店老板说话的泽田纲吉一愣,下意识回过头。载着人的马车恰好驶过面前,里面两位乘客的侧脸在打开的窗口一晃而过。匆忙一瞥下,泽田纲吉还来不及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报纸上登出的剧院老板对上,他身后的面包店长已经随口道,“哦,没错,那的确是奥尔科特.布朗,歌剧院的老板。”   远去的马车留下一点溅起的烟尘,慢悠悠朝着歌剧院的方向驶去。   泽田纲吉目送着马车走远,想起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事实上苏格兰场也不是傻子,连续那么多起失踪案都发生在歌剧院附近,许多受害人还是剧院的工作人员,他们当然会怀疑剧院本身有问题。但怀疑也只是怀疑,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失踪案件和剧院有关,再加上这位剧院的幕后老板似乎和某位贵族搭上了线,苏格兰场传讯他几次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从他这里找突破口。失踪案还在不断发生,许多家庭亲眷失踪的无助和恐慌还在继续,这位剧院老板也依旧在他人悲苦的呼号中享受他参加宴会欣赏歌舞的悠闲生活。   面包店的老板同样望着马车走远的背影,感叹道,“这家伙现在应该是处于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吧,毕竟刚刚让继承的歌剧院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起死回生?”   报纸上没提过这件事,泽田纲吉诧异地问了一句,“布朗先生的歌剧院之前情况并不好吗?”   “那当然,一个多月前的歌剧院可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好像是经营不善,而且听说演出质量也不高还都是些老旧的剧目。”   面包店老板像个八卦广播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到这些消息的,还说得煞有其事。   “但新老板接手之后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了一个水平非常高的歌剧老师来□□演员,还拿出了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新鲜歌剧,之后的演出非常成功,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规模……嘿嘿,所以你看,他现在还有钱邀请夏普小姐。”   他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然而没料到面前的少年并没有到可以和他“尽在不言中”的年纪,只回了他一个茫然的表情。   “哦~boy。”面包店老板贝克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肩,“看来你的家教一定很严格,果然是因为是东方人的原因吗?”   泽田纲吉:“???”   为什么扯到他的家教上了?虽然他的家庭教师的确很严格没错?   “夏普小姐……”他懵逼的问,“是做什么的?”   “哦,对女人而言非常赚钱的职业,夏普小姐是其中最赚钱的一批,毕竟你知道的,她是个漂亮姑娘。”   望着面前少年微微睁大了看过来的清澈眼睛,老贝克微微一顿,难得有点带坏小孩子的罪恶感。他干咳了两声,有点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我们街上的小玛丽也是个漂亮姑娘,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要从事这个……她是个好孩子,唱歌也好听,一直很努力想登上剧院舞台,虽然拿的薪水不值一提,她家里那对穷酸的父母也没逼过她,从这方面看他们倒是对她也不错……”   明明是自己找了这个话题,说道后来他的语气却低沉了下来。   泽田纲吉牵着妹妹,有点无措地看着这个红头发的凯尔特男人目光悠远地望向街角,似乎渐渐陷入回忆中。   “她是个好姑娘啊,只不过……”   只不过这个年代,好姑娘不一定能够有个好的结局。   .   另外一边,白教堂区教会。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有所思地从教会走出来。   褚星秀树靠在门口等他,“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   柯南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踩着楼梯往下走。   “教会门口贴了一张布告,‘十月也会在第二个星期六举办亲子慈善义卖会’。也就是说这个义卖会九月份也举办过,九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是九月八号,正好是第二位受害人哈尼.查尔斯的被害日期。”   褚星秀树略微一怔,“亲子慈善义卖会?我记得福尔摩斯先生留下的资料里有一张照片……”   柯南:“对,这样一来开膛手杰克的母亲是谁就很明显了。”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褚星秀树看过来一眼,发现谜题解开了,但这人却好像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   “你怎么了?”   “我觉得太简单了……算了,现在信息不足,也许只是猜测。”   柯南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他目光往周围转了一圈,视野范围内没找到另一个跟他们一起来的人,诧异道,“江守呢?”   “那家伙去教堂里面了,说是去找找有什么其他线索。”   提起这个,褚星秀树伸出大拇指往背后指了指,语气也有几分无语,“然后直到现在还没出来,我怀疑他是不是在里面迷路了。”   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呵呵。”   两人默默地互相对视一眼,正准备起身回教堂里找人,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喊他们的名字从背后传来。   “江户川,褚星……”   某个疑似在教堂迷路的小胖子挥着手像颗球一般从教堂门口蹦出来。   “你怎么了?”   两人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来到近前后,弯腰扶着膝盖一阵气喘,一边伸手往后指着教堂,“我,我在里面……”   柯南和秀树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发现线索了?”   江守晃:“没有。”   柯南、秀树:“……”   小胖子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虽然我没发现跟开膛手杰克有关的线索,但是柯南你早上不是还关心了另外一个案子吗?那个剧院附近的少女失踪案?”   看着江户川意外的神色,小胖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刚刚在里面听到了两个大妈聊天,她们说其中一个受害人可能不是失踪,是跟情人私奔了。她失踪的当晚,她们亲眼看到她了,是自愿跟着别人走的。”   江户川柯南一怔,下意识追问道,“那个受害者是谁?”   “那两个大妈说是附近一个裁缝家的女儿,”江守晃肯定地说,“叫做丽莎,丽莎.斯托克。” 第92章 梦想的歌剧院(三)   当天晚上, 白教堂区的歌剧院。   游戏中他们进入伦敦的时间点是九月份, 墙上挂钟的指针才走过下午六点,阴沉沉的乌云就迫不及待地驱散了白日的阳光, 连带着将夜幕也一起悬挂到天际。   夜晚的伦敦依旧泡在散发着刺鼻硫磺味道的雾气里,宽阔的街道两边, 老旧的路灯懒恹恹地散发着路灯光, 只照亮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但从道路上打马经过的伦敦市民们却非常精神, 歌剧院门口被来来往往的马车和客人衬得格外热闹。   泽田纲吉几人站在剧院门口看着一位位衣着精致考究的绅士淑女们扶着仆人的手走下马车,空气中漂浮着香水和脂粉的味道将雾气的辛辣都盖了下去。   淑女们颜色明亮的蛋糕裙、柔软美丽的缎带、雪白的脖颈和其上缠绕的珍珠,将画面堆砌得花团锦簇,只看这一幕,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   但同时他还有着下一句, 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看着这个繁华的景象, 想想他们白天路过的贫民窟,几人都有些怔愣,“差别这么大吗……”   “也不算奇怪, 这个时代歌剧本来就是上流社会的人才能享受的消遣。”   沉默片刻,江户川柯南率先收回目光,拢了拢手里的鲜花踏上剧院门前的台阶, “走吧,趁着演出还没开始, 我们试试看去劝劝艾琳女士能不能取消这场公演。”   其他人点点头, 也收回了注意力跟上。   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之后, 江守晃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艾琳是谁?我们为什么要去劝她取消公演?”   其他人:“……”   见众人表情复杂地扭头朝自己看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蠢问题,小胖子有点瑟缩道,“怎,怎么了?”   “……”   怎么说呢,头一次遇到比哥哥还跟不上节奏的人,泽田弥小萝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欣慰。   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情,她抬头看了看她哥,发现亲哥泽田纲吉少年果然也一脸微妙。   他抓了抓头发,“额”了一声,然后似乎拿出了对待蓝波的耐心,给小胖子解释道,“艾琳是今天公演的女主角,也是莫里亚蒂下令给杰克让他去刺杀的目标。”   然而江守晃依旧懵逼,“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是她的?报纸上的布告没写目标的名字啊?”   “……布告上说‘打扫舞台’,很显然目标是会上台表演的演员。”柯南叹了口气,“而今天晚上最重要的公演就是作为华特沙王室歌剧偶像的艾琳安多拉的演出。”   褚星秀树:“而艾琳是福尔摩斯唯一喜欢过的女性,所以作为他的敌人的莫里亚蒂教授把目标放在她身上完全不奇怪吧?”   “原来是这样吗?”江守晃摸着后脑勺,恍然大悟。   “……”   众人看着他那一副“原来如此”显然是刚刚才想明白的表情,默了片刻,齐齐叹了口气。   “走吧。”柯南率先转过头。   “再不去就晚了。”褚星秀树第二个跟上。   “……”泽田萝莉最后对上了一头雾水的小胖子委屈的小眼神。她看着这蠢萌的孩子就想起自家同样蠢萌的小伙伴向日岳人,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啦,跟着我们走就好了。”   小胖子似乎呆了呆,然后忽然鼻子一抽,露出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呜呜呜大小姐……”   泽田弥:“……好了好了,不要哭啦。”   “呜呜呜谢谢大小姐,大小姐我能要个抱抱吗?QAQ”   走在前面的俩人同时回过头,异口同声,“不可以!”   江守晃:“QAQ”   泽田弥:“……”   小萝莉给了委屈兮兮的小胖子一个无奈的眼神,转头去找她家亲哥,却发现棕发少年半天没掺和他们的对话,望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尼酱?”她有点疑惑地跟着看过去,只看到了陆续入场的宾客。   “那个,弥酱。”泽田纲吉在她身边迟疑地说,“你看那边走过来的是不是那位失踪的玛丽小姐的父母?”   其他人闻言一怔,也跟着回头看去。   歌剧院的歌女玛丽.格雷,那个没头没脑的少女失踪案里的第二个受害人,于十三天前的夜晚从歌剧院下班回家,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她的父母去苏格兰场报警时,有记者拍下了他们的照片,还登上了报纸。几人稍微回忆了一下,才勉强将报纸上那对面目模糊的夫妻和迎面走来的人对上。   对,迎面走来,那对夫妻很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直到走到近前,几人才看清楚这对夫妻的样子。两人都是很典型的高加索人长相,轮廓立体,和伦敦大街上路过的行人没有多少区别,倒是并不太贴和面包店老板口中“穷酸”的形象。穷是的确可以从穿着和爬上额头的风霜上看出来,但两人的衣服都很整洁干净,格雷的父亲还带着一顶礼帽,腰杆挺得笔直,非常符合大众对沉闷死板的英国男人的印象。   他直挺挺走过来,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泽田纲吉身上,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听说你们在查玛丽失踪的案子?”   没想到他一上来连寒暄都不谈,直接就问了这个,泽田纲吉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那个,具体来说其实是福尔摩斯先生在查,我们只是帮他搜集线索。”   男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继续追问,“所以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暂,暂时……还没有。”泽田纲吉不知为何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声音差点打了个结。   男人听完他的话后似乎有些失望,眉间紧皱的痕迹又深了深才缓缓松开。旁边挽着他的手臂的太太露出了一点急切,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珠又黯淡下去,脸上重新覆盖上凄苦的神情。   玛丽的父亲拿下帽子,朝他们欠了欠身,“抱歉,打扰你们了,如果有什么线索,请务必告诉我们……什么线索都可以。”   泽田纲吉连忙答应。   这对夫妻重新互相搀扶着离开,夜风送来一声悲啼,似乎是简太太喃喃地喊了玛丽的名字。她挽着丈夫的手,身体半靠在他身上,好像残存在那具佝偻身体中的精气已经无法支撑起她直立行走了一般,她身边的人腰杆倒是挺得笔直,行走在瑟瑟夜风中,却没来由给人种萧索之感。   愣愣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泽田纲吉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对夫妻给人的感觉太真实了,那种和他们面对面时,从两人身体、言语中涌出来的铺天盖地的悲伤,几乎能够将每一个旁观的人淹没进去。   众人被那样庞大的悲伤裹挟着,愣愣地沉默在原地。   直到柯南忽然皱了皱眉,“他们不是要回家?”   泽田纲吉几人被提醒,下意识放远了视线,这才发现简的父母正走向剧院入口。   女儿失踪了十多天,怎么想他们现在应该也没有去看歌剧的心情吧?   众人正奇怪,旁边站着旁观了好一会儿的剧场看门的工作人员插进一句嘴道,“这对夫妻来了好几天了。”   “好几天?”泽田纲吉下意识回头看他,随即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是想找玛丽小姐失踪的线索吗?”   “是啊,玛丽失踪那天他们就来过剧院了,前前后后好多次,怎么赶都赶不走。被拦着不让进,就买了门票趁演出的时候进来。”   门卫叹了口气,话虽如此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同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固执地觉得玛丽的失踪和剧院的人有关,怎么解释都没用……不过他们应该也固执不了多久了,剧院的门票可不便宜,再加上今天的主演是那位著名的歌剧女演员艾琳小姐,他们能买到今天的门票都让人惊讶了。格雷家里的财产已经被掏空了吧,之后应该也没办法再来了。”   其他人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之前柯南的确说过维多利亚时期的歌剧是上流社会的消遣。就算玛丽在歌剧院工作,但她处于社会底层的父母原本是连剧院的门都进不了的阶级。   远处,玛丽的父母果然走向了等待观看歌剧的观众们。他们伶仃的身影夹在衣香鬓影的人流中格格不入,简先生笔直的身杆似乎也被压弯了几分。他们像两个闯入文明世界的怪物,被周围人投以异样的眼神,淑女们将娇美的脸庞隐在精致华丽的团扇后和同伴们窃窃私语,或许音乐会后的宴会上会又多出一分谈资。   泽田弥浅色的眼瞳在旁边摇曳的灯火下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望着那两个即将汇入门口人流的身影,像看到了历史长河中分出来的一条又细又浅的支流,艰难地在时间荒野中跋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随意落下一颗碎石,就将他们前路无情地截断。   她被牵着的手忽然被轻轻松开,泽田弥抬头看去,就见身边的人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握拳,忽地追了出去。   “尼酱?”   .   短短一段路,互相搀扶着的简夫妻走了半天,泽田纲吉却几步就追上了。   “那个,简先生,请等一下……”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玛丽.简的父亲很快停下脚步,回过头。   “是你啊,是想起了什么事吗?”   “不,我是说……”泽田纲吉在他略带期盼的眼神中嗫喏了一下,还是艰难地开口道,“您有没有想过玛丽小姐她可能是,跟人离开……”   “你是说玛丽可能跟人私奔了吗?”   “额……”   “是街角面包店的贝克告诉你的吧。”玛丽的父亲表情却意外的平静,“他跟我说过了,但是不可能,我的女儿不会做这种事。”   他旁边的简太太忍不住道,“我的女儿,玛丽她是个那么柔顺乖巧的好孩子,她去剧院的那天早上还高兴地告诉我她快要升职了,她的工资会多一些,很快就能让我不再每天起那么早地去接帮人洗衣的粗活,她早上还说过那样的话,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喉管中崩出了一声细若游丝的悲鸣,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将全身的支点靠在了丈夫身上。   简先生揽过妻子的肩,冲泽田纲吉点点头,“就是这样,就算贝克看到了玛丽离开,也一定她是被人骗了。谢谢阁下的提醒,但我们不会放弃找回她,如果福尔摩斯先生那里找到了什么线索,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转告我们。”   “……”   任何时代,少女抛下父母和情人私奔都是一件会被人鄙夷,甚至父母本人都耻于提起的事。泽田纲吉追上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会被这对夫妻恶言相对的准备,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一个反应。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看着玛丽的父亲说完就礼貌地微微颔首扶着妻子准备离开了,他急忙道,“请等一下。”   简先生回过头,用“还有什么事吗?”的疑惑目光看过来。   “我知道你们来剧院可能是想找玛丽失踪的线索。”泽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拿出了最诚恳的表情,“但是今天,只有今天还是请你们回去吧。”   没想到听完他的话,简先生目光忽然多了几分锐利,“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吗?”   “额……”   看着棕发少年不知怎么开口的踌躇表情,简先生眸光闪动,唇角忽然向上扯了扯。他似乎严肃着脸太久了,以至于这个带了点善意的笑容都显得古怪而僵硬。   “谢谢你,孩子。”   说完他就拿下帽子朝他欠了欠身,扶着夫人一起重新朝入场的人流走去。   “等等……”   泽田纲吉下意识抬起手,指尖伸出却捞了个空。   “他们不会回去的。”   泽田纲吉一愣,低下头,这才发现黑发小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柯南?”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那对夫妻离开的方向,像是给他解释,也像自言自语,“他们认为玛丽的失踪和剧院有关,之前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如果今天晚上剧院会出什么事,这就是揭开秘密的最好机会。就算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可能,他们也不会回去。”   泽田纲吉:“……”   他沉默片刻,收回了手,回头看向身后金碧辉煌的剧场。   朦胧的雾气中,这栋具有典型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圆顶建筑灯火辉煌,像一座黑暗中指引人前行的灯塔,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它本身蕴藏着多少黑暗。   “……柯南,你觉得拐走玛丽的人真的在这个剧院里吗?”   江户川柯南跟着抬头看去,“按照目前找到的线索,的确很有可能。”   泽田纲吉:“……那,玛丽小姐还活着吗?”   这一次向来有问必答仿佛无所不知的小侦探没有说话,泽田纲吉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再怎么没常识其实心里也早已知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失踪了十多天,还能生还地被找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更不用说在她失踪后犯人并没有停止犯案,失踪人口还在持续增加。   夜晚的风穿过剧院前的草坪从大门口灌入。已经检票入场的简先生按了按头顶差点被风掀飞的帽子,抬头看向面前灯火通明的华丽会场。   “我觉得,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能见到玛丽呢。”他忽然轻声说。   他旁边的太太木然点了点头,被泪水洗的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向还未拉开的帷幕。   帷幕后就是她的女儿玛丽梦想站上去的地方。   “这样啊,”她低声喃喃,“那就太好了……” 第93章 梦想的歌剧院(四)   “玛丽.格雷和丽莎.斯托克都是围绕着这座剧院发生的少女失踪案的被害人, 而且她们失踪当晚都有人目击到她们‘自愿’跟一个男人离开。这太巧合了, 两人的‘私奔’一定有问题。”   歌剧院内场,褚星秀树几人齐齐盯着面前的纸鹤, 呆滞地看着它发出柯南的声音。   “我问过剧院里和玛丽一起工作的人,得到的关于她的评价都是‘努力、乖巧、好说话’, 这种性格的人不太可能突兀地做出和情人私奔的决定, 而且和她熟识的人都说没发现她和哪个男性走得近。丽莎.斯托克也是差不多,她也在这座剧院工作,同样不具备私奔的人选和理由。”   名侦探很认真地在进行推理, 然而听他说话的其他人注意力微妙地飘到了别的地方。   褚星秀树:“……居然真的有用。”   江守晃:“……太厉害了。”   泽田纲吉:“额, 所以我们在这边说话柯南也听得到吗?”   泽田弥:“听得到呀。”   “我的确听得到。”那边人无奈地停了下来, “我说你们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哦,有的,”终于感觉到自己这样好像很失礼, 褚星秀树连忙说, “听到你说了去查了受害人。”   江守晃也紧接着回过神, “对……等等,你什么时候去查的?”   他看看拿出可以代替手机通讯的纸鹤的银发萝莉,又想想纸鹤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把案件全都捋清楚了的江户川,满脸懵逼。   大家玩的同一个游戏, 为什么你们比我秀那么多?   “白天,下午的时候我来了剧院一趟。”柯南叹了口气, 语气平淡, 仿佛这只是基本操作, “其他四个受害人我也调查了,都是类似的情况。她们的共同点是全都和这座剧院有交集,所以关于玛丽的父母对于剧院的怀疑,我认为的确是有道理的。”   江守晃继续懵逼,“是这样吗?等等,我们不是来抓杰克的吗?为什么又绕到这个案子上了?”   “因为根据这些线索,我怀疑这座剧场里面有某个和开膛手杰克同等级的存在。”那头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名侦探同学似乎拐进了哪个楼道,“做好准备。”   江守晃:“?!”不是,做好什么准备?   然而懵逼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的神色下意识严肃起来,泽田弥默默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落在窗台上的月光不像往日清澈明亮,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血色。   所以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是当然的吧。   小萝莉叹了口气,毕竟连月光都透着搞事的气息呢。   .   因为刚才没能成功说服艾琳小姐取消演出,几人商量片刻后兵分了两路,柯南去了后台继续查找案件线索顺便试试能不能找到混进来的开膛手杰克,而泽田弥几人则是回到观众席,静待事态发生然后随机应变。他们的位置距离舞台并不远,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能随时上去支援。   泽田弥左边是自家哥哥,右边是非要贴着她坐下的江守晃。   泽田萝莉对小动物的亲和力不知道是不是也蔓延到了他身上,小胖子蹲在她旁边就像只找到了家的胖鸡崽,安全感爆棚,连刚才被柯南三两句跳起来的惊恐都扔到了脑后,还有心思左看右看地看稀奇。   维多利亚时期的歌剧,对他们这些来自现代的人来说的确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光是身边的女士们争奇斗艳的礼帽、华丽缤纷的长裙,就足以令人目不暇接,更不用说这个古色古香的剧院本身,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那个黄金时代浮华喧嚣的气息。   游戏外,被请来的历史教授们正激动地扑在屏幕面前。   “这个服装风格、这个建筑结构还有不同阶层的人物面貌,毫无疑问这就是维多利亚时代!”   “没错,你们看刚刚镜头扫过的歌剧院,内部风格和当时英国主流的以希腊复兴为代表的古典浪漫主义完全一致,这个时期因为工业革命和民主思想的传播,建筑设计的变异思潮已经开始掀起。你们看这座歌剧院,就是新材料被应用后萌发出来的具有现代建筑雏形的形制……”   这群专门研究维多利亚时期历史的教授们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旁边的程序员被他们科普得一愣一愣。   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场景,工藤优作问走过来的好友,“游戏背景的设定细致到了这种程度吗?”   “茧”的项目负责人坚村忠彬闻言苦笑,“事实上,虽然在做背景的时候我们的确请了有名的研究十九世纪末英国历史的教授来做顾问,但是坦白来说,像现在这样找不出任何问题……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屏幕前正在激动研究的教授们,有几个甚至当场拿出笔记本唰唰往上写着什么,这群研究维多利亚时期的历史研究了半辈子的学者们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那个沉睡在历史中的梦幻时代揭开面纱,真实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老实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游戏中的这些细节越真实,就代表着情况已经越发超出了控制。   .   游戏中的歌剧院。   泽田弥小声和哥哥说着话,“哥哥刚刚在找人?”   “啊,对,我想看看玛丽小姐的父母坐在哪儿。”   泽田纲吉有点困扰地回头看了一圈,“不过人太多了,实在找不到他们的位置。”   柯南那边似乎并不太忙,闻言插了句嘴,“那对夫妻的话,可以往角落方向看看,这种热门的演出,就算他们买到了票也不可能抢到视野太好的位置。”   “纲吉哥你找他们干什么?”江守晃在一旁奇怪地问。   “那个……一会儿不是很有可能会出事吗。”泽田纲吉回头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就算发生了意外,那对夫妻肯定不会跑的。总觉得这样很危险啊,所以我想先确定位置,如果发生了什么也可以稍微照看一下。”   江守晃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他们不是NPC吗?”   “诶?额……”泽田纲吉闻言一呆,愣住了。   “真是……纲吉哥你好像完全没想过这一点啊。”   褚星秀树无奈地说,“虽然我们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可以对话、交流,也各自有着自己的故事,但本质上还是设定好的数据。”   “是,是这样吗?”   泽田纲吉懵逼地低头和妹妹对视,泽田萝莉也给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呀”的茫然表情。   两兄妹懵得一样一样的,把旁边几人看笑了。   “纲吉哥和弥都是温柔的人呢,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褚星秀树话音一转,声音忽然轻了下去,泽田兄妹同时回过头,只看到他微微垂下的侧脸。   “就是因为这样,即便是数据也能得到温柔的对待吗……但数据就是数据,即便有自我意识,有思考能力,但作为生命基础的□□和灵魂都是不存在的,看起来再真实也不过是徘徊在网络里的幽灵,纲吉哥你们……该分清楚还是分清楚吧。”   长长的眼睫微敛遮住了少年此时的表情,光看那张平静的脸,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就好像他此时的内心也和语气同样毫无波动一样。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泽田纲吉内心忽然有点抖,但还是努力发出了声音,“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   “嗯?”   “真正没有灵魂的事物压根不能思考吧,就像,额,就像人偶一样?”泽田纲吉努力组织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说,必须在这里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某个人,“但有自我和感情,也有作为人的思维方式,那就是‘人’啊,毕竟灵魂这种东西大家也看不到……”   咦,不对,他妹妹好像是能够看到的?   他下意识去看自家妹妹,就见到小萝莉一手托着下巴,看看他,又看看褚星,不知道为什么还看了江守一眼,随后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一脸“你们这些大人为什么总是想这么多”的表情,“生命的范围才没有那么狭隘哦。”   “?”   “就算是大家普遍认为没有思考能力的石头,也是能够生出‘灵’来的。也就是说,在世界看来,连石头也是‘生命’的一种。没有□□就不算生命、堆砌的数据不会有灵魂,只不过是部分人类狭隘的想法而已。”   “狭隘”的褚星秀树和江守晃:“……”   “只要有了自我意识,就是被世界所承认的。”泽田弥一锤定音,并且肯定了一把她哥,“所以哥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没有问题。”   泽田纲吉:“额,好的。”   作为一只被世界偏爱的萝莉,她在解释这个问题时莫名透着一股权威的气息。不但游戏内的褚星秀树和江守晃神色有些恍惚地被镇压了下去,游戏外也一片安静。   狱寺隼人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是这样吗?如果我捡一块石头回去,天天和它说话就能孵出妖怪来了?”   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其他人:“……”   不,弥小姐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   晚上八点整,演出正式开始,悠扬的音乐拉开了歌剧的帷幕。   不愧是提前几周就开始在报纸上宣传的热门演出,艾琳.安多拉的歌喉优雅美妙,歌唱技艺非常精湛,周围的观众们很快就沉醉其中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只不过,对完全听不懂歌剧并且对其并不太感兴趣的人来说,时间就比较难熬了。   努力熬过了前两幕,泽田弥默默打了个哈欠,又往哥哥怀里缩了缩。   作为一只把平安京“雅乐之神”可以感动恶鬼的笛声当催眠曲听的萝莉,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在音乐素养上,泽田兄妹很显然不相上下。   “柯南,”泽田纲吉努力克制住和妹妹一起打哈欠的欲望,怏怏问,“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暂时没有,你们那边呢?”   “我们这边也暂时没有……”   一句话尚未说完,爆炸的轰鸣猝不及防地响彻大厅。   .   “组长,紧急情况!”   坐在监控前的程序员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满头大汗的同时,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屏幕上迅速多出了几个方向的镜头。   大部分画面上都烟尘弥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和此起彼伏的尖叫,精美的雕梁不断断裂坠落,扑簌砸下的砖石似乎将镜头也带得震动起来。   众人同时朝抬头看去,剧院里方才还仪态优雅的绅士淑女们正狼狈地尖叫着逃跑,现场已然大乱。   这时候调到舞台正上方的镜头忽然拍到上面的顶棚最先断裂,碎落的砖石倾洒而下,其中分量大到足以一发将人送去轮回的那块像是瞄准了一般冲着底下的人砸下来,而站在舞台正中央的艾琳.安多拉甚至都还没回过神。   “危、危险啊!”旁观的众人同时一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闪电般窜上来,拽着艾琳滚到了一边,携着风声倏然下坠的大块砖石几乎擦着他们的肩膀砸在了舞台上,舞台的木板连临终的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撕开巨大的坑洞。   很显然只要慢上半秒,方才站在那里的人就会被断梁连带着木板一起砸进地底,绝无生还可能。   监控室内众人像是在旁观一场惊险的电影,心跳随着他们的行动拔升到顶端,眼见着主角们逃过一劫,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泽田君赶上了。”   “这也太刺激了吧,慢半秒就晚了……”   “这剧院看起来要塌了,赶紧离开……诶,不对,泽田君怎么还不走,出什么事了吗?”   与此同时,游戏里褚星秀树也在台下大喊道,“纲吉哥,我们快走,再不走剧院就要……”   “你带着艾琳小姐和弥他们先走。”   棕发少年用近乎命令的语气打断了他。   褚星一怔,这才发现他一直背对他注视着舞台背面的方向。那里方才的爆炸炸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他的目光径直落向那片黑暗深处,说话的语气异常凝重。   紧盯着泽田纲吉这边镜头的监控人员猛地呆住。   “那是……什么?”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好像踩在人紧绷的神经上,弥漫的烟尘后,细长的人影拖着一具尸体慢慢从最深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游戏内外的众人同时听到一个阴郁病态,仿佛从地狱中传出来的声音幽幽地从舞台后飘了出来。   “克里斯蒂娜,我的克里斯蒂娜……你要离开我去哪儿?” 第94章 梦想的歌剧院(五)   剧院的顶棚还在不住摇晃, 砖石扑簌砸落, 烟尘弥漫。   耳边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砖石落地的巨响,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身后到处都是慌不择路地往外逃跑的人群。   然而无论是台上的泽田纲吉还是台下震惊僵立在原地的褚星秀树几人都无暇顾及。   正对着他们的舞台背面的方向,被刚才的爆炸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连光都无法照进去的位置, 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缓缓从最深的黑暗里走出来。   硬底的皮鞋踩上舞台的木质地板, 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他像扔垃圾一样把手里已经死成一堆烂肉的人体往旁边一扔,妖异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艾琳。他缓缓地抬起手, 用命令的语气道, “克里斯蒂娜,过来, 到我身边来。”   目光从他还在滴血的衣摆缓缓往下移到地上那个被开膛破肚的陌生男人, 艾琳震惊地认出了来人,嗫喏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埃利克老师……你做了什么?”   “嗯?”那人歪了歪头, 瞳光漆黑浑浊,“这个人居然敢伤害你,所以我就杀了他,有什么不对吗克里斯蒂娜?”   “……”   众人同时僵硬地朝地上那具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尸体看去。   “杀了他”,多轻巧的一句话。   然而且不谈那是条活生生人命,地上那具尸体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死前遭遇了一场残酷万分的虐杀, 一眼看过去凶手的疯狂和恶意几乎要沿着视线污染过来, 如密密麻麻的虫蚁一般往人骨缝里钻。   泽田弥的目光刚移过去就被身边人挡住了。   “秀树?”   小萝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看。”好一会儿, 旁边才传来少年艰难的声音,他的声线有些微的波动,但听得出来是在尽量保持着冷静。   “那具尸体很丑,弥酱不要看了。”   他用了一个尽量不会吓到小孩子的词,话音落下连声线都平稳了下来,这一刻他几乎和柯南有些相似,有种超出年龄的冷静。   “?”   尸体能有多丑?再丑也是个人呀,总不可能有妖怪丑吧?   泽田弥似懂非懂,但毕竟人家是怕吓到他,于是小萝莉乖巧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并且从对方过凉的指尖感觉到了他此时的紧张,体贴地帮他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道,“呐,秀树,克里斯蒂娜是谁?”   “……克里斯蒂娜是歌剧魅影的女主角。”   歌剧院、克里斯蒂娜,还有艾琳口中那个“埃利克老师”,现在还认不出面前一副杀人狂模样的人是谁就是傻子了。   褚星秀树深吸了一口气,他完全不知道歌剧魅影是怎么冒出来的,但光看他一爪子将开膛手杰克切成烂肉的架势,很显然是没办法用武力对抗的对象。   “埃利克先生……”少年上前一步,明显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采用正常沟通行为避过争斗,泽田弥眼疾手快地就把他拉住了。   “?”   “不要过去哦。”小萝莉拉着他的衣角压低了声线轻声道,“那是berserker,不要看着他现在好像有理智,实际上根本没办法沟通的。”   Berserker……狂战士?   褚星秀树一怔,没来得及发问,联络纸鹤忽然从泽田弥的袖口飘了出来,江户川柯南的声音携着奔跑的喘息冲进他耳朵里。   “褚星,如果遇到了歌剧魅影赶紧跑,不要试图和他交流!”   “他已经疯了,后台的人全都被他杀光了!”   褚星秀树瞳孔猛地紧缩。   .   几分钟前,主控室。   电脑前的程序员们几乎乱成了一团。   “后台不知道被谁入侵,守在后面的工作人员全部遇难。”左边盯着柯南这边镜头的工作人员满头冷汗,“柯南君已经去查看了,目前看来现场人员完全没有生还可能。”   “前台的爆炸已经停下,但是根据专家的初步估计剧院的房梁已经断裂,顶棚坚持不了多久了。”右边泽田纲吉一行人的观察人员也慌张得不遑多让,“孩子们尚未安全撤出去,泽田君一直站在舞台上背对我们,暂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怀疑是遇到了敌人。”   旁边还有彭格列十代目家族在紧张地盯着屏幕大喊。   “十代目,快走啊!”   “极限地快点离开那里啊泽田!”   主控室内仿佛放进了五百只鸭子,并且现场打起来。   宗像礼司:“停。”   第四王权者的圣域横扫而出,强势把在场所有人罩进了领域内。如芒在背的危险感如沉重的山峦般压下来,强制性地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慌张的、紧张的、手足无措的众人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压趴下了。   “我希望诸位知道,”在众人含义丰富的目光下,青王阁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无论我们在外面怎么紧张也没办法和游戏内的人联系上,诸位此刻所有的慌乱和焦虑都是无意义并且会影响效率的行为,我们能够做的只有观测,希望诸位能够正确认识到我等现在无力的处境。”   “……”被压趴下的众人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全部冷静下来,木村君……”   宗像的目光扫过去,负责监控柯南那边的小组组长下意识抬起头,“是!”   “把镜头调出来,先解释一下江户川君那边的情况。”   “是,是的……”   名为木村的组长顿时急忙地在面前电脑前一通操作,主屏幕微微一闪,很快呈现出了剧院后台的画面。   一句话简单来说,人间地狱。   墙壁、地面、家具、桌椅,到处都是血。地面铺着的手工羊毛地毯饱吸了鲜红的液体,一脚踩上去都要微微往下陷一下,像踩进了淤泥里。后台所有工作人员保持着临死前惊慌逃窜的姿势僵硬在地上,身体被开膛破肚,有些甚至直接被分尸,像是有什么爪子尖锐的猛兽闯进了这里,几分钟杀掉了所有人,然后从容离去。   游戏中的柯南似乎无意识下与残暴的凶手擦肩而过,他来到现场时满屋子的鲜血还没干透,从桌子流到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他冲进去检查了所有人的生命迹象,最后沉默地垂下手,走到溅满鲜血的墙壁前,对着上面三道似乎是凶手留下的爪痕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于震撼的画面让沉默从屏幕里蔓延到了屏幕外,正对着那片刺目红色的程序员震惊得半晌才找回呼吸能力,一口空气入鼻时莫名好像被浓稠的血腥味灌了满腔。   老实说这样凶残的画面,就算是经常和异能犯罪者打交道的scepter4也是头一次见到。   “室长,”秋山冰社同样被震撼了几秒才找回声音,“这难道是开膛手杰克做的……”   宗像礼司:“不太像……木村君,你继续监测。渡边君,泽田那边怎么样了?”   “啊,是,泽田君这边目前还在……等等!”   主屏幕一闪,眨眼睛切换了画面,显然是负责监控的渡边组长来不及汇报就直接将画面切了过来,   屏幕上血光一闪,众人同时直面了歌剧魅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的一幕,并且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是三道长且锋利的爪刃,尖端还在缓缓往下滴血,正常人类绝对不可能长出的器官。   “看来破案了。”一片寂静中,宗像礼司说,“把后台的工作人员杀掉的人就是这一位,歌剧魅影了……reborn先生,冒昧问一下,泽田阁下目前的实力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一句话把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的视线下意识投向reborn。   歌剧魅影是个神经病杀人狂,事情眼看着已经不能用正常沟通和平解决了,这群孩子里面唯一称得上战力能够站出来保护大家的只有年纪最大的泽田纲吉。虽然他本人也只是国中生的年纪,但不管怎么说作为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族的继承人,战力值应该能够期待一下吧?   只不过看看屏幕上抿着唇和歌剧魅影对峙的棕发少年纤细柔和的侧脸,大家又有点绝望。   这孩子哪里看着像黑手党了啊?就算在这群小孩子里面气场都是最柔和的,把他们放在一起总感觉最需要被保护的是他才对啊!   众人情绪各异的目光中,黑发杀手拉了拉帽檐,冷静淡漠地说,“我是今年四月份才到日本的。”   “……”   也就是说,这位黑手党少主也才接受彭格列继承人教育一个多月?   众人听完更加绝望了。   这点升级时间,神仙也来不及吧?!   众人纷纷露出了药丸的崩溃表情。   宗像礼司的目光掠过reborn,又落在角落里某位王身上。   他靠在墙壁上看着屏幕,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单看神情丝毫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宗像礼司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就在这个时候,监控组忽然发现了什么。   “宗像室长,发现了特殊情况。”   主屏幕旁边蓦地多了一个窗口,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到一片眼熟的雾气不知道从哪儿钻出,在走廊上蔓延开来。   .   游戏内。   “弥,快点离开这里。”   泽田弥正望着歌剧魅影发愣,忽然听到熟悉的稚嫩声音在耳边响起,急促提醒道,“快点走,弥留在这里会被波及的。”   “爱丽丝?”   “嗯?”旁边听到她声音的褚星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泽田弥摇了摇头,看着她亲哥还在和歌剧魅影对峙。魅影似乎对艾琳等于克里斯蒂娜深信不疑,一往情深地看着她,不断地劝说她到自己身边来。   那偏执到疯狂的目光宛如来自深渊,要不是泽田纲吉才十几岁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孩子没给他提供吃醋的条件,这个神经病早就陷入嫉妒的疯狂大开杀戒了。   但是看他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似乎也距离发疯不远了。   “弥,快点离开!”爱丽丝的声音愈发急促,“再不走杰克就要来了。”   诶?   “歌剧魅影杀了杰克的妈妈,她快要追过来了……”   泽田弥眼睛睁大了一下,与此同时隔着厚厚的墙壁,她感觉到某种力量正在飞快侵蚀过来。   “哥哥!”   时间紧急来不及说清楚,然而泽田纲吉不愧是资深妹控,跟妹妹几乎达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拽着艾琳的手就跳下舞台朝他们跑过来。   “等等,克里斯蒂娜,我的克里斯蒂娜,你要带着她去哪儿?!”   歌剧魅影毫不意外地被这个举动刺激了,他的眼神逐渐浑浊,嫉恨的怒火眨眼间就将他仅剩的理智燃烧殆尽。他猛地扯下了另一只手的手套,露出了底下巨大的染着血的勾爪,紧跟着朝着背离自己的两人追杀而去。   就在歌剧魅影的爪子即将碰到泽田纲吉的后背的时候,迷雾蔓延了过来。   “妈妈……你,伤害妈妈,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第95章 梦想的歌剧院(六)   歌剧魅影和开膛手杰克打起来了。   老实说这个发展谁也没能预料到, 导致游戏内外统一了一致的懵逼表情。   泽田纲吉、泽田弥、褚星秀树还有江守晃四人缩在墙壁后, 一起探着脑袋往剧院内张望。   虽然雾气覆盖了视野, 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勉强分辨个大概。   就算看不到也能听到两个打得热闹的家伙精神污染的大喊声。   目前看来应该是歌剧魅影处于劣势,因为他嚎叫着“克里斯蒂娜”嚎得格外惨烈。   “我觉得我以后对‘克里斯蒂娜’这个名字要有心理阴影了。”褚星秀树揉了揉耳朵,叹了口气。   “怎么样都好吧。”江守晃哆哆嗦嗦的蹲在他下面,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等柯南吗?”   泽田纲吉“啊, 不,柯南已经带着艾琳小姐出去了。”   江守晃“?!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嗯,”泽田纲吉犹豫片刻,望着战团中心的目光却没有移开,“难得这两个‘人’打起来了, 我想观察一下他们的进攻路数。”   江守晃“???”   棕发少年望着外面的侧脸格外认真,专注的表情代替了平日里的天真稚气,蓦地多出了一分让人意外的沉稳。   江守晃恍恍惚惚地看向他, “纲吉哥你为什么说得好像观察了就能打得过一样?”   小胖子表情沉痛,你清醒一点!我们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爪子的好吗?   泽田纲吉“额……”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克里斯蒂娜”已经彻底走远, 想要追出去却被杰克不断阻挠的歌剧魅影终于疯狂了。   “啊啊啊啊啊克里斯蒂娜!!!!歌唱吧歌唱吧, 我的天使……吾之情歌只在地狱回响(christe, christe)!”   空间震颤, 雾气被忽然爆发的魔力冲散, 烟尘弥漫中硕大的管风琴像一栋高大的楼房, 拔地而起。   此时同样在剧院内的泽田弥几人被震得东倒西歪, 泽田纲吉一手揽着妹妹一手扶着墙壁刚站稳,眼角余光掠过墙后,正对着他们方向的墙壁轰然倒塌,有人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   “小心!”   泽田纲吉迅速跑过去一把把那人拽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格雷先生?”   那人一抬头,那张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布满风霜的严肃面孔映入眼帘,泽田纲吉微微一怔。   “格雷先生你……你果然没走啊。”   然而男人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甚至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把自己拉起来的人是谁,只维持着半趴在地上的姿势怔怔地望着他身后。   “玛丽……”   泽田纲吉下意识回过了头。   歌剧院的顶棚已经被彻底炸散,血红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穿过屋顶落下来,照亮了那具管风琴惨白的琴键。一排排骸骨组成的音管正在歌剧魅影的指挥下就位,管风琴的最顶端用来放装饰性雕塑的地方,一排整齐排列的少女的头颅双目闭合地沉睡在那里,柔顺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被夜风温柔地抚动。   其中最边沿上的那个,他曾在报纸上和她打过照面。   “玛丽……”   玛丽格雷的父亲,那个沉闷的英国男人怔愣地跪在地上抬起了头,他的眼珠黯淡无光,一贯冷硬的脸上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他像是被卷入天崩地裂的海啸中的逃难者,代表了灾难的浪潮打下来的那一刻,他反而是满面空白地茫然着,并不知道自己此后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摧毁。   血红的月光下,玛丽格雷的眼睛安静地闭合,宛如只是陷入了一个酣甜的梦境,素静的脸庞还维持着生前的样子。   “玛丽……”   梅森格雷朝那个美丽的头颅伸出手,指尖缓缓颤抖着像努力去触碰一个无望的梦境。   他的预感没有出错,今天晚上,他的确看到了他的女儿。   有一瞬间的时间,震颤的空间、歌剧魅影的尖叫、身边男人颤抖的呢喃还有眼前不住往下坠落的沙石,声与光好像全都离泽田纲吉远去了。   他的视野中只剩下那座巨大的骸骨组成的管风琴,一个个美丽的还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的头颅们带着湉静的表情合拢双眼,被带着血色的月光笼罩。   激烈沸腾的血液冲撞着涌向脑海,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凝成冰川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终于意识到了,那些失踪案件的真相。   虽然早就有过那些少女们已经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但是像现在这样……死去后的身体被人打碎重组成武器,头颅被高高挂起当做炫耀的资本,躯体不得安眠,灵魂也不得安息。   他看着那座管风琴,仿佛看到了一扇缓缓打开的地狱之门。   门后面挣扎的不止有遇害的少女们,还有他们的亲友一辈子被痛苦束缚的灵魂。   “咔嚓”冥冥中似乎有一把锁裂开了缝隙。   少年浅色的眸光中蔓延开细密的冰裂纹,有金色的光芒冲破枷锁迸射出耀眼的辉光,那些被眼前的灾难和惨剧激起的血气潮水般冲至脑海,“嘭”地炸裂开来,燃起了一场大火。   声音和光亮重新归来,他的眼瞳中终于映出了站在管风琴前的那个人影,与此同时天外也飞来一声大吼。   “纲吉哥小心!快躲开!!”   意外发生的瞬间,旁观的褚星秀树几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拔地而起的管风琴震慑了,月光下惨白阴森的骸骨像锁住灵魂的牢笼,众人甚至没办法思考它是怎么冒出来的。   而在管风琴出现之后,歌剧魅影战斗力忽然暴涨,几乎是压着迷雾中的杰克在打。   雾气纠缠片刻,开膛手杰克终于不甘地退去。   众人还没从这个转折中回过神,没料到杰克刚走,歌剧魅影就立刻掉头一道魔力放出冲着泽田纲吉的方向冲刷过去。   褚星秀树只来得及爆发出一声惊恐的高喊,泽田纲吉头顶一块巨大的砖石被歌剧魅影的攻击冲撞得“嘭”地砸下来,底下人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埋在了底下。   “纲吉哥!!!”   “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快把我的克里斯蒂娜还给我,还给我!”   不等他们冲过去查看情况,舞台上的歌剧魅影再次发疯,无形的魔力无差别扫射,管风琴的音乐奏响,像来自地狱的哀鸣。   与此同时,主监控室内快炸了。   程序员们手指在键盘上纷飞,满头大汗地迅速切换角度试图找到泽田纲吉的位置,监控组的人员也在紧急确认泽田纲吉的状态。   不仅仅是画面,进入游戏里的每一个孩子的状态,后台都是可以监控到的——当然那是原版的游戏,游戏世界变异之后以前的功能废了大半,程序员们只能艰难地一次次试图抢救。   没人敢回头看,大家宁愿面对屏幕上发疯的歌剧魅影和恐怖的骸骨管风琴,继续和让人挠破头皮见都没见过的复杂代码奋战,也不想试探彭格列的那位杀手先生现在的心情。   哦,还有那位亲眼看到弟弟生死不明的第三王权者。   身后一片沉甸甸的安静,每一个程序员都感觉好像有一把刀悬在了自己头顶上。巨大的压力压迫下,此前一直没办法攻关下来的难题居然得到了飞快的突破,监控组的组长一敲回车键,惊喜到近乎破音道,“连接上了,泽田君的状态!”   柱状图迅速在屏幕侧面打出来,代表能量级的光芒像爆发的火山一路上扬几乎冲破了柱状图顶端。   监控组众人正看得呆住,两人高的巨石忽然从斜侧方弹出来炮弹一般正中屏幕中央发疯的歌剧魅影,将他狠狠砸在了身后的管风琴上。   宏大的曲乐猛地一停,砖石四溅,烟雾弥散。   众人呆滞地顺着转移过视线,只见到刚刚被下坠的砖瓦埋起来的地方,泽田纲吉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不仅他自己,被他顺手护在身后的梅森格雷也毫发无损。   橙红色的大空火焰违背自然地在他额前跳跃,少年沉静的眼瞳被火光铺开灼目的金色,像晚霞遍布的天空,云层席卷着火焰熊熊燃烧。   “弥,带着格雷先生和褚星他们先走。”他的声音仿佛也变了个人,冷静淡漠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泽田弥抬头看向自家哥哥,精致的小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毫不意外,“那哥哥我们在外面等你哦。”   随即不等身边还在怔愣的两人回过神来,小萝莉一个响指,金色的咒文在空气中浮出组成锁链,将泽田纲吉身后的格雷先生腰身一扣就拽了过来。   然后她一手一个提起身边的褚星秀树和江守晃,“好了,我们出去吧。”   “诶?诶??诶?!”   江守晃发出三声高昂的困惑,懵逼地被银发萝莉拽了出去。   摇摇欲坠的剧院大厅内终于只剩下泽田纲吉和歌剧魅影两人。   身姿笔挺的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已经彻底褪去人类形态,几乎可以被称为怪物的男人从砖石后爬起来。   “她们全都是你杀的吗?”他轻声问。   然而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歌剧魅影像个脑子里只剩下“克里斯蒂娜”和进攻这一个机能的狂躁症人。他似乎还记得刚刚就是面前的人把他的克里斯蒂娜带走的,刚一起身就挥舞着爪刃,又是一道攻击朝着泽田冲过去。   泽田纲吉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是悬停在半空中。   橙红的火焰灼灼耀目,他微微垂下眸,居高临下看着底下似乎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人。   “没办法交流吗。”少年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那就打一顿再说吧。” 第96章 梦想的歌剧院(七)   白教堂区的歌剧院今天晚上倒了大霉。   外面的大街上依旧是兵荒马乱的状态, 往日里端庄优雅的绅士淑女们像没头的苍蝇,苏格兰场的警察们也已经到达了现场。然而看着还在不断震颤的歌剧院, 听着里面仿佛神仙打架的动静, 没一个敢进去的推开新世界大门。   剧院门口,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望着宛如在经历一场暴力拆迁的歌剧院,双腿一晃, 满脸崩溃地跪倒在地。不一会儿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转身死死拽住一个路过的无辜警察, 状若疯狂地咆哮着要求他们立刻进去阻止里面的人。   泽田弥出来的时候路上顺手捡到了格雷夫人,爆炸发生后她似乎和丈夫走散了, 但在所有人都急匆匆往外逃命时她同样固执地留了下来。泽田弥干脆把她也捆上, 一并带走了。路过正门时,她的目光掠过那个还在发疯的剧院老板, 又轻飘飘从他身上滑了过去。   几人一出门, 柯南就迎面跑了过来。   “我把艾琳小姐交给警察了, 已经叮嘱了她不要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他简单介绍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剧院里面现在什么情况?杰克呢?还有纲吉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泽田弥先是把格雷夫妻松开, 看着他们不准备继续往剧院里跑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杰克已经走啦, 哥哥现在正在里面和歌剧魅影打架。”   江户川柯南“???”   他那个软乎乎像小动物一样的纲吉弟弟, 和杀人狂歌剧魅影, 打架???   冷静理智如柯南都懵逼了一瞬。   这件事放在泽田弥小萝莉身上都不会让他这么震惊。   因为这只萝莉被惹急了是真的敢撸袖子上的, 但泽田纲吉不同,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小时候,被隔壁家吉娃娃追得满院子跑最后跑不过吓哭了,直到自己帮忙把吉娃娃抱开蹲在旁边看着他哭了五分钟才缓过来。   柯南冷静思考了三秒钟,看着面前的萝莉表情比她还冷静,思及泽田纲吉再怎么说也是意大利最大黑手党的继承人可能后续受过什么专业训练,终于接受了这个魔幻的事实。   他接受得已经很快了,屏幕外围观的大人们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亲眼看着泽田纲吉少年一键切换人格,能力觉醒,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正面把歌剧魅影打成了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泽田君忽然变得好帅啊,”一个隐藏属性是二次元宅男的程序员懵逼地说,“这就是少年漫男主角外挂上线的感觉吗?太燃了吧?”   “是的吧,”旁边一个同样二次元中毒不浅的程序员无意识接到,“泽田君还自带了bg呢,果然是主角待遇。”   其他人“……”   醒一醒,那个bg是歌剧魅影的攻击,不是泽田纲吉自带的!   橙色的光芒像流星划过屏幕,泽田纲吉的动作快得让人完全看不清,歌剧魅影召唤出的管风琴看起来是加强了攻击,然而机动性反而被废掉了,一时间场面仿佛像是在被压着打一样。   宗像礼司看了一眼屏幕,“reborn先生不是说只教导了泽田君一个多月?”   “呵……”黑发杀手压了压帽檐,视线同样落在屏幕上,好整以暇地说,“他再怎么说也是初代的血脉,危机时刻下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人“……”   哪里正常了啊!   一个多月就能和怪物打成这样,你们彭格列是什么少年漫男主角必备的史诗级血脉?!   游戏内。   歌剧院外依旧聚集着拥挤的人群,从剧院中跑出来的柔弱的上流社会贵族们饱受惊吓,一出剧院就迫不及待地钻进马车吩咐仆从赶紧驾车回家安抚自己脆弱的心脏,此时还聚在外面的除了苏格兰场的警察和个别胆大不肯走的,居然大部分是附近街区的居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听到动静全都跑来看热闹了。   大概聚众围观这个习惯早就深深铭刻在人类的基因里,就连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也不能免俗。   今夜是难得一见的红月,伦敦街道上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尖尖的屋顶立在血红的月光中,穿过屋檐的风似乎也染上了不祥的气息。   泽田弥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等着剧院里的战斗结束,被带着秋末的寒意的夜风扫过肩胛,她抱着手臂刚打了个喷嚏,肩上忽然一暖,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罩了下来。   小萝莉拽着衣领下意识回过头,“柯南?”   “嗯。”   黑发少年站在她身后,手指轻巧地把他压在衣服下的长卷发抽出来,借着这个帮她整理头发的姿势,状似无意地在她耳边轻声问,“爱丽丝来了?”   泽田弥“?”你怎么知道的?   她懵逼又有点习惯地点头,听到他继续压低着声线说,“你现在能联系上她吗?帮我转述一句话。”   泽田弥“可以呀,爱丽丝没走远。”   “那就好,帮我告诉她……”   后面细碎的声音隐没在了夜风里,小萝莉专心听完后点了点头。   “呐,柯南。”   两人说话时,江守晃和褚星秀树一起站在剧院外望着不远处不断发出爆炸声和响亮bg的建筑发呆。   半晌后,小胖子有点按捺不住,他眼瞅着他们一群人除了傻站在外面等结果之外好像并不能做什么有建树的事情,忍了忍终于决定趁现在有空闲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被歌剧魅影干掉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要杀艾琳的是开膛手杰克吗?”   “那个啊,”柯南回过头,“那就是开膛手杰克。”   江守晃“?那后来和歌剧魅影打了一架的又是谁?”   柯南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也是杰克。”   江守晃“???”   柯南“这个世界的开膛手杰克有两个一个是原本的剧情里,诺亚方舟准备让我们找的普通杀人凶手;另一个则是世界变异后产生的那个和歌剧魅影同一种类的……恶灵。”   他停顿片刻,终于找出了一个指代词。   见江守晃依旧一脸茫然,他耐心地继续道,“你可以理解成表里两个世界,表世界是处于诺亚方舟掌控下的正常伦敦,这里的开膛手杰克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杀人魔,莫里亚蒂教授手下那个失控的杀手,但就身体素质而言还在普通人的范畴;而里世界是脱离了诺亚方舟掌控的,已经产生变异的伦敦,它拥有超凡力量的规则,歌剧魅影、阴界、追着我们的黑犬全都属于里世界的伦敦,而这一边的伦敦同样存在一个开膛手杰克,拥有能够抹消情报的能力且总是跟雾气一起出现。”   江守晃“是,是这样吗?”   “白天去教堂的时候,”一旁的褚星秀树忽然开口,“我们找到了表世界那个杰克的线索。他在第二个受害人哈尼查尔斯身边留下了一对戒指,并且杀死受害人的当天是教堂的亲子慈善义卖日,再结合哈妮查尔斯本人的经历可以推测,她就是杰克的母亲。那对戒指大的是哈妮的,小的则是她曾经留下来给杰克的,杰克一直戴在手上,因此他的手指有一根比常人细很多。我观察过歌剧魅影带来的尸体,对方的右手小指的确出现了畸形变异没错。”   那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观察尸体?!   江守晃震惊地看了一眼小伙伴,忽然觉得这个队伍里好像只有自己是弟弟。   褚星秀树并没有在意的目光,只微微垂着眸,比起和他们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也就是说,想要从这里出去,阻止杰克完成任务这个方法已经行不通了,那么只剩下……”   这时候,周围忽然嗡嗡响起一阵震惊的叫喊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是什么?!”   “oh,ad!”   “快看屋顶!”   无论对于伦敦的居民还是苏格兰场的警察,这原本都应该是宁静普通的一个夜晚……虽然“宁静”已经随着开膛手杰克的炸弹离他们远去了,但考虑到伦敦的犯罪率要强行挽留一下“普通”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在看到月光下穿过剧院破洞攀升而起的明澈冰川的时候,“普通”这两个字已经注定宛如那被掀翻的屋顶一样碎裂在了夜色中——连带着伦敦人民的世界观一起。   血红的月光照在冰川上,流泻出妖异的红光,苏格兰场的警察们看到这幅场景终于放弃用“剧场里是两个恐怖分子乱斗,只是打架的动作激烈了一点”这个傻瓜借口催眠自己,毕竟这么大一坨冰块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够弄出来的。   放弃挽救自己的世界观后,他们现在现在挣扎的点变成了“要不要派人进去看看”以及“派谁去”???   兵荒马乱之下,没人注意到有几个身影消失在了人群里。   泽田弥几人穿过狼藉的走廊,推开摇摇欲坠的门,那座奇迹一般的冰川披着血红的月光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棕色短发穿着白色西装的少年就站在冰川前,微微抬着头,侧影被月光勾勒得沉静挺拔,不知道在想什么。   泽田弥有点困难地穿过满屋子废墟,小跑了过去。   “尼酱。”   棕发少年低下头。   被火光燃成了金棕色的眼瞳倒映出一抹银色的流光,他慢慢抬起手,大拇指轻轻擦过小女孩脸侧,抹掉了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她脸上的灰尘。   “弥。”   小萝莉乖乖仰起头,“哥哥刚刚在想什么?”   泽田纲吉放下手,“在想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泽田弥愣了愣,跟着转头去。他们面前的管风琴有半层楼高,死在歌剧魅影下的所有受害者的尸骸组成了惨白可怖的琴身,失踪案件中的十二名少女一个不落地全在这里。   像是对敌人的震慑,更像歌剧魅影残酷又恶意的炫耀。用受害者的尸骸、鲜血和痛苦,来装点他杀人者的凶名。   这是毫无人性,甚至完全无法无法被囊括进“人类”范畴里的惨剧。   泽田弥默了一下,才轻声说,“刚刚爱丽丝告诉我,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在表世界活动是需要魔力的,如果没有人给他们,就只能通过吞噬灵魂的方式补足。”   泽田纲吉“原来是这样。”   他轻轻抬起手,将手掌搭在了冰川上,歌剧魅影就在那层冰层底下,隔着明澈的冰层是永远定格在了扭曲和偏执的已经沦为了鬼物的脸。   棕发少年微微敛下眸。   歌剧魅影虽然在原著中偏执可怖但也只针对女主角身边的人,到了这里却变成了毫无理由的杀人狂,原来这就是原因。   多简单,多可笑。   但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下手这种事……   “……果然还是无法接受。”他轻声说,不知道是指面前发生的事,还是已经能够预见的很有可能会发生的未来。   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他的能力、血脉全都是一个名字赋予的——彭格列。   给了他力量也给了他枷锁。   他在看到歌剧魅影的骸骨风琴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联想。   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家族,王座下的尸骸恐怕比这座骸骨风琴更加可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坐上了那张椅子……要怎么做?   他真的,能够对那样庞大的黑暗视而不见吗?   或者……像战胜歌剧魅影一样将它彻底摧毁。   寂静无声蔓延了半晌之后。   “可以哟。”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说道。   泽田纲吉略微怔了怔,低下头,看到了妹妹抬起的小脸。她的眼眸漂亮得像高远辽阔的天空,明媚的笑容是第一缕照彻黑暗的晨曦。她用肯定的语气,毫不犹豫地说,   “哥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哥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第97章 梦想的歌剧院(八)   几分钟后。   橙红色的火焰“兹”地熄灭。   泽田纲吉脚一软, 一头砸在了面前的冰块上。   “……啊啊啊好痛啊qaq”   “……”   真是熟悉的反应呢。   泽田弥无奈的把治愈性阴阳术扔到哥哥身上,一边把抱头蹲到地上哭唧唧的亲哥抱了抱。   “好啦好啦,哥哥, 不痛了。”   “弥酱qaq”   小萝莉把变回了毛线手套的武器从哥哥手上摘下来, 又把他泛红的指关节握着手里小心揉了揉,顺便又补了一个阴阳术上去。   虽然大空火焰一燃就开挂是很厉害没错啦, 但是开完挂就全身疼也不行呀。她看着自家亲哥眼泪汪汪的脸十分操心, 决定还是回去多学点治愈性的术,或者问问大哥梦境世界的樱姬姐姐?   泽田萝莉正陷入沉思,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大小姐……”   江守晃半个身子缩在了褚星身后, 只小心地探出了个脑袋, “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泽田弥“……可以呀。”   又没有人不让你过来……她用迷茫的小眼神传达出了以上困惑。   被当做挡箭牌怼在前面的褚星秀树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怎么说呢,刚刚纲吉哥的气场让人有种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呢。”   江守晃在后面疯狂点头。   这就是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族少主的气势吗?他终于懂了!   泽田弥“……”   她低头看看自家亲哥,棕发少年一脸茫然,“啊?弥酱他们在说什么?”   小萝莉怜爱地揉了揉亲哥的头发, “没什么,在夸哥哥厉害。”   泽田纲吉“……谢, 谢谢?”   随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扶着冰川站起来朝门口张望一边急忙道,“对了, 格雷先生他们……额……”   几乎是踩着他的话音, 那对满面风霜的夫妻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   站在门口的褚星秀树和江守晃下意识给他们让开了路, 众人沉默地看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的格雷夫妇行动迟缓地穿过废墟, 慢慢走到那块巨大的冰川前。   月光下,阴森恐怖的骸骨管风琴被清澈的冰层层层包裹,美丽的冰晶消减了骸骨带来的森然戾气,像一座天然的棺椁,收敛了无法入土为安的尸骸和亡灵。   泽田纲吉有点无措地拉着妹妹让开,将最前面的位置让给了这对夫妻。   萦绕周围的寂静里好像多了一丝肃穆的味道,格雷夫妇站在冰川铸成的棺椁前,和自己的女儿对视良久。   “……谢谢你们。”格雷先生嗓音沙哑地说,然后这个严肃古板的英国男人缓缓摘下帽子向他们鞠了一躬。   不等重新直起身,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将身为父亲的那颗被撕成碎片的心含着一口心头血一并咳出来。   泽田纲吉正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扶他,旁边已经伸过一只布满粗糙皱纹的手将男人扶住了。   “谢谢你,孩子。”格雷太太温和地看着他说。   这个从和他们见面以来就一直在哭,脸上似乎只剩下了悲痛一个表情的女人这会儿神色居然意外地平和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玛丽回不来了,但是,至少我希望能够找到她,把她带回家乡去。”   她缓缓地抬起头,她的女儿安详闭合着双目躺在冰层中,像睡着了一样。   “她是在那里长大的,失踪前几天还跟我说过想回去看看,晚上做梦梦到了老家屋子后的野百合花……”   窸窸窣窣的冰层碎裂声在安静的大厅中响起,众人回过头,只见到明澈的冰川层层裂开,从天际洒落的月光中血色淡去,月华逐渐明亮,像一条通往天国的阶梯。惨白的骸骨管风琴在月光下风化,如星光般闪烁的金色光点朝着天空中飞去,像载着少女们纯洁的灵魂回归了天国。   “结束了啊……”   一片寂静中,不知道是谁轻声喃喃道。   刚才谁说结束了的出来挨打!   泽田纲吉抓着头发崩溃地看着面前满地的废墟,腿差点一软当场跪了,“这怎么可能结束得了啊!”   战斗结束后的歌剧院形象呈现了什么叫做“一地狼藉”。   无论是开头的开膛手杰克和歌剧魅影,还是接棒的开挂后的泽田纲吉少年,打架时都没有帮剧院老板维护一下他的资产的意识。歌剧院里混乱得像野猪肆虐过的油菜田,琉璃灯盏碎了一地,浮雕精致的墙壁找不出一面完整的,就连离战场中心最远的走廊玻璃窗也不知道遭了哪道攻击,倒霉得尸骨无存。   歌剧院的那个老板要是看到了这个画面,大概会当场拽下窗子旁那幅唯一完好的窗帘,吊死在仅剩的横梁上。   如果这个风水宝地没有被泽田纲吉少年先占了的话。   “这得赔多少钱啊?!”棕发少年欲哭无泪,这个损坏程度,是要直接重建吧?!   江户川柯南看了一眼门外,淡定地说,“所以趁着警察还没进来,我们快走吧。”   泽田纲吉“???”   这个即将继承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族的少年道德观念端正得简直让人想哭泣,闻言第一反应居然犹豫了一下,“……不太好吧?”   褚星秀树叹了口气,“纲吉哥你是不是又忘了这是在游戏里了?”   泽田纲吉“那个,就算是这样,也算是波及了无辜……”   “并不是无辜哦。”柯南回头看他,“歌剧魅影做的事,你觉得剧院的老板真的不知道吗?不要忘了,他可是剧院老板特地请回来的。”   其他人微微一怔。   柯南“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歌剧院的老板用某种方式召唤出来的。只不过作为召唤者的剧院老板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后续力量,所以他才去杀人,说不定这也是剧院老板默许的。”   江守晃瞠目结舌,“等等,召唤是怎么回事?”   “这样说的话,歌剧魅影的确不是正常人类,把他理解成妖怪或者恶灵也是完全可以的……”相较于他的惊慌失措,旁边的褚星秀树被一提醒后反而进入了思考状态,“而且先不说原先的剧本里没有这个角色,歌剧魅影本身会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   觉得自己智商已经跟不上的江守晃“哪里奇怪了?歌剧魅影出现在歌剧院不是很正常?”   “可这里是英国的歌剧院。”褚星秀树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他道,“歌剧魅影的原著舞台在法国,巴黎歌剧院。”   江守晃“……对不起哦,我没看过原著。”   抱头蹲在地上的泽田纲吉左右看看,虽然刚刚这段对话中好像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泽田少年目前的关注点都在一件事上。   “所以我不用赔偿了?”他试探着问。   江户川柯南“算是这个剧院的老板自作自受吧……当然你要实在想赔我也不拦你。”   “不不不……”棕发少年飞快地从地上弹起来,“我们快走吧!”   游戏里的小孩子们经历了一场惊险刺激的boss战,虽然事情并没有完全得到解决,反而冒出了更多的新问题,但无论如何至少今天晚上能够回去休息了。   但游戏外守在监控室的大人们还远不到可以安心的时候。   柯南在剧院外提出的那个“表里世界”的理论给了程序员们灵感,他们将此前看上去一团乱麻的代码拆开来分析,终于发现为什么这个系统给他们的感觉这么奇怪了——因为它内部涵盖了两套完全不同的控制体系。   其中一套领先了当前科技几十年,应该来自于诺亚方舟;另一套就完全看不懂了,甚至给人感觉这都不是人类的技术。   目前他们抢救回来的部分都是诺亚方舟的权限,比起开头的束手无策,程序员们的工作已经顺畅了很多,甚至隐隐有种诺亚在主动帮他们的错觉。   主控室的气氛也因此轻松了很多,苦逼的程序员们好像终于看到了活着走出这里的希望,一个个干劲十足地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要挥舞出残影。   这个时候,沉默旁观的半宿的某位王权者忽然说了一句话。   “伏见呢?”   气氛陡然凝滞。   除去不知情的还在和代码奋战的程序员,在场其他对赤青两大氏族之间的纠葛有所了解的人背后忽然一凉。   不知为何赤王阁下这句话明明语气平平,但他们就是听出了一丝危机来临的征兆。   幸而,不等他们失礼地集体扭头去观察青王阁下的反应,周防尊又淡淡加了一句,“还有彭格列家的那个小鬼,去哪儿了?”   “……”   哦,原来不是忽然想要追究伏见君从吠舞罗跳槽到sceter4的事啊。   这是被惊吓到的众人的第一反应。   然后这才有余力把惊魂未定的心思拽回来,重新理解了一遍赤王阁下的话,最后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彭格列。   比起吵吵闹闹的狱寺隼人、经常性热血上头的笹川了平,经常性地充当着拦着两人不要太过火的刹车器角色的山本武少年相较之下大部分时间存在感都比较薄弱。   于是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今天晚上没来的不止sceter4的那位三把手,某个经常笑嘻嘻的黑发少年也没有到场。   “……难怪感觉今天晚上吵多了。”一个警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回神,呆滞地道,“原来不是错觉啊。”   幸好这句话并没有被被嫌吵的狱寺隼人同学听到,该少年正陷入“十代目的大哥问我话了!”的紧张激动中(虽然确切来说并不是真的在问他),当场恭敬地一个鞠躬。   “大哥,棒球笨……山本被reborn先生派去执行任务了。”   带着些许“居然没有选身为十代目左右手的我,而是交给那个棒球笨蛋”的不甘,狱寺咬牙道,“具体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又多了个弟弟的周防尊“……”   嘛,算了。   他懒洋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reborn,磁性的嗓音低沉,像漫不经心又像早有预料。   “找到了?”   reborn“嗯?周防阁下说谁?”   周防尊轻轻“呵”了一声,没在意他明知故问的试探。   “幻术师,那个叫做六道骸的小鬼。” 第98章 间奏(三)   东京郊外的某间废弃工厂。   伏见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视线盯着手机上的直播, 声音没精打采消极怠工。   “情况你已经清楚了,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少年,面容清秀神色有些唯唯诺诺, 被他外放的冷冽气场一刺, 有点不安地向后缩了缩。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某个黄色短发的少年已经暴躁地抢过话头,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课桌上,“我们为什么要帮恶心的黑手党做事啊?!”   那张不知从哪儿搬来的旧课桌被拍得一阵摇晃, 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下一刻就要就地解散成一堆原始材料。   伏见猿比古放下手机,抬眸掠了一眼,脸上几乎明晃晃写上了“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黑手党了?”   黄发少年“啊?”   “啪嗒。”   一个黑皮封面的精美证件被半点不心疼地扔到了脏兮兮的桌面上,被余力冲着一个滑行正好停在对面几人面前。   “sceter4,东京法务科第四分室, 随便怎么叫吧。啧, 这话说出来真恶心……我是国家公务员。”   黄发少年“???”   他懵逼地拿起证件左右翻看, 看表情甚至好像还想亮出牙齿咬一咬, 好在旁边的同伴及时阻止了他。   “……犬, 他说的是真的。”   岛城犬继续懵逼地抬头,“啊?”   “东京法务科第四分室, 简称sceter4, 的确是日本政府部门旗下的官方组织——也是第四王权者王权者宗像礼司的私军。”   “……”岛城犬没搞清楚第四王权者是什么, 但他好歹听懂了面前这个一脸嘲讽比他还像混黑的家伙居然还真是官方势力的……现在的官方组织这么不挑人吗?那他们以后有需要混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连变装都不用了?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摇出去, 然后伸手气势汹汹地一指站在伏见旁边的另外一个人,“那这家伙呢?这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家族成员吧?他为什么会和你一起过来?!”   “诶?”山本武顺着他的指尖指了指自己,“哈哈哈犬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个普通国中生吗?”   “哈?休想骗我,你明明是彭格列……等等,不要叫我犬!我跟你不熟!!”   山本武从善如流“哦,好的,那你叫什么?”   很少被人问到姓名的黄发少年怒火一滞,下意识回答道,“额……我叫岛城犬。”   “好的,犬,我叫山本武。”   “说了不要叫我‘犬’,我跟你这个黑手党不熟!不熟!你听到了吗?”   “哈哈哈,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也说了我只是个普通国中生啊,顺便一提学校在并盛。”   “没有人问你在念什么学校!”   “……”   “……”   坐在椅子上的蓝发少年茫然地左右看看,听着这段出色的漫才表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捧场地鼓鼓掌。   柿本千种“犬,停下。”   伏见猿比古仿佛不忍直视一般扭过头,“……真是够了。”   山本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闻言真的停下了,笑得十分爽朗地摸了摸脑袋,“啊,抱歉抱歉。”   伏见“还有你,看够了吧?”   他懒恹地抬起头,视线直直投向对面的人,明明是在和他说话,语气却仿佛微妙地指向了另外某个人。其他人微微一怔,也跟着看过去。   忽然沐浴在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的蓝发少年睁大了眼睛,有点畏缩地往后退了退,“什么?那个,公务员先生,你在说什么?”   伏见“啧,我说过这个称呼很恶心的吧……六道骸。”   “诶?可,可是,那个,我觉得……我觉得很有意思啊kufufufu”   喑哑的低笑和紫色的雾气一道腾起,像一只羽毛笔有意无意地在人心头撩过。蓝发少年的身体被紫色的雾整个包裹起来,又轻又细的声线随之一变,被剔透的流泉洗去杂质又放到磁粉里滚了一圈,优雅中带着一点天生的轻慢,如果现场有女孩子的话大概会被苏得当场尖叫起来。   可惜现在并没女孩子,旁边戳了一圈的全是神经比钢铁还直的少年,没人欣赏他这番表演。   雾气消散,眉目精致优雅到透着股莫名邪气的少年出现在原地。   伏见猿比古神色淡淡地看过去,言简意赅,“你的条件。”   “kufufufu……我为什么要帮恶心的黑手党?”六道骸反问,语气用词和几分钟前的岛城犬一模一样。   山本武“咦?可是我们不是黑手党啊。”   伏见“……”   所以你们还要来一轮是吗?   “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成员还想继续继续否认吗?虽然在和平环境下长大,你依旧流着黑手党那肮脏的血液呢,山本武。”   “诶?骸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kufufu……我跟你不熟,不要叫我骸。”   “哦,好的,那你叫什么?”   “……”   “……”   岛城犬茫然地扭头问旁边的柿本,“千种,我怎么感觉这段对话有点耳熟?”   柿本千种“……”   当然耳熟啊,你几分之前就说过。   六道骸方的几人齐齐以微妙的目光看向山本武,面前的少年笑得阳光爽朗,语气都透着一副澄澈清爽的真诚,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只是个普通国中生啦,学校在并盛哦,骸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   “……”   你以为我不知道并盛是你们彭格列的地盘?   去了还能跑得了吗??   六道骸一手支着下颚,姿态优雅而散漫,被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勾勒成一副大理石雕般缄默的剪影。   似乎是半晌没听到动静,给手下发完消息的伏见终于抬起头,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去,还顺手从耳边摘下了耳机。   “你们说完了?”   他对面的人嘴角一抽,“……伏见君你在干什么?”   “看你们漫才说得高兴,留出空间给你们发挥。”   “kufufu……伏见君,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嘲讽吗?”   “多的是,你问哪一个?”   “……所以你们sceter4认真的吗?派你来谈判?”   伏见猿比古的指尖在手机上飞快点了几下,终于不耐烦地结束了这场谈判前的互相试探(伤害),干脆利落地说,“岛城犬和柿本千种的资料从现在起由sceter4接管,其他境外组织无权再限制他们的行动,作为交换,你现在跟我去一趟医院。”   狭长的眼睛略微眯了眯,用不明的神色打量了面前人一会儿,意外的,六道骸没有对他刚刚近乎命令的语气发表什么言论,反而慢悠悠地笑了。   “kufufufu……虽然大概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你们真的放心让我去吗?现在医院被困在游戏的那批人里面,可是有彭格列的十代目哦。”   他修长的手臂优雅地支在扶手上,线条优美的唇线挑起了一点讥讽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望向面前人,“这可是大好机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夺取到彭格列十代目身体,你们真的放心吗?”   “关于这个……”伏见猿比古终于抬起头看他,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平静,好像面前这个黑手党世界恶名昭彰的幻术师提出的只是工作完后请他吃顿饭这样的简单要求一样。   “关于这个,你可以随意。”   从旧仓库出来时,时间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   漫天星子垂坠在夜幕中,汇聚成星河在前方辽远的旷野上流泻而下。不同于游戏里惨淡不祥的红月,现实世界的这天夜晚是个星星月亮都能看的的好天气。   山本武礼貌地带上了仓库的大门,拍了拍掌心沾到的灰,直愣愣戳在夜风里伸了个懒腰,双手往脑后一抄,这才慢悠悠跟在伏见身后往大路方向走去。   “这就是阿纲的雾守啊,感觉是个不太好相处的性格呢。”   前面的伏见没理他,黑发少年正插着耳机在和下属交代着什么,看起来业务十分繁忙。   山本武也没介意,悠闲地仰头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子,自顾自回想起刚才在伏见手机上看到的发生在歌剧院的战斗。   “……阿纲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啊。”少年的声音轻若游丝,难得地没有带上一贯的爽朗笑意,被风一吹就消散在夜色里。   前方的路口,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停在夜色中,是sceter4之前派来接送他们的车辆。   汽车的司机是情报组的人,并不清楚他们要去做什么事,只知道两人要去见的是一个极端危险分子。目送两人离开后,司机提心吊胆地在车上等了许久,见他们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才终于松了口气急急忙忙跑出来替自家上司拉开车门。   早就领教过伏见猿比古同学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的狗脾气,山本武自觉去了副驾驶,将后座的位置留给了伏见。   直到车门阖上,司机发动引擎,车身平滑地驶上了大路,山本武趴在窗边看着窗外飞快退去的景色发起呆,身后终于传来一句音色冷淡、似乎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来的简洁询问。   “送你回米花大厦?”   事件爆发之后,sceter4直接跳过流程将原本是市政大楼的米花大厦接管了。因为要通过主控室的监控盯着游戏内众人的进度,赶来东京的彭格列一行干脆在大厦内住了下来。   呆呆地盯着车窗外被急速行驶的汽车不断抛在身后的榉树林,山本武反常地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突兀问道,“伏见,我听说sceter4的驻地内部有道场是吗?”   “嗯?”   伏见猿比古终于抬头。   听出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连旁边正认真开车的司机都不由得侧头看了一眼。   黑色短发的少年正用额头抵在玻璃上,只给了他们一个后脑勺,无法从神色来判断他的心情,唯有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总觉得,再不努力就要被阿纲甩下去了呢。如果他以后遇到的敌人都是这个层次的,现在的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吧。还要他反过来保护我的话,我这个守护者也做得太失败了……”   “现在依旧找不到能够和游戏内部联系的方法,继续守在那里也只是浪费时间干着急。所以,伏见,你们sceter4内部的道场能够借用一下吗?刀就不用了,我把时雨金时带过来了。”   半晌的沉默之后,车后面传来了伏见猿比古冷恹的声音。   “你还真是自说自话。”   “啊,谢谢。”山本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回过头道谢道,“因为担心会发生战斗我把时雨金时放在后备箱了,不用再回米花大厦,我们直接去sceter4吧。”   司机“???”   司机茫然了好一会儿,身后半天没有声音,不知道按照自家三把手阁下那个七拐十八绕的心思这到底算同意了还是没同意。眼看旁边人笑嘻嘻地看过来,爽朗道“麻烦你了”,司机心一横,一打方向盘切换了路线,直到确认了身后半天没有传来抗议声,他终于松了口气。   于此同时,司机不自觉地用瞻仰的目光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伏见君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嘲讽,为什么你能读懂他是同意了的意思啊?   少年你有兴趣开个培训班吗?这个技能我和我的同僚非常想要拥有啊!   他心里刚跑了一会儿神,安静的车厢内忽然蹦出一声大喊“停车!”,司机手一抖,下意识踩了刹车。   急速往前行驶的汽车一个急停,车内的人被惯性带着不约而同地猛地往前倾了一下。幸好三人都遵守规则地系上了安全带,否则当即就要有一场交通惨剧新鲜出炉。   伏见猿比古一把扯下耳机,冷冷抬头瞪向发出那声鬼喊的人,“怎么了?”   副驾驶座上的黑发少年“咔哒”拽下了安全带,趴在旁边的玻璃窗上往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困惑地回过头。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辆牛车。”   另外两人闻言一怔,下意识跟着看向窗外。   山本武“现在已经消失了,我是刚刚看到的,从那边慢吞吞驶过去。”   司机跟着他手指的方向努力往外探了探脑袋,但除了空荡荡的夜景什么也没看到。   司机“那个,是我开过去了吗?”   山本武“不是,那辆牛车往前走着走着就自己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宛如在讲鬼故事,这句话一出口,旁边的司机当即打了个哆嗦。   “哈哈哈,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后座上。   伏见盯着前面摸着头爽朗大笑的少年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司机说,“先去医院。”   “啊?”   “你刚刚看到的东西,”他重新看向有点迷茫的山本武,“重新回忆一下,在脑子里记清楚,不要忘了。” 第99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一)   泽田弥一行人被困在游戏中的第三天。   这天依旧是个阳光晴好的好天气。   东方天际迸射出第一缕唤醒大地的晨曦, 清晨的伦敦依旧笼罩在终年不散的雾气中,横亘过城区的泰晤士河蒸腾起薄薄水雾, 在阳光下折射出氤氲的光芒。   白教堂区电缆街上的面包店, 店长老贝克一如既往地早早就支开了贩售的窗口, 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和往常没有差别。   虽然昨天夜里白教堂区的歌剧院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 事后警察们在坍塌的剧院地下室找到了累累白骨, 歌剧院的老板被控告谋杀了十二名少女, 这件事相关的新闻大概能够承包泰晤士报半年的头条。   但悲剧再惨淡也是别人的, 伦敦的大部分市民并没有受到影响,特别是对于上流社会来说, 这件事唯一留下的余震大概就是少了一个听歌剧的地方, 以及给当晚成功从歌剧院逃出来的绅士淑女们增添了一笔关于“冒险”的谈资。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老贝克撑起一条粗壮的胳膊靠在窗子前打着盹, 一边等着生意上门。   早晨买面包的人总是会多一些的,比如现在。   “请给我三个面包。”   嗯?   听到这个有的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睛, 低头看去。来者有一张清秀稚嫩的东方人面孔, 原本就年纪不大, 跟旁边路过的五大三粗的行人相比更加显得如同瓷娃娃一样,手里还牵着他漂亮得像教堂壁画上的小天使的妹妹。兄妹两个都有着和这个奢华又混乱的伦敦截然相反的, 纯净又明亮的气质。   老贝克看到他们就笑了。   “Boy, 你又来了啊……还有你, 小天使, 早上好啊。”   “早上好,贝克先生。”   兄妹俩乖乖和面包店老板打了招呼,看着他手脚麻利地装起三个面包,递过来。   买完哈德森太太要求的早餐,泽田纲吉站在售卖窗口前迟疑了一会儿,“那个,贝克先生,格雷先生他们……”   “嗯?你说老格雷?哦,小玛丽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真没想到,奥尔科特.布朗看起来仪表堂堂,平日里还会给福利院捐款,背地居然是个无可救药的杀人魔……”   人类的政府机构是不会承认歌剧魅影的存在的,所以这一切的罪行只能被推到发现了骸骨的剧院主人头上,不过作为召唤了歌剧魅影的主谋,奥尔科特.布朗本人也算罪有应得。   “……听说老格雷他们准备搬回乡下去了,等奥尔科特的判决下来了就走。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我们这片街区的人准备过段时间给他们开个告别会。”   面包店的老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泽田纲吉也没有打断他,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太阳每一天都会照常升起,人们的生活也在继续。   虽然野坂昭如在《萤火虫之墓》里说,“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是在告诉人们要珍惜现在,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就算“现在”对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们来说再痛苦、再煎熬,也要努力地、用尽一切力气地活下去。   因为拖着疲惫的身体踽踽独行在人生的长路上的时候,你同样不知道明天和所期待的救赎,哪一个会先到来。   ……   这天早晨,泽田弥和哥哥出门得比平常要早。   在面包店门口耽搁了一会儿后,意外撞上了某些特殊人群下班的时间点。   小萝莉的视线正好奇地跟着一匹白色的短腿马一路往前,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叫骂从街道尽头传来,“我说了不是你妈妈,别跟着我!”   泽田弥一怔,下意识将目光转了过去,恰好看到路边上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往后踉跄了两步,躲开了面前女人一巴掌挥来的手。   她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黑色斗篷,身形非常瘦弱,似乎是常年居住在贫民区里。她面前骂骂咧咧的女人衣着和她完全相反,穿着长至脚踝色彩艳丽的长裙,胸口处却颇为暴露地挤出了半边□□,脸上妆容浓艳,只不过过了一整晚,眼角唇边的颜色都有些晕开。   突然爆发的叫骂将泽田纲吉和面包店老板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妆容艳丽的女人将粉发女孩推开后狠狠拍了拍衣角,像是生怕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厌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扔下几句痛骂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小女孩伸出的手怔怔僵在原地,在伦敦空旷的大街上,她单薄的背影显得瘦弱又可怜。   “那个小姑娘确实认错人了,那女人应该的确不是她妈妈。”面包店老板忽然说。   泽田兄妹俩同时回头看他。   “那个女人,”老板手臂横在窗口前,扬了扬下巴点点已经走远的人,“她是□□,不可能让自己怀孕的。”   “诶?!”泽田纲吉一愣,这个纯洁的少年此前人生纯白无瑕,连类似的词汇都很少在他耳边出现过,闻言顿时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呆住了。   “哈哈哈,”面包店的老板看着他的反应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伦敦有好几万的娼妇。在大街上走过去的年轻女人,每五个就有一个做过这个活儿。”   “□□们是不会让自己怀孕的,会耽误工作,就算怀了也会想办法打下来。东端城区的那条河,河水最浑浊的那个,打胎下来的孩子全都扔到那儿了。这小姑娘看着就像是被扔到贫民窟长大的,她的妈妈可能真的是□□吧,但是跟那些连出生都被拒绝的婴儿们相比,她已经很幸运了。”   伦敦的街道平坦干净,乍一看好像路上走过的人都生活在同样明媚的阳光下,不揭开那层盛世太平的虚假面纱,谁也不知道底下到底孕育出了多少黑暗。   泽田纲吉听得怔住,“有那么多……”   他的本意是震惊被抛弃的孩子,面包店老板误以为他是在意外选择出卖身体的女人们的数量,见怪不怪地说,“有的是生活所迫,为了养活自己没有其他办法;有的是图轻省,相比较而言这个职业最轻松赚钱也多;还有因为家里穷被父母卖了的……”   说着说着,面包店老板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看着街道的眼睛多了抹沧桑和沉郁。复杂感情掩盖在爽朗热情的表面下,被泽田纲吉惊鸿一瞥窥出一点端倪。   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真的生活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在白教堂区的大街开着一家面包店,热情又八卦,喜欢跟路过的行人聊天……而不是单纯由数据和设定堆砌起来的游戏NPC。   这个虚幻又合理的世界,待久了以后,太容易让人产生“我真的是在游戏里吗?”的怀疑。   泽田纲吉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妹妹,却发现她微微侧着头,依然看着街角的方向。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刚刚那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她微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单纯只是盯着脚底下的影子发呆。   泽田弥想了想,走了过去。   .   “在太阳底下待久了对你不太好哦。”   她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缓缓抬起头,然后,视野里映入了一道光。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发光,只是披在肩上的银色长发太亮了,于是显得好像整个人站在光里一样。   “……妈妈?”   “?”   泽田弥歪了歪头,看着对面的小女孩愣愣地看着自己,幽绿的眼瞳圆滚滚的,像刚睁开眼的猫咪。   然后,像是学习她的动作一样,她有些迟疑地也跟着歪了歪头脑袋,虽然方向反了。   她的皮肤非常白,似乎常年不见日光。宽大的斗篷将她整个身体都遮了起来,撑起斗篷的骨架纤细又娇小,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一个孩子是怎么在贫民窟长这么大的。   泽田弥望着她苍白小巧的脸,想了想,“伸手。”   小女孩很乖地把手伸了出来。   宽大的斗篷微微晃过,露出底下少得可以忽略的衣料。   泽田弥当做了没看到,她将手伸过去和小女孩的掌心交叠在了一起,指尖恰好碰到对面人的手腕,像一方暖玉搭在了冰冷空白的雪地上,温暖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递了过去。   她缓缓将手移开,对面的小女孩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掌心里多了一颗漂亮的星星。   “这是糖哦。”面前的人说。   粉发女孩迟疑地看看糖,又看看她。   “可以吃的。”泽田弥又说。   这句话她好像听懂了,于是拿起糖果直接凑到了嘴边。   泽田弥:“!等一下!”   粉色短发的小女孩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她。   “……”泽田萝莉在她有点委屈的眼神下默默把糖果拿过来,拆开包装纸,这才再次递过去,“里面的才可以吃。”   粉发女孩有点茫然地看着她的手,低头凑过来,像只猫儿一样低头在她掌心把糖叼走了。   泽田弥萝莉刚欣慰地点了下头,就见她喉头一滚,咕嘟一下咽了下去。   泽田弥:“!”   你把什么咽下去了?那是块硬糖呀!   她迅速地回过头朝她哥求援,“尼酱,给我水。”   “啊?对对,水,老板能给我杯水吗?”旁观的泽田纲吉也呆了,被妹妹一喊才反应过来,接棒又向一旁的面包店老板求助。   面包店老板看得哈哈大笑,爽快地从店里接了一杯水递给了他。   泽田纲吉飞快地捧着杯子送了过去。   泽田弥速度更快地把水杯凑到小女孩嘴边,“来,快喝下去。没事吧?疼不疼?”   小女孩依旧一副不知道她们在慌什么的懵懂神色,但听话地把水喝了下去。   泽田兄妹俩一起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咽水的动作流畅,也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齐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起来这孩子就这样把糖咽下去,喉咙居然没有受伤。   “……好吃。”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睁得圆滚滚地朝他们看来。   你这样都尝出味道来了啊?   泽田弥小萝莉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原来你喜欢吃甜的呀。”   “甜?”   “那块糖的味道,就是甜的哦。”   泽田弥说完后顺手在兜里找了找,发现口袋已经空了。   糖果是早上出门是哈里森太太塞给她的,她路上一路走一路吃刚刚是最后一个了。   她想了想,觉得明天出门哈里森太太应该还会给她。   “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粉发小女孩疑惑地歪了歪头。   “糖,明天我继续给你带呀,不过下一次不要一次性咽下去哦。”   粉发女孩好像听懂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的,明天,糖……” 第100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二)   伦敦东端城区外。   河边的风有些大, 吹得人的头发都不由自主地顺着风的方向倒, 河面附近的空气里弥漫着不知从哪儿来的臭味, 不算浓, 却意外让人无法忍受,连城外的野狗都不喜欢在这一片驻足。   褚星秀树捂着鼻子,艰难地踩过凌乱的碎石,终于在河岸边上找到了江户川柯南。   黑发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碎发被河边的风撕扯得凌乱,远处的晨光贴合着他瘦削的皮骨将站在高处的人勾勒成一幅干净利落的线稿。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褚星秀树走过去。   对方对他的到来似乎毫不意外, 连头都没抬, 只专注望着脚下奔腾而过的河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惹得褚星也好奇地低头朝河面看去。   入眼只能看到河水翻滚, 东端城区这条河像个出身贫民窟的老太太,河面浑浊得看不清水底,脾气还不好,时不时拍打出浪花将一些不知被谁扔进去的杂物重新扔回岸上。   “这里应该是变异最开始发生的地方。”柯南忽然说。   他的视线并没有移开,而是望着河面继续,“开膛手杰克犯下的第一桩命案是在八月初,歌剧魅影的第一个案子是八月中旬, 而爱丽丝说她被唤醒是在半个月之前,所以从时间上来看, 最先出现的是开膛手杰克。”   褚星秀树有点茫然地听着, 有点不明白这些和眼前这条河有什么关系, “所以, 是因为这里是杰克犯下的第一个案子的现场吗?”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柯南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虽然成功打败了歌剧魅影这一点值得庆祝,但局面也重新变成了一团迷雾。   一个游戏恒定的设定:游戏设定的难度再大,只要达成特定条件也是能够成功通关的,而大部分情况下的“通关条件”都是打倒最终BOSS。   歌剧魅影的出现让他们目前的困局从“如何打到boss”,变成了“这个游戏的BOSS到底有几个?”,难度变相翻了不知道多少番,成功从地狱模式下坠到深渊——这是何等让人想要弃游的发现。   一片愁云惨淡中,最后还是吉祥物江守晃同学灵活运用他丰富的游戏知识,抓耳挠腮地提出了一个颇具建设性的意见。   “我们还是去找开膛手杰克吧,最开始诺亚方舟给我们的提示就只有杰克啊……你们看,就算是游戏也有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的吧,歌剧魅影什么的只是支线,真正的主线还是杰克,往好处想说不定完成了主线任务我们就能够通关了呢?”   这番话虽然过于乐观了一些,好像也不无道理。所以,在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众人讨论一番最终还是回到了和开膛手杰克死磕的道路上来。   褚星秀树站在河边上回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发了会儿呆,被掺杂着腐臭味的风一吹,又被迫重新清醒,“话说回来柯南,开膛手杰克有两个,你为什么会认定发生在这里的第一起案件是里世界那个杰克犯下的?”   这一次江户川倒是轻声回答了他,“我在福尔摩斯先生的笔记中找到了记载,第一场命案发生时,有附近的居民听到了受害人的叫骂声,似乎在说类似‘我不是你的妈妈’这样的话,等他们听到惨叫赶过去时,见到的就是受害人的腹腔被剖开死亡的画面……所以这个案子的犯案人,应该是那个身为恶灵的杰克,而不是莫里亚蒂教授手下的杀手。”   褚星秀树恍然,“因为莫里亚蒂教授手下的杀手是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的。”   江户川柯南无声点了点头,视线依旧落在翻涌的河面上。   他像是在思考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应当相当沉重,以致于他俊秀的眉宇间都蒙上了一层郁色的阴影,不符一贯明朗纯粹的少年意气。   褚星秀树回头看向他,好一会儿,忽然说道,“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太合适,其实,如果这里真的是只个游戏的话,我玩得很开心……不,应该是最开心的几天了。”   “喂喂,你这样说纲吉哥可不会开心的哦。”柯南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对我们来说只是旁观了一场精彩的大战,但他可是亲身上阵和歌剧魅影打了一架的哦,昨天到家的时候都没缓过来。”   “噗……是啊,这样说的话确实对不起他。”   “……不过他最介意的应该不是这个吧。”柯南话音忽然一转,“身边人的安全,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褚星秀树略微怔了怔,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但对方神色淡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窥见一点一如既往沉静的眸光。   褚星秀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过……   嘛,也没关系了。   他轻轻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接上了刚刚的话题。   “毕竟纲吉哥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不过,可以的话,这一切还是快点结束比较好吧。”   “这样说也对。”   两人又在河岸边站了一会儿,褚星秀树实在被风中若有似无的臭味熏得受不了了。   “那个,我准备去教堂看看,柯南君你呢?”   “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额,好的,那我走了。这边风很大,柯南君你也不要待太长时间啊。”   ……   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略微颠簸地穿过河岸,江户川柯南视线落在他离开的方向,神色间的晦涩几乎要和身后的天光连成一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纸鹤。   “弥。”   .   察觉到纸鹤的反应时泽田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窝成一小团,继续看那本只看了二分之一的小说。   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哈德森太太正在带着她哥哥烤制为下午茶准备的小饼干,其他人都出门了,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纸鹤拿出来摊在了手心上,“柯南?”   洁白的纸鹤扇了扇翅膀漂浮起来,发出了柯南清朗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声音,“抱歉,尝试失败了,今天晚上得按原计划来了。”   泽田弥点点头,她原先就觉得不太可能成功。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这边点头柯南也看不见,又小声出声道,“我知道啦,我会转告爱丽丝的,柯南你现在要回来睡觉吗?”   “晚上吧,我在外面还有点事,对了,你的手套……”   “没有摘哦。”   “那就好,另外,有时间就提前去和哈德森太太告个别吧,这段时间承蒙她照顾了。”   “好哒。”   白色的光芒黯淡下去,纸鹤重新落回小萝莉手心。   泽田弥把它收了起来,拿起旁边那本名为《弗兰肯斯坦》的小说,继续往下翻开下一页。   “弥酱。”她身后厨房的方向,泽田纲吉疑惑地从门口探出脑袋,“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柯南的声音?”   “没有哦。”泽田弥扭过头,给了哥哥一个可爱的笑,“哥哥听错了吧?”   .   主监控室。   在诸位大佬的高压下,程序员们奋发向上,突破极限,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效率将权限从诺亚方舟手里抢回了大半——过程之顺利让人不禁怀疑这个超级AI是不是看在他们已经这么可怜的份上,怀着恻隐之心给他们放水了。   此时主控室的监控镜头已经能够被控制,由后台选择范围,多线监控也不是问题。   因此,虽然游戏中的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泽田弥和江户川柯南这段对话游戏外的众人是全都听到了的。   并且听得一头雾水,有种少看了十多集的错觉。   “弥酱和柯南君私下里商量过什么吗?”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叫“弥酱”的警察茫然地问。   “不知道啊……”监控组的成员下意识调出了之前的视频,“虽然这边随时可以查看孩子们的情况,但因为这个设定的初衷只是为了确认玩家的安全,有**设置,并不是真的全天候都跟着他们。比如在孩子们进入卫生间,或者准备换衣服时镜头会自动离开。所以如果说弥酱和柯南君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有讨论过什么,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为什么要瞒着其他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玩游戏的只是几个小孩子,但旁观的大人们再次有了自己智商已经跟不上的错觉……不,从现有状况来看,似乎并不是错觉。   怀着对自己智商的沉痛哀悼,监控组的成员在旁边切了个画面开始播放之前的视频,许多并不服输的大人们下意识凑了过去想找找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当然,也有想不明白就不想的。   例如狱寺隼人,这位彭格列的下一任岚守盯着自家十代目手忙脚乱地烤小饼干的画面看得非常入迷,并且发表了脑残粉的发言。   “果然不愧是十代目!就算是烤饼干也能够做得如此优秀!”   往常时候这里接下来会跟两个理智粉赞同的声音。   “没错!极限地去做吧泽田!虽然砂糖好像放得极限地有点多……”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十代目他喜欢吃甜的!”   狱寺隼人迅速地侧身,一手握拳横在胸前,条件反射地反驳完,忽然感觉好像少了什么,“喂,笹川,棒球笨蛋人呢?他怎么还没来?”   笹川了平:“哦,那个啊,山本好像说他不过来了。”   “什么?!”   在狱寺隼人爆炸之前,笹川已经继续道,“他去scepter4的道场了,最近好像会一直住在那里,时雨金时都带走了,说是如果这边出了什么事再通知他。”   “……”银发少年微蓦地一怔,露出了意外和怔愣交错的表情。   旁边的某位热血白痴还在絮絮叨叨,“不过山本这家伙还真是极限地努力啊!不过没关系,我今天早上起来也极限地锻炼了,一定不会输给他的……”   “……”   不远处,reborn的目光扫过微微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狱寺,唇角轻轻挑了挑。   “真是让人羡慕呢,reborn先生。”旁边一个清冽华丽的声线带着些微的笑意说道。   “呵,阿纲的这些成员还差得远……还要谢谢你了,宗像,答应让山本武在scepter4训练这件事。”   宗像礼司轻轻笑了笑,“这只是出于我本人对这位少年的欣赏,reborn先生并不用在意。”   在这个没办法和游戏内的人联系上的情况下,守在监控室里的人除了干着急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确,这个道理谁都能想到,但这种时候想要时刻确认自己重要人的安危也同样是人在紧张担心情况下的迫切需求。   谁都无法对这样的心情作出谴责。   但,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的现状,从无用的焦虑中清醒过来,认识到差距然后冷静地去做自己现在能够做的事——这样的行动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的。   那个名为山本武的少年不但清醒得比所有人都早,而且一醒过来就立即去做了。这份在危机关头的冷静和沉稳,才是常人身上难以出现,也是真正让他欣赏的品质。 第101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三)   当天晚上, 游戏内。   处于深秋时节的伦敦天黑的格外早, 晚饭之后没过多久, 玻璃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来。   从下午就开始聚集的阴云阴沉沉地压在天幕上, 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褚星秀树一拉开大门就被迫不及待灌进来的寒风吹了个趔趄。   “哦呼,谁把窗子打开了……哦,孩子你要出门吗?”   哈德森太太诧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褚星秀树回过头,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平日里小少爷式的骄矜完全不同的,温和的笑意。   “嗯, 有点事出去一下, 很快就回来。”   “这个鬼天气,很快就会下雨了, ”房东太太闻言风风火火地扭头钻进杂物室, “你等等, 我给你拿一把伞。”   “不用了哈德森太太, ”褚星秀树在门口叫住了她,“在下雨之前一切就会结束了。”   “嗯?”   哈德森太太扶着杂物室的门框回过头, 一阵风吹来将房子的大门重新带上, 门口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突兀的茫然, 直愣愣地呆在原地。   好一会儿, 哈德森太太回过神。   “奇怪, 我怎么站在这里?”   她低头看看自己握着的门把手, 诧异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重新关上杂物室的门, 哼着歌扭头回了厨房。   .   二楼的书房。   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却并没有多少收获的孩子们再次聚集到了这里。   江守晃张开四肢把自己摊在椅子上,双眼发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旁边是反省了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后,比他更呆的泽田纲吉。   两个白天一天没干什么正事的少年组成了自暴自弃小组,愁云惨淡地无语凝噎。   靠近壁炉的长沙发上,泽田弥小萝莉没注意到亲哥正处于生无可恋的状态十分钟了,还在抱着白天没看完的小说继续。   她看完了面前的一页,准备往下翻时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整了。   “柯南。”小萝莉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睡着的人,“快点起来啦,八点钟了。”   “嗯……”   旁边的人似乎处于深眠状态,被喊了好几声才从鼻腔深处震出一声又轻又低的音节。他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坐直了身体,眼睫重新抬起时,湛蓝色的眼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清醒。   “我有事要说。”   环视一周后,柯南开口道。   其他人下意识将视线投过去,然后半天没等到他下一句话。   黑发少年皱着眉看着他们,“在此之前,褚星呢?”   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这才发现他们中间好像少了一个人。   “他刚刚还坐在这里跟我说话……”泽田纲吉从沙发上坐起来,茫然地左右找了找。   大概是白天累到了,晚饭后褚星秀树在他旁边坐了好一会儿,还跟他聊了点他家里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独生子的原因,他对泽田纲吉兄妹小时候的生活很感兴趣,听得很入迷。   但是总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说,可是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有点迟疑地把这句话按捺了下去。   “我想起来了……褚星他刚刚好像说要去找哈德森太太问点事情,然后就下楼了。”一旁的江守晃回忆了片刻,似乎终于从记忆中捞出了这么个细节,举手解释道。   江户川柯南:“那就先把他找回来再说吧。”   众人纷纷“哦”了一声,江守晃自觉站起来下楼去找人。   正对沙发的壁炉中火焰跳跃,燃烧的木材发出“哔啵”的声响,配合着室内明暗合适的灯光,适宜的温度,有种格外催眠的效果。   目送江守晃出门后,泽田纲吉重新摊回椅子上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柯南问,“对了纲吉哥,你的父亲那边除了透哥还有其他亲戚吗?姓泽田的。”   “听reborn说好像还有个远房堂妹,”泽田纲吉下意识睁开眼看过去,说完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令人误解,“我父亲的远房堂妹,不过我没见过。”   江户川柯南:“是吗,那泽田叔叔那个远房堂妹叫什么名字?”   泽田纲吉:“……不知道。”   柯南:“……”   棕发少年羞愧地捂住了脸,“对不起,不过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我还有个堂姑的。”   柯南:“……”   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某只萝莉提到那个黑衣组织的家伙的时候好像也用类似的语序造过句。   刚刚从他脑海中路过的萝莉本人回过头,投过来一个无奈的目光。   没办法,我家的亲戚都是这样一个一个突然蹦出来哒。   她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这样说。   江户川柯南:“……”   “我说啊,”他终于忍无可忍的说,带着真诚的疑问,“许多年不联系,之前完全不知道存在,却在多事之秋忽然蹦出来——这样的亲戚你们都不觉得有问题吗?”   泽田纲吉、泽田弥:“……”   两兄妹好像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脸上齐刷刷出现了茫然的表情,相互对视了一眼。   “啊,你这样一说,”棕发少年有点呆地道,“确实好像很可疑呢……咦?!!!!”   他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双腿一缩,抱头蹲在了沙发上,表情空白地懵逼道,“等、等等,但是我觉得透哥是好人啊,还有远的堂姑也是……虽然我好像没见过她……”   柯南:“……”   用“好人”来形容那个黑衣组织的家伙,你认真的吗?   “而,而且……”泽田纲吉在混乱的思绪中晕头转向地乱窜一遭,忽然灵光一闪,找到了关键节点,“其实这都是爸爸的问题吧?!他从来都没跟我们提过自己还有什么亲人啊,连祖父祖母我和弥酱都没见过,小时候还骗我说他跟中国神话里的那只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相比之下,他旁边的泽田弥小萝莉就十分淡定了,还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而且我连爸爸都没见过呢。”   泽田纲吉:“没错!弥酱出生之后那个男人就没有回来过了!”   他说着说着好像越发坚定了信念,“总而言之,一切都是爸爸的错!别说弥酱,连大哥都没见过爸爸!白兰就算了!果然我想劝妈妈改嫁的想法是正确的,毕竟我和弥酱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大哥也不是!白兰就算了!”   江户川柯南:“……”   不,你是不是真的忘了?赤王周防尊他真的不是你们亲哥啊?白兰就算了……虽然他也不知道白兰是谁。   …………   主控室内,旁观的众人听着这段彭格列家的家族秘辛默默无语。   不,用“辛密”来形容感觉太小题大做了啊,完全没有神秘可怕的黑手党的逼格啊!   话说回来纲吉君和弥酱的爸爸居然从小就扔下他们不管吗?这么可爱的儿女也能说扔就扔,不愧是冷酷无情的黑手党啊!   与此同时,有诸多隐蔽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悄悄投向了正抱臂靠在墙边上,虽然一句话不说但依旧散发着巨大存在感的赤王阁下。   旁边的八田美咲欲言又止。   “尊先生,该不会……”   看着他一脸“居然是这样!”“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想问什么又怕冒犯到他们王的纠结表情,十束多多良捂着脸侧过头去几乎要笑出声来。   “八田,你是不是忘了,KING虽然是弥酱和泽田弟弟的大哥,但是,也属于半途冒出来的哦,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呢。”   八田美咲:“?”   八田美咲:“!”   哦,好像是哦。他终于恍恍惚惚地想起,泽田兄妹跟他们家大哥的相处方式越来越像一家人,而远在并盛的奈奈夫人也从来没忘记过自己在东京还有个大儿子,于是他们差点都忘了泽田兄妹的爸爸并不等同于王的爸爸啊!   例行加上一句……白兰就算了。   .   游戏内,柯南长叹了口气。   他一手扶着额头,想不通话题是怎么偏到这里的。   “不,仔细想想,好像先跑偏的是我……算了,我其实只是想问,你对你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堂姑有什么了解吗?比如她是不是有个儿子之类的?”   泽田纲吉一愣,终于从一提到那个不靠谱的爹就自动进入的过激状态下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柯南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他还是努力回忆了一下,“我想想,我不知道堂姑有没有儿子,不过reborn倒是跟我提过她好像离过婚,她的前夫就是‘茧’这个游戏的负责人,坚村……坚村?”   “坚村忠彬。”   “哦,对,就是坚村忠彬……诶?”   泽田纲吉诧异地抬头,对面的小少年表情平静,语气没有半点停顿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我知道了,果然是这样。”   泽田纲吉:“?”   带着满脸不明白对方知道了什么的茫然表情,他听到自己的妹妹在旁边轻声嘟哝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泽田纲吉:“???”   不是,原来是怎么样?什么意思?只有我没有加入聊天群吗?   这熟悉的感觉……果然没有了江守晃最懵的就只有他了吗QAQ   说曹操曹操到。   他刚想到某个总是好心地给他垫底的小胖子,书房地门就猛地被推开。楼梯拐角的风从门口灌入,他刚刚想到的人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出现在门口。   并且一进门就大吼道,“……大小姐不好了!”   “……”忽然就被“不好”的泽田弥默默放下茶杯,困惑地看向他,不知道这又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很好呀?”   “不,不是,那个,是褚星!褚星消失了!”   江守晃喘了两口气,似乎这才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重新找回了重点,急忙改口道。   他脸色苍白,说话几乎语无伦次,让室内的众人也不由得慎重了几分。   “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江守晃扶着门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楼下没有找到褚星的人,就去问了哈德森太太。可是哈德森太太听完后非常惊讶地问我……”   他的瞳孔微微睁大,好像再次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她问我‘褚星是谁?’”   “!”   江守晃用努力憋住的哭音继续道,“而且,而且因为我们这段时间在这里借住,哈德森太太不是还特意准备了我们的餐具吗?我带着她去厨房找,属于褚星的那套餐具也消失了,隔壁房间里他的衣服也不见了……怎,怎么办大小姐……”   .   褚星秀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略微蜷缩着身体走在伦敦的街道上。九月末的夜风掺杂着深秋的寒意,被伦敦常年湿冷的天气渲染,吹在人脸上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嘶,好冷……算了,还是就这样吧。”   脑海中调节一下周围温度的念头刚刚升起,又被重新按下去,少年走在路上轻声嘟哝,“还是这样比较有真实感,最后一点时间了,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任性一点……”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脚步顿了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贝克街。   “希望他们晚点发现吧……”   话虽如此,他其实不太抱多大希望。   白天在河岸边的时候,他就感觉柯南好像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江户川柯南,不,应该说工藤新一这个人,在他见过的所有人类中聪明程度能够排到前五。他似乎天生就具备着侦探特有的敏锐到极点的触觉,能够一眼看穿被掩埋在最底下的“真实”。   同样是高智商,对方擅长的领域正好是他最不擅长的地方。   或许,如果当初是他处在“泽田弘树”的境况,会有跟他完全不一样的结局吧。   “到头来,我还是只会用最笨的方法啊。”   望着那点距离不远,对他而言却已经遥不可及的灯火,他轻声喃喃,“我出门了,哥哥,小妹。”   身后呼啸而过的夜风卷起几片萧索的落叶,褚星秀树回过头,继续朝东端城区的河滩走去。   入夜的伦敦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不知道是不是气温突变的原因,这天晚上的雾气格外浓。他刚来到河滩附近,就发现前路已经被白茫茫一片的浓雾笼罩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雾气中缓缓走了出来。   在看到对方的脸的瞬间,褚星秀树忽然怔住。   “你是……” 第102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四)   马车奔驰在夜晚的伦敦街道上。   因为车上的客人要求速度越快越好, 赶车人只能放弃了舒适度方面的控制,几乎以横冲直撞的架势朝着目的地冲去。   坐在车里的人必须扶着座椅, 用最大的力气将自己固定在位置上,否则一不小心随着马车的一个转向就会被惯性甩出去摔成一串滚地葫芦。   周围的空间好像都在随着马车摇晃,奔腾在空旷道路上的急促马蹄声好像踩在人的心上。   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泽田弥睁开了眼睛, “在那个方向。”   她伸手往东面指了指,正是他们现在要去的目的地。   柯南:“果然去了东城区吗……”   马车的车轮不知道碾到了哪枚石子, 连带着车里的人被颠得一起共振。泽田纲吉一手抱紧妹妹, 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弥酱,柯南, 褚星君他大半夜去东城区做什么?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泽田弥回过头,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少年秀气的娃娃脸透着一股不太正常的白, 眉心紧拧着几乎写满了忐忑。   “尼酱。”她垂下手,握住了少年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 “……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轻得像飘落的鸿羽,被马车颠簸的杂音覆盖,泽田纲吉显然没听清楚, 诧异地低下头, “弥酱你说什么?”   泽田弥摇了摇头, 耳边听到江守晃还在向柯南追问。   “江户川, 褚星他大晚上跑出去到底是去干什么?”   她回过头朝那边掠了一眼, 晦涩光线下,柯南的表情比哥哥还要凝重。   毕竟,他是真的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的。   “那不是褚星,”他沉声说,“准确来说,他不是我们在游戏外见过的那个褚星秀树,他真正的名字叫做泽田弘树……或者说,诺亚方舟。”   “!!!”   无论是提问的江守晃还是恰好注意到了那边的泽田纲吉,骤然听到这么一句意料之外的台词,表情全都呆住了。   “从我们进游戏开始,他就消无声息地取代了褚星的位置,我们在游戏内认识的一直都是他。有游戏的控制权,改变一下自己的外表不是问题……”   “可是一直以来褚星……不,弘树他不是也帮了我们很多吗?”泽田纲吉好像骤然回过神,急忙抢白,“我总感觉他应该不是什么坏孩子……”   “……他的确不是坏人。”柯南意外地没有反驳他的话,微垂着眼低声说道,“诺亚方舟是那个开发出了DNA追索系统的天才少年泽田弘树的遗作,他在完成了这个可以自主成长的智能AI之后就自杀了。诺亚方舟继承了他的意志,说是他在网络中遗留下来的□□也不为过。”   “他最夺取游戏控制权的初衷,的确是出于对日本这个腐朽僵化还延续着古时世袭罔替制度的社会的不满,但也未尝不是希望在经历了这个遭遇之后日本的下一代能够有所改变,不再像他们的父辈一样继续腐烂下去。”   泽田纲吉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旁边表情呆怔的江守晃,“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那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伤害我们吧?”   “初衷或许的确是这样,但是你忘了吗纲吉哥,这个游戏已经失去控制了。”   江户川柯南终于抬起头,摇晃的灯火下他的眼瞳仿佛藏着一抹晦涩的阴影,“就连诺亚方舟都没办法停止游戏把我们放出去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他肯定是不想伤害你和弥的,所以这个时候他能怎么办呢……”   “……”   摇晃的车厢里响起柯南永远冷静的声音,像某种对于结局的宣告。   “作为泽田弘树意志的延伸,他想要打破这个牢笼,只能采取和他一样的办法……自杀。”   “只要作为载体的诺亚方舟崩溃了,这个世界没办法延续,我们就都能从这个牢笼逃出来了——他肯定是这样想的。”   “纲吉哥,你要阻止他吗?”   车厢中陷入一片死寂,除了马蹄继续往前奔腾的脚步声,连车里的众人的心跳都好像骤然停摆了片刻。   泽田弥抬头去看自己的哥哥,他脸上是错愕和震惊交织的茫然之色,残酷的真相如沉重的山峦般砸在面前,他甚至还没能从中缓过神来。   如果放任诺亚方舟牺牲自己,这个危险又可怕的游戏就能结束了,他们、连带着无辜被牵扯其中的那五十多个孩子都能够安全得救。   说到底这件事也是诺亚方舟自己惹出来的,说到底他也并不算真的生命,他们都没有强迫他,为了活着的五十多条性命,他自己选择了牺牲,他们甚至都不用为此感到自责,因为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完美的团圆结局不是吗?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甚至不用是坏人,只是品德不那么完美有一点点自私的普通人,大概都会这么想。   但是……   小萝莉握紧了身边少年的手,仿佛想要给他鼓励和勇气。   哥哥不会的。   他绝对不是那种可以理所当然地看着别人为了自己牺牲的人,他不是会把沉重的责任扔给其他人,自己缩在一旁当鸵鸟的人。   就算别人不觉得这是他的过错或责任,但他自己一定不会这样想。   他不可能同意,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所谓“圆满结局”。   “……我要阻止他。”   她听到了少年和他一贯柔软的性格不相符的,斩钉截铁的声音,“抱歉柯南,我一定会带着你们通关这场游戏,但在此之前……我有话想要对弘树说,我有必须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这样是不对的。   她看到哥哥澄澈的眼瞳在这样坚定地说着,这个必须有人自我牺牲才能到达的结局绝对是错误的,他们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远没有到必须对困境妥协的时候。   “所以柯南、江守,抱歉不能就这样结束,我要去找他,所以……额,那个,柯南,能不能请你……”   虽然最开始语气十分强硬,但说到后面果然就重新软了下来。   晦暗的光线下,谁都没注意到被小心翼翼地拜托的黑发少年轻轻勾了勾唇角。   “你不用觉得抱歉。”冷静的声音打断了泽田还没说出口的话。   泽田纲吉一愣,还没来及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黑发少年抬起稚嫩的脸,笑得十分天真地说,“我们现在本来就在去找弘树的路上啊。”   “啊?”   “我也觉得不能就这样抛下同伴不管呢,对吧江守?”   “啊?额,哦……”   忽然被提及的江守晃晕晕乎乎地点点头,他像是已经被过于复杂的信息量堵塞了中央处理器,努力尝试重启了好几次失败后,已经自我放弃了决定不再难为自己的脑容量,大家怎么说就怎么做。   于是,在全体无异议的情况下,马车继续奔着原定的目的地驶去。   .   马车将他们送到东城区靠近河滩的街口就离开了,见他们几个小孩大半夜往这边跑,好心的车夫还提醒他们这里偶尔会有流浪汉聚集,要小心危险。   和车夫道了谢后,几人走出城区向着城外那条河走去。   河水特有的臭味远远地就被夜风送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靠近河滩这边几乎没什么人居住。   身前身后皆是一片漆黑,雾气又太浓,只有手里的提灯照亮了面前方寸大小的土地。再加上周围过分安静,走在路上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显得气氛愈发诡异,半晌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地起了个话题。   江守晃:“柯南,你怎么知道褚星他是来了这里啊?”   泽田弥正牵着哥哥的手留意脚下的石子,闻言也抬眸看了一眼。   被问及的江户川柯南提着灯走在最前面,“我上午来重新查看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在这里遇到过他,这里是整个世界异变的起点,他应该也意识到了,只有在这个作为源头的地方,他才能准确把受诺亚方舟控制的世界和产生异变的世界分割开,然后安全地把我们送出去。”   “起点在这里?”江守晃露出了纳闷的表情,继续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柯南头也不回地扔下一个炸雷,“因为这里是杰克出生的地方。”   “?!”   不等被炸翻的众人追问,走在最前面的柯南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觉不觉得风里的气味有点不对?”   被他提醒,众人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夜风中最清晰的还是什么东西腐烂发臭的味道,明明气味不算太浓就是没办法随意忽略过去,像沉积在河底下的淤泥,一旦踩进去只会越陷越深。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萦绕不散,而且越来越浓的……   “血腥味?!”   泽田纲吉、江守晃还有江户川柯南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拔腿就朝血腥味传来的源头——城外的河岸跑去。   “完了完了该不会来不及了吧?!”江守晃的声音听起来要哭了。   柯南在前面飞快地说,“不,如果弘树已经死了我们早就被弹出游戏了,除非他来不及做这件事或者……”   一句话没说完他突然被脚底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借着手里的灯光一低头,后面的声音骤然湮灭在了喉管中。   他的突然停下导致后面跟着他跑的几人一个急刹车,泽田弥和她哥同时刹车成功,倒是跑在最后面的江守晃小胖子判定失败,被惯性带着往前一滚撞在两人背上,原本已经站稳的银发小萝莉被意外袭击,差点往前扑在地面上,还好被旁边反应迅速的柯南一把拽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比方才浓烈数百倍的血腥味猛地灌入了她的鼻间,几乎要凝成实质将空气都挤占出去,与此同时一具残尸骤然出现在被灯光照亮的视野里。   那是一位女性,血污下的妆容浓艳几乎看不清五官,在这个寒风萧瑟的夜里她依旧裹着一条并不能挡风的长裙,饱满的胸部还奢侈地从裙子领口挤出了大半——几乎是看一眼就能猜到她的职业的着装。   她像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被随意扔在河滩上,鲜血尚未凝固,双腿以上胸部以下的画面极其残虐。   泽田弥只看了一眼就被身边人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爱丽丝通过契约传达到脑海的声音。   她的语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弥,快跑!有人刺激到了杰克,她正在大开杀戒!我快要拦不住,唔……”   爱丽丝?! 第103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五)   泽田弥在脑海里呼唤了好几声, 那头却再也没传回来回应, 她只能通过契约判断对方似乎并没有出事,只是和她的通讯被拦截了。   可是,杰克大开杀戒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睛还被柯南遮着看不到面前的场景,但方才的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人判断出造就了这桩惨案的凶手是谁,“是开膛手杰克做的吗?”   柯南:“嗯……”   “还记得我们之前对开膛手杰克的行为的推测吗?他之所以杀人,而且只选择□□动手,是因为他的妈妈也是□□,他想要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里去。”   他在夜风中轻声开口, “什么样的地方会让人执着地不顾一切想要回去?”   江守晃满脸茫然,泽田纲吉倒是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 “家?”   “那么什么人的家会是母亲的子宫?正常人思维中的家不是出生成长的地方吗?”   柯南平静地继续,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和悲伤。   那点悲伤像一条隐蔽的线,将泽田弥脑海中零零碎碎的线索逐一串在了一起, 那个让人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的事实像潮水退去后的丑陋礁石被留在了光秃秃海滩上。   她想到的东西,身后的泽田纲吉显然也同样想到了。   “……”他怔怔地张开嘴的时候差点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 开膛手杰克的真身是……”   “是没能出生的孩子们的怨气生成的恶灵。”   柯南代替他把话说了下去,他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浓雾,远远地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他顿了顿, 抬步往前面走去。   “伦敦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非常多, 这个时代的避孕措施没有现代完善, 再小心也有失手的时候。那些意外被怀上的孩子们, 从一开始就被舍弃了, 被打胎下来扔到了这条河里。”   “这里就是整个世界变异的开始,也是开膛手杰克‘出生’的地方。”   那些原本是被害者的孩子们,就是从这里开始,转变成了手染血腥的加害者。   河滩上的尸体不止一具,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晚上忽然有这么多人跑到这个偏僻地方来,为什么开膛手杰克毫无预兆地就在这里杀人。   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被发现,柯南说出的那个真相就愈发鲜血淋漓。   前方的雾气越来越浓,雾气里的影子随着距离的拉近也逐渐清晰,直到最后,一个娇小的人影披着满身血腥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泽田弥停下了脚步,她浅色的眼瞳清晰倒映出了来人的影子,哥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遭雷击般不敢置信的语气。   “是……你?!”   雾气中,那个手里还拿着两把匕首的小女孩茫然地朝他们歪了歪头。   像第一次跟她学的那样。   对方破烂的斗篷衣摆俨然泡在了血里,长到几乎遮住眼睛的粉色的碎发下是一张白天还见过的面孔。   原来她不是什么出生在贫民窟的可怜小女孩。   原来她就是开膛手杰克。   原来……她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幸运地,得到出生的机会。   泽田弥沉默着看着面前的人,听到艰难地再次和她连接上的爱丽丝在脑海里急促地说,“刚刚有不少人跑来河边扔下来被打胎下来的孩子,杰克被刺激到了。弥,我不一定能拦得住她,快走!”   “……妈妈?”被称为开膛手杰克的粉发小女孩懵懂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妈妈,你是来找杰克的吗?”她的脸上扬起一个开心的笑,“太好了,我们刚刚准备去找你呢,妈妈自己就过来了。果然妈妈是不会丢下杰克的……”   “……”   泽田弥沉默了片刻,在脑海中轻声说,“对不起啊,爱丽丝,我现在不能走。”   那边的爱丽丝好像有些不解,疑惑的情绪随着契约的波动一并传了过来。不过她疑惑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道,“弥想做什么吗?那我来帮你吧。”   “谢谢你,爱丽丝。”   和她道完谢,泽田弥重新抬起头。   对面的小女孩手里的匕首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血光,她乖巧地看向她,如果不看她周身的血污和地上的尸体,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了。   泽田弥慢慢走过去,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抬起,擦掉了她白嫩的脸颊上沾上的血污。   杰克在她的手心蹭了蹭,用懵懂的目光看过来,又喊了一声,“妈妈。”   “……”   泽田弥低低垂下了眸。   这时候她听到了身后一声惊叫,“褚,褚星?!”   是江守晃。   声音中的震惊和惶恐让她回头看去,只见到提灯昏黄的光线下,柯南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围到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前,黯淡的光线照亮了那张半隐没在雾气中的脸,正是褚星秀树。   缓缓收回在对方脖颈旁试探的手,半跪在地上的柯南回望过来,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那是妈妈的朋友吗?”   她听到了杰克的声音,“抱歉呀,一不小心就杀掉了。”   “……”泽田弥回头看向她,“为什么呢?”   “因为杰克很生气啊。”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看过来,口中说着残忍的话,语气却像只是捏死了一只小虫子般轻巧。   她看过来的目光依旧是依恋的,好像真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样,眷恋地低声呢喃。   “因为很多人都把杰克丢掉了。”   “不过现在杰克很开心哦,因为妈妈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了,原本还打算如果妈妈不听话就杀掉……”   “嘻嘻,妈妈会听话的吧?妈妈会爱我们的吧?”   “……”   她清澈的碧色眼瞳像一汪深潭,穿透看似澄澈的潭水,泽田弥一眼望进了潭底。那里堆积着漆黑噬人的淤泥,底下埋着不见天日的骸骨和亡魂。   那是不该被延续下来的错误。   是名为开膛手杰克的恶灵被彻底扭曲掉的认知和她眼中的现实。   “我不是你的妈妈哦,杰克。”   良久之后,泽田弥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大小姐?!”   江守晃惊慌的喊声在身后响起,泽田弥没有在意,目光依旧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杰克:“妈妈?”   她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脸上的笑容一滞,露出了迷茫而委屈的表情。   泽田弥再次重复,“我不是你妈妈。”   杰克睁大了眼睛,须臾,她的眼眶泛起了红,“妈妈……不要杰克了吗?”   “我不是你的妈妈。”   然而银发小女孩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可以把这句话重复无数次,直到她听懂为止。   “杰克,明白了吗?你没有妈妈,你是从无数婴儿的怨气中诞生的恶灵。”   杰克:“……不是。”   她急切地盯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们是妈妈的孩子,妈妈还答应给杰克……”   “杰克。”   她的话再次被轻柔而坚定的打断了。   泽田弥认真地看着她,“你是恶灵,没有妈妈,我也不是你的妈妈,听懂了吗?”   粉发少女呆住了。   “不对……”   像是不愿意承认事实的小孩子一样,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死去的孩子们没有得到过温柔的教导,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自己旋转。   好像只要自己不同意,只要固执地坚持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啊!!!”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呢?”   “我知道了,只要回到妈妈肚子里,妈妈就算不愿意也会继续陪着我们吧。”   “好的,就这样做吧。”   “等着我们啊,妈妈……”   雾气再次浓郁,寒光一闪,那两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再次出现在了杰克的手里。   刺骨的杀意如潮水般爆发出来,被抛弃的怨念凝结的恶灵自顾自地下定结论后,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弥酱,小心!”   泽田纲吉迅速地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往地上一滚,躲开了杰克的攻击。   橙红色的火焰在夜色中亮起,他的眼瞳顷刻间被火光染成了淡漠的浅金。   “弥,把爱丽丝叫出来保护你。”   只留下一句叮嘱,宛如人格切换的少年闪电般冲了上去和杰克战到了一起。   另外两人只慢了一步,连滚带爬地穿过满地尸体,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了泽田弥身边。   “弥!”   “大小姐你没事吧?!”   泽田弥冲他们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正在交战的杰克和哥哥身上。   开膛手杰克的动作非常快,配合着遮蔽视野的雾气,简直像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朦胧的夜色中,只能偶尔捕捉到一抹飞速掠过的寒光。   “杰克的阶职是Assassin,”披着银色长发的娇小身影在泽田弥身边勾勒出来,“是专职战斗和暗杀的英灵,在隐蔽行动和速度方面有专长,特别是在夜晚和大雾的天气能力还会得到加强,非常非常危险。”   泽田弥轻轻摇了摇头,“哥哥可以的。”   如果是其他类型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隐蔽和速度,她哥哥可以说是被这方面的顶尖人物亲手训练出来的……或者说亲手摔打出来更合适。   众人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向战场中心。   橙红色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棕色短发的少年垂手站在原地,侧影清俊挺拔,像一抹照亮夜色的光源。银色的刀光带起的风擦过他额角的碎发,泽田纲吉倏然抬手,从极静转到极动只有一个刹那,电光火石间架住了杰克从身后袭来的攻击。   粉色短发的少女狠狠咬了咬牙,身体灵巧地往后一跃再次退回雾气里。   她像日本传说中以风的姿态出现的妖怪镰鼬,甚至速度比风更快,连目光都追不上她的身影。   银色的刀光不断在夜色中穿梭,携着狠厉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但每一次都被恰到好处地挡住。   简直像是早已预知到了她的行动一样。   凭借速度和有大雾遮掩的隐蔽行动一向无往不利的英灵,终于在今天撞到了铁板。   “为什么要阻挠我们和妈妈的团聚?”   雾气中传来了小女孩幽幽的声音,天真稚嫩,还带着一丝泣音,仿佛站在此处的泽田纲吉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杰克再次没有妈妈?”   棕发少年平静地站在原地,视线缓缓扫过面前的浓雾,“弥不是你们的妈妈。”   “不对!她就是!她就是杰克的妈妈!”   像得不到糖就坐在地上大哭,反复重复自己的要求不理会任何解释不断否认事实的孩子,是比这更加固执更加扭曲的偏执。   “你们抢走了杰克的妈妈,去死吧!!!”   爆发的杀气如冰寒刺骨的潮水,携着飒然风声冲刷过来。   “……完全说不通吗?”   泽田纲吉淡漠地垂下眼,双手在胸前抬起,手腕翻转,大拇指轻轻触上另一只手的指关节比出了“零地点突破.改”的起手式。   “果然还是打一架再说吧。”   与此同时,被愤怒刺激的杰克也开始动真格的了。   “从此开始即为地狱,我们为火、为雨、力量……解体圣母(Maria the Ripper)!” 第104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六)   十九世纪末的伦敦, 工业发达, 经济昌盛,大英帝国的黄金巅峰,却是一个贫富阶层之间差距宛如天堂和地狱的时代。   有钱人在纸醉金迷中醉生梦死大肆挥霍,而住在贫民窟的穷人却连肚子都无法填饱。   每天都有孩子被抛弃,每天都有还未降世的婴儿被否定出生的权利。   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丑陋的噩梦一般的世界,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牺牲品。   没有人期待他们,没有人引导他们, 就算偶尔得到了一点火星一般微弱的温暖也会很快褪去温度成为冷冰冰的余烬。   膨胀的怨恨,被抛弃的伤痛, 孩子们在日复一日的祈盼救赎却得不到回应的绝望中生出了变质的恶念,以开膛手杰克的传说为载体的名为杰克的恶灵就此出生。   他们拒绝承认自己已经被抛弃的事实,不断地寻找自己的母亲, 想要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想要重新被生出来。   ……   这就是杰克的本体,也是她的宝具“解体圣母(Maria the Ripper)”的由来。   “虽然你好像很有道理地解释了但是我完全听不懂啊!”   江守晃在潮水般的杀气和横扫而过的风压冲刷下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 抓住柯南的手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一边忍无可忍地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吐槽)。   “说到底宝具又是什么东西啊?我只感觉这个BOSS目前像是能量条刷满当场开无双了啊!”   战团中心此时的战斗场面激烈到几乎要让人怀疑人生,至少以正常人的动态视力只能看到橙红色的火光拉成流星不断在河滩上闪过, 简直像是战斗双方都在用瞬移技能对拼, 对围观群众极其不友好。   “宝具是从者(Servant)的最终武装, 也是被物质化的奇迹, Servant的英雄之证。它是以人类的幻想为骨架构造出来的武装, 通常来自与Servant自身的传说。”   爱丽丝一边用结界把他们保护起来,一边继续解释,“杰克的宝具就是‘解体圣母(Maria the Ripper)’,来自于被抛弃的孩子们的怨念,解放之后会随着三个条件的达成强度循序渐增:第一,目标是女性;第二,场地上有雾气;第三,时间在夜晚。因为对手是男性,所以实际上现在被达成的只有两个条件。”   “所以说servant又是什么??还有……”江守晃震惊地回头看她,“这么说的话她这种程度都不算完全体吗?!”   “是的,而且杰克的宝具虽然外表看起来像匕首,但实质是诅咒,所以物理上的防御能力是没有用的。”   爱丽丝话音刚落,橙色的光影忽然停在了岸边,光亮中重新露出身影的棕发少年一个踉跄,扶着腰侧勉强站稳,一道刺目的血色从他指缝间渗出来。   “尼酱!”泽田弥猛地睁大了一下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哈哈哈……去死吧!”   与此同时匹练一般的刀光划破浓雾,裹挟着黑色秽气的身影紧随其后,闪电般朝着恰恰站稳的少年俯冲而来。   泽田纲吉的眼睫倏然抬起,明亮得和火焰同色的眼瞳中映照出了那抹凌冽的寒光,少年的唇瓣微微动了动。   “缚道之九——击。”   最后一个音节在空气中破碎成亮红色的光芒,如长蛇般弹出,擦着杰克的刀尖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两圈并且猛地往后一拽。   “什……”   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杰克来势一滞,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手一刀削向缠上自己身体的红光,刀尖刚刚触上光芒组成的绳索,更加明亮的如月光般的光片分别从六个方向弹出来,像一把锁一般束缚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牢牢锁在了原地。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正准备往哥哥的方向跑的银发小萝莉忽然停住,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茫然地喃喃,“……六十一?”   而这时候,一连甩出两发鬼道将对手制住的泽田纲吉已经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双手在胸前抬起,两手指尖和大拇指轻轻靠在了一起,指间高频闪动的橙红色火光像跳跃的星火。   “抱歉,但是请你回去吧……零地点突破。”   倏然爆发的火焰潮水般倒灌而去,剔透的冰晶覆盖上杰克的刀尖并且一路顺着她的指尖迅速往手腕上方蔓延。   隔着跃动的火光,泽田纲吉的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对手惊惶的脸。身体被束缚的情况下她来不及挣脱就迎面对上了这个冻结她全部身体的攻击,像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的小孩子,她幽碧的眼瞳中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开膛手杰克被彻底冻结的身体伴随着一声撞破水面的“噗通”,重新掉回了诞生的河流中。   “……抱歉。”   浓的遮蔽视野的雾气终于缓缓散去,稀薄的月光盈盈洒落铺在回荡着涟漪的河面,薄而亮的清光揉碎在水波里,这条浑浊的河流看起来居然有了几分静谧澄澈的味道。   它原本也应该是清净无垢的,像每个人心中用来堆积遗弃物品的角落,人们把不为人知的、不堪回首的、努力想要摆脱的一切东西扔在这里,任由它们腐烂变质,掩耳盗铃地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够得到清净和安宁,然而最终结果却是被遗弃的黑暗中生出了更可怕的怪物,她走出生出自己的源头,夺去了更多人的生命。   泽田弥静静地望着那条河,在清浅的月光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等待什么。直到前方棕发少年额顶的火焰熄灭在原地一个踉跄,小萝莉终于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哥哥!”   伸手扶住自家亲哥的背,她另一只手迅速地拉开他的衬衣衣摆查看他腰间的伤口。   入目是刺眼的血红,几道丝缕一般的血线滑落下来,顺势滴在了她白嫩的手背。   小萝莉扶在哥哥腰间的手一抖,像是被血的温度烫到了一样。   泽田纲吉觑着妹妹的表情,急忙解释,“那个,其实不算严重,就是看起来吓人了一点……嘶!”   严格来说的确不算特别重,只是被锋利的刀刃擦了一下,但情况十分诡异。黑漆漆的秽气盘踞在伤口边缘,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不断扭动,还试图往伤口里钻,画面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杰克的宝具的实质,诅咒。   泽田弥伸出手,白皙的手指直接按在了那道秽气上。她垂着眸低声念了几句咒文,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迅速合拢指尖往外一抽,然后面无表情地一把将那道诅咒碾碎了。   像碾碎某种讨厌的虫子。   泽田纲吉:“……”   “纲吉哥!弥!”   这时候战场外围的两人一英灵慢了一步终于艰难地穿过河滩跑了过来。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妹妹的表情吓到,泽田纲吉结巴了一下,“你们呢?没有受伤吧……”   江户川柯南:“有爱丽丝的结界保护,我们都没事。纲吉哥你呢?”   “我还好……”   不远处的河流荡起浅浅的波纹,河面上蒸腾起的水雾不知什么时候又将月光覆盖了过去。   哥哥他们说话时,泽田弥回头静静地看向了河水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   几乎同一时间,主监控室。   众人刚从一波兵荒马乱中缓过气来,虽然这种情况孩子们遇到一次危险就会发生一次,但是时刻命悬一线这种事正常人无论如何没办法适应。   更何况这一次的剧情发展简直出乎所有人预料,宛如脱缰的野马,一会儿一个神转折简直像故事即将发展到高潮面临BOSS战,于是该抖出来的包袱全都抓紧时间抖出来一样。   先是被褚星秀树的真实身份炸晕,又被开膛手杰克的真相惊到,一个照面众人想起这不就是白天弥小姐他们在街上遇到的小姑娘,听到她开口就喊妈妈时简直心惊胆战。   毕竟,享受过这个待遇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城郊的墓地达成集合,组织起来都能踢一场足球赛了。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泽田弥直截了当地一句“我不是你妈妈”更让人心跳飙升,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的大人们快吓哭了。   弥小姐,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她妈妈当然你的年龄也不可能是……但是你好歹哄哄她啊QAQ   果不其然开膛手杰克就这样被开了BOSS,接下来的神仙打架大部分人已经看不懂了,脑海中只徘徊着一句话——彭格列的血脉是神!是神!!   他们已经不相信reborn的只教了泽田纲吉一个多月的鬼话了,能够跟开膛手杰克打成这样,说泽田君只接触了战斗一个多月?傻子才信!   总而言之,因为过程过于曲折,战斗过于激烈,直到开膛手杰克被泽田纲吉一发零地点突破冰冻掉回河里,围观的众人擦着满头汗水这才松了口气。并且这口气一松下来就有种精疲力尽之感,好像亲身上阵跟BOSS打了一场的人是他们一样。   监控组的成员双目无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前,目光还机械性盯着面前的监控面板。   随着游戏功能的逐步修复,原有的一些控制权也回到了程序员们手里,白天的时候伏见猿比古带着scepter4的技术人员过来了一趟,以原有的监控王权者们的威兹曼偏差值的系统为蓝本在游戏后台编入了一个可以检测游戏内能量体系的程序。   方才开膛手杰克出现时程序面板上代表能量的数值飙升,一度从代表安全的绿色蹿到危险警告的赤红,所以在围观那场战斗时,在座所有人中监控组的成员压力大概是最大的……因为在他们眼里泽田纲吉俨然是跟核弹打了一架。   “这样的首领也太有安全感了吧?”一个路转粉的程序员双目发直地盯着屏幕喃喃自语,“彭格列家族还收人吗?待遇怎么样?有特长的话能够优先录用吗?不瞒你说我对自己的黑客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为什么是黑客水平啊!你对自己的正式职业也有信心一点啊!!”   大概是紧张情绪叠到最高峰后倏然回落,下属们纷纷放飞了自我,各种意义上都让人想吐槽的背景音中,监控组的组长岿然不动地趴在桌子上,视线直愣愣盯着屏幕,乍一看还以为他在发呆。直到他忽然直起身子,像只睡觉睡到一半被惊醒的猫一样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木村、渡边,重新开启检测,数据不对!”   “嗯?”   其他人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他面前的屏幕,这才发现以河水为中心,代表安全的绿色颜色再次变深,与此同时,屏幕底下标注着能量级的数字在飞快上涨,短短几秒就往前窜了一半。   .   游戏内。   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聚集……   泽田弥的目光看向河水中心,浓浓的雾气从中央蔓延开来,河面上曾经荡起涟漪的地方河水的颜色在不断变深,像是被什么污染了一样将漆黑的颜色不断荡漾开来。   有什么东西要水里出来了。   一阵风从河面上吹过去,正梦游一般听着泽田纲吉和柯南说话的江守晃下意识回过头,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啊?!!!”   伴随着江守晃的一声尖叫,另外两人猛地抬起头,只见到河水中央,一个幽灵一般的娇小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浓雾中。   她像是刚刚从河底淤泥中爬回来的水鬼,短发湿透,黑色的衣摆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她的视线直勾勾盯着站在岸边的人,缓缓张口,“妈妈……” 第105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七)   “你杀不死我的, 妈妈。”   带着怨恨和得意的表情, 河水中再次出现的小女孩幽幽地说。   “这里是杰克出生的地方, 这里是杰克沉眠的地方, 只要这条河, 不,只要这座城市还在,杰克就会一遍一遍被生出来。”   “杰克是这座城市的牺牲品, 是这座城市永远不会死去的幽魂。只要这个丑陋的社会还在, 杰克就永远不会消失。”   “就算再杀我一次也是没用的, 你准备怎么办呢, 妈妈?”   “我们还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哦,只要你愿意把我们接回来,和杰克永远在一起, 我们可以放过你的朋友。呐, 怎么样,妈妈?”   从身后吹来的夜风轻轻拨动着泽田弥肩上的发丝, 她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沉默了几秒。   “杰克, ”银发小女孩慢慢开口, “我不是你的妈妈哦。”   开膛手杰克的表情迅速变了,“不对, 你是我们的妈妈……不对不对不对!”   ……   战斗再次打响。   小胖子江守晃缩在众人背后快要哭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刚刚纲吉哥不是已经把它搞定了吗?难道这个BOSS出了复活甲吗?犯规了吧, 出复活甲的boss绝对犯规了吧!”   在他的惨叫声中, 爱丽丝再次张开结界把几人保护起来, 他们前方泽田纲吉已经和重新出现的开膛手杰克打成了一团。   “果然是像她说的那样, 因为这里是杰克出生的地方吗?”江户川柯南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在队友的惨叫下更被衬托出了种不同寻常的镇定,“因为她出生的根源在这里,所以无论把她打散多少次,只要河底的怨灵还在,她就能重新聚集起来。”   江守晃闻言震惊地回头看他,仿佛被雷劈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正在杰克的复活泉水旁边跟她打?而且这泉水还是不能拆的?!那水晶呢?水晶在哪儿?!”   江户川柯南:“没有水晶。”   “!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这怎么可能打的赢?!GM在哪儿我要举报对面的开挂啊!!!!”   无视了旁边人的鬼喊鬼叫,泽田弥静静地抬着头,视线依旧落在前方的战场上。   “爱丽丝,”她忽然轻声问身边的“人”,“你和杰克还有歌剧院里的那个东西,都是被什么召唤出来的吧。”   爱丽丝回头看她,安静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们,如果赢了就可以实现我们一个愿望。”   “这样啊……杰克的愿望是什么?”   爱丽丝闻言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杰克的愿望一直都是找到她的妈妈呀。”   泽田弥微微垂眸,纤长的眼睫柔顺地垂下像水鸟安静地收敛双翼。   “不对哦。”   爱丽丝:“?”   “笨蛋……”   爱丽丝:“??”   然而小萝莉意外地没有再解释,只是轻轻抬起手放到胸前,指环张开的翅膀恰好被覆盖在掌心下。   【三哥哥,帮我。】   黑暗中,橙黄色的宝石笼上了一层明亮的光,像宝石的中央忽然跳跃起一抹灵动的火星。   一个熟悉的,轻软磁性的声音在泽田弥脑海中响起。   【可以哟,无论弥酱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只不过,弥酱确定要这样做吗?你很清楚吧,只要回应一声,随随便便骗骗她,开膛手杰克就会乖乖听你的话,做你手下最忠实的刀。嘛,如果是我就这样做了,反正被人喊声妈妈也没什么嘛。】   “……”泽田弥叹了口气。   【要是真的这样的话,不就跟那些抛弃她的人没有区别了吗?】   【嗯,的确是弥酱的风格呢……咦,所以我这是微妙地被弥酱嫌弃了吗?】   【是呀,嫌弃你。】   她脑海中响起了一声轻笑。   【但我果然最喜欢弥酱了呢。】   橙黄色的火光在夜色中亮起,泽田弥挂在胸前的玛雷指环忽然漂浮起来,大空火焰像照彻黑暗的光源,指环周围出现了白色羽翼的虚影,随即化作两道流星擦过她的耳际,带起的气流掠过她脸侧的长发。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搭在泽田弥的肩上,在火光中出现的白发少年微微弯下腰,以一种从背后环抱着她的姿势亲昵地把下巴搁在小女孩脑袋顶上,笑眯眯地说:   “所以,不管是我的力量还是大哥的力量,弥酱都随便拿去用吧。”   泽田弥:“……”   先不说你这个出场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把大哥也随便代表了啦?!你问过大哥吗?大哥答应了吗??   .   火光中忽然出现的白发少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白兰.杰索。   在场众人要么完全不知道他是谁,要么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一见到他现身条件反射就露出了戒备的姿态。   只要是对暗世界有所深入的人,太清楚这是怎么样一个妖孽,或者说怪物了。   喜怒随心,阴晴不定,道德、情感、人伦乃至生命……人世间的一切规则在他那里好像都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废纸,把这个世界当成一场可以随意玩弄的游戏,而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是NPC,最可怕的是这样一个彻彻底底混沌恶的人却拥有着能够足以匹配他那个糟糕品性的才能——让人想要一天三万遍痛骂老天爷偏心那种,最终BOSS人设拿得稳稳的。   在地下世界混成连名字都不能提的大魔王时,白兰杰索甚至才不到十二岁。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说不定白兰真的能和上述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一样做到君临整个地下世界,把老牌黑手党家族彭格列都踩下去。   鉴于他在一周目的时候的确做到过这件事,还分别在不同世界做了无数遍,所以上面那个“说不定”其实也可以拿掉。   转折点出现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白兰忽然从地下世界抽身,跑到某个遥远的岛国小镇上,在彭格列的监视下乖乖做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国中生,地下世界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差点以为自己疯了,要么就是白兰疯了。   虽然他并没有因此和地下势力断开联系,毕竟白兰杰索不搞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但比起以前腥风血雨动辄献祭一两个黑手党家族的搞事方式,之后的白兰实在是安分太多——就好像某个失控的程序终于被上了安全阀一样。   泽田兄妹就是他的安全阀,在他们还能继续在他的生活中活蹦乱跳的时候,白兰杰索这个存在就是安全的,处在可以控制范围内的。   ……所以很多知道内情的人完全不明白彭格列本部那几个继承人到底哪里来的胆子跟泽田纲吉争,没看到以前惹过或者没惹过就是单纯让白兰看不顺眼的人最后被整到惨成什么样了吗?   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在白发少年在火光中出现的刹那,在场所有认识他的人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屏幕中的泽田兄妹俩才慢慢地把心放回去。   白兰杰索的两个安全阀都在现场,他应该不会搞什么事吧?   有人还在心有余悸地想着。   望着那个修长的身影,reborn不太爽地“啧”了一声,表情像是原以为家里小孩身边的害虫终于死掉了却忽然发现人家根本没死僵的大家长。   只有并不太了解白兰本性(毕竟他在吠舞罗都是收着的)的吠舞罗众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白兰怎么出现在那里了?他怎么进去的??”   其他人:“……不知道啊。”   但是如果是白兰杰索的话,好像做到什么都不奇怪呢by虽然提起白兰就头疼但莫名又对他充满各种意义上的信心的众人。   毕竟虽然跟白兰杰索做敌人的话会让人想死一万次,但假如他是站在自己这一方,在不突发兴致搞事的情况下这人的靠谱指数简直爆棚。   “King,”十束多多良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们的王,白兰已经失踪很久了,他具体去做什么了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连周防尊都只懒洋洋扔出一句让他们别管。他刚想问自家王知不知道他忽然出现在游戏中是怎么回事,视线转过去时倏然失声。   “King,指环……”   他惊讶的目光中,红发青年漫不经心垂下眸,坠在他胸前的雨之玛雷指环“噌”地燃起火光,缓缓漂浮起来,似乎要和屏幕里小萝莉身上的大空指环达成同步。   周防尊扬了扬眉。   “呵,白兰。”   他的语气并不算意外,甚至久违地带了一点兴致。连眉目间的倦怠懒恹都收了几分,像休眠的凶兽懒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皮,泄出一线薄薄的眸光。   赤之王气场的微妙转变引起了房间另一端的青王氏族们下意识的警惕,秋山冰社正有些不适地望着那个方向,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刀柄,忽然听到耳麦中传来隔壁房间的scepter4监控组成员紧张的大喊。   “秋山!第三王权者周防尊的威兹曼偏差值在持续升高,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   不用秋山冰社难以置信地向对面发出确认,一股热流已经以周防尊为中心点朝四周横扫而开。主控室中的温度骤然飙升,像是有个高温炉心在房间里爆炸,虽然没有火焰,但滚滚热浪的冲击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主控室中不少仪器开始发出高温报警,高频的蜂鸣音交加在一起像是在人脑海中添了一把火。   秋山冰社被烧得大脑都要快转不过来,握着刀柄的手背蹦出了青筋,巨大的、足以致命的危险感在疯狂叫嚣,他几乎拿出了全部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条件反射地紧急拔刀,做出有可能被误会的攻击性行为。   短短几秒的时间,对部分人来说却长得堪比一个世纪,直到青色的光在房间的另一端亮起。青王的圣域寸步不让地张开将自己的所有属下笼罩进去,被保护在其中的众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赤王阁下。”   他们浑浑噩噩中听到自己室长的声音,依旧是冷静有礼的,具有某种穿透力的冷淡,“稍微克制一点吧,这里可不只有你的部下。”   “哦,抱歉。”赤之王懒洋洋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过这差不多已经是克制过的结果了,忍不了就出去吧。”   “秋山!第三王权者的威兹曼偏差值已经快到临界点了,还有为什么室长的威兹曼偏差值也上升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耳麦里同僚的语气听起来要疯了,毕竟如果不在现场只看两方的数据简直像主控室的两位王权者当场开大打了一架一样。   秋山冰社恍恍惚惚地抬起头,隔着圣域冷淡的蓝色薄光,对面同样张开了圣域的赤发王权者神情懒散地站在原地,那枚之前发出冰蓝色光焰的指环已经被取了下来带在了他的右手中指上,一个构造相当复杂长得很像魔法阵的蓝色圆阵悬浮在指环上方,里面不同结构的阵纹正在缓缓转动。   而赤王本人似乎对此并没有在意,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秋山冰社跟着转过头去,游戏画面内,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自己面前那枚跳跃着火焰的指环。   橙黄色的火光迅速在她指间拉长,上下延伸,火焰翻飞间组成了一把明亮耀眼的长弓。同样的圆阵出现在了弓弦正前方,小萝莉一手持弓,另一只手被白兰握着拉住弓弦,从缓缓转动的圆阵中拉出了一只通体赤红还在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箭矢。   箭矢周围的空间承受不住压力,崩开了蛛网般的裂缝,萦绕在箭矢上的毁灭性的气息几乎要穿透屏幕逸散出来。   “撒,弥酱。”   白兰微微俯下身,笑眯眯地将手扶在小萝莉的腰间,望着面前的场景轻笑着说,“瞄准了哦。”   “嗯。”   “嘛,我还是提醒一句,之后弥酱会遇到□□烦的哦,现在在这里把杰克送走可就少了个战力了,不然你还是随便糊弄她一下吧。”   “……”泽田萝莉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糟糕的大人,“三哥哥!”   “好吧好吧。”白兰轻笑着歪了歪头表示妥协,但表情似乎有了一点点困扰,“虽然我很喜欢弥酱这一点啦,但是弥酱一直这么好心烦恼可是会越来越多的。”   不是好心啊。   泽田弥微微抬起头,看向战场中心那道娇小单薄,被黑气环绕的身影。   那孩子都那么努力地朝她伸出手了,至少也要给她正确的回应啊。   这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所以果断地去做就好了。   赤红色的箭矢携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毁灭气息,像划过夜空的荧惑,闪电般破空而去。   “尼酱,让开!” 第106章 泰晤士河的幽灵(八)   那充斥着毁灭气息的一箭, 闪电般划破夜幕,像坠落的星辰,直直撞上了雾气中那个娇小的影子。   汹涌的大火冲天而起, 席卷了一切。   “……妈、妈?”   泽田弥看着被火焰包裹的身影无力地从河上坠落了下去,溅起大片苍白的水花。   一圈一圈的涟漪从河中心荡漾开, 揉碎了穿过薄雾洒落的月光。   “结、结束了吗?”江守晃在后面茫然地问。   其他几人都没有说话,泽田弥手上的长弓渐渐熄灭,玛雷指环重新安安静静地落回到她手心。   她随手将指环重新挂回胸前, 然后缓缓走到了河边上。   静谧的月光下依旧浑浊的河水徐徐淌过,冲刷着岸边的碎石, 有什么东西再次在水下聚集, 墨一样的黑色泛滥出来。   像是再次开启的轮回,从河水中冒出头的怨气重新组成了粉色短发的小女孩,她垂着头坐在河边上, 像失神的人偶, 任由河水顺着身体往下流淌。   “妈妈,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要杰克呢?”   “杰克也可以做个乖孩子的,只要是妈妈的愿望,杰克也愿意去努力的。”   “为什么不要杰克呢?杰克是不值得期待的吗?杰克不值得被爱吗?”   “告诉我啊,妈妈……”   带着空无的表情,小女孩木然重复着,一遍一遍, 与其说是在问着面前的人, 更像茫然又无措的喃喃自语。   直到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指纤细的手伸到眼底, 掌心里是一枚漂亮的星星。   不对,这是……糖果。   杰克表情空茫地抬起头。   站在她面前的银发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干脆替她剥开糖纸递到唇边。   “答应给你的,这次慢点吃哦。”   “……”   小女孩模样的恶灵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但还是下意识低下头,像只小猫一样从她掌心把糖果叼走了。   “你总算冷静下来可以谈一谈了呢。”   泽田弥歪了歪头看向她,有点苦恼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是你的妈妈啊。”   不知道是不是甜丝丝的糖果起到了镇定作用,这一次粉发女孩只是仰着脑袋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像之前一样跳起来疯狂反驳。   “而且,杰克你的愿望真的是找到妈妈吗?”   粉发女孩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恶灵哦杰克,”泽田弥微微垂下眸看着她,轻轻伸出手,包裹着黑色薄纱的指尖轻轻扶过她的额头,拨开两缕快要扫到她眼睛的碎发。小女孩尤带着稚气的空灵声音像涓涓细流,缓缓流入那扇被她努力叩开的门扉。   “恶灵是没有妈妈,也没有办法重新回到母亲的肚子里的……我知道这是很痛苦的事,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就算再怎么去逃避否定也不会改变的现状。虽然很难接受,但不愿意正视现在的人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在我所在的年代和国家,已经不会像这个时代一样,有那么多的孩子被父母抛弃,那么多的生命还没出生就被拒绝。虽然也有不如人意的部分,但大部分的小孩子都能在父母的看护下开心的长大。”   “这样的未来,我想要杰克也看到。”   “所以,就算很难受,就算很痛苦,也要认清现在,然后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啊。只有继续往前,才能真正到达你想要的那个未来。”   粉发短发的女孩愣愣地看着她,猫一样幽碧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像终于穿过雾气落在河面上的月光。   杰克的身影渐渐开始改变,变得更加幼小稚嫩,包裹在身上的战斗灵装也慢慢消散变成一件勉强包裹住身体的破烂斗篷。在她身后,密密麻麻的孩子的灵魂从河水中缓缓升起来,年纪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唯一相同的是面黄肌瘦的社会底层孩童的脸色。   那是此前无数岁月中,被抛弃在这条河水中的孩子们。   他们空洞的眼眸齐齐看过来,跪坐在面前的粉发女孩仰着头看着她,呢喃着轻声问,“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被舍弃的是我们呢?为什么大家都要拒绝我们呢?”   “是我们的错吗?我们不该被生下来吗?”   “错了吗?做错了吗?”   ……   稚嫩又虚弱的,像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向世界就已经凋零在寒冬中的雏鸟的声音层层交叠在一起,宛如河面上荡开的水波。   现场所有人一阵沉默,仿佛悬在心底的那口代表人性和正义的钟被这一声声质问扣响,回荡开的余波让人短暂地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沉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中,泽田弥的声音清淡地响起。   “你们没错哦。”   孩子们齐齐抬头看过去。   在她们茫然的视线中,银发小女孩轻声继续道,“你们没有错,只是比较倒霉。”   倒霉地遇上了不负责任的父母,倒霉地遇到了这个生存艰难的时代。   作为受害者的孩子们没有任何过错,就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一个孩子茫然地抬起头,“所以,我们不是做错了事,所以被世界舍弃的坏孩子,是吗?”   “你们不是,”泽田弥肯定地说,但紧接着道,“但是杰克做错了。”   “……”孩子们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教你们一件事吧,嗯,也是必须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人类做错了事是会得到惩罚,然后努力去弥补的哦。”   孩子们面面相觑,半晌,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慢慢开口问,“我们可以改吗?”   “如果改正了之后,能够看到妈妈说的那个未来吗?”   “大家都不会被抛弃的未来,是真的吗?”   “是真的。”泽田弥认真点头,“你看那边的江守,虽然什么用都没有还老是给家里添麻烦,不还是好好长这么大了吗?家里也没有要丢掉他啊。”   膝盖忽然中了一枪的江守晃:“???”   孩子们齐齐朝对面看过去,大概是这个例子太过有说服力,他们迟疑片刻后,整齐地点了点头。   江守晃:“!!!”   “所以,”泽田弥缓缓将面前的小女孩滑落到肩侧的衣领拉起来,轻声说,“去清赎杰克的罪孽,然后重新投胎去吧,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为你祝福,祝福杰克下一个轮回能够出生在很好的家庭,有真正爱你的父母,遇到很好的人,然后,拥有一个能够自己选择的,美满幸福的人生。”   天空中的月华忽然大放。   第一次,笼罩在河流上的雾气被月光驱散,河面上的孩子们沐浴在温柔的月色中,缓缓地仰头看向天空。   “这一次,我们会是被期待的吗?”他们轻声问。   “会啊,”泽田弥毫不犹豫地回答,“至少这一次我会期待的,期待杰克能够真正成长成一个好孩子。”   孩子们在月光下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一个小女孩第一个往前走了一步,小声开口。   “……谢谢你,妈妈。”   泽田弥:“……”   她像是开了一个头,其他的孩子们纷纷睁着大眼睛望过来。   “妈妈。”   “谢谢你,妈妈……”   ……   小萝莉默了默,“所以说,我说了不是你们的妈妈啦。”   然而那些孩子们却朝她露出了一个纯净的笑容,然后纷纷闭上了眼睛。   像是一场盛大故事的落幕,金色的光点像夏夜的流萤,载着孩子们的灵魂朝天空缓缓升去,宛如一条联通天地的灿烂星河。   星光中,孩子们的身影接连消散,留在最后的粉发小女孩回过头定定地看向她。   “下一个轮回,杰克还能再遇到你吗?”   “唔,我不知道哦。”泽田弥想了想,“有缘分的话,也许能够遇到吧。”   “嗯!我也会期待的,”她稚嫩的脸上终于扬起笑容,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期待能够再次和妈妈遇到。”   一片透明的糖纸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掉下来,泽田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然后愣了愣,“咦?我说了我不是的呀?”   难道我都白说了?   小萝莉站在原地满脸懵逼。   .   以开膛手杰克的传说为载体,从被抛弃的孩子们的怨气中生出来的恶灵终于在月光下消散。   游戏内外一时间寂静无声,旁观了这一幕的众人怔怔注视着屏幕,心中震惊和感慨交错成泊泊热流,缓缓流入被生活麻木已久的心田中。   像旁观了一场悲伤又隽永的故事的落幕,众人心中升起复杂的情感,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但悲伤过后被留下的感情却无疑是正面的,像冬日的阳光艰难跋涉过层层厚重的阴云,向大地洒落温暖的光辉。   毕竟无论过程多么惊险曲折,“有人得到了救赎”这件事,总是值得人欣喜鼓舞的。   “原来如此。”   旁观了这场典型的王道剧目,也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感慨和震撼中,也有理性思维坚如磐石于是很快就从“剧情”中抓出重点的大佬级人物,例如青之王。   “在怨灵的出生地想要杀掉可以无限复活的敌人,基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让她实现愿望后自行消散。”   宗像礼司沉吟片刻,“该说是运气好还是果然不愧是弥小姐呢,换了其他人遇到就是死局了吧。”   旁边的秋山冰社怔了怔,下意识赞同自家室长的话的同时,心底涌出了疑问,“室长,杰克的愿望实现了?弥小姐不是一直都在否认她不是杰克的妈妈吗?”   “嗯?”宗像礼司回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的队员,“秋山。”   “是!”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意问问,难道你还以为杰克的愿望是找到妈妈吗?”   难道不是吗?   秋山冰社的脸上写着这样茫然的反问。   “唔……”宗像礼司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略微失望道,“这样啊,秋山你以后可能很难找到女朋友呢。嗯,这就是现在年轻人中流行的‘注孤身’?”   “……”秋山冰社沉稳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室长你刚刚若有所思的表情就是想到了这个吗?!   先不说这跟我以后找不找得到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室长你就算对下属认真负责也不用负责到这种程度吧?   “注孤身”什么的让下属自己去烦恼就好了,不要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还这么认真地失望啊!!   不,等等,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要“注孤身”啊?!!   ……   以上这波汹涌的吐槽潮水般涌到了秋山冰社的嗓子眼,又被艰难地咽了回去。   scepter4的沉稳担当秋山君,今天依然艰难地维持住了人设。   只是开了个玩笑的青之王望着自家下属忽青忽白的表情,被逗笑了,“秋山君。”   “……是?”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开个玩笑,虽然我觉得作为你的上司秋山君的终身大事我也有必要关心一下,但目前来说还是正事比较要紧。”   “……”   秋山冰社艰难地咽下一口血,见着自家室长神色终于正色了几分。   “关于杰克的愿望,我认为到这里很清楚了。作为被抛弃的孩子们的怨念集合,她真正渴求的不是一个虚假的以谎言为底色的承诺,而是他人的期待与救赎。”   杰克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找到的“妈妈”,不是真的想找回那个抛弃了他们的人,也不是对未曾获得过的亲情的渴望,甚至都不是单纯的对抛弃他们的世界的报复。   那是那些被舍弃、被拒绝的孩子们,在暗无天日的水底下,挣扎地绝望地朝世界发出的一声又一声的求救。   希望获得救赎,希望有人能够对他们报以期待,希望有人能够肯定地对他们说被抛弃也好被拒绝也好,这样悲惨的遭遇不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也是值得被爱的。   漫长的呼唤之后,这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回应。   于是,那个以开膛手杰克为名的恶灵怨气最终消散。   懵懂的孩子们终于意识到他们得到了允许,世界没有继续拒绝他们,他们终于可以去清赎自己的罪孽,然后安心地去投胎开启下一个轮回了。   “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件事的人,以后肯定也猜不出更加复杂的女孩子的心思,所以我才说秋山你以后会‘注孤身’,嗯,还有现场现在才反应过来的诸位也是同样。”   仿佛是对秋山的疑惑的解答,青之王阁下又慢悠悠加了一句,毫不留情地朝恍然大悟的众人膝盖射出一箭。   作为单身直男高度集中群体,现场的程序员和警察们集体一僵,然后默默朝青王阁下投以幽怨的目光。   这种事,就不要说破了啊,青王大人! 第107章 间奏(四)   米花中心医院。   为了安置从米花大厦转移过来的五十多个孩子们, 医院整整空出了两层楼层作为专门的住院室。   这两层楼的安保非常严格,警察和scepter4的成员轮班驻守,还有从土御门家调来的阴阳师们彻夜巡视。空气中除了消毒水, 还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味道。   最中央的病房,监控孩子们身体状态的仪器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常人无法捕捉的嗡鸣, 数据正常,反馈心跳的绿色光点也在屏幕上正常跳动——这大概是唯一可以让人松一口气的部分。   至于其他的,沉甸甸压在每一个人心上的压力, 透过目光全都集中到房间中央那个靠在椅背上的蓝发少年身上来。   而少年本人仿佛自带屏障,不但半点没有接收到这些山峦般沉重的压力, 连坐姿都透着一股无可救药的悠闲和嘲讽——嘲讽当然是其他人的感受, 老实说一句话都不说就能让周围人感觉到自己被嘲讽了,六道骸这也是神技了。   当然,作为有求于人的一方, 即便病房中众人被这种嘲讽感无差别扫射了也无话可说。   墙上的挂钟对古怪而沉闷的气氛毫无所觉, 认真负责地在尽着自己的职责。细长的秒针规律地越过规整的罗马数字, 终于走到了和时针重叠的最上方。   “咔哒。”   像是被这一声轻微得仿佛尘埃落地的声音惊醒,或紧张或期待,各种各样含意丰富的目光交叠的正中心,被冠以重任的某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果目光有热度,这一刻六道骸身下的椅子都能被骤然升温的视线点着。然而懒洋洋掀开眼皮的少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狭长的眼眸含着抹清透凉薄的光, 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实在没办法让人从他的脸色看出端倪。   “骸, 情况怎么样?”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读六道骸脸色”这一高难度选项,也有有问题就直接问的直率少年,例如山本武。   被询问的六道骸一手支着下颚,轻笑一声,以一句话击碎了在场所有人的期待,让交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的温度重新降至了零点。   “很遗憾,失败了哦。”   他轻飘飘地说,语气轻松得像在形容什么无关紧要的游戏,仿佛这游戏上没有沉甸甸压着五十多个孩子的生命的重量一样。   话说回来,六道骸其人从外形到性格无一不是和白兰如出一辙的反派BOSS人设,让他来救人也过于偏离人物故事线了一点,所以最终失败也是可以理解的——个毛线啊!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或许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很不值得信任,像个来骗工资打酱油的惯犯,蓝发少年姑且算是解释了一句,“我的确找到了他们的梦境的地点……真有意思居然全都连接在了一起……但是梦境的外围有很强大的力量看守着,理解成看门狗也行,所以我在外面看一眼就出来了。kufufufu……怎么样,需要我不惜代价强行突破吗?”   说着征求同意的话,六道骸的语气中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浓浓恶意,让人不由得就对他口中那个“不惜代价”几个字产生极为不祥的预感。   “不用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果断拒绝。   因为今晚的行动和山本武同样守在了医院的伏见猿比古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以此时病房中虽然极力克制但依旧连成了一片的失望叹气声为背景,他的表情可以说是不动如山般的冷漠,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甚至语气都是平铺直述。   “按照我们之前的契约,既然你没能够把孩子们从游戏内解救出来,那就还欠一件事。”   六道骸挑了挑眉,“哦呀?我可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并不给他抗议的机会,电脑桌前的黑发少年说完这句话就扭过了头,单手点过键盘,“反正拜托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或者说是你的老本行……”   他骨节修长的手握住屏幕边沿,往身侧一掰。电脑屏顺着力道从他的肩旁擦过,给出了一个面向众人的极佳的视角。   屏幕上是十分清晰的,被夜色笼罩的医院的入口。医院内部的光从画面外洒过来照亮了前方的空地,一旁的路灯正常运转,花坛旁边还违规停了几辆黑漆漆的车辆。   望着这个画面的众人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特意把屏幕转过来是想让他们看什么。   总不会是警告他们医院底下不能违规停车吧?   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刚才脑海中冒出头,平地一声惊雷,刺耳的轰鸣毫无预兆地袭击了所有人的耳膜。爆炸的火焰像朵烟花般在屏幕上炸开,火舌席卷了旁边倒霉被牵连的汽车,翻滚咆哮着的视觉冲击连带着灼热的错觉穿透屏幕滚滚而来。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呆若木鸡中,听到伏见还在平静地解说,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连续熬夜加班的后遗症,他的嗓音中都透着一股困懒,因而话语也格外简单明了。   “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我们被人袭击了。”   众人:“……”   这也过于简单明了了吧?!   然而像所有熬夜加班被工作淹没的人一样,虽然这班是自己主动加的,但并不能缓解因此产生的暴躁,伏见猿比古的嗓音沙哑,语气听起来像是有整吨的□□埋在里面只等一个不明形势的愣头青冲上来引爆(自杀)。他以近乎暴君的态度无视了所有人的疑问,直截了当地将警方的指挥权一并抢了过来。   “各部门警察们守在病房门口不要多管闲事,道明寺,你带特务队员去一楼,爆炸地点不用看了,直接关闭入口开始排查;加茂你带人去守住紧急出口,从现在开始一个人都不准走出这栋大楼;榎本你找院方,另外,土御门家的人在哪儿?再去检查一遍结界……”   与其说是临场反应迅速,黑发少年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早有预料,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出来。在场众人也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只被开头的爆炸震惊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进入了紧张的专业状态。   得到命令的人迅速跑出房间纷纷就位,匆忙的脚步声中,六道骸优雅地一手支着下颚,岿然不动坐在原地,唇边甚至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你早就料到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特意让我这个时候过来的?”慢悠悠地等到伏见安排就绪,他终于开口道。   伏见猿比古头也没抬,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点了几下,面前的屏幕飞快地刷过几行代码然后跳出了一个人的资料。   “把你从复仇者监狱捞出来的人是白兰,他之所以出手帮你是和你达成了协议,比如在他不在的时候替他保护某些人。游戏刚刚出事的时候你就试过进入梦境里将弥带回来,既然她现在还在沉睡说明你当时失败了,所以我早就猜到这一次也不会成功……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我解释完了。另外,我们第一次去找你时你应该就已经知道我的主要目的了,既然你答应来了就好好做事。”   懒得再跟他绕圈子,伏见直接以直白得过分的话语戳破了他和六道骸之间的“聪明人的默契”,随后身体往旁边一让,将屏幕上的信息宛如打开的书本般摊开在身后人面前。   “……”慢悠悠地叹出一口气,六道骸不知是真是假的感慨,“看来伏见君真的很急躁呢,这么直白就没有意思了。”   “啧。”   无视了他看戏一般的表情,伏见依旧以既定的步骤,用冷淡到近乎不带感情的语气介绍道,“你的任务目标——平坂道反,绿王的残党。关于她的个人资料都在这里,今天晚上袭击医院的人就有她,趁此机会对她附身然后假借败退找到绿王残党的所有地下据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曾经用这一招毁灭过北意大利某个黑手党家族的六道骸君?”   “kufufufu……伏见君你使唤起人来真不客气呢。”   “过奖了。”   两人一来一回,完全没有给其他人插嘴的时机。因为没有被安排任务,山本武此时自觉地还留在病房里,他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所以骸今天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啊,我还以为今天事情能够解决呢……嘛,不过想想应该也不会有这么简单就是了。”   “这不就是伏见君的目的吗?连内部的人都不愿意相信特意找这个机会试探,看来政府部门比起肮脏的黑手党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紫色的雾气从六道骸身上弥漫开来,透过雾气传出来的声音带着讽刺的轻嘲,“另外,这群小鬼中有人没有被拉进游戏,我已经把他们叫醒了,算是额外附赠的惊喜吧kufufufu……”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盯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伏见微微蹙了一下眉,“这家伙早就计划好了?”   “啊?额,对哦,骸好像没看你给他的资料,他跟你想到一起,早就看准那位平坂小姐了?”山本武反应过来,“话说回来,他指的没进游戏的人是……”   “诺亚方舟顶替了褚星秀树的身份,所以褚星秀树本人没进游戏,只是单纯地被强制休眠了。”   伏见话音刚落,像给他的话提供佐证一般,两个由带着刚刚清醒的迷茫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在哪儿?”   “……诶?这里是医院?”   ……两个?   伏见和山本眼瞳猛地一缩,同时回过头,就见身后的病床上有人摘下游戏头盔迷迷糊糊坐起来。   一个当然是被诺亚方舟占据身份的褚星秀树,另外一个……   “嗯?”对方茫然地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有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   同一时间,游戏内。   空寂的夜空中云层漂浮,月光只明亮了刹那就再次被阴云遮盖了过去。   河岸边的风越来越大,迎面而来的风息中夹带了沉沉的水汽,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降下。   送走了开膛手杰克之后,泽田弥几人在河岸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看起来这个游戏的主线果然不是杰克。”   收回试探风息的手,柯南在一片寂静中第一个开口道,“纲吉哥,弥,我们先回去吧,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   泽田弥静静面对着河水,视线在浑浊的河面上落了落,这才回首,轻轻点了点头,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爱丽丝慢慢走到她身边来。   “啊,哦。”一旁的泽田纲吉似乎也在发呆,被提醒后这才回过神,从刚刚白兰出现的位置收回目光。少年低头摘下手套,微微顿了顿,这才以尽量克制的声线开口,“那个,秀树……”   “嗯,我知道,城外的北郊我记得有墓园……爱丽丝,快躲开!”   柯南的声线骤然拔高,像一根被拉至极限的琴弦,话音中蓦地透出惊惧。   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眼前骤然划过一道血色的红芒,如流星般撕裂了夜色。   飒然风声在身后坠落,泽田弥猛地回过头,一蓬刺目的鲜血溅落在视野里。   “……爱丽丝?”   “是acher……弥,快逃……”   血红的液体落在了裙角,被一箭破碎灵核的英灵留下最后的警告,在眼前缓缓倒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   “纲吉哥,快让开!”   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下意识提高了警惕挡在同伴身前的泽田纲吉被一把扑倒,险险躲过了朝着他的心脏刺来的匕首。   攻击来自如此近的距离,不是因为敌方杀手的隐蔽能力高到了连他都无法察觉的地步,单纯只是因为……   “……江守?”   泽田纲吉一手撑着地面,几乎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震惊的目光直直指向身后那个微垂着头拎着匕首的少年——刚刚在背后发出了袭击的人,江守晃。   “为什么……” 第108章 圣杯战争(一)   “master,终于不打算装了吗?我早就说过的吧, 这种程度的敌人只要直接动手碾压过去就行了。”   成熟妖娆的女声被夜风远远送过来, 语气是居高临下的蔑视,像蔑视自己脚底下的虫子一样, 声音中还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狂热。   “而且我早就等不及了, 多美丽的孩子, 比年轻时的我还要美丽,这怎么行呢, 比我美的人怎么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呢!来吧, 把你的□□、鲜血、内脏全都献给我吧, 比我还美丽的生物的血能够让我变得多美呢?”   飒然风声贯穿了夜色中的薄雾,众人下意识抬头,终于看到稀薄月色下立于远处房屋顶端的人。   她长长的裙摆被夜风撕扯,像翻腾的血海, 似有亡灵在其中哀嚎。背着光的女人看不清脸, 只有肩侧散落的长发惨白得像笼罩在墓地上方的月光。   那种怪异和不正常的氛围让人联想起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几乎是一眼就能判断的“异类”。   她口中的“master”,江守晃平静地往后退了两步。   掉在不远处的提灯照亮了他的脸,他周围的空间出现了奇怪的扭曲,宛如打上了马赛克的像素体, 属于“江守晃”这个个体的外表数据被重新编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出现在原地。   “大小姐, ”他缓缓勾了勾唇, 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源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 像一把锋利带血的刀,“座敷童子向您问好。”   不需要多余的说明了,他的自我介绍已经把面前的一切都解释了清楚。同样以妖怪为代号,同样在现场这么多人中目标明确地找中泽田弥,毫无疑问,他也是那边的人,那个至今目标不明的组织的人。   泽田弥抿了抿唇,望过去的目光有一丝复杂。   而对方并没有再给他们多余反应的机会,和动漫中揭露真面目后总喜欢说出大段台词解释因由给了主角组们足够的翻盘时间的反派BOSS不同,这个少年自我介绍完就果断下令,“acher,把他们三个全抓起来。不过不准对大小姐动手哦,否则我就用令咒把你送回英灵座。”   姑且不论他这个命令多无理取闹,被称为acher的英灵从楼顶一跃而下,如一团轻飘飘的红云,随着夜风优雅飘落到近前,那张艳丽到具有冲击性的脸也由此暴露在了灯光下。   她似乎对于这个命令非常不满,但少年口中的“令咒”让她勉强压下了眼中的狂气,朝自己的master投以了幽怨的一瞥。   “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她冷冷地这样说道,随即她一招手,抽出细长宛如权杖的武器,闪电般冲着泽田纲吉冲过去,“好吧,既然不能动那个小丫头,那就用你们让我尽尽兴吧。虽然男人的鲜血对我无用,但姑且用那美丽的红色来平息我此刻心头的愤怒吧!”   .   同一时间,主控室。   同样的场景没有重复形容的必要,一言以蔽之,主控室内再次炸了。   今天晚上这一惊一乍的心路历程实在心酸,等这场游戏结束,建议所有人都去医院检查一下刺激过重的心脏。   “伏见君那边传来消息,褚星秀树和江守晃都被六道骸唤醒,江守晃似乎是一开始就被人取代了。”   “现在正在和泽田君交手的人也是类似于开膛手杰克一样的存在,她的能量反应正在不断攀升,快要超过杰克了……”   “泽田君的能量反应下降了!”   昨天晚上才和歌剧魅影打了一场,今天又正面和开膛手杰克打了两轮,方才还中了开膛手杰克的宝具诅咒,应该说泽田纲吉能够撑到现在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看着屏幕中在红衣女人放肆攻击下开始左支右绌逐渐露出颓势的少年,所有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十代目!”   “加油啊,阿纲!”   “泽田君……”   画面外的加油打气并不能传进游戏里,无论外头的人情绪多激动地想要帮忙,现实却是他们都只能被空间阻隔在孩子们的战斗之外,眼睁睁地看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少年再次对上残忍可怕的敌人,看着游戏内的孩子再次身处危险之中。   毁天灭地的王权者也好,地下世界让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也好,全都只能站在外面看着。   “……可恶!”狱寺隼人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沿着他瘦削的手腕一路没入袖口。银发少年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慌更类似于憎恨,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从狱寺身上收回视线,十束多多良重新盯着屏幕低低地喊了一声,“King。”   “嗯?”   周防尊的声音懒沉,是他一贯的仿佛刚刚睡醒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般的冷淡。但此时这种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态度,却给身边人注入了一丝信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王的底气从何而来,但十分让人安心是真的。   十束多多良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青之王的声音在紧张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的房间中响起。   “诸位倒是不必如此绝望。”   青年的声音冷静优雅,镇定自若的语气几乎和周防尊如出一辙,“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这个局面,此时游戏内的江户川君和弥小姐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正紧张地盯着屏幕的众人闻言齐齐怔住。   .   这应该是就是柯南说过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泽田弥一手扶着爱丽丝,努力地往她身上叠加治愈性的阴阳术。阴阳术的本质是灵力,能够对人类和妖怪使用的术放在看似不同体系的英灵身上居然也能够正常运转。因而虽然灵核被洞穿,但爱丽丝居然也被复杂的术式强拖着并没有立即消散。   “疼不疼啊爱丽丝。”小萝莉抿着唇,浅色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一边有些生气。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爱丽丝这么可爱一只萝莉,为什么要挑着她先下手?   对面的反派们都没有学习过《儿童保护法》吗?!   “不,不疼……”被她扶着的银发小女孩模样的爱丽丝靠在她肩上,很努力地忍住了,“没关系弥酱,不疼的。”   “你等等,我再给你扔个术……果然回去之后还是要找晴明多学一点治愈系的阴阳术,术到用时方恨少!”   那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吧?话说回来现在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吗?   柯南站在旁边,一边以警惕的姿态面对着对面不知为何只派出英灵没有自己动手的“江守晃”,一边听着两只萝莉的对话虚了虚眼睛。   但性格设定并不是吐槽役的名侦探虽然感觉此时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弥,爱丽丝,先想想怎么撤退吧,纲吉哥快撑不住了。”   “哦。”泽田弥看似平静地回答,“我去把对面那个家伙打一顿吧,干掉master,servant就消失了,这是爱丽丝教我的。”   江户川柯南:“……”   爱丽丝:“诶?”   我的话是那个意思吗?   一边努力地忍住痛楚,爱丽丝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你冷静点。”柯南头疼地按住了眉心。   “是啊,弥酱,还是我来吧。”爱丽丝小声说。   她也没有办法不小声了,虽然泽田弥努力拖延,但灵核碎裂,她的身体还是开始渐渐趋向崩溃。   “最后,我还想为弥酱做一点事……”   小女孩秀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像夜色中的紫藤萝,安静秀雅,一双幽寂的眼眸凝视着正努力帮助自己的人。   “这一次我玩得很开心哦,遇到弥酱也是,跟master一起也是。”   “爱丽丝……”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献给某人的故事(Nursery Rhyme)”   最后的魔力如浪潮般爆发,空间震颤,茂密葱郁的森林拔地而起。   .   小女孩的身体如星光般散开,用最后的力量放完宝具后,爱丽丝终于支撑不住消失在了泽田弥怀里。   银发小萝莉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手。   弥漫开的雾气席卷了周围的空间,天空中掠过一道惊雷,似有雨水穿透薄雾淅淅沥沥洒落。   这场酝酿了半晚上的大雨,终究还是落下了。   “弥酱、柯南……”   泽田纲吉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棕发少年显然已经发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在对手消失的瞬间来不及疑惑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泽田弥缓缓转过身,“尼酱。”   看到安然无事地站在原地的两个小孩,泽田纲吉先是松了口气,“太好了弥酱你们没……爱丽丝她?”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也放轻了下来,像是不愿意去相信又不得不确认。   泽田弥沉默地点了点头。   “……爱丽丝刚刚张开了宝具,把那两个人关进了‘无名的森林’里。”   深吸一口气后,没有任由沉默继续蔓延下去,柯南第一个站出来解释了情况。他抬眸,目光直直看向泽田纲吉,湛蓝色的眼瞳明锐清透,像是在逼迫他认清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但现在我们的危机依然没有解除,因为爱丽丝张开了结界,虽然她控制了没有把我们也关进去,但受到不可避免的余波影响,我们已经掉进了阴界。”   像是被提醒,泽田纲吉终于回过神。   江守晃的背叛,爱丽丝的消失,这些突发的状况宛如一团乱麻几乎要堵塞人的思考能力。   幸而,这种艰难的局面于泽田纲吉而言并不算是第一次遇到……不,应该说怎么样这都不能算件幸运的事,但至少给他留下了宝贵的经验。   泽田纲吉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眼睫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这时候,他旁边的银发小萝莉伸出手,掌心被夜风送来了一滴冰凉的水滴。   “……下雨了。”   像是应和着她的话,下一秒,雷声轰鸣而过。   ……阴界、雷雨天气。   泽田纲吉猛地抬起头,雾气深处,大团漆黑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向这边围拢。   雷雨天会在不列颠领土上出现,对生者展开狩猎的“black dog”。   果然是远没到能够有余力悼念同伴的时候。   泽田纲吉苦笑地扯了扯唇角,“弥酱,柯南,准备跑。” 第109章 圣杯战争(二)   阴界, 伦敦大街。   不知道是阴界特有的环境,还是伦敦自带这么个固有结界,前方的道路雾气弥漫连路灯光都模糊得像远处的星子。   泽田弥几人再次被一群黑犬追了大半个城区,从东城区跑回了白教堂。   亡灵对于生者的执念是巨大的,狗子们锲而不舍, 像眼睛前面吊着骨头,成群结队地跑起来宛如奔腾的雷光汹涌淌过长街, 把覆盖着阴界的雾气都搅动得如同煮沸的水。   “拐过前面那条街就是教堂,马上要到了, 弥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呀。”   泽田弥一边牵着哥哥的手, 另一只手提着裙摆还有余力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应柯南的关心。   虽然有一副娇娇弱弱看起来走两步都要气喘的人偶娃娃一般的外貌,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可好了。   “我有加入学校的网球部哦,体力大概有两个岳人哒。”   省略了她加入的男子网球部,也省略了她在网球部其实是去当经理兼职吉祥物的。   不过也没差别, 因为长得太可爱了没人支使他们做事, 于是她和安娜在网球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打网球没错了。   “……虽然有点同情被你拿来当单位的向日同学, 但你平时有锻炼真是太好了。”   毕竟这个游戏一开BOSS战就得玩一波大逃杀, 简直像什么固定流程一样, 这样下去叫什么“茧”, 改叫“神庙逃亡”不好吗?   浓厚的雾气将视野塞满, 路边的房屋都模糊在了雾气里,这种情况下江户川柯南同学依然稳如GPS导航, 顺利地带着他们走了一条最便捷的路。此时除了身后黑犬们的犬吠, 大街上空荡荡的静得简直让人害怕, 路两边的路灯光都是森然的冷白,像墓地中摇晃的磷火。   跑过某条巷口时,泽田弥忽然感觉到什么,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   一个高大的黑漆漆的影子静静立在浓雾中,来不及看清楚就和周围的建筑一起被甩在了身后。   “……那里有人?”   小萝莉正疑惑地嘟哝,前方忽然传来了柯南松了口气的声音,“到了,快进来。”   .   无论假扮成了“江守晃”的那个人在和他们在一起期间说了多少谎,或者从头到尾都没说过真话,但至少有一点他倒是没有说错——black dog进不了教堂。   空旷的教堂大厅庄严肃穆,森然寒意不断从大理石地面透出来,让坐在地上刚跑出一身汗的小萝莉都觉得有些冷了。   泽田纲吉浑气喘吁吁地躺在她身边,手脚张开宛如一个端正的“大”字,一边心有余悸,“没,没进来吧?”   站在门口的柯南往外看了一会儿,缓缓带上门,“没进来。”   可能是出于亡灵本能的对这类神圣场所的畏惧,黑犬们最终停在了教堂门外,不甘又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盯过来,浑身萦绕的紫色电光“噼里啪啦”仿佛在表达着内心的不满,却始终没有上前。   对泽田弥几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他们正需要一个场所来稍作休息,重整旗鼓,顺便——   对一直被瞒在鼓里的泽田纲吉少年解释一下现在的真正情况。   江户川柯南:“我知道纲吉哥你现在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先听我说一下……你不用坐起来,就这样躺着听吧。”   泽田萝莉坐在哥哥身边,顺手将他的头稍稍抬起放在膝上,有点心疼地摸了摸亲哥体力消耗过重的惨白小脸。   “现在差不多可以说了,我们正在进行的游戏……不,已经不能称之为游戏了……我们现在正参与的,是一项名为‘圣杯战争’的魔术仪式。”   泽田纲吉:“???”   他先是抬头看自家妹妹,发现妹妹并不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于是他又扭头去看柯南,带着满脸茫然地等着他继续解释。   随即柯南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炸了起来。   “因为还要讲解世界观,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还是等人齐一起说吧。爱丽丝,现在可以出来了。”   泽田纲吉:“!!!”   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到柯南视线所指之处,星星点点的光点重新聚集,像夏夜的萤火。   银色长发宛如妹妹镜像的小女孩在荧光中重新出现,正是理应被acher一箭射穿灵核为了掩护他们逃走放出宝具而死的爱丽丝。   懵逼已经不足以形容棕发少年此时的表情了,他呆呆地呢喃,“我觉得我漏看了十几集的剧情……”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柯南说过还有再见面的机会的呀?”   泽田纲吉:“……”   可他没说这么快的啊?!   小萝莉同情地摸了摸自家哥哥,看到他呆滞地回过头,这才软软地跟他说,“尼酱演技太差了,如果提前跟你说了,肯定瞒不过去的吧。”   她一脸乖巧,因为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银色的长发有些蓬松,显得毛茸茸的。她的脸颊透着点生机勃勃的粉红,眼睛清透明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可爱得说什么都对。   ……更何况在妹控指数超标的泽田纲吉少年眼中自家妹妹本来就是说什么都对。   于是“说什么都对”的银发萝莉在她哥懵逼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解释,“爱丽丝作为英灵,有两个宝具。除了刚刚用的‘献给某人的故事(Nursery Rhyme)’,还有一个宝具叫做‘永久机关·少女帝国(Queen\'\'s Glass Game)’……唔,这个你来解释吧,爱丽丝。”   被点到名字的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来到泽田弥身边端正坐下,一边慢慢说道,“‘永久机关·少女帝国(Queen\'\'s Glass Game)’是我的对界/对己宝具,可以回卷时间,只能对我自己或者我的召唤物使用。像看童话书一样,故事进行到末尾,不喜欢那个结局的时候,可以翻回来从头看起,这样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啦。”   “……”泽田纲吉茫然地问,“无限复活?”   虽然同伴没有死是好事,但听到这里少年的表情一时有点崩溃。为什么爱丽丝也会这一招?这么珍稀技能已经烂大街了吗?那其他英灵还怎么打???   “不是无限复活。”好在爱丽丝紧接着就否定了他的疑问,“如果是在我察觉之前就被杀掉了的话,来不及发动宝具的我是没办法重置时间的。所以必须是在我打开宝具之后,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后面走过的所有时间我都能够回卷回去。”   “所以……”泽田纲吉努力地抓住了重点,“你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身陨而提前打开了宝具?”   爱丽丝点点头,“柯南告诉我的。”   泽田纲吉的目光又移到了柯南身上。   黑发少年眸光平静,“江守晃有可能是之前和弥打过交道的那个组织的人,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有多早?”   “进游戏的第一天晚上。”柯南一脸“这只是正常操作”的表情,“他和褚星秀树都不是本人,破绽很明显我就不说了。”   泽田纲吉:“……”   哪里明显了?哪里?!   “……确实很明显啊,最明显的一点,过迷宫的时候,褚星跟我一样走过的路全都能背下来。真正的褚星秀树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是换成身为AI的诺亚方舟不是就很正常了?还有我当时提起的特洛伊石板,普通人没办法把它完全复写下来吧?”   “……”泽田兄妹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虽然现在懵逼的只有哥哥,但也并不妨碍泽田萝莉听完他的话后也用幽幽的表情看向了他,“可是柯南也背下来了呢。”   江户川柯南愣了愣,“我背下来不是很正常吗?”   “……”   “……”   可以,这很柯南。   “那江守晃呢?”   “一个普通的,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小孩子能够在黑犬的围攻下成功生还,这一点本来就很可疑。而且那段时间我们还莫名把他忽略了,非常巧,类似的情况我们半个月前还遇到过——以语文老师的身份进入冰帝的同是组织成员的祝部天行就有这样的能力。”柯南看向泽田弥,“弥,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不是安室先生特意提起,你都不由自主把她忽略了,对吧?”   泽田弥点点头。   “这就是疑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不知道221B是什么地方。”某个福尔摩斯厨冷静理智地说,“二十一世纪怎么可能有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不知道福尔摩斯?所以他一定是敌人假扮的。”   “……”   “……”   泽田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   泽田纲吉干笑了两声,“那,那个,以福尔摩斯先生为主角的动漫、影视作品的确很多,就算没看过原著也的确应该知道,除非是从小生活在非常封闭且几乎不与外界接轨的特殊环境……这样想的话似乎也没错。”   泽田弥改默默看向她哥。   她完全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是个什么德性,所以哥哥你真的不用替他挽尊的。   然而江户川同学本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见两人都没有疑义了,他于是继续,“所以我在游戏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提早出门来了一趟教堂,然后就在教堂的密室里发现了圣杯战争的资料。像爱丽丝、杰克,还有歌剧魅影这样类似存在的英灵都是因为圣杯战争被召唤出来。”   “爱丽丝这样被召唤的英灵被称为servant,召唤他们的人被称为master。歌剧魅影的master是歌剧院的老板,杰克的master是她在东区的河边杀的那个女人,第一个开膛手杰克案件的受害者,而爱丽丝的master……”他回头看向安静坐在泽田弥身边的小女孩,“如果我没有猜错,爱丽丝的master应该是弘树吧,也就是诺亚方舟。”   “!”泽田纲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看向柯南。   “对,你想的没错,弘树还活着。被开膛手杰克杀死的那个,只是爱丽丝用人偶做出来的赝品。”   看着少年倏然睁大的眼睛,柯南轻轻笑了,“如果不让对面以为弘树已经死了的话,acher出现时的第一个目标一定会是身为诺亚方舟,能够很大程度上影响这个世界的弘树。即便早有防备,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在英灵这样的存在的偷袭下保护好他,所以让他假死是最好的办法。至于我们几个,对方应该会尽可能采取活捉的手段,我们当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泽田纲吉急切道,“所以……”   “所以,”柯南强行“所以”,然后忽然转折,“纲吉哥,你做好战斗准备了吗?”   泽田纲吉:“……哈?”   不是做好准备把弘树带回来吗……他满脸懵逼。   “我刚刚说过的吧,现在只是中场休息。”柯南伸手往外一指,无奈道,“纲吉哥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敌人是外面那群黑犬吧。”   “我也很希望只有他们,但并不是啊。虽然那个假的江守晃和他手下的archer被爱丽丝关进【无名的森林】了,但是,他还有同伙啊。”   话音刚落,剧烈的碰撞声猛地从教堂外传来撞击在人的鼓膜,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像攻城锤一样砸在了爱丽丝笼罩住教堂的结界上。   教堂中的空间都为之震荡,细密的尘埃被摇晃着从屋顶扑簌落下来。   泽田弥拍了拍裙摆,站起身。   “休息好了吗?”柯南抬头看向她。   小萝莉点了点头。   “去吧,在地下室,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会帮你争取时间。”   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大胆,近乎孤注一掷的赌博了。   赌的是面前这位小女孩和敌方之人的天运,看看吧,世界的眷顾到底站谁这一边。   柯南平静地把眼镜摘了下来。   “祝你凯旋。” 第110章 圣杯战争(三)   所谓圣杯战争, 围绕着“战争”的核心体系是——英灵召唤。   爬着苔藓的石壁夹出窄窄的楼道,墙上的壁灯摇晃着幽绿的灯光,因为身处阴界,连她最熟悉的火焰的颜色都变得陌生又诡异起来。   泽田弥拎着提灯一步步往下走,她身处的建筑还在不断震颤, 敌人的攻击来得迅猛又激烈。   应该是非常危险的时刻,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越往下走,越靠近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召唤地点, 却越有一种平静宁和的感觉。   好像, 从这个印记出现就开始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手背,在那个柯南让她一直带着的手套底下,红色的咒纹宛如张扬的火焰,老实说其实长得和大哥给的赤之氏族的标志有点像。   甚至给她的感觉都有点相似, 那种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守护着的感觉。   “总不会是把大哥召唤出来吧。”   小萝莉嘀咕着, 终于走到了台阶最末尾。   幽绿的壁灯照亮了空旷的地下室, 赤红色的召唤阵法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复杂的阵纹在幽暗的灯光下散发出一种神秘又诡异的气息。   泽田弥站在阵前, 微微垂下眸。   到目前为止, 柯南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帮她把局面拖延到现在, 有没有未来就堵在现在了。   按照教堂中找到的资料显示指向召唤英灵需要圣遗物,身处游戏世界的他们当然没有这个条件, 直接召唤只会出现理论上和御主相性最好的英灵, 但所谓相性最好, 谁知道那是个什么标准?   虽然说起来非常失礼,但英灵的力量也是有强有弱。这个时候如果召唤出了某些“柔弱的音乐家”、“只会写书的三流从者”、“根本不会打架的作家”不就全完了吗?   更何况这里还是在英国,超容易让人联想起某些奇奇怪怪的大叔比如莎士比亚啦、莎士比亚啦、莎士比亚啦什么的……算了,太恐怖了,还是不要想了。   “看脸抽卡的时候到啦。”小萝莉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我觉得我还是很白哒,加油!”   “宣告!”   ……   与此同时,地面上方地动山摇。   多灾多难的白教堂外活生生上演了一出怪物攻城。   黑色的不祥火焰在环绕着教堂熊熊燃烧,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残尸伸出枯木一般的爪子从火海中往外爬,怪物一般的嘶吼和火焰烈烈燃烧的哔啵声交错在一起,像是将一片火海地狱生生挪到了现实。   爱丽丝召唤出来的玩具士兵正在和火海中爬出的怪物激烈交战,但能够无限复活的士兵却居于了下风,因为对面的怪物被碾碎之后也能够重新从火海里爬出来……是的,不死这个稀缺属性看起来真的要烂大街了。   而另一边爱丽丝召唤的炸脖龙也在和敌方英灵战斗——或者说单方面被殴打,楼房般高大的巨兽在英灵手底下宛如弱小又无助的小动物,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无论怪物还是英灵本人都强得像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唯一的好消息是还有爱丽丝的结界将他们和这群深渊来客隔开。   而怀消息是爱丽丝的结界快撑不住了。   “这真的是能够打的存在吗?这个游戏到底怎么回事?恐怖元素过量了吧?进游戏之前就应该挂牌子警告未满十八岁禁止进入吧?!”   不知道是不是吐槽小能手江守晃去了对面,泽田纲吉灵魂中的吐槽之魂重新觉醒,担当了重任。   “为什么是十八岁,这个界限实在有点……不,这个不是重点。”柯南头疼地捂了捂额头,“纲吉哥,你看清楚,外面那些看起来像僵尸的家伙其实都是跟着外面那个英灵一起出现的,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她的固有结界吧,爱丽丝?”   小女孩模样的英灵脸色有些白得过分,她一边努力支撑,一边抽出零星余力冲着柯南点点头。   “应该是和她生前的传说或者做过的伟业……不,这怎么看都不是伟业而是恶业……有关联。是她生前事业的具现化,来不及讨论她的来历了,总而言之只要知道把她打倒的话,外面那些僵尸也会一起退去就够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外面那家伙看起来真的没那么容易打倒啊,我觉得她比歌剧魅影和开膛手杰克加起来还要厉害啊!而且她手里拿的武器是权杖吧,她生前该不会是哪个国家的君主或王后吧?!”   泽田纲吉欲哭无泪地抓着头发,透过玻璃窗看着教堂外那道火焰中央亭亭玉立的身影。   她头戴王冠,手握权杖,猩红的披风在火焰中翻飞,只一个模糊的侧影就显得端庄而威严,单就气势上来说就和歌剧魅影之流不是一个层次的。   大概就是关底BOSS和精英怪的差别吧。   “麻烦了……”同样注意到了门外那个英灵的权杖和王冠,柯南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是英格兰的。”   “什么?”   “我的意思是,那个英灵很有可能是英格兰的某一任女王。”   英灵这种存在,是有地域加成效果的。就好像在自己出生地的开膛手杰克可以无限重生,除非自己自愿被超度几乎是不死的存在一样。本国的英灵在本国的土地上,毫无疑问会获得相当程度的支持,更何况外面那位还是曾经君临整个国家的女王。   “对面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吧。”柯南苦笑,这种强度已经相当于游戏中SSR的级别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就算是这样,也远没到放弃希望的时候。   “纲吉哥,抱歉,爱丽丝能够撑到现在已经近乎是奇迹了,接下来还是要拜托你了。”   “啊,我知道。”泽田纲吉愣了愣,从地上站起来。似乎是发现黑发少年的脸色比往日白了许多,他有点无措又努力地镇定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无比可靠道,“没事的柯南,我会保护你的。”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扫过去,棕发少年正从口袋里重新拿出手套带上,保持着戒备的姿势,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   他应该没发现,比起他,他自己的脸色要更加苍白。   黯淡的灯光下,紧抿着唇线的少年清亮的眼睛被遮盖在了碎发下,侧脸的线条无比柔和,像是与血和火,黑暗和战斗半点沾不上边的样子。   顶着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咋一看依旧像平凡和温柔的家庭中长大的普通小孩子。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这家伙。   明明身处危机万分之时,柯南心中却忽然升起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能连邻居家无害的幼犬都能把他吓哭。但身边有其他人的时候,不是保护他而是有人需要他保护的时候,即便是扛着山峦般的压力都能够勇敢站出来挡在其他人面前。   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胆小爱哭的弟弟长大了,但内里好像又一点也没变。   “纲吉,柯南……”一直艰难维持着结界的爱丽丝终于小声地开口,“抱歉,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知道了。”   橙红色的火焰亮起,在眸底铺开霞光一般明亮淡漠的浅金,泽田纲吉平静地注视向前方,“交给我吧。”   像是有什么玻璃器皿在空气中锵然碎裂,教堂外,体型巨大的炸脖龙发出一声惨痛的临终哀鸣。巨兽庞大的身体近乎被完全肢解,巨大的头颅被英灵挥舞着流星锤般砸过来。   教堂高高的顶部应声坍塌,砖石飞溅如暴雨般坠落,惨淡的路灯光从教堂外照进来。高大沉重的大门被一脚踢碎,飞溅的木屑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火舌卷成了焦炭。   那个纤细高挑,浑身萦绕着不祥火焰的身影,带着死神般的恶意和杀气迈入门内。   “不要挣扎了,异教徒们。回归主的旗下吧,主会原谅你们,就算你们只是只配在地狱中被烧成灰烬的蝼蚁。”   “……天主教徒?玛丽一世?”   话音刚落,柯南脑海中似乎有一线电光亮起,穿透迷雾。   但目前这个灵光一闪并不能即时转化成收益,在英灵踏进门口的瞬间,他旁边的泽田纲吉已经携着橙红色火光,眸光明锐地冲了上去。   ……   主监控室内,旁观这一幕的众人提心吊胆。   执着权杖的英灵给人的压力简直和歌剧魅影不是一个量级的,如果说歌剧魅影是“少年漫主角开一开挂,BGM一响就有胜利的希望”的话,这个英灵带来的就只有绝望了。   就算是之前成为了泽田纲吉脑残粉,声称游戏一结束就辞职带着简历(和黑客技术)去彭格列应聘的那个程序员,此时都不由得惊惶起来。   “泽田君能够打赢吗?”紧张的空气中,不知是谁喃喃地把内心念叨的话说出了口。   “赢不了。”   “!”   众人呼吸一滞,震惊地回头看去,“reborn先生?”   “我说的是事实,虽然对蠢纲目前的实力进度还算满意,但我还没有到对自己的学生盲目自信的程度。”   黑发杀手漆黑的眼瞳紧盯着屏幕,此前无论遇到什么境况,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这是第一次众人从他脸上读到了一丝冷峻。   “而且他最近的战斗太密集了,体力消耗太大,就算开了死气模式也支撑不了多久。”   像是为他的话提供了最切实的佐证,屏幕中英灵的攻击带起了滔天巨浪般的火焰,连天光都为之遮蔽。   漆黑的波涛般汹涌而来宛如咆哮的海啸,少年纤细的身影被整个淹没,卷起来抛向了半空,然后宛如折翼的飞鸟般坠落了下去。   被砸落的砖石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那一点橙红色的亮光愈发微弱,像余烬中强撑着不肯熄灭的火星,似乎风一吹就要永远黯淡下去。   ……   到……极限了吗?   泽田纲吉猛地抽了口气,手指努力动了动,想要重新站起来。但指尖刚刚一动作,酸痛和灼烫就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出来,将他每一根痛觉神经淹没进去,那一瞬间感觉就像被压路机沉沉碾过然后被人就地送进了火葬场一样。   ……不,火葬场什么的还是太凄惨了,好歹抢救一下我吧?   少年无奈地苦笑,苦中作乐地想着,一边再次艰难尝试着想要站起来。   战况实在太糟糕了,他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这就是高等阶的英灵吗?果然就算打赢了歌剧魅影也远不到能够自满的时候。   因为他们的打斗,白教堂已经塌了一半,泽田纲吉半边身子被埋在碎石里,感觉到那个强到可怕的存在还在缓缓逼近。   空气中都是尸骨的腐臭和火海的硝烟,那片随着英灵移动而泛滥的火海已经蔓延到了教堂里面。   话说,柯南和爱丽丝有好好躲起来吧?   泽田纲吉将自己身上的碎石扫开,一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单膝支在地上,大喘了口气。   还有弥酱,她在教堂底下应该也是安全的……   不知道是不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或者说是冥冥之间由血缘牵系起的无形的联系。   在他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听到了妹妹的声音虚幻又遥远地传来。   【汝身听吾号令,吾之命运寄予汝剑……】   黑色的英灵越来越近,火海的热浪几乎要将脚底的碎石都融化。   【如遵从圣杯的归宿,遵此意、从此理者,回应吧!】   泽田纲吉一手扶着身旁的石柱,清瘦的手背几乎要暴起青筋,他能够感觉到英灵漠然的目光从头顶落下来。   【于此立誓!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之人,吾乃施行世间一切恶之人!】   “冥顽不灵的蝼蚁,滚回地狱去,在深渊里祈祷吾主的垂怜吧。”   她高高举起了权杖。   【缠绕汝三大言灵之七天,自抑止之轮而来吧——天秤的守护者!】   漆黑的火焰汇聚成倒卷的长锥,如流星般坠下,在泽田纲吉眼瞳中落下遮天蔽日的阴影,死亡的气息和攻击一起悄然降临。   结束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空间轰然震动。   旋涡般的魔力席卷成洪流,密集到凝成一道通天贯地的白色光柱,大气呼啸翻滚,灵脉汹涌震荡。   有什么存在降临了,在洪流的正中心。   强大到横扫一切的压迫感让黑色的英灵硬生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回头看去。   在未知存在降临的那一刹那,重重叠叠的喜悦欢呼于冥冥之中在所有知性的生物耳边响起。   不列颠的灵脉在欢呼雀跃,脚下的土地在欢欣臣服。   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亡者幽灵跪俯在地上,向那道光芒低下了头颅。   天与地好像第一次有了概念之外的意识,向这位回归的王者致意。   “……王。”   “……王。”   “……王。”   山川、林木、流水、不列颠的所有生灵,那些细碎而喜悦的呼唤像活泼跳动的溪流,最终都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个洪流般的声音。   “欢迎归来……吾等的永恒之王!” 第111章 圣杯战争(四)   泽田纲吉从未想过英灵召唤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大气翻滚, 灵脉震颤, 整个不列颠岛都在向那位未知的存在欢呼致意。   在他回归这片土地的一瞬间,所有自然之灵都迫不及待地送来了喜悦的祝福。   那种激动、期待、喜悦和振奋的感情, 他作为一个和这片土地毫无关联的人类都仿佛被感染, 并且为之深深触动。   一言以蔽之——妹妹酱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给自己开挂了?这到底是抽出了什么等级的hero啊!   虽然因为己方英灵恢弘浩大的登场场面有些发愣, 但死气状态下的泽田纲吉依旧一边诧异的同时另一边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面前的黑色英灵上,时刻戒备的她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怒号。   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内心的,悲愤而失去理智一般的女性的尖叫,他惊讶地看面前的黑色英灵周身黑焰忽然暴涨, 宛如BOSS开启了狂化, 方才攻击他时慢条斯理的威严姿态眨眼间向癫狂转化。   连方才攻击的人都扔到了一边,黑色的英灵不管不顾的冲着关注亮起的方向冲过去。漆黑的烈焰卷起滔天巨浪, 攻击像阴影中倏然砸落的高塔, 带着要将那一片空间都砸碎的杀意和狂气。   弥酱!   泽田纲吉猛地爬起身, 望着那道攻击的落点,全身血液几近倒流。   那是地下室的入口, 泽田弥和她刚刚召唤出来的英灵都在那里!   这个认知让他的大脑一阵晕眩, 身体甚至不需要下令就有自我意识般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   但是阴影中的高塔已然倒塌,携着死亡般的戾气和杀意, 黑色的潮水将整片空间淹没了进去。   像电影中为了突出重点而刻意放慢的镜头, 这个画面逐帧印在了少年的视网膜上, 他的眼瞳蓦地放大, 恐惧和惊惶和黑色潮水一并袭来将他半边身体都拖拽进了绝望的旋涡。   (不要……)   (……弥酱!)   电光火石之际, 一道澄亮的剑光倏然在昏暗的火光中亮起。   像一轮旭日越过东方天际,迸射出耀眼光芒,那光辉澄净明锐,像是连万古长夜都能照彻通明。它从时光的尽头奔涌而来,汇聚成倒卷的洪流,霸道地将火海、亡灵还有黑色的英灵一并横扫了出去。   爆炸的气流险些将泽田纲吉也一并掀飞,他死死抓住旁边的端墙,一手挡在额前带着惊讶和震撼抬头看去。   从地下室出口到教堂大门,散乱坠落的废墟全被一剑削平,地面平整干净得像刚刚被风暴洗了一遍。被风激起的尘埃在空气中飘落,弥漫的烟尘中,一个右手执剑的高挑身影,从地下室入口处走了出来。   被气流带起的披风缓缓垂落,来人腰间手臂上的铠甲淌过银色的流光,他头上还带着一顶兜帽,即便看不清面容也依旧给人一种神秘强大、凛冽高洁之感。   这是……弥召唤出的英灵?   带着些微震撼,泽田纲吉在他身上匆匆扫了一眼,注意力飞快移到了他的左臂处,缓缓松出口气。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正被这个神秘英灵好好地抱在怀里,别说受伤,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上一根。   似乎被关照过要闭上眼睛,她像只软乎乎的奶猫一般团在英灵怀里,小手搂着他的脖颈,一点灿烂的金发从英灵颈侧漏出来,澄澈明净的颜色像午间的阳光,和小萝莉披在肩上的月光般的长发交相辉映。   倾塌的教堂、黯淡的火光、执着剑的银色骑士,还有被保护在怀里的天使一样的小女孩。   游戏内外,处于旁观角度的众人一时都有不同程度的怔愣。英灵出场时的震撼还未退去,这个画面又给了人另一种别样的冲击,剪裁下来加上相框直接就是一副寓意深刻赏心悦目的油画。   与此同时众人终于注意到了英灵空空如也的右手。   他应该是握着剑的,只是旁观者什么也看不到,感觉最直观的存在于那一处的只有风——原本应该无拘无束、自由无形的风,在他手底下却如同乖巧的孩子,自觉收束到一起被他握在手中,也遮掩了那把剑的真颜。   这个人,不,英灵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不同于其他人只埋在心里疑惑,有人直接问出了口。   被一剑扫飞的黑色英灵从一地废墟中爬起来,姿态难得地有一丝狼狈,死死看过来的目光中燃烧的火焰几乎比身旁自带的火海地狱还要暴烈。   她无法不暴怒,因为随着英灵的出现,她周围的火海中那些枯焦的理应只剩下的仇恨和攻击这一本能意识的残魂们居然瑟缩了。   他们瑟瑟发抖地俯下身跪在了神秘英灵身前,一动不动地任由火焰灼烧身躯,不仅仅是残魂,教堂外街道上尚未跑远的黑犬们也低低俯下了身体趴在地上。   这些死灵们恭敬又惶恐地低下了头颅,像臣民跪拜自己的君王。   被跪拜的英灵抬了一下头,他明锐的目光从帽檐底下投出来,只是简单地看了她一眼,黑色英灵却呼吸微微一滞,有种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看透的感觉。   “master,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微微低下头,对怀里的小女孩轻声关照,然后这才重新抬眸朝她看来。   她再次感觉到了压力,虽然对方并没有针对她,但自然而然地从周身逸散而出的,仿佛此界的主人一般天生应有的压力。   “虽然圣杯战争中理应隐瞒身份,但出于对你的尊重,我认为我也的确应该通告名讳。”   英灵徐徐开口,声音非常温和,像澄澈的泉水,柔和的日光。话音刚落,一缕风息缱惓地拂过他的帽檐,将宽大的兜帽带着往后落下,英灵的脸终于暴露在了火光中。   “亚瑟.潘德拉贡,”如月辉般温柔皎洁的骑士报上了他的名字,“初次见面,英格兰的女王陛下。”   “……”   “…………”   “………………”   三秒钟的寂静之后……   “卧槽!亚瑟王?!!!!”   人处于极度震惊状态的时候是没有心思去拟什么优雅的文辞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的,比如此时的主控室,一声整齐的“卧槽”形象地将旁观众人的震惊、茫然、激动等等复杂情绪全都传达了出来。   虽然这个英灵出场时如此浩大的阵仗就已经让人有所遐想,但传说中的亚瑟王真的被召唤出来站在众人面前时,还是让旁观者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阵晕眩——就算还隔着层屏幕。   有反应快的已经飞速调取出了亚瑟王的资料,“亚瑟.潘德拉贡,出自凯尔特神话,是不列颠最富传奇色彩的国王,又被称为‘永恒之王’、‘不列颠红龙’……”   “龙?!”有人下意识震惊地接了一句。   正在念资料的情报组看了看面前的电脑,肯定地回答,“龙。”   “……外号?”   “不,据说亚瑟王体内流淌着红龙之血,心脏是也纯粹的龙种。”   简单来说,和正常人类不是一个级别,应该被划分进神话生物范畴。   ……再加上后世对他的传说补正,以及他们现在正身处不列颠的事实。   众人看着屏幕里俊美温柔的青年,宛如在看一头活着的远古巨龙。   复杂的心情难以描述,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把稳了!   .   “这个游戏的平衡系统真是做得太烂了!”   和白教堂隔着一条街的某栋高楼上,某个银紫色短发的少年盘腿坐在屋檐上朝着教堂的方向远远眺望,一边不满地小声嘟哝。   “虽然我的servant也很厉害啦,但是对面居然召唤出了亚瑟王?在不列颠的领土召唤出了亚瑟王?这不是作弊吗?这还怎么打嘛,就快全胜的时候被对面逆风翻盘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远处的教堂耸动震颤,两个英灵已经开始交手,白教堂连带着那片街区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了。虽然战斗场面看起来十分激烈,交战双方有来有往,但体内魔力被大量抽调的感觉不是假的,这场战斗中他的从者已经开始感到吃力了,落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caster的结界早就被打破了,说好的援助到现在都还没来,银发少年不太爽地拿出了手机,看也不看地就按下了通话键。   也的确不用看,毕竟这个在游戏里被他用能力编写出来的手机实际上也只能联系一个号码。   “喂,座敷童子,你在干什么啊?迷路迷到现在把自己和从者都弄丢了吗?”   被接通的电话中传来了轻微的喘息,以及那头的人意外慌张的声音,“啊,五条君?对、对不起,我这边被人拦住了……还有,能继续叫我江守晃吗?突然被喊座敷童子我感觉很奇怪。”   “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银发少年,也就是从另一个端口混入游戏的绿之氏族的高级干部五条须久那,满脸意外地下意识吐了个槽,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谁拦的你?”   “是剩下那个游离的英灵,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拦我。”那边的声音听起来紧张得要哭了,“我赶不过去了五条君,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   作为一个游戏高手,五条须久那说不出他这边快输了请求支援的话,但迟疑片刻后他好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爽地“切”了一声,“我要是情况好会给你打电话?”   “啊?大小姐召唤出什么了?”   “……你怎么还叫她大小姐?”五条须久那嘟哝了一句,随即不情不愿地说,“她召唤出了亚瑟王……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不列颠红龙,亚瑟王!”   “不,不愧是大小姐!”   “你到底站谁那边啊?!”   “五条君,你一个人打不赢的,撤退吧。”对面根本没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直截了当地说。   “啧,这一点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眼看着对面又是一声剧烈爆炸,似乎是自己的从者被一剑横扫,掀飞出去撞碎了某栋楼房。   五条须久那不甘心地通过御主和英灵的契约命令道,“回来吧,Avenger……接下来怎么做?不要告诉我就这样放弃了?还是说你摆脱了那个英灵后再和我一起上?”   “不,我觉得就算我的archer和avenger加起来,可能还是赢不了站在在不列颠领土上的亚瑟王殿下。”那边传来的声音冷静下来,“我早就有过大小姐召唤出的英灵会非常强这个心理准备……虽然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强过头了,但是计划还是不变。五条君,不要忘了你的avenger还有一个形态。”   “那个啊……”   五条须久那被提醒,迟疑道,“但是那家伙不是非常讨厌……”   不等他下意识反驳的话说完,那头的人已经心平气和地道,“五条君,我们才是御主,召唤出来的英灵说到底只是武器而已。没有必要关心武器怎么想,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五条君你进游戏来有非常重要的事,也不想输吧?”   “……我知道了。”   五条须久那有点不适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头应下。这个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等等,avenger那家伙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迅速地从屋檐上站起身,眺目望去,这才发现黑色的英灵根本无视了他的命令,缠着亚瑟王发疯一般地在继续进攻。   “怎么回事啊?!”他正有点烦躁地嘟哝,一个信息提示忽然在手机上响起。   这是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虽然他从后台开了个后门进来,但一不小心很容易会被那个监控整个世界的AI诺亚方舟发现,所以他交代过手下人没有要紧事不要联系他。   五条须久那诧异地摸出手机低头看去,解读出邮件中信息的瞬间,眼瞳猛地一缩。安静片刻后,低沉阴郁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来。   “……座敷童子,紫被抓了。”   那边喘息声一顿,似乎闻言也惊讶地怔了怔,随即当机立断道,“没时间迟疑了五条君,用令咒吧。立刻把avenger叫回来,我们撤退。”   “啧,该死的……以令咒之名,avenger,回来!”   一声愤怒暴躁的尖号过后,怒火冲天的英灵果然被令咒强自拽了回来。五条须久那带着自己的从者迅速的跳下屋檐,身影穿过重重街道,消失在了阴界的迷雾中。 第112章 间奏(五)   往前倒转半个小时, 主控室。   屏幕上的开膛手杰克的身影隐没在了星辉里, 河面上终年不散的浓雾裂开一条缝,终于洒落的月光像接引灵魂的阶梯,透彻明亮地照亮了晦暗的河岸。   “第三王权者的威兹曼偏差值开始回落,95,90,85, 70……第三王权者威兹曼偏差值已经恢复正常水平。”   听着耳机中同僚传过来的消息,秋山冰社终于松了口气。   “室长……”   “嗯。”不用提醒,青之王宗像礼司察觉得比部下还要早地同步收起了圣域。   青色的光芒和赤红的热浪渐渐淡去,室内响起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似乎是徘徊在头顶的压力终于散去, 直面了王权者威势的倒霉蛋们纷纷发出了“又捡回一条命”的感慨。   宗像礼司轻轻笑了笑,没理会众人略显夸张的反应, 视线在室内一转,落在墙边某个存在感爆棚的人身上。   红发青年正从屏幕上收回目光, 垂眸看了一眼响起邮件提示的手机,漫不经心从靠着的墙壁上直起身。   应该是收到了部下的提醒,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宗像礼司观察着赤王阁下的行动, 心中饶有兴致地推测。这种行为有点像他喜欢的拼图游戏, 从观察中得到线索, 然后把看似毫无联系的碎片拼合到一起。   虽然目前由于情况特殊,吠舞罗和scepter4形式上处于合作状态, 但是吠舞罗的具体计划他其实是不太清楚的。或者应该说, 他真正无法揣测的是周防尊本人的动向。   按照原定计划, 这个男人今天晚上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还另有任务。   赤王阁下不是家里小孩遇到事情非得亲自盯着才安心的人,山本武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只会更加了解并且冷静,所以宗像礼司一开始完全想不明白这个关头他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现在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这个人又是怎么事先就知道他的小妹妹今天晚上会需要他的呢?   宗像饶有兴致的目光一路跟着对方走到了门口。   “赤王阁下准备走了?”   周防尊背对他懒洋洋地抬手挥了挥。   青年的脚步在原地微微顿了一下,像是不太爽,跟什么东西较劲一般,但终究还是倦怠地叹了口气,“这里交给你了。”   宗像礼司轻松的心情微微收了收,沉默片刻,“不需要带把‘剑’吗?”   “呵。”   主控室的门自动划开,门外的风迫不及待地往里灌入带起赤王侧颈边红的像火焰的发梢,周防尊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还没到那个时候。”   宗像礼司的目光一直跟着他没入到门后走廊的黑暗里,直到大门再次阖上彻底阻断了视线。   “室长……”秋山冰社站在他旁边,拿着医院那边发过来的汇报,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打断男人的沉思。   “嗯?哦,秋山君,怎么了?”   秋山冰社松了口气,“是伏见君那边,之前预想的袭击出现了。”   宗像礼司伸出手,秋山立刻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参与袭击的正是我们之前追查的那个导致楠原负伤的异能团体,他们背后果然和绿王的残党有关联,袭击者中也出现了绿王氏族高级干部的身影。”   “嗯。”   宗像礼司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边浏览平板上的信息,面上平静得暂时看不出神情。   “伏见君本人呢?”   “额……”秋山冰社迟疑了一会儿,“伏见他现在,正在和入侵的绿王氏族的干部御芍神紫交战。”   是的,他们的情报部部长,本应坐镇幕后指挥的伏见猿比古阁下,把工作扔给了属下自己冲去前线了。   难得一见的热血呢,伏见君。   “……”宗像礼司无言了片刻,忽然笑了,“嗯,伏见君最近火气比较大,发泄一下也好。看起来特务部队的诸位还要感谢这位来得正是时候的御芍神君。”   特务部队一员的秋山冰社:“……”   是啊,如果御芍神紫没来,等伏见腾出手来,接下他亟待发泄的暴躁的就是他们这些倒霉同僚了。   各种意义上地感谢了,御芍神紫。   .   医院一楼。   “伏见,”   “……紧急拔刀。”   凌冽的刀光如奔腾的闪电,划破夜色。   医院的工作人员早就被紧急疏散,大门口散落了一地玻璃大门碎裂的残骸。   四通八达的大厅中风声呼啸,刀剑交接的轰鸣响彻大厅。   “看起来你们似乎早有准备呢,我们这一次作战失败了?”   “你管这个叫作战?没有计划没有目标,丧家之犬垂死挣扎很好玩吗?”   纤细笔直带着冷锐美感的西洋剑和对方的日本刀再次锵然撞到一起,极具杀伤力的强风擦着耳边掠过,杀气在刀锋之后倏然逼近,他从敌方浅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冷漠的,倦怠的,对这个世界丝毫不感兴趣,厌弃世界也厌弃自己的表情。   【“……伏见。”】   闪耀着电光的刀锋破开眼角余光,冲着颈侧掠来,他冷淡地迎着刀锋而上,剑锋也同样流星般朝着敌方的要害坠落。   红色的光芒从剑刃上荡开,像青空下倏然燎原的大火。   “哦?即便叛出了吠舞罗,周防尊给你的力量居然还没有收回吗?难道他还等着你回去?”   “啧,怎么样都和你无关吧。自己的王都没保护好,却还在关心别人吗?”   这句嘲讽似乎正中了红心,对方的脸色倏然沉下来,那张让人厌烦的自始至终保持微笑的脸终于被洗掉伪装,呈现出冷漠厌倦的空白。   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的刺骨杀意爆发,风暴般席卷大厅。   身处杀意正中央的伏见猿比古却轻声笑了,“终于认真点了吗?我说啊,明明重要的人遇到了危险还保持着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像是严冬的寒风掠过荒原,他的脸色蓦地冷下来,“……真的很可笑啊!”   ……   “入侵者已经确认为绿王氏族高级干部御芍神紫,伏见阁下正在和他激烈交战中……”   “激烈”这两个字中蕴含的意思在现场简直要翻个三倍。   拿着通讯器缩在大厅二楼的护栏后,某个情报班的成员听着底下刀剑轰鸣的动静,被不时冲破空间甚至横蹿到二楼的风压吹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青色的刀光、绿色的电芒,还有赤红色的暴烈如凶兽的火焰,三重王权者的力量在楼下的空间里交错对撞,空气中的压力仿佛蓄了成吨的□□亟待引爆。   总感觉再打下去这栋楼就要塌了!   情报队员在墙后面欲哭无泪地祈祷,无论是谁快来阻止一下他们啊!   然后,他的祈祷应验了。   虽然回应祈祷的不是什么路过的热心神明,而是携着强势而锐不可档的刀光插入战斗,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宣布“到此为止”的男人——现任无色之王“三轮一言”。   同时也是御芍神紫曾经背叛的老师。   “啧。”   虽然将无色之王请过来是早就决定好的计划内的一环,但对方来得这么快还是让激战正酣的伏见不爽地咂了下舌。   但他到底还是停下了手,慢条斯理地将长剑归鞘,看着对面同一时间停手的御芍神紫缓缓转过身。   “老师。”   青年的表情同样没有多少惊讶,他太过镇定了,镇定得仿佛他今晚的突然出现不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像是奔赴一场早有预料的末路。   三轮一言持着长刀,以沉默的表情看向这位曾经背叛的弟子。   懒得去管这两人的纠葛,伏见猿比古在无色之王出现之后就直接将场面交给了他,自己走到一边拿出了手机联系了另外一边的人。   “尊先生……赤王阁下现在情况怎么样?”   电话刚一接通,高空的风声掺杂着螺旋桨的转动声一并涌入鼓膜,那边的属下似乎正打开了直升飞机的门往下望,一边生怕他听不清一般大喊道。   “我们已经将赤王阁下带到了城郊外的那间教堂,赤王阁下刚刚跳下去了。”   “……什么?”   “那个,就是,从飞机上跳下去了……”那边的部下似乎也被周防尊的举动惊骇得有些懵逼,连说话都结巴了一下。   “有没有带救生……算了,他不可能带那东西。”   伏见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门口对峙的前任师徒,以消极怠工一般的态度,转身朝楼梯走去。   “继续盯紧那边的情况,以及注意赤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有事汇报。”   “是!”   直升飞机上,被派来充当交通工具以及人工监控设备的某位scepter4成员一手扶着门框,在大风中艰难地探出头往下看。   赤色的火焰如浪花般在脚下逸散,红发青年毫发无损地落地,正双手插在口袋中,懒洋洋地和此地的主人对峙。   听到声响后走出门的神父平静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门前的青年。   “要进来喝杯茶吗?”   周防尊神色懒恹地看着他,勾了勾唇。   “喝茶就免了,”青年的声音低沉懒散,带着能引起胸共振一般的磁性,“打一架再说吧,凤圣梧?” 第113章 圣杯战争(五)   游戏内。   亚瑟王和对面的英灵开打之后, 似乎是为了保护还在教堂里的几个小孩子, 有意识地将战团拉倒了教堂外的街区。   坍塌了一半的教堂外雷声轰鸣,力量碰撞的余波潮水般涌过来,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泽田弥和哥哥以及柯南缩在残存的墙壁后,听着整片街道在战斗的波及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我觉得这一架打完伦敦可能就没了。”泽田弥小手撑着脸颊,一边维持着哥哥身上的治愈性阴阳术,一边有点愁地往外张望道。   “呼……该说还好是在阴界吗?”   柯南拿着教堂里找到的绷带一圈一圈往泽田纲吉手臂上绕, 一边同样心有余悸,“不愧是那位亚瑟王殿下,动静太可怕了。”   和打了半天只毁了一栋歌剧院的歌剧魅影和杰克比起来,外面那两人完全都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一场架打下去整个伦敦都该核平了。   正在被治疗伤口的泽田纲吉坐在两人中间, 表情还有些跟不上情况的茫然。   好的, 这是正常现象状况他已经习惯了, 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瑟王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弥酱忽然就可以召唤英灵了?还有外面的家伙到底是谁?那个假的江守晃哪里冒出来的同伙?!   泽田纲吉少年真的有很多问号。   “因为这个哟。”   见着自家哥哥头顶上的问号快要实体化了, 泽田萝莉只好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先解释了英灵召唤的问题。   “这个叫做令咒, ”她摘下手套,把自己印着赤红色咒纹的手背怼到哥哥眼前, “这个是被圣杯选中的master的标志, 有了这个就可以召唤英灵啦。”   红色的咒纹如火, 缠绕在小萝莉白皙的手背上, 像空白的雪地上洒了捧鲜红的血液, 有种别样的艳丽和诡秘。   泽田纲吉有点呆的看过去。   “……长得好像大哥的吠舞罗标志。”   “是的呢, 我也这样觉得……”   甚至某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把大哥召唤出来……   “咳咳,”柯南干咳两声,有点无奈地把两人突然跑偏的思路拉回来,“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能够召唤英灵的人被称为master,令咒就是master的标志。假的江守晃一直潜伏在我们中间,应该就是想找出我们中谁是master。”   泽田纲吉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才特意让弥带上手套?这样说的话,江守……座敷童子他自己也是master吧,他什么时候召唤出的英灵?”   “应该是游戏一开始,他和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   “?!”   棕发少年表情呆住了,“既然对方那个时候就有了英灵这样的战斗力,那不是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一开始就把我们抓过去或者直接干掉,为什么拖到了到现在——纲吉哥是想问这个吧?”   “这个问题我可以跟‘为什么我们不先进行英灵召唤夺取优势’一起解释……因为弥的令咒在杰克消失之后才出现,而对方真正需要的是英灵,或者说‘干掉英灵’,这才是这个仪式的意义所在。一开始就把可以召唤英灵的master干掉的话,仪式就启动不了,完全算是失败了。”   “令咒的出现没有确切时间,虽然我们之中最有可能被选中的是弥,但在她本人带着手套的情况下,因为不知道这个猜测是不是已经变成现实,于是‘其他人依旧存在被选中的可能性’这个考虑就出现了。我们的性命就暂时是安全的,即便对方忽然翻脸也会选择活捉的手段。而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把对方‘翻脸’的时间,控制在弥能召唤英灵也就是我们有了和对方对抗的筹码之后。”   柯南说的这些事对于泽田弥自己而言,也是前不久他忽然让她帮忙联系上爱丽丝时才注意到的……他们其实从进游戏开始就一直在钢丝上行走这个事实,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少年的表情依旧很平静,难以想象他是怎样用超前的敏锐和洞察力比所有人都早地看到了环绕在周围的绝境,并且一路带着他们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怎么做到的?不只是此时已经呆住的泽田纲吉,游戏外所有旁观的人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是,因为需要master召唤英灵,对方在此之前的确不会杀掉他们。但命令从者将他们抓起来禁锢,等某个人手上出现令咒之后立刻命令他召唤,在英灵出现的一瞬间杀掉可以为英灵提供支援的召唤者再干掉英灵——这种做法也完全可以达成目的,甚至应该说这才是敌人一贯的行事作风才对。   略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一脸后怕的泽田纲吉,柯南笑了笑安慰道,“纲吉哥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啦,事实上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泽田纲吉:“???”   “座敷童子……我还是叫他江守晃吧……不是一个人进来,他还要等他的盟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那个英灵的master就绿王氏族的高层干部,他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进入的游戏,而是用的类似黑客的方法。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这个世界大部分还在弘树的掌控下,他想要黑进来非常困难,只能等到一切进程脱轨,弘树的控制权被另一股力量侵蚀的现在,才能找到进游戏的时机。”   看着以平静的语气精准地开始剖析座敷童子的想法的少年,泽田弥一手托着脸颊,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太宰治和自己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是由人组成的,而人心中到处都是漏洞……】   “另一方面,对方的目标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游离在外的被这个世界的人召唤的其他英灵比如开膛手杰克和歌剧魅影。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们也需要将这些游离的英灵全都干掉。我们最开始的行为符合了他们的利益,‘只要暂时按兵不动,我们就会先帮助他们扫除障碍’,因为有这样的发展存在,他当然就会选择多等一等。”   【要操纵一个人的想法实在太简单了……】   “对于那个时候自认已经稳操胜券的座敷童子来说,抓我们这件事可做可不做,只要在一方加上砝码,让他认为这样发展对他比较有利,他当然就会选择‘正确’的做法。”   【所以力量不是绝对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到处都是可以钻的空子。】   “所以局面并不是绝对的,只要控制好方法,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做到。”   “……”   没有去看身旁已经陷入了呆滞的哥哥,小萝莉陷入了沉思,不知为何她的思维忽然跳到了另一个领域。   “尼酱。”   “啊?”   “我觉得你继承彭格列的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也觉得。”   棕发少年欲哭无泪,对不起啊,他的智商跟不上,感觉不配和大佬一起玩耍啊!QAQ   而泽田弥小萝莉则想得更远了一点,连自家盟友港口黑手党里都有太宰这样的“人才”,意大利其他家族岂不是更多?   总感觉跟这样的人作对会被坑死呢,看看被逆风翻盘的座敷童子啊!   小萝莉叹了口气,“我和哥哥还是太年轻了。”   泽田纲吉:“QAQ”   江户川柯南:“……”   他无语地地看着这对兄妹,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继承彭格列上的。   不过,有心情胡思乱想的话,说明他们还是这么精神啊。   江户川柯南,或者应该说工藤新一清透的眼瞳中浮起了一点对弟妹的纵容式的笑意,虽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弟弟妹妹,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活泼向上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吧。   至于彭格列的事,他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支着下颚,淡定地看着蠢弟弟自己吓自己。   工藤新一对自己的自信天下第一,像他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太多,所以对方“黑手党世界好可怕、好危险,一不小心就要被人玩死了啊啊啊”的设想完全不存在……而且实在不行他不是还在吗?   外面两个英灵还在打得天翻地覆,听动静半条街已经被拆完了,矮墙后的这片空间却无比安全。不谈爱丽丝重新张开的结界,那位亚瑟王殿下不愧传说之名,半点没让战斗的余波殃及到这边来,靠谱得简直让人想哭泣。   “好了,纲吉哥,弥。”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见着棕发少年的脸上有了些血色,柯南终于开口打断了他的苦恼,重新把话题拐回正事上来。   “弘树现在还被保护在了爱丽丝的结界里,你们准备好了去把他带回来吗?”   “诶?现在吗?那个,现在已经足够安全了吗?”   “没问题,亚瑟王殿下的实力完全值得信赖,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亚瑟王殿下的确是一看就很靠谱,再加上连柯南都说稳,那当然是稳如泰山了。   于是泽田弥小萝莉信服地点头,泽田纲吉也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就……”   “不过有件事你们要听我说完。”   他的话刚开口就被柯南打断,黑发少年的神色倏然严肃起来,“我之前说过的话纲吉哥你还记得吗?”   然而他才严肃了半秒,就见泽田纲吉神色一滞。   对不起哦,你之前说了那么多话,每一句都充满爆点,所以你指的是哪一段?   棕发少年默默看过来,清秀的娃娃脸上诚恳地写满了这样的困惑。   “……”   “……”   泽田弥和柯南同调沉默了片刻后,以无言的表情看向了他。   不是我哥的错,真的。   小萝莉默默地以眼神表达,你今天抖出来的包袱实在太多了,他一时晕掉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她最蠢萌的一个哥哥了,不要欺负他。   “……”   江户川柯南无言了片刻,在泽田纲吉羞愧的目光中长长叹出口气。   “好吧,我提醒一下。我在马车上说的,弘树去变异点的目的,纲吉哥还记得吗?”   泽田纲吉回想了片刻,表情骤然僵住。   “我那个时候没有说谎,弘树的确是为了自杀将你们送出这个游戏而出门的。这也是对方一定会对弘树抢先下手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只是猝不及防下死亡,这个世界还是可以继续运行下去,但要真的让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再自我销毁,说不定我们真的会被弹出游戏。”   他抬手止住了棕发少年的欲言又止,“我知道纲吉哥并不想通过这种办法离开,老实说我也不认同。但我们是怎么想的没办法影响到弘树的行动,纲吉哥你说过你有一个离过婚的堂姑,她的前夫是坚村忠彬对吧?弘树就是坚村忠彬的儿子,也就是说,他是你的堂弟,弥的堂哥。”   “……”   ……   纲吉哥。   纲吉哥你有弟弟吗?   没什么,我就是问一问。   只是感觉,当纲吉哥的弟弟一定是件很开心的事吧,如果我那个时候遇到……不,没什么,只是觉得纲吉哥你是个很好的哥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纲吉哥你们一定能够出去。   我保证。   ……   泽田纲吉怔怔地想起今天晚上,弘树离开之前坐在他身边和他聊天时,那双在火光中微笑的眼睛,他那时候就直觉他的话背后似乎还有些别的感情。   ……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   “弘树的母亲在他年少时就已经去世,你和弥,还有此时在游戏外的坚村先生是他仅剩的亲人了。就算只是为了把你们送出去,他也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   柯南的声音还在空旷的教堂中回荡,“再加上他自己作为超出时代的AI,为了不被某些强大的势力利用来作恶,他恐怕早就做好了自我销毁的觉悟。”   “弘树自己没有要活下去的欲望,这才是想要救他的最大阻碍。”   ……数据就是数据,看起来再真实,也不过是徘徊在网络中的幽灵……   啊,是啊,弘树那个时候,的确说过这种话呢。   “纲吉哥、弥,你们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沉默蔓延了很久,棕发少年微垂着脸,柔软的碎发扫过眼睛,看不清神情。   泽田弥看了他一会儿,回过头,“爱丽丝,拜托啦,把我和哥哥送到结界里去吧。”   爱丽丝歪了歪头,那双空茫的大眼睛安静地望过来,倒映出她和她身后的少年的影子。   “可以把弘树交给你们吗?”   “嗯,交给我们吧。” 第114章 圣杯战争(六)   名为泽田弘树的人类,死于十二岁, 一个甚至不能被称为“少年”的年纪。   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在IT上有着神赐一般的天赋, 死亡后发出的讣告引起了国家范围的哀悼, 被公布这个消息的媒体夸张地称作“这个时代的悲哀, 整个人类群体的损失”。   听起来简直像死的是什么伟人似的。   但实际上对泽田弘树自己而言,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重要伟大的人。而他的人生也远没有死后报纸上登出的那样传奇光辉。   硬要说的话其实是沉闷的, 像一个阴云遍布永不停息的雨天。   年少时被周围群体排斥, 再大一点父母离婚,母亲带着他远赴美国后去世, 他被辛多拉财团的董事收养。对方给予的建立在他的才华和带给对方的利益的基础上的虚假亲情他其实一直心知肚明。所以当他发现了会威胁到辛多拉财团的秘密后养父想要杀掉他时,他在惶恐不安之下其实也并没有感到多意外和难过。   因为这个临时的居身之所本来就是假的。   他好像从有记忆起就是这样, 不断地被排斥在群体之外, 不断地试图找到容身之所, 然而一路走来能够接纳他的人反而越来越少……或者说一开始就只有母亲吧,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彻底地被遗留在了真空中,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像个人类群体的局外人,看着其他同龄的孩子嬉戏打闹。   无法融入进去, 无法互相理解,他像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编入了异常代码的错误程序,跟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人永远无法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吗?”   寂静无声的森林里, 弘树靠在树干上一手搭着膝盖, 仰头望着头顶暗沉沉的天空。几缕碎发擦着他的眼角滑落, 少年单薄的身影被黯淡的天光勾勒成一个苍白缄默的剪影。   【可是我说的话依旧算数哦……哪天无家可归了我就收留你吧。】   那个时候小女孩温暖明朗的声音, 她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像一双在他在虚空中无止尽坠落时伸出来托住他后背的手。   人类可能永远无法互相理解,但这样也没什么,如果有人即便无法看到和他同样的世界,依然愿意以包容的心对他伸出手的话,这其实也算是找到容身之所了吧?   “……哥哥,小妹。”   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靠在枯朽树干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清秀少年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命运好像要让“泽田弘树”这个存在无论如何都要在十二岁的时候死去,但比起网络外将自己当做飞鸟从大厦顶端一跃而下,孑然一身地奔赴孤寂绝望的泽田弘树,他这个电子世界的幽灵反而要幸运多了。   在临死前遇到了想遇到的人,自己的死亡也不再是绝望地逃避,而是有了要保护重要的人这样的希望和意义。   这样就够了……这个总是以冷漠面孔面对他的世界,在他死之前终于温柔了一次,送给了他迟来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少年轻轻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等着爱丽丝把他放出去。   那孩子是他召唤出的“英灵”这件事,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个世界被强加进来的另外一套法则好像刻意规避了他,而表世界所有NPC都受到他的掌控,所以他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孩子的特别,直到后面的发展彻底脱轨。   “弘树的愿望是什么呢?”那孩子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因为弘树的愿望所以才会被圣杯选中,参加这场圣杯战争的哦。”   那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靠圣杯实现的愿望,现在想想,在这个圣杯战争一开始,他的愿望说不定就已经实现了。   弘树垂着眼眸,刚想到这里,一声轻微的,枯枝被踩碎的脚步声忽然在耳畔响起。   虽然声音非常轻,但在这个空气都仿佛死去的寂静森林,这个轻细的声响反而像一丝注入死水的活气,格外鲜明醒目。   弘树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回头看去。   “……弥酱?”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正站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像童话王国中走出来的小公主,哥特风格的小礼服特有的阴郁画风也被她本身的气质扭转成了静谧甜美,像一束照进阴沉沉树林间的明媚阳光。   他惊讶了片刻,唇边露出一抹无奈和了然的笑容,“爱丽丝放你进来的吗,她果然很喜欢你呢。”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跑到他身旁坐下,还顺手拍了拍裙摆,让人无端联想起有点骄矜却乖巧的猫咪。   “弘树完全没有听我的话呢,”她有点愁地叹气,“就算救了我和哥哥,但是如果代价是弘树的生命的话,我们也不会高兴的哦。”   “诶?爱丽丝把这个都告诉你了吗?话说她明明是我的servant吧……”   “因为是我和哥哥比较有道理啊,就算是小孩子也是有自我判断能力,会站在讲道理的一方的。”   “所以我是被爱丽丝和弥酱同时嫌弃了吗?有点伤心啊。”   少年背靠着枯朽的树干,微微侧过头看她,说着“伤心”唇边的笑容却非常温柔。   泽田弥歪头看他,不满地指出,“弘树哥哥你在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明明讨论的是你想要用不值得提倡的方法把我和哥哥送出去的事,重复一次,不值得提倡!”   “嗯,抱歉啊,但是原谅我吧弥酱,这原本就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啊。”泽田弘树轻笑着说,“所以我也应该负起责任来。”   抛开了褚星秀树英俊中带着几分锋利气质的外表,他原本的模样是俊秀又温文的,说话的语气也带着股懒洋洋的暖意,像亲戚家优秀到常年被大人们挂在嘴边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大哥哥,私底下却非常喜欢家里的妹妹和只大他一岁的兄长,把准备投往国际学术期刊的高深论文扔到一边,拿着电脑陪着兄长和妹妹打游戏……然后在废材哥哥游戏打输了哭唧唧时干净利落地黑掉服务器,拿着GM权限给他和妹妹开外挂。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现实中的泽田弘树没有在两年前死在十二岁的年纪,如果他没有被母亲带去美国后孤零零一人流落在外,而是留在了日本早早认识了他们,他原本是可以拥有这样喧嚣幸福的人生的。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一双剔透的眼瞳安静望向身边的人,好像看到了那条命运分出的支流。   这是存在于真正故事之外的,被改写的IF线,或许这条线中的主人公能够得到幸福,但却依旧无法改变正篇的悲剧。悲剧永远是留给现实的,像爱丽丝最喜欢的那些讲给小孩子的童话。   “……弘树哥哥。”泽田弥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轻声开口。   是的,也许故事走到现在,前方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悲剧结局。不幸的是现实并不真的只是一本故事书,让其他人可以像看书的爱丽丝一样不想看到悲剧结局就翻到开头重新来过,仿佛只要不看到结尾故事就不算结束;但幸运的是现实幸好也不是既定的故事书,就算快要走到结局,却依旧有改写的可能……只要有勇气拿起那只反驳命运的笔。   ……或者,自己暂时没有勇气也没有关系。   “弘树哥哥还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会闯祸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闯完祸自己又收拾不了这样的命运毒打也是成长路上都会经历的嘛,这个时候交给哥哥就好啦,所谓的兄长不就是该这个时候帅气地出现给弟弟妹妹收拾烂摊子的存在吗?”   从深渊里,从命运的岔路口,从悲剧的结局之前,就是拽也要把拼命你拽回来,这不是家人和亲友的意义所在吗?   简单来说——闯了祸算什么?不是有哥哥吗?把锅扔过去呀!   “诶……不,兄长的意义不是这样吧?”   “没有问题,我家就是这样哒!”   “不,那个,各种意义上都……等等,这样想的话,难怪弥酱家里的大哥是赤之王,是因为普通一点的人都兜不住的缘故吗?!”   “不是哦。”   “诶?”   “不是我家,是我们家。”小萝莉忽然认真强调,“弘树也是有哥哥的。”   “……”泽田弘树忽地一滞,潭水一般的灰蓝色眼眸像有一颗石子应声而落,荡开一圈一圈微弱的涟漪。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学会甩锅!烂摊子什么的扔给哥哥就好了嘛,放心,和三哥哥比起来弘树哥哥你惹的事情完全都不算过分,哥哥罩得住哒。”   “……等一下,弥酱,你刚刚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   “咦,有吗?没有呀,我这么可爱,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句话就已经很过分了啊!”   “总而言之,”小萝莉对这句吐槽充耳不闻,带着天下第一可爱的自信拍了拍裙摆站起来,“交给我们好了!我偶尔也是想说说这样帅气的话哒,当然让给哥哥也可以,圣杯战争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弘树哥是AI也呆胶布,不要小看我哦,弥酱可厉害啦。”   她想了想,又严谨地加了一句,“虽然厉害的弥酱现在被封印了,但是还有哥哥呢。”   说曹操曹操到,她的话音刚落,泽田纲吉的呼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从不远处林木间传过来。   “……弥酱,弘树!”   少年的声音有些喘息,显然,没有像妹妹一样方便的灵视能力,他只能纯靠超直感加碰运气在树林里找了好久。   但无论如何,他成功地找到了,在这个广阔无边的森林里,在即将走失的命运长河中,他及时地、准确地抓住了那一线重新握住笔的机会。   这片代表了人心灵反馈的森林永远都是暗沉沉的,天光黯淡,阴云终年不散。但棕色短发的少年气喘吁吁从林木间跑出来的时候,天空中仿佛有一线云层裂开,在他脚下投下了足以照亮前路的光辉。   他急匆匆跑到近前,来不及说话先撑着膝盖猛地喘了几口气,脊背上精巧的蝴蝶骨微微起伏,少年被白色衬衣包裹的身体显得纤细单薄,但他喘息着抬起头看过来时,还沾着汗水的碎发后,那双浅色的眼瞳中仿佛含着能够破开一切阴霾的明光。   “弘树……呼、呼……抱歉,我之前一直呼……一直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这是我的错,弘树你能原谅我吗?”   他干净修长的手伸过来,指尖还带着等待认可的忐忑般的颤抖,莫名透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这点忐忑和小心像倾盆落下的大雨砸在AI原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的心上,心田上泛出来的酸涩让他下意识就倾过身握住了他的指尖。   面前的棕发少年眼睛一亮,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动物般的开心柔和的笑容。非战斗模式的泽田纲吉和死气状态下完全是两个人,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他眼眸深处的那片辽远阔达、能够包容一切的天空。   “那个,本来跑过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想要说服弘树的话,但是站到面前的时候好像忘得差不多了……”泽田纲吉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另一只手却毫不犹豫地把对方伸过来的指尖握紧了。   “不过也没关系,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擅长说服人,而且大哥也说过比起说的还是做的更重要对吧?或许跟大哥比起来之前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的我真的特别不称职,那个,但是这句话我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弘树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这个游戏也不该以牺牲弘树你的生命为结局。虽然我打游戏一直都很废柴总是追不上白兰,但唯有这一次我不想输……我想赢下去,把能够和弘树一起生活的未来赢回来,你能帮帮我吗,弘树?”   静谧的沉默在森林中蔓延了许久,在这片凝滞到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泽田纲吉一直耐心地等着,直到远方天际的云层散开落下一段明亮的天光。   他终于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轻飘飘得仿佛抓不住,落在他耳畔时却带了一丝尘埃落定的坚定。   “好。” 第115章 圣杯战争(七)   主控室。   直到显示着教堂内部情况的监控屏幕上, 三个小孩子依次从爱丽丝打开的结界出口处走出来, 守在屏幕前的众人终于齐齐松出口气。   不知道是诺亚方舟刻意屏蔽还是爱丽丝打开的结界涉及到了其他领域的规则, 监控组的成员们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没办法调出监控, 看到结界内发生了什么。   虽然因此担心了半晌, 但就结果而言似乎泽田兄妹成功说服了准备自毁的泽田弘树,过程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真的是弘树呢。”   看着画面中跟在泽田纲吉身后,已经切换回了原本相貌的少年, 一个程序员目光有些发直地低声喃喃。   有感情、有自我人格还能自主学习的AI, 在网络世界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程序员看着泽田弘树的目光宛如在看奇迹。   “呼……”   比其他人迟了好几步的,长长的松气声在旁边响起。好像直到此时, 用目光将画面中的少年整个描摹了一遍, 亲眼目睹他还能走能动甚至在同伴的调侃下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的当下,对方才终于能够相信现实一般, 把挣扎忐忑许久的心重新放回原位。   程序员回过头, “坚村组长。”   男人手肘撑着控制台, 将脸埋进了掌心里,沁出的汗水将鬓发都打湿了寸许,手掌下露出的脸还透着一丝惊魂甫定的苍白。用了好一会儿, 他才从乱麻般的思绪中找到了喊自己的声音, 带着一丝疲惫和恍惚抬起头,“……什么?”   “额, 不, 那个……”   程序员就是忽然想起来泽田弘树的父亲好像就是组长本人, 看到他宛如劫后余生的神情下意识喊了一声。   “那个,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坚村君。”   这个时候,一个磁性清朗的声音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插入了谈话,“我记得最开始我们和游戏内的通讯是被诺亚方舟截断的,既然现在诺亚方舟本人已经被说服,站到了我们这边,那么和游戏内部的通讯是否能够恢复了?”   在一片混乱中再次精准地抓住了关键点的,毫无疑问正是在场指挥的青王阁下。   程序员们被提醒之后恍然大悟,连忙切入后台。   如雨点敲打芭蕉叶一般的急促声响密集地在大厅中响起,意识到青王提出的可能性,大部分人都难掩兴奋。毕竟,只能无所作为地站在一边,旁观游戏里的孩子们遇到危险这种事,大家都受够了。   从明显激动起来的程序员身上收回目光,宗像礼司的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土御门阁下今晚没有过来吗?”   秋山冰社:“是,土御门阁下说要回一趟京都……好像是有关之前山本君提到的牛车的事,在那之后又被人意外撞到了。”   “嗯,土御门阁下有多说什么吗?”   “暂时没有。”   宗像礼司若有所思地颔首,“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阴阳师们处理吧,稍微关注一下不用过多介入。”   “是,另外,医院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秋山冰社拿着平板电脑汇报道,“御芍神紫已经被赶到现场的无色之王控制住,按照伏见君的计划,只等六道君传来消息我们就准备反攻了。”   “嗯……赤王那里呢?”   “额,赤王阁下,还在和灰之王交战中……”提到这个,秋山有些汗颜,“目前双方的威兹曼偏差值……”   他报告还没说完,就听到室长轻笑了一声,“不必太过紧张,那个人自有分寸。”   “啊?”   秋山冰社闻言发出了茫然的声音,不知道自家室长说的“有分寸”指的是谁?   总不会是赤之王周防尊吧?那位阁下哪里看起来有一点分寸了?!   “连弑王的‘剑’都不带着就去找灰之王打架了,说明他有把握在威兹曼偏差值突破临界点之前回来,所以安心监控就好,不用太过担心。”   “是!”   既然您都这样说了……   秋山冰社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这句话中同时透漏出来的某些信息实在让人有些担心,迟疑片刻后他忍不住问道,“赤之王阁下的情况已经差成这样了吗?”   “……”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答,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的不妥,王权者的状况不是他们能够关心的,能够和王权者对等对话的只有王权者。他小心地抬眸看向他们的室长,宗像礼司的侧脸笼罩在电子屏折射的冷光中,有些模糊,又有种莫名的遥远。   “秋山君,”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不用担心,一切都还处于控制之中。”   “是!”   秋山冰社条件反射地回应,恰好在此时情报部门那边传来了新的指令,他于是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手头上的工作上。   只是埋头工作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室长似乎没有对他的问题给出确切的回答……就好像他本人并不喜欢那个答案一样。   .   游戏内。   这场英灵大战的结果,最终以敌人的败走为落幕。   老实说这真的一点都不让人惊讶。   游戏外的众人看着胜利归来的亚瑟王殿下,全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仿佛手中握住了世界。   这可是亚瑟王啊!不列颠领土上的亚瑟王啊!   什么叫单抽出奇迹,什么叫天选之子,什么叫命运的宠儿?   这!就!是!   当然,以上形容说的都是一发入魂的泽田弥小萝莉。   其他人虽然不是亲自抽的,但依旧过足了眼瘾,并且纷纷激动不已……这种感觉就像非裔们旁观欧皇抽卡,虽然自己还是非的,但是并不妨碍看到大佬出手就是张五星时的酸爽啊!   此时原本作为临时休息地点的教堂已经一片狼藉,而己方人员有弱有残,于是不得不放下这个乘胜追击的机会,暂时先找一处据点稍作休整。   然后由归来的弘树提出,他们可以暂时先回到表世界去,因为……   “在那边的话我可以帮忙修改数据,这个时代还是很不方便吧,我可以直接把现代的设施搬过来哦。”   “……”   行,可以,不愧是BOSS模板,超级AI在电子世界真的是无所不能。   于是众人通过爱丽丝打开的通道重新回到了表世界,因为不想连累到收留了他们好几天的哈德森太太,最后还是选择了白教堂作为据点。表世界的白教堂自然还是完好无损的……有损也没关系,弘树表示他可以一秒修好。   随后弘树修改了教堂中的NPC们的设定,让他们全都搬离了这条街区。泽田弥一行人进入白教堂时,这栋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已经被重组完毕,表面上还是跟原来一样,实际内里已经多出了各种各样的现代电子科技设施,连手机都一人发了一个——GM自己给自己开挂,就是这么爽。   直到此时,一路兵荒马乱的众人终于能够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长长舒一口气,享受迟来许久的安宁。   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迷雾,但重要的同伴一个没丢,新到来的强援也给人注入了足够的信心,总算是于迷雾和荆棘中握住了一线胜利的曙光。   所以几个小孩子们一进房间倒头就睡着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刚被召唤出来的亚瑟王的殿下看着自家小小的master一头往下栽在了地毯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把小萝莉抱起来,垂眸去看时她果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今天这么累吗?果然我应该早点来的啊。”青年无奈地笑笑,动作温柔地把小master抱到了床上。   他回过头,房间外的其他孩子们也是一副要蒙睡神召唤的表情。   “今天就到这里,先休息吧。”柯南最后打着哈欠宣布。   等等!你们睡觉之前先让诺亚方舟把对游戏内的屏蔽解除,一句话的事,先不要睡啊啊啊啊by游戏外还在通宵攻坚的程序员们。   然而并没有用,因为孩子们听不到他们的心声,已经睡着了。   .   第二天早晨,泽田弥在一片氤氲晨光中睁开了眼睛。   昨天晚上后半夜下了场瓢泼大雨,雷声滚滚,几乎要传进人梦里。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后来弘树调整过了天气系统,早上孩子们都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了。   小萝莉懵懵懂懂地爬下床,自觉地进卫生间洗漱,等她顶着根呆毛揉着眼睛走进客厅时,发现自己似乎是最后一个,其他人一大早就已经起来了。   不,这样说也不太对,因为坐在窗子旁边的柯南正埋头在笔记本电脑(弘树弄出来的)上敲敲打打,手边放着杯咖啡,镜片后的眼睛底下多了一圈深深的黑眼圈,明显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而她亲哥泽田纲吉和堂哥泽田弘树两人分别坐在他两边,神色宛如梦游,只有正在喝红茶的爱丽丝察觉到动静,回过头开心地朝她扬了扬手,“弥,早安。”   “早安,爱丽丝。”   泽田弥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上爱丽丝帮她拉开的椅子,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茫然地问,“大家怎么啦?”   “我们跟外界联系上了,”坐在她对面的柯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言简意赅地说,“刚刚纲吉哥的家庭教师和弘树的父亲分别和他们通了一下话。”   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眉宇间还挂着一宿未睡的疲惫,显然跟外面联系上之后他就在忙着和外面的人交换情报,一直到现在。   泽田弥接过爱丽丝递过来的红茶,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哥哥们就变成这样了?”   是被家长教训了吗?   小萝莉脸上写着这样非常好懂的疑惑。   柯南抬眸看过来,端着咖啡杯的手忽然顿了顿,“那倒不是。”   “?”   “……咳咳,你往后看就知道了。”   泽田弥听话地回头,身后的厨房里,金发青年正好端着一碟煎好的培根走出来。   “master?”   刚召唤出来的骑士装束已经应景地换成了现代装,站在恰好落在厨房门口的阳光中,英灵被晨光勾勒的脸部线条比晨曦还要柔和。看到坐在客厅的小女孩,他略微诧异地挑了一下眉,随即露出一个温柔得(让屏幕前的所有女性)怦然心动的笑容。   “早上好master,已经睡醒了吗?”   泽田弥:“……没有哦。”   否则她怎么会看到不列颠的亚瑟王殿下在亲自下厨给他们做早饭??? 第116章 圣杯战争(九)   早饭过后。   泽田弥:“啪啪啪……首先, 大家先欢迎亚瑟的到来,以及迟来的欢迎弘树回来, 撒花~”   爱丽丝非常配合地小手一挥, 一捧花团在半空中如烟花般炸开,窸窸窣窣往下下了一场花雨。   他们在教堂二楼找了一个空房间当做了临时的会议室,整座教堂都被内部改造过, 也不知道弘树用了哪个在资料库中的设计, 颇具德国古典复兴和浪漫主义风格, 背面的墙壁是成排的直抵天花板的书架, 满满的厚脊精装书籍给会议室添上了些文艺的气息。   此时几个孩子正围坐在圆桌旁边,整理接下来的情况。当然, 教堂里原本并没有圆桌, 这是弘树特地加上去的, 至于为什么要加这个……   好不容易来了英国,而且亚瑟王也在,当然要体验一把不列颠名胜“圆桌会议”的感觉呀——by在书架上找到了一本《不列颠诸王史》的某只萝莉。   诶?我没意见啊——by微笑的亚瑟王阁下。   会议开始,由泽田弥小萝莉最先发言, 大家配合地开始鼓掌, 被欢迎的亚瑟王本人微笑颔首, 而弘树则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 让大家担心了。”   泽田纲吉急忙摆手道, “那个, 抱歉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居然没有察觉到弘树你的心情……”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圆桌旁的另外两人,忽然虚弱地趴了回去,整个人都丧气起来,“不,应该抱歉的只有我,从头到尾只有我没发现吧……”   “不是,那个,纲吉哥,原本就是我……”   “咳咳……”   再这样让他们互相道歉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时刻专注、目标明确,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直取重点的人把气氛重新带回正剧的轨道上来——例如江户川柯南现在正在做的。   黑发少年把厚厚的一摞资料沉甸甸压在桌面,厚重的羊皮纸摔在桌上被惯性带着往下划成一道陡坡,连带着纸张积年陈腐的味道也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爱丽丝眼疾手快地在柯南身边补了一场局部花瓣降雨,迅速用鲜花自带的香气把那股奇怪味道压了下去。   江户川柯南:“……”   他无奈地将一片粉白的花瓣从头顶上摘下来,“谢谢了,爱丽丝。”   被表扬的小女孩十分开心地点头,“嗯!”   “好了,纲吉哥你先起来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弘树你也坐下,不用觉得抱歉,事情发生了就开始着手解决吧;弥你……你哪里找来的点心?”   会议时偷吃零食被捉到的泽田萝莉接过旁边爱丽丝递过来的红茶,将嘴里的小饼干咽下去,才抬起头乖乖道,“爱丽丝给我的呀,柯南要吗?”   会议主持人江户川柯南同学镇定地点头,迅速选择了同流合污,“给我一杯红茶,谢谢。”   两只萝莉开始把茶点一一分给在座的几人,柯南拿起桌上从教堂密室搬过来的资料继续。   “先从圣杯战争说起吧,弘树应该已经从爱丽丝那里听过了,但还是给纲吉哥以及其他人解释一下。”   游戏外旁听的“其他人”默默拿出了笔记本。   “所谓圣杯战争,简单来说就是由七名魔术师带领各自召唤的英灵,为了争夺圣杯的所属权而爆发的战斗。魔术师可以理解成类似阴阳师的有特殊能力的人类;英灵则是人类史上存在过的英雄,在历史上留下过丰功伟业,被后人寄托幻想成为信仰对象的存在……当然,如果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名气足够大,形象经典到百年甚至肉眼可见地会在人类史长久流程下去,于是也成为了可召唤的英灵;以及因为恶名流传到了后世,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足够深刻的痕迹,于是也被登记成了英灵——这样的例外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柯南无奈地顿了一下。   倒不如说他们这一次遇到的基本全都是“例外”才对——开膛手杰克、歌剧魅影,还有站在他们这边的爱丽丝是前者;而对面的敌人召唤出的两位英灵则是后者,到头来货真价实的真身为人类史上英雄的英灵居然只有亚瑟王殿下一个。   难得有和传说中的英雄们见面的机会,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这届圣杯战争哪里都有问题吧?!   “……被召唤的英灵一般会以七个职阶现世:剑士(Saber)、枪兵(Lancer)、弓兵(Archer)、骑兵(Rider)、魔术师(Caster)、暗匿者(Assassin)和狂战士(Berserker)。职阶不允许重复,当然我在教堂神父的笔记中看到除了这七个以外,似乎还有某些特殊的职阶,但是因为非常少见,相应的被留下来的记载也很少,他只提了这一句。”   说完有关英灵的这一串长长的解释,见在座几人基本上都能够理解,柯南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继续道,“最后是圣杯。”   “被七位魔术师所争夺的圣杯,别称为‘万能许愿机’,据说可以实现人的任何愿望……没错,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点,这才是这场游戏的主线,参加圣杯战争,夺取圣杯,向圣杯许愿之后我们才能从这个世界出去。”   “!”   在座几人同时抬头看向他,不只是游戏内的孩子们,游戏外正在旁听的众人闻言也顿时屏息凝神,连表情都严肃起来。   不容易啊,这个游戏进行到现在,他们总算是挖掘到主线了——哦,不对,不包括柯南,人家进游戏第二天就发现了,如果不是要试探褚星秀树和江守晃的身份演戏稳住他们,他第二天才找到机会出门,说不定进游戏的当天他就把主线任务翻出来了= =   “所以,大家明白了吗?”   柯南双手支在桌面上,以平静却笃定的视线朝在座众人扫过去,澄澈的蓝眸中像是盛着一泓如冰川般坚定又冷锐的眸光。   “我们必须参加这场圣杯战争,这是我们从游戏出去的唯一方法。”   泽田弥、弘树还有泽田纲吉三人对视一眼。   “没问题呀。”   “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帮忙的。”   “能找到办法真是太好了,虽然之前也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大家出去,果然现在才安心多了。”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像是并不知道这场即将爆发的圣杯战争有多艰难,在面临即将作为他们的敌人登场的历史上的英雄时又将遭遇怎样的困境。虽然坐在这里的就年龄来说都还只是孩子,但他们的身份、经历、处境,有了这些特殊的加载项已经都不能单纯以“孩子”来称呼了。   勇气和信念什么的早就有了,要做的只剩下以最坦然的姿态面对未知的危局,然后击溃它。   小女孩模样的英灵一手撑着脸侧,看着身边的几人。   想要牺牲自己把同伴送出游戏的御主,拒绝同伴牺牲毅然选择了更加艰难的道路其他人。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召唤出来,但果然她还是读不懂人类。   但是她好像稍微理解了一点,书本上说过的,人类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光辉。   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的,发出的光能够照彻她见过的所有黑暗,连人性的深渊之地都能开出美丽的花来。   她的目光转向最上首的柯南,这个人也是,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所有迷雾,聪明到能让敌方都无意识地按照他的剧本走,却从未想过那个最简单的,只要牺牲一个人大家都能出去的方法。   就是因为人类历史中永远都有这样的人存在,所以,她果然还是喜欢人类,并且会一直喜欢下去。   “嘛,既然大家都做好准备了,那我接下来解释一下这个游戏的设定。”   没有注意到英灵看过来的目光,柯南看着底下的几个小孩勾了勾唇,湛蓝如湖水的眸光中似乎有温暖的阳光洒落。   “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虽说是以圣杯战争为背景,被圣杯选中的魔术师有七个,但实际上目前已知的开膛手杰克的master和歌剧魅影的master都只是普通人,换句话说是游戏内的NPC。也就是说,这个游戏并不是七个御主混战,真正参加对抗的玩家其实只有我们和对面两方,其他的英灵和御主都只是游戏本身附带的障碍。”   黑发少年站起身,挪开椅子,屈指在身后的空气上敲了敲,“弘树,给我一块黑板。”   话音刚落,一块由木架支起来长方形黑板就凭空出现在了柯南身后,还体贴附赠了粉笔和板擦。   “谢谢,”柯南拿起粉笔,站上椅子,流畅地开始在黑板上罗列信息,“现在我们已知的被召唤出来的英灵:   Assassin——真身为开膛手杰克,御主是第一个被她杀死的女人,已退场。   Berserker——真身为歌剧魅影,御主是歌剧院老板,已退场。   Saber——亚瑟王殿下,御主是弥,立场在我们这边。   然后是爱丽丝?”   “我是caster。”   “好的……Caster——爱丽丝,御主是弘树,立场也在我们这边。”   “剩下的,顶替江守进入游戏的那个人,按照他的自称暂时称呼他为座敷童子,他的英灵职阶应该是archer,至于身份,我有一个猜测。”   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名字,“伊丽莎白.巴托里,历史上那位匈牙利女伯爵,有着拿少女的血液泡澡来维持青春的传说,许多文学作品中的吸血鬼原型——根据她出场时说的话,这个猜测我有八成把握。”   游戏外的众人拼命地做笔记,旁边新成立的攻略组成员已经把伊丽莎白.巴托里的资料在屏幕上打了出来。   “真实的历史上这位女伯爵在年轻时有过很多善举,但到了晚年却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谋杀了八十多名少女。”   “有关她的传说非常多,且大部分都带着诡秘的色彩:天生生性残酷喜欢折磨貌美少女而且本人为女同性恋;历史上有名的Blood Countess,生前就是真实的吸血鬼;以及最有传奇性的一个——   伊丽莎白.巴托里年轻时遇到过一位偶然路过她的古堡的俊美绅士,她对那位绅士一见钟情,在对方住在古堡的五天内想尽办法取悦他,那位绅士离开之前告诉她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来找她,希望她那时候还能像现在一样美丽动人。之后为了这个约定,伊丽莎白就开始大肆杀害少女用她们的血液泡澡来维持美貌,直到她晚年在大革命爆发后被烧死在自己的浴室里……后人有传言说,路过伊丽莎白的古堡并且诱导她走上这条血腥之路的俊美绅士其实是撒旦的化身。” 第117章 圣杯战争(十)   “关于昨天来教堂袭击我们的那位英灵, 我同样有一个猜测。”   干净利落地掀完了敌方archer的马甲, 柯南也没有放过另外一个。他用粉笔在黑板排列下来的第六个英灵的职阶位置划了一条横线,旁边打上一个问号。   “她的职阶我有些疑问, 剩下的只有Rider和Lancer, 但昨晚那位英灵似乎哪一个都不太符合。”   “关于这个,”这时候,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金发英灵优雅地抬了抬手, 插言道, “我倒是知道, 根据我在降临时被赋予的知识,那位女王陛下是Avenger,一种比较少见的职阶, 而且极少在圣杯战争中出现。”   “Avenger……复仇者?”   复仇者?   泽田弥捧着茶杯认真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位英灵。   周围永远萦绕着熊熊燃烧的火海, 身着厚重的黑色礼服,手握权杖,在亡灵和骸骨的拱卫下,宛如从地狱归来。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 但对方那宛若凝成了实质的怒火和怨恨,实在叫人印象深刻,复仇者的职阶实至名归。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那位女王陛下似乎对我存在着很深的怨愤,”似乎是同样回想起昨天那场战斗, 坐在她身边的亚瑟王殿下略显困扰道, “我应该并未得罪过这位女士, 正确来说在我的记忆中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实在不明白她的怨恨和愤怒从何而来……”   嗯,是的呢,昨天那个英灵明明在哥哥他们面前的时候还很冷静很有威严的样子,但亚瑟出现之后,好像忽然就激动起来了。   ——简直像被始乱终弃的女人见到了自己那狠心的情人一般,愤怒又颓然,爱恋又憎恨。   以前陪着妈妈看过的狗血言情剧的剧情忽然从小萝莉脑海中路过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自家从者温柔俊美的脸,默了默。   这样想亚瑟王殿下很失礼呢。   可是脑洞一打开就再也没有办法关上了呀。   话说回来亚瑟好像有皇后的吧?   只不过感情线好像有点虐的样子?用三哥哥的话说好像叫做不列颠白色相簿??   思路微妙地拐到了这个频道的显然不止她一个,因为她听到了对面两个哥哥如在梦中地低声呢喃。   “……该不会就是因为您看起来不记得她了所以她才那么愤怒吧?”   “难道那位英灵并不是女王而是王后?比如……咳咳……”   比如桂妮薇儿、桂妮薇儿、桂妮薇儿……什么的→_→   并没有听懂潜台词的亚瑟王殿下微笑着,“?”   “原因的话,我倒是知道。”   一片诡异得让亚瑟王殿下有些迷茫的沉默中,柯南冷静、沉稳,宛如夜色中的灯塔的声音响起。   在同伴们的思路已经跑偏到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不列颠相簿的时候,唯一还在做正事的名侦探平静地在黑板上的Avenger职阶后画了个破折号,写了一个名字。   随后他回过头,以平淡镇定的表情看向身后一桌子等待他carry的同伴,像游戏王者看着自己的青铜队友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一样。   “那位avenger,没猜错的话真实身份应该是都铎王朝的第五位英格兰国王及第四位爱尔兰国王,玛丽一世。”   游戏外的攻略组迅速开始找玛丽一世的资料。   “玛丽一世女王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反对父亲亨利八世提倡的新教,在位期间曾经下令烧死过300多名反对她政策的异教徒,所以被后世称为血腥玛丽。”   “血腥玛丽”这个名词在游戏开始之前的宴会上,柯南就和泽田弥提到过,那是一杯酒的名字,同样也是流程在欧洲大陆的恐怖传说。   而对方曾经烧死过异教徒的举措,很容易就能和avenger脚底下那片遍布尸骸和亡灵的火海联系到一起。   在座的泽田家三兄妹总算把思路从亚瑟王殿下的花边绯闻中□□,正经地顺着学霸给出的思路思考。   “那位英灵昨天的确说过‘异教徒’,‘去地狱像吾主忏悔’这样的话呢。”   “没错,事实上玛丽一世对于新教徒的处理方式非常激进,采取了高压政策,甚至连那个敢于宣布她的父母婚姻无效的克兰默大主教都被她绑上了火刑柱。以后人的目光来看,她是一位标准的暴君,和在她之后继位的妹妹一代明君伊丽莎白一世成鲜明反比。她生前十分不得民心,据说在她病死时,整个伦敦都响起了欢庆的钟声。”   被臣民抵制厌恶的国王,死亡被自己的民众所庆祝的国王,死后的名声被扭曲重塑被后人当成可怖的怪物看待的国王……   对比生前死后都被人歌颂,辉煌耀眼的英雄之名流传千年,被尊称为永恒之王,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连不列颠的自然之灵都为他欢呼祝福的亚瑟王,玛丽一世的确是太有理由妒忌到发疯了。   是的,太有理由了。   不但作为这段恩仇的旁观者的众人哑口无言,连被针对的亚瑟王本人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外表被时间永远停留在巅峰状态的王者沉吟片刻,忽然轻轻笑了笑,“她其实没必要羡慕我的啊。”   他碧色的眼瞳像一泓清透明亮的湖,湖水中央似有若无地掠过一抹旁人看不懂的晦涩悠远。   泽田弥歪歪头看向自家温柔帅气的从者,小手托住脸,小大人似的无奈叹了口气。   有点愁……不过呆胶布!   .   “最后再说一下最后那位英灵。”   柯南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Lancer/Rider”,破折号后面打了个问号。   “这位英灵应该并不属于我们任何一方,和之前的开膛手杰克和歌剧魅影一样都是被NPC召唤的,游离在外的英灵。”   “昨天晚上座敷童子的盟友派英灵袭击我们时,爱丽丝的结界中途就被攻破了,按理说座敷童子本人和他的从者应该会立刻赶赴到现场,但实际上直到saber阁下被召唤出来,座敷童子和archer依旧没有出现,我怀疑他们就是遇到了他/她。”   “从表世界没有发生其他异常情况看,那位英灵常年活动的范围应该是在阴界,他/她昨天阻挠座敷童子的行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找到他/她和平谈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柯南语气一转,“昨天晚上avenger和她的master逃走之后,我和弘树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位置。在受到弘树完全监控的表世界的伦敦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可以判断他们是躲去了阴界。昨晚休息之前,我也拜托了saber阁下派出生活在阴界的wild hunt搜寻,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结果。”   大家顺着他的话头看向亚瑟王,金发英灵微微颔首确认了柯南的话。   “所以我怀疑,对方的英灵可能有相应的宝具,或者敌方master有遮蔽自己行踪的术。继续这样找下去效率太低了,一直等着对方上门又太过被动。”   泽田弥歪歪头看向他,“柯南是有什么想法吗?”   “的确有一个。”柯南果断地说,“我认为,虽然avenger和archer的行动看起来是站在一个阵营,但她们的master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应该并不一样。”   他转过身,用粉笔在archer后面划出个箭头,“座敷童子参加圣杯战争很显然是受他背后的组织指使,他的目的就是圣杯,可能还要加上弥。”   “但avenger的master并不是他们组织的人,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进入游戏的目的也不同,也就是说,这个联盟并不是完全牢靠的,存在将两方分化的可能。”   底下的泽田纲吉插了句嘴,“avenger的master是谁?柯南你已经知道了?”   “昨天晚上绿之王的氏族高级干部御芍神紫袭击医院被抓了,scepter4的人从他口里问出了一些东西。和座敷童子合作用黑客的手法侵入游戏的人就是绿王氏族的干部五条须久那,而他进入游戏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来复仇的。”   这些事涉及到了现实世界的情况,两位英灵都不了解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泽田兄妹迅速反应了过来。   泽田纲吉:“是因为半年前大哥他……”   “柯南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诱饵把他引出来咩?”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没问题哦。”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等泽田纲吉也跟着争一句可以让他来,柯南已经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虽然这算是方法之一,但这里还用不上。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虽然据外界的说法,绿之王比水流是在和赤王决斗时死在了他的手上,但我问过伏见君,绿王的死还涉及到了一个秘密对吧?”   泽田纲吉:“?”   等等,你怎么跟伏见搭上线的?   泽田弥倒是迷茫了两秒后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确给过柯南伏见的电话。   可是我以为你们只是交流了一下柯南追查的那个黑衣组织的情报,没想到你们把jungle也一起搞了?你们智商高的人做事效率也这么高的吗??   “作为绿之王的盟臣,五条须久那不可能不关心这个他还不知道的秘密。”柯南表情淡定地继续,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早饭之前弘树说他发现了一个和外界联系的暗中渠道,应该是对面的人留下的后门。我们可以用这个消息把五条吊出来,唯一的问题是……弥,这件事可以说吗?”   主监控室里,旁听到这里的宗像礼司平静地说,“保留最低限度的运行维护人员,权限不够的人请立即离开。”   监控室内的众人一怔,随即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涉及到了不该普通人知道的秘密。   与此同时,游戏中的银发小萝莉正露出恍然的表情,回答了柯南的问题,“我是没什么啦,大哥那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国常路跟我说过这件事最好暂时不要透露出来。”   她想了想,询问道,“礼司?”   宗像礼司修长的手指在耳麦上敲了敲,温和回应,“弥小姐请稍等片刻。”   坐在主控电脑前的坚村忠彬揉了揉眉心,“我留下来就可以了,其他人出去吧。”   程序员们见状乖觉地陆续站起身,搜查一科的警官们面面相觑片刻,也跟着走了出去。   宗像礼司看向唯一留下的那个人,挑了挑眉,“风间先生?”   两天前就来到了这里但从未发表过什么言论因此非常没有存在感的风见裕也收起手机,“我刚刚被上级授权旁听了,稍后会回去签保密协议。”   游戏里听到了这段对话的柯南揉了揉太阳穴,虚着眼道,“提醒我了,我回去也要签。”   宗像礼司:“柯南君加入某些特殊部门就不需要这些麻烦的手续了,我个人对柯南君的才华十分欣赏哦。”   江户川柯南:“……谢谢,请容我郑重考虑一段时间。”   就考虑到他变回工藤新一吧。 第118章 圣杯战争(十一)   “虽然和五条须久那的联系渠道已经找到了, 但以防万一我和弘树还有爱丽丝还要做一些准备。趁这个机会,弥你和saber阁下可以先去街上转转,顺便考察一下我们选定的和五条君约见的位置, 如果在此期间找到了那位游离的英灵的话就和对方接触试试。纲吉哥你也是, 最近战斗这么密集一晚上时间肯定不够恢复过来,趁着还有时间, 在战斗前尽量养精蓄锐吧。”   以上, 来自江户川柯南同学的发言。   被重点点名的泽田兄妹俩乖乖地被安排了, 连续奋战了两个晚上的泽田纲吉被赶回去继续休息, 而泽田弥小萝莉则是带着她的从者回了房间。   .   二楼的卧室。   从会议室离开时弘树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她提过一句让她回去看看衣柜, 所以泽田弥回到房间后就率先站到了衣柜面前。   想也知道大概是她弘树哥哥看到她的裙子在昨天的战乱中划破了所以给她准备了点衣服吧。   在亚瑟帮她打开衣柜门前,小萝莉是这样想的。   ……打开门之后,她默默把“点”划掉, 并且想了半天没找到量词。   衣柜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道, 各种款式的衣服、饰品分门别类占满了走道两侧的空间。也不知道弘树捞了多少服装设计图的卡池,超级AI在电子世界真是可以为所欲为,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亚瑟打开的不是衣柜,而是什么异空间大门。   “唔,准备得真充分呢。”   她身边的金发青年饶有兴致地走了进去, 视线在这个超进化的“衣柜”里转了一圈。   这点阵仗当然不会让当过国王的英灵有多惊讶,他明显只是对融汇了其他国家传统的服饰有些好奇, 最后停在了一个洛可可风格的房间面前, 修长好看的手伸出去挑了一件色调柔和的小礼裙。   “master, 这件怎么样?”   还站在门口的泽田弥, “……”   ……你们开心就好。   .   不知道是不是从自己小小的master身上找到了养女儿的乐趣,亚瑟把礼裙抽出来后,顺带帮她把鞋子和配饰也挑好了。   “稍微有点怀念呢,上次给人提供服装上的建议好像还是帮桂妮薇儿……”   咦?   坐在床上的小萝莉眨了眨眼睛,银色的长发打着旋儿从她肩上滑下,在窗沿上铺开的柔软裙摆像一朵盛开得生机勃勃的鲜花。   英灵的品味非常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怀疑是不是骑士的训练中还包含了类似的科目。   “……总感觉亚瑟很厉害呢。”   “嗯,是吗?”   正在帮她系上鞋面上缎带的青年抬起头,绅士地单膝跪下的姿势让人想起梦幻的求婚现场,或者庄严的骑士宣誓。无论哪一种在他身上都恰如其分,这种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但无形中就是让人感觉自己被撩了的功力无论换谁来都会叹为观止吧。   “虽然不知道master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这个夸奖我就收下了。”   对,就是这样,还有这份无论何种情况都不会改变的自信和从容。   各种意义上的利害呢,亚瑟王殿下。   当然,泽田弥小萝莉还没到能够领会自家英灵这种无差别扫射的魅力的年纪,所以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   亚瑟好好看呀~   而且是以阴阳师的角度综合了外表和灵魂下的双重判断,可以说很具有权威性了。   “说起来,虽然昨天晚上就被召唤出来了,但我对master依然算不上了解。”   帮她穿完了鞋子,金发骑士一手撑着床侧站起身,翡翠般清透的眼眸略微垂下由上至下看向她,“能跟我聊聊吗?master的事。”   “诶?可以啊。”小萝莉懵懂地点头,看向英灵的目光却有一点疑惑。   “怎么了?”   “唔,怎么说呢,感觉开会之前亚瑟好像还没有这个好奇吧?”   英灵略微诧异地睁大了一下眼睛,随即笑了,“抱歉,给你这种感觉了吗?我不是对master漠不关心的人哦。”   “咦?是吗,那对不……”   “不过master说的可能也没错……但无论如何就算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居然让master看出来了,这也是我的错呢。”   “……”   “亚瑟,”小萝莉默默地看着他,“亚瑟刚刚毫无自觉地说了很过分的话哦。”   “诶,是吗?”   “是的呀。”   金发的骑士王非常天然地看向她,“抱歉?”   “陪我出去逛街就原谅你。”   拿起最后的水晶发卡扣在小萝莉的左鬓,金发骑士笑着朝她伸出手,“Yes,my lord。”   .   这一天的阳光非常好,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下了场雨的原因,连空气都比往日清新,泡在雾气中的伦敦与往常的每一天一样随着太阳的升起拉开一天的序幕。   据弘树所说,虽然这个世界是以“茧”这个游戏为基底构建的,但因为另一股力量的插手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简单一点解释就是对方似乎把一段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的片段从历史中裁剪复制了下来,和游戏融合到了一起。   所以周围的景象都异常真实,大街上路过的行人也各有各的鲜活,虽然说起来还是数据构建的NPC,但百年前的历史上也许真的有这个人也说不定。   带着这种奇妙的,好像穿越了时空,置身于百年前的伦敦的新奇感,泽田弥和她的从者出了教堂的门就随便找了个方向,宛如观光客一般走上大街。   一边看着街边的风景,泽田弥一边和英灵聊起了自己进入游戏,然后被坑了的始末。   “……就是这样,明明我只是来玩个游戏而已。”小萝莉鼓起脸,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原来如此,我还在疑惑,像master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来参加圣杯战争。”   “诶?”   泽田弥侧头看过去,金发从者正双手插在口袋里以悠远的目光看向街道,挺廓的风衣将骑士的身形勾勒得修长挺拔,走在她身边的英灵自然而然逸散出的那种超出这个时代的高洁凛然的骑士气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亚瑟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master和你的朋友和我所知道的魔术师完全不一样。”   英灵回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魔术师?”   她茫然地想了一下,“表演魔术的那种?”   像柯南的宿敌(基友)怪盗基德那样?   “呵……不是哦,我说的魔术师可不是master想的那种可以给人带来欢笑的职业。”   倒不如说,如果魔术师真的都只是表世界意义上的那种表演魔术的魔术师,这个世界大概会美好不少。   所谓魔术师,就是以人类之身投身魔道,穷尽毕生之力追求魔术的真理,自己、自己的子孙后代,将执念一代一代传下去,直到有某一代子孙能够抵达根源完成祖辈夙愿的可悲群体。   听起来好像是什么高洁的追求真理的殉道者,但实际上大部分魔术师都自认为高人一等,是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恶棍,甚至有些更恶劣一些的还会把普通人当做研究材料。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对普通人类来说几乎和传说中的恶魔没区别。   即便是早已下定决心,为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的愿望而回应了圣杯的召唤的亚瑟王,对于要和这样的人为伍,也不是真的能够那么心平气和的。   “所以该怎么说呢?我其实还是很庆幸的,遇到的是master你这件事。”   “咦?”   对上小萝莉茫然又清澈的眼睛,亚瑟笑着轻轻伸出手,帮她把一缕被风吹乱的长发重新顺回肩后。   “因为master是个好孩子啊。”   “唔……虽然不明白亚瑟为什么这么说,但既然好像是在夸我,那我就大方地接受啦。”   “我的荣幸,而且我的确就是在夸你哦。”   如果这是个游戏,泽田弥小萝莉大概能够看到自家从者从被召唤出来开始就一直在上升的好感进度条。早上给她挑衣服时,忽然开始主动了解maste这一点大概也是羁绊值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的表现。   当然相应地小萝莉自己的好感进度条也同样涨得飞快,比如说她现在也开始关心地问自家从者,“亚瑟已经知道我的愿望是带着大家从游戏里出去啦,那亚瑟的愿望是什么呢?”   “嗯?我的愿望吗?”金发英灵思考了一下,倒也并没有回避,“有关我的故事,master应该也在书上看过了吧?”   “……没有哦。”   “诶?”   “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泽田萝莉回想起自己和二哥三哥一起看的《亚瑟王传奇》,然后又看向自家从者柔和俊美的脸,端详片刻后,郑重地点点头宣布,“那个扮演亚瑟的演员没有亚瑟你本人好看。”   “额,谢谢?”   没想到自己的故事还被拍成了电视剧的亚瑟王露出了一点意外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总而言之还是先道了声谢。   被圣杯召唤降临时英灵就已经被赋予了这个时代的知识,而且因为这一次圣杯战争发生的地点特殊,连现代的相关常识也一并被圣杯塞到了脑子里……但谁也不会没事去翻后世有关自己的娱乐八卦啊,就连“电视剧”这个名词他都是稍微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看着有些懵逼的金发英灵,小萝莉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沉安慰他道,“这就是历史上的英雄都会承受的重量吧,没有关系,名人就是这个样子哒。”   谁让你出名呢,出了名后人就喜欢拿你来编排,电影、电视剧、动漫、小说……无数部文学作品,各种魔改,事业线、感情线每一部都有新的说法,创作者的脑洞能够突破天际。   具体例子参照安倍晴明——她已经不知道在多少动漫、电影、电视剧中看到大阴阳师的出场了,每一部作品的性格人设还不一样,把她看得一脸懵逼,偶尔还会产生“难道我认识的晴明才是假的咩?”的错觉。   她想了想,又补充安慰了一句,“你看,至少电视剧上扮演你的的确是个男明星啊,也没有性转对吧?”   这个惨痛的例子依旧来自于某知名不具在现代作品中出场率奇高的大阴阳师。   天哪,女性的晴明太可怕了!   泽田弥到现在回想到那个恋爱脑少女晴明还心有戚戚焉。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萝莉举例的那个设想说愣住了,金发英灵无言了半晌,又被自家master可爱的小表情逗笑。   “Master你误会了,其实我并没有介意。”   “咦?”   “我只是在意外,虽然知道亚瑟.潘德拉贡这个名字一定会被历史流传下来,但master你不是这片土地的人,还以为你会比较陌生。”英灵略微侧过头看向她,脸上是真实的,毫不介怀的清朗笑容,“原来我在后世这么有名吗?master你的国家距离这里这么远都知道我这个一千多年前的人?”   泽田弥认真点头,“很有名哦,而且大家都很喜欢你哒。”   “诶?”   小萝莉想了想,还是拿了自家亲哥来举例。   当初她和亲哥还有白兰一起看的那部电视剧其实编写得非常良心,魔改的地方很少,尽最大程度贴和了史实。里面呈现出来的亚瑟王居然很有几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亚瑟的影子,清廉、正直、秉持正义又坚定温柔。   “哥哥还说过还说过长大以后想成为亚瑟这样的大人呢。”   金发英灵稍稍扬了扬眉,似乎略有意外,但还是非常温和地笑了,“是吗?我的荣幸。”   “还有三哥,啊,不过三哥哥说的是他想当梅林。”   原话是“咦?原来纲吉君想当亚瑟王吗?那我来当纲吉君的梅林也是可以的哟。”   因为不知道为何总感觉三哥当时的语气洋溢着一种挑事的气息,所以就不原话复述了= =   亚瑟王阁下没见过白兰杰索,当然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货色,因此闻言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对比自己这边的梅林后后居然给出了一个意外正确的猜测,“那master你的三哥一定很聪明吧?”   泽田弥:“……是啊,他可太聪明了。”   聪明得原本的世界不够他玩的,都已经浪到其他世界了。   提起三哥她就有点微妙的头疼,总有种一个没看住他就能搞出腥风血雨的预感。   这么大人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   小萝莉鼓着脸,拒绝再去想她三哥,转移了话题,“亚瑟还没有说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啊……”亚瑟闻言也从梅林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低头朝她笑了笑。   英灵碧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宛如清澈的湖泊,一缕穿街而过的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如天空中掠过的惊鸿将一抹阴影投入湖心,但定眼看去时,又好像那只是短暂的错觉,英灵的笑容依旧没有任何阴霾。   “拯救故国,这就是我的愿望。” 第119章 圣杯战争(十二)   晴明曾经对泽田弥说过, 执着于过去不是个好习惯。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就像树叶飘落,樱花凋零,人要往前走,终究会将一些东西抛在身后。但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就像第二年依旧会有绿叶继续萌芽,花蕾重新绽放, 每一季都有每一季的风景,所以无需过度缅怀。人一旦太过执着于过去, 往往就会忘了脚下正在走着的路。   晴明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但于其他人而言, 却不是都能有大阴阳师这般超然物外的心境。   没有能够感同身受的经历, 就没资格对他人的想法做出评价。   所以,觉得亚瑟王的愿望也没什么不好的小萝莉认真地鼓励,“那亚瑟加油哦。”   想了想, 她又学着自家三哥哥一样大方地加了一句, “我的力量亚瑟也随便拿去用吧。”   金发的骑士王笑了,“那就谢谢master了。”   说着话时两人还在继续往前走,拐过街角, 一条让泽田弥感觉颇为熟悉的街道出现在了眼前。   不像经常在外面跑的柯南, 她来了这个世界几天,实际上出门的时间比较少, 最熟悉的大概也只有每天早上和哥哥一起出门买面包的那条街。   刚回忆到这里, 不远处的街边上就忽然传来了一声热情的呼唤。   “上午好啊小天使, 今天没有跟哥哥一起来吗?”   泽田弥顺着那个声音望过去,看清了面包售卖口后的那人,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贝克叔叔,上午好。”   除了之前借居的哈德森太太,这位在歌剧院附近开面包店的老板大概是泽田兄妹俩在这个世界交流最多的NPC了。   原先泽田纲吉就觉得这个八卦又善良的老板性格鲜明得不像是凭空捏造的数据,在弘树解释了这里的大部分NPC的模板来源后,众人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维多利亚时期的白教堂区,大概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吧。   这种跨过时间和过去曾经存在过的人交流的感觉颇为奇妙,见对方主动打了招呼,泽田弥干脆拉着自家从者走了过去。   “贝克叔叔今天生意好吗?”   “不太好哦。”顶着一头乱糟糟红发的老板故意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因为今天早上小天使没有来我这里买面包,所以一天的运气都不好了。”   “咦?那我现在买来的及吗?”   “哈哈哈,来得及啊……来,看看想吃什么?”   大笑着把刚刚出炉的面包摆出来,老贝克一边提醒小姑娘小心烫,一边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小天使今天不是跟哥哥一起出门的啊,这一位是谁?”   话虽如此,大概是金发英灵完美的风度举止给了他“这一定是个贵族说不定还是哪国王子”的猜测,老贝克一向大大咧咧的语气有些小心和拘谨。   正在低头观察面包的小萝莉没注意到这点异样,爽快地介绍道,“这是亚瑟。”   被介绍的英灵朝面包店老板欠了欠身,微笑道,“你好。”   老贝克赶忙回礼,随后语气不乏诧异地感叹,“哦,您居然跟我们王一个名字吗?”   咦?   泽田弥有点奇怪地抬起头,“你们王?”   “就是亚瑟王陛下啊,小天使你知道吗?哦,你好像是个外国人……”   “但是我知道哦。”   “真的吗?”面包店老板不知为何好像对此十分高兴,“哈哈哈,亚瑟王陛下的名字已经传扬到海外去了啊。”   “唔,可是为什么说亚瑟是你们的王呢?”小萝莉好奇道。   老贝克爽快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因为我是个凯尔特人啊,你看,纯正的红头发,亚瑟王陛下就是我们凯尔特神话里面的。”   所以凯尔特人都是红头发吗??   泽田弥闻言关注点却微妙地偏了偏,满脸懵逼地回头看向身旁金发碧眼简直是童话中的王子标配的英灵。像是读懂了她眼中的疑问,青年轻轻笑了笑,低声说,“我有一部分罗马血统。”   哦哦,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真像啊。”   泽田弥还在迷茫地试图理清罗马和凯尔特还有亚瑟王之间的关系——好像历史上的确有罗马帝国被亚瑟王的远征军击溃的记载,所以亚瑟这算是打回自己老家去了吗?但话又说回来亚瑟的老家应该还是不列颠?   幸而,在她自己被自己绕晕之前,面包店老板的感慨率先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冒昧说一句,这位亚瑟先生可真像我们亚瑟王陛下啊,如果陛下生活在现代的话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呢。”   回过神的泽田弥:“……”   那可不,这就是你们亚瑟王陛下本人呢。   “可是贝克叔叔你怎么知道像不像呢,你又没有见过亚瑟王本人。”   “虽然没有见过,但我想象中的亚瑟王陛下就是这样的啊。”老贝克理所当然道,“别看我这个样子,凯尔特神话我可熟悉了,还有《不列颠诸王史》还有《亚瑟王之死》,哦,后面这个名字不吉利就不谈了。”   凯尔特人的“艺术之人”的名声和他们盛产英勇的战士一样有名,泽田弥原本以为这位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面包店老板是走勇武路线,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有一颗文艺浪漫的心。   并且是个王厨。   不知道是不是谈兴上了头,说着说着老贝克就不由自主开始赞美他家亚瑟王陛下横扫欧洲大陆击溃罗马帝国的英勇身姿。   泽田萝莉也听得十分开心,并且一边听一边将好奇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英灵。   金发青年给了她一个温柔淡定的笑。   不愧是当过古代国王的人,亚瑟.潘德拉贡陛下听着自己的粉丝当着master的面滔滔不绝地吹自己,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俨然是生前就已经被人吹习惯了,故而毫不在意,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气度。   看得泽田弥小萝莉都想要鼓掌了,为他,也为面前这位变着花样吹亚瑟王吹了十五分钟还没有停下的打算的贝克老板。   “其实不仅是我,当年我女儿启蒙的时候,我也是给她讲的凯尔特神话。”   贝克老板说,“然后某一天她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从今天开始她要做个淑女,因为她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亚瑟王陛下。”   所以不止是你,原来你一家都是王厨?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泽田萝莉想了想,郑重点头,“令嫒真是个有梦想的人。”   “哈哈哈,说得没错!所以我对她说,加油,爸爸支持你!”   亚瑟王本人:“……”   金发英灵听到这里总算露出了点无奈的表情,“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   “话不能这样说呀,”没想到贝克老板还没开口,他家master第一个开口反驳了他,表情还一脸认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亚瑟王:“……”   ……不可能实现吧?   然而此处的另一个人也大笑着同意了这个观点,“没错没错,而且我家小贝蒂从小就野猴子一样,好不容易她说要做个淑女,我当然要鼓励她。”   “哦,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亚瑟王陛下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人,等她知道之后伤心地大哭了一场,还抽泣着拉着我说她的初恋就这样逝去了哈哈哈哈……”   这个无良父亲笑得非常开心,被初恋的亚瑟王陛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为自己隔着一千多年让一位淑女为他伤心落泪而道歉道,“抱歉……”   “哈哈哈,没事没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位年轻人要道歉,面包店老板依旧笑着安慰,“这也是成长路上一定会经历的嘛。而且你看,我的女儿初恋是亚瑟王陛下,有他在前面做对比,以后肯定不会就轻易被混小子给骗了,这个恋失得太划得来了!”   亚瑟王:“……”   泽田小萝莉也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并且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小大人一般的样子十分可爱,被面包店老板看到后笑着打趣道,“怎么样小天使,你要向我女儿学习一下吗?不然从今天开始也竖立一个梦想,长大了也嫁给我们亚瑟王陛下怎么样?”   泽田弥:“?”   你们王厨的安利姿势还有这样的?   她懵逼地揣着这个份安利,像只蒙圈的奶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下去。   直到她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噗”地一下轻笑出来。   “可以啊。”   金发英灵用温柔如秋日暖阳的声音笑着说道。   泽田弥:“???”   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家英灵煞有介事地单膝跪下,绅士又从容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吻手礼的姿势,“怎么样,给我一个机会吗master?”   “哦哦哦!”   面包店老板在柜台后激动地鼓掌,同时内心诧异地嘀咕了一声:master?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啊。   是啊,您可真会玩啊,亚瑟王陛下。   泽田弥小萝莉无奈地看着自己面前满脸真诚的人,以眼神默默传递——你认真的咩?   金发英灵眼中的笑意像春溪般几乎要溢出来,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温柔俊美的脸上表情却一本正经,仿佛在说“我很认真啊”。   泽田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作为master我不能输呢!   忽然在奇怪的地方较起劲来的小萝莉郑重地伸出手,将爪子放在了面前人的掌心,肃穆道,“那亚瑟要等我长大哦。”   “可以哦,等master长大了不要忘了再次呼唤我啊。”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用亚瑟.潘德拉贡这张脸说出来却好像在进行什么庄严的宣誓一般,金发英灵温柔垂下眸,唇瓣在小萝莉的指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我会在英灵座上一直等着您的。”   “啪啪啪……”   旁观了整篇剧目的面包店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始热烈鼓掌,鼓掌的间隙还疑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英灵座是什么?难道我听错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鼓完掌后迅速用纸袋装起自家卖的最好的三个面包递给站起身的金发英灵,并且爽朗地大笑道,“送给你求婚成功的礼物,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谢谢。”被调侃的亚瑟王陛下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接了过去。   之后泽田弥两人又和面包店老板聊了会儿天,大概是没想到还能在这个时代遇到让他有些熟悉感的人,连亚瑟陛下都感兴趣地问了不少问题。   从他的家乡在哪儿、怎么流落到这里来的、其他地方还有同族吗……到在这座城市过得怎么样,生活如何……   贝克老板微妙地有种自己作为一介草民被路过的王亲切关怀了的感觉,直到送走了这对相貌姣好的青年与萝莉,他还有点不自在摸了摸后颈,不知道自己心底那股泊泊流淌的热流从何而来。   这时候里面有人喊了他的名字,老贝克放下了心里的胡思乱想,高声应和着往里走去。   路过客厅时他的目光匆匆撇过放在桌子上的书,微微顿了顿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回想起来真的很像啊,我们的亚瑟王陛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   从面包店离开没多久,泽田弥就接到了柯南的电话。   他大概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扩音器中传出来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清亮,掺着几分低沉和沙哑。   “弥,你和saber阁下现在在哪儿?”   “在白教堂区这边的街上,”听着他疲惫的声线,小萝莉莫名感觉到了一点点心虚,不等对方问就率先乖巧道,“阴界那边的英灵……”   她抬眸看向身旁的亚瑟,对方朝她摇了摇头。   “唔,暂时还没有找到。”   ……所以真的不是我在偷懒哦。   不知道那边的柯南是不是听出了言下之意,名侦探笑出一声略微沙哑的气音,声线中的紧绷一松,顺着她的语气放缓了语调,“嗯,没事,我不是在催这个。这件事可以先放在一边,我和弘树差不多准备好,联系了五条须久那,对方已经给了我们回应,所以你和saber阁下先回来吧。” 第120章 圣杯战争(十三)   和五条须久那约见的地点选在了表世界的伦敦一间咖啡厅, 为了减轻对面的防备, 位置距离他们驻扎的白教堂很远, 在伦敦地图上几乎和白教堂呈对角线。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柯南点了一杯咖啡拿着早晨的报纸翻着, 安静地等着他约的人过来。   【麻烦您了, saber阁下】   临时加上的契约将他的话传输到了灵子化守在对面屋顶上的英灵处, 他听到一声温和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   【这没什么, 保护master本来就是从者的义务, 你是master的朋友对我来说也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其实我还挺乐意做这样的事的。】   这位亚瑟王殿下的脾气可真好啊。   喝了一口侍者端上来的咖啡, 名侦探默默感慨。   白教堂底下的密室里的资料上提到过, 英灵这种存在是由于生前立下过伟业或者在人类史上留下过不可磨灭的名字于是才成为了英灵。但实际上他们和历史上的英雄并不能说是同一个人, 在成为了英灵之后, 他们同时也会被后世的认知所影响。   所以到底原本的亚瑟王阁下就是一位性格温和对小孩子友好的人呢, 还是因为后世认知中的骑士王殿下太过耀眼,于是他在成为英灵时也完美符合了世人的理想, 清廉、正直、秉持正义,温柔坚定。   这些问题在柯南脑海中转了一圈, 因为这样探究有些失礼所以他并没有问出来。   虽然他感觉就算自己问出口了,这位亚瑟殿下也并不会介意,因为他就是所有人理想中的那位王者的样子,这点小小的逾矩只会让他一笑而过。   就在这走神的片刻, 柯南忽然听到了脑海中再次响起saber的声音。   【他来了】   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 脚步声自门口蔓延过来。来人根本没有遮掩, 大大咧咧地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柯南刚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他找的人已经重重地在对面坐下来。   “居然是你过来,不怕被我直接干掉吗?”   刚一落座,对方拿起摆在他的座位前的红茶喝了一口,率先甩出了一句恶意的嘲讽。   江户川柯南端起手边的咖啡稍稍抬头,黑色的碎发从眼角滑落,露出镜片后那双湛蓝色的平静眼眸。   “如果是其他人坐在这里的话,你肯定会怀疑这是吸引你上当的陷阱然后转身就走吧?”   “不要小看我啊,你们的人我才不放在眼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五条须久那说完后才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加上一句,“除了那个英灵。”   这个不服气的反应近乎有些孩子气……事实上五条须久那本人到现在也的确刚满十二岁。   真要追究的话,绿王的氏族虽然一直表现得像个反派,他的高层干部们却并不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所以这才是他有把握把他约出来谈谈的原因。   江户川柯南以观察的目光打量完面前的人,在对方一个哆嗦露出“感觉被人看透了?”的狐疑表情时,终于言简意赅地开口,“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会应约到这里来,就说明你对当初绿王阁下的死也有疑虑吧?”   “就算你一开始进游戏的原因不是这个,现在应该也开始怀疑了?”   “……”   五条须久那的的神色几乎是应声冷淡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蠢蠢欲动的杀意开始在周身萦绕。   啊,对啊,没错,提醒他了,他的确不是进这个世界来玩什么游戏的。   他是来复仇的。   ……   对于被留下来的人来说,人世间最大的不公大概就是为什么自己重要的人死了,杀他的那个人却还能好好活着?   比水流死亡之后的很长时间,五条须久那经常彻夜不眠且无法想通一件事——   周防尊为什么还活着?   背负着弑王的重负,他那残破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为什么还没有彻底崩毁?   于五条须久那而言,虽然有时候会开玩笑地称呼小流为“我的主人”,但心里却并没有那样想,他只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可即便如此,为朋友复仇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那对加入吠舞罗没多久的泽田兄妹是赤王周防尊的“锁”……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这个消息。   但理所当然地,只要“锁”被毁掉了,赤王失控下就算没有外人插手也绝对会走向灭亡吧。   五条须久那是这样想的,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和别人合作入侵了游戏。   然而进游戏之前,小流死后就和磐舟一并失踪了的紫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须久那在游戏里遇到了那个叫泽田弥的小孩子,就帮我问一个问题吧。”紫对他说,“帮我问一下,小流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要这么问?小流不就是被周防尊杀死的吗?这个明显的事实还要再问吗?   带着这个疑问,五条须久那按照原计划入侵了游戏。在等待的进程中,他一直在疑惑这个问题,而且越思考越茫然,以前的一些怀疑也一并被翻了出来。   就算是赤之王周防尊,他也一直不觉得小流会差对方太多,为什么当初他那么轻易就死了?   为什么磐舟带着小流的遗体离开之前会说“我们都错了”?   甚至为什么紫会被抓?如果他真的想逃就算是那个无色之王也绝对拦不住他!   太多的为什么,让他原本坚如磐石的目标产生了动摇,手机上收到的那条信息是最后的□□,将他大脑中的疑问一瞬间全部引爆。   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已经被焦躁灼烧到生理性干渴了。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就算是陷阱也要来,这些谜团不解开,他就算最后成功地把那对兄妹干掉也不算打出了真正结局。   “作为非王权者氏族的人,我说出的话你大概不会觉得有多少可信度,”似乎没察觉到对方蠢蠢欲动的杀意,柯南平静地拿出手机,轻轻一点后平放在了桌面上,“所以还是让她来跟你谈吧。”   他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应声启动,宛如一个小型的投影仪,将一副影像投影在了半空中。   五条须久那一眼就认出了屏幕中的人,那就是他原先的目标之一,那个叫做泽田弥的小女孩。   说起来她好像还是什么里世界的大人物来着,额,长得还挺可爱。   虽然这并不影响他在见面时动手,但五条须久那神色还是缓了缓,淡淡地看着屏幕里的人。对方也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投影和他对视,半晌没有说话。   她的表情有一点奇怪,像疑惑又像了然,浅色的眼瞳深处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怜悯。   五条须久那被她那个复杂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知是处于无处排解的烦躁还是某种蓦然升起的不祥预感,他正准备不耐烦地出声,对方已经停止了观察,先一步开口道,“原来你们真的不知道啊?”   “什么?”少年皱了皱眉,不祥的感觉越发浓郁了。   “绿之王比水流早在一年多以前灵魂就已经被替换掉了的事,”她说,“原来你们真的一直都是不知道的啊。”   “……”   “!”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咬字十分清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五条须久那脑海中投下了一颗炸弹,理智、认知、感情,全都炸成了漫天烟火。那些单词每一他都听得明明白白,但合起来他好像就忽然不懂了。   什么叫小流的灵魂一年多以前就被替换了?   小流不就是小流吗?   灵魂那种东西难道还真的存……   银发少年眼瞳微缩,忽然僵在了座位上,在窗外车流不断掠过的阴影中,僵成了一尊缄默的雕像。   对啊,灵魂……是存在的。   往昔的回忆翻涌起来将他淹没了进去,那些日常生活中曾经被忽略过去的细微违和,那些看似和以往没有区别最终却导致了异样结果的奇怪命令,还有磐舟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们都错了。”   就是指的这个吗?   因为小流不是小流,所以他们都错了?   可如果小流不是小流,那一直以来跟他们相处的是谁?   被赤之王杀死的又是谁?!   “我还以为你们是知道的,所以才站在他们那边。”小女孩困惑的声音还在空荡荡的咖啡厅中继续响起,“原来你们真的没发现吗?可是为什么会没发现呢?”   .   “因为小流不是突然间转变的。”   游戏外,城郊的教堂。   坐在一地废墟中,黑衣神父慢慢地点了一根烟,缓缓地说,“他的变化是一点一点开始的,起初我们谁也没察觉。”   除了还屹立在原地被两位王权者特意避过的旧教堂,目之所及之处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大火肆虐,沟壑纵横,这片倒霉地被选为战场地土地像是被无法想象的风暴犁了一遍。   头顶上scepter4的武装直升机还盘旋着不敢下落,两位王权者都没有注意他们。   “也不是真的没有痕迹,但我们谁都不愿意往那边去想。就连我在他的行事作风发生改变的时候,也自欺欺人地安慰过自己,可能只是世界崩坏带来的压力太大让他的性格变得偏激了。”   “……这是我的错。”   灰之王以一种庄重肃穆仿佛在宣判自己的罪孽一般的语气说。   距离他不远处,刚刚和他打完架的红发青年坐在一块体积庞大地碎石上,指间同样懒洋洋夹着一支香烟,没有开口。   赤王阁下懒得说话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非常会读空气了,宛如一个体贴的倾听者,让磐舟天鸡陷入了回忆般继续道,“其实山田盛一郎那件事发生时我就应该有所怀疑,如果那时候我察觉到了……不,那个时候就算察觉到也晚了。”   黑衣神父低低垂着眸,慢慢吐出一圈烟气。   “山田盛一郎?”   这时候他听到了对面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漫不经心一般地问,“谁?”   “……喂喂,你还真不关心这些事啊,山田就是你们追查安娜小姑娘那件事时查到的那个小子啊。”   周防尊挑了挑眉,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懒洋洋地把指间的烟叼在唇边,这才露出了“好像有这么个印象”的懒散表情。   “山田只不过是jungle的外围成员,他在那件事中的参与度并不高,也压根不知道什么秘密,其实当时就算被你们抓到了也没什么,注销他的账号就可以了……如果是真正的流,就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然而那个时候占据了比水流的身体的那个“东西”却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让他们制造一个意外把山田干掉,连带着和这件事毫无关联的山田的母亲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他们当时被“比水流”描绘出来的美好蓝图蒙蔽,像被洗脑一般相信了他“这是必要的牺牲”这样的话。   现在再回想起那个假的比水流的行事,磐舟天鸡只感觉到遍体生寒。   对方没有将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芸芸众生不过匍匐在他脚下的灰尘。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直注视着对面的青年,曾经的灰之王如今的无名神父凝声问。   .   “去年年初的时候,我和哥哥他们去了一趟八原,在那里遇到了一群自称死神的家伙。”   游戏内,被五条须久那问了同样的问题的泽田弥开始认真回忆,“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死神哦,他们来自异世界。来我们这里……”   她想了想自家三哥说的话,严肃道,“应该是来搞侵略的。”   “侵略?!”对面的五条还没说话,主控室里同样在旁听这场对话的人率先被吓住了,一时忍不住叫出了声。   “是哒,因为他们的世界出了问题,所以才跑来我们这里想要撬,撬……撬墙脚?对,三哥是这么说哒。”   其他人:“???”   那个,“撬墙角”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然而视频中的萝莉一脸“我好厉害,居然还记得!”的开心表情,众人憋了憋,又默默地把纠正的话咽了下去。   总,总而言之她的哥哥们之后一定会记得纠正的吧?   “当时他们好像是想把我和哥哥还有大哥全都带走,唔,然后就被大哥揍了一顿。”   事实上当时莫名被袭击的泽田萝莉还有她的亲哥都处于蒙圈状态(甚至有一丝习惯),这些人的目的是她后来才知道的——简直想让人问一句这些死神们是有多想不开,泽田萝莉和她亲哥也就算了,居然胆大包天地敢连赤之王阁下也一起盯上。   那件事的后续发展非常符合正确剧情,一众死神全都被赤王阁下揍了,然后狼狈退走。但走之前有一个任务他们其实是完成了,就是放出了某个不知名的恶灵,那个恶灵后来附在绿王身上最终顶替了比水流。   这才是导致了京都大乱的开始。   历时九个月,两百七十多天,这个名为真相的伤口终于被血淋淋撕开在了绿王氏族众人面前。 第121章 圣杯战争(十四)   阴界, 威斯敏斯特教堂。   威斯敏斯特教堂位于伦敦西部, 泰晤士河北岸, 原本是天主教本笃会隐修院,始建于公元960 年。在1540年英王创建圣公会之前,它一直是天主教本笃会教堂——划重点,“天主教”。   但在1540年之后, 它成为了圣公会的教堂——即英国国教。   虽然不像圣保罗大教堂那样位列世界五大教堂之一,威斯敏斯特教堂地位同样特殊,它是人们周知的王室专属教堂,除了爱德华五世和爱德华八世以外, 英国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是在这座教堂内举行的加冕仪式。   最终决战的地点居然在这种地方, 怎么说呢,也算相当有仪式感了?   在抛出了绿王之死的真相这个惊天大雷之后, 泽田弥就把剩下的场面交给了柯南。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和五条须久那谈的,总之最后结果就是这位绿王氏族的高级干部临战之前干脆利落地跳反了。   “感觉柯南真的很厉害呢。”   看着大摇大摆在前面带路的人,泽田纲吉小声和自家妹妹嘀咕。   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这位少年至今还处于糊里糊涂的梦幻状态。我方刚刚爆出一个叛徒之后,柯南同学立刻反手就把敌方也策反了一个。这是什么情况?双方阵营的叛徒需要保持守恒吗?   泽田弥小萝莉同情地摸了摸她哥,安慰道,“玩战术的人都(xin)这(dou)样(zang),你要习惯呀哥哥。”   毕竟你很快就要继承彭格列然后愉快地和他们一起玩耍了。   泽田纲吉:“QAQ”他觉得他愉快不了。   ……   这一次跟着带路党五条须久那突袭他们驻地的只有泽田兄妹和亚瑟, 虽然在智商领域是大佬但打架依旧战五渣的柯南和弘树都留在了白教堂, 通过无线电给他们当远程参谋, 爱丽丝则是留了下来保护他们。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游离在外的英灵敌我不明, 如果他们这边打得热闹,那边却被英灵找上门偷家,那岂不是非常人间惨剧?   而对面目前已知的敌人除了实力不明的座敷童子,就是archer和avenger。按照五条须久那的说法avenger是他的英灵,他可以拉着avenger和他一起跳反,到时候无论英灵还是master方面都是二打一(没有算上泽田弥),对方不可能有翻盘机会。   然而面对信心满满的银发少年,临时和他组队的队友们却齐齐迟疑了一瞬。   泽田纲吉:“话虽如此……”   泽田弥:“总感觉……”   亚瑟:“不会这么顺利呢。”   五条须久那:“……你们是在怀疑我吗?就是在怀疑我吧?而且你这个英灵为什么和这两个人这么同步啊,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没理会他的跳脚,通过弘树的监控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柯南若有所思道,“三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吗?冒昧问一下,你们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呢?”   泽田弥、泽田弥、亚瑟王:“直觉。”   其他人:“……”   一片安静中,众人耳麦里响起一声宗像礼司的轻笑,青王阁下同样在游戏外旁观他们的进程,并在这个时候适时出声道,   “据说彭格列的初代目有一种奇特的能够提前预知危险的能力,被称为‘超直感’,作为他的直系血脉,泽田阁下和弥小姐也继承了这种能力吧reborn先生?”   reborn:“没错。”   “那亚瑟王殿下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吗?”同样带着联络用的耳麦的saber似乎并不介意别人谈论起自己,爽快道,“算是战斗直觉之类的,提前预感到危险这个说法也没错。”   “?”泽田萝莉懵逼地问,“所以我是用‘超直感’当圣遗物召唤出亚瑟的吗?”   宗像礼司:“嗯……我觉得弥小姐你可以再想远一点。比如,我记得弘树君有一个十分便捷的可以追本溯源的发明叫做‘DNA追索系统’,我认为弥小姐和泽田阁下你们出来之后可以在自己身上用着试试?”   泽田弥、泽田纲吉、亚瑟:“?”   “咳咳……”   眼见着话题越扯越远,柯南干咳了两声,无语地把众人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总而言之,既然弥你们都有这种感觉的话,大家还是尽量慎重一些吧。对方可能已经有了准备,五条君你也是。”   “切……”   五条须久那低低哼了一声,看着身边人都点了点头回应,也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知道了。”   而这个时候,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顶已经近在眼前了。   .   “敌方早有准备”这个猜测在众人来到威斯敏斯特教堂大门面前时就得到了证实。   阴界的光线常年晦暗而苍白,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披着浓雾静立在教堂高高的屋顶上,比阴界天光更为惨白的长发在风中翻飞,显然是已经等了他们很久了。   “Archer。”   泽田纲吉眉心微微皱了皱,旁边的亚瑟表情倒是十分平静。   “直接动手吗master?就算昨天那个英灵半途冒出来,或者旁边这位五条君中途再次跳反也没关系。”   虽然亚瑟王殿下从来不自夸自己很强,但一到即将动手的时候,那种强大的自信和压迫力也着实让人感觉如山岳般可靠。既然他自己都表示可以一挑二了,那说明目前战局是真的稳,稳到好像可以无脑平推了。   无视了五条须久那“喂喂,你什么意思啊?!”的抗议,泽田弥想了想,倒没有真的准备无脑爽一把,而是以询问的语气问向他们的军师同学,“柯南?”   “对方没道理在这里就把战力分散,archer出现在外面更像是来拖延时间的。弥,别管她,先进教堂。”   “柯南君的思维方式总让我想起一个人呢。”金发英灵闻言笑了笑,“不过谨慎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泽田弥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自家哥哥,“尼酱,外面交给你啦。”   泽田纲吉:“啊?哦,没问题!”   .   一行人就此分成两拨。   看着金发英灵带着妹妹和五条须久那直奔教堂入口,手套一带就切换了言纲模式的泽田纲吉微微蹙眉,回头看向从教堂屋顶跳下飘然落在他面前的archer。   对方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压根没有拦着泽田弥一行人进入教堂的意思。   泽田纲吉:“……为什么不阻拦?”   吸血女伯爵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笑道,“急着送死的人,我为什么要拦着?”   .   另外一边,通过联络耳麦同样听到了archer的话的五条须久那皱了皱眉,“她什么意思?”   柯南:“不管什么意思,教堂里面有陷阱是肯定的了,你们要小心。”   五条须久那:“啧,我知道了,总归不过是机关陷阱之类的……”   然而像是专门和他们的预想作对一般,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陷阱。   空荡荡的教堂内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两侧的壁灯亮着幽暗的灯光,那些有着几百年历史的雕塑静静立在原地,朝他们投以沉默的注目礼。   一直到进入英格兰国王们举办加冕仪式的祭坛,他们终于见到了教堂内的第一个人影。   五条须久那:“Avenger?!”   视线和那道人影相接的瞬间,泽田弥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伸手拽住身边英灵的衣角。   “Master,怎么了?”亚瑟显然一直都有将部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御主身上,她刚一有动作,他立刻垂下头关心的问。   “那个人,好像有些不太对……”   她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到底感觉到了什么,他们的临时盟友已经大大咧咧地朝着自己的英灵走去。   “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吗avenger?正好有事要告诉你,简单来说就是我和座敷童子那家伙拆伙了,现在站这边,你也过来吧。”   教堂的穹顶后投下一缕黯淡的天光,头戴王冠的英灵坐在历任英格兰国王加冕的王座上,手臂优雅地搭着扶手,身姿端庄而威严,一如她此时缓缓启唇发出的声音,“master你去了对面那边吗?”   “啊,对,因为欠了那边那个小鬼的大哥一个人情,啧。”   “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   玛丽一世平静道,然后徐徐起身走下了王座。   “对,就是这样,所以赶紧过来吧,话说座敷童子那家伙跑到哪儿去了……”   五条须久那不情不愿地嘟哝着一边转过身往回走。   泽田弥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黑色的英灵已经越来越近,对方表情沉静,赤红色的眼瞳宛如地狱中熊熊灼烧的烈火,冰冷又暴烈。   她周围的火海去哪儿了?   和那双眼瞳对上的瞬间,泽田弥倏然睁大了一下眼睛,“五条,躲开!”   守护结界金色的光芒如雨瀑般在半空中张开,她身旁的saber也迅速读出了那缕凝而未散的杀气,身影化作一道疾风冲着avenger掠去。   然而他们两人全都晚了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泽田弥只看到了一捧赤红的鲜血溅射而出,缠绕在avenger周身的不祥秽气凝成了漆黑的刀刃从五条须久那的身体中缓缓抽出来,还带着少年体温的血和被刀刃砍断的手臂一并滚落在了地上。   时间好像就此凝滞了一秒,小萝莉被气流带起的长发重新缓缓回落到肩上,结界金色的光雨这才降下,罩住惨嚎着一头栽倒在地的五条挡在突然出手的黑色英灵面前。   “Avenger,你做了什么?!”   伴随着亚瑟隐含怒气的低喝,银色的长剑和avenger的权杖狠狠撞到一起。   泽田弥往陷入交战的两个英灵处匆匆瞥了一眼,立刻朝着重伤倒在地上的五条奔去,一边迅速往他身上扔了个治愈性阴阳术。   老实说,对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距离当场去世只差一点点,让人不由得想感慨avenger反手捅刀不是一般的狠。   带着一头强忍着痛楚的冷汗,银发少年恨恨道,“咳咳,我早该想到……行了,不用治疗我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泽田弥:“出于人道主义,还是要礼貌性抢救一下的。”   五条须久那一噎,白着脸又咳了几口血,抬头瞪向她,“你是故意的吧?”   小萝莉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两人进行人道性抢救时,以武器的锵然碰撞为背景音,两个英灵的对话还在不断传来。   “你在愤怒什么,saber?我可是复仇者,无论谁挡在我复仇的路上,即便那个人是我的御主,我也绝对会将他铲除。要怪就怪他自己吧,谁让他去了你们那边呢?”   “即便如此,你的御主还只是个小孩子,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你是在跟我谈伦理道德吗saber?从我踏上复仇之路起就没有那种东西了!我的信仰,我的臣民,我的国家……早就被我胸腔中的复仇之火燃烧殆尽了!”   随着骤然高亢的女声,黑色的火海眨眼间包围了整个祭坛,除了泽田弥和五条须久那所在的结界笼罩之处,视野所及已经遍地都是火海和不断爬出地表的亡魂。   她听到柯南在耳麦中震惊地问,“玛丽一世的人生虽然称不上美满,但最终还是以英格兰女王的身份在床上病逝的,她哪里来的那么深的仇恨?她的仇人是谁?”   “咳咳……”只剩被阴阳术吊着的半口气的五条须久那靠在身旁人肩上,抬眸看向那个黑焰中的身影,忽然冷冷勾了勾唇,“这个我倒是知道。” 第122章 圣杯战争(十五)   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被篆刻在历史上的人生宛如一出情节高低起伏的剧目,其中标注了“不幸”的篇章由起始贯穿到了终末。   即便如此,不列颠历任女王中她的经历也并不能说是最悲惨的。在她之前有在最美好的十六岁年华被处死的“九日女皇”简.格雷,在她之后还有被伊丽莎白一世囚禁十八年之久最后死于莫须有谋杀罪名的玛丽.斯图亚特。   单就悲剧而论,这两位死得比她早,人生比她惨,相较而言玛丽一世都算是拿的主角剧本,以人生赢家的身份走到结尾了。   所以她的复仇者身份从何而来?她仇恨的对象又是谁?   虽然当前的局面并不适合插播一个《走进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内心》的人文节目,但现场众人或多或少都产生了类似的疑问。   了解了英灵的经历,就有便于在这些经历中获得英灵本身的信息,然后从中分析出她的弱点。   所以此时,当五条须久那忽然说这个问题他知道时,众人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集中到这位avenger前御主身上来,静待他的回答……这是出于战略性的考虑,绝对不是因为他们想吃瓜。   五条须久那:“avenger信奉天主教。”   “这个我们知道。”柯南冷静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虽然玛丽一世的父亲亨利八世、弟弟爱德华六世、妹妹伊丽莎白一世全都信奉的新教,她自己却跟随的母亲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   老实说作为一群新教徒包围下的唯一例外,玛丽一世对天主教也是信仰虔诚到奇葩了。她在宗教上和其他人的分歧贯穿了她执政始终,她的父亲亨利八世倡导新教,玛丽一世继位后又大力复辟天主教,期间采取了非常多的激进手段,甚至将信奉新教的“异端”打成叛国罪,“血腥玛丽”之名就来源于此。但最终这个高压统治并没有长久延续,在她死亡,妹妹伊丽莎白一世继位之后,她的宗教政策大部分都被颠倒了回去。   柯南:“难道她是因为这个才成为了复仇者?”   这也太执着了吧?   五条须久那:“不是这个,她真正仇恨的是……avenger她虽然是天主教徒,但是她根本进不了教堂。”   其他人齐齐一怔。   用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的语气,五条须久那咳了几口血后望着黑焰中的那个身影缓缓说道,“因为在后世的传说里,玛丽一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血腥玛丽’啊。”   就在这个时候,环绕在大厅中的火海宛如长鲸吸水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刚和亚瑟结束了一轮交锋的玛丽一世被凌厉的攻击逼回了祭坛中央。   站在英格兰历任国王加冕的王座上,她冷冷地垂眸看着面前的saber,对方身处地狱一般的火海之中身姿依然高洁凛然,仿佛世间一切神圣和美好的具现,像是被那光辉刺痛了一般,avenger狠狠别过了目光。   “……我原本并不想在您面前呈现出此种姿态。”   这句话轻若蚊蚋,并没有被她的对手所听到。苍银的骑士略微皱起眉,只感觉自己面前的敌人周身的压迫感陡升,像是之前压在自身的封印被彻底冲开,恶念和戾气以对方为中心潮水般爆发开来,宛如深渊张开了眼睛。   “avenger你……”   下一秒,他的声音湮灭在了喉管深处,在场众人齐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到站在王座上的英灵,玛丽一世的背后张开了一双恶魔的翅膀。   卷曲的尖角顶破她的头顶生长出来,萦绕周身的火焰化成一具黑色的铠甲包裹住身体,显出了恶魔真身的玛丽一世皮肤苍白得像骸骨,唇色红得宛如鲜血浸透。   “为何如此震惊,我的敌人们。”她漠然的目光从王座上投下,像在看他们,又像在透过站在此处的众人看向她曾经的臣民,“此种身姿不就是由尔等所赠吗?认为我是怪物,是恶魔,是被主厌弃的不净之物,现在不是如尔等所愿了吗?”   “……”   震惊和沉重的空气压得在场所有人都一时间失去了发声能力。   众人的疑问和五条须久那不清不楚的暗示联系到一起,那只剩一层纸的真相终于被一口气扯开,露出鲜血淋漓的底色。   作为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玛丽一世自己死后却因“血腥玛丽”的传闻成为了被她信奉的主厌弃的恶魔,她的灵魂永远被地狱之火炙烤,永无安宁之日。   这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了,而最悲哀的却是这诅咒来源于本该敬爱她歌颂她的臣民。   玛丽一世女王站在王座上的身影强大又威严,然而在那个背脊挺直的身影背后,像是有整片由悲哀凝聚的深海倾覆下来,将所有人都淹没了进去。   站在她的敌对立场上,不该对自己的敌人心存任何怜悯,但跳出现在,只以一个历史的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位女王,众人只能将自己置身于无言的沉默中。   不该怜悯她,因为她的□□的确制造过许多无法瞑目的亡魂;但也无法不怜悯她,因为在作为英灵漫长到无尽的时光中,她永远被自己信奉的主抛弃了,世人给与她罪行的审判永无结束之时。   “……可是,感觉有点过分了吧?”   耳麦那头的柯南似乎愣了一会,终于回过神,“弥?”   小萝莉小声问那头的人,“玛丽一世陛下虽然是个暴君,但是也是为英国做过好事的吧?”   “啊,对。”柯南下意识说道,“玛丽一世在后世的名字被丑化一方面因为她在宗教上对新教徒的迫害;另一方面玛丽一世有一半西班牙血统,她与西班牙国王菲利普的婚姻在世人看来是错误的,违背了整个民族的利益。但实际上玛丽一世复辟天主教的“闹剧”和欧陆的反宗教改革恰好处于同一时期,如果没有她的过度由年幼的伊丽莎白一世直接继位,当时的英格兰很可能会卷入宗教战争,被欧陆天主教国家联合进攻,损失会更加惨重。而她的某些举措在当时被认为是值得痛恨的失误,但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被证明其实有利于英国的长远利益……”   泽田弥只问了一个问题,就得到了一顿滔滔不绝的科普,老实说小萝莉听得有点晕,毕竟她还没到能够理解政治和利益的年纪。   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柯南科普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来了,她感觉到站在上方的英灵似乎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收起你们那些无用的怜悯和震惊吧。”英灵淡淡地说,“你们强加给我的罪行,现在也已经成为了我的力量。愤怒的火焰依然在我胸腔中灼烧,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人世化为地狱,不将仇人的骨血灼烧殆尽,让他们也体会到我在地狱中的苦痛,我的复仇之路就不会停止。如何,你依然要阻拦我吗,亚瑟王阁下?”   “master。”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金发的骑士王没有回头地低低开口。   泽田弥抬眸看去时只见到他手中握剑的位置,风王结界徐徐散去,那把神话传说中的圣剑终于显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   “带着五条君找个地方躲起来,avenger的实力和最开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稍后打起来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关照你那边了。”   泽田弥点点头,又想起亚瑟背对她看不到,“好哒,那亚瑟你要小心。”   随即她低头去扶半死不活的临时盟友,却见银发少年往地上一躺,“我不走。”   “……”小萝莉语重心长地看着他,“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要任性。”   “咳咳咳……泽田弥你是不是故意的?!”   五条须久那再次一噎,咳出几口血,感觉自己就算被成功救走了也要被这个女孩子噎死。   “呼……听好了,反正在这里死了也不是真死。”捂着胸虚弱地咳嗽了片刻,银发少年重整旗鼓,“我的令咒在被砍下来的那只手上,现在已经没办法命令avenger了,所以你自己赶紧跑吧。之前欠你大哥的人情还没还,休想我现在再欠一个你的!”   银发小萝莉闻言默了默,然后严肃指出,“可是如果你死在这里还是要等我通关才能醒过来,也就是说你还是要欠我一个人情呀。”   五条须久那:“……”   “行了行了,你闭嘴我自己去死可以了吧?!”说完他炸毛地往前一滚,自觉朝着一道斜飞过来的攻击撞去,不等泽田弥伸手去拦就死得干净利落,只留下最后一句气冲冲的话。   “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赶紧去找座敷童子,这家伙签了两个从者肯定跑不远,把他干掉这个游戏就结……”   “……”   最后一个“束”字烧没在了落下的黑焰里。泽田弥默了默,出于人道主义象征性为他默哀了一秒钟,然后迅速地站起身。   看了一眼战场,saber和avenger果然打得正激励。教堂的穹顶在冲击下摇晃,黑色的火焰和剑光所经之处宛如台风过境,这个历代英格兰国王举行加冕仪式的祭坛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了。   她认真地给自家英灵喊了一声加油,得到对方一声温柔的回应之后,转身飞快地朝着侧廊跑去。   从刚刚开始就有一只灵魂火焰暗戳戳停在那里,给她的感觉可太熟悉了,就是五条须久那临死还念念不忘的那个.   两个英灵在祭坛打得惊天动地,泽田弥则是奔跑在教堂不断震颤的曲折回廊中和座敷童子玩了一场捉迷藏。   最后因为她开的挂比较大,成功在一处长廊死角堵到了人。   “你跑什么呀?”泽田弥不解地问。   和人玩了一场三千米的追踪战,银发小萝莉除了脸颊有点红,依旧气定神闲,对比之下她对面那个胖子剧烈喘着气快累趴下了。   “因,因为大小姐一直在追我啊。”“江守晃”欲哭无泪道。   “你不跑我就不会追啊。”   “对不起,下意识就……我下次绝对不跑了。”   原本这里肯定会陷入“你不追我也不会跑”、“就是看你跑我才追”的死循环,然而“江守晃”对面前小萝莉退让的惯性无比巨大,对方带着点指责的语气一出口,他第一反应就先道歉并保证一条龙了。   泽田弥:“……”   “江守晃”:“……”   话音一落,长廊上的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中。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江守晃”在脑海中天崩地裂的惨叫途中忽然精分一样冷静下来,说好的他要作为冷血、无情、残酷但帅气的幕后boss出场,和大小姐在此决裂,赚一波粉丝的眼泪(当然,粉丝都是大小姐的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_→),最后带着坚定冷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的呢呢呢呢?   演砸了啊!!!!   “坚定冷酷”的幕后boss表面镇定,眼神已经开始恍惚起来。 第123章 圣杯战争(十六)   面面相觑了大概有三分钟吧,最后由困惑的小萝莉率先开口,“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啊不对,我好像是演砸了,能重来一次吗?”   “江守晃”抱头痛哭,蹲在地上缩成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一团。   “……”泽田弥默默地看了他几秒,宽容地一点头,“可以,重来吧。”   “……真的吗?qaq”   “真的,事后我会让弘树把这一段剪掉的。”   旁听了这段对话的江户川柯南同学虚着眼,感觉吐槽之力汹涌澎湃。   你们真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啊?还有为什么是让弘树剪掉?弘树君是总导演吗?!   然而他的远程吐槽影响不了现场,蹲在墙角下的小胖子似乎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期期艾艾地抬起头,“那,那我重新开始了?”   泽田弥:“……嗯,开始吧。”   “咳咳……”“江守晃”翻身从地上蹦起来,微垂着眸,摆出了一个深沉的表情,“大小姐你不该来的。”   “?”泽田弥试探地和他对台词,“但我还是来了?”   “我已经决心走入黑暗,大小姐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泽田弥慢慢把握住了自己的人设,努力地给自己加了一个苦口婆心的buff,“何必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咦,我这个成语是不是用得特别帅气?”   “……”江户川柯南在耳麦里没有灵魂地给她点了个赞,干巴巴表扬道,“对,非常帅气,请继续。”   “江守晃”沉痛地扭过头,“我手上已经有了无数条人命,连大小姐的同伴都死在了我手中,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泽田弥更沉痛地接道,“可是弘树和爱丽丝都没死啊。”   “啊?”“江守晃”愣住了,木呆呆地把脑袋扭了回来,“没死?”   “没死。”   “那,那还有五条,就算是临时盟友也是死在……”   “死在了avenger手里,”泽田弥同情地看着他,“而且五条临死前还在强调自己并没有死透,游戏通关还是能够回来的。”   “江守晃”:“……”   要完……搞了半天我一个人都没杀?   冷酷凶残的幕后boss的人设立不起来了,怎么办?!   半张着嘴双目无神地懵逼了数秒,“江守晃”忽然神色一变,疲惫冷淡的表情宛如面具般爬了上来,“没用的……愤怒的火焰依然在我胸腔中灼烧,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人世化为地狱,我的复仇之路是不会停止的。如何,你依然要阻拦我吗,亚……不是,泽田阁下?”   泽田弥:“……”   你为什么又把avenger的台词抢走了?   她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体贴地没有提醒他喊错了名字,“你要向谁复仇?”   “土御门家。”   “江守晃”忽然斩钉截铁地说,然后目光灼灼地抬起头,“如何,大小姐你要阻止我吗?”   “……”   银发小萝莉沉默了几秒,“哦。”   “哦……哦???”   “江守晃”严肃的表情再次龟裂,满脸懵逼地看过来,“不,不是,大小姐你就说个‘哦’???”   “不然我要说什么?”小萝莉理直气壮道,“你要复仇的对象不是土御门家吗?我又不姓土御门呀。”   “江守晃”:“……”   对哦,您姓泽田呢。   “总,总而言之……”小胖子莫名慌乱起来,“我,我的复仇是不会停止的,我要用圣杯的力量将这人世化为地狱,大小姐你还是赶快离开吧,就,就是这样!”   不等泽田弥纳闷地问一句“你都要把人世化为地狱了我还能离开到哪儿去?”,用慌张的语气甩完帅气的反派台词的“江守晃”忽然用力在身后的浮雕上一按。   “咔哒”一声,机铦转动的声音响起,他背后的墙面迅速往后一退让出一条黑漆漆暗道。靠在墙上的“江守晃”像颗球一样飞快滚进了暗道里,暗道的门紧接着“嘭”然闭合。   等泽田弥反应过来,飞快地扔出一个缚道时,面前只剩下了平整的墙面,方才还站在面前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匆忙遗落的最后一句话透过墙壁传出来。   “avenger快要放宝具了,我真的是认真的,放弃这场圣杯战争吧,大小姐你赢不了……”   “……”   缚道的光芒穿过墙面却捞了个空,对面的人肯定也用了什么术,离开得飞快。   泽田弥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扭过头正准备换条路继续追,一股粘稠恶意的魔力以祭坛为中心像朵爆炸的蘑菇云,威压穿透墙壁横扫过来。   她蓦地一怔,飞快地回头看去,“亚瑟?”.   祭坛中央,展开了宝具的玛丽一世张开翅膀悬浮在了半空中。   除了最后面的圣像,祭坛中此时已经一片狼藉。那尊英格兰国王加冕时的王座不知何时被剑光一分为二,黑色火焰错落燃烧,玛丽一世的第一宝具“审问异端的火刑柱(burningstake)”斜斜插满地面,将古朴的祭坛装点得宛如刑场。   她的第一宝具看似是物理攻击,实际上通过精神判定的诅咒。   没有坚定信仰的人、迷茫徘徊的人,都逃不过被绑上火刑柱被地狱的黑焰灼烧的命运。   这样的攻击可想而知对亚瑟王基本无效。   导致现在avenger看着底下的光辉璀璨的英灵,眼瞳中几乎填满了愤怒。   “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saber?你难道认为遭受了这样待遇的我,被民众丑化成恶魔的我不该报复吗?!”   “抱歉,作为从者我要遵从master的意愿,”   摇晃的晦暗火光中,金发的英灵仿佛画面里唯一的亮色,他握着圣剑微微抬眸,平静叙述道,“并且我并不赞成你的复仇方式……就像后人对你的诽谤太过一样,你想要借用圣杯让地狱降临的想法也远远超出了复仇的程度,所以就算没有master的命令,我依旧会阻止你。”   “哈,哈哈哈……我太过分?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亚瑟王!难道你认为自己还是英雄吗?”   不知道被他的那句话刺激,伴随着愤怒的呐喊,玛丽一世握紧了权杖爆发出一阵悲痛的狂笑。   “所谓的英灵,名为英雄实际上只不过是永远被囚禁在过去的可悲之人。”   “亚瑟王殿下,如果你真的像传说中那位王者一样光辉无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回应圣杯的召唤?”   “无法与过去和解,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执着于早已逝去的事物,没有办法靠自己达成祈愿于是寄希望于圣杯这种虚妄之物的可怜虫。”   “亚瑟王,回答我,这也能被称为英雄吗?!”   “你不过只是为了重复犯下的过错想要重现历史的亡灵,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评判我的复仇?!”   穿过长长的走廊,泽田弥刚刚跑到祭坛附近,就听到了这样一段宛若从灵魂深处迸发的质问。   她扶着墙壁往祭坛中心看去,就见到银色的骑士静立在黑色火海中央的笔直身影。在宛如刑场的祭坛中,他像被圣灵亲自祝福过的圣骑士,那一连串质问似乎并没有让他的意志有分毫的动摇,金发英灵用几乎是温和的语气平静地说,“嗯,你说得没错,我从未觉得我自己是英雄。”   泽田弥微微怔了怔,下意识抬起头,发现悬在半空中的玛丽一世愤怒的神色好像也怔住了。   “认为亚瑟.潘德拉贡是英雄,认为亚瑟王是光辉耀眼的王者,这些都是后人的期待,我很抱歉没有办法满足他们。”   “我的确是有私心的,这一点我承认。所以,这场圣杯战争我不会输给任何人。avenger,拿出你的真正实力来吧,在不列颠的领土想要打败我,这点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话音落地,强大的魔力以金发英灵为中心猛然爆发,强横的压迫感横扫一切。泽田弥看到金色的光芒环绕着英灵手中的长剑亮起,像徐徐转动的星辰碎屑。   那把传说中的圣剑仿佛化成了光,面对着悬在半空中的敌人,亚瑟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圣剑。   “以此来对你的人生和仇恨作最后的告别吧,avenger……胜利与誓约之剑!(excalibur)”   金色的光芒化作洪流横扫而出,半空中的英灵来不及阻挡就被淹没在了剑光的洪流里,身体都被光芒融化般发出剧烈的惨叫。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静的声音忽然在玛丽一世背后响起。   “展开第二宝具,avenger。”   江守?   认出了来人声音的泽田弥微怔,紧接着就听到半空中哀嚎的女声夹杂着愤恨和怒火呐喊道。   “啊啊啊啊这是你们逼我的!开始吧……此为吾主遗弃之时(godabandoned)!”   黑色的秽气以她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   尖嚎着的玛丽一世背后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邪异、森冷,宛如深渊降临的气息从那扇布满浮雕的黝黑大门上逸散开,粗壮坚实的锁链缠绕着封住门扉,门板上狰狞可怖的恶魔雕像在女声的尖嚎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站在端墙旁边的小萝莉猝不及防之下,恰好和那双血红色的眼瞳对上。   她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反应,周身的灵力却好像被触发了警戒机制一样瞬间暴动,一层一层的符文以她为中心飘絮一样游散开。在她身后,一个身着死霸装披着羽织的虚幻身影被灵光飞快地勾勒出来,浅色的碎发挡住了眼睛,那个人微微抬眸,搭在刀柄上的右手拇指抵住刀锷,轻轻往上一抬。   “锵!”   一道流转着血色的刀光雷霆般电射而出,一刀劈在了那双赤红的眼瞳上。   冥冥之中,众人似乎同时听到了一声惨叫,下一秒大门上的眼睛收回了到处乱瞟的视线重新闭合了回去。   这一连串的变故电光火石,泽田弥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吃了个暗亏缩回去了,她只来得及刷出一个“发生了什么”的问号就眼睁睁看到无数双惨白的手臂从门缝后伸出来,大部分袭向亚瑟,少部分则是拖着奄奄一息的avenger往门口拽去。   “master,你没事吧?!”   伴随着一声清叱,另一头的亚瑟一剑劈碎从门口顶着锁链朝他伸出来的手臂,迅速穿过刑场飞奔过来。   泽田弥站在原地完好无损,望着骑士紧张的神色,甚至露出点迷惑的表情,“亚瑟?怎么了,我没事呀。”   英灵慎重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确定了什么,这才微微松了口气,“master你刚刚受到了攻击,您没有察觉到吗……无论如何,您无事就好。”   “诶?受到了攻击??”   泽田弥真心实意地懵逼,她是真的没有感觉。   “……就是门上那双眼睛投来的目光。”   直到此时耳麦里终于传来了柯南带的声音,他仿佛才被从窒息状态捞出来,一边重重喘着气,一边用沙哑的嗓音关心道,“弥你真的没事吗?我们这里隔着一个阴界都被影响了,要不是刚刚爱丽丝出手,我和弘树都中招了。”   泽田弥:“没有呢……除了感觉那双眼睛有点丑?”   柯南:“你刚刚背后出现了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弘树的声音忽然接入线路。   “柯南,伦敦的情况不对!” 第124章 地狱之门(一)   如果有人拥有上帝视角比如弘树, 就能看到一个缓缓启动的阵法将表世界的伦敦整个笼罩了起来。偌大的伦敦城宛如被人上了个血红的滤镜,连天上的太阳都黯然失色。   察觉到伦敦异动的弘树立刻将航拍视角拉到柯南面前, 同时发了一份到泽田弥带去阴界的手机上。   柯南和泽田弥几乎异口同声, “血祭阵法?”   唯一不同的是柯南的语气是震惊下的询问,而泽田萝莉就是完完全全地确认了。   ……还真是反派组织的标配呢。   “这个垃圾阵法转化率这么低还污染严重,为什么还在用啊!”   “……”   其他人无言以对,来不及研究怎么阻止这个阵法的启动, 弘树有些慌乱的声音再次在线路中响起,“等等, archer那边也……”   手机上画面再次一转, 弘树似乎把对面的声音也转接了过来,泽田弥率先就听到一阵尖锐的狂笑直冲耳膜。   “哈哈哈……终于要开始了啊master, 我早就已经等不及了!”   这是教堂外的画面, 但此时此刻阴界一成不变的天空被一层不祥的红光所笼罩, 终年不散的雾气被未知的力量驱散,阴沉沉的天幕中亮起了一颗颗血红的“星星”。   那些颜色诡异的星子并不像自然界的星辰一样停在原位一动不动,它们大部分都是在缓缓流动的,沿着某些特定的轨道, 部分还会分流出去, 简直像有自我生命一般。   “……那个轨迹好像有些熟悉。”   听着柯南若有所思的声音,泽田弥扫了一眼屏幕, 迅速找了个玻璃窗推开往外看。外头阴沉沉的红光像笼罩伦敦的薄雾,那些流动的星子的光芒落在了她的眼中,小萝莉眼瞳微微一缩, 声音脱口而出和柯南撞在了一起。   “人类的灵魂……”   “那是伦敦的街道……”   弘树迅速将两人话里的信息综合了起来,得出了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答案,“所以,现在阴界天空上映照出来的是表世界的伦敦?不,应该说是现在正生活在伦敦的市民?”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同时听到了那头泽田纲吉倏然紧绷的声线和高亢狂热的女声一并从线路中冲出来。   “你在干什么archer?!”   “哈哈哈……开始了,开始了!来吧,把你们的鲜血和生命全都奉献给我吧……幻想铁处女(phantom maiden)!”   阴界天空中,如山川一般的明亮光路在天幕上亮起,宛如被启动的魔术回路,和血红色的光芒遥相呼应。无数流动的星子倏然坠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型流星雨。   那些仿佛还带着生命跃动的红色血线全都被收束到了一个方向,用脚指头猜都知道那是发动了宝具的archer所在的地方。   与此同时教堂外血腥邪恶的气息疯狂攀升,archer猖狂得意的笑声几乎要穿透教堂墙壁传进来。   “用整个伦敦的人类作为祭品……结束了,蝼蚁们!”   “……”泽田弥纤长的眼睫往下一压,异常冷静地开口道,“saber,以令咒……”   “就是现在,弘树,引爆炸弹!”   沙哑紧绷到近乎破音的大喊横插一道,在泽田弥发动令咒之前,震天撼地的巨响率先爆发。   那仿佛将整个伦敦引爆的动静隔着一个阴界都让空间为之震颤起来,泽田弥被震得身体一晃,令咒的发动中断,有些怔愣地看到外头的天幕微微一滞,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如奔腾的流瀑般炸裂开。   笼着红光的天幕像是炸开了成片的烟花,不,应该说更像是引发了一场宇宙大爆炸。如灵术回路般奔腾的光脉一个接一个被引爆,晦暗的阴界头一次迎接到如此耀眼的光芒,整个空间都被照彻得宛如白昼。   这动静简直比刚刚血祭阵法和archer的宝具联合发动时还要大,站在窗边的泽田弥小萝莉都看呆了。   混乱的爆炸声将archer猖狂的大笑全都怼了回去,呆滞片刻后,那个尖锐的女声语气愤怒地大喊着仿佛想要吃人,“你们做了什么啊啊啊啊!!!!!”   泽田弥:“……”   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柯南?”   “没事,别担心。”耳麦那头那个略微沙哑的少年音缓缓吐出口气,云淡风轻地安慰道,“我们只是把伦敦的灵脉炸了。”   泽田弥:“???”   再说一遍你炸了什么?   “我之前就猜过对手会不会用上‘血祭阵法’这一招,如果要用的话会在哪儿做手脚。”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拯救他们的耳朵,弘树做过了隔音处理,耳麦那头的背景音小了不少,于是柯南解释的声音也显得越发清楚冷静起来,“结合隐蔽性和功能性我怀疑对方最有可能的是利用灵脉,所以我和弘树事先做了点准备,现在刚好用上了。”   泽田弥:“……”   连那边言纲状态下的亲哥都静默了。   以接连不断的轰鸣和archer愤怒的尖叫为背景,泽田萝莉默默望着外面漫天的烟花,对自家小伙伴的破坏力有了新的认知。   柯南君和弘树哥哥真是敢想又敢做的少年呢……   游戏内外旁观了这一幕的众人一片“膜拜大佬”的肃穆气氛,而另一边的archer似乎要气疯了。   “你们这群该被送上绞刑架的猪猡!居然,居然敢破坏我和他的重逢,这是你们逼我的啊啊啊!!!”   等等,“他”是谁?   刺耳的尖叫震人鼓膜,小萝莉疑惑地捂着耳朵很想回一句,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不想的呀。   “……哈。”   剧烈的喘息声在尖叫之后响起,泽田弥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恰好对上了卡米拉血红色的眼睛。那有别于人类的眼瞳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疯狂和怒火席卷成旋涡,像是要将一切吞噬进去。   她饱满的红唇勾起了一丝冷笑,阴森又幽冷,“没有关系,还没有结束……”   带着这种狂热到几乎要将理智燃烧殆尽的表情,众人眼睁睁看到她忽然并起尖锐的指尖猛地捅进自己胸口,拉出一道似乎由精血凝结的赤红色的光。   “archer?!”   “哈,哈哈哈……”面色瞬间惨白的吸血鬼回头看向教堂,惨白的长发被夜风撕扯得纷乱,那双狂乱的血瞳中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浮出一缕人类少女的温柔,“我的爱人啊,让我再见你一面吧……”   血色的箭矢破空而去。   箭矢的落点正是教堂的方向,泽田纲吉眼瞳猛地紧缩,“弥、saber先生,快点躲开!!!”   几乎压着他的尾音,教堂的穹顶“嘭”地一声炸裂,碎裂的砖石如飞溅的雨瀑,烟尘弥漫中一道赤红的光芒如流星坠落。   那道血光映入眼帘的一刹那,泽田弥脑海中仿佛也有一道灵光亮起,柯南说过的话忽然在脑海中飞快掠过。   【……后人有传言说,路过伊丽莎白的古堡并且诱导她走上这条血腥之路的俊美绅士其实是撒旦的化身。】   avenger召唤出的那扇门、archer想要再见面的爱人……   “弥!快阻止她!!”   “saber,打碎那扇门!”   柯南大吼的声音和泽田弥的命令同时响起,而几乎在他们开口的同一时间,同样察觉到危险的亚瑟王已经毫不犹豫地解放宝具朝着那扇虚幻的地狱之门冲去。   然而,他们还是全都慢了一步。   教堂外射入的箭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撕裂空间直直撞在了大门的锁链上。早已被地狱气息侵蚀大半的锁链只坚持了刹那就发出一声临终的哀鸣,颓然碎裂。   封住门扉的锁链脱落的瞬间,那扇半虚半实的大门迅速朝着实体转化,一只漆黑的爪子伸出门缝,铺天盖地的秽气一并爆发像卷起滔天巨浪的海啸。   亚瑟宝具的光芒狠狠撞在了那只宛如恶魔的黑爪上,爆发出的金色洪流像燃至尽头炸开灼灼火光的流星。泽田弥只来得及看到这一眼,随后海浪般坍塌下来的秽气就将整个大厅淹没了进去,连视野都为之遮蔽,金发英灵的身影一并被遮挡在了无穷无尽的秽气之后。   “亚瑟?”   【我没事,这些秽气有问题,master你先走。】   saber冷静的声音通过契约传递过来,与此同时,十几米外的祭坛中心的秽气如同搅动的沸水,有刀剑相接的动静不断传来,显然saber正在和那个门后面冒出来的东西激烈交战。   泽田弥刚要回应,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一个缚道就扔了出去。   “缚道之九——击。”   亮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长蛇般弹出绑住那个来不及逃跑的东西飞了回来。   看清楚那个被缚道困得牢牢的“小玩意儿”,银发小萝莉默了默,几乎要气笑了,“你可真有出息呀。”   “大大大大小姐……qaq”   不敢亲自过来只派了个纸人替身在一旁窥伺,结果果不其然被抓住了的“江守晃”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泽田弥伸出两根手指指尖捏住纸人的头,气呼呼地把他甩了三下,“你到底干了些什么?说!”   纸人“江守晃”被甩得晕头转向,惨兮兮地伸出两只小短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大小姐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咳咳……”耳麦里的柯南出声提醒,“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些黑雾看起来有些奇怪,你先躲开再说。”   泽田弥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被结界挡住的已经蔓延到近前的秽气,点了点头。然后她捏着纸人转过身,手掌往窗子旁一搭就跳上了窗台。推开窗往下看了一眼,小萝莉一手按住裙摆一手捏着“江守晃”动作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去。   “?!”江守晃纸人条件反射地大喊,“等等啊,大小姐!这样跳窗子很危险的!!!”   “闭嘴,才没有你做的事危险。”   一个漂亮的落地,泽田萝莉鼓着脸怼了一句鬼喊鬼叫的纸人,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往外冒黑气的教堂,往外又跑了一段距离给自己罩上了一个结界,这才低头盯着“江守晃”不开心道,“那个地狱之门是怎么回事?”   觑了觑她的表情,纸人乖乖回答,“那是avenger的第二宝具,因为玛丽一世生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死后却因为‘血腥玛丽’的传说成为了恶魔。所以她拥有了打开地狱大门的能力,可以将自己的敌人放逐去地狱。”   这个宝具应该是有限制的,地狱和人世的隔阂没那么容易跨越,之前捆住大门让它无法完全打开的锁链应该就是这种限制的具现化。然而刚刚这条锁链被archer用献祭了半个伦敦的力量一箭射破,地狱之门也正式和这个空间接轨了。   泽田弥微微蹙眉,不解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纸人坐在她掌心垂着脑袋默不作声,虽然平板一片的脸上连五官都没化,但不知为何泽田弥仿佛能够从它身上看到小胖子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的样子。   “avenger已经坠入了地狱之门,虽然你们阻止了我布置在伦敦的阵法导致她积累到的蜕变力量不足,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等avenger的蜕变结束,她就不再只是普通恶魔,而是会作为地狱七君主之一的‘暴怒’萨麦尔归来。这场圣杯战争大小姐你已经输了,放弃吧。”   “……”泽田弥沉默了片刻,意外冷静地问,“所以我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玛丽一世的愿望是复仇,将人世化为地狱,这是我和她达成的契约。”纸人继续垂着脑袋答非所问,“她的仇人都在现实世界,拿到圣杯之后,我会借助圣杯的力量和她一起去到现实最大程度将地狱之门开放,真正完成复仇。到时候这个虚拟世界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大小姐不要出去了,留在这里吧。” 第125章 地狱之门(二)   泽田弥拎着纸人把“江守晃”打了一顿。   纸人替身被她打得鬼哭狼嚎, 但是居然还强撑着继续留在了这个身体里没把意识收走。   最后小萝莉都无奈了,盯着那只怂唧唧的纸人道, “赶紧停下来, 放我们出去。”   “不可以!”   “江守晃”怂归怂,意志依旧异常坚定。   他挂着一脸泪水抱住小萝莉指尖,宛如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烈士,“大小姐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qaq”   泽田弥差点被他气笑了,“外面的危险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吗?!”   “我, 我也没办法啊嘤嘤嘤……”   他居然连“嘤嘤嘤”都会了!   泽田弥:“……”心累。   “江守, 为什么要这样做。”   纸人“嘤嘤”的哭声蓦地一停。   它垂着脑袋蹲在她掌心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摸了一把眼泪, 抬起头。   “这是我唯一的价值。”   “江守晃”小声说, 声音一点也不坚定, 透过它泽田弥好像看到了那个白着脸的小胖子。   “江守晃”真正的模样也是胖乎乎的,看起来有点憨又有点怂,跟真正的江守晃外表相差不大,不知道这是不是他选择这个身份的原因。   他的性格也跟外表差不多, 跟他们在一起那几天其实并没有掩饰, 像个软乎乎的包子,没什么主见, 大家怎么说就跟着怎么做。   泽田弥都没有想到他唯一一次这么有主见会用在这种地方。   土御门家到底对他做过什么?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报复。   “大小姐……”她手里的纸人仰头望过来,小声说,“你不是土御门家的人, 不要管他们了好不好?”   纸人替身没有点眼睛,但“江守晃”那双漆黑的豆豆眼好像就在眼前,黑亮的眼瞳里填着对她的期待和祈求。   “……”小萝莉默了片刻,“就算没有土御门,外面还有其他人,我不可能不管他们的。”   “……那,那就没办法了。”   纸人在她掌心僵了僵,然后摸了一把脸努力挺直肩背站了起来。   “地狱七君主之一的归来已经注定了,劝你们还是放弃吧,再拖延下去也不过是给地狱君主脚下多添几具枯尸而已。地狱之门即将敞开,没有人能够躲过审判。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尽全力杀掉我吧,大小姐。”   纸人说完就无风自燃,化作了一团灰烬被风卷走。   泽田弥:“……”   老实说这几句狠话是放得很有逼格的,宣完战就走也很有幕后boss的气场——如果如果纸人替身之前没有把自己哭的皱了吧唧宛如腌菜,说完让她杀掉自己的话也没有憋不出“汪”地哭出来的话。   “……这家伙真的是来宣战的吗?比起宣战更像搞笑啊。”   她的耳麦中传来了柯南无奈的声音,局面明明这么危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boss却莫名让人提不起气来。少年在那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差点被“江守晃”带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弥,能感觉到江守在哪儿吗?”   “感觉不到。”   泽田弥抬起头,面前昔日华丽神圣的教堂此刻像个封闭的焚尸炉,死亡和灼烧的气息源源不绝从里面传出来。以气息的边缘为分界线,里外已经是两个世界,而这源源不断的仿佛在侵蚀地盘的秽气还在不断往外蔓延。   她的确已经感觉不到“江守晃”躲在哪儿了,她连还留在里面的亚瑟的位置都感应不清楚,只能通过契约判断他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危急。   她望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   柯南:“能够在萨麦尔归来之前破坏掉地狱之门吗?”   “恐怕不行。”   小萝莉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灰,抬起爪子扒拉自己跑乱的长发时发现自己的发卡不见了,也并没有在意地顺手把散乱的碎发挽至耳后,“地狱之门其实不是实体,只是一股连接地狱和人世的力量。就算在这里把它打散了,如果没有封印它的办法的话,它也会从这个世界逸散出去,到时候现实世界就麻烦了。”   那边的柯南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果然发展成这样了吗……现在留在那里也做不了什么了,你们先回来吧。”   小萝莉鼓着脸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同意了柯南暂时撤退的提议。亲哥泽田纲吉似乎是追着放完宝具后陷入虚弱的archer冲进了教堂里面。她在外面暂时感觉不到两人的位置,幸而联络设备还是能够使用,柯南那边刚把泽田纲吉接入线路,少年紧绷的声线几乎立刻冲了出来。   “弥,小心,这些秽气里有东——”   他最后一个“西”字还未说完,泽田弥就率先听到了异响,那是宛如巨大的昆虫在地上爬行的,只有在末日氛围的恐怖片中才听到过的音效。她应声回头,就见到一支长长的节肢动物的螯足踩出秽气,庞大的几乎有半层楼高的影子在黑雾后隐隐约约探出来。   ……虫子?.   “s级警报!以表世界威斯敏斯特教堂为中心,异常能量范围正在不断扩大!”监控一组渡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前电脑屏幕上的红色警戒范围宛如泛滥的赤潮。   表世界的监控画面中,黑色的雾气在教堂中爆发,正在教堂中祷告的信徒和牧师不知所措地被卷入其中。不少人从教堂中逃了出来,但还有部分市民看着那些往外冒的黑雾以为只是教堂着火了,看热闹般聚集到了教堂外的议会广场。   “有异常生物正在从地狱之门涌出来,数量正在迅速增值,教堂所在的威斯敏斯特区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全面沦陷。”   “等等,怎么回事?地狱之门不是在阴界吗?它和表世界也连在一起了?!”   “啧。”同样看到了这个画面的柯南狠狠皱起眉,“因为血祭阵法被破坏掉了,所以打算用这种办法来吞噬伦敦吗?弘树,有办法把地狱之门的影响从表世界排除出去吗?”   弘树:“……不行,我尝试过了,抱歉,那股力量也在不断吞噬我的控制权。”   这时候,通过表世界的监控,众人已经看到了同样巨大而狰狞的毒虫钻出黑雾的画面。   “这群虫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基督教的普遍说法好像的确有‘地狱是黑暗的无底坑,有不死的虫和不灭的火焚烧,使人昼夜永远受痛苦’这样的形容。”   “所以说这些虫子全都是从地狱爬出来的?!”   “我对宗教知识不太熟悉,这种虫子有什么弱点吗?”   “没有弱点啊!记载中注明它就是不死的啊!”   “不,那是在地狱里,他现在跑到了现实世界也许就……”.   游戏内,泽田弥也听到了众人的对话,但没时间加入讨论了,因为她眼前那只巨大的虫子已经脱离黑雾察觉到活物的气息,像座推土机一般轰隆隆朝她冲过来。   小萝莉飞快地抬起手,“缚。”   金色的符文锁链拔地而起,长蛇般缠绕上那只虫子的身体。趁着它被阻碍的短短几秒,泽田弥掌心平举迅速地吟诵咒文,“君临者,血肉的面……咦?”   金色的咒文虚影游絮般飘起,她刚读条到一半,一抹雪亮的剑光闪电般破开视野。   那只半层楼高的巨大虫子来不及有半点挣扎就被一分为二,巨大的身体轰隆倒地,污浊的血液泼洒而出,一落地就化为漆黑的火焰。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容穿过黑焰,来到近前,“master,没事吧?”   “……亚瑟?”小萝莉看看宛如一束明亮的天光般照亮视野的亚瑟王殿下,又看看地下那只毫无还手之力的毒虫。   说好的不死呢?   她有点懵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哒。”   “抱歉,刚刚和门后面出来的那个东西战斗耗费了一点时间。avenger躲到了地狱之门后面,我尝试过了,暂时没有办法进去。”   金发英灵一副并不觉得自己一剑劈死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的平静表情汇报着战况,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结束一场激战的原因,他周身萦绕着锐利的杀意和血气,像终于出鞘的圣剑,对比平日里温柔的邻家哥哥的样子多出了几分陌生。   阴界晦暗的天空下,青年随手抹去脸侧沾上的血痕,以警戒的姿势略微侧过身体看向身后的教堂,碧色的眼瞳宛如极地冰川明锐又冰寒。但很快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眼眸中的神色一缓,关心道,“抱歉,吓到你了吗?”   泽田弥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他脸侧一点遗留的红痕上一扫而过,“柯南,外面情况现在怎么样?”   “非常糟。”   白教堂的指挥室里,黑发少年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监控。   随着以教堂为中心的黑雾的爆发,无数挑战人想象力极限的奇怪生物密密麻麻的从雾气中钻了出来。它们大大咧咧走上大街,见人就杀,教堂外的议会广场淌满鲜血,到处都是死状狰狞的尸体,还活着的人尖叫着逃不出多远,马上又会被抓回去。   黑发少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爱丽丝已经过去了,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迅速上来支援。”   “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和同样收到了消息地泽田纲吉会和,几个人一回到地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宛若地狱降临的场景。   浓稠的血液顺着长阶淌下,到处都是正在追杀人类的怪物,爆发的黑气将日光都遮盖了过去。   泽田纲吉和saber见到这个状况迅速加入了战局,泽田弥则是张开结界将残存的人聚集过来保护起来,耳边的联络器里后方的众人正在激烈讨论。   “这些虫子也太多了,真的都是从地狱之门里跑出来的吗?”   “不,准确地说他们是从那些蔓延的黑雾里出现的。”弘树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焦急,作为控制表世界的ai他是最能够感受到现在的糟糕状况的,“那些黑雾不单单只是雾气,它具有侵蚀能力,甚至在跟我抢夺这个世界的控制权。类似于对面的地狱对我们世界的入侵,如果让它们彻底拿到控制权的话就会……”   “就会怎么样?”有人语气急促地追问道。   耳麦里弘树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我打个比方,这个游戏世界像是挡在地狱之门和现实世界之间的一道屏障,如果它被侵蚀到一定程度,屏障破裂,地狱之门会从游戏世界掉到现实,到时候我们现在面前的这一幕就会真正在现实世界上演。” 第126章 地狱之门(三)   弘树的话音落地,仿佛在众人心底投下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紧迫残酷的局面顿时将线路中压得一片寂静。   “以防万一,我先去做一些安排。”   时间都仿佛停滞的几秒钟后,青之王的声音响起。他依旧是率先镇定下来的那个人,一边转身往门外走一边飞快道,“外面的人暂时由秋山指挥,通知淡岛立刻赶过来,柯南君,游戏里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同样被弘树带来的消息震慑了片刻的江户川柯南缓缓吐出口气,不比宗像礼司慢多少的,他飞快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毁灭伦敦,弥,纲吉哥和saber阁下那边撑得住吗?”   “没问题,但是虫太多了,而且重点不是这些虫子呀。”   身陷战斗中的泽田纲吉和saber无法分心,泽田弥代替他们回答,一边仰头望着被不断侵蚀的天空微微蹙起了眉。   她在认真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些秽气控制住,如果是在京都只要启动平安京大阵就好了。但这个世界可没有平安京大阵这座屏障,而且现在要布置也完全来不及了。   她正思考得入神,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稚嫩声音在耳边响起。   “弥。”   “嗯?爱丽丝,怎么啦?”   “情况,很严重吗?”   她很显然也听到了刚刚众人的对话,语气中有着清晰可见的担忧。   “确实很严重啊。”泽田弥叹了口气。   “弥有办法吗?”   “我在想要怎么布置结界把伦敦和地狱之门隔离起来,”小萝莉烦恼地嘟哝,“可是现在时间不够也没有条件来……”   “结界……好的,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   她疑惑地正准备问,眼前忽然闪回过一个画面。   银发小女孩蓦地一怔。   下一秒,强大的魔力如浪潮般爆发开来。清净的结界徐徐张开笼罩了整个伦敦,像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的浪花,它缓慢而坚定地自西向东延展过来,把即将覆盖满天空的黑色秽气向威斯敏斯特区的方向排开,宛如坚韧的士兵重新夺回阵地。   “爱丽丝……”   泽田弥抬起头低声呢喃地看着这个画面,弘树惊慌的声音骤然在耳麦中心响起。   “等等,爱丽丝怎么了?为什么我忽然感觉不到她的意识了?!”   “……”   望着头顶上重新清澈的天空,银发小女孩怔怔地伸出手。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从天空中落下来,羞涩又温柔地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然后那个影子消散了.   回到白教堂时,柯南和弘树已经在会议室等他们了。   “欢迎回来,辛苦了。”   众人鱼贯而入,各自找了位子坐下。虽然刚刚把虫群打退,但大家的士气却半点没有高昂的迹象,反而一片低落。   “威斯敏斯特区的虫群已经暂时退去了。”   黑发少年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他得到了一片安静的回应,刚回来的人没有力气说话,游戏外远程参与的攻略组只好顶着压力接棒开口。   “那个,伦敦现在是什么情况?”   “爱丽丝变成了固有结界。”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声音回答到。   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移了过去,意外和怔愣交错的视线中,银发小女孩垂着眼眸继续说,“爱丽丝的本体就是固有结界,她将伦敦保护起来了,地狱之门的侵蚀能力减弱,暂时维持了原状。”   游戏外的众人松了口气,但随即想起刚刚弘树说的那句话,又见圆桌旁的人脸色并不好,下意识问道,“那爱丽丝她……”   弘树:“……爱丽丝为了变回固有结界,放弃了知性。”   身为英灵的爱丽丝的本体其实就是固有结界本身,因为拥有了知性她才能变成小女孩的样子,想要重新变回去只能将已有的东西放弃……也就是说,在固有结界展开的那一刻,他们认识的那个名为爱丽丝的孩子消散了。   游戏内外同时安静下来,青王此时并不在,外面的人都有些找不到主心骨,有人试探性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望着电脑上的虚拟建模,弘树轻声说,“saber阁下尝试过进入地狱之门但失败了,我试探过,它现在处于世界的夹缝中,薛定谔状态,无论想要对它采取什么手段都只能等它和这个世界彻底接轨以后,而那个时候avenger的蜕变肯定已经完成了。”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被动等待敌方强化,以及祈祷在这期间化为固有结界的爱丽丝能够撑住,可以说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一片死寂的空气中,泽田纲吉沉默片刻,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抱歉,如果当时我拦住了archer……”   “纲吉哥这不是你的错!”   “纲吉哥,不用这么沮丧。”柯南平静地接道,“按照我原本的预计,最差的情况是这个时候伦敦已经全境都覆灭了,现在这样大家已经做得很好了。”   泽田纲吉蓦地抬头,不只是他,此时旁观的游戏外监控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迅速凑近了话筒震惊道,“等等,伦敦全境?!柯南君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地狱之门的事了?”   柯南:“嗯,早就知道了。”   其他人:“?!”   你什么时候又提前看剧本了?有剧本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不好吗?!   “这个由弥来说吧……弥?”   “master?”   泽田弥正在想事情,被自家英灵提醒后延迟了两秒才回过神,“……地狱之门?”   她回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心不在焉地说,“对,几天前就发现啦,这里有地狱的裂缝。”   其他人:“???”   “那个……”代替一头雾水的众人,弘树诚恳发问道,“小弥,地狱之门不是被avenger召唤出来的吗?”   “不是哦,只能说avenger是在有裂缝的基础上把地狱之门召唤出来的。”   见两个哥哥都满脸问号地看向自己,小萝莉组织了一下语言,从头说起,“事实上,我们这个世界是没有地狱的。”   游戏外的众人再次拿起了笔记本,连宗像礼司都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世界正在更新重组这件事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人眼中并不是秘密,在座的基本都有所了解。   灵气重新复苏,神明还在沉睡。   这个世界像个缺水缺电正在努力往大城市转型的小破农村,在转型过程中部分设施还没有配套到位,这其中就包括了地狱。   “因为没有,所以反而更容易吸引其他世界的地狱的靠近。地狱和地狱也是不同的哦,唔,用三哥哥的话说就是有s级的地狱,也有r级的地狱……”泽田弥回忆她三哥弄出来的划分,“不同的地狱属性也不同,秩序.善、秩序.恶、混沌.善、混沌.恶……”   弘树这个时候已经跟上了思路,想了想举例道,“就像各个宗教里面的地狱都不相同一样?”   “对,还有适配度的问题。也不是每个地狱都和我们的世界合适哒。”   众人:“……”   虽然被这么一形容仿佛一对陌生男女相亲,但大家好歹算是明白了一些。   “那么现在这个地狱之门连通的地狱就属于不合适的?”   小萝莉点了点头,“因为它太不友好了!”   “……”众人想了想那群大片涌出吃人的虫子,感觉无法反驳。   这群人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唯一的明灯柯南习惯到麻木地提醒,“弥,跑题了。”   “哦,对,说回到地狱裂缝。因为我们这个世界很容易吸引其他世界地狱的靠近,当超过一定限度时两个世界的屏障就会重合,然后就会有地狱裂缝的出现。对世界来说这就好像一个意外的擦伤,正常情况下就算不去处理,世界自身的愈合能力也会慢慢将这个擦伤修复。”   所以这就是最开始她没去管的原因……事实上想管也没办法。   “而‘江守’做的就是用avenger的宝具召唤出地狱之门,又让archer破坏门上的限制,相当于人为地将这个伤口撕开到了没办法轻易修复的地步。”柯南接过话头,“在弥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地狱的裂缝时我就预想过这个最坏的情况。”   “所以说……”看着怔怔地抬头望向自己的泽田纲吉,黑发少年勾了勾唇,“伦敦全境沦陷,地狱之门当场开启,我们全都要掉到地狱去面对处在主场的萨麦尔——这样的情况我都预想过了,所以不用担心,纲吉哥,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的声音有种和开战前如出一辙的镇定,却给众人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就好像只要他还一如既往地冷静着,就永远还有翻盘的希望。   “如果只要打开地狱之门就能一劳永逸,江守肯定一开始就这么做了,不需要和我们周旋这么久。他前期之所以还在维持着这场圣杯战争的表面秩序,说明他依旧需要圣杯,也就是说圣杯的力量是可以和地狱之门抗衡的。它可以帮助江守把地狱之门固定下来,同样也可以用于将地狱之门关闭。”   少年斩钉截铁,声音仿若掷地有声,“不要被地狱之门带来的现状蒙蔽了,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的中心依旧是圣杯。只要夺取了圣杯,我们依旧有胜利的希望。”   “怎么样,弥?”他明亮的目光投过来。   “我们本来就没有输啊,才只过了上半场而已。”   而且,爱丽丝都那样努力地帮忙了。   泽田小萝莉皱起了脸,不开心道,“……绝对不会输的,对吧哥哥?”   目光她身上落了一会儿,泽田纲吉缓慢却用力地朝着自己的妹妹点了一下头,“嗯,说得没错。”   “那么,结合手上现有的信息。”江户川柯南平静地笑了笑,指尖轻巧却稳定地敲上了面前电脑的回车键,“我们重新开始。” 第127章 地狱之门(四)   “江守晃手底下的战力还有archer和avenger, archer先不论,目前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威胁是即将作为地狱七君主归来的avenger。”   虚拟电子屏幕依次在会议桌上方排列出来, 清晰投影出了关于avenger的资料。   “天主教教义中曾经对人类恶进行分类, 被称为七大原罪,由重到轻依次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1589年的恶魔学学者将这七宗罪行与恶魔联系在了一起,其中‘暴怒’代表的恶魔就是萨麦尔。”   “后世对玛丽一世的传言中就有‘她是时刻暴怒的魔鬼’这样的说法,这应该就是她在成为英灵后和萨麦尔产生联系的原因, 人们认为她是恶魔的转世,代表‘暴怒’的七君主在凡世的人间体。”   生前是英格兰第一位女王, 死后成了地狱七君主级别的恶魔, 玛丽一世可以说是从生前到死后都牢牢握住了主角剧本,就是这个剧本是个虐主流, 作为虔诚天主教徒的玛丽一世本人可能也并不想拥有这种死后的强大。   泽田纲吉:“……所以我们接下来的敌人就是一位七君主级别的恶魔?”   电子屏的荧光映照着游戏外的攻略组发青的脸, 众人的脸色茫然得格外统一。   “作为一介凡人我开始研究恶魔要怎么打了, 我是不是膨胀得太快了?”   “你想得美,你只是一个做攻略的,你不是主角,醒一醒!”   “我上次研究萨麦尔还是在任天堂发售的《黑暗血统》的游戏里, 不但没干掉他还被他耍得团团转。”   “现在给你一个在现实中复仇的机会, 圆梦今宵,开心吗?”   所有正常人类都表示一点也不开心, 活着不好吗?   攻略组的老大头疼地捂住了脸,“年会的时候我会记得帮你们报一个漫才节目,给你们充分的发挥空间, 现在都给我差不多一点!这是个正经的作战会议,柯南君他们还在前线战斗啊,作为正在被小孩子保护的糟糕的大人全都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啊!”   游戏里的柯南此时正在让弘树把攻略组总结的有关萨麦尔的资料贴出来。   “萨麦尔所属的神话体系是圣经,最有名的堕天使之一。他在堕天之前的位阶非常高,是七大创造天使之一,炽天使位格,统领着两百万天使的天使长。”   “传说在最初命创造天使群造人时,只有萨麦尔成功,因为这个知识和功绩,神从此命他掌管人的生命,因此萨麦尔又被称为‘死亡天使’。而萨麦尔名字中的sam在希伯来文中有‘毒’的意思,也被译为‘有毒的光辉使者’,所以他很有可能有‘毒’属性。”   攻略组迅速给萨麦尔列更新了属性表。   “在《希腊语巴录启示录》中,萨麦尔还曾作为引诱亚当吃下发酵的葡萄的堕天使登场。因为酒代表了神的血,亚当吃下发酵的葡萄等于是喝下了葡萄酒,因而被神放逐。这本书晚了《摩西五经·创世纪》千年,这个部分也是抄袭创世纪中撒旦引诱亚当堕落的情节,被正统神学称为伪典,但因为流传太广了,后世大部分人也并不在乎真伪,所以我认为它同样可以当做萨麦尔的经历被考虑进去……也就是说,萨麦尔的宝具有很大可能具备引诱人堕落的能力。”   攻略组再次飞快地把这条猜测纪录下来。   “那个,柯南君,打断一下……”   一片对狱七君主那爆表的数据值的仰望中,泽田纲吉战战兢兢举起手,“大家现在说的好像全都是萨麦尔的强大的方面,那个,他没有弱点吗?”   你这样说下去我们很有可能会失去战斗意志,发起投降投票啊!   “正常来说,”柯南平静地说,“因为萨麦尔本身就是掌管生命的天使,所以除非神降,否则的确是没有弱点的。”   众人:“!”   “不过……”   似乎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名侦探一句话说完紧跟着就接了个转折,“我上面分析的都是萨麦尔本体,而玛丽一世虽然被人说是萨麦尔的人间体、代行人,但她毕竟还不是萨麦尔。根据我和弥的猜测,即便她从地狱之门归来,应该也只是借用了地狱君主的力量,以他的投影的形势降临。相较于本体,她虽然力量和属性相近,也只是一个削弱版本。”   刚刚受到了惊吓的其他人听完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好多了。”   “如果觉得avenger也没什么呢,好歹不是萨麦尔本尊是吧?哈,哈哈……”   差点发起投降投票的众人忽然就充满了斗志。   “啪啪啪……”泽田弥小萝莉认真地鼓掌,“柯南,大家好像都打起精神来啦,真厉害,加油!”   江户川柯南:“不,这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不过算了,有用就好……”   这个时候,旁边一直分出部分注意力监控伦敦全城的泽田弘树忽然一怔。   “柯南,大家……”   被点名的众人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少年望着面前的屏幕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有陌生灵基反应接近了白教堂区,好像是冲着我们这里来的,快到门口了。”   .   几分钟后。   “这是ncer吧?”   “应该是ncer。”   “ncer没错了……”   弘树在将那个意外报告出来后,立刻就将大门外的监控画面切到面前,游戏外的众人也同时在外面的大屏幕上围观到了教堂外的场景。   铺满长街的雾气后,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影,提着一柄一看就极具杀伤力的战锤,缓缓从街道尽头走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视野愈发清晰后,监控后头的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英灵的脸。   耳麦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泽田小萝莉睁大了眼睛,第一时间想起自己最近在看的那本,“《弗兰肯斯坦》?”   “确切来说,应该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弗兰肯斯坦是创造出他的科学家的名字,而他本人没有被命名……”   望着屏幕里那张布满了长长的缝合痕的脸,江户川柯南长长吐出一口气,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又是一个文学作品里的人物,果然这一届圣杯战争就是哪里有问题吧?”   想趁此机会瞻仰一下传说中的英雄有这么难吗?或者就算不是历史上的英雄……   “柯南,”泽田弥默默回望自己身边的小伙伴,“你是不是在遗憾为什么不是福尔摩斯?”   江户川.被说中.嘴硬.柯南,“……没有。”   “或者莫里亚蒂?”   “……真的没有。”   弘树:“那个,这个游戏副本原本是有福尔摩斯的,不过被我改了,柯南如果你想看的话……”   “这个就不用了!”   柯南飞快拒绝,他想见的是真正的作为英灵的福尔摩斯,谁想看长着他家老爸那张脸的家伙啊!   为了将小伙伴们的注意力移开,名侦探看了一眼屏幕中快要走到门口的人,转移话题道,“这应该就是之前一直没有露面的那位从者了,看起来是来找我们的,先下去见见他吧。”   眨了眨眼睛,泽田弥看着话题转得十分生硬的小伙伴,靠近自家哥哥小声说,“看来柯南真的很遗憾呢。”   泽田纲吉:“的确很遗憾呢。”   泽田弘树:“非常遗憾了。”   江户川柯南:“……谢谢你们,你们的悄悄话声音大到我都已经听到了。”   .   虽然但是,客人还是要迎接的。   这场圣杯战争开始到现在,有一位英灵一直游离在战团之外。不主动制造麻烦,也不参与争斗,佛系得简直像个重在参与的旁观者。   之前亚瑟王派出黑犬们在阴界没有找到人时,大家就猜测这个英灵可能是故意在躲着他们。那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在avenger和archer身上,准备搞定了对面再去找他,没想到现在对方却主动找上了门。   “我的职阶是ncer,没有真名,你们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找到教堂门口的男人以平静低沉的语气,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弗兰肯斯坦的怪物,玛丽雪莱的长篇的主角,故事中描写他身长八英尺,身体由死者的肢体拼凑而成,面目丑陋而狰狞,刚苏醒时将创造他的科学家本人吓得魂飞魄散。   里写得一点不夸张。   以弥漫着雾气的长街为背景,对方高大的身影站在阴郁诡秘的巴洛克建筑下,随便一截就是一张恐怖的插图。   “……我忽然理解弗兰肯斯坦了。”   “相当理解了,是我大概也会跑……”   耳麦里传来游戏外众人窃窃私语的讨论声,不知道是不是传到了外界,泽田弥感觉到对面那个高大的英灵好像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她扶了扶耳麦小声说,“很失礼哦。”   “啊,对不起泽田小姐!”   “抱歉抱歉……”   英灵的目光收回去了,泽田弥反而抬头朝他看过去,前方柯南斟酌了片刻,正以礼貌的语气交涉道,“ncer先生,既然您主动来访并且告知了名字,我可以认为您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似乎对于成为其他人的焦点有些不适应,高大的男人微微扭过了头。   “……你们要这样认为也可以。”   和外表成反比的是,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绅士的英伦腔,居然十分好听。   柯南:“冒昧问一句,您之前并不想和我们接触吧。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我的确不想跟你们接触,因为我没打算参加这场圣杯战争。”   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ncer平静地说,“我没有要实现的愿望,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圣杯召唤出来。而且我的master是个沉迷黑魔法的普通人,在意外把我召唤出来之后,他就吓跑了。”   众人:“……”   这真是和里一模一样的开局呢。   区别大概只有这一次看着自己御主夺路而逃的背影,ncer没有再试图跟上去找他。   他曾经痛苦而孤独,希望自己的创造者弗兰肯斯坦为自己创造一个同伴,但科学家直到死都不愿意相信怪物有善意。而他在偏执的追寻中杀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又在得知了自己造物主的死讯后重新清醒,为了赎罪**而亡。   唯有死亡能够给与他安宁。   所以他是真的不明白只期待死亡的自己为什么会被圣杯召唤,他没有战斗的意志,正好master被吓跑了也不会强迫他去夺取圣杯。而御主虽然人跑掉了,但契约并没有解除,所以他依然可以以旁观者的姿态游离在这场圣杯战争之外……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   “是ruler说服我来找你们的。”   其他人:“谁???”   泽田弥:“……这个职阶听起来有点厉害?”   “……”预感到自己要开始头疼的柯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啊,太厉害了……圣杯战争的七名从者全都已经出现了,那位ruler是怎么冒出来的?”   这一届圣杯战争果然有很大的问题吧?! 第128章 地狱之门(五)   “ruler和avenger一样也是特殊职阶,但降临的概率比avenger更小。因为ruler基本上不可能在正常圣杯战争中被召唤,它的降临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圣杯战争形式特殊,结果为未知数,所以圣杯判断需要ruler来进行裁决;另一种则是圣杯战争的影响可能造成世界歪曲,所以圣杯主动召唤ruler来解决这种影响。”   一片混乱过后,因为找上门的ncer先生态度似乎是友方,众人还是先将他请进了会议室,然后由被圣杯灌输过相应知识的英灵亚瑟王殿下站了出来解说道,“这一次avenger的master召唤出了地狱之门想要让它在现实世界降临,理论上来说的确会造成世界歪曲,所以圣杯破例将ruler召唤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柯南:“所以那位ruler的目的应该是和我们一致?”   “是这样没错,而且只有死前并无愿望的英雄才能具备成为ruler的条件,所以那位ruler应该是可以信赖的。”   看对方的举动,刚一出现就帮他们招揽了一个帮手,似乎也的确是带着善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弘树:“ncer先生,请问ruler先生现在在哪里呢?”   lancer表情平静,再次放出一枚大雷,“他在地狱之门里面。”   众人:“?!”      “因为圣杯原本会出现的地点就是威斯敏斯特教堂,”在大家懵逼的视线中,ncer继续说,“所以ruler刚一出现就掉到地狱之门后了。找到我的是他派出去的替身之类的东西,和我说完话就消散了。”   众人:“……”   这个ruler听起来有点倒霉啊!他的职阶真的是ruler不是ncer吗?!   “除了说服我来找你们,他还让我给你们带几个消息。”   ncer似乎是个严肃沉稳的英国男人的性格,泽田萝莉和小伙伴们脑海中的吐槽已经开始微妙地偏离气氛了,他还坐在原位一丝不苟,“最多还有一天时间,地狱之门就能够吞噬足够的力量完全打开……你们找到封印地狱之门的办法了吗?”   柯南:“找到了啊。”   ncer略有诧异,随即信服地微微颔首,“难怪ruler一定要我过来找你们,你们果然非常可靠。”   其他人:“……呵,呵呵呵。”   抱歉,可靠是柯南的,我们什么也没有……   话虽如此,羞愧的同时大家还是七嘴八舌地将柯南的计划给新来的英灵解释了一遍。   ncer听完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样的话的确可行。”   但随即他像又起了些什么一般,微微蹙眉,“用圣杯关闭地狱之门听起来是没问题,只不过……ruler离开之前,给我留下过一句话,现在想来有些奇怪。”   提到那个神秘的ruler,大家下意识看   了过去,好奇问,   “ruler说了什么?”   ncer:“他告诉我说要提醒你们小心圣杯。”   众人:“???”   小心什么玩意儿?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圣杯又出问题了???   等等,为什么我们下意识加上了“又”?   泽田弥:“……”   她抬起头,和柯南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无声交错,确认对方和自己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小萝莉嘀咕着,低头扒拉了一下手腕上晴明给她的水晶手链。   .   “行了,可以,解散吧。”   江户川柯南揉了揉眉心,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干脆利落地宣布散会。   “柯,柯南?”   “不是,那个,ncer刚刚说圣杯……”   “我知道,所以解散吧。”   众人:“???”   “我没有打算放弃,”看着所有人忐忑的表情,名侦探叹了口气,“对我们来说,现在想那么多是没用的,无论圣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的事。”   老实说这句话一点都不符合江户川柯南的风格,他本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想太多”的标准代表,但此时此刻的少年表情平静仿佛在说他就是这样想的,也正打算这样做。   “从现在到开始到晨曦亮起之前,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段安宁时间了。大家已经忙碌一天了,在明天的决战之前养精蓄锐也是很重要的吧?”   别说今天激战了一天的其他人,连柯南本人也已经两天没睡觉全靠咖啡强撑了。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名侦探可能在打倒萨麦尔抢回来圣杯之前就率先过劳死掉,多余的疑问也没再问出口了,纷纷开口赶他回去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担心十分有必要而且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就好像有前辈在大战前干过这样的事一样……   .   散会之后,泽田弥拉着saber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望着自家温柔俊美的英灵,小萝莉十分自然地说,“亚瑟,脱衣服吧。”   亚瑟王:“???”   两人对视半晌,金发青年唇瓣微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被发现了啊……”   金色的光点浮起,英灵身上的铠甲换成了现代着装。他随手脱下风衣搭在臂弯,另一手解开衬衣的纽扣,走到床边,一边无奈道,   “不过master,就算你还小,也不可以和男性说这么惹人误会的话哦。”   小萝莉歪了歪头,看着青年在面前坐下,一边不开心地指出,“明明是亚瑟不听话还要我主动说出来。”   “是是,这一次是我的错。”   青年十分好脾气地抱歉,修长干净的手指解开了最后一颗纽扣。暗红色的衬衫朝两边敞开,骑士漂亮的肌理线条在房间有些晦   暗光线下一览无余,与此同时,他腰间到胸口的那一片灼伤也同样暴露在了对面小女孩的视线中。   小萝莉微微一默,望着那片狰狞的伤口抿了一下唇。她的气场好像瞬间低落下来,像只奶猫般往前蹭了蹭,小手伸过去放在了伤口前。   治愈性阴阳术的光芒在她掌心亮起来。   她微微垂着头,银色的长发打着卷顺着肩侧散下把精致的小脸遮了一半,从英灵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女孩流畅单薄的肩胛线条,她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很认真地在不高兴。      因为受伤了还瞒着她所以master生气了,这个难题在此之前可从来没出现在他的备案中过。   虽然小小的master生气的样子也非常可爱,但是小孩子还是开开心心的比较好吧。   果然还是先解释一下?   “不是故意瞒着你,只不过master你的魔力质量非常高,这点伤过不了多久就能愈合,所以我才认为没有必要刻意提出来。”   小萝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个阴阳术。   “master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或者我稍后陪你去街上转转?”   master治好了腰腹那一片的伤,然后换了一个地方。   “……”亚瑟王殿下觉得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他认真地开始回忆以前桂妮薇儿生气了(参照物错),自己是怎么哄回来的时候,团在他身前的银发小萝莉终于抬起头。   “才没有生亚瑟的气。”   金发英灵眨了眨眼睛,他思考了一下自家小master小天使一样甜的性格,不确定道,“难道master在生自己的气吗?因为一开始没发现我受伤了?”   “不是这个原因。”   “嗯,那是什么原因呢?”亚瑟王殿下十分有耐心,一边在心里确定,果然是在生自己的气呢,master真可爱。   这一次泽田萝莉并没有心有灵犀地发现自家从者在心里夸自己可爱,她似乎是纠结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翘起的呆毛不小心在英灵脸颊边蹭过,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十分认真地铺垫,“亚瑟,我是个小孩子哦。小孩子有时候心直口快是可以理解的,你不可以生我气哦。”   “是。”英灵笑着伸手理了理她搭在肩上的长发,虽然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跟她生气还是温和地答应道,“所以master想说什么?”   银发小萝莉轻轻伸出手,放在了他腰腹上那片伤口的边缘,“这个伤是avenger的宝具留下的?”   亚瑟王搭在她肩上的手指一顿。   “avenger的宝具是精神判定的诅咒吧,会将没有信仰的人,徘徊迷茫的人绑上火刑柱进行审判。按理说这个宝具应该不会对亚瑟有影响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受伤了呢?”   她抬起头,清澈得如无云的晴空的眼眸安静看过   来,“亚瑟你在迷茫吗?”   英灵没有说话。      房间的窗帘被屋子外掠过的风吹动,教堂外嘈杂的人声透过玻璃窗渗透进来,将屋子里片刻的沉默衬得更加寂静。   好半晌,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英灵无奈地笑了,“我的确并不希望master你发现这件事。”   然而既然已经发现了,他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   “我对master你说过的吧,我被圣杯召唤出来的愿望,就是挽救我的国家……哪怕背离我的本性和正义,哪怕用上曾经的我不齿的方法,不择手段也要拯救因为我的过失而灭亡的故国。”   他的小master坐在原地乖乖地听着,并没有因为他吐露的这些阴暗面而有所瑟缩,甚至把自己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亚瑟顺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抱住,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银色的长发,低低垂下眸,“master我没有告诉过你的是,其实我对现在建立在不列颠岛上的这个国家并没有多少感情,master你们觉得我是英国人吧,但我并不这样想哦。”   泽田弥想了想,“因为亚瑟的国家是卡美洛?”   “对,我的故国只有卡美洛……之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之前?   小萝莉愣了愣,有点茫然地抬头,就见金发英灵略微侧过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玻璃窗。透过那扇玻璃,他好像在俯视居住在伦敦这座城市的人类。   望着自家英灵温柔俊美的侧脸,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亚瑟。”   “嗯?”英灵仿佛从恍惚中惊醒,回过头。   “亚瑟现在累吗?”   今天一天还没过完,但从avenger到地狱之门源源不断的毒虫,他们已经经历了两场艰难的战斗,就算是意志坚如磐石的战士也会感到疲惫。   然而从战场和厮杀中诞生的英灵不能和正常人类相比较。   saber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并不累,master想做什么?”   泽田弥:“趁着还有时间,亚瑟陪我去街上转转吧。” 第129章 地狱之门(六)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厚厚的阴云如同迫近的阴影压在伦敦城头顶上。   威斯敏斯特地区爆发的灾难早已像病毒般扩散开,导致大街上人影寥落,好像整座城市都萧条下来。   来来往往运货的马车不见踪影,经常在街上乱窜的报童也不知所踪,寂寥的风卷着一张报纸在街面上扫过。牵着亚瑟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泽田弥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来到了生化危机中那个即将被核平的浣熊市。   就他们即将遭遇的灾难而言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萝莉低声嘟哝着,黑色的小皮鞋踩在街面上,不小心碾碎了一片泛黄的枯叶。   地狱之门的降临似乎对这片空间的气候都造成了影响,泽田弥出门时就感觉室外的温度比往常低许多,在街上没走一会儿,竟然意外地飘起了雪花。   “亚瑟你看,下雪了!”   小萝莉伸手接了一片雪白的冰晶在手心,仰起头惊奇地道。   英灵垂下眸,看着她被冷风吹红的脸颊,略微蹙了一下眉,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她的脖颈旁碰了碰,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让青年神色微凝。   银发小女孩并没有注意到自家从者的表情,柳絮般晶莹细碎的雪花从天而落,街边的路灯、路旁建筑的瓦片还有空无一人的街面很快积蓄起薄薄的银色月光一般的新雪。小萝莉站在纷飞的雪花中仰头望着天空,满脸惊喜和好奇,像伴着这场雪一同降临人世的精灵。   现在要劝她回去的话大概是不可能的。   英灵叹了口气,将风衣脱下来给自家master罩上,然后捧着她的脸让掌心的温度稍微暖了暖小女孩的脸颊,“master,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来,你在这里不要动。”   泽田弥:“?”   地狱之门打开,世界末日的消息传得满城飞。应伦敦政府(弘树)的要求,伦敦的市民们全都躲在了家里,沿街的店铺也都关门了。   然而大概是亚瑟的外貌实在太占优势,在他敲开一家服装店的门说明了自己要买的衣服时,那位带着眼镜的夫人上下打量了他半晌,递出来了一件小女孩穿的大衣和一件厚实的男装,并且附赠了他们一人一条围巾。   作为英灵并不感觉冷的亚瑟,“……”   “谢谢,请问多少钱?”   “不要钱了。”老夫人摆了摆手,“都快要世界末日了,就当是做点好事吧。临到头了还能遇到像你这样英俊的年轻人来敲门,我心情好,送给你们的。”   “……”不知道自己这算不上被撩了的亚瑟王殿下哭笑不得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被套上厚实的大衣,又被亚瑟像包粽子一样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围巾,小萝莉努力从毛茸茸的布料中钻出头,感觉自己不太冷了,又恢复了活力。   不知道是不是飘落的雪花把空气中的尘埃都压了下去,常年笼罩伦敦的雾气散了不少,连街边巴洛克风格的尖顶建筑都在大雪中清晰起来,像是换   了个高清版的镜头一样。   泽田弥拉着英灵的手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后左右看了看,指了一个穹顶高耸的建筑,“亚瑟,我们去那边看看。”.   被泽田弥随手一指的建筑是一间图书馆。   坐落在街道转角,规模并不大。saber原本已经做好了如果它没开门就用点不太礼貌的手段的准备,毕竟外面真的太冷了,他实在不希望他的master再继续在冷风和大雪中晃悠,好不容易她想找个地方歇一下,作为她的骑士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适当灵活的。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这间图书馆居然是开着的。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时撞响了门后头的门铃,一个带着眼镜头发斑白的老人从柜台后面探出头。他看起来年龄已过半百,精神却很好,带着一股英国上层知识分子的冷淡,看到这个时候还有客人过来也没有多惊讶,只淡淡说了一句,“欢迎光临,这里的书可以随意翻看,请不要弄脏书籍。”   亚瑟略有诧异,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绅士地扶着门让身后的master进来。   银发小萝莉钻进门后抖了抖肩上的雪,又努力扒拉了一下快把她埋进去的围巾,欢快地和柜台后的管理员打了声招呼,得到了一个平和的回应,然后蹦跶着钻进了满屋子图书里。   英灵的目光一路跟随着小女孩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书架后,这才回过头,他刚准备问管理员有没有热水,目光在桌面上一扫,忽然发现对方正在看的是一本非常眼熟的书。   《亚瑟王之死》。   嗯……   他果然是站在千年后的不列颠的土地上呢,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无处不在的亚瑟王殿下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泽田弥在高高的书架间转来转去,摸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从上到下努力辨认着架子上的书籍。   眼镜是弘树给她的,因为这里是英国,担心不懂英语的小妹在外面玩得不尽兴,弘树特意弄出来了一个即时翻译黑科技。只要带着眼镜往书本上一扫,那一串陌生的英文字母就会立刻变成她熟悉的日本。   重复吹一遍,超级ai在网络世界就是这样无所不能。   小萝莉带着眼镜像只自己跟自己捉迷藏的猫咪,在高高的书架间穿梭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到了想找的那本书。   她踮起脚尖,指尖努力地蹭着那本书的书脊,在终于快要把那本书够下来时,厚厚的书本一晃从她纤细的手指间划了下去。   泽田弥:“!”   在那本书即将和小萝莉的脑袋亲密接触的零点几秒前,一只筋骨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接住了那本掉落的“砖头?”。   “呼……”   泽田萝莉扶了扶眼睛,长长吐出口气,回过头乖乖喊道,“亚瑟。”   “要小心点啊,master。”   靠着书架的英灵轻笑着说,他握着书背的修长手指将书本翻转过来,视线扫过书面上的烫金书名时略微挑了一下眉。   “master。”   “?”   小萝莉疑惑地仰起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从者忽然遗憾地叹了口气。   “《行迹与丰碑》?我还以为master冒着大雪来图书馆是来找《不列颠诸王史》或者《亚瑟王之死》的,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为了了解avenger过来的吗?”   咦?      咦咦咦?   不是,等等,为什么?   虽然但是,这样一看放着自己的从者不管,先去了解别人家英灵的资料,作为master好像的确好渣哦。   小萝莉懵逼了,圆滚滚的大眼睛透出了一丝无措和自我羞愧。   ……直到她听到了一声没忍住的轻笑。   “噗……”   “……”   泽田萝莉回过神了。   泽田萝莉鼓起了小脸。   “亚瑟!”   “抱歉,因为master太可爱了,忍不住逗了一下,我也没想到master会当真……”金发骑士带着温柔的笑容在她面前半跪下来,陈恳地认错道,“是我的错,能够原谅我吗master?”   泽田弥木着脸看着他。   我觉得不行。   “嗯……”英灵思考了一下,把自己刚刚的经历拎了出来,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卖惨,“看在我刚刚被骂了一顿的份上?”   咦?   小萝莉愣了愣,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自家从者完美的脸,真心实意诧异,“有人舍得骂你?”   “有啊。”亚瑟伸过手帮她理了理从围巾中翘出来的一缕银发,云淡风轻道,“不是我,是‘亚瑟王’。”   泽田弥:“⊙﹏⊙!”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柜台后的那位老先生,刚刚进门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位末日之前还不忘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有个性的老人正在看和亚瑟有关的书。   都世界末日了还不忘记嗑亚瑟王,她还以为这又是一位王厨呢,难道不是?   “也不能这样说,我觉得那位老先生还是挺喜欢亚瑟王的。”亚瑟似乎看出了自家御主的疑惑,轻松道,“但是这样并不妨碍他骂我啊。”   泽田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之深责之切?   学到了!她觉得她家三哥哥就非常需要!   小萝莉小心地拽了拽英灵的衣角,像是背着人说悄悄话一样小声问,“那位先生说亚瑟什么啦?”   英灵也十分配合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他说亚瑟王是个昏君呢。”   泽田弥:“!!”   认真的吗?现在明君的标准已经这么高了吗?亚瑟都是昏君的话那玛丽一世不是更应该躺得安详?   “不过好像我也确实无法反驳,”面前的青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我人生的最后几场战争,起因的确是因为私欲而非为了国家。”   小萝莉努力回忆了一下,“索尔兹伯里平原之战?”   就是这场战争导   致了亚瑟王朝的毁灭。   金发英灵一手支着下颚,轻笑着说,“啊,master原来还是关心我的啊。”   “我本来就很关心你!”   笑着把气呼呼得蹦起来的小萝莉按下去,亚瑟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眉眼温柔,眸光悠远了几分,那些关于王朝的回忆似乎再次从记忆之海中浮了上来。   “我和兰斯洛特开战之前,伊翁王其实劝过我。”   【陛下,我是您的臣子,我必须提出符合我们和您荣耀的建议。您的荣誉,当然会通过复仇达成。但是我不认为任何一个想要维持这个王国的人会对班王的家族开战……】   “加赫里斯的死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没有意识到他死在兰斯洛特剑下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兰斯当时根本没有认出他。我固执己见地想要复仇,占据我脑海的仇恨让我将自己当成了游侠骑士,而忘了我还是卡美洛的国王。”   “所以也许那位老先生说的没有错。”修长的手指顺着master银缎般的长发轻轻滑下,依旧是年轻人外表的王者微垂着眸,“在我将私欲放在集体的利益之上时,等待我的永远只有败亡这一个结局。”      英灵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边擦过,作为英灵归来的亚瑟王外表是人类理想中的完美状态,指腹间的茧痕却并未因此而消失。那是骑士握剑的手,同时那也是国王执掌王印的手,这两个身份之间的矛盾一直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无法拆分,也无法和解。   名为亚瑟.潘德拉贡的英灵,至今仍在名为“过去”的错误中徘徊。 第130章 地狱之门(七)   泽田弥偏过头,小猫一样蹭了蹭亚瑟的指尖。   英灵被自家小master蹭醒了,从回忆中抽回神思,青年看着抱着书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小女孩哑然失笑,“这些事太沉重了,master当没听到好了,还是说点轻松的话题吧……master今天怎么突然想带我出来了?”   小萝莉乖巧地歪歪头,“嗯?”   “虽然说是你想出来玩,其实不是这样吧。”英灵并没有被她的卖萌所迷惑,温柔地笑着着看过来,“master是想让我看看现在的不列颠,所以才总是拉着我出门的吗?”   “……”泽田弥认真思考自己是要承认还是继续装傻。   “谢谢你,master。”   在她思考出所以然之前,亚瑟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英灵身体前倾,带着室外的冰雪和阳光的矛盾气息轻轻靠了过来,将小女孩整个包裹起来。   “无论如何,”她听到亚瑟轻声说,“这份希望我能够往前的期盼和温柔,我非常感激。”   英灵的声音温柔纯澈宛若柔和的日光,她听到靠在耳边的亚瑟的胸膛下沉稳的心跳,也能感觉从英灵身上传递过来的像洒满阳光的溪流一般温柔感激的感情。   但与此同时,她同样感觉到了泊泊流动的溪水下顽固不化的坚冰,那是名为亚瑟.潘德拉贡的男人千年不化的固执。   她听到了那句并未出口的“但是”。   【你说得没错,我从未觉得我自己是英雄。】   泽田弥忽然往前一扑,小手环着英灵的脖颈把他抱住了。   “可是亚瑟不是这样想的,对吗?”她闷闷的说。   她的耳边落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英灵的手落在她的肩背上安抚一般拍了拍,“嗯,我不是这样想的。”   “master,那位玛丽一世其实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我知道你也听到了。”   “英灵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我们是没有办法往前走的,就算生前被奉为英雄,被遗留在了过去时光中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他的话音落下,得到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果然他今天还是会惹master生气啊。   亚瑟心中非常无奈,并且开始认真思考这一次要怎样才能哄好……这可比马上到来的决战还难。   “……才不是这样。”小猫呜咽一样的声音慢吞吞在耳边响起。   英灵略微一怔,“master?”   “我说,才不是这个样子。”   小萝莉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在他怀里抬起头。   “**的死亡又不是一切的终结,亚瑟的精神依旧还在时光中延续,最好的证据,不是现在的亚瑟的存在吗?”   “救了我和大家的,回应了我的希望的,许下诺言说愿意帮助我结束这个游戏的,都是现在的亚瑟啊。”   “如果像亚瑟说的一样你们都被遗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那   生活在现在的我和亚瑟是怎么遇到的呢?”   “帮助了我的是现在的亚瑟,对于我来说,亚瑟是我的英雄,不是因为过去的传说,是因为你现在出现在了这里,并且向我伸出了手。”   “晴明说过人总是会受限于所见之物,亚瑟觉得自己永远在过去的时光中徘徊是因为你从未将视线放在现在吧。”   她伸手握住英灵的指尖,近乎固执地望向他的眼瞳,“我就站在这里,你看看我呀。   书架后传来了脚步声。   无论是英灵还是他小小的御主,同时从那种奇异的静谧氛围中回过神,扭头看过去时发现书店的那位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柜台后头踱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本刚看完准备放回原位的书,犀利的目光从镜片后探过来。   “咳咳……就算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也不能随便伤女孩的心啊。”低头看了看身高还不到书架第三层的小萝莉,老先生一本正经,“小女孩也不行。”   亚瑟王哭笑不得,诚实地认错,“是,您说得没错。”   这位刚刚把亚瑟王喷了一顿的有个性的老头见他态陈恳,终于满意地点头,带着“孺子可教”的表情拿着刚抽出来的书又踱回柜台后头去了。   泽田萝莉和自家从者面面相觑,在对方低头朝自己看过来时,露出了一个又乖又无辜的笑。   刚刚的话题被打断,小萝莉也没有继续下去。她抱着那本《行迹与丰碑》牵起亚瑟的手,英灵会意地带着她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玛丽一世的“血腥玛丽”的形象最早就来自于这本书的塑造,在教堂时弘树就给她看过后世有关玛丽一世的资料了,她现在忽然来找这本书其实也只是心血来潮。   正好遇到了一个书店,类似于“来都来了”?   才不是因为关心其他英灵更甚于亚瑟呢!   “是是,是我的错,所以master你能放过这个问题了吗?”   金发青年地拉开座椅,牵着小萝莉在桌旁坐下,自己在她对面落座,一双碧色湖泊般的眼眸温柔又无奈地看过来。   “唔……看在亚瑟这么好看的份上,可以吧。”   这样啊。   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英灵看着爽快答应的小萝莉,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其实还是可以多逗几次的?   并不知道自家英灵又黑了的泽田弥打开书一边翻到了玛丽一世有关的部分,开始认真。   老实说其实如果想了解玛丽一世的生平看这本书并不恰当,因为这本书的作者约翰.福克斯本人是个新教徒,是玛丽一世时代新教逃亡者。可想而知他在这本书里会怎样不遗余力地来黑那个导致他被迫逃亡的暴君,“血腥玛丽”的形象最早就是由他塑造出来的。   鉴于作者本人是玛丽一世对新教徒高压政策的苦主,他这样的行为旁人似乎也无话可说——只不过再一次让人感慨,作家真是一种可怕的职业呢,难怪死后能成为英灵。   “master为什么突然想了解玛丽一世呢?”英灵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泽田弥接过茶杯捧在手心里,想了想,“因为上次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遇到那一次,avenger变成了恶魔。”   巨大的恶魔翅膀在她身后张开,代表力量的气势节节攀升,而女王本人身处黑焰的拱卫中,看起来强大无匹。   “……可是我总感觉她要哭了。”   那如山崩海啸一般的悲哀朝她坍塌下来,虽然随着后续战端的开启而褪去,但扑上海岸的潮水到底流下了一丝痕迹。   “作为敌人,我不会怜悯她,但作为在她的英格兰路过过的路人,我至少可以正视她。”   正视历史中的那个玛丽一世,那个身陷君权和神权的斗争中,虽然做错过很多事但同样也为英格兰的未来带来过好的改变的女王陛下。      小萝莉想了想,“啪”地阖上了手里那本书把它扔到了一边,“所以果然还是不该看这个吧。”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还是回去求助弘树,后世关于玛丽一世的论文都比这本专门写来黑她的书公正。   “master。”   “嗯?”   “关于地狱之门,master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   泽田弥脑子转到一半中途卡壳,懵逼地抬头,一脸“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茫然。   “如果不是对这些问题已经有了把握,master你是不会在大战前还有心情拉我出来闲逛,并且分出注意来了解对方从者的事迹的。”   金发英灵平静地垂眸看向她,以不知何时就洞察了一切的语气问,“除了圣杯,你还有备选计划,对吗?”   莫名感觉到自家从者周身的压迫力大了起来的小萝莉思考了一秒否认的后果,乖乖点头。   “代价是什么?”   泽田弥:“?!”   “如果不是有代价,在地狱之门出现时您肯定当场就用了。”   深深凝望着对面,英灵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master身上。窗外的新雪返进来的天光明亮而澄净,照亮了她临窗的侧脸。她半边小脸埋在了柔软的围巾里,浅色的眼瞳映着屋内的火光,像晚霞漫天的天空。她从大衣袖口探出的一点指尖搭在那本《行迹与丰碑》上,底下被花瓣一样的蕾丝包裹起来的手腕还没那本书脊厚。   他的小master看起来娇小柔弱,如果把她放在外面漫天地冰雪里,可能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这个寒冷的世界吞噬,像死在街角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但是在他身体中汹涌奔腾如海一样的魔力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的master非常强,支撑他连放两次宝具依然脸不红气不喘,魔力池简直深不见底。然而这份宛若神明的强大却被硬塞在了她还未长成的躯壳中,导致现在的她又非常脆弱。   他没办法不为这孩子担心,无论是出于从者保护御主的责任,还是出于现在沉甸甸压在他心上的感情。   “master,告诉我,代价是什么?”英灵轻声说,像是轻轻托起一片花瓣上的露珠的轻柔语气,仿佛生怕吓到她。   代价是什么啊……   小萝莉默默想了想,小小叹了口气。   她用“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家从者,小声说,“的确有办法,没有亚瑟你想的那么严重的。”   然而英灵没那么容易被绕过去,依然温和地笑着追问,“所以是什么呢?”   泽田弥:“……”   绕不过去的泽田弥乖乖地给出答案,“是鬼道。”   缚道之九十九,终曲——卍禁太封。   以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连神明都能封印的禁术。   英灵搭在桌上的指尖猛地颤了一下。   “这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的代价,如果是我来用的话不会有这么严重啦。”似乎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点吓人,小萝莉认真解释,随即露出了一个很萌的笑,“而且不是还有圣杯吗?这只是以防万一,不一定就会用到哒。” 第131章 地狱之门(八)   且不说泽田萝莉立下了一个标准到经典的fg,在她解释完之后她的从者垂眸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抬起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揉了揉她的头。   泽田弥:“?”   虽然不明所以,但眼见着亚瑟似乎并没有要就这件事继续追究下去,小萝莉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在图书馆盘桓了没多久,当外面的雪小了一些时,泽田弥就和亚瑟一起回教堂了。   这位晚上的晚饭依旧是由亚瑟王殿下下厨。   老实说最开始谁都没想到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者,居然有着堪比五星大厨的厨艺,家政能力几乎和他作为英灵的星级一样高……并且本人对此十分适应,导致众人在看到他进厨房时从一开始的瑟瑟发抖如坐针毡到习以为常坐等投喂。   发展到决战之前的现在甚至都生出了一些舍不得的情绪,毕竟这可是亚瑟王殿下亲手做的饭啊!吃一顿少一顿,圣杯战争打完他回英灵座就吃不到的饭啊!   泽田弘树从如海一般的数据中抽出身,揉着太阳穴走进客厅时就见到他家小妹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等开饭。   银发小萝莉乖乖看书的样子散发出又萌又治愈的气息,弘树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人,他一边走过去一边随口问道,“弥,其他人呢?”   “亚瑟在厨房里,哥哥在楼上,柯南去找他了,还有ncer先生……”小萝莉闭目感受了一下,“嗯,在屋顶上。”   泽田弘树:“……”   无论多少次他都觉得自家小妹妹这种把自己当搜索雷达用的能力十分神奇。   “刚刚亚瑟说可以准备吃饭啦,但是ncer先生一直没动,不知道他下不下来。”小萝莉有些困扰地继续说。   说起来英灵也的确不用吃饭,saber阁下每次和他们一起坐上餐桌只是习惯外加master的要求而已。   在ncer来到他们这边后,自然和原来的御主断开了契约,新跟他契约的人就是弘树。   少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一个master还是要关心一下自家英灵,“嗯,我上去喊喊他吧。”   .   到晚上的时候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已经停了。   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厚厚的云层像个盖子一样把整个天空罩住。但外面的光线却并不算晦暗,铺在地上和瓦砾上的雪层洁白明亮,返出的光足以照亮视野,所以弘树没多费工夫就找到了找那个坐在屋檐上的高大身影。   “ncer先生,”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瓦片上的积雪走过去,被高空的寒风吹了个哆嗦。   “saber阁下已经做好饭了,ncer先生快跟我一起下去吧。”   那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原地没动,直到他踩着滑不溜秋的雪层走到他身边,才听到对方低沉的嗓音。   “英灵不需要吃东西。”   “话是这样说,不   过吃饭的意义也不单单是补充能量,吃这个过程也挺重要的?”   弘树想了想,劝说道。毕竟如果这样说的话,不仅仅是英灵,作为ai的他也不需要吃东西。   吃饭对于他来说过程的意义更重于目的,真正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这件事,他觉得那位亚瑟王殿下说不定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也不会被妹妹一提就爽快坐下了。   “如果是这样,你更不该让我下去打扰。”   他似乎是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然后就听到身旁的英灵低沉的声音,“你想让自己的家人和一个怪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弘树闻言愣住了,“ncer先生,您……”   ……会这么想?   他想这么问,但话未出口,他比世界上任何超级计算机都要优越的大脑已经快速调取出了有关于“弗兰肯斯坦的怪物”的全部资料,然后迅速明白了他会这样说的原因。   面前的这位英灵对于人类的接近有条件反射的排斥,那是一种近乎自我保护的戒备,但这的确不能怪他。   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的怪物,在被创造出来之初是有过敞开心胸想要友善地接纳这个世界的,然而世界回报了他冷漠和敌视。他的创造者遗弃他,旁人将他当做怪物,他学习人类的语言和知识,尝试着去帮助和救助别人,却被自己所救的人厌恶伤害,被人类社会所排斥敌视。   他是永远无法融入人群的异类,被孤独和痛苦笼罩,没有同伴,也没有归处。   泽田弘树抓了抓头发,看着面前的身影沉默得宛如绝壁上屹立万年的岩石。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尊重本人的意愿,于是抓了抓头发说,“那好吧。”   .   背后的脚步声缓缓离开,紧接着是下楼的动静,没多久就重新和底下客厅的人声汇合到了一起。   属于英灵的优越听觉甚至能让他听到底下那个小女孩疑惑的询问。   “lancer不下来吗?”   壁炉里火焰燃烧的“哔啵”,厨房中传来的烟火气,还有男孩子们走下楼聚到一起挪动桌椅的动静和交谈,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据点,但在这个末日的伦敦城中却有种家的温暖。   那种温暖像某个幸福的人家的窗户缝里漏出的一线暖橙色灯光,落在外面打冰雪覆盖的大街上经过的旅人身上,给予了他这个漫长的寒夜里一丝难得的慰藉。   【他们还是孩子呢,lancer先生,孩子的接受能力是最强的。】   【就算您已经放弃了尝试,但远远看一看也是可以的吧。况且,既然被圣杯选中了,您真的认为自己是没有愿望的吗?】   lancer的思绪飘远,没有再注意底下的孩子们说了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脚底下的伦敦城中,他不是在这里出生,却对这里非常熟悉。他真正意义上的“造物主”玛丽雪莱就是个英国人,甚至她创作《弗兰肯斯坦》这本的时间对这个世界来说也就是几十年前。   从文学作品中诞生的英灵都会有同一个疑问,如果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自己的人生只是某人笔下供世人消遣的故事,那么那份镌刻于脑海中构成了自己人格的记忆,乃至于自己这个人难道是虚假的存在吗?   “我是谁?”这个哲学上的亘古难题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虚无缥缈的思考,而是切切实实有关自身存在的疑问。      只不过能够成为英灵的存在大多数性情坚韧,即便知道了自己的世界只是一本,也不会被真实虚妄的难题困扰多久,最多因为己身的坎坷经历对创造出自己的作者产生些许微词,但大多数都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既然我存在,那就是真实”这样的话语。   对lancer来说也是如此,即便世界为虚妄,但他记忆中的经历对他来说依旧是真实的。   无论是他受到过的伤害,还是给予过别人的伤害,全都是真的。   “lancer。”   英灵蓦地从深海般的回忆中回过神,反应过来时终于听到已经来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然后那个人自然地走过来,把一个沉重的食盒放到两人中间,顺手打开。   一股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杳杳升起。   “你喜欢吃日本料理吗?saber今天还做了饭团,他说是第一次做不过我觉得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厨艺绝对有保障。还有寿喜锅,不过那个没办法端上来所以我单独盛了一点牛肉和萝卜什么的……”   “……”   lancer看着他的master一边介绍一遍将带上来的食物一一摆上一张支开的小桌,还认真催促道,“要快点吃,不然一会儿就冷了。”   小孩子的目光非常明亮,在看到他的脸时也没有躲闪,自然得好像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伴一样。   【他们都是好孩子哦,lancer先生。】   ruler曾经说过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平静地说,“你不用……”   “没关系的,”不等他的拒绝说完,少年御主已经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拿起一个饭团,“其实我也不是人类啊,真要算的话也是怪物的一种吧,毕竟我也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而且上面的风景挺好的,我偶尔觉得换个地方吃饭也不错。我知道英灵不用吃东西,lancer先生就当是陪我吃一点吧。”   他说完后果然不再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底下的伦敦。   他修长的手指拉下遮了半张脸的围巾,另一手捧起饭团咬了一口,少年的脸在雪光里显得更白了,神色间坦荡又平静。   食物的香气在冰雪的气息中蔓延开,像是将楼底下的温度也带了上来,lancer沉默了片刻,终于伸手在食盒里拿出一枚饭团。   .   就好像越是重要的考试之前就越是需要放松休息一般,这天晚上游戏里的孩子们过得十分平静,没有人提起伦敦城另一端的那扇地狱之门,连柯南都早早上床睡觉了。   当然,“早早上床睡觉”只是需要养精蓄锐的人类的步调,英灵是没有那个需求的。   所以泽田弥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下楼去找水喝的时候,看到客厅窗子前的人影也并没有吓一跳,反而十分自然地打招呼道,“lancer,晚上好呀。”   “……晚上好。”   窗子前的英灵看着小女孩说完话就闭上眼睛梦游般继续往桌子方向走,动作慢吞吞地,一路完美闪避了路上的障碍,就好像她看得到一样,拿起杯子倒水的动作也十分流畅,lancer一时间居然无法判断她是对外界感知太过敏锐所以闭着眼睛偷懒还是真的没睡醒在梦游。   这要是个大人他估计就不管了,但毛茸茸的幼崽还是能激起人一些关爱之心的,就算是人造人一样。   “你半夜醒了吗?”   “嗯,”小女孩点头,出于礼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他,嘟哝道,“做了个噩梦……唔,不对,好像也不算?”      她拿着杯子在原地发起呆来,思维似乎重新沉浸到了那个冗长无序的梦境中。   lancer确认她是醒着的有自我保护能力就够了,也没问她梦到了什么。而且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一丝灵力波动,了然不需要他操心教堂里的另一个英灵一直灵子化跟在自家master身边。   他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小女孩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也回过神,把杯子放回桌上,乖乖招呼道,“我回去睡觉啦,lancer晚安。”   “晚安。”   他目送着小孩转身朝楼梯走去,在路过楼梯口的玻璃窗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般,银发小女孩站在那片光亮中回过头。   “lancer,不用担心哦,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她眨了眨眼睛,软乎乎地说,“我看到啦。” 第132章 地狱之门(九)   第二天,游戏世界内的太阳没有照常升起。   某个邪恶暴躁的气息回归的瞬间,在据点中休息的众人全都有了感应,抬头朝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方向看去。   决战的时间到了。   地狱之门从夹缝中归来,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彻底稳固。侵蚀的力量顷刻间扩大了数十倍,像一滴浓墨落进澄澈的水里,黑色的秽气急速扩散,代替了沉沉累积的阴云,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片天空。   “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异常能量反应正在急速升高,最多半天就会侵蚀伦敦全境!”   “教堂附近发现大量虫群,数量在飞快增值……”   潮水一般的虫群从秽气中涌出来,密密麻麻仿佛看不到尽头。泽田弥一众人刚来到教堂附近,还没靠近地狱之门就先被虫子包围了。   “数量太多了!这是地狱里的虫子集体搬迁吗?!”   眼看着ncer和saber已经率先冲上前去,泽田纲吉手忙脚乱地往手上带上手套。橙色光芒一闪,他的气场瞬间沉静下来,大空火焰宛如流星般突入虫群。   这一次进攻人员是泽田兄妹,saber和ncer,柯南和弘树留在了后方指挥。   “弥,纲吉哥,没有太多时间跟他们周旋了,这些虫子几乎是无穷无尽的,不要在这里消耗过多体力,直接向着教堂前进。”   “知道啦,亚瑟——”   “了解。”   尽管如此,围过来的虫子实在太多了。它们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悍不畏死地一波一波往上涌,用这种无赖的战术也要将他们拖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泽田弥的眉心微簇,搭在右手背的手指摸了摸上面血红色的令咒。   她抿了一下唇,有点纠结地想着,用宝具清杂兵好像有些不划算哦。   虽然她的魔力没问题,但是总感觉这样就顺着对面的套路走了?   但也只迟疑了几秒,小萝莉眼眸中的神色坚定下来,没关系,反正她的魔力多,宝具可以扔一个做攻击,放一个当特效!   “亚瑟,解放宝……”   她的命令刚出口,急促的风声从天空砸落,巨大的猛兽落地的动静几乎让地面都一阵摇晃。   抖开的翅膀如覆盖天空的阴影,横扫而出眨眼间就将一大片虫子拦腰截断,扫开一大片空地。   那只眼熟的龙形生物扭过头,冲着底下的众人一声低吼,与此同时一列玩具兵不知从那个地方钻了出来,握着枪迅速地地和残留的虫子们展开了战斗。   “炸脖龙……”   泽田弥的声音蓦地一滞,怔怔的抬头看向天空中被侵蚀了大半的结界。   “……似乎是爱丽丝派它们来帮忙扫清道路的,弥——”   “我知道。”   闭了一下眼睛,她抬起头……不能辜负爱丽丝的努力。   “亚瑟、ncer还有哥哥,趁这个机会立刻进入教堂。”   “是,master。”.   不知道是不是教堂中遍布着来自高等恶魔的威压的原因,里面的虫子反而比外界少多了。   银发小萝莉刚跨进教堂大门,一道红芒打招呼一般直直朝着她电射而来。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那道红光看向挡在前方的人。   “archer?”   红光未至近前就被一剑劈飞,守在她身边的saber同样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略微蹙眉,“archer你……”   “怎么了?哇,这是怎么回事?!”   游戏外攻略组的众人跟着弘树放在他们身边的镜头,慢了一步地终于看到了大殿中央的场景。   站在那里一手持弓傲慢地对他们笑的人无疑就是archer,只不过比起初登场时的样子,她的外表可以说大变样。她惨白得宛如终年不见天日的发丝下,那雪一样白的肌肤已经被沁染成了黑棕色,不祥的血红纹路像突出表皮的血管从她的脸侧蛛网般蔓延到眼角。金碧辉煌的教堂里,圣象的无声注视中,披着血色长裙的女人宛如从深渊爬出来的魔鬼,猩红的眼瞳中满是对生者的憎恶与轻蔑。     用二次元术语来形容,这毫无疑问就是“黑化”。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俗话说‘黑化强三倍’……”   “闭嘴,别立fg!”   众人惊疑的目光并未给英灵带来半点影响,她长身玉立于大殿中心,像拨动琴弦一样闲闲拨弄了一下手中武器的弓弦,然后微微抬眸,“我真意外你们居然真的来了。”   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archer慢悠悠启唇道,“果然低等生物就是没有智商吗?像挤在猪圈里待宰的猪猡一样瑟瑟发抖地迎接我赐予你们的死亡不好吗?像我这样的美人亲自给与的死亡,这样的荣幸居然不懂得珍稀,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她的居高临下的目光像悠悠飘落的新雪,在掠过底下警惕的众人时微微一顿,停在某个持剑的修长身影上。   “……嗯,除了你,saber。”   保持着戒备状态忽然被敌人点名的亚瑟王,“?”   众人:“??”   “就算是羊群偶尔也会出现一只眉清目秀的特例啊……你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爱人。他也有种像你这样英俊到无可挑剔的容貌。”猩红的指尖点了点饱满的唇,archer暧昧又诱惑地看向苍银骑士,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依然披着柔和的光辉仿佛被圣光所眷顾,如闪耀的星辰般引人注目。archer的目光流转,神色宛如陷入爱恋的少女,又像高高在上的女王,轻柔地吐露爱意,“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愿意过来跪下亲吻我的脚背,发誓从此成为我的仆人,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们一马。”   众人:“???!”   一片(因为archer的表白)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他们听到柯南冷静的声音,“原来如此,所以说这个关卡其实是存在使用美男计通关的可能吗?”   众人:“!!!   ”你是魔鬼吗?!   泽田弥:“……”   泽田萝莉脑袋上冒出了问号。   泽田萝莉想起了什么。   咦,不对,亚瑟好像是我的呀,对面这个人在当面ntr我???   沉默了数秒,忽然醒悟的银发小萝莉开始愤愤地挽袖子,“亚瑟,我要把她揍一顿,你不要拦我。”   俗话说得好,少女的恋情(不是)要靠自己来守护!   莫名其妙成为争夺中心的亚瑟王:“……”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金发英灵先坚定地先回应了柯南的话,“江户川君,不可能。”   (居然有点遗憾的江户川柯南:“好吧。”)   然后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人,虽然面对着的是敌人,金发英灵依旧以郑重平和的语气拒绝道,“承蒙您的抬爱,请恕我不能接受。”   archer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将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最后他看向自家master,用柔和得如冬日暖阳的语气建议道,“虽然不知道archer是哪里惹怒您了,不过master想要动手的话还是让我来吧,作为你手中的剑,给我留出点发挥的余地啊。”   他温柔的目光下,泽田弥挽袖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看对面成熟美艳的archer,又看看面前眸光温和的骑士。   泽田小萝莉认真确认,“亚瑟不喜欢她吧?”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疑问,master?”亚瑟王殿下特别淡定,“我只喜欢你。”   “咳咳咳……”游戏外旁观的攻略组们没喝水都差点把自己呛到,“那个,亚瑟王阁下,虽然我们都知道您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您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   以及您是不是太懂(会)人(撩)心(妹)了啊?!请善待一下他们的心脏(和单身狗的尊严),谢谢!   “抱歉?”   这边master和从者其乐融融,亚瑟王殿下实力证明了他不愧为圆桌骑(撩)士(妹)团的首领,另外一侧,某个英灵的表情越来越冷。   泽田弥感觉到一束森寒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她抬头看去时正好迎上了一双阴戾的红瞳。   “太恶心了……”   “?”   “居然在我面前上演这样的剧目,你们是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吗?”   话音方落,一束红芒如流星般电射过来。   “master小心!”   抬剑将星雨般的箭矢劈飞,saber迎着箭芒迅速冲了上去,泽田纲吉和ncer也快速跟上,决战的开场战役正式打响。   ……虽然开幕的原因好像有哪里不对.   俗话说“黑化强三倍”,并不是玩笑。   acg圈的通用常识放到现实也同样通用,黑化后的archer实力的确经过了大幅强化。如果说黑化之前她最多和ncer打得旗鼓相当的话,现在她一对三,居然真的勉强把三个人全都拖在了这里。   教堂外代表地狱的红色能量场像一场爆发的赤潮,不断侵蚀着代表安全的蓝色。随着时间的流逝,爱丽丝化身的固有结界摇摇欲坠。   弘树:“时间不够了,大家!不能继续在这里跟她纠缠下去。”   为了不让正在战斗的众人分心,泽田弥自觉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用结界把自己罩起来。此时她听着弘树略微焦急的声音,看向战团中心。   老实说如果说archer能够单身对付saber、ncer再加上她哥哥泽田纲吉三个人,那完全是笑话。虽然她的速度和能力有些麻烦,但他们拿下她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轻轻抿了抿唇,银发小女孩望着那个方向没有说话。      “分兵吧,”低沉的男声在线路中说道,“我和这个少年留下来,saber你们去找avenger。”   “ncer?”   “不可以。”   前一句话出自正准备提出这个策略但被人抢先的柯南,后一句果断的否定,出乎意料地……来自泽田弥。   众人意外地怔了怔。   大部分人摸不着头脑,但少部分英灵侧的知道某个能力的存在因为她这个突兀的反应忽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如此……”   短暂的沉默过后,ncer平静地问,“小姑娘,你有千里眼是吗?”   小萝莉默认一般没有说话。   “……没有关系。”   好一会儿,英灵再次开口,“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圣杯召唤,既然已经被召唤出来了,我总要做点什么。”   似乎是并不擅长安抚人,他有点生硬地补上一句,“不用担心,就这样吧。” 第133章 地狱之门(十)   由于ncer的坚持,分兵策略就这样定下了。   飞奔在教堂长长的走廊中,saber一边持剑警惕突然冒出来的毒虫,一边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看向身边沉默的小女孩。   她银色的长发在走廊晦暗的光线中像流动的光,从脸侧滑落的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她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master……”   “嗯?怎么啦?”   听到英灵的声音,小女孩应声抬头,大大的眼睛带了一点疑惑地看向他,仿佛一切正常。   saber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出口的话一转,“没事,我们快靠近avenger了,master小心。”   “嗯!”   拥有上百年历史的教堂内一片静谧,空气中弥漫的黑雾似乎还有隔绝声音和魔力波动的作用,他们在离开那个大厅之后很快就察觉不到那边的动静了。   将感知放出去警惕着所有靠近的生物,亚瑟王作为身经百战的战士,很快就平息了心中那细微的波动,将注意力放到目前的战局上来。   “柯南君,ncer他们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有点糟,archer正在发狂……”   说到这里,那边正在监控的柯南嘴角抽了抽。   几分钟以前,分兵策略定下后,saber就从战团中抽身出来,带着自家master准备离开大厅。   然而他刚刚转身,刚刚还和ncer打得热闹的archer视线掠过他离开的背影,瞬间就疯了。   “你要离开吗?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为什么我永远要被迫和我爱的人分离?为什么只有我被留在原地?!”   尖锐的女声骤然高亢,刺耳的声线仿佛被嫉恨的毒液沁染,怨愤中甚至恍然掺杂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哀戚。   “我难道不美吗?我难道不够年轻吗?我努力做到了一切,为什么最后却得到了那样的对待?!”   “为什么连你也要走?!”   刚刚亚瑟王拒绝她时,archer的精神看起来就有些不稳定,但凡boss都自带狂化属性这个规律大家也都习惯了,但是她居然狂化得这么快却是出乎众人预料的。   这还没把她打到红血呢?开场就狂化是不是不符合游戏规律啊?!   “狗粮的作用这么大吗?这个boss是他妈资深fff团成员吧?!或者究极亚瑟王厨?超毒唯那种!”   望着archer骤然飙升到一片红的面板,后台的攻略组成员手忙脚乱快跟着疯了。   已经离开的saber和泽田弥通过线路听了个现场,齐齐默了默。   saber头疼地问,“她上一次也见到我了,不是这个表现啊?”   “她被地狱地气息侵蚀了,七宗罪放大了她的**。”弘树一边关注着那边的战况,一边抽空飞快回答了亚瑟王殿下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其实上次见面她就想撩你了,但是因为矜持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她放飞自我了,心一动立刻就行动了。   然而没想到你居然拒绝她选择了萝莉,还在她面前上演了一波当众表白,所以她疯了。   亚瑟:“……”   那边的柯南似乎对这个情况也很意外,难得地加入了讨论,“可是archer的表现好像也太激烈了一点?完全超过了被人拒绝然后生气嫉恨这个限度了?”   泽田弥加入群聊,“她是不是把亚瑟和那个抛弃她的爱人搞混啦?”   “抛弃她的爱人?撒旦吗?地狱气息的侵蚀影响了她的神智,让她把saber阁下的背影和记忆中撒旦离开的场景重叠了……这个说法倒的确可以解释,可是为什么会把saber阁下和撒旦错认呢?撒旦可是地狱魔王啊。”   而亚瑟王殿下,不夸张地说把他的画像往教堂里一摆,就是教科书一般的圣骑士模板,还是常年受到圣光偏爱时时刻刻不忘给他打光的那种,简直和魔王撒旦是两个极端。   弘树:“但是撒旦在堕天之前也是最受神明宠爱的天使吧,如果他路过伊丽莎白.巴托里的古堡时是用的这个姿态,那么她把saber阁下错认也的确说得过去。”   柯南:“……所以archer其实只是单纯的看脸吧,这都能认错的话她真的有像传说里那么爱那个路过的神秘男人吗?”   其他人:“……谁知道呢?”   “……”亚瑟王殿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还要听大家讨论他的八卦,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而且至少柯南肯定是出于分析敌方的考虑,但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也偏题太多了吧?   好在话题刚刚到这里,前方的出口处已经有强大邪恶的气息透过黑雾溢了出来,敌人近在眼前,骑士王阁下居然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随即他神色一整。   “master,找到了,avenger就在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英格兰的执念,玛丽一世等待他们的地方依旧是上一次战斗的祭坛。   在阴界的同一个位置,这个英格兰历代国王加冕的圣地被他们一战毁得渣都不剩,表世界的这个威斯敏斯特教堂倒还是完好无损。他们闯进祭坛时就看到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坐在加冕的王座上,手臂优雅地搭着扶手,另一只手轻抵着下颚,像女王在等待臣民觐见前稍稍小憩。祭坛后的天光将她的侧影剪得凌厉,一切仿佛昨日重现。   听到动静,王座上的人微微抬眸,血红色的眼瞳映照出那个光辉明亮的身影。   “你果然来了。”   将自家master挡在身后,saber凝望着王座上的人影温和礼貌道,“我觉得女王阁下应该早有预料?”   “呵……”   嗤笑一声,玛丽一世缓缓站起身,手指轻轻一勾,靠在一旁的权杖飞起,轻巧落入她手中。   “的确早有预料,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阻止我的,s   aber。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呢?现在看来我似乎是作恶的一方,你是拯救的一方,但我没记错的话,你被圣杯召唤的心愿是想要复国吧?”   六对翅膀完全张开,玛丽一世居高临下看过来,投下的阴影像漆黑的海,仿佛将底下的人完全笼罩其中。   “如果你的愿望达成,现有的世界线将产生变动,一样会有无数人的命运发生更改,该死去的活下来,该活着的过早死去,你的愿望造成的伤害难道会比我小吗?”   “承认吧,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永远凌驾于人民之上,这原本就是王的共性。”      “所以你凭什么?为什么可以站在光明的一方指责我,亚瑟王殿下?!”   玛丽一世的质问回荡在空旷的祭坛中,她姣好威严的面孔上被光线所扭曲,她的神色表面上平静无波,那双血色的眼瞳中却有从灵魂深处迸发的怒火在灼灼跳跃,亟不可待地想要将一切都烧灼殆尽。   泽田弥的目光从她身上划过,又低头看向持着剑沉默的英灵。   摇曳的烛火在古老的雕塑和壁画中交织成复杂的光影,他灿烂的金发被交错的火光带上一顶虚幻的王冠。面前的画面宛如圣经中的场景重现,披着神话光辉的年轻王者像独立于时空之外,站在古老教堂中心,在圣象的注视下,面对来自地狱的恶魔的叩问。   他不知为何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安静片刻后忽然轻轻笑了笑,问了一个与战局无关的问题。   “为了眼中的复仇彻底坠入地狱,您认为值得吗,玛丽一世阁下?”   “为什么不值得?”   这位英格兰第五任国王冷冷地说,“既然我已经身处地狱,那么作为我的子民,我的臣下,当然也要下来陪我!作为英格兰的国王,这个国家的未来是繁荣还是毁灭,难道我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吗?”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金发英灵轻轻叹了口气,“我果然是无法和您达成共识的……既然如此,结果还是交付于手中的剑来决定吧。”   握紧了圣剑的剑柄,亚瑟王抬起眸,碧色的眼瞳中燃烧起灼灼战意。   “master,请退后,战斗要开始了。”.   亚瑟回避了那个问题。   熟练地找了个墙角开了守护结界把自己保护好,小萝莉一手支着脸,望着祭坛中心飞沙走石剑光纵横的战场,小小叹了口气。   “弥,怎么了?”   耳麦里传出柯南的声音,他一边关注前面的战局一面似乎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力过来。   “柯南,你觉得你推测的那个萨麦尔有可能拥有的宝具,有多大把握?”   “八成可能性,”柯南微微一顿,敏锐道,“你在担心?”   “不可能不担心吧……”小萝莉无意识扒拉着右手的水晶手串小声嘀咕,“不过……嗯,虽然担心我还是觉得没有问题。”   “是吗,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信任,柯南没有多问,他   话音一转提及到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已经跟archer和avenger对上了,地狱之门也彻底和这个空间联系起来,但直到现在那位ruler都没有出现,他到底在干什么?”   小萝莉默了默,“你觉得呢?”   “我大概跟你想的是一样的。”   停顿了几秒,两人同时开口,两道不同的声线事先约好了一般准确重叠到了一起。   “圣杯。”   “圣杯。”.   同一时间,地狱之门之后。   目之所及是一片荒芜,漆黑的烈焰在焦土上燃烧,天幕低垂又阴暗,像是掺进了血。所有代表生命的色彩全都被侵蚀和污染,笼罩这片空间的只剩下代表鲜血的红和代表死亡的黑,连一点亮色都不允许留下。   荒芜的土地中央,一个漆黑的尚未得到形体的影子冷眼看着面前缓缓站起来的人,从他手腕上留下的血顺着指尖垂落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刚一落地就被地下那个庞大的阵法迫不及待吞噬进去。   那些从他脚下蔓延开的复杂如蛛网的阵纹渐次亮起,红光徐徐转动,将黑影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你不必这样做……”   “闭嘴,不用你来教我。”   黑影的话刚一开口就被“江守晃”狠狠打断,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和了片刻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晕眩,指尖扶着手臂伸下去,有些颤抖地在手腕上一抹,那条用来放血的长长刀伤开始飞快愈合。   他闭着眼睛就完成了这个动作,熟练得好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我不明白你的想法。”沉默了片刻后,那个无机质的声音继续道,“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说了闭嘴!”   像是并不习惯用这种激烈的语气骂人,一句话脱口而出后那个圆乎乎的身影反而顿住了。隔了几秒,他这才小声自言自语,“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这是第一次,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背离了希望,从此将被人世抛弃。没有人会同情他,没有人会来挽救他。   但就算前方是不见天日的深渊,为了那个一定要达成的愿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手中那个冰凉的小东西尖锐的棱角扎疼了掌心。但“江守晃”却好像从掌心的疼痛中汲取到了一丝力量一般,因恐惧而瑟缩的背影重新挺直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默念着“没关系的”、“我能做到的”,循环反复仿佛自我洗脑的默念中,他咬紧了牙关颤抖地抬脚往前走了第一步。   血红的法阵光芒大盛,在这样宛如冥河边缘的彼岸花盛放的光华中,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阵法中心,一头扎进那个漆黑的阴影里。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人微微挑眉,修长干净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在扇柄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安安静静地斜倚在教堂的廊柱上,潮水般的秽气自动绕过了他所在的区域,在已经被地狱吞噬的空间中留出一片突兀的空白。   但周围的地狱生物全都忽视了这一幕,双眼和感知仿佛都被蒙蔽了,即便在这片空白旁边走过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直到现在,这片空间里还没有任何生物发现他。他全程旁观了“江守晃”的所有作为,也没有一丝要出手的意思。   目送着“江守晃”走进那片漆黑的阴影,他感觉到自己等的人已经来了,轻轻勾了勾唇,转身离开了地狱之门,掺杂着焦灼气息的地狱的风吹过,掀起那人一片白色的衣角。 第134章 地狱之门(十一)   兵器交错的嘶鸣响彻大厅,包裹着漆黑火焰的权杖与明亮流转的剑光激烈交战,空间都在碰撞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英灵的战斗打起来就是毁天灭地,对普通人类来说连“旁观”这一行为都要做好赌上性命的觉悟。   透过屏幕看着这一幕的支援人员们隔着一个世界都感觉到了那种几乎要将空间撕裂的震撼,并且十分有自知之明要不是弘树给他们开挂,作为一介凡人把他们扔进那个场景中大概活不过三秒。   “事实上我也快撑不下去了。”弘树在联络线路中苦笑道,“那边的灵子爆发太密集了,现在avenger和saber还处于互相试探,也就是俗话说的‘热身状态’,等战斗真正激烈起来我可能就没办法再继续监控那边的情况了。”   “这种程度都还只是热身?威斯敏斯特教堂都快被毁一半了!”有人到抽了一口凉气,“英灵这种存在实在太可怕了。”   大家纷纷开始担心此时身在现场的萝莉的安全,“弥小姐你没事吧?”   泽田弥非常淡定,“没事呀。”   荡漾着金色波纹的结界,将战斗的余波阻挡在外,外头虽然天崩地裂,她所处的位置居然尚算平静。   游戏外关注着她的众人见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疑惑起来,“弥小姐你在干什么?”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跪坐在地上低下头头,一手按在地面上,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轻触地面,飞快地画了个圆,又在圆圈中心划了个十字。   “试着找找‘江守’的位置。”   在被十字分隔的四个区域内添上咒文,她低低垂着眸,顺着肩侧垂落的长发发梢划过最后一个字符。   “南之心脏、北之瞳、西之指尖、东之脚趾,随风而聚集,驱雨而散去——缚道之五十八掴趾追雀。”   掌心贴合上地面的瞬间,圆形的法阵宛如显示屏一般亮了起来,屏幕中央的数字飞速跳跃,一一清晰映照在了小女孩浅色的眼瞳中。   许久,她微微蹙了一下没,“……找不到?”   柯南:“什么?”   “找不到‘江守’的位置,他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   弘树:“会不会他还在地狱之门后面,所以才没办法找到?”   “我们现在就已经身处地狱的范围啦,”小萝莉困惑地说,“只不过算是地狱表层,但理论上已经和地狱之门后同处一个世界了,而且我连圣杯的位置都找到了,为什么会找不到‘江守’呢?”   她的话音刚落,身下的大地蓦地一震,周围空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头顶顿时下了一场碎石雨。   她微微一怔,抬头看去,恰好见到saber手中的圣剑和avenge的权杖猛地撞到一起,带起的冲击波连周围的黑雾和烟尘都一杯一并掀飞。   “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阻拦我。”   她听到avenger冷淡威严的声音,“这个伦敦并不是你的卡洛美,你的国家早就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中,这个后世也同你没有关系,你战斗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指望你能理解,avenger。”   “我不能理解?哦,我忘了,还是说你只是单纯想要圣杯?为了自己复国的执念就将你的小master带到如此危险的战场上来?明明我的master都已经决定放过她了。”   “……”   战场上那个修长笔挺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明锐的剑光落在他的颊边,长长的光痕像一道被这句话划开的伤口。金色碎发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唯独这一点,我没有办法否认。”   泽田弥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担心地朝那边看过去。   “亚瑟……”   “呵,果然成为恶魔后我也堕落了吗?身为地狱七君主的一面甚至想看看你为了这个执念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但到此为止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从此时开始,迷失吧,动摇吧,深陷于执念中的人,我将给与你永远的安宁——lostofeden(迷失的伊甸园)!”   泽田弥:“!”   六对堕天使之翼在玛丽一世身后徐徐展开,宛如迎风招展的旗帜,以她为中心点,另一个空间缓缓张开。干净的泥土和草地,金色的麦浪,远处无边无际的森林与从原野上奔腾而过的河流,在他们身后,枝干虬髯的葡萄树拔地而起。舞动的藤蔓像水生生物的爪牙,飞快地攀援而上捆缚住了金发英灵的四肢,浓郁的葡萄酒香逸散开,香味馥郁醉人。   英灵身体猛地晃了晃,单膝砸在地上,圣剑倒插在了地面上强撑住身体,他侧颈边缘暴起突兀的青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被什么强制入侵意识。   “亚瑟!”   泽田弥呼吸一滞,毫不犹豫地离开结界,提起裙摆就跑到了自家从者身边。那些葡萄藤像是有意识的活物,根茎直直扎入了英灵的血脉,像是外置血管一样不断将馥郁的酒液往他的身体中输送。   “酒是神的血液。”   正努力的想要把亚瑟手腕处的根茎□□的小萝莉动作一顿,警惕地回过头将自家从者挡在身后。   “酒代表了能够引人堕落的一切罪恶。”   执着权杖的堕天使踩在伊甸园松软的土地上,缓缓走过来,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投下来看向她身边的人,“小姑娘,你知道最能引诱人堕落的是什么吗?”   泽田弥抿着唇看向她没有说话,堕天使也没有在意,自顾自继续道,“金钱?权利?美色?不不不,这些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果实只能引诱一些放纵**的三流货色。而人类中真正优秀的那一小部分,如你现在身后的那名人类,他们意志坚定品行高尚拥有圣人的潜质,这些光辉耀眼得连神灵都为之侧目的人是绝不会轻易被这些无趣的东西所动摇的。”   “所以,属于他们的深渊是什么呢?小姑娘你知道吗?”   银发小女孩的眸光忽然安宁下来,像一泓骤然从动荡转向静默的湖水。她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亚瑟的手指,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在湖水中央倒映出她的影子,然后镇定又冷静地开口。   “是梦想……我说得对吗,萨麦尔?”   堕天使侧过眸,漏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像是原本没太关注的一件小玩具,却在她自问自答时忽然说话了,而且还是抢先说出了她即将给出的答案。她的目光从英灵身上移开,在前面的小女孩身上落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说的没错,遥不可及的永远无法达成的梦想,这才是引诱英雄堕落的深渊,是等待埋葬他们的坟墓。这非常公平,最好的和最坏的总是在一起出现的,不是吗……好了,让开吧小姑娘,闲聊时间结束,你身后那个人类的灵魂归我了。”   泽田弥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   虚拟的卡牌在她面前圆环状排开,然后依次激发。一目连、青女房、丑时之女、姑获鸟、清姬等等曾经和她结下过缘分的妖怪的虚影渐次出现,守卫般护卫在她面前。   堕天使看着这个阵仗,挑了一下眉。   “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伤害亚瑟,”泽田弥看着这个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意为之而降临的恶魔,“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句话想说。”   .   另外一边。   “找不到弥和saber的位置了?”   泽田纲吉打飞了一支飞来的箭矢,左手手指按了按耳麦,蹙眉道。   “没错,”柯南的声音依旧冷静,但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紧绷,“avenger展开了宝具,是固有结界,将saber和弥一起囊括了进去,弘树也没办法观测到里面的情况。”   “宝具?”   “对,你还记得我对萨麦尔的分析猜测吗?宝具没有彻底展开之前,弘树匆匆往那边看了一眼,至少他看到的部分结合传说中的资料,很有可能那就是圣经中的伊甸园。”   也就是说saber正面挨了一发avenger的宝具。   “saber他没事吧?”   “……我不知道。”   柯南的声音有一丝苦涩,话语中的不确定让正在交战中的泽田纲吉和ncer都怔了一下。   “saber阁下的数据和力量都是顶尖的,如果是一般的宝具就算伤到他,也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情绪的波动中只有一瞬间,柯南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但萨麦尔不一样。而且你们可能不了解亚瑟王殿下的情况,弥跟我简单提过,萨麦尔的宝具对现在的亚瑟王殿下来说,可能是最糟糕的那种了。”   简直像是命运的特意安排一样,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这样的宝具。   “总而言之,做好saber阁下没有办法从内部打破那个结界的准备。”   “明白了。”泽田纲吉抬眸看向大厅高处的那抹血红的人影,“也就是说弥那边需要支援。”   可是他们这边的情况也非常棘手。   伊丽莎白.巴托里是个吸血鬼——可能她生前并不是,但在死后诸多传闻加身,变成英灵后就真的是了。   而吸血鬼的种族固有特性是速度快、攻击犀利,以及通过吸血获得的强大愈合能力。   那些被召唤过来的毒虫简直是archer的移动血库,受了伤也能飞快愈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及被地狱气息污染了,她汲取虫子们的生命力没有半点排异反应,像是她已经变成了和血脉相同的物种一样,借由这个能力她似乎可以将战线无限拉长下去。   “除非用强大的伤害一击干掉她,否则继续耗在这里也只是被她拖延时间。”柯南问,“纲吉哥,ncer先生,你们有办法吗?”   泽田纲吉微微蹙起了眉。   零地点突破的初代版最大作用是冰封,他刚刚已经试过了,archer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躲过了这个攻击,并且大肆补充血液后又将手臂重新长了回来。而他自己改良过后的零地点突破.改……对方又不是用火焰跟他打的,完全没有用啊!   “小鬼。”   他正在凝眸沉思,旁边一个低沉的男音忽然开口,“你那个把那女人冰封的技能还能用吗?”   “ncer?可以。”   “那就待会儿打准一点,尽量限制她的行动,成功了就立刻离开。”ncer语气平静地说,“接下来的交给我。” 第135章 地狱之门(十二)   赤红的箭光如燃烧的星雨,在女人猖狂的大笑中封锁了所有前进路线。   泽田纲吉借助火焰的冲击力在半空中猛地折向,刚接近archer周围就立刻被一道赤红色流星逼了回去。很显然,虽然他们定下了进攻计划,但对面的敌人并不打算配合。   “之前的攻击让她有了防备,不会再轻易让我接近了。”   悬在半空中的泽田纲吉望着对面滴水不漏的防守微微蹙眉,底下的大厅被archer召来的大片毒虫挤占,虽然没法对ncer造成多少伤害,但却颇具骚扰效果。再加上ncer虽然战斗力杰出,但并不具备飞行技能,没办法和他一起对跳到高处机动性极强的archer达成配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饶是处于言纲状态下的泽田纲吉大脑依旧冷静,声音中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抹压抑与寒气,“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弥那边怎么样了?”   “依然不能观测。”   甚至应该说情况更加糟糕了,因为就在刚才弘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好像有什么破格的存在突然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最坏的猜测就是,萨麦尔的真身借助固有结界降临了。   “原本不想用这个方法……”望着监控中的画面,柯南长长吐出口气,揉了揉眉心,略垂下眸。少年架在鼻梁上的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将他的表情都模糊了起来,“纲吉哥,现在开始,按照我说的做。”   .   “呐,archer,后世有关于你的传言中说,在你十八岁那年遇到了一位俊美的绅士。那人是魔王撒旦的化身,因为你与他约定好再见面时要像初见一般美丽动人,所以你才开始执着于自己的年轻与美貌。”   清淡中带了一丝冷感的少年声线穿过箭矢破空的低啸,像忽然飘落的新雪般落在人耳畔。archer攻击的动作一顿,挑眉看过去。   “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吸血鬼唇边浮起诱惑暧昧的笑,仿佛只要提起那个人就会让她的心情如热烈绽放的玫瑰般高昂起来,因此难得一见得回应了她眼中的猪猡的话题,“撒旦先生是那么俊美,那么温柔,为了和他的约定,我能做到任何事。”   “所以说你爱他?”   “我当然爱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爱着他……”   “吸血女伯爵”那漆黑惊悚的暗影都从女人身上褪去,她沉浸于爱情中的动人神色像纯情的人类少女,那用鲜血灌溉出的美丽娇艳至极。   “这就是你当初不惜杀了那么多人也要保持青春的理由?”   “当然!我和那位大人的爱情高于一切,能够为我的爱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这难道不是那些愚蠢低等的猪猡们唯一的价值吗?我给与了她们的生命荣光,可她们是怎么回报我的!”   泽田纲吉平静地打断了她的再次发疯,“既然如此,你那么爱撒旦,刚刚为什么还会   将saber和他认错?”   “……”archer微妙地移开了目光,细长的手指下意识撩了一下胸前的长发,“那只是一个意外,毕竟我和他也这么多年没见了。”   “你十五岁时与费伦茨二世结婚,但丈夫因为对外作战常年不在家中,然后十八岁遇到了魔王撒旦的化身,而在撒旦离开之后直到1604年费伦茨二世因病逝世,你们的婚姻持续了29年,甚至从有限的书信来看你和丈夫的感情非常好……这样说的话,你也爱他吗?”   吸血鬼的神色略微怔了一下,“费伦茨……”   她的丈夫……太久没有听到的名字忽然冒出来,让本以为早就将那些无聊的记忆抛到脑后的吸血鬼眸光略微恍惚了一下。   而对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存在于历史有限的记载中亲戚似乎都是疯子。你的叔叔加布雷尔是邪教徒,披挂武装与无形的敌人战斗;姑姑克劳拉是同性恋,热爱刑讯拷问;哥哥斯特凡是色情狂……而你,伊丽莎白.巴托里,可以说将这些人的疯狂全都集于一身,你真的知道‘爱’是什么吗?”   “……你说什么?”   “虽然对正常人来说‘爱’是一种本能,但对你来说不是吧?”   棕发少年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投下,不带一丝感情,像能够照进人心最深处。   “你没有被人爱过,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你真的爱撒旦吗?那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吧……?”   “住嘴!”   泽田纲吉话音刚落,一支利箭携着蓬勃杀气像是想要将他当场绞杀一般迎面射来。棕发少年身体一转,迅速闪避开,口中的话却并没有停下。   “因为你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疯狂,没有办法直面自己内心的怪物,所以才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对那个神秘人的爱吗?”   “因为这样才是正常的?为爱而疯狂的女人和毫无人性血腥残暴的怪物,你只有在前者的假象中才能活下去?”   “闭嘴闭嘴闭嘴!”   archer死死盯着那个身影猛地一扣弓弦,血色的箭芒倏然密集如骤起的风暴,“不是假象,我的爱是真实的!我是深爱着他的……”   “那就是假象,你连saber和撒旦都能认错,你真的爱他?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或者说就算你真的有爱,你唯一爱着的人也只有自己。”   “闭嘴!你有什么证据来做这样的判断!”   泽田纲吉迅速地在半空中翻身,避过又一轮疾风暴雨的箭矢。在高空飞掠的间隙,他的视线掠过那个满面狰狞地疯狂否认,连优雅气度都抛下的女人。   透过他的视线,幕后遥控指挥的那个人十指交错抵在唇边,微微垂眸,以冷静到近乎残酷地态度将敌人深埋在心底的那口不见天日的棺材粗暴地拽了出来,然后撬开了第一枚棺钉。   “你在杀害那些少女的时候,在她们的仇恨与诅咒中毫不在意地用她们的鲜血沐浴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想的真的是那个离开   的爱人吗?不,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吧?”   腐朽的棺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弹起一条缝的棺盖溢出赤红的鲜血,伴随着被时间留下来的女人满足的轻笑。   “你是如此的爱你自己,因为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会爱你了。”   “人越是标榜什么,就越是缺乏什么。你挥洒自己的美丽,认为所有人都该拜倒在你裙下为你献上爱意。你想要别人的爱吧?所以你对于自己的美丽如此执着,而你美丽的外表也的确吸引来了周围人疯狂的爱慕。但他们的爱也只建立于你的美丽之上,一旦有一天你年老色衰了,那些爱你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离你而去。”   被掀开的棺盖掉在地面,砸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巨响,棺材里被人千方百计藏起来的东西被毫不留情地拉到了太阳下,被照出凄惨的嚎叫。   “你假装自己无所谓,假装自己不在乎,并且将自己的爱情与关注疯狂投注在一个虚幻的影子上,因为你知道只有撒旦是理所当然不会爱任何人的。只有将爱意倾注到他身上,你才会感觉到是安全的,才不会被迫意识到……”   “闭嘴闭嘴闭嘴啊啊啊啊啊啊……”   吸血鬼疯狂拒绝的尖叫中,少年的声音平稳、冷漠地从半空中飘落而下,像一支没有任何感情的由寒冰铸成的长剑直直穿破那些自欺欺人的假象,捅进吸血鬼的心底。   “……你才不会意识到,没有人会爱一个怪物这个事实——而你就是那个怪物。”   “啊啊啊啊啊!!!!”   “纲吉哥,”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耳膜的女声中,柯南冷静地说,“机会。”   “了解。”   橙色的火光破空而去。   “……零地点突破!”   在棕发少年靠近的瞬间,剔透的冰晶沿着吸血鬼的手臂蔓延而上。刺骨的寒气似乎终于将对方从被扰乱的思绪中惊醒了一瞬,白色长发散乱的女人扭过头,朝他投来一丝恍惚的目光。   “小鬼,让开!”   没来得及读懂那丝目光中的感情,ncer的声音倏然从身后响起,泽田纲吉动作迅速地应声往旁边退让。   青亮刺眼的电光几乎和他擦肩而过,狠狠撞在了被冰封限制了行动的archer身上。   “那是……ncer的宝具?”   绿色的光芒像迎风就长的枝蔓,眨眼间抽枝发芽,强大的毁灭性的气息伴随着张牙舞爪的电光横扫而出。   “80、90、100……泽田君,立刻离开那间大厅,ncer的宝具的能量极在急剧上升,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泽田纲吉瞳孔猛地一缩,“控制不住是什么意思?ncer还在这里……”   “master,”他话音还未落,ncer平稳的声音紧跟着在线路中响起,“用令咒,三枚都用上。”   被点名的弘树蓦地一怔,从这句话中读出了一丝不祥的气息,“ncer……为什么?”   “动作快点吧小鬼,   不必舍不得,现在不用之后也用不上了。”   “!”   从ncer的语气中听出离别之意的弘树猛然僵硬,他听到英灵的声音在耳麦中继续,平稳又镇定地仿佛早就做好准备的。   “这是已经注定好的事情,不用犹豫。”   “……”   已经注定?      弘树蓦地想起了之前那段让旁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对话。   【“原来如此……小姑娘,你有千里眼是吗?”   “没有关系,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圣杯召唤,但既然已经被召唤出来了,我总要做点什么。”】   “ncer……”少年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了。以泽田弘树之名……”   “第一枚令咒,ncer,回复所有魔力……”   绿色的电芒激昂跳跃,白亮的光将整片空间照彻成白昼。   四肢被坚硬的寒冰冰封,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电海,被冰封于电海中央的的archer不可置信道,“你要自爆?!”   重锤上的机关全部开启的ncer没有理她,少年御主的声音透过电波清晰地传了出来。   “第二枚令咒,解除全部拘束,发动宝具‘磔刑之雷树(bstedtree)’……”   绿色的电芒爆发,雷光组成地巨树拔地而起。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呢,ncer。”不知道是不是眼看避无可避,死亡已成定局。archer疯狂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后表情反而安静下来,天花板的电光落下照亮了她血色的眼瞳,“那些人不是你的召唤者吧?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在帮他们?”   电光闪烁跳跃,雷树的枝蔓无限伸展,遮天蔽日,明亮的光芒像要连黑暗一起彻底扫除。   “ncer,”看着面前英灵被电光照亮的布满缝合线的可怖面孔,吸血鬼轻声问,“你也是怪物吧,有人爱你吗?”   没有名字的怪物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正准备说话。   “第三条令咒,ncer,打倒对面的敌人,给我们的同伴们带来胜利……”   少年御主的声音没有应有的高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个沙哑的尾音中他听到了一丝浓重的鼻音,像一声不甘的低泣。   “……”弗兰肯斯坦的怪物终于低声回答了archer的话,“谁知道呢?”   绿色的电海沸腾,生长到极致的雷树带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像落幕之前的烟花。   爆炸的动静声震九霄,空间都为之震动,连被命令退出大厅的泽田纲吉都被爆炸的余波掀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的巨响震得他仿佛短暂失聪,眼前只有铺天盖地的白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动静终于平息下来。   “ncer?”   声和光回归的瞬间,泽田纲吉立刻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穿过滚滚烟尘冲着废墟中央跑去。   美轮   美奂的教堂大厅彻底成了废墟,爆炸的坑洞中只剩下两个残破的身影。   泽田纲吉冲过去扑到那个壮硕的身影身边时,ncer的身体已经快要消失了,只剩下些许意识弥留。   “人类做错了事是会得到惩罚,然后努力去弥补的……对吗?”   棕发少年猛地一怔,这是他的妹妹对杰克说的话。   “……原来那个时候你也在吗?”   面容可怖的男人躺在地上,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像她那样的杀人鬼都能改正的话,我……”   “你当然也可以!”泽田纲吉心脏蓦地一抽,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你当然也可以,ncer。你不是怪物,你是我们的同伴!”   啊啊,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就是他一直想听到的话吧。   圣杯是对的,他的确是有愿望的。   而此时此刻,他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留下一个释然的微笑,金色的灵子的光芒从英灵身上缓缓浮起,明亮的辉光模糊了那张可怖的脸,让他宛如一个正常的人类一般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   泽田纲吉慢慢收回空掉的手,站起身,回过头。   身体同样在消失的archer正半躺在废墟中安静地看过来,她的白发焦黑,衣衫破烂了大半,漂亮的脸沾满了灰尘。   满身狼狈,但居然还是很美。   “呐,小家伙,”美艳的吸血鬼轻声问,“我做的那些事,错了吗?”   泽田纲吉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回答,“当然错了!”   “是吗……原来如此,可最开始,谁都没有提醒过我那是错的啊……” 第136章 地狱之门(十三)   金色的阳光头天而落,毫不吝啬地挥洒着温暖和光辉。   高空吹来的风带着一丝燥热和血的气息,带起一缕璀璨的金发,翻搅起空气中如海一般的魔力。   被永固成巅峰状态的王者站在城墙上看向远处,他脚下的城门前鲜血未干,底下的肃正骑士们正在认真地执行王的命令,将圣罚留下的残骸搬走。   他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干涸贫瘠,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如同这个即将走到尽头的世界;而他的身后是圣都卡美洛,和平、富裕、壮丽,永远被阳光所祝福的理想乡,是他思念了千年的故国。   平稳规律的脚步声在身后接近,有种特意让人察觉才留出动静的礼貌谦和。   是高文。   “王,王后殿下好像在找您。”   “……”   “虽然不想打扰您,但王后殿下好像已经找到演武场方向了,这个时候好像正好是兰斯洛特卿的练武时间……非常抱歉,我认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应该让王后殿下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   “……我知道了,请她到这里来吧。”   “是。”   他在沙漠吹来的风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在高文离开之后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轻巧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和高文完全不同的,活泼又轻灵,让人联想起纯洁灵敏的小鹿从林木间探出头的细碎动静,像吹进这座庄严圣都的一缕清风。   “……你其实知道我在这里的吧?”   “我知道呀,但是王不是在躲着我吗?我偶尔也是会善解人意的。”   所以你就假装去找兰斯洛特让我不得不让高文卿把你带过来?   圣都的王常年如冰封之湖的心底非常难得地掠过一丝涟漪,那是在他身上已经近乎绝迹的,类似于无可奈何的情绪。   揉了揉眉心,金发的王者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身。   “你不必称呼我为‘王’的,西尔维娅。”   在他身后,像是怕晒到太阳而特意站在了城墙的阴影中的,是一名如月光般皎洁无暇的银发少女。她的面孔端丽至极,气质清华如让人眷恋的月色,一眼看去几乎会让人将她和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错认,或者说如果阿芙洛狄忒有具体的形态,在人类能够想象的极限中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银发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歪了歪头,流瀑般的银色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带着一丝依依不舍的缱慻。   然而她的言辞却有种柔美的外表完全相反的锋利。   “亚瑟你又在转移话题了。”   “……”   “所以为什么要躲着我呢?你不想见到我吗?”   “……”   金发王者在阳光下沉默了,沙漠的风在他身后呼啸,卷起他垂至地面的白色披风。他眼睫半阖,遮掩下的眼眸在圣都永昼的光辉下露出一线幽暗的眸光。   “因为你的存在会时刻提醒我……一些我不愿意想起的事。”   “我不太明白,”银发少女困惑地问,“所以亚瑟讨厌我吗?”   “不,我喜欢你。”   唯独这一点是可以毫不犹豫说出口的。   金发王者终于抬起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不是喜欢你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还能看到您了,master。”   城墙外的风停息了,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我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王后依旧会是桂妮薇儿,没有想到会是您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曾经向您求过婚的原因吗?”   银发少女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亚瑟王似乎也并不奢望她的回答似的,微微转过身,将视线投向了脚下的大地。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如果我的愿望实现会怎么样,唯独没料到会是这幅场景。”   “我不明白,亚瑟。”      他身后的人似乎是听出了那丝落寞,缓缓走上前,来到他身边。   “这个卡美洛不是你喜欢的吗?”   “高文、崔斯坦、阿格规文全都在我身边,兰斯洛特没有离开,莫德雷德也没有背叛,而卡美洛被称为圣都,居住在里面的人们灵魂高洁无垢,生活富足安宁……这的确是我理想中的卡美洛。”   “那为什么你会不高兴呢?”银发少女抬手动作优美地将被风吹乱的一一缕发丝挽至耳后,困惑且关心地看向身边的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忽然警惕,“难道因为你比较希望身边的王后是桂妮薇儿?”   “……不,别这样说话master,我真的会有罪恶感的。”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睛,果真不再说话了。   亚瑟王和她并肩立于城墙上,永昼的阳光从青空洒落,笼罩在他周身,有种相得益彰的明亮柔和。英灵灿烂的金发被阳光带上一顶光芒组成的王冠,站在天空下的年轻王者垂眸巡视着自己国家的领土,然后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理想中的圣都。   “master。”   “?”银发少女回过头。   灿烂的金发滑下来遮住了身边人的眼睛,他微微仰起头面向圣都顶上飘摇的旗帜,明明和她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仿佛有种立身于历史长河中的遥远。   “或许archer对我的指责和后人对我的评论全都是正确的,我的行为并没有比她高尚多少,作为国王在我人生的后半段也的确是一个失败的例证……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   “我差不多,有一点理解了,你希望我往前走的心情……”   “所以master,我要离开了。”   银发少女疑惑的表情渐渐淡去,像是终于从既定的角色中抽身。她的神色宁和下来,目光温柔地落在面前人身上,像照进幽暗丛林的月光。   以他们的脚下为起点,一望无际的沙漠,阳光下的圣城,如水波般渐渐淡去。整片空间蜕化成了茫茫空白,而他们就立在这片空白的最中心。   “所以,你已经没有留恋了吗亚瑟?”   “我在这里耽搁得够久了。”金发骑士望着面前的少女,眸光温柔,“作为你的骑士,居然还要您来现身提醒我,实在太失职了。”   似乎是察觉到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   ,银发少女抬起头仰视他,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这个短暂的梦,亚瑟开心吗?”   “我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只是作为梦的话,我很高兴。”   对,只是作为梦,但梦一定要有醒来的时候。   亚瑟王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轻轻笑了。不知道是为了活跃离别的气氛还是出自真心,他忽然说了句题外话,“话说回来,master,原来你长大之后是这个样子的吗?虽然之前的那次求婚是出于玩笑,但我现在觉得果然应该郑重考虑一下了。”   “诶?”银发少女睁大眼睛露出了懵逼的表情,和她萝莉时代一模一样。   没等她回过神,金发英灵已经伸出手亲昵又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发心,声音含笑,如流过冬季汇入初春的阳光的溪水,带着解封后的温柔暖意。   “时候不早了,master,我该回到你身边了。”      伊甸园结界内。   黑焰与火光漫天飞舞,剑光交错,风暴翻搅,妖力与魔力一道不断爆发。   远处的密林被暴风掀飞,金色的稻田也一片狼藉,泽田弥召唤的妖怪们和堕天使从地上打到了天上,声光效果惊人,特效让人目不暇接,放到动画里简直是经费爆炸的一集。   但当事人之一泽田小萝莉并不高兴,因为到目前为止,萨麦尔最多出了三分力,画面再精彩也改变不了她是被压着打的事实。   我看你就是在趁我的挂不在欺负我!   银发小萝莉气呼呼地一个响指,身旁的黑莹草应声一挥蒲公英,“唰唰唰”地洒落一片绿色光点,千钧一发地把残血的同僚们从死线上拉回来。   “master,”被赋予了后排治疗重任的莹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第不知道多少次申请,“还是让我上吧。”   小萝莉为难地回过头,“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奶了呀,莹草你去打架了谁给大家治疗?”   “反正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有没有奶没区别了吧?”   “……”   泽田萝莉默默地看着她,莹草,这句话很嘲讽的哦。   明明初见的时候还是一只软萌的团子的呀,她困惑地想,现在这仿佛要一统平安京的大佬气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异成这个样子的?   她有种自家乖乖牌的小妹妹忽然到了叛逆期性格大变的茫然。   “话说回来,莹草你为什么要叫我master啊?而且为什么只有你能说话?”   “我也不知道,想说就说了,而且master这个称呼好像很帅你不觉得吗?”   “……”   果然连喜好都变了,从阴阳师跳到型月世界也毫无违和感了呢……咦,型月世界是什么?   小萝莉的思维微妙地破了一下次元壁,但当前不是让她细究的时候,目前场上的形势已经相当恶劣。   伴随着一声尖啸,支撑到最后的丑时之女的分灵也倒在了堕天使的羽翼下。黑莹草“啧”了一声盯着那个似乎没有半点战损的人影,压低了身体跃跃欲试地做了一个俯冲的动作,“master,我上   了。”   话音刚落,她身影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萨麦尔冲去,然后举着蒲公英宛如挥舞着一柄重锤,一锤子就砸在了萨麦尔脸上。   泽田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萝莉叹了口气。      地狱七君主级别的恶魔果然不是她现在能对付的,如果妖怪们的本体在此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但只是分灵的话来多少都没有用。   望着对面那个几乎是以玩耍的态度应对莹草的攻击的身影,泽田弥眸光冷静下来,指尖拨动了一下右手手腕上的水晶珠串,开始飞快斟酌自己的身上的封印还能撑多久。   我可以的,没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气,触在水晶珠串上的手指微微一动,指腹下的那枚符篆被徐徐激发,明亮的辉光跟着指尖的动作拉出一道金色光弧。   她飞快地在身前书写了几个符咒。   “雷帝招来。”   最后的尾音曳着长长的光弧落地,一声悠远的龙吟平地而起。那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冲破时空的封印盘桓升腾。厚厚的云层转瞬聚集,几乎要从天空上压下来,苍龙的虚影扶摇而上没入云层,巨大的龙尾轻轻一甩,连绵不断的电光和雷鸣在天地间骤然爆发。   如海一般的电光将场中央战斗的两人也暂时分开,堕天使遥遥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泽田弥已经来不及顾及她了,她周身的封印一层一层解除,金色的咒文游絮般以她为中心飘散开,与此同时天地间的压力猛然增大,像倒卷的洪流朝她倾斜下来。   呜……   小萝莉咬了咬牙,缓缓抬起手,努力念出咒文。   “君临者,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   “master……”   泽田弥蓦地一怔。   无形的灵力场以她身后为中心横扫空间,霸道又温柔地将她所在之处包裹了进去,倾泻在她上空的压力被人举重若轻地接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握住她抬起的手,缓慢又不容置疑地将亟待爆发的灵力平复了下去。   英灵清朗温柔的声音落在肩畔,“抱歉,我回来了。” 第137章 地狱之门(十四)   漆黑的火焰潮水般蔓延,所到之处皆有亡魂从地面爬出,安宁美好的伊甸园几乎一秒翻转,变成了阴森可怖燃烧着烈焰的地狱。   亡魂被烈焰灼烧的惨嚎在空间中回荡,那凄厉刻骨的哀鸣想要连带着人的精神一起污染一般,朝着空间中仅剩的个体席卷而来。   “怎么回事啊那家伙,强得像怪物一样啊!难道西方的妖怪就比较厉害吗?”   踩在废墟上几个起跳,莹草蹦回了自家master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凭依的身体的影响,萨麦尔一见到归来的亚瑟王就宛如被扔了个嘲讽,立刻战力全开动了真格。而战场被saber接过去之后就没有莹草插手的余地了,索性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干净利落地让出了前排位置,回去老老实实当奶了。   话虽如此,她的语气依旧有一丝不甘和惊叹,大概是那颗蠢蠢欲动的dps之心受到了打击。   泽田弥安慰她,“那是堕天使啦,跟普通妖怪不能比的。”   莹草:“也就是说由神明堕落成的妖怪?我们也有啊,也没有强成这样的,这不还是输了吗?!”   就像人类会强调集体一样,妖怪中也是有地域荣誉感的。虽然由神明堕落的妖怪在妖怪群体中也并没有多受欢迎,但这种“别人家有我家也有,我家的却输了”的感觉还是十分伤自尊的。   泽田弥现在也没时间给她科普圣经和萨麦尔“死亡天使”的设定,她想了想言简意赅道,“你想象一下天照大神某一天堕天了,然后在她的神国真身降临,手握草薙剑成了你的敌人……”   她话未说完,莹草已经跟着产生了丰富的联想,下意识身体一抖,气场瞬间怏了下去,双目无神地喃喃,“……太可怕了。”   是呀,太可怕了。   但这么可怕的萨麦尔,此时呈现在泽田弥面前的,确实一副自家从者和对面打得旗鼓相当的场面。   亚瑟王殿下,不列颠领土上的亚瑟王殿下,真的就是个bug一样的存在。   对于自己的从者到底有多强这一点其实泽田弥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场变了味的圣杯战争打到现在,他们对面的所有敌人,全都没逼出过他的真正实力。   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江守晃”搞事,这场圣杯战争对他来说就是个碾压局,泽田萝莉什么都不用做,可以靠脸躺赢。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修长的身影,即便在地狱中也宛如身披圣光般光华耀眼。   “你居然真的能够从伊甸园中回来。”   堕天使的声音穿透亡魂的嚎叫,宛如剔透的冰泉般趟过烧灼的烈焰传过来,音色稍显意外又有种居高临下的恶劣。   武器碰撞之声被烈焰一撩,愈显兵戈血气。   “我的master承蒙你照顾了,萨麦尔阁下。”   亚瑟王的声音风平浪静,却含着蓄势待发的压力,宛如翻滚沸腾的火山,距离爆发只差一线。   “呵呵呵……我送你的梦境不美好吗?”   “还不错,谢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呢?”恶魔好   整以暇,语气中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诱惑,“真实和虚妄有那么重要吗?只要你愿意,那里同样可以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的梦想已经在那个世界实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诚然如你所说,梦中的确什么都有,但那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亚瑟王淡淡地说,“即便是恶魔也不能永远掌握人心,不必再用言辞动摇我了萨麦尔阁下,我既然已经从永劫中归来,此身便再无迷茫。”   “这样吗,真可惜,原本还觉得这个灵魂品相不错,想要多欣赏一会儿。”   堕天使的话音蓦地多了一分杀意,摇晃的火光中,她懒洋洋地勾起红唇,仿佛十分遗憾地扬起羽翼。恶魔纤长的眼睫缓缓抬起,刻意模拟出的虚假人性被落入眼眸中的火光燃烧殆尽,那双赤红眼瞳中顷刻间只剩下刀刃般的冰冷残酷。以神明俯瞰人世的姿态,萨麦尔冷冷地说,“不识好歹,区区英灵真以为能够反抗神吗?”   【萨麦尔作为七大天使长之一,创造生命的‘死亡天使’,在凡世间很有可能根本没有‘死’这个概念。】   之前柯南的分析飞快地在脑海中划过,泽田弥微微蹙了一下眉。   像是应和她脑海中闪过的话,堕天使的十二只羽翼全部张开,投下的阴影如奔涌而来地黑海,似乎要将他们全都包裹进去。   “作为我亲手创造的生命,你难道还妄想能够打败我吗?不过是被遗弃在过去时光的亡魂,居然真的胆敢挑战神?!”   漆黑的烈焰宛如吞噬人心的怪兽,伴随着一再蹿升的威压,危险又邪恶的存在感将整片空间挤占得令人窒息,庞大的压力宛如山洪倒倾,连固有结界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就是创世天使的力量,强大到令人绝望。   亚瑟王碧色的眼眸清晰倒映出半空中那道可怕身影,年轻的王者神色浅淡地一笑,缓缓举起了圣剑。   “也许你说得没错,所谓英灵不过是被时光遗弃的亡魂。”   “但有些事也只有成为英灵之后才能做到。成就生前绝对不可能之事,给与憧憬着自己的人们正确的回应,这才是英灵。”   “只要后世还有亚瑟王的传说流传,只要这片土地没有忘记我的名字,我就永远不会只停留于过去。我是不列颠的王,此地为我守护的国土,此处人民为受我庇佑之民,我为亚瑟.潘德拉贡,不列颠的永恒之王。”   “seal·thirteendecision·start(十三封印解放——圆桌会议开始)”   像回应王者的召唤,金色光点像夏日的萤火徐徐从空气中浮现。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灵体再次被唤醒,欢呼雀跃着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空间震荡,大气涌动,冥冥之中有沉眠在时光中的声音复苏,于天际和战火之间重叠回荡。   “此战,即为生存而战。”——承认,凯。   “此战,非背离人道之战。”——承认,加赫里斯。   “此战,即为追求真实之战。”——承认,阿格规文。   “此战,非抗争精灵之战。”——承认,兰斯洛特。   “此战,非为私欲之战。”——承认,加拉哈德。   “此战,即为对抗邪恶之战。”——承认,莫德雷德。   “此战,即为拯救世界之战!”——承认,亚瑟。   “excalibur!(誓约胜利之剑)”   汇聚一堂的金色洪流像掠过天穹的苍翼,吞噬了一切光芒,撕裂了一切黑暗,将堕天使躲闪不及的身体也毫不留情一并淹没。   那光明组成的洪流,连漫漫长夜也能烧灼殆尽。   那是无数人类弱小的意志汇聚到一起,对高高在上的神明挥下的裁决之刃。   身披羽翼的身影在光流中湮灭,伴随着地狱君主不可置信的失态大喊。     “不可能!区区凡人……”   “即便是神明也是因人类的信仰而产生的。”   年轻的王者平静开口,立于神前的笔挺身姿宛若手中的圣剑,历经时光冲刷,一如昔年,“英国国教的最高首领是国家的国王,只要这片土地还承认我是不列颠的王,我当然能够以王权将你放逐。”   “滚出我的领土,萨麦尔!”   .   挤满亡魂的地狱一寸一寸崩灭,天空中云层散开,苍青色的神龙一甩长尾,一场金色的光雨从天空降下,治愈着这片饱经坎坷的土地。   泽田弥站在原地伸出手接了一滴虚幻的雨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结束了?   “master。”   泽田弥应声抬头。   亚瑟王提着圣剑朝她走过来,刚经历了一场激战,他的外表却窥不出丝毫狼狈之色,神色从容,像只是下厨帮自家御主做个早餐一样举重若轻的姿态。   伊甸园的阳光下,他璀璨的金发、银白的铠甲仿佛比阳光本身还要耀眼。   因为亚瑟十分淡定,泽田弥也迷迷糊糊地也跟着镇定下来。   好像的确没什么大不了嘛,不就是地狱君主吗?小意思!   小萝莉膨胀起来,“亚瑟你把avenger干掉了吗?”   “这倒没有,虽然萨麦尔被我放逐回了地狱,但avenger本人跑了。因为刚刚有人忽然联系我,让我暂时放她一马。”   亚瑟王伸出手,一只白色的蝴蝶扇了扇翅膀,飞出他的掌心,灵动地绕着两人转了一圈。   泽田弥的目光跟着那只惟妙惟肖的纸蝴蝶,最后落在自己的发梢上,小萝莉微微睁大了一下眼睛。   “这是ruler送过来的。还存活的英灵没剩几个,如果avenger在这里被我送回英灵座,圣杯就要出世了,ruler认为现在还不是让圣杯出世的时机。基于他的立场和之前的举动判断,我认为他是可以信赖的,master你觉得呢,要先去见见他吗?”   “哦……”   泽田萝莉有点呆地继续望着那只眼熟的蝴蝶,它亲昵地在她的发梢上蹭了一下就翩跹而起,扇着翅膀朝一个方向飞去,像是要给他们引路一般。   泽田弥:“……亚瑟,我好像知道ruler是谁了。”   亚瑟:“诶?”   就在这时,两人的耳麦里响起一阵电流的杂音,像是收音机调频,声音杂乱片刻很快清晰,弘树带了一丝急促的声音从耳麦里冲出来。   “弥,saber阁下,听得到吗?”   “弘树?”   泽田弥按了按耳麦,抬头看了一眼。伊甸园的天空渐渐消散,头顶上的画面重新变成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将近沦为废墟的天花板。   “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你们了。”那边的泽田弘树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138章 地狱之门(十五)   几分钟后——   在跟着引路的蝴蝶往ruler所在之处赶的路上,泽田弥一边听着弘树讲解了他们被困在结界内时外面发生的事。      首先是另一个战场的情况,为了打败archer,ncer启动了宝具和敌方同归于尽。   “……”   在决战的前一天晚上,在自己那个冗长无序的梦境中,她就看到过那个场景。枝叶繁茂的雷树朝着天空生长,在最后一刻化为一场照彻黑暗的灿烂烟火。   ncer的退场于她而言算是早有预料。英灵的人生不同于人类,他们的生命漫长到和人类史等同,ncer虽然只是暂时回到英灵座,但在人类短暂的生命中却不一定还有和英灵再相遇的机会,所以对于作为人类的他们来说虽然并没有和他死别,但此种光景也近乎是诀别了。   “那ncer离开的时候,心愿有达成吗?”泽田弥问。   “纲吉哥说ncer最后是笑着消失的,大概,是达成了吧。”线路中弘树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所以他们的心意应该有好好传达吧?这可能是他们作为平凡普通的人类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为那位生前没有被世人接受的英灵,也为他们短暂邂逅但却深受其恩惠的同伴。   “然后是伦敦现在的情况,”只任由低落的情绪蔓延了一会儿,少年很快就打起精神,重回重点,“事实上,在archer那边解决之后,纲吉哥原本是准备立刻来支援你们的。”   但就在那个时候,他们收到了ruler的消息。地狱的侵蚀能力太过强大,外面的爱丽丝已经快撑不住了,而且与此同时从黑雾里涌出来的毒虫在伦敦城中肆虐,大肆捕杀生活在城市中的人类。   地狱之门已经开始朝着现实世界倾斜,而伦敦的人类也是世界构成的一部分,如果他们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空城,地狱之门就会立刻坠入现实。   “ruler说你们这边不会有事,所以权衡之下,纲吉哥就先去外面救人了。”   事实证明那位至今没有露脸的ruler果然和他的职阶说明一样可靠,泽田弥这一组成功打破固有结界出来了,弘树几人也终于放下心。   .   “既然如此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用了,接下来的大战也轮不到我这种小罗咯掺和,我就去那边了。那边那个saber,保护好我的master啊,再会~”   就是这样。   弘树讲解完当前情况后,泽田弥唯一剩下的召唤物莹草极具主观能动性地见缝插针就把自己安排了,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显而易见,她兴奋地冲上前线肯定不是去给泽田纲吉当奶的,dps之心永远不死。   泽田弥:“偶尔还是要关注一下我哥哥的血量啊莹草……”   已经迫不及待往外跑出八百米的莹草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放心,交给我吧!”   泽田弥:“……”   可是看你的样子并不能让人放心呢==   ……   话虽如此,现在这个情况作为maste   r的泽田弥□□无力也只能任由莹草自由发挥了。目送她携着一身迫不及待抢人头的气势飞一般离开后,她默默给自家哥哥加了个祈祷buff,就带着saber继续跟着蝴蝶去找ruler了。   关于ruler的身份,柯南曾经有过很多分析和猜测。因为“生前没有愿望”这个设定太过空泛,而人类史上有可能成为英灵的存在如海一般浩渺,想从其中攥取一枚特殊的贝壳,就算是无所不能的名侦探也太难为他了。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位ruler生前就是心思缜密之人,且对他们怀有善意。   泽田弥才不会说破她的小伙伴还暗搓搓期待过会不会是福尔摩斯来着。   这一切的疑问在她看到那只给他们引路的蝴蝶时终于有了答案,因为那个术她也会,还是蝴蝶的主人亲自教她的。   绕过一段走廊,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一束天光从天井洒落,白色狩衣的修长人影悠闲地站在在天光边缘,只余一片衣角被光照亮。   无边无际的秽气在经过他身旁时自动绕开道路,留出一片清净空地。   他似乎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着什么,压在乌帽下的墨色长发沿着背脊铺落,只一个背影似乎就仿佛带人重回了那个千年前兼具黑暗和风雅的平安京。   泽田弥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而空地中央的人却似乎有所察觉,微微抬手。那只白色的蝴蝶乖巧地落在他掌心变成了一枚小巧的纸人,随即,那人侧身回头,温雅俊美的脸上徐徐漾开了一个熟悉的笑容。   “姬君。”   “晴明……”   银发小萝莉只顿了半秒就提起裙摆,飞快地朝着他跑去。在距离半步远时原地起跳往前一扑,被熟练接住,如愿扑进了那个带着淡淡桔梗香气的怀抱里。   然后,她终于可以纵容自己小小地松一口气了。   自游戏进行到这里,他们揭开的阴谋越来越大,黑幕越挖越深。她内心坚定,一往无前,从未怀疑过自己能够带着身边同伴抵达胜利的重点。   但一路走来到底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如同行在云端,直到此刻,她往前落下的那只脚仿佛终于踩到了实处,给了她真切脚踏实地的安心。   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萝莉默默地双手环着面前人的脖颈,在他怀着蹭了蹭。   偶尔,就只是偶尔,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吧?   毕竟,面前的人是晴明呀。   .   “你你你快掐我一下,我好像看到了安倍晴……嗷!”   “是做梦?这是在做梦吗?果然是这几天连续加班的后遗症吧,妈妈我看到神仙了!”   “这真的是安倍晴明?那个传说中的安倍晴明?我我我我现在就地拜一个能求转运吗?我回去就补晴明神社的门票,补十张!”   “来个还能喘气的人帮帮忙啊!土御门家的晕倒过去三个了……”   以上。   监控室一片兵荒马乱,全军覆没,难当大任。   虽然最开始亚瑟王被抽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激动过一次了,但凯尔特神话毕竟是别国的   ,而安倍晴明的传说却是在本国遍地流传。现代人可能压根不知道平安京时期的天皇是哪几位,但却绝对不会没听过安倍晴明这个名字。   后台组群情激动,泽田弥倒是在晴明怀里赖了一会儿就乖乖爬了出来。   给晴明和亚瑟互相做了个介绍后,现场最负责的小萝莉十分认真地开始关注正事。   晴明就是ruler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可是对于他居然真的会被圣杯召唤这件事她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晴明有辣~么懒,日常不上朝,物忌避半年。活着的时候就各种嫌麻烦,怎么可能变成英灵给别人打工嘛。   “因为我夜观星象,发现姬君最近有麻烦,正好闲来无事所以就过来看看了。”安倍晴明轻描淡写地如此说。   泽田弥:“???”   小萝莉纠结片刻,认真提醒,“晴明,你跟我隔着一千多年哦。”   “嗯?”   “所以你是怎么从千年前的星象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我有麻烦的啊……”   你清醒一点,我都跟你不在同一个世界好吗?   “嗯……”   执着蝙蝠扇在另一手指节上轻轻敲了敲,大阴阳师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像觉得这个质疑确实有点道理。随即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话说回来,那位女王陛下现在情况如何?姬君你们没有真的送她回英灵座吧?”   泽田弥:“……”   太生硬了!晴明你这个话题转移得太生硬了!   银发小萝莉默默盯着他,小脸鼓了起来。   看着小脸变了包子的master,亚瑟王轻笑出声,代替她回答到,“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就暂时放了她一马,现在她应该躲在这栋教堂的某个地方,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将她送回该回去之处。”   以平静的语气宣告了avenger的末路后,金发英灵的语气一转,抬眸郑重看向面前的人,“还有那个时候,承蒙您照顾了。”   “嗯?”安倍晴明稍显意外地顿了一下,随即他了然地抬手,白色的狩衣沿着手腕滑落,露出了他夹在修长手指间的纸人。纸人的腰间缠了一根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闪过一道流光。   “亚瑟陛下说的是这个?”   “我从avenger的宝具中醒来之后就听到了你留给我的话,如果不是您提醒,我可能还在那个错误的梦境中徘徊……”亚瑟王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居然还要master来保护我,作为骑士我实在太失职了。”   泽田弥抬头看向他,有点担心地握住他的手,“亚瑟?”   “别担心,我没事,我已经彻底走出来,avenger的宝具已经对我没用了。”握紧小萝莉的指尖,英灵浅笑着宽慰她,“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犯第二次。”   一旁的安倍晴明端详了他片刻,若有所思地问,“亚瑟陛下认识的人中有跟我很像的吗?”   “叫我亚瑟就好……抱歉,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熟稔了吗?”   “这倒不是,只是您好像理所当然认为我能够做到呢,潜入女王陛下的宝具影响别人   的梦境这种事。”   安倍晴明笑着晃了晃指间的纸人,“虽然我是个阴阳师,简单一点的操作的确可以做到,但是那位女王陛下的宝具并不是单纯的梦境那么简单。这个纸人上系了一根姬君的头发,但只能当做前往您的梦境的通行证,比起天生的梦魔,我在这方面的修行还是有些不足的。”   亚瑟微微一怔,“您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那个梦境中出现的一切,全都是你的心的选择。除了在你醒来时留下信息,我并未做任何事。亚瑟陛下,如果您想要感谢谁,唯一应该得到这份谢意的人,只有您自己。”   大阴阳师的声音如苍空中悠悠飘落的新雪,悠闲恬淡,仿佛别有深意,让英灵一时也陷入怔忪之中。   唯一没有被剧透的萝莉左右看看,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之间忽然就弥漫起自己读不懂的气息,“亚瑟,晴明,你们在说什么啊?”   被点名的亚瑟王回过神,下意识垂眸,只见到面前的小萝莉正仰着小脑袋看向自己,银色长发散落在肩上像于星空中鞠了一把月光,精致的轮廓依旧依稀可以窥见成年后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英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他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发心浅笑着道,“这个就要等master你长大之后再给你解释了。”   安倍晴明煞有介事地点头应和,“没错,这个问题就留给姬君你长大之后再烦恼吧。”   泽田弥:“???”   为什么呀?这是什么严肃到只有我长大才能参与的议题吗?!   “好了,闲话就到这里了。”   不等小萝莉继续抗议,安倍晴明手中蝙蝠扇一收,从容收回主线。   “姬君,事到如今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你们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   泽田弥被一句话堵了回去,作为一只识大体的萝莉,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挠了一会儿墙,终于放过了上面那个话题,重新把自己的表情调成严肃正经。   “嗯,我知道呀。”她严肃地说,“就是圣杯嘛。” 第139章 地狱之门(十六)   这个世界是没有圣杯战争的。   圣杯战争这个魔术仪式真正发生的场地是一个和本世界没有交集的,完全不同的世界线,它原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   现在游戏中爆发的这场圣杯战争完全是人为促成,幕后之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其他世界有关圣杯战争的资料,复制构建出了这个仪式。   其背后真正的目的,就是掌控那股几乎和“万能许愿机”同质,可以将幻想固化成现实的力量。   “姬君应该也猜到那股力量的名字了,自古以来,它被人们称之为——魍魉之匣。”   就像游戏玩到最后关键npc终于出场揭露故事背后的残酷真相一样,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完美客串了这个经典角色。在他不疾不徐的声线中,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们的谋划和目的被条分缕析地公布在众人面前。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对能够想到这个办法来利用魍魉之匣力量的人称赞一句‘天才的构想’呢。”   话虽如此,大阴阳师的语气清淡而散漫,似乎实际上对这个构想并没有兴趣,更谈不上欣赏。果然很快他就话音一转,“但这个设想有一个致命的疏漏。姬君,还记得你在学习阴阳术之初,我告诉你的第一句话吗?”   泽田弥想了想,“万物有灵,需常持敬畏?”   “没错。”轻轻用扇柄敲着掌心,安倍晴明煞有介事地困扰道,“现在的阴阳师已经没落到如此地步了吗?连阴阳学说中的基础都忽视了。”   两人身边不是阴阳师的亚瑟王殿没听懂这段对话,好在他有着丰富的和魔术师打交道的经验,直截了当地问道,   “所以安倍阁下,您指的疏漏是什么?”   “就是圣杯本身的差别啊。”安倍晴明果然照顾了他们这些不懂阴阳术的外行人,清晰明了地解释道,“在圣杯战争起源的那个世界,所谓的圣杯是魔术师们通往根源的尝试,它本身是一个魔术现象,不具备任何意识。而魍魉之匣构成的圣杯,是拥有‘自我’这个概念的。”   “!”   “说起来,据我所知圣杯起源的那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一次严重的事故,”蝙蝠扇轻轻抵住下颚,大阴阳师回忆起什么一般,徐徐讲述道,“在某一次圣杯战争中,因为混入了‘此世之恶’导致圣杯被污染产生了自我意识,大概就跟现在的情况一样吧。”   “向它许下的任何愿望都会以最扭曲的形势实现,而在愿望实现后,圣杯,不,应该是魍魉之匣就能够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那将是一场彻底的灾难。”   任何力量一旦被冠以名字,被流转传颂,被人类崇拜祭祀,就会生出意识,更强大的会被奉为神明,例如掌管生死的泰山府君。然而既然有正位的维护世间秩序的神明,那么也同样有肆意妄为的对世间生灵怀抱恶意的邪神。   此刻亟待出生的魍魉之匣毫无疑问就是后一种。   力量本身是没有偏向的,但当它在以这场圣杯战争作为通往成神的祭祀时,原本无色的意识就已经被鲜血和厮杀污染了,最后当然也只能以邪神的位格降临。   幕后策划了这场圣杯战争的人可能并不知道这一点,也可能知晓详情甚至对此有意推动,他或许有所依仗,认为即便邪神降世也有控制它的方法,所以对其中的危险不屑一顾。   但对已经了解了内情的人而言,他们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一个邪神降临到这个尚且脆弱的世界上的。   “所以向圣杯许愿这一条已经行不通了?”   受了一波真相的冲击,难得弘树还能以ai的冷静飞快抓住重点。   “这样的话那地狱之门……”      如果不向圣杯许愿,地狱之门就会掉到现实引发世界崩灭,而如果许愿关闭地狱之门,圣杯中的邪神就会降临,世界一样要迎来一场灾难。   一个几乎无解的死局。   不仅仅是陷入逻辑死循环的弘树,游戏外所有听到这里的人表情瞬间凝固,宛如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寒气从体外一路渗到了心底。   “所以说,”   在这如同永劫的寂静中,安倍晴明带了一丝叹息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就是因为提前预见到了这种情况,所以那孩子才这么拼命啊。”   ……那孩子是指?   这个疑问众人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在以上那段对话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银发小女孩忽然轻声开口,“我明白了。”   .   ……我明白了。   泽田弥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为什么明明害怕得发抖依然要坚持让她放弃圣杯战争。   为什么说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晴明,江守准备做什么?”   “姬君已经察觉到了吗?”   以近乎肯定的态度,晴明侧过身,手中的蝙蝠扇往身后的方向平稳一抬。大阴阳师看过去的目光仿佛带了一丝悲悯,又好像看穿一切后的通透淡然。   “他已经进入了圣杯的内部。借用阵法将圣杯封印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圣杯带到地狱之门后,向圣杯许愿将地狱连同自己身上的圣杯一并放逐出这个世界——这就是他想到的,唯一破解这个死局的方法。”   “——!”   “……”   突然反转的消息引发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众人意料之外的震惊中泽田弥却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就是这个原因啊……   她一向能够敏锐分别别人对自己的感情,那个以“江守晃”的身份待在她身边的人,面对她的时候明明是纯然的善意的。   无论什么时候看向她的目光都像家中从小养大的狗狗,恨不得下一秒就跑过来围着她摇尾巴,却非要强撑着把自己摆在敌人的立场上,要他们以为他是幕后的反派boss。   明明完全不适合这个角色,却非要坚持塑造出自己残忍无情的假象。   因为只有这样,在他孤身一人步入黑暗的时候,他们才能问心无愧地,不必背负着牺牲了同伴生命的重负,重回光明之中。   “……骗子,笨蛋。”   “我的后代中还有傻成这样的孩子啊。”安倍晴明浅浅叹息一声,随即合上蝙蝠扇若有所思,“野心家、异想   天开的恶徒、距离深渊一线之隔的疯子……这样的人群里面居然诞生了一个异类,人类的灵魂真是多种多样。”   “您对您的后代的认知还真是各种各样的深刻啊……深刻到主控室里土御门家的人都哭了。”   弘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和“江守晃”有过同样想法的原因,他倒是其他人中最先接受这个设定然后回过神的。   “那个,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那位江守君是一开始就站在弥这边的,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将地狱之门唤醒呢?如果只有圣杯的话,局面应该也会好收拾一些吧?”   “这个问题很简单,”安倍晴明说,“因为‘地狱之门降临’这个事件是必然会发生的。”   “——??”   “不明白什么意思吗?嗯,对于对阴阳学说不太了解的人来说的确比较难懂呢。”   面对众人的茫然,大阴阳师倒是很有耐性,亲切得让众人受宠若惊,“一句话来说——‘这就是命运’。做个比喻的话,就像通往前方的道路中间有一个坑,你经过那里时可以设法绕过这个坑,却没办法改变它一定会存在的事实。”   “所以地狱之门是必然会降临的,如果刻意去回避只会造成无法掌控的局面,还不如提前将它纳入计划中,甚至可以利用它将圣杯的问题一并解决?”   弘树闻言恍然大悟,安倍晴明赞许地颔首,宛如循循善诱的师长般,“说得没错,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全部计划。”   就目前来说,“江守晃”真的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如果他能成功,这两桩灾祸将互相抵消,世界面临的危机也会就此解除。这个堪称完美计划只有唯一一个牺牲品,就是“江守晃”本人。   “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好办啦,”泽田弥面无表情地说,“可以啦,我去把这个笨蛋拉出来打一顿,果然在archer出现的那个河滩的时候就该动手的。”   “额,弥酱……”   “嗯,所以姬君是打算自己去封印圣杯和地狱之门吗?”   “反正这两个东西已经重叠到一起了,一个也是封印两个也是封印,就当是顺便了。”   这顺的哪门子便啊?   弘树嘴角一抽,皱了皱眉担心道,“弥酱,真的可以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来封印地狱之门和圣杯,但想也知道没这么简单吧。单以这两者的位阶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   “master。”   泽田弥正准备开口解释,忽然听到亚瑟王清淡的声音,“我能单独和安倍阁下说几句话吗?”   众人一怔,小萝莉动作一顿,有点茫然地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晴明。   被点名的大阴阳师看向面色沉静的金发王者,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当然可以,亚瑟王殿下,请这边来吧。”   .   既然说了是单独,弘树那边自觉关闭了线路,泽田弥也乖乖待在原地看着晴明和亚瑟走到了一面墙壁后。   可是亚瑟和晴明有什么事是非要单独说的呢?他们不是才刚认识吗?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   从者和饲主在奇怪的地方有了默契的小萝莉满脸迷茫。在她头顶上的问号刷出第三排的时候,似乎是终于谈完了,亚瑟率先从墙壁后走了回来。   小萝莉以困惑的目光看向自家从者。   “亚瑟你和晴明说什么啦?”   “一点简单的情报交换。”英灵的表情若无其事,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走到近前后单膝跪下,伸手轻轻搭住了她的肩,沉吟了片刻。   “master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泽田弥毫不犹豫,“好的呀。”   “……”这爽快的回答让还斟酌了片刻语言才待出口的英灵一时哑然,失笑道,“我还没有说是什么,master你就答应得这么快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英灵近在咫尺的碧色眼眸澄澈如水,轮廓柔和俊美如教堂中圣骑士的画像,灵魂中透出来的光辉如外表一样闪耀。   你都这么好看了,当然说什么都可以答应啊。   “嗯,我就当master是在夸我了。”   将她没留神说出来的话收入耳中,的确非常好看亚瑟王煞有介事地点头,碧色眼眸中一点笑意稍纵即逝。随即他的表情多了几分沉静,像是终于要进入正题般,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语调也随之低沉下来,“master,您之前告诉过我,要封印地狱之门常人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对吗?”   自己立下的fg自己都忘了的泽田弥:“……”   ……糟糕,早知道就不说实话了。   小萝莉的目光飘了起来,底气十分不足地说道,“那只是其他人啦,我可是很厉害的哦,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你。”   意外的是,亚瑟听完这句里里外外都透着心虚的话居然一口同意了。他神色真诚地看向自家御主,在暗沉的天色下那张好看的脸仿佛笼着淡淡的柔光,“我明白您的想法,也并不准备阻拦您做您想做的事情。只是master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诶?”   “请您答应我平安从那扇门后回来,可以吗?”   “……”泽田弥和他对视了片刻,终于乖乖点头,“哦,好吧。”   那,那我就再多努力一下吧。   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举一反三道,   “那作为交换,亚瑟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可以。”   “……”   你也答应得这么快真的好吗?   银发小女孩抬头无言地看了他两眼,对自家从者答应得如此迅速透出一丝纠结,然而金发英灵只是平静微笑地看着她,仿佛在云淡风轻地说“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答应你的”。   小萝莉迟疑片刻,终于放弃了这丝纠结,坦率道,“如果我平安从门后面回来了的话,亚瑟也稍微,嗯,我是说稍微,往前看一看,好不好?”   “……”   似乎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亚瑟王略微意外地哑然。他微微垂下眼睫,掩下了眸中的神色,唇角却勾起一抹非常浅的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说,“好。”   泽田弥认真地伸出手,“约好了?”   “是,约定好了。” 第140章 地狱之门(十七)   “江守晃”,或者座敷童子,其实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有着那样辉煌尊贵的姓氏,名字这种东西似乎就无关紧要了。   按照他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重要的是家族,而不是个人。作为传说中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人,他们绝对不能辱没“土御门”这个姓氏的荣光。      但“江守晃”非常不幸的,是那些不但没能给“土御门”增添半分光辉,反而拖了后腿的废物中的一员。   阴阳师的世界是残酷的,没有天赋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而刚一出生就被否定了价值的“江守晃”连名字都没有被用心赋予,只随便被冠了个编号就扔到了角落,然后就那样被随意地,像是从地里随手点出几枚土豆一样,被漫不经心地扔进了土御门家的那个所谓“人才培养计划”里。   对“江守晃”来说,那是噩梦一样的开始。   他们被关在宅院中集中管理,每隔一段时间身边就有人失控发疯,然后被冠以“失败品”的名义扔出去。   与其说是“培养计划”,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尚未成熟的实验。而他们这些没有天赋才能,早早被放弃的孩子们都是可消耗的试验品。   院子中的每一天天空都是灰色的,长夜绵延看不到尽头。   “江守晃”从来不是出挑的人,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忍耐。因为长年被人忽视,因为需求从未得到满足,所以他反而比其他人更擅长忍受,忍受外界加诸于他身上的一切。   所以意外地他忍过了一场又一场失控,在那些歇斯底里的黑夜中慢吞吞把自己重新拾掇回人样,然后艰难地从深渊中重新爬上来。   偶尔他自己也会疑惑,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人在乎也没有在乎的人,为什么一直坚持着不肯死呢?   直到某一次,他竭尽全力地熬过又一次失控,精疲力尽地推开房门抬头看到天际初生的朝阳时,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死撑着以狼狈到可笑的姿态也要死赖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他没有被人关心过,没有被人承认过,没有感受过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   【很辛苦吗?】   【放心啦,就算你没有用也不会放弃你的。】   他也希望有人能够跟他说这样的话,希望自己对于他人来说,是有价值的。   人的灵魂有它不可理解的寄托。   他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就算付出生命为代价也无所谓。   “江守晃”十三岁那年,土御门家爆发了一场最严重的叛乱,反叛者只有一人,却强到可怕。可以说是积年业力的反噬,某个和“江守晃”一样出自那个“人才培养计划”的孩子能力觉醒,杀光了负责这个计划的所有人,屠尽了土御门那个支脉。   然后那人提着刀走到缩在角落的“江守晃”身边,踹了他一脚说,“喂,跟我混吗?”   “江守晃”听话地跟着他走了。   他跟着那个人叛逃到了一个土御门够不着的组织,不同于那人在什么地方都光辉耀眼的才能,他即便挪了位置,也依旧是没人关   注的小透明。   但“江守晃”却感谢自己无足轻重的地位,和那个被后天开发的没多大用却足够特殊的能力,所以这个近乎送死的任务才会落到他头上,他才会进入游戏,然后遇到他一直在等的人。   ……   这些想法是泽田弥成功把某个笨蛋捞出来之后才知道的。   除了“你是傻子吗?”、“土御门家果然该修理了!”还有“既然有人关心了就给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一点啊!都说了就算你没用也不会扔掉你,哪一个字听不明白给我回去抄十遍!”   但当前她还飞奔在阻止对方走错支线的路上,穿过有如迷宫一般的教堂,朝着地狱之门前进。   且在此之前已经非常不开心地发表了一通唠叨。   “所以说,你们这些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打出he的家伙们全都是笨蛋吗?既然有人牺牲了怎么能算是he啊,不要小看我啊,就打游戏而言连三哥哥都不是我的对手哦,连那个丧心病狂的三哥哥都不是哦!”   为了强调重点还重复了两遍地,银发小萝莉一边往前赶路一边气鼓鼓地发出了强者的发言,“大家一起回家才是正确的、受欢迎的圆满结局啊,就这一点而言连世界的意志都会肯定我哒。除此之外的结果我才不接受,没错,绝~对不接受!”   “嗯,的确是master的风格呢。”→对自家御主的霸权发言非但不劝谏反而报以能够宠出个熊孩子的纵容的微笑的亚瑟王。   “姬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剩下的交给我和亚瑟殿下就可以了。”→同样从来不会认为自家孩子有任何问题的熊家长安倍晴明。   泽田.上一个笨蛋.弘树:“我说你们好歹也稍微劝一下……算了,以我的立场来说完全没办法反驳这段话……”   话虽如此,他的唇边却下意识勾起一抹浅笑,然后他干咳了两声,将话题收回正题。   “那么,重复一遍作战计划。弥和安倍阁下去封印圣杯和地狱之门,还剩下的avenger就交给saber阁下……”   “还有一件事需要亚瑟王殿下来做,”安倍晴明适时插言道,“地狱对这个世界的侵蚀已经达到一定程度,即便将地狱之门封印也无非彻底解决问题。所以,到时候需要您用刚刚将avenger放逐的那个宝具把被侵蚀的部分连同地狱和圣杯一起驱逐出去。”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   十分钟后,地狱之门面前——   目之所及一片恍惚,漆黑的烈焰席卷焦土,那扇狰狞可怖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大门立在昏暗的天幕下。已经和此处接轨的暗红色土地像个寄生在世界身体上的恶性肿瘤,不断蚕食着这片空间。   “到这里就该分开了。”安倍晴明伸出手,一枚纸蝶从他掌心飞出,翩跹着翅膀自觉飞往某个方向,“亚瑟陛下,它会带着您找到avenger,请您将她送回英灵座,我们这边也会同步开始封印地狱之门和圣杯。”   亚瑟王点点头,神情平静地表示了解,然后垂眸看向身边的人。   小萝莉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迷惑地抬头看过   来。   银色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在暗沉的天幕下仿佛散发着光辉。   “这可能是我经历的最特殊的一场圣杯战争了master。”   英灵碧色的眼眸浮起一点温和的笑意,神色中夹杂了几分喟叹,“无论是身边的同伴还是面前的对手,每一个人都是站在守护的角度,竭尽全力地,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重要的人和这个有她存在的世界。”   “谢谢您让我有了这样一段宝贵的经历,您和您的朋友证明了我的决定是对的,人类灵魂能够绽放出怎样的光辉,这个世界是值得放弃一切去守护的。”   “所以,下令吧master。”金发骑士在自己小小的御主面前单膝跪下来,以宛若宣誓忠诚的姿态,浅笑着说道,“请给与我指令,作为您的骑士,我将会扫清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将胜利带回来献于您的座前。”   泽田弥郑重点头,“avenger就交给你啦,亚瑟。”   “是!”   小萝莉歪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里已经属于地狱的地界了,那个恶魔可能会再次找上来,务必小心哦。现在已经不用管他了,实在不行可以绕开他所在的位置。”   亚瑟王扬了扬眉。   “嗯,您这种说法让我稍微有点困扰啊master”   “诶?”   “虽然很感激您对我的关心,但是……”英灵眼眸中亮起一道锐利的光,像撕裂黑暗的晨曦,带起如剑刃的锋芒,“不要把之前那场战斗当成了我的真正实力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想要保护这个世界和你,想要实现你的愿望的亚瑟.潘德拉贡,是最强的!”   泽田弥略微睁大了一下眼睛,随即煞有介事地点头,严肃纠正了自己的话,霸气道,“好的,那么——亚瑟,将avenger送回英灵座,无论是谁挡路都全部干掉!”   亚瑟王含笑回应,“是,master。”   .   “亚瑟殿下的确相当可靠啊,姬君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   望着那道仿佛身披晨曦光辉的修长身影走入地狱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安倍晴明浅浅一笑,信手拨开蝙蝠扇,回首道,“准备好了吗master,我们这边也要开始了。”   泽田小萝莉正准备点头,然后忽然一顿,“咦,晴明,为什么你也这么叫啊?”   “嗯,因为我现在不是英灵吗?偶尔觉得这个称呼也不错呢。”   以近乎在月色下漫步的悠闲姿态,大阴阳师从容跨过了那扇地狱之门。   脚下的土地蔓延出无边的暗红血色,远处的复杂阵纹如同大地突出地面的血管。   金色小巧的圣杯悬浮“血管”中央,于暗沉低垂的天幕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看,”   安倍晴明蝙蝠扇轻抬,以逛旅游景点的导游的语气,淡然自若地介绍道,“那就是借由圣杯的形态出现在这里的,本体为即将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邪神——魍魉之匣。”   “啊顺便一提master,因为我目前其实算是他召唤出来的,所以没办法和他动手哦。”   “……”正准备挽袖子的泽田弥一顿,无言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早就知道了。”   “嗯?”   “所以晴明你给我加油就好啦,我要自己动手!” 第141章 地狱之门(十八)   头顶是云翳低垂的天空,无边无际的云团间透出一点清透的蓝。游絮一般的细雪悠悠飘落,一支探出路旁的青松被压得往下一弯,扑簌滚落几团雪团。   细小的雪籽溅在脸颊上,化成冰冷的冷意,泽田弥猛地回过神,伸出小手抹开眼角的水滴,茫然四顾。   这里……是哪儿?   这片空间的季节应该是冬季,地面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她身处于一条长而宽广的景观道中间,两侧簇拥着苍翠雪松。抬头一眼望去,远方的建筑安静陈列在雪景中,看规格此处似乎是一座学校。   可是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泽田弥茫然地把自己的记忆往前拨,她记得自己和晴明到达了地狱之门面前,直面了门后面的圣杯,然后……   然后圣杯炸了。   泽田弥:“!”   她想起来了。在她们跨过地狱之门的瞬间,圣杯底下的血红色法阵忽然启动。黑色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出圣杯,汇聚起海啸一般的黑潮,浪头迎面朝他们坍塌下来。   她虽然条件反射地张开了结界,但还是被淹了进去,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所以她在这里,晴明又在哪儿?   泽田弥终于理顺了逻辑,抬头四顾准备找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在她身后,让小萝莉下意识回过头。   “大小姐,你果然来了。”   “?”   “江守晃”的声音、“江守晃”的外形、“江守晃”的脸,三者加在一起。   “这里是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的内部。只要向它许愿,任何愿望都能够实现。来,大小姐,说出你的愿望吧。赋予圣杯形体,让圣杯出世,它已经等了很久了。”   “……”泽田弥,“……在此之前,你是谁?”   “我是‘江守晃’。”对方说,“虽然以前没有名字,但现在已经准备继续用‘江守晃’这个称呼作为名字了,所以请继续叫我‘江守晃’。”   “……”   泽田弥默默看着这个自称“江守晃”的东西。   没错,就是“东西”。虽然空长了一张人类的脸,但他非人类的异质感简直犹如雪地上的一滴浓墨一般凸出,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没办法忽略过去。   于是泽田弥认真问,“你觉得我瞎吗?”   好好的圣杯,装什么活人?   “?”   然而以“江守晃”的形态出现的圣杯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潜台词,反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显得有些蠢不拉几的。   这种蠢呼呼的神情经常出现在真正的江守晃脸上,在此时反而给了泽田萝莉一种微妙的亲切感,于是她宽容地略过了这一茬,扭头在四周找了找。   “你在这里,真正的江守在哪儿?”   圣杯虽然蠢,但有问必答,“人类‘江守晃’已经死亡。”   “……”   泽田弥看向周围的目光顿住了,缓缓回过头。   “‘江守晃’是由土御门制造,又被其他人类人为改造的小圣杯。他的作用是保管servant的灵魂,是用于在最终开启圣杯的【器皿】。他的死亡是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注定的,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作为圣杯出世的养料提前退场。”   圣杯顿了顿,继续说,“我纪录了他的人格,以他的人格作为外壳,继承了他的思想和愿望。所以,你可以将我继续视为江守晃。”   “……不用了。”   泽田弥轻声说,她的视线划过圣杯的脸,轻飘飘掠过他身后压着皑皑白雪的雪松林。   寒风拂过,苍翠的林木间,一支雪松被身上的积雪压弯了腰,扑簌抖落一地雪花后自然地弹起时,一不小心反弹过头把自己抽了一下,整株雪松都被抽得一抖。   泽田弥的目光一顿,停在那颗树上。   ……错觉吗?她怎么感觉这颗松树有点蠢?   “大小姐,”一旁的圣杯见她半天没有动静,跟个复读机似的开始催了,“请您开始许愿吧。”   小萝莉心不在焉地点头,随口问,“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把我拉进来的,还有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晴明呢?”   “ruler还在圣杯外部,我能够把你拉进来当然是受到了他的帮助。”   “……”泽田弥的注意力终于从雪松上移开,看向他。   “我知道你和ruler生前就认识,”圣杯说,他说话的语气很正常,眼神中却透着股高等生物居高临下的蔑视,不知道是还不熟悉人类的表里不一还是根本不屑于去遮掩,于是平板无波的语调却能让人读出得意的味道。   “但英灵和还活着的人类是不一样的。而且现在他是我召唤出来的从者,当然会听我的命令。”   “……”   这傻子圣杯的表情实在有些伤眼睛,泽田弥面无表情地又把目光移走了。   复读机又开始催,“大小姐,你快许愿吧。”   “我没有需要你实现的愿望。”   “嗯?不可能吧。”圣杯话音一顿,平板的语调中忽然多了一丝诡异,“大小姐你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内心吗?只有有愿望的人才会被选中,只有有愿望的人才能走到这里,好好看一看前方,你是真的没有愿望吗?”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一声悠长的剑鸣穿破云雾,兵戈交接的动静响彻行云。天空中的云层被无形的力量翻搅成旋涡,两柄华丽耀眼的长剑缓缓于天际浮现,以剑尖倒悬的姿态君临于天幕之上。   青与红的光辉分别渲染了半边天际,一静一动两种矛盾的力量迸发,寸步不让地碰撞在一起,连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达摩克利斯之剑。   泽田弥蓦地一怔,迅速抬头,浅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那抹耀眼的赤色光芒,与此同时她身上那枚印记火烧火燎一般刺痛起来,让她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按在了锁骨下。   像是生怕她看得不够清楚一般,站在她旁边的圣杯手一挥,带着她漂浮起来朝着那个源源不断爆发着威压的地点飞去。   前方的镜头不断拉近,她终于看清楚了处于战团中心的两个人。   是青王宗像礼司和她的大哥周防尊。   “你应该也预料过吧,这样的场景。”   天空中赤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底下的战斗爆发出的无形气浪将她肩上的长发带得飘拂而起,缀着蕾丝的裙摆在风中猎猎飞扬,像一朵在天空中盛放的花。   “你的大哥,赤之王周防尊,快要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无数条世界线中,发生的概率最大的画面。”   白银之王从天而降,插入了赤青两位王权者的战斗中。他在飒然风声中回过头,对赤发王者说了几句话。   她看到青年唇角挑起,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指尖赤色火焰骤然暴涨。   “等等,大哥!”   “周防!”   银发小女孩的身体迅速往下坠落,她咬牙睁大了眼睛,在烈烈火光中努力地朝那个身影伸出手。   宛如核弹爆炸的冲击波横扫空间,明亮耀眼的火光上接天际。   她的长发被风吹散,散乱的发丝掠过眼前,将那个烟尘弥散中的笔直身影分割到了愈发遥远的空间。   达摩克利斯之剑残破的虚影穿过她的指尖无情坠下,她感觉到那个人好像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下一秒,银色的剑光闪过,一捧赤红的鲜血随着刀光一并散落在空茫的雪地里,将她的视野也随之染得通红。   “……大,哥?”   残破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停在了距离周防尊头顶只剩下半米的位置,随即从剑尖开始缓缓消散。   泽田弥和风一起落地,怔怔地看着那个人以放松到散漫的姿态倒在了礼司的肩上。在散落的红色光点中,他墨色的眼睫缓缓垂落,掩住了那双淡金色像燃烧的荒野一样旷远的眼睛。   “……”   滚烫的鲜血如雨线一般顺着他的指尖垂落,漫过雪地,蔓延到了她脚下。   “怎么样?”圣杯在她身后说,“你不想救他吗?”   泽田弥伸出的手缓缓垂下,袖摆下的指尖慢慢抵入掌心,鸦羽般的眼睫低垂收拢,掩下了一场疾风骤雨.   地狱之门。   安倍晴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接住了银发小女孩失去意识倒下的身体。   “怎么回事?!”   弘树在线路那头惊慌道,“我这里已经看不到你们那边的情况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弥的生命数值在飞快下降?”   大阴阳师垂首不言,空着的另一只手悬空在小女孩身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一串金色的咒文。咒文成形的瞬间立刻光芒大放,形成一个复杂的结界将小女孩笼罩其中。   “停,停住了……恰好停在了危险值前,呼……吓死我了,晴明大人,你们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哦弘树君,刚刚是圣杯出手了。”   “诶?!”   “好歹也有神明位格,在这个即将出世的关键时刻,魍魉之匣果然也不愿意任人宰割,最终选择了奋力一搏呢。”   “啊?啊……奋力一搏是指?”   “嗯,这个也算早有预料只不过……”   安倍晴明的声音倏然一停。   “只不过?怎么了,晴明阁下,又发生什么了吗?!”   因为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弘树的紧张被放大了十倍,声音听起来快急疯了。   朝着某个方向眺望了几秒,大阴阳师终于收回视线,徐徐开口,“这个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不疾不徐的淡然,多了一丝意外的感情。   “魍魉之匣的大部分力量居然放在了那边吗?他和地狱联手了?”   “什么???”.   另外一边战场。   avenger的宝具展开的瞬间,亚瑟就知道自己即将落入幻境。   他握紧了圣剑,正准备一击斩破结界从里面冲出去时,周围飞快倒退的景象终于固定下来。黄昏的夕阳落在他的脸上,风中传来了一丝他熟悉的战火与血的气息。   和上一次截然相反地,他的意识完全清醒,周围的事物也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   他略微怔忪地抬头四顾,目之所及是笼罩四野的火光与血色。战士的尸骸堆积成山,从人类身体中流出的血液汇集成浅浅的洼涔。残破的旗帜被随意插在山丘上,断裂的兵戈凌乱散落。   其实不需要继续确认,这个场景在他的记忆中篆刻得太深了,只一眼他就已经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卡姆兰之丘,他的王朝终结之处。   不远处的山丘上缓缓走上来一个人影,夕阳的余光从他的铠甲上淌过,边缘的红纹像泊泊流淌的鲜血。   他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上铠甲破损严重,遮住面容的头盔也碎裂了大半,但手中那把剑却依旧如刚开刃般璀璨光寒。   “……魔剑克拉伦特。”   与此同时那个以魔剑支撑着着身体艰难走到近前的人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父,王?”   “……不对,您明明已经……为什么?”   “难道是假……不,您就是父王,可是您为什么会完好无损地……我说啊!你为什么一直在看克拉伦特,你看看我啊!!!”   “哦,是莫德雷德啊。”   “就是这个语气!你绝对是父王没错了!可恶,你果然是只有永远看不到我这一点是不会变的!虽然我也早就习惯了就是了……谁?!”   带着面具的骑士语气倏然一变,抬手拔剑,那一瞬间他浑身的气势比手中的魔剑的剑锋还要锋锐,爆发的杀气像是连空间都能够割裂。   凌冽的剑光斩裂了亚瑟王身后的虚影,将大地撕开一条长长的沟壑。   堕天使的影子被剑气冲散,又很快换了一个方位重新出现。   “日安,亚瑟王殿下。”   依旧以玛丽一世的形象出现的恶魔单手放在胸前,绅士地俯身一礼,轻笑道,“我们又见面了,只是希望这一次将是个愉快的会面。”   亚瑟冷冷地看向他,以显而易见并不愉快的语气淡淡道,“日安,恕我直言,我不知道你现在出现还有什么意义,萨麦尔。”   “不不不,当然是有意义的。”恶魔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这不也是您没有一见面就向我攻击的原因吗?亚瑟王殿下,您已经察觉到这里是何处了吧?”   “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这里是卡姆兰之丘,真正地回溯了时间后到达的千年之前的不列颠!”   恶魔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山丘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煽动,“这是只有圣杯才能创造的奇迹,不是吗?”   恶魔说的话莫德雷德压根没有听懂,但本能地察觉到了恶意,他皱起眉朝对面人看去,“父王?”   那个手持着圣剑的,仿佛从他的记忆中走出来的年轻王者在夕阳下沉思,似乎在分辨恶魔的话的真实性。   片刻之后,他微微抬眸,若有所思地颔首道,“的确,如果是梦境或者幻觉的话,我现在看到的应该是master吧,怎么想都不该是莫德雷德才对。”   “父王!虽然现在的立场是敌人但你这句话也太伤人了吧?还有那个master指的是谁啊?我莫名其妙地非常在意啊!” 第142章 地狱之门(十九)   “你不想救他吗?”   “我想啊。”泽田弥说。   圣杯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和他计算的一模一样,没有人类在面对至亲离开的场景时还无动于衷,无论多顽固的人都会在这样惨烈的场景下放下无畏的坚持,强烈地渴求圣杯的眷……   “破道之四,白雷。”   雷光奔腾化为利刃      ,一箭洞穿了他的胸口。   “——!”   圣杯的身体瞬间坍塌成融化的黑泥,紧接着又在十多米外重组成人形,不可置信地质问,“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银发小女孩淡淡地说,并且抬手一把扯下了脖颈间的指环,套上右手手指。   “我在干掉你呀。”   狂风平地而起,橙色的火焰以她为圆心,眨眼间燎原成滔天的旋涡。   银色的长发在火光中猎猎飞扬,金色的咒文游絮般在空气中浮现,一层一层向外飘落。   冥冥之中不知是谁的声音缥缈空灵地响起。   【拘束解放,第一阶段限定解除。】   金色的锁链缓缓浮出空气,宛若被长风拂动的柳叶,自银发小女孩身上飘散开,被锁链约束的力量伴随着光芒的散落节节攀升。   一把金色剑柄通体漆黑的长刀曳着流星般的光尾被泽田弥从空气中拖出,她带着玛雷指环的右手按上刀柄。   “卍解——万象归刃,今剑!”   橙黄色的大空之炎倒卷而来,流水般覆盖了整把刀面,宛如将长刀也点燃了一般,火焰连成光柱,直冲天际。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抹凌冽的刀光一闪,携着飒然风声冲破火焰朝着圣杯一剑斩去,白色的狩衣衣摆撩过烈火,如翩跹的羽翼。   “什么!这是……”   圣杯被一刀劈成两半,眨眼间又在另外一个地方重生,无机质的声线中仿佛带了一抹震惊,“为什么?你不想实现愿望吗?你不想救你的哥哥吗?!”   “我想啊,”泽田弥冷淡地说,“但我又没说要你来救。”   “啊啊啊啊……”   再次被今剑斩杀的圣杯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天空中的太阳蓦地暗了下去,变成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黑洞。大量的黑泥从黑洞中涌出来,宛若顺着无形的内壁滑落,脚下的积雪、远处的建筑,整个空间都被坠落的黑泥覆盖进去,被污染变质。   “啊啊啊……不可以,不可以!你必须许愿,圣杯要降生就必须要许愿!”   伴随着圣杯的怒喝,几个黑漆漆的,一眼看去异常眼熟的影子从黑泥里站了起来。   archer、lancer、assassin、berserker,已经退场的四位英灵化为的影从者齐齐出现在圣杯身后。   “去给我抓住她!就算是强迫也要她许下愿望!”   黑漆漆的影子应声而动。   泽田弥的目   光扫过去,确认这些影子只是根据四位从者的资料复制而成,不但不具备灵魂      ,连基本的神智都没有。   她果断下令道,“干掉他们,今剑。”   长刀化作的付丧神立即放弃了追赶圣杯,转身就和影从者们战到了一起,并且抬手就先把头一个冲上来的berserker秒了。   “……”   虽然影从者们都不具备自我意识,但在berserker被宛如被刀切开的橡皮泥一般一刀劈成两半的瞬间,剩下的三个影从者的动作好像集体卡带一样顿了一下。   这凶残的实力让圣杯的运转都僵了一下。   “不可能……影从者是以英灵为模板制造,就算降了格,也不是普通战力可比,区区一把刀……”   “我也没说今剑是普通的刀啊。”泽田弥说。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今剑现在的实力可凶残可凶残了,一整个本丸的刀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除非那几把天下五剑的本灵从时间长河里苏醒,否则没有刀是他的对手,死神们的斩魄刀都不行。   几句对话的时间,今剑化作的银发青年已经顶着assassin、lancer的围攻把archer也拉出来干掉了。他的身体被敌人撕开伤口又超速再生,全程没有分去青年半点注意,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容宛如最顶级的杀戮机器,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让人只是远远旁观都条件反射地全身颤栗。   ……他好像越来越凶残了呢。   泽田弥有点呆地想到,是因为睡太久了在不爽吗?可是这个样子平时也不敢把他放出来啊……   召唤出来的影从者们被今剑砍瓜切菜一样剁了,眼看着最后一个ncer也即将倒在今剑剑下,圣杯终于忍不住朝天空大喊道,“ruler?你就在那里干看着吗?还不快点进来帮我!”   大喊的声音在空气中折返了好几道,返出阵阵回声。而直到回音落地,被他呼喊的从者都没有半点动静。   “ruler?!”   “……”   泽田弥站在原地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大喊大叫的圣杯,“你在喊晴明?”   “……怎么可能?”圣杯像是看着绝对不该出错的程序中突然跳出了bug,惊愕地低声喃喃,“他是我召唤出来的从者,怎么可能拒绝我的命令?”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召唤出了晴明他就会老老实实听话呢?”   难道晴明自由散漫、想不干活就不干活的性格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我都不敢说这样的话,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你清醒一点,你只是一个假圣杯,你又不是抑制力……而且就算是抑制力,我相信如果晴明想偷懒,他一样能找到办法逃避干活的。”   “所以他之前听话的态度是骗我的?他是故意把你送来这里面的?!”   圣杯的脸一阵扭曲,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音。   泽田弥同情地看向他,“   你才知道呀?”   “——!”   “我感觉你好像有点蠢呢?难道是受了江守的人格的影响?”小萝莉纳闷道,“可是不对呀,江守一点也不蠢啊。他只是看起来笨笨的,实际上可聪明了。”   毕竟“江守晃”实际上可是个可以和柯南下棋的大佬,虽然是建立在他拥有信息领先这一优势上的,但是光是差点下赢了这一点就足够吊打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人了      ,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扮猪吃老虎。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江守的人格……小萝莉的目光下意识移向了地上的黑泥。   ……难道是因为脑子被黑泥腌过所以不好使了?   看出了她在疑惑什么的圣杯:“……”   “江守晃”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不知为何在这样强烈的情绪冲击下,他非人类的异质感反而削弱了几分。他刚准备说话,一道剑光闪过,圣杯的脑袋“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变回了黑泥——今剑已经砍完了影从者,勤奋地回来砍他了。   又换了一个地方冒出来,力求挽回尊严的圣杯大吼道。   “就算是……”   “啪嗒。”   “就算是这……”   “啪嗒。”   “就算是这样……”   “啪嗒。”   “……”   一开口头就掉了的圣杯抓狂了,一颗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在黑泥里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你以为你在打地鼠吗?你就不能等我说完了再砍?!”   “……”   泽田弥怜悯地看着他,叫住了懒洋洋地提着刀好像准备把这颗会说话的头也砍成两半的今剑。   “嗯,你说吧。”   地上的黑泥再次聚拢,圣杯终于完完整整地从方才周防尊和宗像礼司战斗的空地中央冒了出来。   他理了理衣领,冷哼了一声,端着一副标准的反派表情得意道,“就算是这样,你以为你能够杀得了我吗?”   “只要我的脚还踩在这些黑泥上,就像站在大地上的安泰俄斯一样是不死的!不,应该说我的性能比安泰俄斯更加优越,因为我没有离开大地这个弱点,只要还在这个空间内,我就是不死的哈哈哈……”   “……我能代表安泰俄斯表示抗议吗?英雄真是辛苦呢,只要有传说流传就会被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拿来比较。”   今剑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提了一下刀,表示他并不关心这些,他能够继续砍了吗?   “哦,到这里就不用啦。”   泽田弥淡定地说,“反正已经捉到了。”   “……哈哈哈哈哈嘎哈?”   圣杯的笑声半途中劈了个叉,惊疑不定地朝他们看过来。   “我说啊,你真的没有考虑过一件事吗?”   小萝莉认真地抬眸,用一种“你的脑子是腌了几成”的目光礼貌打量了一下他的头部,“我刚刚的出场那么帅气,难道只把今剑放出来就结束了吗?我又不是来卖萌的。”   如果前面□□掉的从者们还能说话,一定会表情复杂地把这句话怼回去。   你不是一直都在卖萌吗?你现在再说其实你也是主战力?你这么厉害你不早说?!   连圣杯听完这句话都梗住了,而泽田弥的话音刚落,他周身的空间就浮起虚幻的光。光芒散去后,以小萝莉脚下为起点,橙红色的鬼道纵横交错,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将整片空间笼罩了起来,而他自己正好被粘在了网中央,如同地闯进蜘蛛的猎场的傻兮兮的猎物。   圣杯试探地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发现自己果然如同被黏住的虫孑般动弹不得,他冷哼一声,不屑道,   “这种程度最多再死一次而已。”   “是啊,不过这种程度。”   泽田弥眸色沉静下来,缓缓抬起手,“这样是没办法杀掉你的,在这个身体被破坏的一瞬间,你的意识就能转移到其他黑泥里面去。所以你才是不死的,因为对你来说这个身体只是可以无限重生的容器而已。”   白色的光芒在她指尖亮起,感受着那个隐隐透出威压的光,圣杯脑海中忽然蹿过一丝危险的警兆。   “你在干什么?”   “简单来说,”银发小萝莉仰起头,冲他一笑,“强行把你的意识和容器捆到一起,只要封印够强,破坏力够大,你一样也是会受伤甚至死亡的,对吧?”   圣杯猛地睁大了一下眼睛,“不可……”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亮白色的光片倏然从空气中弹出,以圣杯为中心,穿插成一片六瓣的雪花,将他牢牢所在原地,构成了第一重枷锁。   “!”   “缚道之六十二——百步栏杆”   莹白的光柱如离弦之箭落下,洞穿了圣杯的身体,将他的意识与躯壳牢牢钉在一起连成了第二道枷锁。   “缚道之六十三——锁条锁缚。”   金色的锁链像张牙舞爪的水生生物般弹出,沿着圣杯攀援而上,死死缠绕在他腰间落下第三道枷锁。   “缚道之七十九——九曜缚。”   泽田弥横过右手手腕,平举在自己面前,看着九道漆黑的灵压宛如花朵般在圣杯身体的八个方位以及正中心绽放。而这个时候圣杯的脸色也已大变,强大的威胁和逼近的死亡预兆让他迄今为止胸有成竹的镇定全都崩塌,那双无机质的属于异类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最贴合人类外表的感情,那是所有生物共有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不,等等!”   泽田弥抬起手。   “千手之涯,无法触及阒暗的尊手,无法映照的苍天射手……”   带着毁灭气息的火光一团一团在银发小女孩身后亮起,犹如蓄势待发的箭矢,出现的瞬间就宛如一个个小型黑洞般将空间内所有的光都吸附了过去。   “等等,不要,停下来!”   “光辉洒落之路,煽点火种之风,相聚而集无须迷惘,谨遵吾之所指……”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黑暗中灼灼跳跃的火光像越来越明亮的星辰。   “不要……停下来啊!大小姐,求你……”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泽田弥轻轻垂下了眸,但口中的咒文却毫不犹豫地继续。   “……光弹·八身·九条·天经·疾宝·大轮,灰色的炮塔,引弓向远方,皎洁地消散而去……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只是想要出生而已啊啊啊啊啊!”   “——。”   赤色星斗摇落,宛若一场毁灭大地的盛大流星雨。 第143章 地狱之门(二十)   另外一片战场,卡姆兰之丘。   “您应该已经能够确认了吧,亚瑟王陛下,”身披十二只羽翼的堕天使说,用于教堂中宣告主的神迹的庄严姿态,“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就是千年前,亚瑟王朝的余晖即将燃尽之时,我们脚下的土地属于古不列颠,这是由圣杯重置时光后展现在您面前的独一无二的奇迹。”   “……”   金发的王者立于战场的残阳中,缓缓举目望去。被火光染红半面的天空下,残破的王旗在山丘上被风撕扯着猎猎作响,堆满人类残骸的战场只余下萧索和死亡的气息,悬挂在山丘尽头的落日无可奈何地坠向大地,像一个王朝的最后落幕。   圆桌的分崩离析,卡美洛的消亡,他无尽噩梦的开始。   “您难道不想改变这一切吗?”堕天使张开手臂,向他展示这片被战火肆虐得一片狼藉的土地,“没能救济的故国,不该开始的内战,直到终末都没能和解挽救的幼子……您是被这片土地所眷顾的王,这个您曾经犯下的错误,您难道不想亲手纠正它吗?”   “如果觉得现在太晚了,圣杯甚至可以将时间继续往前推,回到兰斯洛特叛逃之前,回到圆桌骑士团仍在巅峰之时,那些美好的记忆,您不打算取回来吗?”   年轻的王者在夕阳中沉默,穿过战场的风徐徐拨动他金色的发丝,天空中涌动的云层投下大片的影子,圣剑的光芒好像都被掩盖在了阴影下。   望着亚瑟王仿佛陷入沉思的表情,堕天使缓缓笑了,她放柔了声音,轻得恍若呢喃,“看看这片被灾难笼罩的土地,这是您的故国,您出生的家园。亚瑟王殿下,它现在需要您……向圣杯许愿吧,只要您开口,您的一切愿望它都可以为您达……”   “我说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叽叽歪歪地插在我和父王中间,说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你这家伙就没有一点自己很碍眼的自觉吗?!”   剑光飞起,堕天使的影子被劈山裂石一般劈成两半,连带着她未说完的话也被一剑劈散。   萨麦尔刻意营造的氛围被打断,眼看着亚瑟王似乎也被这个动静干扰惊醒,没能达成目的的堕天使恼怒地向出剑之人投以了冰冷得宛若在看死人的目光。   “莫德雷德……”   “哟,终于看到我了啊。”提着魔剑的骑士冷冷挑唇,“我还以为你的眼睛里只看得到父王呢。”   任务□□扰的地狱君主愤怒地立刻就想干掉他。   然而不行,因为正确来说他们还并不属于同一时空。   虽然的的确确站在了千年前的不列颠土地上,但他们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还隔了一层,只有亚瑟王许下愿望之后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才能真正固定下来。   现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暂时只是将形象投影过来的他和亚瑟王就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就算她现在出手,她的力量也没办法穿梭回千年之前打在莫德雷德身上,把这只烦人的虫孑按死。   虽然说莫德雷德的攻击也无   法到达她的本体,但他手中持有的武器是魔剑克拉伦特,虽然打不到她但能干扰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发现自己居然拿面前的莫德雷德没办法的恶魔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忍气吞声,连着莫德雷德一起忽悠。   “你难道不希望挽救这个国家吗?”堕天使看起来神色庄严地说,“这里也是你出生的地方,你难道希望这个国家就此没落走向灭亡吗?”   “你在说笑话吗?”莫德雷德看傻子似的看向她,“我要是这么有大局观我还会在这个时候叛乱吗?”   萨麦尔:“……”   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意外的深刻啊,亚瑟王都教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堕天使深吸一口气,“那你父王呢?你难道不希望他回来吗?”   “哈?”   “不要以为有什么能瞒过恶魔的眼睛,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一直深深敬爱他吧?因为自己不被崇敬的人承认所以才如此愤怒吧?难道你不想要重来的机会,不想改变……”   一道凛冽剑光如泼洒而出的水银,携着无边煞气将堕天使的影子绞得粉碎。   “闭嘴!”莫德雷德冰冷地说,周身蓬勃的杀气宛如沸腾的汪洋大海,“我和父王之间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插嘴。”   暴跳如雷的萨麦尔重新出现时,抬头就对上了骑士冷得摄人带着刺骨杀意的眼神。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只是在迷惑父王而已吧,我可没有父王那么好糊弄……说什么能重来一遍,人生这种东西要是能够这么简单就反悔的话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既然都走到这里了,谁要走回头路啊?!”   “……莫德雷德。”   一声悠长的叹息落在辽远的旷野中,手持魔剑的骑士身体一僵,不甘又愤懑,但身体却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垂下了手中的长剑。   “……父王。”   亚瑟王只淡淡出了一声之后就不再看他,视线转向旁边的恶魔。   “这里真的是千年前的不列颠?”   “没错。”恶魔迅速收敛怒火,脸上再次摆出了真诚的表情,肯定颔首道,“受到不列颠祝福的您应该可以自行判断,即便您不相信我,这片土地的灵也绝不会向您说谎,您应该已经向它们确认过了吧?”   “是,这里是卡姆兰之丘,几天前从罗马帝国归来的我和率领反叛势力的莫德雷德在此开战,它们是这样告诉我的。”   亚瑟王的目光逡巡过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最后落向圣城卡美洛的方向,“所以,这里是真的……是圣杯把我们带来这里的吗?”   “圣杯回应了您的愿望。”萨麦尔恭敬地俯首,“不列颠的王啊,您是这场圣杯战争最后的获胜者,圣杯已经带您重回这个时代,您可以在这里重新拿回您的一切。”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   得到这近乎肯定一般的暗示,恶魔俯下的脸庞上,饱满的红唇倏然勾起,明丽的眼眸微眯,   闪过一抹看到猎物即将落入网中后志得意满的红芒。   (没错,就是这样,许愿吧。)   (只要向圣杯许下愿望,他们的契约就算达成,眼前这个光辉明亮的灵魂就是她的……了?)   “父王?!”   莫德雷德愕然的喊声中,一抹比阳光耀眼百倍的剑光在夕阳中绽放      ,鲜血飞溅给这美丽的画面增添了几分艳丽的底色。   萨麦尔眼前的视野天旋地转,晃过长满杂草的土地,曳至地面的华丽衣摆,飞溅在空气中的血珠,最后看到了一个身披羽翼的没有头的身体在原地晃了两晃,轰然倒地。   那是……她?   “既然真的把我送回了千年之前,说明圣杯的大部分力量都用在我身上了吧,这样我就放心了,master那边一定能够轻松多了。”   “……为……什么?”   头颅滚落地上的恶魔沿着寒光凛冽的剑锋,视线不甘地往上攀援,看向那个毫不犹豫斩落圣剑的王者。   “……为什么……要……拒绝圣杯……为什么?!”   亚瑟王在夕阳中逆光而立,修长的身影在地上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手中的圣剑滚落最后一滴血珠,滴在了他脚下草叶叶尖上。   他表情淡然地开口。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圣杯了。”   “……为什么……你没有愿望了吗?!你没有执念了吗?!你放弃挽救你的国家了吗?!!”   “不列颠不需要我挽救,我终于明白了。”   年轻的王手持圣剑站在恶魔的尸骸前,被风拨动的金发像燃烧的金辉。   “我对梅林说过的话没有错,不列颠不会灭亡。在这场战争中倒下的只有亚瑟.潘德拉贡,这场战争唯一结束的只有亚瑟王的统治,而不是不列颠,不是这里的人民。”   “卡美洛消亡了,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类会建立起新的秩序。”   “在千年后,我看到了卡美洛的血脉依旧在新的国家中延续。”   “以逝去的卡美洛为养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会发展出更加辉煌璀璨的文明。如果注定我和卡美洛都会成为人类繁荣昌盛的基石,如果人类的历史需要用卡美洛燃烧的光辉来照亮,那么作为卡美洛的王,我接受这个结局。”   “国王更替,国家更换,王朝更迭,但不列颠是永存的。”.   地狱之门。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卷起地面的焦土,一成不变的昏暗天色下,暗红的法阵徐徐转动,金色的圣杯在阵法中心流转过瑰丽的光。   大阴阳师漫不经心地听着契约那头越来越急迫的催促,手中却不紧不慢持着笔,在地上新添的阵法上写上最后一行符咒。   笔尖拖出最后一道长长墨痕的瞬间,他脑海中的催促骤然中断,随即一声响彻云霄的凄厉惨叫以圣杯为中心爆发,那无形的声浪仿佛具有攻击力一般,附近空间的毒虫被一扫而空,平地激起一圈扩散的烟尘。   “嗯……”   安倍晴明淡定地解除了早有预料设下的隔音结界,周围声音恢复的瞬间,听到耳畔落下“咔嚓”一声轻响。   大阴阳师抬起头,看到几步之外的圣杯光滑的表面上裂开一条长长的裂纹。   “比预料的还有早一点啊,姬君动作真快。”大阴阳师随手扔了笔,从袖中摸出几张符咒,轻笑道,“幸好我这边也提前完成了。”   他将手中的符咒信手往前一抛,重紫色的符咒具有自我意识般自觉地飞往以圣杯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自己贴在半空。   地面上的阵纹亮起淡淡的光辉,和悬在空中的符咒遥相呼应。   下一秒,“咔嚓”一声更加清晰的脆响在空气中响起,地狱黑红的天空下,圣杯猛地炸成了碎片。   周围的光线好像刹那间黯淡下来,最开始供应圣杯运转的血色法则蓦地熄灭,只剩下安倍晴明设下的阵法还在散发着浅浅的光辉。   大阴阳师抬头往天空中看去,只见原先地上的圣杯对应的位置,一个黑漆漆的黑洞正在逐渐成型。   “来了啊。”   “什么?”那边的弘树看不到现场的情况,闻言更加紧张道,“我发现你们那边的灵子密度在快速上升,晴明大人,发生了什么?弥他们怎么样了?”   “没什么,”含着浅浅的笑意,大阴阳师云淡风轻地说,“只不过是姬君把圣杯砸了而已。”   弘树:“!???”   (你管这叫没什么?)   晴明话音方落,天空中忽然雨点般落下几滴黑泥,紧接着,黑洞周围的红光倏然一凝,更多的黑泥宛如洪水倾泻一般砸落下来。   “简直是,宛如世界毁灭一般的光景呢。”   一袭白衣的大阴阳师站在法阵的边缘,遥遥望着不断倾吐黑泥的黑洞。黑漆漆的洞口边缘,一抹金色的光芒忽然一闪而过。两道顶着结界的身影从黑泥里冲了出来,眨眼间穿过阵法在他身旁落地。   安倍晴明早有预料般回首浅笑,“欢迎回来,姬君。”   从结界中走出来的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她旁边的今剑懒洋洋地把从圣杯里扛出来的那株松树随手扔到了地上。   “我回来啦,晴明。” 第144章 地狱之门(二十一)   江守晃唤醒圣杯进入圣杯内部之后就没想过自己还能醒过来。   他竭尽全力地将局面推演到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让他和圣杯的意识融合,然后就可以在所有人之前许下愿望,将圣杯连带地狱之门一起从这个世界放逐出去。   这样就算圣杯之中的魍魉之匣降临也会在地狱之门后,这个世界安全了,会付出的代价只有某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类的彻底消失。   但江守晃认为这是值得的,他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挽回那么多损伤,为什么不值得?应该说太划算了。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想的吗?”      蜷缩在圣杯里任由黑泥侵蚀的过程中,他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如云间青岚徐徐吹拂而过,柔和悠远,在人心间落下一道让人向往的影子,让人不自觉想要回应。   “你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吗?”   江守晃懵懵懂懂地点头,“想的吧。”   “为什么呢,我看看,嗯……这个世界好像对你并不好吧?”   “可是,大小姐喜欢它啊……”江守晃慢吞吞地说,“大小姐喜欢就很好了。”   大小姐喜欢的都是很好的东西,它对我不好一定是因为我还没遇到……啊不对,我遇到大小姐就已经很好了,虽然晚了一点,但没有关系,不是它的错,一定是我走得太慢了……   “嗯,你这样说的话,连我也不能反驳了呢。”   那个声音中多了一抹柔和的笑意,非常温暖,像三月的阳光浅浅洒落在泊泊的流水上。   “不过你现在选择的这个结局就不是姬君喜欢的了哦。”   ……啊?   “所以你还是暂时睡一会儿吧,姬君喜欢的结局当然要她自己握笔来书写啊。”   那个声音轻飘飘落下之后,江守晃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睡意降临,如雨雾般将他包裹起来,就连身体被黑泥侵蚀的痛楚都被这睡意隔开。   迷迷糊糊地,他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好像变成了一株雪松树,和许许多多的同伴一起栽种在一个校园里,组成了一片连绵的松林。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落,压在他们的松枝上。因为是棵树,他倒并不觉得冷,只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对,作为一棵树他好像也并不需要干什么。   当树倒是比当人类简单多了,栽种他们的人对他们也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就好。   于是江守晃牌松树乖乖待在原地,任由思绪越飘越远。他总觉得现在不太对,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没做,但又想不起来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   天空中雪越下越大,将不少松枝都压弯了腰,松林里不时响起雪球滚落的扑簌声。   等江守晃察觉自己身上的雪也多得过分时,也学着周围的树弯下树枝再抬起来抖一抖把身上的雪拍掉。只不过第一次当树,他业务不熟练,第一下就被自己的枝条反手把自己给抽   了。   江守晃:“……”   还好他是棵树不怕疼。   “那颗雪松好像有点蠢。”   远远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江守晃:“……”   他有点委屈,但因为这个声音对他来说有种熟悉的亲切感,让他不敢反驳。   “好了,就是它了,带走吧。”   江守晃:“?”      等等,什么意思?这是要把他砍走当木头吗?   虽然树都是会被砍的,但是他觉得他其实还可以再生长一段时间?   但是已经有人提着刀走上来了,那人周身锋锐的刀芒让他作为一棵树好像都被刺到了,再加上他对那个声音没来由的顺从,最终江守晃乖乖的没有反抗,只是心底还是有些遗憾。   作为一棵树的人生这么短就要宣告终结了。   真可惜,他还没有遇到大小姐呢,如果能再见一面的话……   ……   …………   ………………等等!   江守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背对自己站立的娇小人影,不敢置信地声音都结巴了一下,“大,大小姐?!”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   银色长发的娇小人影应声回头,扫了他一眼,“一边待着,现在没空管你。”   “哦。”   大小姐在他梦里也是这么霸气。   江守晃听话地缩到了一边。   空气沉寂了两秒,面前那个人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头朝他看过来。   江守晃:“?”   他茫然地看着对方朝她招了下手,立刻乖巧地走上前。   “大小……姐?”   清淡的香气迎面而来,他被轻轻抱了一下。   小女孩轻柔的声音落在耳畔。   “好啦,你要的抱抱,不要哭了。”   “!”   “诶?不是说了不要哭了吗?”   .   江守晃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回过神的时候因为感觉嚎啕大哭的自己太过丢人已经自觉重新蜷缩回角落里去了……到目前为止,他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   只是做梦也很好了。   小胖子默默地想着,这样就够了,他已经很高兴了。   他重新把自己团在墙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等着最后的时刻降临。   只不过看着看着,他终于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就算是梦境,他的想象力是不是过于丰富了点?   “大小姐这是什么啊?”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宛若末日的景象,黑红色的天幕破了一个大洞,从洞口不断倾泻下瀑布一般的黑泥。黑色的潮水掀起巨浪,一波一波地往四周围翻涌,如果不是地上散发着浅浅光辉的法阵还在运转,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早就被黑泥淹没了。   江守晃看着这天倾地陷的景象,居然也不是很害怕,   只是有些纳闷。他家大小姐看着这个景象时心情不太好,但还是亲切地回答了他,“这是圣杯。”   江守晃:“???”   看着不断咆哮的黑泥,江守晃陷入呆滞——它是圣杯,那我是什么?   等等,圣杯里面好像的确都是这样的黑泥……   难道他真的从圣杯内部出来了?!   “没错哦。”有人笑着说,“当一棵树的感觉怎么样?”   那个声线宛若夜色中徐徐拨动的琴弦,清朗动听,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感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的江守晃茫然抬头,终于发现在场的除了大小姐外还有两个陌生人。方才开口的声音的主人一袭白色狩衣,手中执着一把乌木蝙蝠扇,气质皎洁清雅如月华,自带一段公卿贵族特有的典雅气场,宛如古画中走下来的月下寻梅的贵公子,让人见之忘俗。   江守晃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乖乖回答道,“感觉还行,就是有点不熟练。”   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把那人逗笑了,他手中的蝙蝠扇一抬覆在唇边,狭长的眉眼微弯,自然地流露出一种狐狸般的狡黠。   “我的后代里面还要这么有意思的孩子啊,居然让我有点想起博雅了……”   江守晃:“?”   站在最前面的银发小女孩回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晴明,他已经够傻了,不要再逗他了。”   江守晃:“?!”   ……等等?!   阴阳师,他的后代,博雅,晴明……   这些加在一起——   ……那踏马还能是谁啊?!   祖宗啊啊啊啊!!!!!   他果然其实还是在做梦吧???!!!   “嗯嗯,不用这么激动。”   一袭白衣的大阴阳师笑眯眯地收起蝙蝠扇,宽慰自己的后代道,“毕竟我也不是专门来看你的。”   “……”江守晃乖巧.jpg状点头,“……哦,好的。”   .   游戏外。   “所以,有人能够讲解一下剧情进展到哪里了吗?”有人卑微地问。   不能不卑微,毕竟现在里面正忙的一个一个全是大佬。柯南去处理其他事情了,没时间给他们讲解。而因为战线深入地狱之门后,弘树也没办法再将画面传递过来,导致现在游戏外的众人只能零星听到一点声音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   “姬君已经带着江守从圣杯内部回来了哦。”   淡雅含笑的声音从游戏类传来,没想到安倍晴明大佬会亲自搭理他们的众人顿时受宠若惊。   “魍魉之匣毕竟不是真的圣杯,不可能被真正毁掉。刚刚姬君已经在圣杯内部给了它重创,只要等它本体真正出现就可以开始着手封印了。”   说话间,游戏内掉出的黑泥的洞口已经停了下来,红光的范围也开始渐渐缩小。   被地上的阵法圈在一定范围内的黑泥像是海水蒸发一样越来   越少,黑泥的范围慢慢回缩,最后凝聚成了一个通体漆黑看不清面孔的影子。   “为什么……”   “嗯     ,看起来这就是魍魉之匣的本体了。”   打量着那个黑影,安倍晴明以一种研究的态度浅笑道,“看起来还留有自我意识呢。”   “为什么……”   “为什么……”   像是无限循环的复读机,那个黑影不断地重复,如同不断跳出报错信息的程序,无论检测多少遍结果都有问题却怎么样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我收集了大量人类的资料作为样本,没有人能够在那个时候拒绝圣杯,失败的概率是零。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你是把一群多没出息的人拿去当成了人类群体的范本?”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淡淡地说,然后抬起了手。   “你一点都不了解人类,这个世界也不欢迎你的降临……”   骤风平地而起,将众人的衣摆吹得猎猎飞扬,白色的浪花冲天。   “……回归虚空去吧,我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缚道之九十九——二番卍禁。”   “——初曲止绷。”   白色的浪潮坍塌,从四面八方将黑影团团包裹,在黑影的尖啸挣扎中强势地一层一层落下。   “——贰曲百连闩。”   漆黑的光刃从天而降,如密密麻麻的流星雨,毫不留情地刺入白色的巨茧,激起一声惨烈的尖叫。   空间都被影响般的不断震颤中,泽田弥双手合十,微微垂下了眼眸。   “——终曲卍禁太封!”   印着卍字的山峦般的巨石从天而降。   像是星辰从天空坠落,承接了这份冲击的大地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痕,沙瀑般的烟尘被冲击波掀得四散纷飞。   尖叫声戛然而止。   ……   “结,结束了?”   被刚才一波冲击掀飞的江守晃从地上爬起来茫然道,话音刚落,大地忽然猛地一颤,一道不断攀升的影子落下,路过他所在之处迅速往前蔓延。   江守晃愕然地回头,只见到他们身后的地狱之门外,一层一层高到宛若城墙的白色的门扉拔地而起。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见稳稳立于土地上的地狱之门忽然抖了抖。像是要将自己的根脉从泥土中□□的巨树般,这扇仿佛有了自我意识的大门刚刚从地上“站”起来,一道清光洒落,地狱之门身体僵硬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才知道要跑是不是太晚了点?”   安倍晴明轻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江守晃刚准备回头看就见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江守晃:“!”   是你!那个在圣杯里面拿刀把我砍了的家伙!   脑海中作为树的残留记忆让他下意识身体一僵,他身后的人已经抬起手一手搭上了他的肩。   下一秒,他只感觉耳边一道风声掠过,   短暂的晕眩感一晃而过,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位置。   不只是他,他身后的人,还有他家大小姐以及他家祖宗眨眼间全都来到了地狱之门外,那扇拔地而起的城墙背后。   泽田弥的吟唱声这才响起。   “军相八寸,断无退却之理,青之闩,白之闩,黑之闩,红之闩……”   深蓝的瓦檐飞快在白色城门上蔓延,直接天际的城门眨眼间成型。   悬在半空中的银发小女孩轻哼了一声,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胸前一靠,“才不会让你逃走呢。”   蓝色的光圈和绿色的光点纷纷在地狱之门左右两侧亮起,两面不同的城门徐徐在空气中浮现。   “龙尾的城门,虎咬的城门,龟铠的城门,凤翼的城门……”   天空中完全黑了下来,明亮的火焰从黑暗中跳跃而出,一路向两侧烈烈燃烧。朱红色的灵力在火焰下蔓延,宛若伸出的伞翼,似慢实快地随着火光一起咬合成一面遮天蔽日的巨伞。   江守晃已经看呆了,不远处的大阴阳师衣袂在半空中翻飞,遥遥眺望着这个景象悠然浅笑道,“真是大场面呢……”   泽田弥最后并在面前一划,给这片空间上了最后一道枷锁,城门所及之处彻底封闭。   “……四兽塞门。就是现在,亚瑟,解放宝具!”   像是回应她的呼唤,话音方落,远方天际亮起灼灼光芒。   金色的洪流奔涌而来,宛如长夜尽头初生的朝阳于天际浮现,迸发出的耀眼光辉足以撕裂一切黑暗。   “——此为,拯救世界之战!”   英灵的声音宛若点亮万物的晨曦,连万古长夜都能烧蚀殆尽,“……ex——calibur!” 第145章 地狱之门(二十二)   金色的洪流宛若一场倾天覆地的星河倒转,从天地的尽头奔涌而来,迸发着足以平息一切的光辉。   和阳光一样温柔的光芒洒落在大地上,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中的黑暗。   一个哆哆嗦嗦地躲在屋子里紧闭双眼等死的少女感觉到了一缕落在自己身上的温暖,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了穿过紧闭的窗缝照进来的光。   那些不断在外面街道上嘶吼的虫声似乎也渐渐平息,她愣了愣,慢慢从床上爬下来,小心地走到窗边试探着推开窗朝外面看去。   金色洪流在天空中奔涌而过,落下一缕余晖在她清透的蓝眼睛里。   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眸,看着这一期一会的奇迹划过天空,朝着黑暗的尽头飞翔而去。   太阳升起来了。   外面街道上的怪物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越来越多活下来的人小心地推开了窗子往外看,还有不少被虫群堵在外面的人发现危险消失后试探性地跑上了街道准备回去和家人团聚。   雾气还没有重新起来,但伦敦这座城市好像开始渐渐活过来了。   少女趴在窗边新奇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身后的房门发出一声巨响,有人撞开门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缇娜!太好了,你也没事……”   “爸爸!”   少女惊喜地回过头,随即兴奋地拉着他分享自己刚刚看到的奇迹。   “我看到了龙!”   她双眼发亮地说,视线掠过自己父亲为之自豪的代表血统的红发,她想到了自己孩童时听过的故事。   “是亚瑟王殿下,对吗?是王保护了我们!我看到的龙是不是他?”   老贝克愣了愣,看着女儿兴奋的脸不期然想起了几天之前,被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带来店里买面包的那个金发俊美的男人。   缓缓走上前摸了摸女儿和他一样的红色长发,老贝克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头一次附和了女儿天马行空的臆想。   “没错,一定是王。是王保护了我们,不列颠的永恒之王会永远守护着不列颠,守护他的子民。”   .   卡姆兰之丘。   亚瑟王站在夕阳中看着堕天使的羽翼渐渐消散。   “为什么……”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脚下响起,“我是英格兰的王……”   “……我教导我的子民正确的信仰,我约束他们做对的事……”   亚瑟王垂下眸,底下那个正在消散的头颅眼神已经不再属于地狱君主萨麦尔,而是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金发王者身上,像疑惑,又像不甘地质询。   “……我竭尽全力地保护他们,教导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我做错了吗?”   亚瑟王沉默了片刻,在那双执着看向他的红瞳中,他缓缓开口,“你的功绩如何是只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才有资格评说的,同为这片土地的王,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妄议你的统治的资   格。”   “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可以公正地告诉你,在你担任英格兰女王期间,你的确曾经保护了这个国家,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是这样吗……我是可以被肯定的吗?”   金色的光点如微弱的萤火在玛丽一世的长发间浮起,担负着死后污名的女王缓缓闭上了眼睛,从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水。   “人类是不断变化且多种多样的,”亚瑟王轻声说,“愿意正视你的人一直存在,向历史中的污蔑之论提出反驳的人也从未放弃。”   “你的功绩被篆刻在历史中,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改变,所以向前看看吧,玛丽一世。已经成为英灵的你,要如何继续书写你的人生。”   “……谢谢您的教诲……亚瑟……吾王。”   玛丽一世的身体渐渐消散,声音中却多了一丝释然,“我也是苏格兰的女王……曾经也是听着您的传说长大的啊……永恒之王……殿下……”   金发王者略微一怔,一阵风从眼前吹过,从者的身躯化为了灰烬。   血色的残阳洒落大地,西边的落日洒下最后一抹余晖,坠入了山丘尽头。   “……你要走了吧父王。”   一片静谧中,手持魔剑的骑士忽然开口,他略略侧过头去,薄唇抿得笔直,“然后呢,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   “对现在的你我没什么好说的,莫德雷德。”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骑士头盔下的眼眸一暗,口中却装得不在意地嘀咕,“切……我就知道……”   他那个连敌人都能够理解温柔以待的父王,唯独不会给他一丝半点的光辉,这一点他早就……   “但如果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的话,也许能够有其他改变吧……”   “!”   莫德雷德猛地抬头,“……父王?”   金发王者却已经转过身,周身的景象飞速后退,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从容迈入时间的洪流中。   “到此为止吧莫德雷德……对了,虽然不太可能,但既然你以后也会成为英灵的话,如果遇到了我的master就帮我代为照顾一下吧。”   “???难得的告别为什么你还在说你的master啊父王?!而且你的master长什么样子你好歹给我形容一下啊?!”   .   游戏世界。   乌云已经被彻底驱散,浅色的阳光洒遍大地,整个世界都沐浴在了劫后余生的欢欣与温暖中。   泽田纲吉一手护着身后的几个孩子,注视着面前巨大的毒虫在阳光下缓缓消散,终于松了口气。   “……弥他们成功了。”   他头上的死气之炎熄灭,瞬间堆积的战斗的疲惫让他身体猛地晃了晃,然后被身后的孩子们担心地一把扶住。   “好了,危机已经过去了。”棕发少年低头站稳,朝孩子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快回家吧。”   孩子们睁着大大的眼睛看   向他,又互相对视几眼,看着街上的怪物一个接一个消失,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得救了。   安静片刻后,孩子们集体扑到了救了他们的大哥哥身上“哇”地大哭起来。   泽田纲吉:“诶?诶!”   ……   手忙脚乱地将几个孩子哄好送回后,泽田纲吉立刻往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方向赶。   远远地他就看到教堂高高的塔尖伫立在蔚蓝的天空下,穿过几条街道跑到近前,他这才发现偌大的教堂还完好的部分只剩下这一座塔楼了,其余部分全成了焦黑的废墟。   这栋有数百年历史的著名建筑此时品相之凄惨,让泽田纲吉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心虚感。   好在“会不会有人找他们索赔啊啊啊”的纠结刚冒出来他就想起来这里是游戏世界,这种程度的破坏他的外挂弟弟一秒就能够修好。心中松了口气的少年抬头朝教堂方向张望,终于看到他妹妹正慢吞吞的从一地废墟残骸间走了出来。   “弥酱!”   泽田纲吉立刻冲过去,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自家妹妹基本完好无损,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她是一个人出来的。   “额,弥酱,其他人呢?”   “江守通过其他渠道先走啦,他说把那边的事处理好就会和我联系。”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微微垂下眼睫,“至于晴明……”   .   十几分钟前,地狱和表世界的交界处。   金色的星河倒卷将地狱之门和其后的圣杯全部淹没了进去,入侵世界的污秽也被冲刷干净。   感觉到地狱之门和圣杯的灵光彻底消失,泽田弥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晴——晴明?!”   “咳咳咳……”   一袭白色狩衣的大阴阳脱力般往后一倾,抬手扶住了身旁一根断裂的廊柱支撑起身体。他随手拭过唇边溢出的血迹,面上却依旧带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终于结束了呢,姬君。嗯?怎么了,我没事哦。”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啊?!   泽田弥急急忙忙扑到他身边,伸手想扶他又不敢动。自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虚弱的样子,小萝莉眼睛都急红了。   “怎么回事啊晴明,怎么会……”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怔住,浅色的眼眸蓦地睁大。望着面前人俊美苍白的面容,她听到了自己茫然的声音。   “……晴明,你是不是把我的代价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一次性解封了这么多力量,按理说她早该感觉到身体不适了,然而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预兆。原本以为它是堆积到一起准备给自己一个狠的,没想到……   靠在廊柱上的大阴阳勾唇轻轻笑了笑,朝那个无措的孩子徐徐伸出手。   他乌墨一般的长发顺着脸侧滑下来,衬着苍白的脸色,像白雪上洒落一点墨痕,但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却并未因此有半点损伤,墨色的眼瞳明亮如夜空中的   星辰。   “我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在敷衍姬君哦。”   大阴阳师温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发心上,轻轻揉了揉,“我的确是夜观星象时发现了一点端倪,卜卦发现我最近最好死一次。”   “除了姬君遇到了麻烦,我实在想不出这个卦象能有其他解释了,所以我就过来了,现在看来我来得正好。”   小萝莉眼角一涩,抓住了顺着眼前垂落的长长袖摆,把脸埋在了他的腰间。      轻柔如山间岚风的声音柔和地落下。   “不用担心,姬君,只是灵基破损回到英灵座而已。圣杯离开之后,我本来就要走了,这是早已谱好的告别,不用为此感到悲伤。真正的安倍晴明还在平安京,晚上入梦你就能再次看到我了……” 第146章 终末(上):与你的约定   “就是这样。”   银发小女孩低落地说。   “这样啊, 晴明先生离开了啊。”   泽田纲吉挠了挠脸颊, 看着妹妹的表情,紧张地安慰道, “那个,就像晴明先生说的那样,他只是回了英灵座而已。而且晴明大人不是还在平安京吗, 弥酱只要想见很快就能见到他吧?”   “晴明也是这么说的……”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打起来几分精神, 但表情还是有点怏怏的,“我把今剑暂时送回去啦,这次见面感觉他现在情况好一些了呢, 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把他拿回来的。”   “是吗,那就好。”   “嗯……其他人呢?”   掠过这个话题,泽田弥左右看了看开始寻找其他小伙伴的身影。她刚将目光转过街道,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长街尽头走来, 宛如一抹明亮的晨曦照亮视野。   “master。”   金发骑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露出微微松了口气的表情,“您看起来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亚瑟。”   泽田弥“哒哒哒”地跑了过去一个飞扑,被英灵从容接住后将小脸埋进他怀里,闷闷地说, “晴明走啦。”   “是这样吗,原来如此,和晴明阁下说的一样呢。”   “嗯?”泽田弥迷惑地抬头。   “之前我和晴明阁下单独交流的时候提过这件事。”亚瑟王像是对此早有预料, 神色十分平和,“master你要封印地狱之门的代价,我那时候找他询问能否转移到我身上,但晴明阁下听完之后只是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他有办法处理。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这样啊。”   “不必如此,master,对我们来说这只是暂时退场而已。”   金发骑士单膝跪下,一手搭在小萝莉肩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我们在此结下的缘分不会消失,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小萝莉闷闷地点头,然后忽然想起来这场圣杯战争已经打完了,亚瑟是不是也要走了?   咦,不对呀,亚瑟来参加圣杯战争是为了抢夺圣杯的,可是现在圣杯战争结束了,圣杯呢?   “……”   泽田萝莉的眼神顿时飘忽了起来。   “亚瑟……”   “嗯?”   小萝莉心虚地低头戳手指,“刚刚圣杯的意识出现啦,特别讨厌!”   “?”   “我一时生气……真的只是一时生气哦,就……手一滑把它砸掉了→_→。”   “……”   金发骑士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但看着面前心虚地低头不敢看他的小master,他唇边的笑容刚刚弯起又被刻意压了下去。英灵干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叹息道,“那怎么办呢master,没有圣杯我就没办法许愿了啊。”   泽田弥:“……”   泽田弥有点方。   是的呀,明明是为了圣杯才响应她的召唤的,现在亚瑟这么卖力地打赢了这场圣杯战争,却没有圣杯给他了……怎么想都好像在诈骗哦。   “那……我陪一个给你?”方方的小萝莉小心提议道。   糟糕,圣杯要怎么做啊?把江守背后那个组织的BOSS抓出来揍一顿,让他重新弄个圣杯出来还来得及吗?   “噗……”亚瑟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小女孩懵逼的目光中,他一手扶着她的肩垂首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眉眼舒展,神色温柔,“刚刚是开玩笑的master,我已经不需要圣杯了。”   泽田弥:“???”   “早在我从萨麦尔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您拯救了。”   英灵的声音宛如清透的泉水,干净又明亮。像是终于从冗长梦境中醒来,卸下了肩上的枷锁,他的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亚瑟潘德拉贡,这是我的名字。”   看着面前面露不解的小女孩,他的神色不再有任何迷茫,眼眸明亮坚定如天空中永恒不变的星辰。   “不是作为祈求圣杯的英灵,也不是作为不列颠的国王,仅仅只是亚瑟,作为你的骑士和英雄。”   “只要是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再次呼唤我的名字吧。”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回应你,master。”   .   白教堂。   望着徐徐洒落的阳光和街道上幸存的正在互相拥抱欢呼的人们,泽田弘树  长长吐出口气。   赢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他慢慢闭上眼睛,脱力一般将身体扔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为了帮助泽田纲吉救助生活在伦敦的人类,他一直维持着最高的运算量,一边监控全场一边随时修改数据提供支援还要时刻关注泽田弥那边的情况,就算是AI都生出了一丝疲惫。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者是他们,他们成功抵达了没有牺牲任何人的,最完美的结局。   少年闭着眼睛唇边勾起了一抹不自觉的笑,一边感觉好像有什么飘忽不定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实处。   太好了……他之前的那场任性终于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直到此刻,他这才生出了一点微小的希望,他终于感觉自己还能有拥有未来的资格了。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身上。靠在椅背上的少年忽然感觉到一阵灵子波动,轻轻睁开眼睛。   “爱丽丝。”   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端详了他片刻,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弘树看起来终于放弃那个决定了呢。”   “是……我,我想试一试……”   面对完全了解他曾经的打算的从者,少年有些郝然地低下头,艰难却坚定地一字一句吐出了自己的心声。   “纲吉哥说他一定会保护我,所以,我想要再相信一次……”   想要相信人性中的光辉,相信他的亲友付出的感情,他的哥哥和小妹那么执着地朝他伸出的手,他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我已经放弃了,那个游戏结束后就自我销毁的决定。”少年终于释然一笑,“之前……抱歉了,爱丽丝。”   小女孩模样的从者却认真摇了摇头,回以他欣慰的笑容。   “没关系哦,看到弘树有了和爱丽丝不同的命运,爱丽丝很高兴。”   “嗯?”   “爱丽丝,是我上一个master的名字。”她轻声道,“她和弘树一样,在现实世界已经死掉了,只是生活在电子世界的幽灵。”   “爱丽丝被独自抛弃在了过去的时间里,爱丽丝的故事很绝望,但是弘树不一样,弘树还有希望,对吧?”   “……对。”   银色长发,相貌完全复制了上一个master的英灵睁着大眼睛看向他,“弘树的愿望实现了吗?”   “实现了哦,”弘树肯定地点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她,“爱丽丝呢?”   “太好了,爱丽丝的愿望也实现了哦。”   在泽田弥的梦境中,再次见面,即便她变成了怪物的样子她依然能够认出她来的时候,她的愿望就实现了。   “所以爱丽丝可以回到英灵座去了。”   “不继续留下了吗?”   “不了,因为我想最后为弘树做一件事。”小小的孩子模样的英灵伸出手,“我的灵基转移给弘树吧。”   “诶?”   “弘树有了我的灵基,只要出去之后和弥签订契约,就可以借助她的力量在现实世界出现了。这样,弘树就可以真正和家人在一起了。”   银色长发的英灵歪了歪头,看着他笑了,“我的真名是童谣,是孩子们的英雄哦。弘树也还只是小孩子,就安心地接受英雄的馈赠吧。”   金色的光点从英灵身上逸散开来,泽田弘树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一股暖融融的力量从交握的指尖传递过来。面前英灵的身影逐渐模糊,她笼罩在光芒中的脸却一直是在微笑的。   “真开心呢,这一次召唤,遇到弘树也是,和弥交上朋友也是。虽然这一路的旅程非常惊险,但大家都得到了救赎呢,这才是爱丽丝喜欢的,最好的结局啊。”   小女孩轻灵欢欣的声音散落在空气中,像一颗颗熠熠发光的美丽星子。   弘树怔怔地坐在原地,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手背上正在消失的令咒残影。   童谣……   ……   “弘树?回神了。”   “!”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一只手忽然伸到他眼前挥了挥。弘树猛地闭阖了一下眼睛,身体往后一退,这才反应过来,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柯南?”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离别里,难得有点转不过来,视线愣愣地跟着黑发少年,看着他回到桌前一副体力耗尽的样子把自己扔到靠背椅里。   “你去干什么了?”他下意识问,随即终于回过神,慢了半拍激动道,“对了,柯南,我们成功了!”   “啊,我刚刚看到了。”   靠在椅背上的柯南揉了揉眉心,眉眼间却足以看出欣悦的神情,“我那边也成功了……虽然最大的鱼没抓到,但也算预料之中,其他的信息也足够了。”   泽田弘树:“?”   “对了,这个世界是不是要跟外面分隔了?时间已经不同步了,我们该离开了吧?”   “时间不同步?啊,对,那是因为……等等,”弘树迅速把差点被岔开的注意力拉回来,纳闷道,“从晴明阁下出现开始你就消失了,你去干什么了,还让我特意多开一条隐蔽线路让你和外面人联系。”   “有晴明阁下在后面的布局就不需要我了啊。”柯南放下手看过来,理所当然道,“而且一直到决战发起之前,有些人还没浮出来,我猜他们很有可能会在这边决战爆发的最关键时刻动手,所以就去做了点准备。”   弘树:“……”   也就是说把这边的局面丢给我之后,你就去找外面那群家伙玩了?难怪后半程青王阁下全程都没开过口,原来他压根就不在啊?!   弘树也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居然真的说不管就不管了,你们可真有信心。”   柯南淡定地说,“有晴明阁下在我们还担心什么?”   是什么给了他们放手去浪的自信?   当然是那个平安京第一黑幕安倍晴明啊!   “……”   泽田弘树无话可说。   “所以呢,外面发生了什么?”   柯南:“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全员HE结局达成! 第147章 终末(下):幕后之人   游戏外一个小时以前。   泽田萝莉还在圣杯内部和黑泥玩耍的时候,外界的时间正是夜里凌晨三点,逢魔之时刚刚开启。   被关进游戏的孩子们入住的医院灯火通明,因为高层病房里需要有人照看,直到这个时间医院内依旧有人在值班。   白炽灯的灯光透过玻璃门铺出来,照亮了门口的空间。门前花坛中的花树正值花期,被夜风一吹摇落满地落红。   木质的车轮缓缓碾过几片粉白的花瓣,一辆的古朴牛车自黑暗中浮现出来。拉车的黑牛慢吞吞往前踏了几步,停在了玻璃门外。   ,   两个带着鬼物面具的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行人身着狩衣,腰间挎剑,仿佛从古老的时光中走出,与现代的大楼和街道格格不入,出现得无声无息。   玻璃门后深夜值班的医院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支着沉重的脑袋双目无神盯着电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下楼走过来说了几句话,两人全程都没有察觉到一门之隔外的人的存在。   为首的人影对此没有表现出半点意外,他挑眉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高楼,背对着常人看到的复杂瑰丽的结界,摆了摆手,身后的随从立即跟了上来。   一行人推开医院的玻璃门,毫不遮掩,大摇大摆地朝里面走,大厅里察觉到动静的前台和值班医生震惊地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你们……”   下一秒,为首的人影骤然警觉。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就是有种无法言说的微妙直觉,他们刚刚跨过了某一条界线的直觉。   完全验证了他的直觉地,十多步外的前台和医生话未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与此同时,医里细微的人声,从头顶匆匆走过的脚步,甚至玻璃门外隐隐约约的风声和虫鸣同一时间消失。   整个空间忽然安静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完全分隔出了人世一般,眼前医院空旷到不剩一个人,只有顶上的白炽灯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在墙角投下晦暗的灯影。   这个突兀的转变让带着恶鬼面具的人明显慌乱起来,打头的人影却在意外了片刻后就恢复了惯常的神情,甚至眼眸亮起,神色的瞳仁中划过一抹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要继续故弄玄虚了。”他的视线锁定了一个方向,高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土御门元夜!”   柜台后的黑暗中响起一丝叹息,一个身着狩衣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土御门的当代家主望着来人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灯光下的面容,语气复杂地浅叹,“没有想到真的是你,源赖期阁下……还是说我现在应该称呼你的代号了?”   “我现在的名字叫做茨木童子。”   身躯高大的男人毫不掩饰地大笑道。他们刻意用阴阳术规避了外面土御   门家设下的结界,就是想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发动奇袭,而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对方早有准备,自己已经落入陷阱。然而自称茨木童子的男人却对此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泰然自若地将目光巡视一圈大厅,兴致勃勃开口道,“以前你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土御门元和身后,表现得平平无奇,我们根本没有关注过你。现在看来你是故意藏拙,我们居然都小看你了。”   “那时候土御门的家主是兄长,耀眼的人只有他一个就行了。”土御门元夜平静地默认。   “呵,土御门……”茨木童子神色嘲讽的一笑,随即掠过这一茬,继续饶有兴致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   “你用来规避医院外结界的镜子法术原本就是平安京时一个大妖怪交给晴明大人,被我家祖先记录后才在阴阳师间流传下来。”元夜淡淡地说,“有人在郊外看到了你的牛车,我去那个地点查探了一下,虽然你已经扫除了痕迹,但我比你更熟悉这个术,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原来如此,土御门啊……”同样的话,这一次却带了些许感叹,茨木童子赞叹道,“比底蕴,我们果然都不如你。”   “回答这么多问题,现在该我问了吧……既然你加入了那个组织,和你一起叛出源氏的那个人也同样在那里了?”   “没错!”茨木童子爽快地有问必答,“兄长的代号是酒吞童子,大江山之主!我认为很合适,也只有这个代号才配得上他。”   “呼……”   土御门的视线在他腰间那把长刀上停了一下,长长叹出口气,眉眼间多了一丝悠远的叹息,“源氏的后人离开家族后居然会以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为名,这算是宿命吗?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茨木童子冷笑一声,“如果不是那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们不认同兄长的想法,我们怎么会叛离源氏。都是些愚蠢的庸才,终有一天我们会证明,兄长的话才是最正确的!”   “行了,叙旧的废话已经说完了……”   语气蓦地一转,茨木童子单手按上腰间剑柄。像是野兽从冬眠中苏醒,他的眼瞳中流过残忍嗜血的光,一脸跃跃欲试地盯着面前的人。   “如果不是兄长交代了这次任务不容有失,我根本不想用镜子法术这种拖拖拉拉的办法。现在正好,土御门元夜,把你的帮手都叫出来让我称量一下你们的斤两吧,难得地对手是你,可要让我尽兴才行啊!”   土御门当代家主沉默了片刻,赞同地点头。   “你说得没错,的确不容有失。殿下还在这里,为了她的安全,无论用上什么手段都是必要的。”   “……”   茨木童子的眉头缓缓皱起,看着对面的人镇定的表情,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他狐疑的视线下,土御门元夜礼貌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恭敬开口道,“斋宫殿下,麻烦您了。”   “!”   话音方落,清净的神明的气息自黑暗尽头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有日轮在这个空间中升起,温暖的阳光充斥   了整个大厅,清雅的女声如日光洒落。   “此为吾国,神之国,水源丰沛,收获丰饶的中津国……”   阳光的热度像是要将人融化,茨木童子终于神色大变,一手挡住脸颊厉声喊道,“伊势斋宫!你疯了吗,居然将三神器带出神宫?!”   清雅的女声并不回答,只继续催动神器,天照大神清净的神力覆盖封锁了整个空间。   ……   ……   ……   “就是这样。”柯南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拿着咖啡匙在杯子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着继续道,“虽然请到了伊势神宫的斋宫殿下出手,但最终茨木童子还是跑掉了。”   “……这么大的阵仗都被他跑掉了吗?”   “没办法,他手里的刀是膝丸。”   弘树一怔,“源氏重宝,那把源赖光曾经用过的刀?”   “对,”柯南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说,“据说茨木童子还有他的那位兄长是百年一出的天才,并称源氏双子。源氏曾经十分看重他们,将膝丸也交给了他们使用,所以他们叛逃的时候顺手把那把刀也顺走了。”   “……”   听起来真是太惨了。   弘树开始调附近的监控,虽然外面的都被结界挡住了,但医院内部的监控系统还是可以使用的。望着监控中的战斗画面,他越看越觉得可惜。   “难得连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都请出来了,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对了柯南,伊势斋宫阁下是土御门先生请来的吧,他怎么说动她把三神器带出神宫的?”   “……关于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嗯?”   “土御门先生说,他原本没想过要找神宫的人,是斋宫阁下自己带着八咫镜找上门的。”   “???”   就算是生活在电子世界的ai也知道伊势神宫的斋宫是什么的身份,三神器又代表着什么……这已经不是天降馅饼,完全是从天上掉了把神器下来。   弘树茫然地朝柯南看去,就见黑发少年已经停下了搅拌咖啡的动作,难得地露出一点不解的表情。   “斋宫阁下说,她是去保护弥的。”   .   某条黑暗的巷道。   才从八咫镜的结界中逃出来的人扶着脏兮兮的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就算手持膝丸,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保住性命逃脱,他的胸口多出一条长长的刀伤,八咫镜留下的诅咒正在不断侵蚀他的生命,浑身血液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的生机一并烧干。   “……可恶!”   伴着低低的喘息,男人猛地砸了一下墙壁。   如果不是伊势神宫的斋宫,他绝对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甚至不但自己出手还把三神器都请了出来,这种事除非是土御门元夜把整个土御门家卖给了伊势神宫,否则压根没有任   何道理。   胸前的伤口再次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茨木童子扶着墙暗自咬牙,死死盯着脚下的黑暗,目光残忍而暴虐。   土御门,伊势神宫……这笔账他会记住的!   “哟,真狼狈啊,茨木童子。”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咬牙切齿地撕扯着土御门这个名字,一个土御门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男人猛地一惊,随后才认出那熟悉的关西腔。抬头看向那人,他目光带了些厌恶和蔑视,心底却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人的确姓土御门,但和他一样,他也是加入了组织的土御门家的叛徒。   “……白藏主。”   他低低喘了口气,不耐烦道,“你怎么在这里?”   城市的灯光从那人身后扫进来,照亮了衣领旁的一点金色的碎发。对方耸了耸肩,看着他身受重伤也没有半点表示,反而语气轻松道,“酒吞留了一手,担心意外,让我来接应你。”   “兄长大人?”   听到那个名字后茨木眉心一松,似乎对那人有种发自内心的信赖,“原来如此,兄长注意到伊势神宫的动向了吗?可他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只是猜测而已,你不是向来不耐烦听这个吗?所以才安排了我过来啊喵。”金发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朝他走来,看热闹一般嘲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中招了,还伤得这么惨,这件事我可以回去嘲笑你一年啊茨木君。”   “闭嘴!”   茨木童子恼羞成怒,“如果不是伊势斋宫那个疯子把三神器都带来了我怎么可……”   “噗呲。”   刀剑贯穿血肉的声音宛如一声不和谐的音符,飞溅而起的灼热鲜血打断了茨木的话。   他怔怔地低下头,只看到一把长刀从自己胸膛正中穿过,抵在胸前的刀锷在月光下流转过一抹光华璀璨的金色。   “髯切……”   “你认出来了啊喵,不愧是曾经的源氏呢,对你来说应该非常熟悉吧。这把刀曾经斩下了茨木童子的手臂,但没能真的杀了他也是个遗憾呢,不过现在补上也不迟?顺便一说,你居然这么顺利就被我背刺了,真让人意外,这件事我可以嘲笑两年。”   持刀的人笑眯眯地说,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揣在他身上,猛地将长刀抽出来。   茨木童子踉跄两步,瘫软在了巷道墙角。白藏主捅刀的瞬间将一枚符咒也打入了他体内,他重伤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只能无力地任由生命迅速流逝。   不甘又绝望地盯着同僚逆光而立的身影,茨木愤恨地咬牙,眼眸中几乎要沁出血来,“……为什么?”   懒洋洋收刀回鞘,那人走到他身边,弯腰取下了他身上的膝丸,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本来就是来杀你的啊,蠢货。”   “!!!你是……土御门家的……卧……”   没能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倒在地上的男人失去了声息。   “回答错误喵,我可不是   土御门家的卧底,这种蠢事完全没有兴趣去做呢。”   白藏主轻快地打了个响指,脚下的尸体“嘭”地燃烧起来。他拎着髯切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果然,没过多久,一根血红色因果之线破空而来,眼看就要黏在他身上,少年看准时机提起长刀猛地向下一挥。   髯切的刀刃碰上血线的瞬间,原本无法被任何东西斩断的因果之线僵了僵,轻飘飘散落在空气里。   “搞定。”   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脚下还在燃烧的尸体,白藏主转过身朝巷子口走去。   清澈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从空气中浮出来。   他像是刚刚才来,又似乎已经在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白藏主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路过这人时随手把刚刚从茨木身上取回来的膝丸扔进他怀里。   “刀给你拿回来了,作为交换,髯切再借我一段时间。”   接住膝丸的少年轻轻一笑,被月光照亮的面容俊雅清爽,“这个我可没有决定的资格啊。”   白藏主的脚步一顿,终于停下来斜视了他一眼,嗤笑道,“哦,你没有吗?源氏的下一任家主,源辉君?” 第148章 组织的信息   半个月后。   教学楼窗外的藤蔓在夏日的阳光里疯长,楼底下梧桐树影间的蝉鸣也开始躁动。   学校新聘请的国文老师是个戴眼镜喜欢掉书袋一看就非常严肃的小老头,放眼望去江山已大半沦陷。   总而言之,一派和平景象。   半个多月前那场拯救世界的大战,无数势力或明或暗的交手,都被里世界的潮水覆盖压在了暗流下,生活在光明世界的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地渡过了那惊心动魄的几天,然后继续过着他们琐碎而平和的日常。就连其他被卷入这件事情的小孩子们也只是被告知辛多拉集体开发的那款游戏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他们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其后辛多拉财团的股票大跌,董事长因为卷入杀人案被警方扣押都只能算是大浪落下时激起的小水花了。   而虽然政府严密封锁了消息,但游戏中发生的事也并非真的无人知晓。至少彭格列在日本的盟友,那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欧外先生就向联络人员发起过数次试探并且含蓄了表达了想要亲自去对上次来访的彭格列小姐致以亲切慰问的意愿……虽然这个意愿刚出口就被己方的干部坚定阻拦了。   森欧外深表遗憾。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口头遗憾一下,横滨最近不大太平,有个外来的武装组织突然入驻了横滨,给当地的地下势力制造了不少麻烦。港口黑手党目前正和这个组织对上,双方玩耍得十分愉快,下属忙成了狗的情况下作为首领的他还悠悠哉哉地跑去看漂亮萝莉——这样的老大是会被背刺的。   还有她神神秘秘的堂哥安室透也忽然说要来看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关心透着一股什么都知道了的气息……所以到底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啊?礼司不是说把消息封锁了吗?政府的情报部门是不是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啊?   下课铃声响起,说话特别有催眠效果的国文老师终于在孩子们的殷切期盼中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宣布了下课。   话音刚落,底下的小孩子们应声趴倒放弃抵抗,江山彻底沦陷。   忍足侑士回过头时就见到后座的银发小萝莉一副陷入思考.jpg,难得看到她这个点没有打瞌睡,少年挑了挑眉,“在想什么?”   泽田弥回过神,趴在桌上慢慢抬起眼皮朝他看去,小脸在桌上压出了一个圆乎乎的弧度,还有点懵,一眼看去十分可爱。   忍足左右看了看,见周围的同学们都在昏昏欲睡没人留意这边,于是也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垂下头,压低了声音问,“还在想那个茨木童子的事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其实想的不是这个,但既然侑士自己想到了这里,她就干脆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元夜说源氏的人想见我。”   “源氏?”忍足想了想,“是因为袭击你的那个茨木童子是从源氏叛逃的原因吗?”   虽然是已经除名的叛徒,但到底还是从自己家出去的。茨木童子袭击了土御门家的小祖宗,源氏的人想要拜会亲自致歉,这个道理也说得通。   “所以你答应了吗?”   “我觉得见一见也没什么。”泽田弥慢吞吞地说,虽然源氏的家主上次见到她时表情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小伙伴源赖光的后人。   “不过源氏在那天之后好像又出了点事,影响的范围比较大,所以又派人递了帖子致歉将见面时间推迟了。”   同为大家族继承人,家中还正处于激烈的权利斗争时期,忍足侑士几乎是立刻从这句话中嗅出了底下暗流涌动的气息,细密的眼睫垂落,掩下一抹暗光。   “如果是外部的压力无论如何都不影响源氏的家主来见你,现在突然推迟见面时间,是因为源氏家主要发生变更了吗?因为还处于政权转移中,没办法立刻定下由谁来见你,所以才将时间推迟?”   “应该是吧。”   感觉一直趴在桌上仰头看他脖子有点酸,泽田弥干脆爬了起来,手肘支在桌面上托住脸颊。她其实对小伙伴的后人家族斗争不太感兴趣,她罩一个土御门就已经够累啦,才不要一拖二给自己增加负担呢。   于是她回忆了片刻,只想起个和自己有关的消息。   “对啦,源氏好像说茨木童子死掉了。”   “诶?”   正在沉思的忍足侑士蓦地抬头,讶然道,“不是说被他跑了?”   “是呀,可是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死掉了,源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古老的阴阳师家族总有些方法能够判断族人生死。源氏严格来说是武斗派,和土御门家这种技能点大半点在阴阳术上的家族不一样,他们家的人除妖都是直接上去拿刀砍,活脱脱把阴阳师玩出了武士的风范,但作为传世千年还和天皇关系密切的家族,这样的秘术还是不会缺少的。   但知道茨木童子死了和知道是谁杀了他是两回事,源氏本家那边也是一头雾水,占卜了无数次也没得出是哪位英雄路见不平拔了刀,甚至不由得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土御门元夜。   说实话,那对叛出源氏的双子犯下的恶事不少,想他们死的人不知凡几,但真正能做到的也就那么几个。只不过如果真的是土御门家动的手,土御门元夜好像也没必要隐瞒。   于是兜了一圈后这件事成了悬案,而鉴于茨木童子死了只会让人拍手称快,所以真正寻根究底想追查的估计也只有他那个目测要发疯的哥哥,据说在离开源氏前那两兄弟就关系不错。   “那个酒吞童子?”   泽田弥喝口水,一边点点头,“是哒。”   之前在医院设下的陷阱也不是全无收获。   茨木童子虽然跑了,但他带着的两个随从却是被当场扣下。这两人身上果然也找到了形似山茶花的咒术痕迹。吸取天邪鬼的教训,土御门元夜亲自出手,没给咒术生效的机会,从这两人口中问出了不少有关那个组织的消息。   那两人没说组织的名字,因为据说一提就会被首领感应到将他们直接格杀。   这个组织每个人都以妖怪的名字作为代号,成员的真实身份只有首领清楚。而组织的高层人员自然都是那些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大妖,最厉害的或者说在组织中排名靠前的有十位——   滑头鬼、大天狗、玉藻前、酒吞童子、茨木童子、白藏主、青行灯、二口女、雪女、青坊主。   其中首领的代号就是妖怪的总大将“滑头鬼”,大天狗、玉藻前、酒吞童子平起平坐,地位仅在首领之下。   这个组织内部还有各自的派系,成分非常复杂。泽田弥毫无疑问是组织的目标,但对于对她的态度,几个派系各有倾向,其中酒吞童子是攻击性最强的,之前的一连串袭击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划。   忍足侑士对此简直感到不可思议,“这种内部派系复杂的组织显然是存在历史很久才会累积出这样纵横交错的内部矛盾,这么多年了,阴阳道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吗?”   “因为,组织的许多高层说不定就是各大阴阳家族的人啊。”   泽田弥抱着水杯平静地说。   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出自自身。这个不知名的庞大组织像一株生长在阴阳世家上的根系繁茂,汁液带毒的植物。它畏惧阳光,只能在黑暗下生长,而那些深入到阴阳师世家的人给它搭建了最严密的保护伞。   土御门元夜甚至都不能保证那个组织内部没有土御门家的人,否则医院外的结界的信息是谁给出去的?   泽田弥倒是对此非常习惯了,她看着晴明和保宪在平安京追查那个滥用血祭阵法的邪恶组织的时候,不是也揪出公卿阶层中有不少为那个组织提供帮助的家伙吗?   有光辉闪耀灵魂之光能穿透千年时光的人,也有蠢得无可救药背叛自己族群的人。   人类就是这样多种多样的存在啊。   小萝莉的思绪一时间哲学化,并且越飘越远。就在她的思路已经蔓延到光年之外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蹭了一下。   泽田弥:“?”   她回过神,有点懵地低下头,终于发现了正像只仓鼠般蹭着她的脸努力散发出存在感的白色团子。   “白杖代?”   她伸手戳了一下灵魂团子,软乎乎地问,“怎么啦?”   “哟,泽田,一会儿放学之后能到食堂门口那株大树下面来一下吗?”白杖代在她面前飘了一圈,发出了花子的声音,“就是之前那颗樱花树的位置,我有点事想找你。”   “诶?”小萝莉迷惑地点点头,“好哒。”   “谢谢~麻烦你了。”   白杖代传完话就穿过玻璃窗飘走了。   忍足侑士在旁边全程旁观了泽田萝莉和空气交流,他看不到灵,只能猜测,“是之前那位花子君?”   “是呀,他说放学找我有事。”泽田弥想了想,“侑士,之前那株樱花树学校是不是挪走了?”   “啊,对,的确换了。”   虽然说已经没问题了,但毕竟树底下挖出了那么多尸体,董事会的人想想都觉得瘆得慌。而且其他人能够被忽悠,他们这些管理层自己难道不清楚吗?那根本不是什么特意从实验室购买的人工改动了花期的新品种,董事会的人现在回忆起那些不正常开放的樱花都会起鸡皮疙瘩,当然不敢继续将那棵树留在学校里。   “新换的那株榕树据说还是从神社里请回来的。”   对于董事会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谨慎做法,忍足侑士原本是觉得还挺周到的,但现在见泽田弥特意问起,他顿时就产生了点不祥的预感,迟疑道,“……难道那棵树也有问题?”   泽田萝莉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忍足侑士追加解释,“毕竟你……咳,没问题你也不会问吧?”   “……”灾星人设即将坐实的泽田弥开始挣扎,“……我也不知道呢,是花子刚刚提到的,才不关我的事。”   总之先把锅甩出去!   “噗……好吧。”看着她忽然慌张的样子,忍足忍笑着赞同,“没错,都是花子君的原因……嘛,不过关于那棵树最近的确有一些传言。”   他话音一转,“好像是因为知道了那棵树是从神社移植出来的让大家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最近学校里都在传言说在那颗树下告白的话,成功的几率会特别高,因此有人称它为告白之树。”   学校嘛,最不缺少的就是有关浪漫和告白的传说。告白墙啦,告白之树啦,埋下告白心愿的许愿瓶啦……青春骚动期的少年少女们脑子里活跃着无数关于浪漫恋情的脑细胞,小学部还要好一点,国中部那边是重灾区。因为这棵树的原因,最近国中部的学姐学长们往这边跑得格外勤快。   因为这样的传言每年都有,而且也没出什么事,自从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后就开始留意学校怪谈的忍足侑士一开始都忽略了它,现在被泽田弥提起才重新从记忆的角落把它拎回来。   他想了想,指了指窗外,“从这里可以稍微看到那颗树的,现在应该……咦,有人?”   泽田弥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去,还没看到树下那人的脸就已经先一步感觉到了熟悉的灵魂火焰。   “堂哥?”   她懵逼地站起身,跑到窗边往底下看去,只见食堂前的树影间的确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好站在告白之树下。   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说要来看她的堂哥,另一个……   同样趴在了窗子边往外看的忍足侑士表情复杂,“安室先生对面那个人……好像是位男性?”   泽田弥:“???!”   “不,等等,弥酱,冷静!你想想,安室先生他也不知道学校的传言吧?所以那应该只是巧合,绝对不是告白现场,你别乱想啊!” 第149章 告白之树   “嗯?刚刚跟我说话的人?”   地点是学校食堂。终于有空来探望小堂妹的安室透一边随手掰开一次性的竹筷,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小堂妹,“是阵……咳,是松田君,他也是来看你的,因为恰好遇到了所以聊了几句。”   安室透示意小堂妹看他放在一旁的那一大袋零食,“这是他给你和鸣人买的,只不过因为临时接到了消息先走了,所以拜托我转交。”     安室透:“……”   金发青年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弥酱,你刚刚说什么?”   “!”泽田弥眨巴了一下眼睛,“咦,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呀。”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浅色的眼瞳晕染开一圈温润的光,看起来又乖又萌。安室透微笑着注视了她两秒,终究轻轻一笑,暂且放过了她。   “话说回来,鸣人还好吗?最近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他还没有从乡下回来吗?”   堂哥将筷子递给她,体贴地换了个话题,然而听到这个问题萝莉反而略微一怔,神色复杂了起来。   “鸣人啊……”   看到她的表情,安室透略微挑眉,事实上刚刚他和松田阵平正是在聊鸣人的事。   关于鸣人,对外的说法一直都是他去了乡下,在那边有点事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还没回来。但接触过鸣人并且对泽田家真正的背景有所了解的人对此各有各的猜测。   青年微微垂眸,想起刚才松田阵平和他说的话,灰蓝色的眼瞳中敛下一抹深思。   因为泽田兄妹的存在,他和松田阵平的见面可以算作是符合情理的发展下产生的正常巧合。组织的人知道他“意外”通过泽田兄妹认识了警方人员后还交代过他可以适当和松田阵平接触,打探警方的情报,安室透自然一口答应。   有了可以过明面的渠道,他自然和以前的同僚恢复了来往,了解了松田现在的状态后还嘲笑过他“有的人年纪轻轻就活成了老父亲”。   他觉得松田阵平简直是在拿小鸣人当儿子养。   松田阵平当时叼着烟斜睨他一眼,给了他一声深沉的叹息。   “老父亲”松田阵平躺平任嘲,因为他现在的确没办法丢下鸣人不管。   虽然最开始是小鸣人主动缠上他,他起先也觉得小孩子很烦,但接触时间长了之后,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孩子的特殊性。   小鸣人是个活泼善良的好孩子,但他的善恶观念异常的模糊。他的道德观念遵循的是一套和现世截然不同的系统,像个出生在战乱地区,无人教导自己跌跌撞撞长大的小兽,每天见惯了生死,自己也不觉得死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偏偏他后来又和鸣人接触了几次之后发现这孩子有着远超常人的资质,其中有一项天分优秀得无与伦比   仿佛天授——一种出类拔萃的杀人天赋。   刚发现时松田阵平差点惊出一身冷汗,不明白那位泽田奈奈女士明明肉眼可见地是个温柔的好妈妈,家里两个哥哥姐姐也非常偏爱他,   有权利调取某些加密资料后,终于知道了那个在摩天轮下和他拉钩的小女孩的身份和她真正的家庭背景——那个炸弹犯真是栽得不冤。   “鸣人大概是彭格列家给他们的继承人养的刀。”   靠在树上望着杳杳上升的烟气,松田阵平叼着烟模模糊糊地说,“我试探过了,他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有坚定不可动摇的任务理念,从根源上就不排斥将自己当成武器。”   (“但是姐姐说现代社会最好不要杀人啦。”当时鸣人摸着后脑勺说,笑得阳光灿烂,“所以我会遵守规则的。”)   是遵守规则,而不是认为杀人不对。   松田阵平揉乱了头发,烦恼得简直要头秃,“嘛,他还是很听话的。而且他现在跟着的是这边的小丫头的话,日子应该也会比较好过一点……其他的我只能多注意一下了。”   他唇边叼着的烟动了动,落下一两点烟灰到脚下的树影,男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空气里。   “……毕竟那小子说以后想当警察呢,我怎么说也算他的引路人,多多少少还是要负点责吧。”   安室透听完同僚从一届黄金单身警草进化成操心的老父亲的心路历程,无言了片刻,只能给与支持和宽慰。   该说幸好鸣人的家族是那个奇葩的彭格列,从不限制家族成员的就业取向,历代以来家族高层成了政府高官这样的先例居然还不少……或者说从初代开始就是这样了。   但有一点他们都想到了,既然鸣人是这样的出身,那么他隔一段时间就要“回老家”,肯定不是单纯地回去玩,更大的可能是被拉回去训练了吧。   .   泽田弥发现堂哥说话说到一半居然走了神。   这个发现让她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   是真的很惊讶啊,因为她家这个神秘又万能的堂哥从出现开始就是成熟而可靠的大人的样子,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超~帅气的。   话说到一半就走神这种事不都是她的戏份吗?   因为太新奇了,她不由得托着小脸好奇地围观起来。   然而堂哥并没有让她围观多久,很快就回过神。看到她满脸看热闹的表情的青年神色微妙地一顿,然后迅速伸过手撸猫似的把小萝莉rua了一通。   “弥酱,你在看什么?”安室透笑眯眯地问。   “唔,在围观我帅气的堂锅……”泽田萝莉抱头被rua,口齿模糊地乖巧认怂。   “嗯嗯,乖~”   金发青年毫不客气地把小萝莉的长发揉乱,又在她愤愤的目光中把她抱过来,好笑地戳了戳她的包子脸,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梳子动作轻柔给她重新整理头发。   “你刚刚还没说呢,最近有跟鸣人联系吗?”   泽田萝莉很快被顺毛,乖乖靠在自家堂哥怀里让他给自己梳头发,一边听到他随口转回了刚刚的话题。   她扒拉着堂哥的棒球帽,目光飘了飘,“嗯,有联系的,鸣人没事哦。”   安室透眉梢一挑。   “是吗?”他握着梳子的手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顺着长长的银发落下,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般将这个话题带过,“没事就好,松田君刚刚还问了,鸣人之前经常去找他,最近突然不出现了,他有点担心。”   泽田弥乖乖说,“我会让鸣人跟他联系哒。”      安室透放下心,殊不知怀里的萝莉见他终于没有继续问,也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她想把鸣人藏起来,实在是……想起鸣人和蓝波搞出来的事,泽田萝莉露出了一个纠结的眼神。   在姐姐泽田弥和她的小伙伴辛辛苦苦拯救世界期间,被扔在家里没人约束的两个熊孩子联起手来给了回来的大人们一个惊喜。   辛辛苦苦回到家就被“惊喜”砸脸,泽田弥以拯救世界的心理素质稳住了,但她不知道其他生活在正常世界的大人们稳不稳得住。   所以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她怏怏地想着,过段时间应该效果就结束了。   .   和安室透一起吃完午饭,得到堂哥的爱心叮嘱*n,拎着松田阵平掉落的零食,泽田弥回到了教室。   午休时间还没过,她把零食扔给侑士,正准备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眼角余光就见几个人影期期艾艾你挤我我挤你地走了过来。   “?”   眼看着她们目标都是自己,她干脆等了等,望着一群人龟速挪到自己面前后,这才礼貌询问,“有什么事吗学姐?”   是的,这群人全都是学姐,还都是国中部的。   打头的一个学姐带着国三的胸卡,一双修长的手交错在胸前紧张地捏着,脸色有些泛红,一脸羞怯开口道,“那个,泽田学妹,刚刚在食堂那个人,是学妹你的哥哥吗?”   泽田弥:“???”   泽田萝莉脑袋上冒出了问号。   泽田萝莉陷入思考。   泽田萝莉恍然大悟。   “……”   她能说什么呢?怪她的堂哥过分帅气?   话说回来她的确听向日岳人转述过他姐向日里奈对堂哥的印象。   “因为安室君不仅帅还有种神秘又吸引人的气质啊,一眼看过去就跟身边那些没用的男人不一样,越靠近就越有种莫名的危险感,但又忍不住被吸引……对女孩子来说这种气质简直无法拒绝!”   我已经猜到后面的剧情了……   看面前羞怯的学姐们,她纠结地想到。   堂哥的确是又帅又好看没错啦,但是那个人他没有心啊,没有心你们懂吗?   她觉得堂   哥是那种拥有坚定信仰的人,宛若孤身一人走在一条断崖绝壁上,即便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要抵达目标的殉道者。   为了那个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可以牺牲,即便背离自己的三观和正义,将自己的心剖得鲜血淋漓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谈恋爱啦,少女的恋爱之心在他身上只会撞死的。   泽田弥默默收下了一摞被嘱托转交给堂哥的粉色信封,长长叹了口气。      前面的忍足侑士被逗笑了。   他回过头瞟了一眼摞在泽田弥桌上的信,“都是情书?”   泽田弥深沉点头,“我觉得鸣人以后不缺巧克力吃了。”   “嘛,也是,安室先生肯定不会收的吧。”   忍足靠着身后的课桌,望着面前正在烦恼的人。她左侧鬓边的长发被堂哥顺手编了一个精巧的发辫显出几分活泼俏皮,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宛如通透的暖玉,轮廓精致明丽,好看得几乎带上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忍足侑士突发奇想,“说起来弥,有人跟你告白过吗?”   银发小萝莉头顶冒出几个问号,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也是。”   忍足侑士回过神,发现自己想岔了。学校的同学应该都不敢,而外面的人……谁会没事向小孩子告白啊,又不是萝莉控。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小伙伴话音一转,自然地说,   “不过花子约了我放学去告白之树,应该就是要找我告白了。”   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 第150章 告白现场   这天放学。   远方的天际被霞光晕染出漫天橙红, 被火烧到卷曲的云霞漫过学校围墙,从榕树的枝丫间投下瑰丽的光斑。   泽田弥站在告白之树下, 仰头望着头顶被风徐徐吹动的枝叶出神, 银色的长卷发披在肩后被晚霞渡上一层朦胧的微光。   有路过的同学看到她站在这里,震惊地睁大眼睛, 又不敢过来问。走过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好好地回家走出了股和亲友诀别般的恋恋不舍。   她要是再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明天学校里估计就会有奇怪的流言传出来了。   幸好,在她站成冰帝风景名胜之前,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哟, Silvie, 久等啦。”   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泽田弥回过头。   踩着一地橙红色的夕阳,黑发少年单手插在口袋里走过来。他擦着眼角滑落的黑色碎发如漆黑的鸦羽, 浓墨重彩的黑色连阳光都无法照亮, 垂落至脚踝的挺括风衣被行动间的风掀起,将少年的身体修饰得愈发纤细挺拔。他鸢色的眼瞳中落了一点夕阳的余晖, 微微歪头看过来, 周身的气场宛如黑洞,似乎要将周围的光线都一并吞噬进去。   泽田弥:“???”   等等, 这好像不是她要等的人???   “太宰?”   望着出现在这个校园背景中, 画风突兀得要凸出屏幕的人,泽田弥懵逼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森先生派我来打探情报。”   太宰治爽快回答, 不带一秒犹豫。   泽田弥:“……”   你就这样把你的上司卖了真的好吗?   小萝莉无言地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   “silvie你半个月前参与的那场游戏,能够详细给我讲讲吗?”   .   黄昏的风从校园的高楼间穿过,拖着长长的风尾扫过食堂路口的大榕树。树木繁茂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应和着隐约的虫鸣,编织出夏日初至的气息。   政府对圣杯战争的消息封锁,主要是面向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普通人,像港口黑手党这种身处里世界的势力,其实不在严密隔离的范围内。相比江守晃身后那个动不动就搞出个要毁灭世界的大事的邪恶组织,致力于维护横滨秩序的港口黑手党都能够算是己方势力了,而港黑首领原本便是从军警系统出来的,以他在政府中的关系,想要打听肯定能得到消息。   只不过太宰治既然已经直接问到她这里来了,泽田弥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这样啊,英灵吗?”   圣杯战争的过程并不长,小萝莉很快就说完了。太宰治听完之后沉默了好半晌,将自己砸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淡色的唇瓣微动,声音中透出一点冷漠和虚无,“……真无聊。”   泽田弥歪歪头看向他。   “silvie,你知道吗?人们都畏惧死亡,同时又被死亡所吸引。在城市里,文学中,死亡都不断地被重复,被消费,不能换成其他任何东西的一次性的死亡,那就是我追求的夙愿……”   黑发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仰起头,被风拂动的枝叶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树影,他鸢色的眼瞳好像落了一点即将燃尽的余晖,晕染开一片深沉的暗色。   “可是英灵的存在,将这种宝贵的一次性死亡变成了可以反复消耗的廉价品,这样一来死还有什么意义呢?漫长的人生连终结都无法自己决定,那是多么可怕的酷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神色也越来越淡,愈发接近一无所有的空无。   泽田弥:“可是太宰,不是所有人死掉后都能成为英灵的啊。”   黑发少年神色一顿,缓缓低头朝她看来。   “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事实上,大部分人类都是死掉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既不会被历史铭记,也不会对世界产生影响……能够在人类史上留下痕迹的,作为英灵流传于世的,只有少部分被判定为‘有价值’的人,而且这个判定还是人类自己做出的。”   “也就是说,除了那些少部分人以外的其他人类并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太宰治轻飘飘望着她,轻声问,“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泽田弥:“……”   这个问题就很刁钻了。   小萝莉叹了口气,“因为人类整体是有价值的呀……你知道阿耶赖识吗?”   “佛教的第八识?”   “的确是取自佛教啦,但在另一个领域它还有一个解释——阿耶赖识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它是为了让人类这个群体续存而运作的防护机制。”   “它是所有人类的无意识集合体,从这个角度看理论上来说所有人类都是有价值的,因为一个人就算什么都不做,至少他也为阿耶赖识贡献了一份微薄之力。”   泽田弥一锤定音,“所以说,太宰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已经在无意识地拯救世界了,其他的就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了。”   太宰治略微睁大了一下眼睛,不知是不是被她说懵了,鸢色的眼瞳中难得地透出一点茫然,居然显得清澈了几分。   四目相对,半晌,太宰治“噗”地一声笑了。   这人不但笑,还捂着肚子笑到蹲到了地上,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惹得银发小萝莉茫然了三分钟,见他还在笑,顿时不开心地望着他。   “抱,抱歉silvie,”太宰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把自己呛到,居然还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我,咳咳……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的潜意识真的构成了阿耶赖识的一部分的话,大概也是里面的有害成分吧。嗯,就像树木里的害虫一样……”   泽田弥:“……”   这个人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清晰又深刻呢!   小萝莉鼓起脸瞪这只“害虫”,“那你就给我积极一点呀!我拯救世界也是很辛苦的好吗?”   “哈哈哈……咳咳,好吧,那从现在开始我就积极一点吧。”   太宰治扶着身后的树干,一边笑一边不知是真是假地保证道,“就从……嗯,就从谈个恋爱开始吧。”   泽田弥:“?”   她懵逼的目光下,黑发少年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摩挲着下巴回头看着身后的大榕树,煞有介事地思考道,“silvie,听说你们学校这棵树被称为告白之树,只要在这颗树下面告白,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呢。”   泽田弥:“??”   银发小萝莉懵懵地点头,看着这人看看树,又看看她,恍然大悟地不知道忽然决定了什么,右手握拳“啪叽”敲在左手掌心上。   “……”泽田弥忽然产生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她眼睁睁看着太宰治向前走了一步,单膝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温柔地抬起手。   穿过树底的风轻柔拂动着少年眼角的碎发,他的面容柔和下来,鸢色的眼眸直直望向她,暗沉沉的眼瞳倒映着着她笼着夕阳余晖的银色长发,瞳孔深处像被点亮了一点细碎的微光。   以标准的言情中男主角的姿态和神情,太宰治凝望着面前的人,温柔微笑道,“silvie,我喜欢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泽田弥:“???!”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泽田萝莉木着脸回望过去,看着这个忽然开始表演的人。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这个演技实在太好了= =。   她半晌没说话,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太宰治神态中多了一点忐忑,犹如害怕被心爱的女孩拒绝的少年一般,试探着确认道,“……silvie?”   尾音中居然还带了一丝紧张的颤抖,实在是太有层次了!   泽田弥:“!”   ……输了呢。   她默默地回望面前的人,以眼神示意“认真的吗”?   太宰治受伤地垂下眼睫,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配合着少年俊秀的脸,显得脆弱又深情。   泽田弥:“……”   好的,我知道这个人演得很认真了!   她深吸一口气——是你逼我哒!   “太宰,”银发小萝莉终于缓缓开口,用启发的语气道,“你还记得吗,先跟我求婚的是亚瑟哦。”   太宰治:“?”   “所以,你真的要表白的话,先去和亚瑟打一架吧。”   太宰治:“!”   ——绝杀。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人深情的表情僵住了,空白了片刻后,嘴角隐隐抽搐起来。   长长吐出口气,太宰治收回手捂住了脸,脸颊微微抬起给了她一个哀怨的眼神,徐徐长叹,“我这是被silvie拒绝了吗?”   “你也可以选择去跟亚瑟决斗呀。”   “啊啊,饶了我吧,那可是传说中的那位亚瑟王殿下,我要是真的能和他决斗的话大概……”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泽田弥好奇地歪歪头看向他,“大概?”   话音刚落,她没能听到太宰治的下文,一个苍老的声音几乎是压着她的尾音而起。   “不行哦,怎么能拒绝呢?爱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不能拒绝啊!”   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周围的光线刹那间昏暗下来。   银发小萝莉略微一怔,被地面颠簸得身体一晃,旁边的太宰治神色一变快速扶住她拉到身后,警惕抬眸看向面前忽然活过来的大榕树。   头顶树木的枝丫飞涨,像遮天蔽日的伞盖,虬结的根槾从土地中抽出组成了枯瘦的巨手,一张苍老的人脸从树干中央浮现出来。   “爱才会带给人幸福,不应该放弃更不该拒绝!”   说着宛如裁定一般的话语,人脸睁开眼,殷勤地看向他们高声宣布道。   “来吧,让我来帮你们获得幸福吧!”   泽田弥:“……”   太宰治:“……”   不是,有你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们都畏惧死亡,同时又被死亡所吸引。在城市里,文学中,死亡都不断地被重复,被消费,不能换成其他任何东西的一次性的死亡,那就是我追求的夙愿】出自文豪野犬中太宰治的原话。 第151章 成功了?   一个戏精对着自己飙戏, 一时兴起深情告白,刚礼貌拒绝旁边忽然冲出个路人举手高呼, “你们是真爱!快跟我去民政局, □□的钱我给了!”   试问,作为被殃及的无辜倒霉蛋, 有何感想?   泽田弥:谢邀, 人在现场, 想把这两个二傻子都揍一顿= =   .   银发小萝莉面无表情地凝视对面那株抽风的大榕树。   好好的一株桑科植物活成了人科催生办主任。   激动得简直要跳起舞来。   “爱是多么伟大的事,只有爱才能带给人们幸福,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所有人都幸福……”   泽田弥:噫~好丑。   太宰治:看热闹.jpg。   “所以, 你们明白了吗?”   榕树那张丑丑的脸望过来, 双眼中殷切地写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闪闪发光。   泽田萝莉木着脸,“哦, 我拒绝。”   拒绝得太过迅速, 大榕树整棵树都愣了一下。两秒之后,勃然大怒。   一棵树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   泽田弥今天开了眼界。大榕树宛如一只陆生的大章鱼, 粗壮的枝条就像章鱼的腕爪, 张牙舞爪地到处乱抽。   她被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拽进怀里,翻身打了个滚, 枝蔓重重砸落的风声几乎擦着耳边掠过。   她听到身后的人好整以暇的一声轻笑, “哎呀,被榕树砸死这种自杀方式我还没有尝试过呢。”   泽田弥:“……请你务必换个时间尝试,并不想跟你殉情。”   太宰治:“诶~silvie好冷淡。”   一边轻声调笑着, 少年一边抱着她在榕树乱抽的枝叶间敏捷地躲避,动作游刃有余,唇边还噙着抹饶有兴致的笑,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在和榕树玩什么游戏。   跳起来躲过底下擦着脚踝横扫的枝蔓,太宰治轻松笑着说,“看起来如果不答应它就不会停下来呢,要不然silvie你就将就一下?”   “不要,我拒绝。”   “居然拒绝了两次!silvie好冷淡!”   泽田弥:“……”   她怎么感觉这个人越玩越开心了?   小萝莉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宰。”   太宰治也跟着叹了口气,带着满脸“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表情,他抱着怀里的小女孩矮身一躲,一边怏怏道,“好吧,我这就……”   轻缓的声音骤然中断。   身后人身体猛地一晃,泽田弥只感觉他好像忽然脱力,强撑的几分意识将她往旁边一放用力推开,这才仰面倒了下去。   “太宰?!”   枝条的影子携着风声山倾般砸落,恰好将少年纤瘦的身体笼罩在了阴影里。   泽田弥才一站稳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眼瞳微缩,迅速地伸出手,沉睡的灵力被重新调动,激流般从她指尖窜出。   “守。”   金色的结界如光雨般落下,就在这时,一点寒芒破开视野,如疾电般撕开了下落的阴影。   刀光斩落,被折断的枝叶如扑簌而降的雨瀑。   一个身影携着凛然的刀光降下,挡在了她面前,终于赶来的花子急促的声音响起。   “泽田,没事吧?抱歉临时出了点事,我来晚了。”   “呼……没事。”   泽田弥轻轻吐了口气,当即交出战场,收起指尖的蓄势待发的符咒,跑到太宰治身边。她一边将人从枝叶中刨来,一边担心地给他做检查,耳边听到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大榕树震惊地大喊,“七大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就是我约泽田来这里的啊,原本还想假装告个白把你引出来,现在看来不用了……咦,等等,这么说的话我不是被人抢先了?”   太宰治只是普通地晕倒,并没有受到咒术攻击的痕迹。小萝莉检查完发现后刚放下心,就听到花子的后半句话。她无语了两秒,“是啊,被别人先说啦,后悔吗?”   “超~后悔的!”   花子斜睨了一眼躺在她身边的人,猜出了那个先告白的人是谁,“嘛,不过看到这家伙被引出来说明你已经拒绝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泽田弥:“……”   你放心什么啊,就算是你来告白我不是一样要拒绝吗?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中,榕树的脑门上暴起一个的青筋,是实体的青筋哦,怒吼道,“你们是来耍我的吗小鬼们?!”   “啊,听出来了。”   “听出来了呢。”   花子淡定地抬手,“不过已经引出来了,听出来也没关系了吧。”   手腕微微翻转,苍白的指尖压在刀面,流转过一抹锋利的红芒。   “直接干掉就可以了。”   .   五分钟后。   橙红的晚霞重新填塞画面,妖怪带来的暗影像被水洗去,融化在夕阳的光线中。   泽田弥和花子碰头蹲在一起,围观面前哭唧唧的小树苗。   “哇啊啊啊,我好不容易长大的啊!太丢脸了哇啊啊啊啊……”   晶莹的泪水顺着树干滚落下来,它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哇哇大哭,居然显得有点萌。   泽田弥好奇地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花子,这是刚刚跟你打架的那只木魅?”   “对,这是它真正的本体,刚刚那个样子是不知道吞了哪里的力量被催发成那么大的。”   “这样啊。”小萝莉歪歪头望着它,浅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嫌弃,“唔,好弱。”   “哇啊啊啊啊!”   小树苗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没办法,其实草木生出的灵正常情况下都很弱小的,不过偶尔也会有非正常情况生出一些强得过分的变异体,但这只显然弱小得很正常就是了。”   “我,我也想变强啊哇哇哇……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想给孩子们带来幸福而已啊哇哇哇……”   “可是你带来幸福的方式太扭曲了。”   花子伸手拿过树枝,“啪叽”一声把树苗戳倒,“只要是在树底下告白的人都会成功吧?就算是随口说说都能够实现……人类的感情才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作为一棵树你就不要妄想操纵这么复杂的事情了,老老实实去做光合作用去吧。”   泽田弥旁观着小木魅被花子欺负得东倒西歪,小手托起腮,“说起来,你吞食的那团能量哪里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呜呜,就是根系扎进一条地下水脉时发现了被流水带来的能量。”   “地下?”花子拿着树枝的手一顿,挑了挑眉,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木魅立刻不着痕迹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   小萝莉望着它做贼似的动作,“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吃啊,不怕肚子疼吗?”   “我觉得那团能量很熟悉啊,”木魅顿时委屈,“我以前是住在神社的,我觉得熟悉的能量怎么想应该都不会有问题才对吧?”   “哦,你以前住的哪个神社?”   “安,安倍晴明神社,”木魅小心地看过来,“就是京都那个。”   泽田弥一怔。   “诶?晴明大人的神社?”   花子也反应过来,回头看向身边的人,“那不就是……”   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两眼,小萝莉秀气地皱了一下眉。她想了想,向小伙伴征询道,   “花子,那团能量……”   “啊,的确有问题。”花子颔首肯定,手底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不断躲闪的木魅,“这家伙毕竟是神社出来的,而且心思太干净了,那个愿望无伤大雅,所以才没造成太大损失,但如果换了其他妖怪被影响,后果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木魅这种生物正常情况下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它会产生变异完全是那团异常能量造成的,冰帝的地下显然是有什么问题的。   冰帝学园所在的地域是一片难得的重灵地,这里的灵子密度是正常地区的数十倍,是温养怪谈的温床,也极易生出妖怪和灵。   因为重灵地一般都是自然产生,颇具随机性,所以泽田弥此前从未对冰帝的环境产生过疑问。但现在仔细想一想,似乎这段时间以来,冰帝发生的和妖怪有关的事故似乎也的确高得超出正常频率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我来这里上学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泽田萝莉默了默,然后迅速摇了摇头拒绝承认冰帝的多灾多难是自己的事故体质带来的。   我又不是柯南,才不会这样呢!   “总而言之,我去一趟晴明的神社看看。”   “那学校这边就交给我好了,”花子站起身把树枝一扔,伸了个懒腰,终于放过了那只倒霉的木魅,“我去问问那几个比我更早的怪谈,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泽田弥刚准备点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又低又沉的“唔”。   声线中掺杂了一丝刚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像轻飘飘的羽毛从人心尖上撩过。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身后躺在一地落叶中的“睡美人”太宰治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啊,太宰,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立刻低下头,关心地看过去。   醒来的少年默不作声,只静静睁着眼睛凝望着她,鸢色的眼瞳中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子。   “太宰?”   小萝莉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指尖刚刚一动,就被握住了。   泽田弥:“?”   她看着太宰治握着她的手支起身,视线直勾勾将她笼罩在内。鸦羽一般的黑发擦着眼角滑落,眼眸深处中似乎翻涌起什么激烈的情绪,宛如爆发了一场天翻地覆的海啸。   小萝莉有些无措地睁大了一下眼,仿佛看到海啸卷起的浪花遮天蔽日地朝她打下来,在即将被那冰冷的潮水沾湿之前,太宰治猛地闭上了眼睛。   “……silvie。”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少年的声音有点虚弱,语气却异常强硬,“坐在这里别动。”   “……”   泽田弥乖乖地听话,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软乎乎地问,“怎么啦?”   闭着眼睛的少年缓缓勾起唇,精致秀美的脸孔上露出一个极轻的笑容。   一个非常不“太宰治”的,清澈透亮宛如脆弱的琉璃般的浅笑,淡色的唇瓣恍若梦呓般轻声呢喃。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呼哈,哈哈,哈哈哈……”   一手捂住脸,太宰治忽然弓起身体大笑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笑声,一种极为危险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弥散而开。   泽田弥:“?”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祖传的超直感刚刚在脑海中“叮”了一声给她报了个警,面前人就睁开眼睛,神色一转,带着未尽的笑容朝她看来。   他坐在地上一手支着下颚,认真端详了面前小萝莉半晌,随即泄气一般耷拉下肩膀,低声嘟哝,“啊,还要等九年。”   泽田弥:“??”   “呐,silvie。”   她看着面前人泄气了不到两秒,又迅速重新振奋,伸出手搭住她的肩,线条精致的脸低低凑了过来。   “没关系,九年而已……等silvie十八岁我们就结婚吧,在此之前,我会等你长大的。”   少年低哑的嗓音落在耳边,轻柔又缱慻,仿佛带着温柔的眷恋。   泽田弥整只萝莉都被这份眷恋砸懵逼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刚刚发生了什么?   太宰是又趁着我不知道偷偷吃毒蘑菇了吗?   还是我刚刚一回头的时间错过了一部电视剧的剧情??   “啊,糟糕。”   她满脸茫然中,听到了花子仿佛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小萝莉呆呆地回头,就见黑发地缚灵拎着逃走失败的木魅站在主干道对面,懊恼地说,“我来晚了,在我到来之前祝福已经成功了。”   “?”   “也就是说,”花子冷静地回过头,用更加冷静的声音宣布,“这家伙中招了。”   “他喜欢上你了泽田,报警吧。”   泽田弥:“……”   银发小萝莉默默挽起了袖子——果然还是先把这俩二傻子都揍一顿吧! 第152章 恋爱脑   横滨, 港口黑手党总部。   明亮的阳光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洒进来,将室内暗沉的色调渡上一层浅光。   办公室的主人似乎对德国古典复兴和浪漫主义的建筑风格情有独钟, 并且格外偏爱黑红两色, 落地窗顶端的窗花、铺在地上的印花地毯、还有摆放在室内的家具,全都彰显了一致的品味。   办公桌后的墙壁摆了整面墙的厚脊书籍, 生生将这个黑手党首领的办公室装点出几分文艺气息。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 十指交错抵着下颚, 正听着部下做汇报。   十多天以前,一个来自海外的武装势力通过港口登陆了横滨。   这群人身手精悍, 似乎是从哪个战场退下来的退伍军人, 一到横滨就四处点火挑衅。一群人宛如一群灰色的幽灵, 追逐着战火和血肉, 给才从龙头战争中恢复了没几年的横滨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到目前为止,横滨的地下势力都被招惹了个遍, 港口黑手党也不例外, 地下世界的平静被打破,到处散发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眼看着一场大规模的混乱已经不远了。   “关于那群人的身份还在调查中, 目前只知道他们组织的名字是mimic……”   森鸥外慢慢地挑了一下眉,看着面前的情报部部长。   “中村君。”   “是!”   “进度有点慢呢。”   “抱歉!”男人额前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因为这一部分是太宰大人负责, 确切的情报掌握在他手上。但是今天太宰大人忽然去了东京……”   “嗯?”森鸥外面露诧异,“太宰君去东京有什么事吗?”   “因,因为之前您交代了太宰大人调查半个月前代号为‘茧’的事件被scepter4封锁的消息内幕。太宰大人认为跟政府部门打交道太麻烦了, 所以他就直接去了东京,找参与了那个事件的彭格列阁下本人问了……”   森鸥外:“……”   办公室里蓦地沉默下来,半晌之后,办公桌后的男人沉沉开口,“中村君。”   “是!对不起BOSS,下次我一定会拦住太宰大人……”   “不,我的意思是,下一次有这种事你应该先告诉我。”森鸥外幽幽地说,“然后由作为首领的我来和彭格列阁下联系,这样才符合规则,明白了吗?”   情报部部长中村:“……”   男人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作为情报部的部长,港黑里诸位大人物的隐私的情报都在他手中过过,比如五大干部的太宰阁下和中原阁下互相起黑称啦,黑蜥蜴的芥川阁下执着地追着太宰大人跑宛如个被洗脑的邪教信徒啦,以及……他们港黑的首领森鸥外阁下是个无可救药的萝莉控——是的,他全都知道!   所以虽然森鸥外的表情一本正经,但中村仿佛恍恍惚惚地听到了首领藏在平和语气下的激烈潜台词。   ——下次这种去看漂亮萝莉的好事就不要交给太宰治了,让我来!让我来听懂了吗?!   “哦呀,说曹操曹操到。”   一串轻快活泼的手机铃声忽然在办公室中响起,将情报部长中村从恍惚中惊回神。他下意识抬起头,就见首领拿起了手机,望着屏幕上的号码挑了一下眉。   “居然是彭格列小姐亲自打过来的呢,真难得。”   彭格列小姐是只不到十岁的漂亮萝莉,性格天真烂漫,相貌精致可爱,几乎是长在某个萝莉控首领的好球区上。   有鉴于此,彭格列方面(以及不想被彭格列找上门的己方干部们)向来致力于将她和自家首领隔开。自从上次结盟谈判以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直接和港黑的首领联系。   难道太宰先生去东京后惹出什么事了?   这是情报部长中村的第一反应。   毕竟,只要是对太宰治其人有所了解的,只会担心别人什么时候惹到他而绝不会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本人出事吧?   森鸥外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在互相问候后,他果然也礼貌询问道,“太宰君今天似乎是去东京拜访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那个呀,的确算是出了意外吧。”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她那边的背景音有一些嘈杂,似乎有人在不远处劝阻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下来。”“不要……”这样的破碎音节。   用带着一丝纠结的语气,她慢慢说,“我们学校最近从神社请回来一株榕树,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异变,拥有了只要在树下告白就会产生感情的能力。”   森鸥外:“?”   听着这个前情提要,十分了解太宰治尿性的港黑首领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然后他果然紧接着就听到了太宰治的骚操作。   “太宰好像很好奇,尝试了一下,然后就中招啦。”   旁听的情报部部长:“……”   森鸥外:“……”   “抱歉,”他伸出手指支撑着太阳穴,艰难问,“请问太宰君尝试的对象是?”   “是我哦。”   “……”   “……”   “现在太宰他死活不肯回去,一定要跟着我回家。”那边的萝莉用困扰的语气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感觉应该先联系一下你这边吧?”   “……”森鸥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现在太宰君他人呢?”   “哦,这个啊。”   泽田弥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大榕树。某个黑发少年正把自己挂在树枝上像晴天娃娃一样迎风飘荡,闻讯赶来的冰帝工作人员正手忙脚乱苦口婆心地劝他下来,旁边还有个绕着他飘来飘去疑似看热闹的花子。   (花子:咦,上吊的绳子是从哪里来的?)   画面格外生动活泼,让人眼前一黑。   “嗯,因为我刚刚拒绝了他的求婚,太宰现在正在自杀。”   她如此一言以蔽之道。   话音落下,对面一阵沉默。   沉默得有点久,那边的人仿佛受到了暴击。就在泽田弥已经开始疑惑是不是电话半路断了线的时候,对方首领莫名带了一丝虚弱的声音这才在线路中响起。   “彭格列小姐,能够请你将电话转交给太宰君吗?”   “哦,好哒。”   一口应下的小萝莉回过头,朝挂在树上的人招了招手。   “晴天娃娃”眼睛一亮,迅速地挣脱绳索飞奔过来——虽然这样形容有一些不妥,但的确宛如看到主人的狗狗一般,如果有尾巴大概能甩得飞起。   泽田弥以复杂地目光看着他动如脱兔的行动,到他走到近前时默默递上手机。   “森先生要和你说话。”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silvie你为什么会有那个萝莉控的电话?”   泽田弥:“……”   “太宰君,”萝莉控森鸥外在电话中核善道,“我能听到哦。”   .   银发小女孩将手机递给他之后就自觉地走远了。   视线一路追随着她的背影,太宰治拿着手机靠在耳边,漫不经心地说,“森先生,我要加入彭格列。”   那边瞬间静了静。   好一会儿,森鸥外看似平稳的声音才慢慢从线路中传过来,“太宰君,你应该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的吧?”   “诶?我原本以为如果是森先生你的话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啊!”   “的确可以理解,但‘可以理解’和‘能够容许’是两码事。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听到部下说这样的话我很为难啊。”   “诶~不行吗?”   “不行哦。”那边的森鸥外语气依旧平和地问道,“话说回来太宰君,你说的这句话是询问还是宣告呢?”   “我不知道哦。”   太宰治往身后的墙壁上一靠,懒洋洋地抬起手。橙红色的夕阳从指缝间穿过,落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透过手指张开的缝隙看向头顶那片包容辽阔的天空。   “老实说,森先生,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下会做出什么事呢。”   森鸥外沉默了一下,“你真的中招了?”   “是啊,虽然我的能力能够让异能无效,但阴阳侧的力量似乎并不包含在内。”   太宰治轻声喃喃,“爱……吗?这种感觉真新奇……”   “彭格列那边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没有哦,silvie和那个地缚灵说那株榕树的能力不是诅咒,而是祝福。没人会去专门研究祝福怎么解吧?”   那边的森鸥外没有说话,不知道相信了没有。但无论相不相信,肯定已经感觉到头疼了。   “会持续多长时间?”   “不知道,据说是个人的体质决定,我在这方面的抗性好像格外差呢。”   电话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么,太宰君,”森鸥外问道,平静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压迫,“我要怎么相信你在这期间不会被冲昏头脑将港黑彻底卖给彭格列呢?”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   “森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的理智还在哦。只不过在少数问题上,偶尔会被感情左右而已。”   “哦?例如?”   “例如……为什么森先生你的电话会出现在我的silvie的手机里呢?只要一想到你有和她私底下联系的可能,我就很想把运营商直接炸掉呢。”   “……”   森鸥外似乎被他这个偏到天外的关注点弄得无语了好几秒,“太宰君,你变成恋爱脑了吗?”   “呵……”太宰一声轻笑,懒散地放下手,“总而言之,我可能要在东京待一段时间了,就当是出差了,森先生你看怎么样?”   森鸥外似乎思考了一阵,“横滨现在的情况可不怎么好。”   “但彻底引爆还需要一段时间。”太宰淡淡地说,“实在不行让那条蛞蝓回来吧,西边那边的叛乱差不多也被压下来了。”   “我会考虑的。”   森鸥外发起最后的确认,“你现在真的不能回来吗?”   太宰治慢慢回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抹娇小的背影上,轻飘飘地说,“离开她身边的话,恐怕我一到横滨就会找一栋最高的大厦跳下来吧。说起来森先生你的办公室好像就是……”   “好的,我知道了。”森鸥外迅速打断,彻底放弃了让他回来给自己表演一个自由飞翔。微微顿了顿之后,他最后提醒道,“不过太宰,注意分寸哦。”   电话挂断。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熟门熟路地找到电话簿,将标注“森鸥外”的电话号码打了个勾拉黑。   他轻轻勾了勾唇,捏着手机在指间转了一圈。   “分寸啊,我向来都是很注意分寸的。” 第153章 十年火箭炮   夕阳西下,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也隐没在了地平线后。   因为在大榕树那里耽搁了太久,已经没多少人还在学校停留, 校园显得格外空旷。   泽田弥恹恹地走在通往校门的主干道上,连头顶的呆毛都怏了下来。她困惑地思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仿佛听到了平凡的日常碎掉的声音。   又要出大型活动本了吗……好累,我平静的生活又要告别了。   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的罪魁祸首半点没体贴到小萝莉的心累,还兴致勃勃问道,“Silvie,我们接下来是回家吗?还是去大哥那里?”   “……”   泽田弥鼓着脸回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你也叫大哥叫得那么顺口啦?   那是我的大哥!不要老是跳出莫名其妙的人来和我抢大哥啊!   “太宰, 你是真的中招了吗?”   “是的哟,”黑发少年歪了歪头,眼瞳中凝着抹轻飘飘的笑意和看不出真假的深情,“对现在的我来说,为silvie而死都是幸福的哦。”   “哦……”泽田弥停下脚步,想了想,“那你要不要试试为我活着?”   太宰微微一怔, “嗯?”   “太宰你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吧。”她眨了眨眼睛,“会觉得‘爱’这种感觉新奇, 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但爱和喜欢这种感情对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哦, 因为它是将人类这个独立个体和世界连接起来的桥梁。”   “太宰你每次说要自杀的时候,其实我都觉得你是认真的。因为没有东西将你和这个世界维系起来,所以你什么时候走掉我都不觉得奇怪。不过既然现在有了这个机会, 虽然是假的,但就当领到体验卡了,好好感受一下吧, 活着的感觉。”   “……”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相当意外,太宰治的表情这样写着。   他轻飘飘地问,“我以为silvie你会觉得很麻烦?”   “是很麻烦没错啦,”泽田弥叹了口气,纠结地说,“可是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好歹是在她的地盘出的事啊,她可负责任了。   她抬起头,见黑发少年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有一丝怔忪,像只故意凑过来捣乱却被人友善地摸了摸头的猫。   话说回来太宰本来就很像猫吧,之前把他看成了狗狗果然是错觉。   她招了招手,少年乖巧地蹲下来,然后被轻轻摸了一下头。   “我总觉得你还有别的目的,”她小声嘟哝,“不过没关系,太宰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会看着的。”   “……”   好几秒的沉默后,面前人忽然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用力抱在了怀里。   “silvie,”将头埋在她肩上的少年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带着沙哑的气音,“总是这么温柔的话,会被奇怪的东西缠上的啊。”   泽田弥:不是已经被缠上了吗?   她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软的黑发穿过指缝,轻轻打了个滑就溜走了,就像太宰治这个人一般琢磨不透。   “不过,既然silvie这样说了,那我也稍微努力一下吧。”   “嗯?”   “在我喜欢你的期间,我会努力活成你喜欢的样子……算是给你添麻烦的报答?”   “?”   泽田弥脑袋上冒出了问号,“为什么是我喜欢的样子啊?太宰你自己呢?”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啊。”   少年微微抬起头,轻笑着说,“善也好,恶也好,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但是silvie你喜欢好人吧?”   “你喜欢美好的事物,喜欢光辉明亮的灵魂。虽然对我来太困难了,但是既然你喜欢,那就稍微努力一下吧。”   小萝莉歪了歪头,“约好了哦。”   “嗯,约好了。”   太宰治伸手拨弄了一下她头顶的呆毛,忽然想起来什么,“噗嗤”一笑,“我和silvie的约定越来越多了呢。”   “因为太宰你完全不能让人放心啊。感觉不说点什么拽着你,你随时都有可能飘走呢。”   泽田弥想了想,“跟风筝一样!”   “诶?那下一次我要飘走的时候,”太宰治站起身,牵着她的手低头笑道,“silvie你记得要拽住我啊。”   .   十五分钟后。   抱歉,拽不住!   坐在副驾驶上,银发小萝莉满脸懵逼,被汽车的惯性甩来甩去,要不是有安全带拽着她可能已经横向漂移出了窗口。   太宰治坐在她旁边的驾驶席上,手握方向盘,一脸振奋,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自达开出了赛场上跑车的速度。   后座上还有个人开心地大声给他加油。   “哦哦,太宰大哥干得好!超过他!”   泽田弥:“……”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   把时间往前倒退十五分钟。   木魅说的那个感觉很熟悉的能量很明显有问题,有鉴于此,泽田弥决定去晴明的神社看看。   她跟出云发了消息报告了行程后,操心的出云麻麻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京都,派了人来接她顺便一起去。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很正常,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走到校门口,头一抬看到来接她的人——然后她就迎接到了惊喜。   “……”   “姐姐!”   帅气俊朗的金发少年开心地像颗弹珠一样弹到面前,泽田弥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举高高转了两圈。   “今天草薙哥他们都有事,所以是我来送你啦!”   少年飞扬的碎发在夕阳下如金沙般璀璨,蔚蓝的眼眸微弯,像盛了一整个盛夏的阳光。   被举高高的泽田萝莉无奈地低头看自己的弟弟。   没错,这是鸣人,十五岁的鸣人。   少年身体中属于父辈的基因终于抽枝发芽,眉眼长开后越发好看,依稀能够窥出几分水门的影子。   ——之所以只有几分是因为这孩子虽然长相越来越像水门,品味却在无限向吠舞罗靠拢。   黑色的T恤外随意披着件机车衫,牛仔裤、战地靴,将少年的腿型修饰得挺拔修长宛如一株生机勃勃的小白杨。他右耳上一枚血红色的耳钉在夕阳下偏折出一点暗色的光,脖颈上还乱七八糟的挂了根骷髅头吊坠。   泽田弥小萝莉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弟弟,内心感情十分复杂。   说好长大以后要当警察的呢弟弟君?   我现在对你的以后的就业倾向非常怀疑啊!   大鸣人没发现她眼中的复杂,他开心地举着自家姐姐转了两圈,刚一停下,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极其自然又不容置疑地把他姐拿走了。   鸣人:“?”   他有点茫然地抬头看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太宰大哥?”   被点到名字的黑发少年眉梢微微一挑,别有深意地朝他看过来。   鸣人忽然汗毛耸立,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搓了搓手臂,习惯性地把这种感觉扔到了一边,摸着后脑勺笑着问姐姐,“太宰大哥怎么在这儿?”   泽田弥:“……”   像颗传接球般被抱回太宰怀里的小萝莉满脸一言难尽。   无独有偶,太宰治这边也在她耳旁问,“silvie,这是谁?”   泽田弥:“…………”   她先看了弟弟,太宰治的骚操作她已经不想重复一次了!   又看了看太宰,弟弟和蓝波的骚操作她也并不太想解释。   然而太宰显然没有弟弟好糊弄,权衡之下,小萝莉说,“太宰,你知道波维诺家族的十年火箭炮吗?”   十五岁的大鸣人就是被十年火箭炮送来的。   在大人们都忙去拯救世界的期间,蓝波和小鸣人两个熊孩子没人管在家拆家,蓝波一发十年火箭炮打偏,把自己的小伙伴送到了十年后,将十五岁的鸣人置换了过来——并且直到现在还没有换回去的意向。   大鸣人来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连吠舞罗的大家都跟他重新混熟。据他所说小鸣人在他那边也很安全,有人会照顾他,大家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和小鸣人的调皮捣蛋不一样,十五岁的鸣人性格虽然偶尔跳脱,但遇事时意外地沉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靠的气息,否则草薙出云也不会让他过来。   ——出云麻麻真是放心太早。   十五分钟后的现在,泽田弥木然地坐在副驾驶上,被迫围观自杀达人太宰治极限飙车。   据说他曾经研究过车祸这种自杀方法并且感觉开着一辆飞奔中的跑车从悬崖冲下去应该会很好玩,如果跑车是某条蛞蝓的会更好玩——车技就是这个时候练出来的。   顺带一提,他们现在坐的这辆车是旋涡.并没有驾照.鸣人开过来的——这孩子长大以后真的有打算当警察吗?这明显已经距离犯罪的道路不远了吧?!   “太宰,”小萝莉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急速逼近又被迅速甩远的墙壁和车流,慢吞吞地从前方的暗格里翻出根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耳边还听到了一闪而过的行人惊恐的尖叫。   “……你开车的方式不能正常一点吗?”   她是没关系啦,但是也要考虑一下无辜路人的接受能力?   “嗯?”驾驶座上的少年正紧盯着前方,眼中的兴奋像燃烧的火花,听到她的话他短暂回了一下眸,然后轻笑着说,“silvie你不是希望我活得积极向上一点吗?你看我现在正在努力哦。”   泽田弥:“……”   哦,那你努力的方式真是别致呢。 第154章 土御门家   虽然说常年作死,但太宰治姑且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证据就是虽然把普通家用车开成了贴地飞行的跑车, 但至少他并没有真的半路一时兴起找一个悬崖跳一跳, 而是把一车人活着拖到了晴明神社。   应该表扬他有进步吗?   对于太宰治这个个体来说好像已经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了呢。   小萝莉晕晕乎乎地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抽空这样想到。   晴明神社前, 土御门家的家主早已率人在门口等候。面对横冲直撞过来一个急停的汽车, 神色纹丝不动,对跟着跳下车的某位穷凶极恶的黑手党干部也好像没看到一般,镇定得极有家主风范, 惹得黑手党本人用好奇的目光朝他打量了好几眼。   土御门元夜岿然不动,“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大小姐和几位客人先用餐还是另有安排?”   泽田弥揉着还在发晕的太阳穴, “先吃饭吧。”   .   晴明神社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旧宅所在地改建, 后人还进行了数次扩建。前面部分是可供游人游览参拜的神社,后半部分就是土御门家的主宅。   因为位置特殊, 正处于京都城的内鬼门,除了需要神社香火镇压,平时也需要阴阳师在此调理平衡。这里可以说是京都灵气最密集的地方之一,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神社周围的草木都生长得格外茂盛。   晚饭过后, 土御门元夜就带着泽田弥去了冰帝那株大榕树原先栽种的地方。   “因为求过来的是大小姐您就读的学校,所以我们当时破例答应了藤原先生的请托。神社生长的树木都自带清净空气的能力,也可以改善大小姐您在东京那边的生活环境。”   土御门元夜一边解释一边在前方带路。   穿过长长的木质走廊,他们一路来到神社的外围,具体来说应该是前方的神社和后面住宅局域的交界处,那里有一小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这些年晴明的后人真是往外圈了不少地呢。   望着这片依然属于土御门家范围的小树林, 泽田弥有懵懵地想到。   她记得在京都的时候,这里已经超过晴明的家的范围了。隔着一条小路,似乎是一栋无人居住的废弃老宅。   傍晚的风拂过树林,榕树的枝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是草木之灵们交头接耳地絮絮私语。   泽田弥轻轻闭上了眼睛,感知如潮水般朝着四周徐徐铺开。   她后面有一个明亮的灵魂火焰,气息强大又深沉,是土御门元夜,而前方……   感知刚一蔓延过去,就仿佛没入了一片林海。   这片树林中的草木似乎都已经生出了灵,柔和的气息随风飘荡,宛如阵阵波涛。   像轻柔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有种十分舒服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就跟着放松下来。   她在林海中打了个转,终于从四面八方风里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银发小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元夜,”盯着榕树后的某个方向,她慢慢启唇道,“那个地方有什么?”   土御门元夜闻言跟着抬头看过去。   晴明神社经过好几次扩建,范围内有什么东西,作为土御门家的家主当然一清二楚。如果跟邪祟有关不用其他人提醒,土御门家自己都不会让它留下来,能够被保留的当然是无足轻重且不太好动的东西,例如其他神明的神翕。   “那个方向有一尊地藏像,是扩建之前就被人立在那里的。因为是地藏菩萨的神翕,我们就没有动它……弥小姐,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泽田弥盯着那个方向凝望了一会儿,才轻飘飘摇了摇头,“地藏像没问题。”   随即她收回视线,仿佛忽然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小萝莉话题一转,“对了元夜,我移到这边来的那株草呢?”   “在神社后面的草坪里,长势还不错,大小姐想去看看吗?”   “唔,走吧,去看看她。”   土御门元夜当然没有意见,他微微往前走了一步侧身带路,临走前最后往榕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地藏像本身没问题……也就是说,地藏镇压的下面有什么问题了?   .   泽田弥在神社后的井水旁找到了莹草。   墨绿色的草叶迎风飘拂,枝蔓颜色深沉得宛如浸透了浓墨,在旁边石笼的灯光下从根脉到叶尖都流泻着一抹沉郁的黑。   小萝莉在石笼旁蹲下,伸出手戳了戳莹草长长的叶尖,“它没惹出什么事吧?”   “并没有,莹草阁下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土御门元夜淡定地说,“偶尔睡醒后会给自己换个位置,因为它的形貌特别,也很好找。”   只是他们经常要和常来神社参拜的信徒解释,为什么神社里这株异草会被挪来挪去就是了。   泽田弥:“……”   “唔,也没办法,如果她一直待在一个位置附近植物的生命力会被抽空的。”   她想了想,“等会儿给莹草换一个营养丰富一点的位置吧。”   土御门元夜:“?”   “对了,元夜。”银发小女孩拍了拍手站起身,想起什么般回过头,清澈的眼睛直直看向身后的土御门家主,“江守的事是什么情况?”   石笼中的烛火炸开一个火星,吹过身旁的风蓦地安静下来。   土御门元夜微微一顿。   随即他低低垂下头,恭敬地低声道,“相应的资料已经准备好放到静室了,请大小姐移步。”   .   另外一边。   晚饭后,泽田弥跟着土御门元夜暂时离开。神社后面的区域是土御门家的私地,但凡传承久远的大家族,总有些地方是拒绝外人入内的,所以无论是太宰治还是鸣人都知趣地表示可以留在前面等,然后他们就被土御门家的人奉上茶水,请到了休息室。   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房间里的铜制香炉燃起淡雅的清香。   鸣人规规矩矩地坐在矮几前,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土御门送来的糕点,一边用自以为不经意的目光打量对面的人。   黑发少年一身黑色西装,长长的风衣拖到了地上,坐在古色古香的和室中居然半点不显违和,很有点沉静若水的气质。如果只看外表,端的是一个文静纤弱的俊秀美少年,只是缠绕在脸上遮住了右眼的绷带到底暴露出了一点这人隐藏在无害外表下的危险和乖戾。   就在他看着看着就开始望着太宰治发呆,一边无意识叼起一块大福的时候,对面正在看书的太宰治忽然头也不抬地说,“鸣人君,你盯着我看了三分钟了,有什么事要说吗?”   “咳咳咳……”   鸣人一口大福呛在了喉咙里,直翻白眼。他一手扶着茶几,艰难地摸索着在桌上找到茶杯猛地灌了好几口茶才把点心咽下去,再抬头时就对上了对面人饶有兴致的表情。   “……太宰大哥你肯定是故意的。”   少年轻声嘟哝。   太宰治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书放下,“我和你认识的那个太宰治区别很大吗?”   “额,也不算?”鸣人被他逗了一下也不生气,习以为常般跟着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他认真回忆了片刻,“气质上的差别的确有点大啦,但是感觉上还是同一个人。”   “哦?听起来我未来在彭格列过的还不错?”   “对……诶?!”   鸣人蓦地抬头,蔚蓝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震惊中还带了一丝茫然。   “太宰大哥你怎么知道……”   一句话未说完,他自觉这近乎是直接承认,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太宰治一手支着下颚看向他,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说,“因为你暴露的信息太多了哦,鸣人君。”   “……”   金发少年僵硬了三秒,抓了抓头发沮丧地趴了下去,“啊,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只要一见面不出三分钟就会被看穿……为什么十八岁的太宰大哥也这么厉害啊?你现在明明只比我大三岁吧?”   宛如看到了一只憨逼小狐狸在面前打滚,太宰治笑眯眯地围观了片刻,然后冷不丁道,“那么鸣人君,未来的我要你带给我的信息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   静室。   一卷卷轴被重重地扔下来,摔在脚下。   土御门元夜俯身拜了下去,额头缓缓地低到了地面。   “元夜,”小女孩少有的,隐含怒气的声音从上面落了下来,像一把沉郁的碎冰砸了一地,“告诉我直到现在土御门还在进行这个实验吗?”   “已经于五年前停止。当时接受实验的孩子发生了暴动,负责实验的支脉被全数屠尽,因为损失太大,在那之后实验就再也没有被重启过。”   大致翻完了土御门拿过来的资料后,怒气槽已经逼近临界值的小萝莉冷冷地问,“当时批准实验的是元和?”   “是。”   “那么元夜,这件事你知道吗?”   “……”   土御门元夜声音好像骤然苍老了几分,无言地默认,“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非常抱歉,弥阁下,这是我的过失。”   房间中的空气一时安静得宛若窒息,间或响起一点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实验的资料还在吗?”   “除了您现在看到的这些,其他已经尽数销毁。”   纸页翻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小女孩的目光重新落下来,停顿了好一会儿。   “当时因为这件事叛逃的接受了实验的孩子,除了江守外还有别人吗?”   “还有一个。”   土御门元夜轻轻垂下眼,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个深深篆刻在他脑海中的场景。   身形瘦弱的小孩拎着把还在滴血的长刀,携着一身重到仿佛要将世人屠尽的杀意,在晦涩的晨曦中背对他缓缓跨出土御门的大门。   他听到大小姐的声音在继续问,“名字是什么?”   半长的金色的碎发擦过脖颈,那个孩子在逆光中微微侧过头,一滴赤红的血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土御门元夜缓缓闭上了眼睛。   “……土御门元春,他叫土御门元春。” 第155章 杜王町   泽田弥几人在土御门家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用过早饭之后, 重新坐上太宰治开的车出了门。   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间或有松林和河流在公路两侧一掠而过。   鸣人坐在汽车的后座, 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满脸新奇。   “日本还有这么地广人稀的地方啊, 好像美国的公路片哦。”   泽田弥恹恹地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席,“……你知道公路片啊。”   “嘿嘿, 镰本哥带我看过好多。”   鸣人兴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他姐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好,疑惑地站起来趴上前座的靠背往下看,“姐姐,怎么了?”   泽田弥抬起头, 正好对上低头看来的蔚蓝色眼睛。   鸣人的眼瞳是一种非常清透的蓝色, 像无云的天空, 阳光遍地天气晴好, 不见一丝阴霾。往进那双明亮的眼睛的时候,仿佛连心胸都辽阔起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十五岁的鸣人垂下脑袋,乖乖地在姐姐的手心蹭了蹭,像性格温顺的大型犬科。   还是弟弟听话。   小萝莉木然地想,晴明的那群不靠谱的后人就该扔掉!   “说起来,silvie。”   驾驶席上的太宰治一手握着方向盘, 一边支着下颚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已经疯过一次的原因,他看起来暂时对飙车这一作死行为失去了兴趣,整个人宛如刚被人从床铺中拽起来, 透着股不想动弹的懒散,漫不经心地问,“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   泽田弥瞬间从怨念中回过神,茫然地回头看着这个掌着方向盘的人。   “我没说吗?”   “没有哦。”   “……可是既然我都没说,为什么太宰你还能把车开出这么远?”   她懵逼地往外看了一眼,“还上了国道?”   “因为再往前就是交叉口啊,”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无论silvie去哪儿都可以从那边走,所以路上再问也没关系嘛。”   ……好吧,你比较厉害。   小萝莉重新怏了回去,“去杜王町。”   太宰治眼瞳中闪过一抹暗光。   “去那里干什么?”   “官方说法是,因为磐舟大叔在那里,所以哥哥他们作为大哥的氏族过去看着他。”   泽田弥没注意身边人的目光变化,回头望着窗外不断路过的松林,慢吞吞解释。   大半年前,京都事发之后,改名磐舟天鸡的灰之王凤圣悟带着绿王比水流的尸体消失,选择的隐居地点就是杜王町。   半个月前,在发现“茧”事件中再次出现了绿王氏族的影子时,赤王周防尊就直接找到了这里和凤圣悟打了一架,随后留了下来盯着凤圣悟的行动,直到事件结束。   在那之后,绿王氏族残存的高级干部御芍神紫被御柱塔关押,五条须久那因为出身世家又在中途倒戈,宗像礼司稍微放了他一马,最后被家里人接走了,当然,五条家因为这件事付出的代价也不少。   剩下同为绿王阵营的灰之王,虽然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加入这次混乱中,但他以前的立场也让人没办法放下心。   王权者的力量有多强大不必再多加赘述,只要王权者本人愿意,随时都可能拉起一支异能者大军。   一直以来无论是御柱塔还是scepter4都对如何处置灰之王十分为难,他之前犯下的过错还够不上让一位王权者被关押的地步,但就这样放任不管也不可能,总不能一直让周防尊看着他。   第三王权者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这一次主动出手是事情因为涉及到了他的小妹妹,等闲情况谁敢支使他?   “所以就换了个折中办法,让哥哥去看着磐舟大叔了。”   泽田弥一手托着腮,看着窗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不在焉地说,“reborn还给哥哥他们转了学,大家全都来了杜王町。嗯,除了恭弥。”   恭弥是不可能离开并盛的……有架打的时候例外。   “哦?”   太宰治安安静静听完全程,似真似假地叹息,“王权者的氏族真是方便啊。”   “嗯?”   “太宰哥,什么意思啊?”   鸣人也好奇地从上面探过头。   黑发少年握着方向盘唇边勾起一丝轻笑,轻描淡写地说,“那位reborn先生其实是想给泽田君和他的同伴找个锻炼的地方吧?”   按照手中归拢的消息来看,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守护者们的战力值很有可能已经和继承人大大脱节。泽田纲吉已经是可以正面对上英灵的存在,这显然不是那位第一杀手来日本几个月就可以教导出来的,他肯定另有奇遇。   在此基础上,如果他的守护者能跟上,杀手先生根本不用继续留在日本,早就带着他们杀回意大利收拾乱局了。   而现在彭格列依旧内乱,说明虽然继承人泽田纲吉已经拥有角逐的资格,但他的守护者们显然还没准备好。   守护者要被守护的人来保护就是个笑话了,而要提升他们的战斗力,短时间内只能采取特殊手段。   太宰治的手指轻快地敲在方向盘上,一条一条地分析推测。   “杜王町有可以信任的治愈能力的异能者,还存在着潜藏的可以当做敌人的危险,以及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   “虽然没有彭格列的自留地并盛那么方便,但是王权者的特有法规解决了这个问题。杜王町应该已经被划给滞留在那里的灰之王了吧?但是因为他是个需要看守的潜在罪犯,所以控制权反而不能交到他手里,而是给了作为看守者前去的泽田君。”   有赤王周防尊给弟弟兜底,泽田纲吉在杜王町怎么浪都不会翻船。   这样一来,由己方控制的土地,能够援助和治疗的后方,以及提供经验值的敌人,这真是一个给十代家族的守护者们升级的最好场所。   “顺便一问,那个治愈系异能者目前是彭格列自己人吗?如果不是,reborn先生是不是已经看上他准备拉到彭格列了?”   “……”   “……”   银发小萝莉抬头和弟弟面面相觑。   鸣人数了数自己所知道的家族的同伴,默默从包里翻出一个寿司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就说太宰大哥是妖怪!   他用眼神如此示意到。   泽田弥默默伸出手,让鸣人把后面装着食物的包递过来,拆开一个油豆腐,举到驾驶席企图用食物拦住某人剧透的嘴。   “太宰,吃吗?”   “嗯?”   正在开车太宰治侧眸看了一眼,笑了,“silvie,这个应该给鸣人才对吧。”   泽田弥:“!”   她懵逼地回头看着弟弟,眼神痛心疾首。   你怎么连自己的本体都告诉他啦?   鸣人:我不是!我没有!这是他自己猜的不关我的事啊!   .   汽车进了杜王町后,直接开到了泽田纲吉几人居住的酒店门口。   作为唯一的大人,太宰治自觉地在前台办理入住,泽田弥和鸣人坐在酒店大堂乖乖等他。   “啊,肚子饿了。”   鸣人把自己砸在大堂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卫衣翻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腰线,肚皮十分应景地“咕噜”了一声,惹得银发小萝莉疑惑地朝他看去。   “才在土御门家吃过早饭没多久呀?”   “诶嘿嘿,土御门家的气氛太严肃了,跟火之国大名的府邸一样,我没敢吃太多。”鸣人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半躺在沙发上的金发少年手脚修长,宛如一株抽枝长叶的小白杨,浑身透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和满满的少年气。   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小萝莉恍然大悟,然后点头道,“等一会儿上街找个地方再吃一顿吧。”   “诶,可以吗?姐姐,我想吃拉面!”   “可以哒。”   这天是周末,酒店里来往的人并不多。泽田纲吉一行人一大早就被reborn拉去附近的深山里训练了,家庭教师大人并不打算给他们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亲哥给她汇报行程的时候发了好几个流泪猫猫头过来,小萝莉怜爱地安慰了他好久。   不过泽田纲吉作为一个资深妹控,尽管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在知道妹妹要来看自己后还是坚强地爬了起来,拜托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代替自己照顾一下初来乍到的妹妹。   居然还是泽田弥认识的人。   .   十分钟后。   “虽然纲吉说了妹妹今天会过来,却没有说具体时间,不好意思让你们在酒店久等了哈哈……”   东方仗助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说。   对,东方仗助,那个泽田弥亲自去了一趟scepter4保释出来的权外者少年。   泽田萝莉看着他那个不良少年标配的飞机头,有种奇妙的亲切感,“哥哥给你们添麻烦啦。”   “没有没有,是我们受到了纲吉他们很多帮助才对。啊,还有reborn先生,真是教了我们很多东西……”   他们此时正步行在杜王町的大街上,因为鸣人说自己肚子饿了,东方仗助表示有一家最近新开的特色餐厅,热情地要带他们去。   杜王町是个位于S市外围的小镇,地理位置靠海,还有部分住在港口附近的人以打渔为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风吹拂多了的原因,居住在这里的人神经十分粗犷,脾气和性格也和神经一样粗糙。路边走过的人大部分人高马大,泛滥着一股东北老大哥式“你愁啥”、“瞅你咋地?”,视线对上就要干一架的气场。   比起日常最大的矛盾就是两个邻居家狗子打架的并盛町,这里反而更有黑手党家族自留地的风貌。   “虽然对外地人态度有些粗鲁啦,但是只要熟悉了就会发现大家都是好人。”   东方仗助打着哈哈努力为自己的家乡解释了一句,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最近的话,泽田妹妹你们没事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想去哪儿可以让我们或者纲吉他们陪你们。”   泽田弥一行三个人,一个是身娇体软的萝莉,一个是还没成年的十五岁小孩,唯一一个年纪看起来大一点的太宰治还是个身材纤细缠着绷带的病弱款美少年。   彼时还不了解这是三个怎样的大杀器的好少年东方仗助望着他们十分操心,“最近杜王町有点不太平,前段时间亿泰的哥哥拿着‘箭’乱射,不知道制造了多少替身使者,说不定附近就有一个隐藏在人群中。”   “嗯?”   一直懒洋洋地拖着脚步跟在泽田弥身后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太宰治转过头,像是终于被这个话题提起了稍许兴趣一般,他轻轻挑了挑眉,“人工制造异能者?”   “啊,对,不过也是有风险的。”东方仗助老实解释,“只有本身就有资质的人才能被箭将潜力引出来,但如果是普通人本身没有这个资质的话,被射了一箭就死了。因为太危险了,当时我和承太郎把‘箭’抢回来之后就直接毁掉了。”   “所以你们最近出门一定要小心,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遇到的被箭制造的替身使者攻击性都很强,亿泰的哥哥就是被一个他自己制造出来的替身使者杀死的,那个人我们现在都还没抓到。”   “可以理解,”太宰治的兴趣也就那么三分钟,听完后声音里的热度就降了下去,漫不经心地说,“普通人乍然获得强大的力量,大部分都会被冲昏头脑,急于彰显自己的强大。践踏规则、伤害他人是最能够昭显强大的办法,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蠢事都不奇怪。”   东方仗助闻言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点头,“我就说为什么最近才发现杜王町的坏人这么多,原来如此,太宰先生你真聪明。”   跟他一起来的广濑康一是个性格比较内敛的少年,因为和泽田弥一行人不认识不太好意思说话,此时闻言也忍不住插口道,“说起来我前段时间就遇到了一个替身使者,是个发型是平头的矮个子,能力特别奇怪,我差点就被他敲诈了。”   东方仗助回头看他,正准备调笑“康一你还说别人矮”,就听到旁边落后了一步的太宰治饶有兴致地开口,“平头,矮个子……是说那个人吗?”   众人一愣,集体朝他望着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的车道上的确有一个完全符合了广濑康一口中要素的人。   而在这人面前,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还站了一个修长的人影。   蓝色军装,腰间佩剑。   泽田弥下意识睁大了一下眼睛。   ……伏见? 第156章 心锁   伏见猿比古心情有点糟。   原因就站在他面前, 一个唱作俱佳的白痴, 宛如一只演技拙劣的猴子正在耍猴戏。   “我的猫啊!我相依为命十多年的猫,就这样死了吗?还是被人撞死的, 你死得太惨了……”   哭天喊地的声音从喉咙中迸发出来, 语调之悲惨凄厉, 简直让人心生不忍。而声音的主人也十分入戏地半跪在地上, 一手垂着地面, 哭得涕泗横流, 乍一看还以为被撞死的是他亲爹。   宛如带孝子般大哭一通后,他抬头恨恨盯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少年,理所当然般大声道,“碾死了我的猫,你该不会还想一走了之吧?你要赔偿我!”   伏见猿比古挑了一下眉。   矮子不知为何有种浑身一寒的感觉,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对方腰间的刀,立刻重新俯下身去大哭道,“我的猫啊呜呜呜……陪了我十年你居然就这样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他敬业得看起来惨极了, 矮小的身体扑倒在还在泊泊流血的布袋前,加上那极具穿透力的号丧, 任人看一眼就会心生愧疚。   他一边哭一边小心观察着面前那个年轻人的表情, 就在暗暗准备好发力的时候,一个急促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   “等等,伏见君,他是故意的!这是他的替身能力!千万不要为此感到愧疚, 否则他的替身就……”   矮子目光一闪,“哈哈晚了……去吧我的替身,心锁(The Lock)!”   一道疾电一般的光芒一闪而过,如子弹般打进了军装少年的身体里。   “伏见君!”   东方仗助一行人刚跑到近前就看到了替身使者发动的画面,神色猛地一变。   “你这混蛋!”   东方仗助怒气冲冲地握拳叫出疯狂钻石,一拳就准备朝那个矮子揍过去,就听到背对他们的少年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刚刚说不想活了对吧?”   极其冷淡的音色,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倦怠和厌烦感,甚至还有种理所当然的刻薄冷漠。   “……那就去死啊,反正活着也是污染空气,替到时候还要帮你垃圾分类的人想想,请你死得干净一点,别给别人添麻烦。”   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的矮子:“?”   准备揍人的东方仗助和广濑康一:“??”   唯一淡定的泽田弥:“……”   嗯,是伏见会说的话呢。   她看了一眼大家龟裂的表情,好少年东方仗助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朝伏见的胸口看去,然后震惊地发现原本应该中招的他跟个没事人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喂,康一,你不是说如果中了这家伙的替身就会出现一把锁插在胸前吗?伏见君心口什么也没有啊。”   广濑康一比他还懵逼,“他的替身能力是利用别人的负罪感具现出和愧疚值等重量的锁,增加到一定重量时被锁住的人甚至有可能自杀……这是我亲身体验过的绝对没错,可是伏见君身上的确没有锁,除非……”   众人下意识朝满脸无聊的伏见猿比古看去,就见他冷嗤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皮漫不经心地往上抬了抬,深色的眼瞳填满倦怠,好看得特别薄情寡义。   像是觉得这群人不可理喻一般,他不耐烦地说,“我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众人:“……”   是啊,为什么呢?因为正常人都会有?   发动能力的矮子,小林玉美满脸天崩地裂地跪倒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喃喃,“怎么回事啊这个人?冷血到这种地步也可以吗?根本没长心吧?”   “啧。”   他听到一声厌烦的咂舌。能力失效还被人鄙视的矮子正要抬头去瞪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就被一双手铐扔过来砸了脸。   小林玉美:“?”   “袭警、诈骗、妨碍公共安全……随便哪个罪名了,自己把自己拷上跟我走一趟吧。”   小林玉美:“???”   他愣愣地看着顺着他的脸滑到地上的手铐,又看看以随意得相当过分的口气扔出手铐的人。   这时候旁边的东方仗助还在恍然大悟地宛如毫无必要的旁白一般解释,“对哦,伏见先生是警察来着,还是专门管理异能犯罪的特别警察。”   他说完后就以怜悯的目光看过来,还带着一股并没有怎么隐藏的幸灾乐祸,“你这家伙,居然敲诈到警方头上了,真厉害呀你,太有眼光了。”   小林玉美:“!”   小林玉美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玩意儿?警察?   他下意识朝面前人看去,对方穿着一身确实挺像制服的军装,腰间斜斜挎着把西洋剑。漫不经心低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嘲讽和冷漠,这个被他选中的碰瓷对象有种极为尖锐又矛盾的气质,完全不像是能够在板正的政府部门混下去的人,说他是哪个不良少年集团的一员还差不多,警察?开玩笑吗?   小林玉美极其不愿意相信这个满身地下世界气息比自己还浓的人是警察,然而东方仗助没必要骗他。   想清楚这一点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扭头就跑。   作为一个高中肄业经常在违反边缘大鹏展翅的街头小混混,他躲避警察只是条件反射。脑子一热张腿就跑后才想起来在场的除了那个看不出深浅的警察还有东方仗助和广濑康一,这两人都是替身使者,能力还比他实用,他好像根本跑不掉。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半条街远,并且相当意外地并没有人来拦他。   小林玉美正感到纳闷,甚至生出了好奇微微偏头往回看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身后电射而来,闪电般划破视野。   紧接着脚踝一阵剧痛,他往前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跌跌撞撞地被惯性带着在地上划出了半米远。   被地面摩擦出的火辣辣触感像块烙铁一样烙在左脸上,小林艰难地单手撑着地面,正准备爬起来就听到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方才那个警察懒恹的声音从头顶轻飘飘落下。   “再加一项拒捕,加起来可以在监狱关五年了,正好凑个整。”   小林玉美:“……”   小林玉美心中是崩溃的。   这就是你先放我跑一百米的原因?   尼玛的,这到底是哪里的警察?为什么这么狗?!   伏见猿比古没理会地上那个矮子的腹诽,他扫了一眼矮子被暗器贯穿的脚踝,懒得伸手拎他,回头对东方仗助道,“那边那个,过来给他治个伤。”   “啊?”   东方仗助正被泽田弥小萝莉拉着去看地上的猫咪,那是只圆滚滚的蓝猫,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就是野猫的原因,生命力非常顽强,被小林玉美装进袋子里设计着被汽车撞飞居然还强撑着没有死。   只要还有一口气,东方仗助的疯狂钻石就能将它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此时他帮小萝莉把猫咪治好了,又被伏见叫到小林玉美面前。   盯着这个拿小动物的生命碰瓷诈骗的垃圾,东方仗助十分看不上,“要给他治好啊?这家伙中途跑了怎么办?”   伏见不耐烦地说,“那就把他脊椎打断再运送到东京去,反正你到时候也能再治好。”   这么硬核的搬运方式,顿时让地上还在哼哼唧唧还想着逃跑的小林玉美闭嘴了。   他觉得这家伙既然说出口了,就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   处理完这起自己撞上来的意外事故,随手把人拷了准备稍后一起带回scepter4,伏见猿比古终于朝着那束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的方向回过头。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正抱着只胖胖的猫咪,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那只刚被治好的蓝猫窝在她怀中十分乖巧,还好奇地伸爪子扒拉了一下垂到脸上的银色长卷发。   伏见猿比古:“……”   他略微偏过头去,吐字有气无力,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回避地说,“我来杜王町有任务。”   “哦,”泽田弥摸了摸怀里猫咪的头,把它的爪子从头发上拿开,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我从游戏出来之后伏见没有来看我呢。”   伏见猿比古:“……”   “虽然大家都来了只有伏见没来,但是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哦,”小萝莉强调道,“一点也没有哦。”   伏见猿比古:“…………”   气氛突然险恶。   “怎,怎么回事,我感觉空气好像忽然紧张起来了?”   广濑康一小心翼翼地缩到小伙伴身边,像只感觉到风雨信号的鹌鹑。   鹌鹑二号东方仗助迅速按下了他的头,把手拢在嘴旁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说,“给我声音小一点啊,这个时候我们只要闭嘴就好了!”   鸣人:“是啊是啊,特别是太宰大哥也在。”   “?”   广濑康一和东方仗助同时懵逼地扭头去看身边忽然出现的三号。   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号鹌鹑鸣人默默地抬起手,“你们看。”   另外两人又集体回头,只见鸣人刚刚提到的某人精致秀美的脸上挂上了抹抹似真似假的笑意,他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   “silvie,这一位就是scepter4的人?”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温柔中有种异样的空洞,细听之下居然和对面的人声线有些相似。   伏见的视线倏然从旁边的街道上收回,觅着声音看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到一起。   仿佛听到有电火花的声响噼里啪啦在耳边流窜,东方仗助几人浑身一抖,纷纷张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场景。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修罗场? 第157章 真大佬   泽田弥一行人安静地走在杜王町的街道上。   没人说话, 空气凝滞得可怕。   唯一没有察觉到这种突兀的气氛的大概只有位于台风中心点的银发小萝莉本人。   左手太宰治, 右手伏见猿比古,这只俨然人生赢家的萝莉走在最前面,开心地蹦蹦跳跳, 披在肩后的银色长发在阳光下像跳动的流光。   这是很正常的事, 小孩子嘛, 自己的朋友都在身边陪她玩当然会很开心啊。   ——于是这就显得非常认真地在修罗场的另外两个人很不正常了啊!   认真的吗?你们真的认真的吗?泽田妹妹才九岁啊!萝莉控也要有个限度啊!   东方仗助内心的小人在抱头崩溃。   空气中积累的压力越来越重宛如沉重的山峦般压在头顶上,除了修罗场三人组外的其他人都快要被这座无形的山压弯腰了。   东方仗助终于忍不住了。   他干咳一声, 奋力试图自救,“那个,伏见君不是来杜王町执行公务的?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我和康一可是本地人,这边的情况我们都很熟悉的哦。”   被他提醒,前面的萝莉也终于想起来般回过头, “对哦, 伏见, 你的任务是什么啊?”   黑发少年正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她身后, 闻言稍微抬眸往前扫了一眼。   “啧……半年前, 有个叫做片桐安十郎的死刑犯从监狱里越狱了。”他吐字有气无力地说,看不出半点人民警察该有的工作热情。   “那家伙是个高智商反社会人格, 逃狱的方式有些奇怪, 后续调查中涉及到了异能,案子就转移给scepter4了。最近查到他有在杜王町出没的迹象,室长让我过来看看。”   “片桐安十郎?”   东方仗助听完之后摸了摸下巴, 迟疑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泽田弥歪了歪小脑袋回头看他,飞机头少年还在低头思索,一脸认真的表情,好像在努力把某个人影从记忆中捞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抓到那点一闪而逝的灵感,反而是旁边的广濑康一好像先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   “仗助,是不是你说过的那个,替身使者能力是可以变成水的那家伙。”   东方仗助:“啊?啊!”   第一声是疑问,第二声就变成了肯定,他恍然大悟道,“是安杰罗啊,一直叫它安杰罗我差点忘了他的本名了哈哈……”   伏见脚步一停,眼皮微抬,略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真的有消息。   “……你遇到过他?”   “啊,对,我带你们去见他吧,说起来那家伙最近很受欢迎呢。”   众人:“?”   .   十分钟后。   东方仗助领着一行人从三号巴士下车,沿着定禅寺街巴士站往前走了一分钟。   “呐,这就是安杰罗了。”   飞机头少年停在一块古怪的岩石前,热情向第一次来杜王町的大家展示到。   众人:“……”   泽田萝莉的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她看了看满脸诚实并不像在逗他们的东方仗助,视线又落回面前的石头上。   她想了想,打开了灵视。   “我#@¥%;……”   “!”   被阴界隔绝的骂声如同一群恼人的虫蚁,在灵视打开的瞬间冲向人的耳膜。小萝莉皱着眉揉了揉耳朵,有点惊奇地发现这个长得稀奇古怪的石头里居然塞了一个人类的灵魂,此刻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正在大声骂娘。   她拽了拽东方仗助的衣角,好奇问,“仗助,这个是你做的吗?”   东方仗助:“啊,对。”   “怎么做到哒?”   “这家伙溜到我家里杀害了老爷子,”东方仗助低声说,事情已经过了将近半年,他的语气还是有一丝低落,“当时我和承太郎抓到这家伙时,我特别愤怒。我的疯狂钻石有修复任何物品的能力,所以我把这家伙打了一顿后就把他和附近的岩石修复到了一起,嗯,然后就成这样了。”   “……”   “……”   “……”   鸣人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指着面前那块奇形怪状不过确实好像长了张脸的石头,“所以这家伙就是伏见哥说的那个片,片桐什么什么?”   广濑康一:“那个,是片桐安十郎。”   “哦哦,”鸣人懵逼地点头,“那这个片桐安什么还活着吗?”   广濑康一:“……是片桐安十郎。”   “当然还活着啊,”东方仗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杀人呢,那是犯法的。”   众人:“……”   哦,那你真的好有法律意识哦。   但如果让片桐来选他大概会觉得你还不如杀了他吧……   泽田弥默默地回头看岩石,发现它果然骂得更大声了。   “伏见君你是来抓他的吗?”   石头没有发声器官,东方仗助当然听不到某个倒霉蛋的灵魂在骂他,此时依旧一脸正常地问身边的警察先生,俨然热心配合的三好市民,“你如果想把他带回去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家伙复原出来。”   安杰罗岩的骂声忽然止住。   “……”   不知为何,泽田弥居然从一块石头上读出了期待的感情。   然而伏见下一秒就辜负了他的期待,“不用了。”   泽田弥:“?”   安杰罗岩:“??”   伏见漫不经心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有一张刚刚发出去的安杰罗岩的照片,底下列着一串对话。   “我刚刚把这件事告诉室长,他说就放在这里维持原样吧。”   众人:“???”   “啧,抓回去路上要派人看着他防止他逃跑,给他执行死刑还要浪费资源,‘继续放在这里吧,还能给杜王町创收’,那个人的原话。”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东方仗助身上,带了一丝难得看走眼的意外,“室长说你这种做法很有新意,有时间想跟你谈谈。”   众人:“!”   你们室长是魔鬼吗?!   刚被预定了五年牢狱的小林玉美在心里骂得尤其大声,特别是他忽然看到那个魔鬼警察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扑通。”   小林玉美腿一软直接跪了,扭头就抱着东方仗助的大腿嚎啕大哭,“不要啊!我要去坐牢,我绝对听话不逃跑,老老实实地被关五年!我不要变成风景名胜啊!”   东方仗助:“那个,话说你为什么要抱着我的腿哭?”   小林玉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要是去抱那边的警察他肯定会一脚把我踹开!说不定还会说我袭警再给我加三年!”   太狠了,这群人实在太狠了啊!   看看这个倒霉的死刑犯,真死了不过一了百了,他现在是想死都不能死。被合成了石头后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动弹,还特么天天有人来围观拍照,被特意来参观的情侣狂塞狗粮。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事!这么惨无人道的事这个一脸淳朴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若无其事做出来的?!   小林玉美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弟弟,他那些街头坑蒙拐骗的手段根本摆不上台面。   要么不做,真动手就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心狠手黑的真大佬!   .   街头混混小林玉美彻底认怂,安静如鸡般乖巧。   伏见解决了片桐安十郎的事后还要回去做个报告,顺便带着小林玉美回scepter4关押,半路就与泽田弥告别了。   望着伏见带着垂头丧气的小林玉美离开的背影,泽田弥回过头正准备让仗助继续带路。   “呐,silvie,想吃冰淇淋吗?”太宰治忽然说。   泽田弥:“?”   她有点疑惑地扭过头去,黑发少年的视线正落在某个路过的游客手中的甜筒上,“那边有一家冰淇淋很好吃的哦,我帮silvie买过来?”   鸣人:“诶?太宰大哥,我也想吃!”   “好的哟,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单手插在口袋里背对他们挥了挥手,迈步走上斑马线,不一会儿他单薄的身影就没入了人群里。   泽田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小脸上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   鸣人回头正好看到,“怎么了姐姐?”   “太宰不是应该第一次来这里吗?”小萝莉困惑地说,“他怎么知道前面有冰淇淋店啊?”   “对啊,”旁边的东方仗助忽然反应过来,“我才是本地人啊,不是应该由我去买吗?”   .   另外一头。   太宰治走过了斑马线后,熟门熟路地穿过了几条街道。   从某个隐蔽的巷子口走出来,他懒洋洋地伸手挡了挡头顶落下的阳光,抬头就看到了街对面的人,那人正坐在咖啡厅露天的卡座上,面前还摆了一台电脑,刚刚带走的某个小尾巴不知道已经被扔到哪儿去了。   他迈开长腿,慢悠悠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拉开那人对面的椅子坐下。   “久等了,伏见君。”   伏见猿比古头也没抬,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   他的修长的手指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敲动,一排排的数据流被屏幕的冷光反射在眼镜的镜片上,一时衬得面色冷白的少年宛如科幻中的人形AI,冷漠得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   最后敲了一下回车键,他看也没看结果,耷拉着眼皮将电脑掉转头往对面一推,用倦怠的语气道,“你要的资料。”   “谢啦~”   太宰不客气地把笔记本拖到面前,视线迅速地在屏幕上扫过,随即煞有介事地点头惊叹,“不愧是政府部门,真是效率又专业呢。”   伏见猿比古轻嗤了一声,完全不想理他。 第158章 两看相厌   料理店。   此时并非吃饭的时间, 店里的客人只有那么零零星星几桌,这个时候来吃饭的除了无需工作一觉睡到这个点才醒的少数幸福人类, 就只有终日忙忙碌碌连一日三餐都没法固定的苦逼公务员了……或者再加上被公务员随身携带准备拉回去关监狱的嫌疑犯。   “唔, 这个牛舌好好吃!”   “是吧是吧, 这是我们杜王町的特产哦, 只有这里的酱牛舌才有这样地道的味道。”   “诶?是吗, 那可以当做手信带回去吗?”   “……”   榎本竜哉一手支着下颚,长长叹了口气,将视线从窗外路过的车流上移开,看向那边的吃吃喝喝二人组。   “道明寺,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有什么关系嘛,”道明寺视线还盯着桌上的牛舌, 不在意地说, “室长不是说这件事移交给专业人士了吗?伏见已经去跟对方谈了, 结果我们不是白跑了一趟。”   “专业人士……”   想起那个人, 榎本的额角有点抽, 几乎反射性地感觉到了头疼, “……真不明白,室长为什么会答应对方的合作请求。”   “但是你必须承认那家伙确实比我们厉害啊。”   “……这种大实话你就不要说了。”   长长吐出口气, 榎本靠回了身后的沙发上,仰起头。虽然是大白天, 店面里为了显得亮堂依然亮了灯,但店老板大概是想节约点电费,只开了有客人的那一半。明亮的灯光将头顶的天花板看顾了半面, 于是也显得另外半边灯没亮的地方光线格外晦暗。榎本的视线就落在另外半面光线晦涩的阴影上,无意识地低声喃喃。   “要不是因为东方君的关系查了杜王町的往年数据,居然还没人发现,这个小镇的青少年失踪率竟然比全国平均水平高了八倍,持续了十五年地……这种情况也异常得太过了。”   “什么意思?”旁边被携带的嫌疑犯小林玉美正努力把握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一次的公款吃喝机会,一边努力把肉往嘴里塞,一边听了一耳朵两个警察的对话,闻言有点懵,“杜王町的青少年失踪率比……那个什么什么高了八倍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道明寺夹起一块牛舌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给他解释,“杜王町有一个专挑青少年下手的连续杀人犯……话说这种程度已经能叫杀人魔了吧……潜伏在镇子中持续犯案十五年,到今天都没有被抓到,并且现在还在继续杀人。”   “!”   作为杜王町本地人并且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小林玉美闻言一呆。先是理解了一下这话的意思,随即手一抖,筷子都吓掉了。   他嘴角下意识一扯,拉出个要哭不哭的表情,试图掩耳盗铃,“两,两位警官开玩笑的吧?”   “嗯?没有啊,我跟你开这个玩笑干什么?”   道明寺叼着筷子尖疑惑地回头看他,“不然你以为我们和伏见千里迢迢跑到杜王町来干什么的?抓你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大阵仗啦。”   “不,不是说是因为那个片桐……”   “哦,片桐安十郎啊,那只是顺带的。只抓他一个人让异能特务科过来就行了啊,还轮不到我们scepter4出场。”   榎本平静地插嘴追加解释,“我们scepter4只有在处理大型异能犯罪集团的时候才会接到出动命令。异能特务科是异能警察,而我们则是军队。之前空条承太郎先生来scepter4保释东方君的时候提到过杜王町可能潜藏了许多没有登记的被人为制造的异能者,我们怀疑可能已经形成了异能团体,所以才会前来查探。”   “现在虽然没有找到结社的痕迹,但是那位十五年来一直在杀人的杀人魔造成的影响已经非常严重了。到目前为止失踪青少年的尸体都没有被找到,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犯案者拥有特殊异能力,所以才能十五年来一直没有暴露,至今仍隐藏在人群中。”   榎本凝重的声音落在静悄悄的空气里,窗边餐桌旁的几人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窗子外人流来往,路口的红绿灯切换,一个金色头发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拿着公文包穿过人行横道,几个衣着时尚的外地游客说笑着和他擦肩而过。   这是杜王町平凡普通的日常,透过玻璃窗看到这一幕的小林玉美却看着看着浑身发抖起来。就好像平静如水的生活忽然撕下伪装,朝他张开了带毒的獠牙,从窗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露出了面具下的另外一张脸,集体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喂……”   “小林君……”   “……小林玉美!”   小林玉美浑身一抖,终于回过神,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怎,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道明寺纳闷地收回拍在他肩上的手,嘟哝道,“跟中了邪似的。”   “啊,哦……”   小林神思不属地胡乱点了点头,回想起刚刚的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确认道,“所以几位警官是来抓那个杀人魔的?”   “原本是的,”榎本说,“但是这件事已经转交给其他人了。”   “啊?为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啊?”   他条件反射的一嗓子把周围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惹的道明寺奇怪地抬头停下筷子,抬起头。   小林擦了擦额头留下的冷汗,朝他讪讪笑了笑,“我就,就是有点关心,那个,杜王町毕竟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对吧?”   少年撇了他一眼后就继续提起筷子,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口说道,“这个跟你说了估计了听不懂啊——因为杜王町已经被划分给灰之王,监管权也被移交给赤王的氏族了。严格来说,作为青之王氏族的我们越过对方私下来这里调查已经算是违规操作了。”   “……”   小林玉美的确没听懂,作为一个异能力完全是意外获得,从未出过杜王町更没跟里世界打过交道的小混混,他当然不明白道明寺口中提到的王权者和120协定是什么。   但道明寺只是抱怨性质的自言自语,也不是真的说给他听的,当然也不会停下来给他做名词解释,还在继续嘟哝,“不过老实说室长会和那个人合作我还是有些惊讶的,话说回来我对那家伙还挺好奇,如果不是伏见不带我,我还挺想去见识一下十八岁就成了黑手党干部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一旁的榎本头疼地扶额,“伏见不带你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道明寺君的话,大概和那个人说个三句话以上就会被卖掉吧’,这不是室长的原话吗?”   道明寺叼着筷子眨了眨眼睛,“这样说的话感觉那家伙好像什么操纵人心的妖精哦。”   “……呵呵。”   榎本给了他一个干笑式的默认。   “那现在正在和他谈判的伏见不是很危险?”   “不要把伏见君和你这样的傻白甜放在一起比较啊,他的话应该……”   说曹操曹操到。   前台小姐姐一声好听的“欢迎光临”远远传来。   榎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接近的熟悉脚步声,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他们正在谈论的那个人带着标志性的冷淡表情朝他们走了过来。   “回来了啊伏见,”一直沉浸在吃吃吃中的道明寺终于舍得放下了筷子,笑嘻嘻打招呼到,“和那位太宰君谈得怎么样?没有打起来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上下打量这位和“妖精”谈判归来的同僚,惊奇地发现他的气压居然比平常被迫去厌恶的晚宴上应酬时还要低上十多个百分点,让他随口调侃的一句话好像忽然就具有真实感起来。   伏见冷冷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算打起来也不影响合作吧。”   所以你们还真打了?   道明寺和旁边的榎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个……该不该通知后援部来善后?   好在紧接着伏见就打断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没有打,跟那种人有什么好打的。”   “?”   “?”   道明寺眨了眨眼睛,“伏见,‘那种人’是指?”   他对面的座位上,黑发少年一手支着下颚,漫不经心垂下眸。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透过玻璃窗倒映在眼镜的镜片上,他本人却好像沾不上半点人间烟火。   “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的胆小鬼,有什么好在意的。”   .   另外一边。   泽田弥一行人在安杰罗岩前等了许久,银发萝莉因为太可爱还被几个过来参观的小姐姐拉着合了影。就在大家开始怀疑太宰治去买个冰淇淋把自己给买丢了的时候,疑似走丢的某人终于拎着两个冰淇淋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这时候鸣人的肚皮已经饿得开始打鼓了。   于是一行人立即启程去东方仗助推荐的餐厅,一路上飞机头少年还在热情推荐。   “那个餐厅是一个替身使者开的,菜品非常好吃,还有治疗身体的加成效果。”   “哦哦,真的吗?东方大哥我想吃拉面!”   “诶?额,那是个意大利餐厅,要不然你尝试一下意大利面?”   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粗神经生物的原因,这两人意外地聊到了一起。   泽田弥跟在他们身后,一边走路一边吃着太宰买回来的冰淇淋。   这人倒是没有随意糊弄,居然真的很好吃。   “silvie,”走在她身边的太宰治正好在这个时候开口了,“那位伏见君和silvie关系很好吗?”   银发小萝莉回头看他,点了点小脑袋。   “诶,是这样吗?”   太宰治唱作俱佳地拖长了声音,“可是silvie从来没有说过和我关系好呢。”   泽田弥:“?”   太宰治一手捂住胸口心碎,“一直都是我在缠着silvie啊,但silvie果然从来都不在乎我吧?”   泽田弥:“??”   太宰治开始胡搅蛮缠,“silvie,如果有一天我跟那个伏见一起掉进河里你要救哪一个?”   泽田弥:“???”   银发小萝莉舔了一口冰淇淋,看着身边忽然开始表演的人,慢吞吞地说,“太宰,你现在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哦。”   太宰治:“……”   偷听的东方仗助三人:“噗。”   小萝莉纳闷地看着脸色好像呆了一下的太宰治,“你很在意伏见吗?”   “啊?什么?我才不在意呢。”   太宰治双手插在口袋里撇过头,“死死抓住联系不肯放手,在乎也不愿意表现出来的扭曲幼稚鬼,有什么好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吉良吉影:危!   太宰和伏见是属于那种不会和对面正面撕的人啦,他们只会对着正主作,原著中伏见对八田美咲就是这样。   出现了小三第一反应当然是搞定男朋友啦,理小三干什么?   ——这样解释似乎哪里不对?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 第159章 杜王町日常   这天晚上, 泽田萝莉迎接到了一只哭唧唧的哥哥。   咦,这个画面似乎似曾相识, 出现过好几次了的样子?   她坐在房间的大床上, 怜爱地摸了摸亲哥毛茸茸的脑袋, 乖巧地安慰,“哥哥, 不哭哦。”   “喵~”旁边跟回来的蓝猫跟着软软叫了一声。   “唔哇哇哇……”   泽田纲吉抱着又暖又治愈的妹妹和猫哭得更大声了。   他这段时间真的过得很惨了。虽然自从某魔鬼教师reborn出现以来,平静的生活就离他远去,但日子精彩纷呈成最近这两个星期这样, 还是极其少见的。   ——显而易见,reborn拉他们来这里是来打怪升级的,把泽田萝莉的面子都用上才搞来这个最佳练级点, 又意外找到东方仗助这个无论多重的伤都能一键还原的bug, 怎么可能让他好过呢?   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泽田少年抱着妹妹回忆自己这两个星期的苦难史。   日常训练这些就不说了,因为在游戏中的表现再加上神级大奶东方仗助,reborn完全是往死里操练他们的架势。   而这个看似平凡的小镇杜王町本身也并不平静,这才两个星期,泽田纲吉一群人就跟着东方仗助一起遇到了各种各样能力奇怪的替身使者。   有能力是木偶替身, 碰一下就能变得和本尊一模一样可以完美取代其他人的阴险高中生;有一头长发宛如美杜莎还看上了广濑康一玩□□,让他们集体出动去营救的病娇美女;还有能够远距离操纵电力同化的吉他手。   最后那个就是杀死仗助的另一个朋友虹村亿泰的兄长的凶手,他的能力也是最危险的,如果不是脑子没有东方仗助和空条承太郎灵光,一时大意失手,恐怕真的会出现人员折损。   “我现在发现脑子真的很重要啊, 如果是柯南来的话,肯定不会像我们当时那样手忙脚乱吧?他肯定能制定出完美的陷阱手到擒来。”   刚被高智商大佬带飞完的泽田纲吉重新感受到现实落差,发出了敬畏的声音。他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失去拐后的表现,撸着自家妹妹的头发,眼神愈发呆滞,“弥酱,我真的能够继承彭格列吗?我越来越没有跟这些人玩耍的信心了。”   泽田弥想了想,伸手搭上亲哥的肩,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鼓励,“没有关系,哥哥才十四岁呢,以后肯定会成长哒,我相信你!”   “呜,弥酱……”   被鼓励的泽田纲吉将头埋在妹妹肩上像吸猫一样吸了两口,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他抱着银发小萝莉宛如抱着个充电宝,聊了两句天就再次充满电,在妹妹的抱抱中恢复了元气。   “话说回来,其实这些经历还是有些收获的。”   重归冷静后,棕发少年一边打理着妹妹被自己揉乱的长发,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前段时间,额,就是我刚从游戏出来那几天。狱寺和山本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不断地在给自己加训,连笹川大哥也有些浮躁。”   “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认为没能帮到我在懊恼吧,但是那时候连大哥、宗像先生还有reborn都被拦在外面了啊,做不了什么也不是他们的错。”   回想起当时几个小伙伴的态度,泽田纲吉挠了挠后脑勺。非常意外地,那段时间好像连云雀都心情不太好,低气压覆盖方圆几百米,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连风纪委的人都恨不得躲着他走。   “嘛,不过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狱寺他们的情绪好像就好多了。对了,reborn已经开始教大家使用火焰了。”   泽田弥乖乖低头让哥哥给自己梳头发,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朝地上巡视房间的猫咪招了招手。圆滚滚的猫咪起身一跃,乖巧地跳进她怀里。   “咦,那个应该不难吧,狱寺哥哥他们学会了吗?”   “……不难吗?”   听着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泽田纲吉嘴角一抽,终于有了点自家妹妹是天才的实感,“还是有点难度的吧弥酱。”   “?”   小萝莉茫然地回头。   死气之炎这种力量不同于异能者的生来就会,是即便有潜力也需要后天开发的。她身边学习死气之炎的运用的例子就两个,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她亲哥,全是白兰教的,而白兰那个bug更是一开始就会用。   她回忆了一下手上仅有的两个案例的学习过程,疑惑地发现的确不难啊,自己和哥哥不是一学就会了吗?   “我们俩都是特例吧,毕竟白兰那家伙……”   泽田纲吉回想起自己学会死气之炎的过程,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之前狱寺和山本还问过我是怎么学会的,但是我的经历对他们完全不具备参考性啊。”   怎么学会的?   和白兰打了一架他就会了啊!   他自己都是懵逼的,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打着打着他就自然地进入死气模式了,难道是因为白兰那家伙那时候真的太欠打的原因?   一提起白兰就仿佛有很多槽想吐,泽田纲吉嘴角抽了抽,觉得继续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干脆转移了话题。   “对了弥酱,这个周末你一开始不是说去大哥那里的吗?怎么突然来杜王町了,遇到什么事了?”   “这个啊。”   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的都快,泽田弥果然迅速从上一个话题中跳了出来,自然地回答道,“的确是来这里有点事啦。”   .   这条晚上,因为泽田弥来杜王町探监了,reborn终于大发慈悲放了众人一码,没有在晚上也给他们安排训练项目,大家在酒店里渡过了一个难得的平静安宁的夜晚。   第二天,泽田弥小萝莉起床时间比平常晚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来了一个新地方后还没适应当地的地气的原因,她头天夜里很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境混乱无序,压得头昏昏沉沉地,一觉醒来又全忘了。   她坐在床上呆呆地回想片刻,觉得既然已经忘记光了,说明不是什么预知梦之类的重要东西,于是发了会儿呆之后就心很大地将它扔到脑后,起床开始洗漱了。   客厅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快指到九,这个点除她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经聚集到客厅准备吃早饭。   他们订的酒店和空条承太郎是同一个,因为这段时间一起追查替身使者的交情,这位性格冷静沉稳的青年作为编外人员这段时间一直和彭格列众人混在一起,连早饭都是一起吃的,东方仗助和他的小伙伴也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休息了一晚上的少年们精神百倍,在宽阔的客厅里打打闹闹,气氛相当热闹。   泽田弥小萝莉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打闹的少年们百忙之中偏过头来和她打招呼。   “弥酱,早上好。”   “早安啊,泽田。”   “泽田小姐,早安。”   “喵~”   银发小萝莉一一朝他们点头,然后慢吞吞朝餐桌走。她似乎还处于“起床懵”的时间,整个人显得迷迷糊糊的,让人不由得担心她会不会下一步就被什么没注意的东西绊倒。   “对了泽田妹妹,”   东方仗助拿着块披萨咬了一口,一边指了指刚刚跟他们一起打招呼的蓝猫。   “我昨天就想问了,这只猫跟着你回来了吗?”   泽田弥正被哥哥抱到椅子上坐下,闻言扭头看了看。墙角处,昨天被东方仗助救下的那只蓝猫被一视同仁提供了一盆猫粮,正“哼哧哼哧”吃得正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们提起了自己,它抬起头,软绵绵“喵”了一声,聪明得像是成了精。   小萝莉点了点头,“是呀。它好像很想跟着我们的样子,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我准备把它带去吠舞罗,大哥他们应该会喜欢它哒。”   赤之王权者的氏族喜欢猫?   在场知道她口中的“大哥”是谁的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狱寺:“大小姐,你不准备自己养吗?”   “我有猫啦。”   泽田弥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有点愁地说,“可凶可凶了,不会准我养别的猫的。”   其他人闻言没有多想,只有知道她口中的“猫”是谁的泽田纲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妹妹酱你也太谦虚了,葛力姆乔那只是一个“凶”字能够形容的吗?   干咳了一声,棕发少年另起了个话题,“对了弥酱,昨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太宰君到现在还没起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挠了挠脑袋,“我们本来准备去叫他起床的,但是被reborn拦住了。”   一直没有参与以上对话,安静得仿佛在读条准备放大招的某魔鬼教师终于放下咖啡撇了他一眼,“贸然进入一个黑手党的房间叫他起床?你是想死得有创意一点吗蠢纲?”   “诶?可是太宰先生看起来没那么危险啊。”   泽田纲吉回想起昨天和那个黑发少年的短暂接触,小声嘟哝,“总感觉反而是他自己比较让人操心一点。”   reborn用奇异的目光看了蠢学生一眼,“……不错,你这也算是种天赋了。”   忽然被表扬而感到迷茫的泽田纲吉:“是吗?谢,谢谢?”   这时候泽田弥小萝莉已经喝完一杯牛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回头问,“太宰在哪个房间?我去喊他吧。”   “啊,他就在隔壁。” 第160章 狩猎(一)   因为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 泽田弥直接拿了房卡刷开了太宰治房间的门。   随着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后退,屋子内的场景缓缓呈现在眼前。   银发小萝莉有点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   正对着房门的窗帘只拉了半扇,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铺进来,照亮了窗前的书桌和地毯。   有风穿过打开的玻璃窗, 掀起几张散乱放在书桌上的纸页。   一些文件和照片散落在地毯上,不知道是之前被风吹下来的, 还是房间的主人随手扔的。   泽田弥动作轻巧地走进门, 小心避开了地上的文件。她一眼扫过去, 满目都是归整的数据, 也不知道是代表什么的。某些文件上还有打印清晰的表格,像是某个人的履历。   她拐过客厅的茶几时视线恰好扫到一张落在桌角旁边的照片, 拍的似乎是哪个女孩子的梳妆台, 成排的化妆品摆在镜子前,旁边还有个阶梯状的妆盒,里面摆满了指甲油, 其中有一瓶粉色的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圈。   泽田弥:“?”   书桌上的电脑发出还在运转的嗡嗡声, 在安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她回头看了一眼书桌,又看向和客厅一门之隔的卧室。   房间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 卧室的门都没有关, 从她站的角度能够看到太宰治黑色的风衣一角顺着床的边沿滑下来。   太宰昨天晚上不会工作了一夜吧?   泽田弥惊讶地想到。   太宰治其人在她心里一直是个上班打酱油的摸鱼怪,现在看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努力的一天,小萝莉几乎感到了一丝震惊。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扶着门框往里看,像是验证她的猜测一样, 躺在床上的人连衣服都没换。   似乎是工作到凌晨后疲惫地随意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旁边放着的酒店提供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没空抖开,另一侧的床单也整洁得像刚铺上去的一样。   泽田弥想了想,走到枕头旁边,静悄悄地趴下来。   黑发少年是正面倒在床上睡着的,露出的脸正对着床边。纤长密直的眼睫虚虚搭下,阴影中的轮廓精致完美,睡着的太宰治没有了常年萦绕周身的危险和乖戾感,反而给人种脆弱又温柔的错觉。   小萝莉趴在手臂上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有点纠结地想着是不是不要叫醒他了。   太宰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让他继续睡下去好啦。   她刚刚默默在心里做好决定,正准备爬起身,忽然被一只从床上伸过来的手搭住发心,轻轻揉了揉。   “?”   她小心地抬头,发现床上的人眼睫依旧垂着,完全看不出什么时候醒的。   “太宰?”   太宰治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嗓音又低又软,像一支撩过心头的轻飘飘的羽毛。   泽田弥小声问,“吵醒你了咩?”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似乎是刚醒不久的原因,声线有些沙哑,“泽田君在外面准备敲门的时候我就醒了哦。”   诶?那么早的吗?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太宰你不想起来吗?”   “嗯,我在等silvie来喊我啊……”   以轻若游絮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太宰治终于睁开眼。   房间里的窗帘也只阖上了半扇,轻若浮光的晨曦从床沿洒过来落在他鸢色的眼瞳里,晕染开一圈又轻又浅的光。太宰治闭了一下眼睛,翻身坐起身,也没管顺着床沿滑落的风衣,伸手就把地上的萝莉抱了起来。   泽田弥没有反抗,像只大娃娃一般乖乖地被他抱住。   “太宰昨天几点睡的啊?”   “记不清了,六点吧……”   少年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含含糊糊地说,柔软的黑发蹭在她的脖颈间,有点痒。   泽田弥感觉自己身上像挂了只大型猫咪,暖烘烘毛茸茸的,还在撒娇。   我真的是特别容易逗猫咪喜欢呢。   小萝莉无奈地叹口气,摸了摸身上那只太宰牌猫猫的头。   “那太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唔,不用了,让我再抱五分钟……”   他说话时声音有一些软,尾音拖长后就更像猫猫在呼噜噜撒娇了。   太宰治其人,和猫这种生物几乎有种超越物种地相似。心思神秘难以揣测,就像没人能猜到一只猫在想什么一样,泽田萝莉有时候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天早晨,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温和,她乖乖被太宰治抱住的时候居然难得地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平和。那些萦绕在他身边的空荡荡的风和阴云般常年不散的死亡和血腥的气息,像是恹懒下来打了个盹,露出了一点点被层层包裹在中心的,珍贵到无以复加的真实。   “太宰,”被抱住的萝莉有点困惑地问,“你到底来杜王町干什么的呀,我看到外面的资料了哦。”   她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慢吞吞蹭了蹭,发出了懒洋洋的声音,“来抓一只老鼠的哦。”   “?”   泽田弥茫然地开始思考自己认识的太宰有这么勤快吗?   这明明是只除非搞事,否则绝对不喜欢多动弹的懒猫猫啊?   “没办法,谁让那只老鼠比较值钱呢。”   “值钱?”   “抓到了的话,政府大概会给我发张奖状什么的吧。”   “??”   “太宰想要奖状吗?”泽田弥想了想,“我可以直接帮太宰要一张哒。”   喉管里滚出一声轻笑,太宰治终于抬起头,搭在小萝莉肩上的手移到她的发心,轻轻揉了一下。他懒散地垂着眼,漂亮的唇线却往上挑了挑。   “Silvie这是想包养我了吗?”   “诶?”   “也不是不可以,”他居然当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忽然兴高采烈起来,“就是黑手党首领的小情人那种角色吗?没问题,我可以!”   “……”   银发小萝莉表情复杂地看过去,“……太宰,你再这样是会被关进复仇者监狱的。”   捞都捞不出来那种。   .   太宰治在床上耍赖了十分钟,终于被叫醒成功。   他懒懒散散拐去卫生间洗漱,又换了个衣服,然后就像一键刷新了状态一般,精神抖擞,好像通宵大半晚上只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虽说□□的疲惫并不能以人类的意志力为转移,但这条规律似乎在太宰治身上并不通用。这人仿佛脑子里装了台精密的电脑,可以随时监控自己的身体状态,漫不经心地在自己身上挑挑拣拣,以最低限度的休息时间保持某些重要功能的运行。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拉开房间门时,还回头对跟在身后满脸关心的小萝莉笑着道,“放心吧silvie,我真的休息好了,今天还有事要做。”   泽田弥只出来了十多分钟,隔壁套房的客厅里大家还在吃早饭,少年们青春洋溢的声音几乎隔着门板都能听到——就是话题走向有一点奇怪。   “十代目喜欢的类型应该是清纯可爱那种吧!”   “诶?”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是泽田妹妹那种呢?毕竟阿纲是个妹控嘛。”   “啊,这么说也的确有可能……”   “诶诶?”   “说不定是奈奈那个样子的哦,资料统计少年人喜欢的女性类型大部分都会和自己的母亲有相似之处。”   “诶诶诶……为什么reborn你也加入这个话题了?而且这是哪里来的资料统计啊!”   ……   总而言之,一片热闹。   泽田弥茫然地走进门,抬目和正被调侃得抓狂的亲哥对上,棕发少年的眼睛中瞬间迸发出“得救了”的光芒。   “大家在说什么呀?”   小萝莉疑惑地问。   “我们刚刚在讨论十代目以后会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狱寺第一个积极回答,带着满脸激动振奋的神情。   “??”   你们是在开男子高中生座谈会吗?   ——简直让人想要这样吐槽,而且不管怎么说在座的有几个人的年龄已经超出“男子高中生”这个范畴了吧?   不过泽田弥作为一只年方九岁的萝莉,还没能get到这个值得吐槽的点,所以她只是带着“话题是怎么发展到这里”的疑惑,回到亲哥身边。   “因为承太郎说今天要带我们出去狩猎啦。”   萝莉的脸色太过好懂,东方仗助摸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道,“话说回来我还没做过这种事呢,就个人来说我其实是纯爱类型的。”   “???”   所以说狩猎又和纯爱有什么关系啊?   银发小萝莉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是去打猎的意思吗?杜王町有野生的小动物?”   “啊哈哈,果然泽田妹妹还听不懂啊,不是那个狩猎啊,是……”   “不,我说就是那个狩猎。”   东方仗助带着含义丰富的笑意的话还没说话,忽然被人横插一脚,他一愣,呆呆地扭头朝开口的人看去。   在他“你为什么背叛了我们的革命”的震惊目光注视下,空条承太郎拉了拉帽檐,面无表情地说,“音石明昨天招供了,他在身份曝光之前,曾经用‘箭’射过一只老鼠,而且那只老鼠被射中后并没有死,很有可能已经成了替身使者。”   音石明就是那个从虹村形兆手中夺走可以赋予生物替身的“箭”还杀了他的吉他手——所以空条承太郎一开始的提议还真就没有什么丰富的含意,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十分正经的狩猎而已,只不过要把狩猎野生小动物改成狩猎野生替身使者。   东方仗助:“……”   狱寺隼人:“……”   气氛忽然凝滞。   飞机头少年抽着眼角,给了自家大侄子一个“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   空条承太郎淡淡地端起咖啡杯,“你给我时间说了吗?”   跟着东方仗助一起想歪了的青春躁动期少年们,“……”   这特么就非常尴尬了!   泽田弥小声问旁边的太宰治,“和太宰你要抓的是同一只老鼠吗?”   黑发少年一手支着下颚,正摆出看戏专用表情,“不是哦。”   “哦,”小萝莉想了想,弯腰抱起已经吃完饭跑到她脚下蹭了蹭去的猫咪,十分认真地说,“需要我把喵酱借你们吗?”   “……”   “……”   泽田纲吉绝望地捂住了脸,“好的,弥酱,我知道你没有听懂,不用参与这个谈话也可以,和鸣人去外面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口里的老鼠不是死鼠之屋啦,是JOJO不灭钻石篇的boss吉良吉影,没看过JOJO也没关系,反正也不走剧情。   话说虽然JOJO系列跟大部分热血少年漫比也算有智斗吧?但是和手握剧本组还是不能比,再加上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感觉杜王町副本太宰可以单刷……嘛,不过没那么简单啦。   然后原著中东方仗助就把承太郎说的“狩猎”误解成了去街上搭讪大姐姐,相当躁动嘛少年→_→ 第161章 狩猎(二)   早饭之后, 一行人各自出发。   带着一雪前耻的气势,泽田纲吉和东方仗助几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空条承太郎走了。太宰治则是顺手临牵走了广濑康一,说是打算在杜王町转转,需要一个本地人当导游。   泽田弥和鸣人没在酒店待多久也出了门。   时间已经进入七月中旬,从街上吹来的风被阳光熏染出一丝燥热。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也早早换上了夏日的装束,女孩子们色彩缤纷的长裙被风牵起,像一朵朵盛开在城市中的鲜花。   鸣人双手背在脑后, 目光从街面上扫过,一边拖着脚步慢悠悠跟在自家姐姐身后, “姐姐你要去哪儿啊?”   泽田弥正停在路边仰头看街头的站牌,闻言随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白皙的手指拈出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往身后一递,“这里。”   鸣人好奇地接过,打开, 发现那是一张地图。   纸页边缘有点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很完好。地图的印刷有些粗糙,里面展示的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杜王町, 某些旅游景点处还特意标了星号,看起来像是车站或者旅馆提供的统一印刷给前来旅游的游客的宣传单。   地图的左下方被人用红笔画了个标记, 鸣人定睛看去, 发现那标记是个标标准准的五芒星。   “这是……桔梗印?”   “嗯。”   鸣人抓了抓头发,“唔,杜王町勾当台2段, 姐姐你要去那儿吗?这个要坐11号线啊……”   泽田弥:“?”   “怎么了?”   察觉到姐姐疑惑的目光,鸣人茫然地抬头。   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银发小萝莉摇了摇小脑袋,“是要去那里,鸣人知道怎么走吗?”   “哦哦,没问题,交给我吧。”   .   二十分钟后。   勾当台商店街站的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展示板,上面标注了商店街附近的地图,似乎是特意设立在这里给游客看的。   泽田弥和鸣人从11号巴士下车后径直走到展示板前,对照展示板上的标注和那张十多年前的地图,杜王町的商业街的结构居然没发生多少变化,只有某些店铺名字有差别,大概是换了经营的主人。   看看面前的展示板,又看看手里的地图,鸣人小声嘟哝,“我看看,这个打了标记的地方现在是在木更药局?嗯,不对,奥森便利店……在这两家店铺中间?”   “可是这两个铺子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应该没有……”   鸣人一句话还未说完,下意识对照着地图抬头看时,忽然惊讶地发现对面正好就是标着木更药局的店铺。而和地图上不一样的是,在它和隔壁的奥森便利店中间,的确是有一条小路的。   小路的尽头是白色的围墙,旁边还有一条支棱出去的分叉口,并不能一眼望到全貌。   看着这条多出来的路,鸣人满脸疑惑,“地图印错了?”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姐姐,银发小女孩手里正拿着手机,视线直直落在街对面的路口,神色间有一丝让人读不懂的沉默。   她抬手将手机递过来,鸣人忙低头去看,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附近的电子地图,和他手上那份一模一样。   所有的地图上的商业街,木更药局和奥森便利店都是靠在一起,他们面前那条小路宛如凭空多出来的。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要么是所有制作地图的工作人员全都搞错了,要么就是个经典的鬼故事开头。   老实说,就现场气氛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大。   “进去吗?”鸣人低头问。   小萝莉点了点头,顺手把手机塞回弟弟口袋里,然后带头走向展示牌后的人行横道。   .   沿着小路旁边的岔道往前走,路过一个红色的消防柜,两边白底红瓦的围墙夹出了条宽阔的小道。   这里大概就是隐藏在闹市之中的富人区,镶嵌在白墙中间的铁质栅栏后都是欧式风格的别墅,别墅门口的收件箱旁边还挂了显示家主姓氏的铭牌。   泽田弥和弟弟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走,鸣人一边看着两边的别墅一边对比着手里的地图。   “姐姐,这些别墅地图上好像都没有诶……”   泽田弥没有说话,目光扫过一间刚刚路过的别墅。   不仅地图上没有,这些屋子本身也很奇怪。正对栅栏的玻璃窗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还有个往里透风的黑漆漆大洞。别墅的大门口摆着几个破旧的纸箱,旁边靠着把坏掉的雨伞,几块饱经风雨的木板躺在台阶下,砖石小经两侧的草坪无人修建,杂草已经长了半人高。   门前的台阶上长出了青苔,草坪上的狗屋也是空的。显而易见,这间远看去还带着昔日精美华丽气息的别墅实际上已经被废弃很久了,俨然成了个拍鬼片的好场所。   泽田弥和鸣人最后停在了一间姓氏是杉本的屋子前。   这一片的别墅都破败得一脉相承,到处充斥着闹鬼的氛围,如果有开发商把这片地方盘下来开个鬼屋,说不定能赚大钱。   而她们面前这间房子在成片鬼屋中气质尤其凸出,如果说这一带的别墅一看就像在闹鬼的话,杉本家这间闹的大概是个含冤而死的厉鬼。   站在别墅前,饶是鸣人胆子特别大,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阴森森的寒气,太阳都驱不散那种。   他搓了搓汗毛都起来了的手臂,正准备问姐姐站在这里干嘛,就听到她姐望着面前闹鬼的屋子,失望地说了一句,“没人啊……”   鸣人:“???”   不是没人才正常吗?姐姐你在失望什么啊?!   刚想到这里,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你们是外地的游客吗?”   “!”   这句话出现得过于意外,敏锐如鸣人居然都没能发现动静。他猛地回头,一点锐利的寒光在眼瞳深处一闪而过。   他们身后几米远处,一个身着短裙的粉色短发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她好像被少年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看过去的表情还带了点茫然。   “你们……”   不过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对面的人气场忽然一收。好像那一闪而逝的危险感是错觉一样,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动声色地将滑到掌心的苦无收了起来,一边露出一个阳光爽朗的笑,“啊哈哈,对不起啊,你刚刚忽然开口,我都没发现后面有人,吓了一跳呢。”   “啊,哦……”   少女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她的目光在他和旁边的银发小萝莉身上逡巡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是迷路了吗?”   “不是哦。”   泽田弥忽然说。   在少女疑惑的视线中,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对方面前,仰起头。   “我是来这里找人哒。”   粉发少女似乎是个性格非常活泼温柔且喜欢小孩子的人,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她原本有几分迟疑的神色温软下来。她跟着蹲下身,一手托着腮露出一个盈盈的笑,听完她的话似乎有一点惊讶。   “诶?这里应该不会有你们要找到人吧?”   “有的哦,”泽田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是土御门家的人。”   那双漂亮的粉色眼瞳蓦地睁大。   望着面前的小女孩,粉发少女杉本铃美露出了复杂和意外交错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们终于来了啊。”   .   另外一边。   广濑康一带着仗助的朋友的朋友,那个叫做太宰治的少年走在杜王町度假区的街道上。   因为这关系实在拉得有点远,他和对方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开朗外向的性格,两个彼此都不熟的人凑在一起,气氛就有点尴尬起来。   是不是得想个话题说点什么?   广濑康一小心地打量身边的人。   时近入夏,气温已经开始转热,街上的行人早已换上了半袖T恤和各种凉爽的夏装,但走在他身边的人的时间却好像还停留在春末。白衬衫,黑西装,袖口往上翻了几折挽到手肘,西装马甲收束出流畅的腰线,肩上还搭了件长至脚踝的风衣。   同样是黑色西装,有人穿着像酒店服务生,有人穿着像秀场模特,还有人黑色一上身就能让人联想起弥漫的血和硝烟,仿佛血管中奔腾的血液都和西装同色,任谁一看都会不会错认他的职业——黑手党。   泽田纲吉一行人在杜王町也闹腾了这么长时间了,在和他们混熟之后,广濑康一也知道了他们也是意大利某个古老黑手党家族的人,甚至泽田君还是那个家族的继承人。   都是黑手党,泽田纲吉几人和这个叫太宰治的少年就完全是两个画风。   前者像是出自黑手党题材的少年漫,吵吵闹闹,热血阳光;而后者却像是从《教父》电影中裁剪下来的经典片段,硝烟、子弹、暴力、死亡……简直没有人比他更贴合黑手党这个形象了。   广濑康一还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在旁边发问。   “广濑君,你已经盯着我看了三分钟了,发现什么了吗?”   “没……啊!”   终于意识到开口的人是谁,广濑康一顿时消音。   他回神看去,身边的黑发少年正双手插兜,视线落在街角,侧脸的线条漂亮而淡漠。尽管对方现在并没有看他,但偷看被发现的康一少年还是感觉到了异常地尴尬。   “那,那个,太宰君,我……”   “没事,我只是提醒一下广濑君不要发呆了。”   被看了三分钟的当事人似乎没有在意,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看着的方向,“那边是个书店吧?”   “额,对。”   “过去看看。”   .   广濑康一原本以为太宰治说要去书店只是当时气氛太尴尬,随口解围,没想到他在书店转了一圈之后居然真的买了一本书,并且随手拆掉塑封,走在路上就开始看起来。   康一少年十分意外,“太宰君喜欢文学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瞄了一眼太宰治手里那本书封面上的标题,《今昔物语集》。   “没什么感觉哦。”   “诶?”   太宰治拈起一张纸将书往后翻了一页,视线依旧落在书上,“广濑君玩过解谜游戏吗?”   “额,玩是玩过,”广濑康一挠了挠后脑勺,“但是非常不擅长,最后都是靠猜的,而且我的运气很不好,总是猜错……”   “是吗?”   太宰治懒洋洋垂着眸,托着书的指尖在书面上轻轻敲了敲,“这个,就是有人给我出的题目。”   “?”   “特意托人给我带了消息,提醒我去看这本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我也想知道这本书里到底有什么重要信息需要特意提醒。”   话虽如此,他却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对这个题目很感兴趣。   可能高智商的大佬们就是这样玩耍的吧……   看着他的样子,淳朴的广濑康一少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162章 狩猎(三)   “原来你也是阴阳师大人啊。”杉本铃美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我还以为没人来了。”   鸣人:“约定的时间?大姐姐你在等土御门家的人吗?”   “是啊,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面前的少女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泽田弥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等着她继续。   “十五年前,我和今天一样,和亚鲁诺特一起在这条街道上徘徊……嗯, 亚鲁诺特是我家里的狗狗。最开始那位阴阳师大人从街口走进来的时候, 我以为他是迷路到这里的游客, 走上前和他搭了讪准备把他带出去……”   “等等,十五年前?”鸣人茫然地问,“大姐姐你十五年前的话,应该才一两岁吧?”   “不是哦, ”粉发少女忽然冲他一笑, 那是一个有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我十五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了, 因为我早就死掉了哦。”   “诶?”   “……诶!”   鸣人延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条件反射地往后跳了一大步,“真”吓了一跳。   过于生动活泼的反应把粉发少女逗笑了。   “哈哈哈……没想到吧。不过小妹妹你没有被吓到呢, 果然是很厉害的阴阳师吧。”   泽田弥的确没有被吓到, 她看到粉发少女的第一眼就认出她的真身了,因此听到她自爆自己是个鬼的时候十分淡定,反而是旁边一惊一乍的弟弟把她惊吓到了。   小萝莉回过头,用茫然的眼神看向弟弟。   鸣人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那个,我就是一时没有想到……”   “因为我的样子完全不可怕吧,”杉本铃美笑容轻快地说,“我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哦,伤口都在后背上,所以正面看起来一点都不吓人,比电视里那些鬼怪好看多了,之情误入到这里的人也大多数没认出来我是幽灵呢。嘛,虽然也有因为这里是阴阳之间的夹缝,普通人也能看到我的原因……”   提起自己的死亡,她的语气也十分轻松,好像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已经过去了的人生经历一般,笑容中没有一丝阴霾。   然而越是这样风轻云淡的态度,就越是让人为之惋惜。   这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温柔明亮,大气通透,但是早在十五年前,在她还处于青春年华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泽田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起小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诶?”   杉本铃美愣了愣,像是被暖乎乎的猫咪轻轻蹭了一下,有点意外,又有点不知所措。   “小妹妹,怎么啦?”她小声问。   “……没事哦。”   银发小萝莉摇了摇头,然后仰起小脸,眉眼微弯给了她一个明亮的笑。   “然后呢,那个阴阳师和大姐姐你说什么啦?”   “哦,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成佛……”   杉本铃美有点疑惑,但被打了个岔后,思绪很快又回到正事上来。   “我有必须要留在这里的理由,向他请求不要把我送走。好在阴阳师大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最终没有勉强我,还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咒印。”   她伸出右手递了过来,泽田弥和鸣人低头凑过去看。果不其然地,那是一个十分眼熟的桔梗印。   “多亏了这个印记我才能保持清醒地停留了十五年,作为交换,阴阳师大人让我在这里帮他守着一个东西。”   说着她抬起手指了指泽田弥身后,“不是那个房子,是在这条阴阳夹缝的深处。”   “那里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我只能感觉到它在那里,没办法靠近。阴阳师大人告诉我,如果有人来这里拿走了那个东西,就立刻通知他……这是他给我的符咒,说只要把这个点燃他就能收到消息。”   “……”   泽田弥从夹缝深处收回目光,回过头,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那枚纸鹤上。   纸鹤的气息给她的感觉有一些熟悉,是她认识的人。   “……果然是元和啊。”   小萝莉表情复杂。   鸣人:“嗯?元和?那不是土御门上一代家主的名字吗?”   泽田弥慢吞吞点了点头,“失踪好久了……”   大半年前的京都之乱中,卷进幕后黑手阴谋的土御门家当机立断地换了家主,由罪魁祸首之一的土御门元和换成了他的弟弟土御门元夜,并且改换了立场转头和黄金之王合作,派出了不少阴阳师帮忙收拾局面。   在那之后,上代家主土御门元和在重重□□之下消失,土御门家不少年青一代的阴阳师也被他带走了。   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一个大阴阳师想要躲起来是很难被找到的。   土御门家对此讳莫如深,黄金之王将非时院派出去找了一阵子后又重新把人招了回来,其他人碍于土御门家威名不敢掺和这件事,于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土御门元和在哪儿。   泽田弥今天之所以找到这里来,是因为在清明神社旁边的榕树林里发现的那个封印。她后来去土御门家的藏书室查了相关资料,发现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人也注意到了封印的古怪,并且在十五年前就开始着手调查。   那个人就是土御门元和。他在藏书室留下了封印的相关猜测和笔记,笔记本中就夹着那张划了标记的地图,夹着地图的那一页还有一句话。   【十五年后需回到此地,为那少女续约。】   他在杉本铃美手背上画的桔梗印效力只能维持十五年,时间一到桔梗印消失,杉本铃美还是不肯走的话,她就会被阴阳夹缝深处那个东西的气息侵蚀,变成失去自我的恶灵。   望着少女手心里的那枚纸鹤,小萝莉心底生出一丝复杂。   在京都事件中,土御门元和扮演的无疑是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反面角色,他为了复活安倍晴明,不惜拿京都的市民当祭品,是个无可救药大恶人。   但是对杉本铃美来说,留下了桔梗印让她能够继续停留在这里阴阳师大人无疑是个好人。如果真的只是要监视这里,作为大阴阳师能够采取的办法数不胜数,但土御门元和选择了成全一个少女   的执念。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晴明的“老朋友”芦屋道满。   那个人倒行逆施,作风乖戾,任谁看都是个大坏蛋。但他也是做过不求回报的善事的,至少德子当初就受到过他的帮助。   人性可真是复杂啊。   小萝莉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土御门元和现在这种情况还会不会来这里补上契约,但既然她先来了,那就帮个忙吧。   杉本铃美并不了解土御门元和后来发生的事,她只知道当初那位阴阳师大人是土御门家的人,现在泽田弥找上门,她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并没有多加怀疑,乖乖地伸出手让小萝莉重新帮她画上符咒,态度十分配合。   “说起来,铃美姐姐。”   泽田弥在杉本铃美手背上画星星时,鸣人就在一旁托着腮旁观。或许是太无聊了,他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成佛呢,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心愿,算是吧。”   粉发少女想了想,“十五年前杀死我的那个人,至今都没有被警察抓到。”   “诶?”鸣人恍然,“铃美姐姐是觉得仇还没报吗?”   “不是仇恨……那个人,杀了我之后也没有收手,一直在继续犯案。”杉本铃美默了默,缓缓   抬起头,“凡是在杜王町死去的人,灵魂都会经过这里。我看到过很多次了,和我有着同样伤口的灵魂从天空飞过,他们都是死在那个人手下。”   “在我从小生活的杜王町,有这样一个杀人魔十五年来在持续行凶,一直没有被人抓到,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太可怕了,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不能容忍我最喜欢的杜王町受到这样的对待。”   直到此时,她的神情才终于出现了波动。   “每一个迷路到这里的人,我都会给他们讲我的故事,提醒他们那个杀人魔的存在。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我的话,还有一些没听完就被吓晕了……但即便如此,我也要继续等下去。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幽灵,我没有办法走出这条路,亲手将那个人抓起来。但总有一天,我一定能等到那个愿意相信我,肩负起身为生者的责任的人。”   这就是支撑她以亡者之身违背自然规律也要停留在这里的执念。   少女的话音落下之后,空气蓦地安静下来。   大部分的亡灵,留在人世的执念都和自己有关,很少有因为担心他人受到的伤害才执着地想要留下来提醒生者的。   当年的土御门元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被这份难得的善良触动,才成全了她的执念。   鸣人看向自家姐姐,银发小女孩伸出指尖擦了擦少女的眼角。   “会遇到的。”她轻声说道。   “对,对呀。”鸣人反应过来,“我和姐姐都相信你的……对了,铃美姐姐,那个杀害你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和姐姐认识很多警察哦,可以帮你转告警方。”   “真的吗,谢谢!”   杉本铃美擦了擦眼睛,大概是作为大人却在小孩子面前落泪有些不好意思。她温柔地摸了摸面前的萝莉的头发,闻言先是有些惊喜,随即失落道,“但是,抱歉我也不知道凶手的相貌,我当时背对着他,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这样啊……”鸣人挠了挠脑袋,“如果什么信息都没有的话就有些困难了。”   “嗯,我知道非常难,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少女笑着抬起手,也摸了摸他的头,“在此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的。”   .   另外一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走路不看路的太宰治撞到了一个和迎面走来的路人。   如果把两人中其中一个的性别换一换简直像哪个少女漫的开场。   “啪嗒”两声轻响,黑发少年手里的书脱手而出,路人也一个踉跄,怀里的钱夹摔了下来,被惯性带着滑到他脚下。   一张印有本人名字的健康保险证明从钱夹中一并掉了出来。   “嗯?不好意思……”   太宰治弯腰将两样东西捡起,随手递给失主,道了声歉。   态度居然还挺礼貌,让原本还担心职业是黑手党的某人会不会因此生气的广濑康一松了口气。   他顺手帮太宰治把书也捡了起来,抬头看过去。   被撞到的那个无辜路人似乎是个上班族,金色短发,穿着一身整洁的烟灰色西装,臂弯还夹着个黑色公文包。   这天是周末,按理说是正常的休息时间。但这人不知道是个苦逼的996还是更加苦逼的休息日却被老板临时拉去加班的倒霉蛋。   他似乎正在赶时间,接过钱包后也没有多说什么,朝他们点头道了声歉就离开了。   “工作的人还真是辛苦啊。”   望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广濑康一不由得感慨道。   “呵……”太宰治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同样的方向,忽然轻笑了一声,“广濑君之前说你运气不好是吗?”   “啊,对……商场的抽奖券之类的,我从来没中过呢。”   “是吗?”   太宰治转过身,“说不定是因为在其他方面运气太好,所以平时的运气反而差了吧。”   “啊?”   广濑康一回头,就见他背对自己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广濑君,我这边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哦。”   “诶……诶?”   被留在原地的康一少年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太宰治宛如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就径直走远了。 第163章 狩猎(四)   广濑康一站在路边发呆。   把陪着太宰治出门的经历捋过一遍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好像手机导航就可以完美取代他的功能呢。   所以大佬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广濑康一觉得自己仿佛长了个假脑子。   万幸他有个常人少有的优点——自知之明。   在被泽田纲吉科普过太宰治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以及像他们这样的高智商大佬做事都是怎样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风格后, 他已经有了会被盘成木头桩子的心理准备。   按照同为木头桩子的泽田少年传授的经验, 大佬们开始出现迷惑行为时,身为凡人的他们想不通就不想吧, 去做自己的事就行。不用去做试图跟上大佬思维这种最后肯定会被打脸的事了,反正他们的行为最后也会被大佬计算在内,何必多想呢?   作为人类, 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要学会放弃啊!   广濑康一现在就放弃得十分迅速。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还早, 手头也没什么事,想起小伙伴东方仗助那边抓老鼠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遂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候。   东方仗助的电话没通,他又拨了承太郎先生的号码。   这一次铃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了,扩音器中传出空条承太郎低沉磁性的声音。   “康一君, 有什么事吗?”   “啊, 没事, 就是太宰先生说他的事情已经结束, 我可以回来了。所以我打电话问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   话虽如此, 其实他自己都不觉得对面会需要什么帮助。   空条承太郎、东方仗助, 再加上泽田君一行人, 抓只老鼠难道还需要人支援吗……就算那是只异能老鼠也一样。   然而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了承太郎先生凝重的声音。   “现在的情况吗?不太好……近乎全军覆没。”   广濑康一:“!!!”   怎么回事?   你们还真需要人支援??   这个阵容都能全军覆没那是只什么神仙老鼠啊??!   .   十分钟后,紧急在路上拦了辆车的广濑康一少年急匆匆地赶往了空条承太郎发给他的地址。   那是一栋带院子的老式居民住宅,他赶到时发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住宅外。让他松了口气的是,一行人一个没少, 但大家的状态的确不太好。   泽田纲吉的朋友,叫做狱寺隼人和笹川了平的两个少年正扶着垃圾桶大吐,旁边还站着一个等着排队的虹村亿泰,那个背着刀的黑发少年山本武倒是没吐,但脸色也泛着青十分难看。   “哟,来了啊。”   看着他从车上下来,靠在门边上的东方仗助虚弱地朝他一挥手,脸色看起来像是已经吐过一轮了正在中场休息。   广濑康一震惊地发现现场勉强还能维持着平静的居然只剩下空条承太郎,纲吉君的家庭教师,以及泽田纲吉本人。   是的,平时看起来最弱鸡的泽田纲吉居然是少年们中表现最正常的一个。他那个四五岁正太模样的家庭教师站在围墙上居高临下地宣布了对众人精彩表现的评价。   “一群弱鸡,全都缺乏锻炼。”   泽田纲吉站在还扶着垃圾桶吐的狱寺身旁,一边拍着他的背,手里还拿着一瓶水随时准备递过去,闻言苦笑着抬头,“reborn,别这么说,大家在此之前都只是普通人,一时间接受不了不是很正常吗?”   看着这一幕,广濑康一满脸懵逼的同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仗助,大家这是怎么了?”   东方仗助扶着栏杆,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的民居,脸色难看,“我们来迟了一步,里面那户人家全都遇害了。”   他背后的屋子中门大开,有风穿过门扉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仿佛来自黄泉的幽幽冷意。   这户人家距离康一的家里并不算远,且位置正好在他上学的路上,偶尔他出门早一点从这里经过时还会遇上同一时间出门上班的男主人,双方互相点个头打招呼。   是了,昨天他也是那个点经过这里的,却没有遇到往日里出门的人,他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迟到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去敲个门,或者过去看一眼的话……   广濑康一怔怔地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到他的动静的东方仗助迅速伸出手拦住了他。   “康一,别进去,”他拧起了眉,“里面的场景……你接受不了的。”   “什么意思?”   广濑康一怔忪地回头看他,“这家的人全都死了?死,死得很惨的意思?”   “……”   东方仗助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忍道,“不仅仅是很惨……那只老鼠的能力,是可以将生物溶解然后强行捏合到一起。我们赶到时,这家人已经被老鼠搬进了冰箱里……”   ……作为储备粮。   他们直面了那只老鼠从一团肉块上撕开肉条塞进嘴里的画面……那个时候那堆已经不似人形的肉块甚至还活着。   “虽然我已经用疯狂钻石将这家人复原了,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东方仗助垂着眼,低声说完这段话,然后猛地握了一下拳。   “音石明那家伙,根本没说那种老鼠有两只!我已经把冰箱前遇到的那只干掉了,但另一只老鼠却被它跑了。一定要把那家伙抓回来!只要有它在的地方就不允许其他生物生存,这样的生物绝对不能让它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得没错。”   reborn瞥了一眼几个终于从精神污染中恢复过来的少年,冷哼了一声,“连一只老鼠都抓不到,回去我就把蠢纲的训练菜单翻三倍!”   泽田纲吉:“??!!”   等等,为什么是我?   .   另外一边,太宰治穿过度假区的街道,停在一间茶室型住宅前。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门牌。   “吉良吉影……吗?”   少年轻轻勾了勾唇,鸢色的眼瞳中浮起一点莫测的光,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这家的主人一大早被老板叫去公司加班,房子的大门自然是锁上了,但太宰治身为一介黑手党,溜门撬锁这种奇怪但必要的技能点到了满级,区区普通门锁自然拦不住他。   黑发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弯了几折,探进锁眼里轻轻转了几下,轻而易举把门捅开了,光看速度比拿着钥匙开门快。   他单手插兜,拉开拉门,抬腿就往里走,态度自然得跟回自己家似的,穿过玄关时还不忘礼貌脱下鞋,轻快地说了声“打扰了~”。   这栋茶室型住宅明显得到了主人的精心保护,但从细节处还是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   屋子的布置虽然改了很多,但依旧透着股古典的韵味。这户人家的祖上似乎是武士,但“吉良”这个姓氏并不显赫,显然是家道中落只剩下这栋宅子了。   太宰治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现主人的房间。   卧房的空间看似宽阔,里面摆放的东西却并不多,墙角的木柜,靠窗的书桌,因为睡的是榻榻米连床都没有,单调得一眼就能巡视完毕。   这个屋子里屋主本人留下的信息少得可怜。并不是像酒店样板房那样毫无生活痕迹,恰恰相反,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生活化,但却过于普通,单调得像街上走过的随便哪个路人那样普通。   唯一特别一点的大概只有墙角木柜里陈列的奖状和奖杯。   太宰治此时就停在了这个奖柜前,他从底下的抽屉中翻出了一本相册,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奖状,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那是屋子的主人吉良吉影从小到大参加的各种比赛获得的奖励,文学、运动、音乐……全都有,只是名次都是第三名。   看起来屋主爱好广泛,但无论什么都只是粗略涉猎,既不算过于无能,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天才,是个稳稳站在中间层,能够轻易淹没于广大人群中的普通人。   “可是实际上每一次比赛都能获得第三名可是比次次都拿第一难多了啊喵……”   光影浮动,伴随着这句语调奇怪的九州腔,一个修长的人影从窗前浮现出来。   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一张老式的拍立得照片,身体懒洋洋靠在书桌上,像只没骨头的猫,浑身上下只有一根脊梁骨挺得笔直,于是一眼看过去居然还人模狗样地。   从他身后的窗子洒进房间的光照亮了一点金色碎发和散漫挑起的唇角。这人出现得毫无征兆,之前一直是隐形的一般。   “这个吉良吉影君还真有意思,你说对吧,太宰君?”   依旧背对着他站在奖柜前,太宰治拿出手机在相册上拍了几张照片,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哦,明明是个血腥的狩猎者,却致力于将自己隐藏在猎物之中。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什么的,真是个好笑得让人在地上打滚的笑话啊……”   “身为异类却想过‘人’的生活……吗?就立场来说,我们两人好像都没有嘲笑的资格呢。”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世界这么无聊,偶尔总要找点乐子吧喵。”   金发少年懒洋洋地扬了扬手里的照片,话题一转,“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要找到这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临时去了一趟土御门家,”太宰治收起手机缓缓转过身,“对于即将要合作的对象,我总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你说对吧?”   金发少年的眼眸蓦地眯了一下,空气中忽然弥散开一股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人轻巧地拉开。   “啊啦,你们都到了吗?”   一个身穿绯红振袖的女性优雅地走了进来,一手将脸侧的碎发挽至耳后,温柔微笑道,“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杜王町副本的黑幕到齐   吉良吉影:这好像是我家? 第164章 狩猎(完)   与此同时, 泽田弥和鸣人正被杉本铃美领着往阴阳夹道的深处走去。   “里面那个东西虽然到现在为止都还在那里, 但我有感觉,这些年来是有人来过这里的。”   粉发少女拎着一盏提灯走在最前面, 越往前周围的光线就越发黯淡了,提灯的亮光之外是翻涌的黑雾。雾气中仿佛有一双双不祥的眼睛, 幽幽注视着闯进他们国度的生人。   鸣人走在他姐身边, 把小萝莉护在身后, 一边警惕着周围蠢蠢欲动的黑雾,“‘有感觉’是指铃美姐姐你没见过那个来到这里的人吗?”   “嗯, 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巷子里徘徊, 等待误入这里的人,但偶尔到晚上的时候还是会回家休息的。似乎有人趁那个时候进来过这里, 我虽然后来有所察觉,但始终没有正面遇到过他/她。不过因为夹道深处那个东西并没有被人带走, 所以我也没有启动符咒,将这件事告诉阴阳师大人。”   杉本铃美一边说着话一边停下了脚步,手里的提灯微微往上抬了抬,“到了,在这里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个东西的气息,再往前我就没办法过去了。”   泽田弥跟着在她身边停下, 顺着提灯的光芒往前看去。   前方是浓得宛如凝固的墨汁一般的黑暗,正如杉本铃美所说,即便隔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并且是处于被封印状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年头太长封印有些松动, 一丝强大的气息穿过黑暗,源源不断地传了出来,像是在呼唤什么一样。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气息有股奇怪的熟悉感。   她想了想,从杉本铃美手里拿过提灯,并指在灯壁上画了一串符咒。   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提灯外顿时多出了一圈符咒组成的光轮,徐徐转动的同时,将灯光的范围也往外扩大了不止一倍。   泽田弥提着灯走在了前面。   “我们过去看看吧。”   .   越往深处走越像进入了一条黑漆漆的隧道,走在路上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细细幽幽的鬼哭一般的风声伴奏,着实是个闹鬼吓人的好氛围。   奈何此时走在这条小道上的三个人,一个根本不怕,一个自己就是鬼,还有一个自从多了个姐姐后就惯常遇到这种事,鬼哭声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阵,没人捧场,扫兴散去。   而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泽田弥已经可以看到前方亮起的一点点光了。   这鬼地方显而易见是不可能有阳光的,所以那从黑暗中零零星星透出来的光亮不是什么灯火,而是封印的灵光。   往前再走一段,那个庞大封印终于露出了全貌。   银色的丝弦般的阵纹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封住了前方整个空间,交错的光芒照亮了来的近前的三个人的脸。   片刻的震撼后,鸣人呆滞的声音率先响起,“额,姐,这个封印的形状是不是有点别致啊?”   “的,的确呢。”杉本铃美也是第一次走到这里来,望着面前的场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一朵花一样。”   两人集体扭头去看泽田弥,关于阴阳术方面的东西,这里只有她最熟悉。   小萝莉望着那朵熟悉的花鼓起了脸。   “山茶花。”   “诶?”   “哈?”   黑暗中那朵盛放的山茶花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美丽娇妍,和天邪鬼以及茨木童子那两个手下背上的咒印一模一样。   虽然来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微妙的预感,但此刻“又有人要搞事”的证据就这样摆在面前,小萝莉还是有些郁闷。   就不能暂时歇一歇给她放个假吗?   作为一个还在念书的小孩子,她要求享受国家法定的节假日啊!   定定地站在封印前看了它好一会儿,泽田弥扭头转身。   “我们回去吧。”   “诶?”鸣人一愣,“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既然这是敌人设在这里的,秉持着对方要做什么我方就破坏什么的思路,解开封印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好像才是正常做法吧。   “感觉打开封印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小萝莉再次带头走在了前面,嘟哝道,“所以暂时不管它了,回去再说吧。”   .   答应了杉本铃美将杀人魔的事告知警务人员,并且他们也会帮忙将人找出来后,泽田弥和鸣人就准备回酒店了。   时间正值正午,炙热的阳光从天空洒落,外头的商业街人来人往,一片繁华热闹景象。   从阴森森的阴阳夹道出来,重新站在阳光下,缭绕的人间烟火起缠绕上来,让人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杉本铃美停在巷子口,“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握会一直等在这儿的。”   小萝莉点点头,郑重道,“放心吧,我会让哥哥也来帮忙哒。”   “喵~”   杉本铃美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一声轻软的喵叫率先代替了她回答。   几人一愣,集体低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喵。”   仿佛提醒一般,猫咪又叫了一声,不等他们回应,就自然地走了过来。   那胖乎乎的身形,威严凛然的身姿,无不看上去十分眼熟。   “喵酱?”   泽田弥看着本应留在酒店看家,却遛弯遛了大半个杜王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蓝猫,蹲下身双手放在猫咪前腿下,懵懵地把它抱了起来。   蓝猫大爷也不挣扎,上身被她抱起,后腿还拖在地上,液化成了一只长长的猫条。   “喵酱怎么会在这里呢?是自己找过来的吗?”   “喵~”   “难道是因为大家都出来了,酒店里没有人陪你玩吗?”   “喵~”   精致漂亮的萝莉蹲在地上,手里抱着猫,说一句,猫咪就应景地答一句,仿佛双方都听得懂对方讲话一样,画面一时间十分可爱。   站在一人一猫身后的杉本铃美和鸣人露出了姨母般慈爱的笑容。   “这只猫跟我家的亚鲁诺特一样聪明呢。”   “是啊是啊,因为是姐姐把它救回来的,所以特别喜欢黏着姐姐呢。”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蹲在地上正和猫咪玩耍的泽田弥率先听到了一声破了音的高喊,声音熟悉得对方刚起了个调她就认出来了。   “弥,快让开!”   是她的哥哥。   她茫然地回头,只见隔着一条街道,今天早晨出门狩猎的一行人追着什么东西狂奔而来,而被他们追赶的那个瘦小的灰影正如闪电般蹿过街道,直愣愣地撞向她所在的方向。   绿色的光焰在灰影周围腾起,伴随着一声龋齿动物的尖啸,一个长着四条腿的小机器人一样的虚影从绿焰中浮现。   东方仗助:“小心!那是那只老鼠的替身!它是远程攻击系,赶快躲开千万不要被子弹碰到……”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随着机铦的转动长长的枪管迅速从机器人的身前弹出,“吧嗒”一声,子弹上膛。   一系列反应不到半秒时间,几乎是在小萝莉刚转过身来,一道幽幽的绿光就朝着她电射而来。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泽田纲吉眼瞳猛地紧缩,“弥酱!”   下一秒,一白一橙两道暗芒如同两道流星同时划破空间,一前一后狠狠撞在绿光上,将它朝着无人的空地打飞了出去。   突破音障的爆鸣这才在众人耳边响起,reborn收起枪,稍显意外地朝对面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鸣人也握紧了手里的苦无飞快跑到自家姐姐身边,“姐姐,你没事吧?”   泽田弥茫然地摇头,看着满脸紧张的弟弟,刚准备说话,手下忽然一空。   她下意识低下头,只见到刚刚还乖巧躺在脚边被它撸毛的猫咪猛地翻身而起,眨眼间已经窜出去了三丈远。   以完全不符合胖乎乎身材的灵巧,它动如脱兔,速度快如离弦之箭,等她反应过来,蓝猫已经宛如下山猛虎扑向了那只还顶着替身的老鼠。   泽田弥:“?”   其他人:“!”   等等,那不是只普通老鼠啊!   街对面的众人震惊地伸出手,其中东方仗助已经快速叫出了疯狂钻石准备抢救。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一出惨剧即将再次发生的时候,只听到“啪叽”一声,胖乎乎的蓝猫精准地落在老鼠身前,出爪如电地一爪子挥出把老鼠拍翻在了地上。   众人:“?”   被胖猫踩住的老鼠疯狂挣扎数秒,最终不敌大势,漏在猫爪外的腿猛地一抽,终于不动了。   众人:“??”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悬浮在半空中的替身缓缓消散,宣告了那只将他们折腾得人仰马翻的老鼠就此毙命在了猫爪下的事实。   “喵~”   动作干净利落宛如猫中杀手的蓝猫移开了按住老鼠的爪子,舔了舔毛,锐利的猫眼扫一眼街对面目瞪口呆的愚蠢人类,发出了王者的声音。   大街上安静了半晌之后,泽田纲吉瞪着那只优雅地翘着尾巴回到他妹身边的猫咪,结结巴巴地问,“re、reborn,我没看错吧?”   “眼睛用不好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蠢纲。”   “可可可是,那只老鼠啊,我们追了一上午的那只老鼠,被弥酱的猫咪拍死了,真的就这样死了?”   “所以呢?这证明了你们连silvie的猫都不如?”   连猫都不如的愚蠢人类们:“……”   虽然但是……无力反驳。   无辜被扫射进去的空条承太郎默默拉了一下帽檐。   reborn冷哼一声,“看清楚蠢纲,能够干掉那只老鼠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猫。”   “……啊?”   “那只老鼠刚刚一直在控制替身攻击,但是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偏了。”空条承太郎终于开口,一边指了指地上的那只被扔在原地的死老鼠,“而且地上那只老鼠也不对,你们仔细看,它周围有什么东西。”   众人下意识跟着他的话朝老鼠看去,这才发现那只老鼠身体外裹着一圈透明的薄膜,宛如一个大型的气泡一样把它关在了里面。   空条承太郎:“没猜错的话,那只猫应该有控制空气的能力。它抓住老鼠后把它关在了气泡里抽空了它周围的空气,那只老鼠不是被按死,是窒息而死的,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后来它的替身使者的攻击几乎完全偏离,因为脑部供氧不够后半程已经陷入昏迷了吧。”   虹村亿泰听完这番话,懵逼地在一旁喃喃,“是这样吗?这只猫这么聪明吗?我怎么觉得它比我还要聪明了?”   “……”   东方仗助默了默,“也就是说,泽田妹妹随手捡回去的那只猫也是替身使者?”   现在的替身使者这么不稀罕了吗?大街上都可以随便捡的?!   泽田纲吉:“……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呢。”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走到了街对面,看着重新趴回银发小萝莉脚下打着滚撒娇的猫咪,大家表情都有点复杂。   reborn从泽田纲吉怀里跳下来,走到蓝猫面前伸出手。   正乖乖被泽田弥撸毛的猫咪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认出了这是跟饲主一起的人,很给面子的蹭了蹭他的手。   “呦西呦西,很乖。”   reborn满意地点头,然后看向面前的萝莉,“silvie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确实早就知道的泽田弥乖乖点了点头,“因为喵酱的灵魂火焰很强呀,比大多数人类都要强呢。”   “原来如此,所以替身使者或者异能力者的灵魂火焰和普通人类是有区别的吗。”reborn了然点头,“灵视真是方便啊。”   泽田纲吉:“咦,等等,这不就是说弥酱只要在大街上扫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特殊能力者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家家庭教师飞起一脚。   “话是这样说,难道你要把责任扔给你九岁妹妹吗蠢纲?!”   “当然不会啊!我就是说一下,reborn你想到哪儿去了!”   泽田纲吉一边躲开家庭教师的飞踢一边迅速抗议,见妹妹好奇地抬头看来,他回想起刚刚发现的事,立刻弯下腰摆出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听着弥酱,在杜王町这段时间,你没事还是不要出门了。你知道吗?杜王町居然还藏着一个专挑青少年下手的恐怖杀人魔,甚至一直连续犯案了十五年都没有被人发现,实在太可怕了!”   泽田弥撸猫的手一停,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   她懵逼地点了点头,看看身后同样露出了震惊表情的杉本铃美,又看看面前一脸严肃的哥哥和其他人。   这件事我知道呀,可是哥哥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说好的不为人知呢?怎么感觉眨眼间全世界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只猫就是JOJO后面被吉良吉影拿走的猫草啦,我把它放到前面来了。原本它是死掉后被吉良吉影埋在土里然后就长成了猫草,这里还没死透就被东方仗助救活了,所以还是猫的样子。   然后前面那个组织的十位干部我改了一下。   滑头鬼、大天狗、玉藻前、酒吞童子、茨木童子、白藏主、青行灯、红叶狩、土蜘蛛、荒神。   昨天出场的那个女性大佬大家不用猜啦,原创的。 第165章 黑幕   吉良吉影家茶室。   “所以说你将他的事捅给彭格列了?”有人问。   三人中最后进门的女人, 红叶狩刚煮好一壶茶, 一手虚虚按着衣袖,一手执起茶壶点在紫陶茶杯上, 冲入杯中的浅碧色茶水漾开幽幽的茶香。   她坐在茶桌前如同身在自己家般自在,动作优雅地将茶壶放到一旁,这才抬头看向方才说话的太宰治, 轻言细语地含笑道,“彭格列那些人跟官方有联系, 他们专门来处理杜王町的事,如果知道吉影曾经做过的事,一定会出手抓捕他吧。”   “诶?你不是他的姨妈吗?我还以为你会对外甥温柔一点。”   “我已经对吉影很温柔了哦。”   红叶狩抚唇轻笑, 和服长长的袖摆顺着白皙的手腕柔顺地垂下拉出一个漂亮又优雅的弧度。   “但是那孩子被平静的生活腐蚀太久了, 一直到现在能力都没有进步,简直就像快要被温水煮死的青蛙。”   她浓密的长睫微微往下一压, 如冰凌一般的眼瞳中流转过一抹漠然的寒凉, “所以我这是在帮他啊, 帮他从这潭死水里跳出来。我家的血, 可绝对不能养出一个废物。”   “哦哦, ”太宰治目光落在手里的相册上, 头也没抬,“夫人真是用心了呢。”   语气之敷衍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红叶狩微微一笑, 正准备说话,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她偏头看去,伸出手, 一只这个季节常见的灰背麻雀穿过窗枢飞进来停在了她的手背上。   毛球一样的小鸟偏过小脑袋啄了啄羽毛,然后抬头发出一连串鸟鸣。   “是吗,看来那位公主殿下没有去动里面的封印啊。失算了,我还以为特意将组织的标志放在外面的话,她会因为好奇去打开看看呢。”   红叶狩偏头倾听片刻,略微遗憾地轻叹,“谢谢你了。”   麻雀又冲着她叽叽喳喳两声,张开翅膀飞远了。   “你的计划失败了吗?”   一直漫不经心翻着相册的太宰治这才抬头,“我可是特意帮你把silvie引到那个地方去了哦。”   “是的,非常感谢。你之前做得很好,太宰君。”   红叶狩微微颔首,“不过这本来也只是一次尝试,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计划的重点原本就在吉影身上。只不过既然那位殿下没有帮我们打开封印,如果她继续留在杜王町就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有碍了。”   “最多再过两天,她就会离开。”太宰治收回目光,“因为我答应了帮忙抓捕吉良吉影,scepter4的势力也撤出了杜王町,但是那边不可能被拖太久。”   红叶狩微笑,“没有关系,我相信吉影。在彭格列和空条承太郎的高压下,他一定很快就能突破自我,成长到我们需要的那个程度。”   “啊,你们两个真是可怕呢。”   茶室的门被人“唰”地拉开,金发少年拎着一支箭懒洋洋走进来,“尤其是你啊太宰君,看起来你的合作对象全都是被你利用的。该不会我们也是吧?等你的目的达到了就会毫不犹豫背叛我们之类的。”   太宰治轻轻勾了勾唇,却半点没有反驳的意思,“谁知道呢?而且元一君你不也一样吗,作为地下世界最声名狼藉的情报商人和骗子,说不定最先背叛的那个就是你呢?”   “我们都是有各自的目的才坐在这里。”   红叶狩将倒好的茶推至对面,微笑看着两人端起茶杯,“只要我们的目的没有冲突,当然可以联手合作下去。所以太宰君,元一君,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   离开吉良吉影家后,太宰治懒散地走在大街上,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挂上耳朵。   清朗的少年音在耳机中响起,“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给出的理由吗?你想干掉森鸥外上位这件事。”   “为什么不信?”太宰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晃过街道,“我的确有这样打算过哦,如果不是有更好的选择的话。”   “……”   耳机中的声音沉默了几秒,“他不是你的老师吗?你好像还是被他收养长大的吧?”   “嗯?你问我为什么能够毫不犹豫下手吗?”   太宰治仿佛被逗笑了,“我以为你已经早有体会了弘树君,据我所知你生前也是被养父逼死的吧?所谓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或者说对于现在已经成为了AI的你而言,人类开始变成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了?”   “难以理解的只有你才对吧?”   藏在他手机中的AI,泽田弘树毫不犹豫地反驳,“你真的是站在弥这边的吗?我怎么感觉你的立场越来越可疑了?”   “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去判断哦弘树君,我也很好奇超级AI得出的结论会是怎样的。”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太宰治话音一转,说起正事,“查到那个元一的底细了吗?”   “那个人是地下世界有名的情报贩子,声名狼藉的骗术大师。据说他在业内还有一个代号叫做‘Fallere825’,别名‘背刺之刃’,关键时候卖队友的事没少做过。”弘树的声音也跟着严肃起来,“他在网络上的信息很多,但总给人一种隐藏在雾气里的感觉,虚假信息和真实情报对半开,很多虚假消息还是他自己放出来的……你真的觉得这个人跟土御门家有关系?”   太宰治:“不仅是土御门家,我还怀疑他还和想要抓住silvie的那个组织有关。”   “那个以妖怪为代号的组织?”弘树闻言惊讶,“可是红叶狩不就是那个组织的人吗?如果元一也是,这是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设局骗你?”   “不,红叶狩小姐并不知道他跟组织的关系。”太宰治停在了站台前,视线投向远远开过来的巴士,“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组织的人非常神秘,在总部聚会时高层干部还会戴面具隐藏身份。所以到目前为止,除非本身有私交,否则只有首领知道干部们的真实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红叶狩不知道元一和她同一个组织,元一似乎也没打算说出来跟她合作?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也只是在我面前装出来的。”   泽田弘树:“……”   作为一个运算量庞大到能够构建一个世界的超级AI,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这几个人类绕晕了。   “弘树君的确不擅长揣度人心呢。”   他都没说话,太宰治却仿佛从一阵沉默中读出了他的想法,宛如一个有读心能力的妖怪,“还是去做你擅长做的事吧。”   11号巴士远远开过来在战台前停下,他抬脚走上车,一边压低了声线轻声说,“再帮我查一件事。樱川家有一个叫做樱川六花的少女,常年在H大附属医院住院,拜托弘树君把她的病例记录以及所有相关资料拿过来吧。”   “樱川?你说的是和土御门家关系不错的那个阴阳师世家吗?”弘树纳闷地问,“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这个等你将资料拿回来就知道了。”   .   杜王町酒店。   泽田纲吉一行人是抱着一堆资料回来的,并且一回酒店就以考前抱佛脚的热情和动力投入到了资料中。   因为被告知“这件事太血腥了,交给哥哥们弥酱去一边玩吧”,连reborn也说“这是蠢纲的作业”,小萝莉无事可做,于是抱着猫咪带着弟弟,去了酒店顶层的花园。   杜王町酒店是这个镇子上规格最高的酒店,顶层的花园得到了工作人员的精心照顾,植株生长得茂盛葱郁。   时值正午,阳光明亮而炙热。   鸣人成大字状双手双脚摊开往姐姐身边一躺,宛如一只快要被热得吐舌头的大型犬,恹恹哒哒地说,“姐姐,我好困啊。”   “困就休息一下吧。”   坐在草坪上的银发小萝莉从发呆中回过神,摸了摸弟弟的头发,疑惑问,“鸣人你昨天没有睡觉吗?”   “唔,睡了啊,但还是困。”   说着说着,金发少年的声音小了下来,“那姐姐我睡一会儿了,有什么事就喊我……”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像被重力拉扯着一样闭了上去。   “嘭”地一声轻响,少年在烟雾中消失,原地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咦?”   泽田弥稍稍睁大了一下眼睛,伸手把狐狸抱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鸣人是不是快要回去啦?   她若有所思地想到。   被带着一起上来的蓝猫追着枚不知谁落在草坪上的网球跑过她身边,这会儿它看起来又像只普通的猫了,追着一个球似乎就能够高兴地玩一整天。   圆滚滚的网球被猫爪一拍,往前滚了一段,撞到了一个人笔挺的西装裤。   “喵~”   泽田弥被猫咪的叫声惊醒,抬头就看到太宰治拿着一颗网球扔向远处,逗着蓝猫穿过了大半个花园去捡球。   泽田弥:“……”   她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好好还给它不行吗?   “不行哦。”   完全读懂了小萝莉的脸色一样,太宰治走到她身边坐下,义正言辞,“它该减肥了。”   “喵!”   远方的蓝猫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正在大声抗议。   太宰治飞快回怼:“叫也没用,我刚刚在楼下遇到了一只野猫,你都快有人家两倍那么胖了。”   “喵喵!!!”   泽田弥:“……你小心它记你仇哦。”   “嗯?它也是替身使者?”太宰治反应得飞快,随即神色一转,喜气洋洋地得意道,“没关系,反正异能力对我都没作用。”   泽田弥:“……”   哦,那你好棒棒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妹子和弘树一样被绕晕的。简单来说就是元一是土御门元春的作为情报贩子的马甲,太宰治猜到他是组织的人但是不知道是哪一个,红叶狩只认识元一也认识白藏主但不知道这两个马甲是一个人,然后太宰治说他的目的是要搞森鸥外她也信了……   其实最惨的是吉良吉影,不仅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一半人还知道了他是谁。   吉良吉影:你们搞我? 第166章 土蜘蛛   “我刚刚路过楼下看到泽田君和空条先生他们在查资料?”   太宰治换了个话题, 他的视线感兴趣地落在泽田弥膝上狐狸上,一边随口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泽田弥:“这个呀,哥哥他们今天追捕老鼠的时候跟着它跑进了一个侦探家里, 意外看到了摆在屋子里的资料, 知道了有一个杀人魔一直隐藏在杜王町。那个侦探好像一直在追查这件事, 哥哥他们也决定帮忙。”   今天上午碰巧遇到时她还把杉本铃美小姐姐介绍给他们了, 在知道杉本小姐姐就是十五年前的受害人之后, 其他人还好, 狱寺好像非常兴奋的样子, 拉着小姐姐的手激动地问了好多问题……虽然其实大部分都和案情无关就是了。   小萝莉回想着上午的事,一边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对方依然兴致勃勃地盯着她怀里的狐狸,一副很想上手撸一下的表情。   “太宰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的哦。”   黑发少年盯着鸣人狐狸眼睛开始发光,“silvie你把狐狸给我玩一下我就告诉你是谁怎么样?”   泽田弥:“……”   卖不卖弟弟?这是个问题。   她默默地望了面前人几秒,“太宰你在转移话题。”   “嗯?”   “你是特意跟我来杜王町的吗?”小萝莉反应过来, “该不会你其实根本没有中那只大榕树的招吧?”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 谴责地看向太宰治。   亏我还愧疚了一下下!   “噗……”   她的眼睛圆滚滚的,有点像刚刚发现球被扔远时怒视过来的猫咪, 太宰被逗笑了, “不是哦, silvie,我的确中招了……虽然只有短短一刹那。”   头顶的树枝摇曳,在树下的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他鸢色的眼瞳中似乎浮起了细碎的光点,乍一看仿佛明亮许多, 但认真将视线投过去时就会发现那些光只不过是驱散了些许迷雾,暴露出的底下真正的深渊。   “喜欢,原来是这样的感情啊,”太宰治轻声喃喃,“所以,如果一直待在你身边的话,我会真的喜欢上你吗?我很想知道呢……”   泽田弥:“……”   她想了想,“那你要加油哦。”   “嗯?”   “你也说过吧,我喜欢光辉明亮的灵魂,”小萝莉苦口婆心地看着他,十分发愁的样子,“所以你这样是不行的呀,如果你以后真的喜欢上我啦,但是我却不喜欢你,那你岂不是会很难过?”   太宰治似乎是微微怔了一下,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哈……”   “?”   在小萝莉疑惑的视线下,他忽然爆笑起来,并且几乎是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地上,一边笑一边还在断断续续地努力发出时声音,“说……哈哈说得没错……我果然是要努力……”   他整个人干脆地往身后一倒,笑完一阵之后也没起来,而是侧了个身换成了正对着身边人的姿势。略微卷曲的发尾擦着脸颊滑落,头顶落下的树影恰好遮住了眼睛,带着尚未喘匀的气音,太宰治轻轻伸出手牵住了小萝莉的裙摆,低声呢喃。   “我会变成silvie你喜欢的样子,所以,你也要一直看着我啊……”   泽田弥想了想,“可以。”   太宰治:“绝对不能放开哦。”   泽田弥:“不会哒。”   太宰治:“要死也只能死在我后面。”   泽田弥有点纠结,“我努力?”   太宰治:“我和伏见君一起掉进水里要先救我。”   泽田弥:“……”   我觉得不会出现这个情况呢,除非是你要自杀非拉着伏见同归于尽。   小萝莉叹了口气,“好啦太宰,我不问啦。”   “……嗯?”   “虽然感觉到你好像要做什么,但是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她弯下腰,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柔顺地顺着脸颊滑下,白皙柔嫩的手指伸出来在太宰治的衣领后一擦而过,再抬起时指间多了一片灰扑扑的羽毛。   太宰治望着那片眼熟的羽毛,视线忽然定住。   “今天在奥森便利店那个巷子口,我就感觉到有什么在看我。式神这种东西,虽然没那么容易夺取控制权,但是加点其他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小萝莉直起身,轻飘飘地将那片羽毛松开,任由它随风飘落在了地上。   “阴阳师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能力,虽然觉得太宰你是不会吃亏的,但是要跟阴阳师打交道还是要多加小心哦。”   太宰治定定地望着那片羽毛,安静了数秒。   就在泽田弥开始疑惑他怎么了的时候,黑发少年忽而一笑,翻了个身把她抱住了。   “silvie,”少年将脑袋靠在她的膝上,顺便小气地把鸣人挤了下去,“我要看土御门的藏书库。”   泽田弥一手捞起弟弟,一边摸了摸他的头,“可以呀。”   “过几天你就离开杜王町吧,这里交给我了。”   “也可以。”   “那我和伏见君同时掉进水里……嗯唔……”   “……”   泽田弥默默地把弟弟放在他脸上堵住了他的嘴。   .   事实上即便没有答应太宰治离开杜王町,泽田弥再过一天也要回东京了。   她的学籍又没有转到杜王町来,她还是个学生,要乖乖回去上学的呀。   回东京之前她顺便把太宰治放到了土御门家,开了书库让他随便看。反正这个人看了也学不会,而且土御门家真正的绝密资料也不会放在外面的书库,所以土御门元夜答应得非常淡定。   倒是太宰治那边反而让小萝莉多问了一句,“你现在离开杜王町没问题吗?”(不是要搞事吗?)   太宰治的态度比土御门元夜还淡定,“我的任务就是把你骗出杜王町,看,我完成得多完美。”   泽田弥:“……”   那你很厉害哦。   .   回到东京之后,生活重新平静下来。   没有太宰治,没有奇奇怪怪的替身使者,没有跟他们玩捉迷藏的杀人魔,仿佛忽然从惊险刺激的副本世界回归了校园漫的日常。   ……不,其实也没那么日常。   泽田弥周一回学校才被提醒学校里还有件事没解决,棘手情况不下于太宰治的等级,因为她当天上午才坐在教室里上了第一节 课,花子的白杖代就跟一朵蒲公英一般飘忽忽地穿过了窗台给她带了消息,让她放学之后来一趟图书室。   “一定要在十六点之前来哦~”白杖代在原地飘来飘去用花子的声音说道。   “所以为什么是十六点?”   这天放学,泽田弥因为花子的特地关照让安娜帮自己在网球部请了假。走在前往图书室的路上时,她向忍足侑士发出了以上疑问。   忍足少年这天下午同样翘掉了部活。   “难道是‘十六时的书库’?”   “诶?”   “是学校流传得很广的怪谈之一,说是这个学校的图书馆里有一间只能在十六点进入的特别书库,里面有学校所有人在校期间的记录,过去、现在、未来,全都在书里……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既然花子君特意强调了十六点前去找他,也就是说这个怪谈是真的?”   忍足侑士若有所思,“那用于学校管理还真方便啊,这个书库管理人是谁?我去和小叔叔说一声把他调到行政部当主管?”   泽田弥:“……侑士真是实用主义者呢。”   .   冰帝的图书馆建得相当阔气,因为是整个学校所有校区公用的,直接建成了一个独立的建筑群,据说在整个东京都很有名气。   图书馆所在位置在学校中心,距离国小的校区也不算远,两人没过多久就走到了。   此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大部分学生还在参与社团活动,图书馆里没多少人。一只黑色翅膀的蝴蝶穿过成排立在阳光中的书架,双翼轻轻一掀,落在小萝莉伸出的指尖上。   忍足侑士:“这是来给我们带路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蝴蝶应声重新飞起。两人跟在这只十分有灵性的黑色蝴蝶身后,穿过迷宫一般的图书馆,最终停在一个不易找到的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它变成了一扇嵌在书架正中央的朱红色古朴大门,门板上还生动地雕刻着蝴蝶张开翅膀的的纹样。   “?”   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   门后面。   “哟,欢迎光临。”某个熟悉的地缚灵少年举着扫帚说,“正好人手不足,赶紧来帮帮忙。”   “……”   “……”   他依旧穿着一身明治时期的军装样式校服,只不过头顶上多了个报纸折的尖帽,手里举着的扫帚上已经缠了一大圈蜘蛛网,俨然一副正热火朝天打扫卫生的勤劳形象。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图书室。   图书室内的光线很暗,唯一的光源是悬挂在墙壁上的老式壁灯,墙角屋檐还挂下了大片的蛛网,但严格来说,除了这一点其实图书室里还算干净,至少远没有到必须让花子如此大张旗鼓打扫的地步。   泽田弥:“……花子,对方惹到你了?”   花子:“说什呢泽田,我只是在打扫卫生哦,这是要招待客人的必要礼仪~”   泽田弥:“……可是你明明就是在拆人家的家呀。”   忍足侑士:“?”   “呀咧呀咧,终于有个讲道理的人来了,审神者阁下,能够麻烦您将七号大人拎走吗?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动手啊。”   随着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拎着提灯的青年缓缓从书库深处走出来。   “咦,土笼你想跟我打架吗?”   “所以我不是说了懒得动手吗?”   青年的相貌英俊中透着股阴郁的邪气,但他的气场实在颓丧,说话的语气都散漫得带着一股子无精打采,于是给人的感觉居然也并没有外表那么危险了。   这就是“十六时书库”的管理员?   忍足打量着来人,悄悄问身边的萝莉,“为什么说花子君是在拆家?”   泽田弥:“……因为土笼老师是只土蜘蛛啊。”   虽然土蜘蛛不靠织网捕食,但对于蜘蛛来说,蜘蛛网依旧相当于人家的家啊……   看看刚刚花子一扫帚下去拆了多少?土笼老师没有一脚把他踹出去脾气真是太好了! 第167章 十六时书库   “好了, 既然人到齐了,我就开始说正事吧。”   黑发少年坐在长桌的最上首,摆出了主持会议的架势。   这张会议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搬过来的, 有种和书库整体风格十分相称的欧式古典奢华。再加上桌面上用以照明的高低起伏的烛台, 象征性地摆放上去的插在瓶里的玫瑰花, 一时间气氛神秘得简直像什么秘密结社在暗中集会。   “今天特意把泽田你叫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土笼, 把书拿出来吧。”   被点名的青年懒散靠在椅背上, 身后白大褂的衣摆下伸出一只长长的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到会议桌上。   看到这魔幻一幕的忍足侑士:“……”   少年以极强的心理素质稳住了。   他尽力让自己将注意放在面前的书上, 然后在看清楚封面时略微怔了一下。   土笼:“审神者大人,看看吧。”   “等等,我记得有关‘十六时书库’的传说里说过,书库里的书分别有三种颜色,白色的是活人的记录,黑色的是死者的记录, 而剩下的红色的书绝对不能打开看。”   看看桌上红色封面的书, 又看看桌边的青年,意识到这个传言很有可能就是他放出去的,忍足迟疑了片刻,“难道只是警告我们不能乱翻所以才这样说……”   “不, 这个规则是我说的, 的确是真的。”土笼懒洋洋地拿开烟斗,被烟气沁染的嗓音透着一点磁性和沙哑,“红色的书记载的是未来的记录,所以不能让普通人看到。但是审神者大人没关系, 反正就算不看这本书她也能看到未来。”   忍足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小伙伴还点了这个技能。   泽田弥点点头认可了土笼老师的话,“但是我不能控制哦。”   “很正常,预知未来的能力者都会有限制,就像我这里虽说也可以看到未来,但只限定在这个学校里,有时候就算看到了记录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土笼扬起头,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书,“就像现在这样。这本书记载的是这所学校发生的大事件,审神者大人也看看吧,第九十四页。”   小萝莉依言拿起书翻开。   书籍的纸张和封面一样也是红色,纸页硬挺挺的,有种是被鲜血染出来的错觉。第九十四页开头是一串学生的名单,纵向排列下来,一张纸甚至没能录满。   泽田弥顺着翻到了下一页,一眼看到了名单最后那行字。   【——以上是八月十五日当天在校生死亡名单。】   “!”   “今天是七月十七日,还有一个月。”土笼说,“这条记录是在半个月前忽然出现的,具体来说是七月一号那天,在此之前,记载里的八月十五日非常平静,什么都没发生。”   花子补充说明,“也就是说,半个月前,未来改变了。”   忍足听到这里怔住,“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句话后桌边的青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上首的方向,“当然可以。”   “虽然说这间书库中红色的书记载的是未来,但准确来说应该是‘沿着正常轨迹往前推导出的未来’。你们可以理解成一台超级计算机,综合所有条件计算出应有结果。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只要得到的信息够多,计算量够大,人类的未来的确是可以被合理计算的。”   这位怪谈不愧是窝在学校当了不知道多少年老师的人,解释起来居然还挺科学。   泽田弥放下书,困惑地回忆,“半个月前有发生什么会改变这个学校的未来的事吗?”   真要说七月一号那天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就是——地狱之门和圣杯被封印,他们成功从游戏里出来了。   泽田弥:“……”   该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吧?   她想了想,“土笼,这本书上记录的未来以前有改变过吗?”   土笼满脸云淡风轻地,“改过很多次了。”   “诶?”   “咦?”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人意料,泽田弥小萝莉听得都呆了一下,忍足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未来是那么容易更改的东西吗?”   “以前的确从来没变过……嘛,除了某个特例。”土笼淡定地又抽了口烟,“但是从最近两年开始就时不时发生变动了,大概是灵气复苏,以前没影子的妖怪和神明全都冒出来的原因吧。毕竟我这里只是个小地方,能够预测的也只有人类的未来,如果有力量高于我的家伙,没办法把对方计算进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你也很厉害了……   看着对方无所谓的表情,忍足侑士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换了个话题,“所以,那本记载学校大事的书上之所以只有死亡名单而没说是谁造成的,也是因为对方的力量高于你所以没办法知道他的身份吗?”   “对。”土笼话音一转,“不过,我和花子都怀疑和后山旧校舍那个封印有关。”   花子半天没找到插话的机会,此时见终于讲到这里,立马积极举手,“没错没错,就是泽田让我去查的那个奇怪能量的来源。”   泽田弥抬头看向他,“是地藏像咩?”   “对……咦,泽田你知道?难道晴明大人神社里也有?”   小萝莉点了点头,“元夜说那尊地藏像很久以前就在了,因为是地藏大人的神翕,好像在镇守什么东西一样,所以他们就没有动它。”   土笼捏着烟管在桌面上磕了磕,“这边也是差不多。那尊地藏像建校之前就存在了,当时的校长找了延历寺的和尚来看过,也说不要动,所以就一直放在那里了。后来建了新校区,之所以没有动旧有的校舍也是怕惊动了什么的原因。”   “所以综合来看,听起来像是地藏像下镇压的东西在八月十五日那天冲破封印跑了出来在学校肆虐,才造成了名单上那么多人的死亡。”   忍足侑士总结,“如果提前把那个封印里的东西处理掉的话,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没那么简单哦,”花子从上首座位上飘过来,“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都准备把七大不可思议集合来开团了。但是既然泽田说晴明大人的神社里也有同样的封印,说明这个封印是全国范围的。”   “全国范围?”   “比如说把一个人五马分尸,手封印在这里,脚封印在那里,洒满全国大地~之类的。”   “!”   忍足侑士被这么凶残的封印方式震住了。   吓完人的幽灵少年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少年,在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封印且封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最好不要动它。”   忍足侑士:“……那现在怎么办?也不能这样干等着吧?”   “唔……”   花子飘起来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晴明大人的神社是京都的内鬼门,需要封印在那里的东西应该是非常凶吧。历史上那么凶的家伙好像也没多少个……泽田,你觉得呢?”   众人集体回头去看桌对面的银发小萝莉。   她坐在烛火摇曳的光线里,精致的小脸上正露出思考的表情。   “我觉得……”她想了想,“我直接去问晴明吧。”   “……”   “……”   “……”   这样能够开作弊器的选手,对其他玩家来说游戏体验就很不好了。   忍足默默地提出一个补充,“如果是在晴明大人的时代之后被封印在那里的呢?”   泽田弥:“那就让晴明帮忙算一卦?”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晴明做不到的吗?   没有呀,他都快玩成地球OL的GM了。   所以能找他开挂为什么不开?   .   平安京。   已是黄昏之时,西方天际云霞漫天,一片被火焰撩过的橙红。   被泽田弥小萝莉惦记着的某位大阴阳师正如往日一般,倚在屋檐下的廊柱旁,就着远方徐徐铺开的云霞悠闲地饮酒。   冷不防前院传来一声巨响,是宅院的门又被人踹开的声音。   安倍晴明执着酒杯的手一顿。   旁边跪坐在廊下斟酒的蜜虫抬起衣袖捂住嘴唇轻笑,“听起来像是博雅四位来了呢。”   安倍晴明一声长叹,“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在下家的大门温柔一点。”   “博雅四位大概只会提议帮忙重新换个门吧?”   “保宪大人前日里过来,被问起这个话题时还说反正晴明大人这里平日也没人会来……”   身后的式神就着这个话题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源博雅拎着香鱼大步走过来时恰好听了一耳朵“院子的门”什么的,随口说,“怎么了,晴明你的大门又出问题了?我再帮你换一个?”   式神们闻言面面相觑,随即捂着唇偏过头去笑了起来。   源博雅被她们笑得一脸茫然。   把鱼递给晴明家那个专职烤鱼的老婆婆模样的式神,他在好友对面坐下后还疑惑地询问,“这是在笑什么?”   “并不是什么大事。”   安倍晴明唇边也露出了笑容。然后他轻描淡写地将带过了这个问题,另起话头道,“博雅四位这些时日来得很勤呢。”   “啊?”   源博雅闻言一愣,果然被转走了注意力,眼神移到院子里飘了飘,“这不是到了吃香鱼的季节了吗,所以给你送鱼来了。”   “原来如此。”   大阴阳师含笑点头,“下一次我神游到姬君梦境中,会帮忙转告姬君博雅四位想她了。”   “喂!晴明!”   某位确实想妹妹了的兄长大人被一语道破心中念头,顿时慌了手脚,“这种事不用特意说吧?”   “嗯,也就是说博雅四位承认在下说对了?”   源博雅:“……”   讲真,你们阴阳师有时候就很不好相处。   安倍晴明逗到这里见好就收,“不过,姬君的确是许久没有来平安京了呢。”   “……你不是不久前还见过她吗?”   “并不是,那时见到姬君的是安倍晴明的英灵,而非安倍晴明本人。”   “有区别吗?”   “还是有一点的。”   连自己的英灵都没有出场的源博雅拒绝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他接过蜜虫双手端上来的酒杯喝了口酒。   “听你上次提到的,她最近很忙吗?”   这个“她”很显然还是指的远在千年前的妹妹酱。   安倍晴明端详他片刻,在好友的目光下,博雅四位再次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   大阴阳师像是再次看穿了什么一般了然颔首,“克明亲王的生辰的确快到了。”   源博雅:“……”   他破罐破摔地点头,“对,我就是想问这个,昨日父亲也问了,姬君能够来吗?”   “嗯,这可难说呢……大概就在这几日吧。”   听到前半句话,源博雅正泄气地低头喝酒,然后就被后半句话呛住了。   看着不断咳嗽的好友,大阴阳师端起酒杯遮住了唇边的笑容。   “具体什么时间就不确定了,也许姬君性子急,今夜就来了呢。”   “咳咳咳……”   源博雅咳完了一阵,抬头瞪着对面的阴阳师。   “晴明你……算了。”   他终于明白贺茂保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那么三百多天想要和师弟打一架是个什么心理状态了。   要不是打不过……   源博雅默默地低头又灌了自己一杯酒以泄心中憋闷。   知道妹妹不久就会来后,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憋屈片刻就习惯性地平复,随后终于有心思说起正事。   “对了晴明,你近日有听说平安京内盛传的‘鬼宴’一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土笼老师是地缚少年花子君里面的人物啦,不过二设他的确是和国栖一族的土蜘蛛们有关系。不过他和花子的片场基本都在校园,不怎么会参与外面事件的。 第168章 野猪   是夜, 夜凉如水。   宛如银钩的月牙被云层挡了一半,比平日了黯淡许多的月光洒落在鸭川河中央,泛起粼粼的波纹,偶尔有小鱼从底下游过, 尾巴一动扰乱一池水光。   一缕从河上吹来的风穿过桥面,温柔地牵起桥上人的裙摆。   泽田弥站在戾桥中央发呆。   虽说临睡之前她的确想着要去找晴明,但睁开眼就直接回到了平安京却是没能预料的。   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你说是吧?”   小萝莉扭头问蹲在桥头的一盏野生古笼火。   突然被阴阳师搭话的古笼火呆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迷茫地歪了歪头, 摇摇手里的铃铛。   “我并没有迷路啦。”泽田弥认真纠正它,   “叮铃铃……”   尚且弱小的妖怪还不会说话,只能用铃声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在这里是等着晴明来接我呀。”   “叮叮当当……”   一人一妖语言不通居然还能聊得挺开心。   说话间一阵驳杂的妖气远远被风送来。   泽田弥察觉到动静,停下正准备出口的话,趴在桥头往下看,只见到远处茫茫夜色中, 一行若隐若现的红光正沿着鸭川的河岸缓缓而来, 正是平安京的特色, 妖物夜行。   “咦,是来找你的吗?”   她扭头问旁边的古笼火。   蹲在石笼上的小妖怪乖乖点头。   泽田弥于是朝那道红光招了招手,红光微微顿了顿, 打头的一行加快了速度朝这边飞过来。   红彤彤的光芒拖着光尾照亮了身后的同伴的身影, 各种圆滚滚的影子越来越近,越到近前越发能看清楚那竟然是一连串的灯火变成的妖怪,灯笼鬼、古笼火、赤舌,连提灯小僧都有, 整个一平安京灯光大队。   泽田弥小萝莉看着它们有点懵,“你们干什么去啊?”   “大江山上最近来了一群鬼。”   打头的提灯小僧宛路遇阴阳师查岗,有点紧张地说,“那些大人们要开宴会,所以叫我们去当灯笼。”   后面一群小妖怪叽叽喳喳。   “不去会被吃掉的。”   “可怕,太可怕了……”   “但是去了好像也会被吃掉……”   “吃掉,吃掉……”   泽田弥闻言眨了眨眼睛,“大江山?”   这个地名可太熟悉了,一提起大江山,似乎就到了某只著名的鬼出场的时候了。   这个典故甚至都上了历史书,于是小萝莉也理所当然地问,“是酒吞童子吗?”   然而提灯小僧果断摇了摇头,“不是。”   泽田弥:“?”   她和提灯小僧大眼瞪小眼,两顾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音粗犷的大笑突然于夜色中响起,连带着阵阵妖风一并从身后袭来。   “提灯小僧,这是你为大人准备的拜礼吗?哈哈哈,很好,我代替大人收下了!”   一人一妖同时回头,只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朝这边狂奔而来,带起一阵滚滚烟尘。   “!等等,这位大人,这不是……”   然而提灯小僧慌忙的解释毫无疑问被大汉忽略了过去,他一路狂奔至近前,抬手就朝桥上的小女孩抓来,眯成细缝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狡猾。   很显然,他其实知道提灯小僧这种小妖怪是不可能准备什么活人当贡品的,只是明知故问地在装傻而已。   对上妖怪凶恶贪婪的视线,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灯笼鬼们宛如一群被惊飞的鸥鹭,纷纷大叫着逃窜道,“完了完了,要死鬼了……”   叫喊声中,大汉以和壮硕身形不匹配的速度,眨眼间窜到桥上,狞笑着朝桥边的人类伸出了爪子。   银发小孩像吓呆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大汉的攻击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她近前,这时候他还犹有余力疑惑……为什么是死鬼?   .   五分钟后,一头野猪被四脚朝天屈辱地吊在桥栏上,一根亮闪闪的“绳子”沿着他的四肢绕了几个圈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野猪操着一口粗犷的九州腔,语气焉了吧唧的。   “你早说你是安倍晴家的崽啊……”   泽田弥小萝莉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指挥提灯小僧拿着木棒敲他的脑袋。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袭击人类……”她想了想,“把你埋到桥底下当石墩。”   野猪顿时大喊冤枉,“要不是有一群流氓跑来抢了我的家,我疯了才大晚上跑出来!”   重点是晚上吗?   小萝莉望着面前这个妖怪,感觉他脑袋好像不太好……   脑袋不太好的野猪妖还在扭头朝一旁的提灯小僧抗议,“你当敲木鱼呢,轻一点啊!”   然后他回过头,黑豆一样的眼睛看过来,“阴阳师大人,您能不能管管那群流氓?”   “……”泽田弥默默指出,“你刚刚还想吃掉我。”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   野猪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简直流年不利,太艰难了,艰难得让猪想要哭泣。   他和他老婆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一群流氓闯进来端了他的家,不但把他老婆打回原型捆了起来,还把他赶出来替他们买酒。   大半夜的,平安京的酒肆全关门了,他上哪儿帮那群人买酒去。   “这我不管,要是买不回来我就把你老婆片了下锅炖汤喝。”   领头的流氓头子如是不讲理地说。   为了老婆不变成汤,这只野猪妖就在平安京里转了大半夜,没找到一家愿意给他开门的酒家,头皮都快被自己挠秃了,这才在戾桥上感觉到活人的气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可是你找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也没有酒呀。”   “你不是人类吗?你去敲门买酒总会有个被你外表迷惑的傻子愿意卖给你吧。”   “……”   这个思路居然挺有道理。   小萝莉纳闷地问,“你这么有礼貌的吗?”   作为一介妖怪,居然还要人类同意了才能买到酒?   野猪妖一脸憋屈,“出门前那个流氓头子说如果回来后让他闻到了血腥味他就把我串了做烧烤。”   望着它膘肥体壮的身躯,小萝莉的思路一秒跟着跑偏,下意识问,“为什么?难道你比较好吃吗?”   野猪:“……”   它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这个人类幼崽,心中有一股子无名的呐喊沿着脑海打了三个转直冲天灵盖。   平安京果然不是它这种乡下妖怪能够呆的地方。   这里的阴阳师都这么狗的吗?看到一只妖怪居然先想它好不好吃?!   这都是什么新流行?谁带起来的?谁?!   野猪妖陷入了震惊,而另一边泽田弥听着它的描述同样陷入沉思。从那个流氓头子强盗一样的行径中,她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既视感。   这种既不讲道理又强硬的作风真的是很有她小伙伴的风范呢,她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   平安京外百里远的一间破旧宅院。   一只浓纤合度一看就长得很好的野猪被捆着四只蹄子,以一个和她老公同款的屈辱姿势被吊在房梁上晃晃悠悠。   野猪四脚朝天,黑豆一般的眼睛中噙满泪水,还不敢说话。   因为底下正有个一头乱发的少年双手垂在身前,宛如野兽般蹲在地上仰头盯着它,目光跟着它晃悠的幅度移来移去,发出了想加餐的声音。   “源赖光,这只猪看起来很好吃啊。”   “哦。”   “另外那只猪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已经走了?不如我们把它下锅吧?”   “不行。”   “卜部继武你快点烧水,等会儿下锅了分你一份。”   “……”   蹲在火堆旁烧火的卜部少年终于被奇吵无比的同伴烦的忍无可忍。   “赖光大人不是说了不能吃吗?!”   “诶?为什么不能啊?”   坂田金时回过头,挠了挠后脑勺,一双明亮的眼睛蕴满真诚的疑惑,“这不是野猪吗?山神大人告诉过我野猪可以吃的。”   这人才出生就被扔进山林,被足柄山的山姥养大,天生一股子野性和悍勇,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说话能让他听进去。养他长大的山姥是其中之一,所以对方说了野猪能吃,他就一杆子把所有野猪全都扫进了能吃的范围,不管人家成没成精,倒是公平公正半点不搞种族歧视。   卜部继武快窒息了。尤其是他看到坂田金时问完问题也没等他回答,扭头重新拿起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房梁上的野猪,眼含期待。   “这只野猪也没什么特殊的啊,不就是聪明一点吗?”   卜部继武:“……”   他觉得以这货的不讲究程度,这种“聪明一点”的野猪,他在大山里浪的时候说不定还真逮来吃过。   他疲惫地扭过头,宛如一个快被不孝子气得岔气的妈,说出了这个情境下的经典台词。   “赖光大人,请您管管他。”   “……啊?”   好半晌,他身后才传来一声含糊的支吾。   屋子里的火光一直铺到墙边的草垛旁,一个身着黑色直垂的少年懒洋洋半躺在草垛上,腰间松松垮垮挎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一手横过眼睛,瘦削的手腕从暗色的衣袖中伸出来压在眼皮上闭目养神。   听到卜部继武的声音,他才漫不经心地将手背往上移了一下,苍白的腕下露出一点漆黑深邃的眸光。   他的视线在破屋子里扫了一圈,路过心累的老妈子卜部继武,也没管蹲地上对着野猪妖流口水的坂田金时,落在门口时叹了口气,七分睡意里掺了三分遗憾。   “……酒还没回来啊?”   卜部继武:“……”   这种主君他为什么还要留着?趁早改换门庭不好吗?   卜部少年咬牙切齿,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刀柄,正准备遵从内心的驱使,和这群狗比同伴同归于尽的时候,草垛上的源赖光忽然翻身坐起。他腰间的刀眨眼间出现在手中,冰凌一般的视线直直钉向门口,冷声问,“谁?”   感觉到陌生的妖气,卜部继武和坂田金时也同时停下动作,摆出了警惕的姿势朝门口看去。   众人戒备的目光中,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被赶出去买酒的妖怪战战兢兢出现在门口。   他小心地往旁边退了退,让出身后排着队飘进门的灯笼鬼们,以及……   “娘亲!”   卜部继武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身边就闪电般冲出去一个矫健的身影。   他眼睁睁地看着坂田金时灵巧地穿过灯笼鬼大军,伸手就从野猪妖身后捞出了一只银色长发的萝莉,开心地举高高兴奋道,“娘亲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设坂田金时是吴叶的儿子,他以为弥酱是吴叶转世所以给自己认了个妈。   泽田弥:这么大的儿子我是拒绝的→_→ 第169章 源赖光   先揍妖怪还是先打死自己的同伴,这是个问题。   卜部继武木着脸拔刀, 决定选择第二项。   源赖光将膝丸横回膝上, 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坂田金时, 把姬君放下来。”   “哦。”   “……”   泽田弥默默地看着把自己放回地上的人。   坂田金时, 是吴叶与源赖光的祖父源经基的孩子——吴叶便是后世有名的鬼女红叶。他出生时恰逢吴叶被流放到户隐无力照料,于是一出生就被送到足柄山由山姥抚养长大, 是源赖光路过足柄山时顺手把他捡回来的。   去年有贼寇以鬼女红叶之名叛乱, 天皇请比叡山的大师们卜卦分辨此事真假, 当时卦象显示户隐那个鬼女是不是真的尚且不明, 但平安京之中的确有和第六天魔王命星重叠之人。   那个人就是泽田弥。   实际上真正和她有些关系的是后世的织田信长,但不知为何坂田金时知道此事后就认定了她是吴叶的转世,然后自觉给自己找了个妈。   泽田.时年九岁.弥:这么大的儿子我其实是拒绝哒!   然而并没有用。   坂田金时天生天养,直觉敏锐如同山林中游荡的野兽。不知道是不是武力值太过发达, 脑力就退化了。他也不是不聪明, 但是总给人一种脑子里只长了一根筋的感觉, 一天能气死同伴十几回——此处的同伴特指卜部继武。他用那一根筋的脑子认定的事情怎么说都说不通,时间久了,连源赖光都放弃了。   “你就当养了只宠物吧。”纠正得已经累了的少年武士心疲力竭地对她说,“你们贵族家的女孩子有时候养只猫猫狗狗什么的不是都拿它们当儿子看吗?坂田金时这家伙的话……”   他和泽田弥同时将目光移到超大一只蹲在旁边满眼期待的野兽少年身上,然后齐齐沉默了。   饶是源赖光都觉得自己这话过分胡扯了, 坑别人也就算了, 坑姬君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最后还是泽田弥小萝莉叹了口气,“算啦,就这样吧。”   当初三郎被平白无故塞了个女儿的时候不是也很愉快地接受她了吗?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前几天刚学的道理,用在这里啦。   源赖光:“……”   总感觉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总而言之,这个混乱的辈分关系就这样定下了。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听说这件事时都讶然了片刻,然后摇头无奈笑道,“这可真是……”   就连晴明都无奈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据说源赖光他爹源满仲知道自己便宜弟弟认了个妈时沉默了很久,然后问自家儿子,“要不要给那位姬君备一份贺仪?”   源赖光:“……老头子你别添乱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泽田弥带着平安京灯光大队被野猪妖领去看那伙抢了他家的流氓,见果然是自家小伙伴时还是很高兴的。   她也许久没见到源赖光了,平安京的风雅将他熏染了大半年,倒是染出了些潇洒落拓的清贵风流,余下多出的几分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正式步入官场当差的原因。   只不过看他现在依然捞着个破宅子也能就地入住,还把主人赶出去买酒的熟悉作风,骨子里也似乎没多少改变。   略过坂田金时这一茬,泽田萝莉开心地和自家小伙伴打招呼。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的交情,她的事情源赖光基本都清楚,知道她来这个世界时一般是在平安京范围内随机掉落,大部分时候都会出现在安倍晴明身边,这一次掉了这么远倒是挺少见。   “因为我听那边那只野猪说他的家被抢啦,感觉是赖光就过来看看了。”泽田弥说。   忽略了野猪嘀嘀咕咕的“我有名字的,为什么要叫野猪,我叫你人类你高兴吗?”的背景音,被拉到火堆旁坐下的小萝莉继续问,“赖光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大概是睡意被刚刚那个插曲赶走了,此时黑发少年坐在火堆前,虽然神情还有些无精打采,但至少没有刚才半睡半醒的样子了。他往火里扔了根树枝,懒洋洋地说,“最近平安京不大太平,藤原兼家大人派我们出来在附近巡视,顺便调查点线索。”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想起什么般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难怪你来了。”   泽田弥:“?”   小女孩银色的长发被火光照得亮闪闪的,精致的脸在光亮下显得更加漂亮了。此时这张漂亮的小脸可爱地鼓了起来,“赖光,你把我说得跟个灾星一样哦。”   “啊?”   源赖光愣了一下,他似乎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里去,但看着面前的小萝莉不开心的表情,他反而笑了起来。少年唇瓣一挑,露出颗尖尖的虎牙,被火光照亮的面容阳光俊朗。这段时间频繁出入公卿门第到底给他添上了几分清贵之气,糅杂在浪荡肆意的气质中,宛如少年长成,愈发风流好看了。   “我可没这么说哦。不过你看看你,每次回平安京是不是都会遇上些什么事?”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明明是平安京里的那些公卿不对!就算我没来他们也在每天自己勤快地作死,我只不过是恰好遇上了而已!”   “啊,这句话我倒是很赞同。”   把手里最后一枝枯枝扔进火堆,源赖光站起身,把膝上的长刀垮回腰间,俯下身朝着小萝莉伸出手,“走吧,送你晴明大人那儿去。”   泽田弥乖乖被他拉起来,“赖光你不巡视了吗?”   “有点线索了。”   少年顺手帮她拍了拍裙角沾上的草梗,然后回过头。泽田弥带过来的灯光大队自进门起就各自找了墙角站好假装自己只是普通的灯笼,特别安静乖巧。   此时源赖光的目光扫过去,小妖怪们大概是久闻他凶名,条件反射就是一抖,然后纷纷将灯火的光亮调高了几度以示自己在辛勤工作。   源赖光冲着这群小妖怪们懒散地扬了扬下巴,“说吧,要召开鬼宴还把你们叫去当灯笼的,到底是什么家伙?”   .   自半月前开始,平安京风传一个传言,平安京城外的大江山被一群外来的鬼物占领了。   这伙鬼和大部分磨牙吮血只知道袭击人的妖魔不太一样,到了大江山之后日日宴饮,还扬言要在十日之后,也就是月见月十五月圆那天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并且广发邀请函邀请了许多大妖前去赴宴。   而这伙鬼物的首领,传言中说,就是二十年前在下总国起兵反叛朝廷的平氏叛逆,平将门。   被叫去当灯笼的灯光大队们的回答和传言一样,纷纷表示召集自己的鬼也说过顶头老大就是平将门。   “可是平将门在二十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回去的牛车上,泽田弥坐在车里透过窗子问向外面的源赖光。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这辆车是他从哪儿弄来的,两只幸免于下锅之难的野猪妖正憋屈地变成了黑牛的样子在前面“哼哧哼哧”拉车。赶车的是坂田金时,而源赖光正懒洋洋地骑在来时的马上,隔着窗子和车里的小萝莉说话。   “所以传言说他已经复活变成了鬼,这一次在大江山召开宴会就是想招兵买马,再次向朝廷发起报复……不过这个说法大概率是假的。”   “咦,为什么?”   “平将门当初身死的时候,的确是发生了许多怪事。”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膝丸的刀柄,源赖光的目光投向前方沉沉夜色,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据说他的首级被带回京城时不但声息未消,还会大喊大叫,在天皇和诸位公卿面前当场宣布他还会再回来报仇。”   当初天皇和殿上公卿被平将门的头颅吓出的丑态就不提了,正因为被吓过这一遭,所以当时朝廷对平将门死后尸身的处理格外用心。   二十年前,还没有一个可安所有朝中公卿之心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出世,那时候阴阳寮的阴阳头还是晴明的师父贺茂忠行。但那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最后出手料理这件事的是佛门中人。   “高野山的和尚吗?”   “不,是净藏大师。要说起来,净藏大师应该算是比叡山的和尚?”源赖光说,“净藏大师如今客居云居寺,传言出来之后我曾经去拜访过他,但那个老和尚只说此事他已知晓了,其他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泽田弥想了想,“晴明怎么说呢?”   “不知道,晴明大人避物忌避了大半个月,加起来已经一个月没去殿上了,连去敲他家的门也没有回应,公卿们根本找不到人……我怀疑他其实在家,但是懒得开门。”   泽田弥:“……”   没错,是晴明的风格了。   “所以我原本也是要去晴明大人那里拜访一趟的。”   源赖光不知从哪儿折了根草叶叼在嘴里,含糊地说。他全身骨头懒懒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马上掉下去,但是有从小受到的世家公子的教育撑着,姿势居然还是很好看。   他回过头,在夜色中朝车里的小女孩露出一个笑,“正好把你带去当手信,不怕那位大阴阳师不开门。”   .   带上了萝莉当手信的源赖光果然成功敲开了安倍晴明家的大门。   彼时夜色已深,银发小萝莉在入城的途中睡着了。源赖光将她从牛车上抱下来,回头正准备让卜部继武上前去敲门,安倍宅那扇朱红色的门扉却已自动打开,宅子的主人早有预料般已经带着式神站在了门口。   “源公子。”   “晴明大人。”   源赖光略略欠了欠身,和两名家臣一起行了个礼,将手里的萝莉递给上前来迎接的式神,这才抬头略带调侃地笑道,“这一次您终于在家了吗?要见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你若是自己独自前来,在下大概是一直都在家的。”   安倍晴明一笑,“此次除了将姬君送回来,是想询问鬼宴一事?”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晴明大人,有关在下的祖父。”   “源经基大人?”大阴阳师稍显意外地挑眉,随后侧过身,“无论如何,还请进来说吧。”   源赖光毫不客气地跟上。他和安倍晴明已经打过数次交道,算起来彼此也算熟人了。前几次来敲晴明家门时他主要是陪着朝中公卿来过来,那时候晴明“不在家”,老实说他倒是非常能够理解。   门口不是谈论正事的地方,于是走向茶室的一路上,坂田金时和卜部继武老实地跟在源赖光身后没有说话,走在前面的两人也只是略作寒暄,。   “源公子如今依然在藤原兼家大人手下做事?”   “是啊。不只是我,我的两个弟弟也被老爷子送过来了。”   “那个男人啊……”   走在前面的安倍晴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要说的话,他应该是朝中和藤原兼家打交道最多的人了。虽然表面上并不如何亲近,但实际藤原兼家遇到什么事总是会第一个找到他这里来。   从一位太政大臣,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藤原家的势力在他手中到目前为止都是出于上升的阶段,甚至还没有达到顶峰的趋势。   然而太政大臣已经是从一位了,再往上就是天皇,藤原家还想往上走又该置天皇于何地呢?   不过这些事安倍晴明实际上也并不太关心,他所了解的只有藤原兼家这个人。   “在他手下做事,源公子辛苦了。”   源赖光跟在他身后穿过前院的小径,正抱着刀回望院中那株已经开始散发出幽幽甜香的桂树,闻言懒懒地挑了挑唇,掩盖在夜气中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沉的暗色。   “没关系,不就是帮他到处‘除妖’吗?我都习惯了,其实我还挺擅长做这个的。” 第170章 诅咒   这日一早, 安倍家宅院的大门又被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脚踹开了。   “晴明!”   贺茂保宪的声音从前院传到后廊, 人未到声先至, 其中的来者不善之意让大阴阳师叹息着放下酒杯。   “师兄, 在下最近实在不想再换门了。”   望着大步上前的来人, 坐在廊下的大阴阳师如是说。   贺茂保宪冷哼一声,提了提衣摆大马金刀地在他对面坐下。   “你还有心情关心你家里那个破门?”   “在下家里的门现如今已经不破了。”   “都一样。”贺茂保宪不耐地摆了摆手, 不想跟他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一旁身着十二单的美丽式神端来一杯酒杯,他顺手接过,瞥一眼自家这个借物忌之名躲闲躲了一个月的师弟,作为那个因此被迫在阴阳寮加了半个多月的师兄, 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心气不平。   男人舔了舔后槽牙,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这几天很闲吧晴明?”   “并非如此,昨日还有一桩事情找上了门。”   “嗯?你不是‘不在家’吗?还能有事情找上你?”   “没办法,来者是源氏那位公子,无论如何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安倍晴明端起酒杯递至唇边, 淡色的唇瓣挑起一抹浅笑,“况且,昨夜他是送顺道姬君回来, 在下自然不可能不给他开门。”   贺茂保宪端着酒杯的手腕一顿,斜睨他。   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吧晴明?   他继续喝了口酒, 随口问,“你家孩子回平安京了?”   “是,应当是有事相询。只不过她昨日回来得太晚, 在源氏公子的车上就已经睡着了,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   “这个时候回来……姬君每次来平安京的时机都够巧的啊。”   安倍晴明平静一笑,“师兄认为是巧合吗?”   贺茂保宪冷笑看他,“我长得像傻子吗?”   他放下空酒杯,任由旁边身着十二单衣的美丽式神继续斟酒,一边看向晴明的眼睛,“源氏那位公子来找你又是为了什么?”   “源公子的祖父似乎被人诅咒了。”   “诅咒?”   “是,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昨天夜里源赖光来找安倍晴明,除了问“鬼宴”,还说起了自己的祖父卧病之事。   两个月前,老爷子忽然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据说他梦到一个白衣女子手持钉锤来到他床前,用仇恨的目光看了他许久后,将手中一根五寸长的钉子钉入了他的右腿中。   他在梦中十分痛苦,身体却宛如被磐石压制着,无法行动。等他从梦境中醒来,梦中被钉了钉子的位置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梦中经历实在太过真实,老爷子醒过来之后还能感觉到右腿小腿骨在微微发热。   在那之后,每隔七天,梦境中的女子就会出现,重复之前之事,而且被钉入钉子的位置渐渐上移,后来甚至移到了他的头颅处,让他醒来后也头疼欲裂。   贺茂保宪听到这里若有所思,“源氏那位公子的祖父,我记得是源经基大人吧?”   “正是源经基大人。”   “此事吴叶夫人……”   “当然不会是吴叶夫人做的,但她似乎也没有过问。”   也不知是还不知道此事还是知道了也不准备管。   “那位夫人还真是遁入佛门了啊,”贺茂保宪感叹。   连当初用情至深之人如今都无法引动她的心境了,可谓真真正正看破红尘。   “既然源氏公子求上门了,那你是准备去看看吗?”   “今日下午便去。”   贺茂保宪点头,再次端起酒杯,“平安京最近事情还真多。”   安倍晴明闻弦音知雅意,“师兄今日上门也是有事要寻我?”   “你在家躲闲了这么久,难道不该出来做点正事?”   “师兄先说是何事吧。”   他回答得如此爽快,让原以为自家这个惫懒的师弟会以源经基之事推拒的贺茂保宪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是平贞盛大人。”   安倍晴明略微挑眉,“二十年前与表藤太阁下一起讨伐平将门的那位平贞盛大人?”   “对,就是他。这人和忠行有些旧交。”贺茂保宪长话短说,“他这些时日一直告假在家,听说是患了恶疮,正长在脸上,怎么样都治不好。与其说是病症,更像是被人下了咒,所以我想请你去看一看。”   “师兄自己也可以去吧?”   “我是可以去,但是人家不愿意治。”   “不愿意治?”   “有人劝他来找阴阳师,但是平贞盛大人自己说不用去管,放着自然会好。”   “哦,那就别管了。”   “我也不想管。”贺茂保宪懒洋洋地说,“不过这里面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去看看。”   安倍晴明手中酒杯一顿,忽然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师兄跟我想到的是一件事吗?”   “也许吧,总而言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贺茂保宪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个话头,他回头扫了一眼屋檐外的庭院。他家师弟的院子一如既往地荒得格外有野趣,一枝红艳艳的胡枝子从拐角的墙檐挂下,热热闹闹开了一串小花,昭示着时间已经入秋了。   “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了,准备什么时候去?”   被询问的大阴阳师停杯略略思考了片刻,“若从源经基大人处回来还有时间便去一趟吧。”   贺茂保宪诧异道,“那你今天上午准备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从长长的走廊上传来。像是一束明媚的阳光从走廊这头招到了走廊那头,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穿着一袭绯色振袖,在式神的引领下朝这边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醒的原因,她的表情还有些迷糊,只是在视线缓缓移到廊下,清澈的眼瞳倒映出晨曦中的人影时,忽然就亮了起来。   “晴明。”   大阴阳师含笑看着小萝莉开心地朝他跑来,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以示这就是自己上午准备做的事。   贺茂保宪:“……”   他为什么要多嘴问那一句?   .   人真是一种承受力相当强的生物。   贺茂保宪被他师弟怼了一次又一次,居然也就此习惯了,淡定地接受了师弟扔开源经基、平贞盛,把家里的萝莉放到了第一位的事实。   不接受还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打一架!   反正正事已经说完,等着救命的也不是他,贺茂保宪相当洒脱地就走了,连早饭都没留下吃。   而这天早晨,泽田弥在和晴明一起吃早饭时便告诉了他晴明神社内的封印一事。用完早饭后,两人一同去了一趟千年后那片榕树林的位置。   就像泽田弥记忆中一样,平安京时期榕树林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破旧的宅子。   因为宅院也无人居住,他们不需要预先和此地的主人打招呼就直接走了进去……然后什么也没找到,千年后的世界里那座地藏像所在的位置是一口废旧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井。   ——倒并不算出人意料,毕竟如果这里真有什么封印,在距离安倍宅这么近的地方,大阴阳师本人不可能不清楚。   “果然是晴明之后的时代被封印在这里的东西呢。”   小萝莉站在井口边缘往下看,姑获鸟站在一旁给她撑了把伞。   安倍晴明的目光在井的位置落了一会儿,随即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先回去吧,姬君今日还要出门吗?”   “嗯?是呀,准备去黑雾山给德子他们扫墓。”   泽田弥回过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大阴阳师的表情,“晴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啦?”   “的确想到了一些东西,只不过还不确定,所以就先不告诉姬君了。”   “这样啊,”小萝莉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安倍晴明看着她淡定的神色,忽然笑了,“姬君的性格倒是比博雅沉静许多,如果是他在这里大概会一直追着我问吧。”   泽田弥默默回忆了一下博雅那个急脾气,“……难道不是因为晴明你老是逗他吗?”   “嗯……可是我也经常逗姬君啊。”   说出来了!晴明你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了!   迎着小萝莉谴责的目光,大阴阳师一脸从容自若。他甚至闲闲收起蝙蝠扇,远目看了一眼东方的天际提醒道,“下午有可能会下雨,姬君你出门记得带把伞。”   .   安倍晴明说过的话就没有不应验的。这天下午,泽田弥从黑雾山给德子和青沅扫完墓回来的路上,真的遇上了一场山雨。   天空飘落的雨丝在很短时间内就坠成一场瓢泼大雨,又急又密的雨点砸在石阶上,连前方的路都看得不甚清楚。   如果不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卖炭郞,带他们到家中躲雨,说不定这一趟冒雨回去就要感冒了。   捧着这家的主人端给他们的热茶,泽田弥坐在屋子里望着外面如珠帘般的雨幕,有点发呆。   虽然晴明说了会下雨,但是在这雨也太大了一点?   她身边,陪她上山扫墓的德子正温和地微笑着和卖炭郞的妻子说话。她的神色比平日柔和许多,视线在落在对方隆起的腹部时掠过一抹及不可见的哀思和温柔。   “几位贵人是上山来扫墓的吗?”   “是,来……祭奠朋友。”   “果然,近些时日很流行来这座山上扫墓呢。”   “来这里?”   “是啊,据说是因为这座山十分干净,是离黄泉净土最近的地方,在这里给亲人烧纸祭奠的话,可以将思念和想说的话清楚传到所念之人耳边。所以很多人虽然墓不在这里,也会来这儿遥拜亲友。”   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就连正望着外面雨帘发呆的银发小萝莉也把目光移了过来。   卖炭郞的妻子继续说,“说起来,好像还是京城里姓藤原的几位大人带动起来的。”   德子:“……”   泽田弥:“……”   哦,这个她们倒是知道。   这段传言真说起来也不算胡说,这座黑雾山当初被周防尊一把天火烧了一遍,至今仍在天空上留着一道淡云般的残痕。自此之后这里就仿佛有了结界压制,稍微强大一些的妖怪都没办法上山来,于是也的确比其他地方干净很多。   但后面那段话就是胡说了吧?真的有人会信吗?   小萝莉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门外的雨声中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回过头,只见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冒雨朝这边大步走来。 第171章 平将门(一)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从平贞盛府邸出来时恰好赶上了同一场大雨。   雨势实在太大, 连朱雀大道都被雨水冲成了黄泥汤, 牛车行在路上十分艰难, 于是二人中途在路边寻了一家酒肆暂且躲雨。   望着外头铺天盖地的雨帘,源博雅坐在不断飘雨进来的窗边, 首先想到的倒不是怎么回去,而是担心地叹气,“不知道姬君到家了没。”   他这天上午要上朝,因为平安京最近十分不平安, 诸位公卿在朝上议事的过程也格外激烈。最终对平安京如今的现状有没有助益尚且不论, 至少一个上午就这样被消磨了。   等博雅四位在清凉殿冷眼旁观完公卿们的王八打架, 从殿上下来赶到安倍晴明宅,就得知泽田弥用完午饭便和德子一起出门了。   没能等到妹妹, 他只好将就着跟上了晴明。   他们二人这天下午先是去了源氏的府邸,在源氏的大宅查看了一番, 果然发现了咒术痕迹——有人在源经基的院子外头和他休息的卧室房梁上埋了带血的钉子和诅咒道具。   安倍晴明帮忙解除了咒术, 但要查看是谁下的诅咒就是源氏自己的事了。索性这种事在平安朝实在常见,就算真的认真去查, 估计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被源赖光和源满仲父子恭敬地送出门之后,见天色还早,二人又顺路去了一趟平贞盛的宅邸。   这一次的病人就没有源经基这么配合了。   就如同贺茂保宪说的那样, 平贞盛脸上的面疮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特殊到几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被下了咒。然而平贞盛自己却拒绝了晴明的治疗,于是安倍晴明也十分尊重患者自身意愿地告辞离开了。   随后就是归家途中被一场阵雨堵在了路上,不得不停在着酒肆歇息。   源博雅刚望着窗外的雨帘感叹完, 旁边接过式神递来的酒盏的安倍晴明已经自然地接到,“大概也被大雨堵在山中了吧。”   “大概……”源博雅一怔,猛地回头看他。   “晴明,姬君被雨堵在山里了?”   “算算时间,大概如此。”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坐得这么镇定?”源博雅顿时开始着急了,“要是姬君淋到雨回去生病了怎么办?”   安倍晴明挑了挑眉,“我如今也不能飞去山中将姬君接回来,不镇定又能如何?”   源博雅被哽住了。   “可……至少也该着急一点?”   安倍晴明沉吟片刻,“可是姬君已经找到避雨之处了,为何还要着急?”   “哈?”   源博雅眼睁睁地看着大阴阳师从怀中掏出一只传讯用的纸蝶,纸蝶翅膀上还沾了些雨水,似乎是刚刚冒雨飞回来。   “方才德子小姐传来消息,说姬君此刻正在山中一卖炭郞的住所休息,要等雨水小一些之后才能回去。”   眼看着对面的源博雅看看他,又看看蝴蝶,再看看他,再看看蝴蝶,脸色渐渐青了起来。在对方的手摸到腰间鹤丸国永的刀柄之前,安倍晴明镇定自若地转移了话题,“你一定猜不到姬君在山中遇到了谁。”   源博雅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姬君遇到谁了?”   大阴阳师从容端起酒杯,就着窗外洒进来的天光喝了口酒,姿态潇洒写意,特别好看。   “你还记得我们昨日提到的人吗?说起来,我们今日拜访的几人和姬君遇到的那位倒是都和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联。”   “二十年前?”   源博雅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关注力十分不坚定,被好友随手一拨果然就跟着走了,“我昨日跟你谈的不是那‘鬼宴’……难道是指二十年前平将门谋逆,朝廷派军平叛一事?你这样一说,当年告发平将门谋逆的便是源经基大人,而联手战胜已成鬼神的平将门的便是平贞盛大人和……”   源博雅说道这里一怔,“难道是那位?”   .   另外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这场大雨来得太急,把山里的人全堵在路上了,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避雨的好去处,于是这天来卖炭郞家光顾的客人格外多。   大雨中走来的那人身形高大健硕,腰间还挎着把刀,似乎是位武士。外面风大雨大,他却不见半点慌乱,步伐虽快却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只一个远远走来的身影就可见不凡。   等他走到近前,屋子里的人才发现那人并非想象中的年轻武士,而是一位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只不过他的面貌却并无寻常老者的虚弱,反而精神矍铄,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猜测这大概又是一位大人物,卖炭郞连忙上前招呼。   正趴在桌上发呆的小萝莉察觉到动静,好奇地回头看了两眼。   那老者气质沉沉如山岳,带着浓厚的血气,显然是上过战场的人物。但是他倒是没有寻常大官那样傲慢,反倒像是个非常豪爽且平易近人的人,面对身份低微的卖炭郞也并不轻慢,接过对方递来的用来擦脸的方巾时还有礼地道谢。   小萝莉好奇的视线刚刚移过去就被老者察觉,他极其敏锐地抬头,一瞬间迸射的目光宛如寒光闪闪的利刃,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但紧接着发现偷看自己的只是个小女孩时,老者的神色便温和下来。   他冲这位陌生的姬君点了点头,视线顺带扫过坐在一旁侍女打扮的德子,脸上露出了几分奇异的神色。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他腰间那把通体金色的太刀,十分可爱地歪了歪头。   这时候,外面瓢泼大雨中又有人来了。   那明亮的灵魂火焰气息格外熟悉,还未等对方靠近,泽田弥便已经察觉到来者身份,有点惊讶地回头看去。   一个身披蓑衣的修长人影从雨中走来,在昏暗的天地间宛如神明执笔画下的一笔浓丽墨色。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赖光?”   来人正是刚送走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后就立即出门赶来的源赖光。   他站在门边随手摘下湿淋淋的斗笠,一阵风吹过,从背后送进来几点雨滴,顺着少年轮廓俊逸的侧脸滑落,在深色衣领处晕开一抹濡湿。他乌沉沉的眼眸映着一点天光,视线扫过屋内,见到坐在床边的银发小女孩时略显诧异地挑了一下眉。   源赖光似乎是另有要事,也没急着和小萝莉寒暄,而是将视线移向了屋内另外一人,微微颔首道,“表藤太大人,您果然在这里。”   .   “表藤太大人?”   “正是他。”   外面的雨声愈发大了,将木制的窗户也吹得哗啦作响。   源博雅的心绪仿佛也被着雨声扰乱,只觉越发不解,“表藤太阁下如今的确是居于平安京中,可是他为什么会忽然只身跑去城外的野山呢?”   “大概是去祭奠什么人吧。”   “祭奠?”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一位女子的忌日。”   安倍晴明端起酒杯递至唇边,从窗枢透进来的天光黯淡只照亮了他半张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大阴阳师的神色淡漠又悠远。   “晴明,我越发搞不懂了。你若是说表藤太大人去祭奠的是男人,我还能想得到那么一两个人选,但女子……没听说表藤太大人有什么相好的女子啊。”   安倍晴明轻轻笑了笑,“若你心中喜爱一位女子,你会到处跟人说吗?”   源博雅想了想,“我虽说不会到处去说,但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若那女子身份特殊呢?”   “身份特殊?”   “比如已经嫁为人妇之类的。”   “这就……”   “即便心中喜爱,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去打扰她,对吧?”   想象着这种场景,源博雅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表藤太大人大概也是如此。”   源博雅只好继续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   “晴明,你怎么会对表藤太大人的事如此清楚?你和那位大人应该没有交情吧?”   “我的确没有和表藤太大人打过交道,”安倍晴明放下酒杯。大阴阳师的视线微微偏开,投入窗外的大雨中,仿佛看向了某座山峦的方向。   “只是最近遇到一桩事情,似乎会将表藤太大人也牵连其中,所以顺手调查了一番某些旧事。”   .   屋子外的雨滴打在林叶上,风雨声越发湍急,倾盆而降的雨水有一种要把天地都冲刷干净的气势。   小萝莉趴在桌上望着外头的雨帘发呆,耳边听着坐在旁边的源赖光在和那位老爷子说话。   就在刚刚,两人互相见礼之后,她才终于知道这位精神矍铄有大将之风的老者就是历史上的传奇人物,表藤太。   难怪感觉他腰间的佩刀有些不一样呢……望着顺着窗檐滑落的雨水,她慢吞吞想到。   传说表藤太的佩刀黄金丸是他击退三上山的大蜈蚣后被当地的龙神所赠,被黄金丸砍伤的伤口二十年不会愈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把神刀了。   而此时源赖光正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向这位表藤太阁下询问的倒并不是有关刀的事……不,也不能说跟刀完全没关系。   “你想问当初平将门的事情?”提到那个名字时,老者的声音有点低沉。   “是,二十年前是表藤太大人您和平贞盛大人联手将平将门捉拿。我想问那一位当真和传言一样,即便头颅被砍下来也能够自如说话吗?”   “二十年前啊……”老者一声长叹,似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的确如此,而且他在头颅被砍下后还在大声咒骂天皇,说自己还会回来向我们这些人复仇。”   源赖光立刻问,“‘鬼宴’之事表藤太大人您应该已经听说了,现在丹波国的大江山被一伙外来鬼物占据,其中他们的首领自称复活归来的平将门,您认为这个传言可信吗?”   老者沉吟片刻,“……未必不是真的。”   泽田弥回头看过去,室内光线昏暗,老者面上的神情甚为模糊,声音中却能听出一抹未明的复杂,“当年与我和平贞盛比斗的平将门的确已是不死之身,我虽然用黄金丸将他的尸身砍成数段,让人埋在关八州,但他似乎依然还是‘活着’的。”   “黄金丸砍伤的伤口二十年不能愈合,如今,二十年正好已经过去了。” 第172章 平将门(二)   “黄金丸砍伤的伤口二十年不能愈合, 如今, 二十年正好已经过去了。”   屋子外骤然炸响一声惊雷,晦暗的天地瞬间被点亮, 又极快地暗了下去。   泽田弥一怔, 爬起看向窗外, 外边的天色愈发暗了, 暴雨如注, 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雨会下多久啊……”有人低声喃喃。   她回头看去,发现是说话的是卖炭郎的妻子。   快到了晚饭的点, 而外面的雨还下这么大, 眼看着一行人暂时是走不了了, 女鬼小姐怕姬君饿着,方才和这家的女主人一起去了厨房准备就着卖炭郎家里的食物收拾出一桌晚饭来。此时大概是等水烧热的间隙,女人站在厨房边上往外头看, 被外头昏沉沉的天色照出一脸担忧。   卖炭郎本人不在屋子里, 将客人带回来后他就立刻转身顶着暴雨出门了。   泽田弥听到德子在小声和卖炭郎的妻子说话。   “这个时候还出去吗?如果遇到山体滑坡会很危险的。”   “不碍事,岩介他只是去收拾外头窑子里的柴火了。雨下这么大,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木材要是被淋湿就不好烧了。”   “雨的确得太大了。”   “是啊,要是一直下雨这几天都不能开窑, 还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卖炭郎和她的妻子都是捡材烧炭为生的普通人,从整个阶层来看都是处于底层的小人物。恶鬼的宴会,二十年前的谋逆,还有归来复仇的怨灵,这些都还离他们太过遥远, 虽然知道来避雨的客人们身份尊贵,谈论的事情也必然十分重要,但是即便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也懵懵懂懂地并不能够理解,反而是外头那场连绵不绝会影响到生计的大雨更加触动他们的心弦。   这些人每天如蚂蚁搬勤勤恳恳,在这个世道上活着就要竭尽全力,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可能就会毁掉之前的全部努力。恶鬼吃人是很可怕,但如果外面的大雨不停歇,家中炭窑开不了无法维持生计,他们依旧活不下去。   卖炭郎的妻子更多一重担忧,她腹中还怀着孩子,这个孩子寄托着她和丈夫的全部喜爱,比她更加不能缺少营养。   她盘算着家中的食物,不知道还能支撑几日,面色更加担忧了。   平安京这样的时代,既存在神明也存在妖鬼,人类与妖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后世的人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人类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对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平民来说,比恶鬼可怕的东西多的是,天灾、苛政、赋税、强盗……哪一样不是会要人命的?相比之下,偶尔才会出现,随机概率极高的妖怪们反而是危险概率最小的。   泽田弥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窗外的暴雨发呆。   卖炭郎家的窗子上有一道裂缝,因为还能将就着用就一直没修。此时有雨丝不断透过这条缝飘进来,泽田弥感觉到有一点冷了。   不知道现在晴明在干什么?望着屋子外被暴雨砸得焉哒哒的野树,她忽然想到。   .   安倍晴明这边来了一个客人。   对他来说甚至算是个老熟人,因而在见到他本人之前,他就已经将对方的式神认出来了。   凝望着墙角处已经开始结网的蜘蛛,大阴阳师缓缓道,“道满大人,来了就请过来坐下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晴明。”   披着黑袍的身影大步从门口走来,外头正下着雨,他的衣物和头发却是干燥的,手里也没有撑伞,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方法避的雨。   “原来如此,”望着来人的身影,安倍晴明点了点头,“平贞盛大人之所以拒绝了我,是因为早就请了道满大人出手。”   “就是这样。”   芦屋道满“嘿嘿”一笑,在桌子边坐下。   原先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在窗边的位置相对而坐,他一来就正好对着窗子了。   此时外头正好掠过一道闪电,白亮的光穿过窗枢照亮了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蜡黄的脸,让这位和安倍晴明齐名的道摩法师乍一看更像个妖怪了。   “那么,看出什么来了吗?”安倍晴明问。   “什么?”   “道满大人既然特意来找我一趟,肯定是在平贞盛大人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晴明。”芦屋道满不客气地拿过源博雅的被子喝了口酒,“平贞盛的情况很有意思。”   “有意思是指?”   “他的身体中有另外一个人。”   “哦?”   “但不是某物附身不附身的问题,没有办法比喻。”   芦屋道满端着酒杯愉快地笑了起来,“说不定那东西会颠覆整个京城呢。”   安倍晴明沉默了片刻,“道满大人说的和我想的是一个东西吗?”   “你觉得呢?”   “那城外如今要召开‘鬼宴’的鬼物又是怎么回事呢?”   “嘿嘿……”   芦屋道满不答反问,“你知道的吧晴明?”   “在下的确知道,只是还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但现在的局面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吧?”   “是吗?”   “是啊。你看,当年那些人——藤原忠平、橘远保、藤原忠文、小野好古、源经基、平贞盛、藤原师辅……全都出事了嘛。”   源博雅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芦屋道满提起当年他一开始还没察觉,直到听到他一个一个念出名字,他悚然一惊。   “橘远保大人在天庆七年宫廷归程途中被袭击惨杀;忠文大人在家中就寝时被强盗破门而入砍下了头颅;忠平大人在自家宅院去世,死之前毫无预兆,据说前一天还看起来还非常健康……”   这是已经离世的几位,而剩下还活着的——   “小野好古大人前些时日据说也遇到了强盗,对方似乎是找他讨要什么东西,因为东西的确不在他那里所以只是受了些惊吓倒并没有受伤……”   而源经基被人下咒,还是他们今天刚刚帮忙解除的。   平贞盛更不用说,他们一刻钟前还在讨论他的面疮之事。   “等等,藤原师辅大人难道也出事了?没听人说过啊……”   “哦,这个啊。”芦屋道满斟了杯酒,“他昨天晚上被怪蛇袭击了。”   “怪蛇?”   “对,在经过朱雀院的时候。”   “那不是就在平安京内部?”源博雅闻言顿时警惕,“平安京内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妖怪没有被平安京大阵挡住吗?”   “是啊,”芦屋道满淡定地说,“因为是我养的嘛。”   “……”   寂静了好一会儿,源博雅才在安倍晴明的轻笑中艰难地找回声音,“……所以您为什么要让式神去袭击藤原师傅大人?”   “并不是我下了命令,是式神自己去的。”芦屋道满说,“在藤原师辅被吃掉之前,我还出手阻止了它,否则现在藤原师辅就只剩下骨头了。”   这话说得十分有画面感,源博雅想象着那个场景,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安倍晴明似乎是看戏看够了,此时终于开口接过话头,“所以道满大人也觉得这是报复吧?”   “报复?”   “出事的都是二十年前参与平叛的诸位官员,如今唯一完好无事的只剩下表藤太大人了。”   芦屋道满大笑起来,“但那个男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啊。”   “这倒是没错。”   源博雅将之前的对话全都串起来,下意识摩挲刀柄的手一滞,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震惊的猜测。   “晴明,你们的意思是二十年前那件事还有残党,对方这些年来不但一直在谋划报复各位大人们,还致力于将平将门复活……难道大江山上那一位真的是平将门?”   安倍晴明说,“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什么?”   “所以要去看看才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去拜访一位大人。”   源博雅坐在桌子前,表情有一丝茫然。他其实感觉这两个阴阳师话里还有话,但是他猜不出来。   然而猜不出来也没办法,阴阳师这种生物一句话能够绕八个圈子,他面前这两位更是当世   骁楚,他已经尽力了。   “晴明,还要去拜访谁?难道是表藤太阁下?”   “表藤太阁下那里,源氏公子已经去问了,我们要找的是另外一人。”   芦屋道满看看源博雅,又看看表情平静的安倍晴明,忽然笑了起来,“晴明,这件事真有意思啊。”   大阴阳师目光转过来,心平气和地问,“有意思在何处呢?”   “里面涉及到的那个东西,弄不好能够掀翻这个京城。但现在在追查这件事的人却没有几个是真正在乎的京城怎么样的吧?”   “是吗?”   “是的,”芦屋道满喝干了一杯酒,厚厚的眼皮底下,一双莫测的眼瞳被漏进来的天光照得漆黑一片,他看着面前脸色淡然无波的大阴阳师,面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你其实跟我一样的吧晴明,京城怎么样都无所谓。甚至不只是你,现在态度看起来最积极的那个源氏家的小子,心里想的说不定都跟我们没有区别。”   .   山间的茅屋这里,源赖光恰好也刚向表藤太询问完当年平将门之事。   他问的是平将门的尸身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按照表藤太所说,因为当初的场景太过可怖,即便将头颅砍下,平将门的肉身似乎还能战斗,于是他将其砍成了七八块分别埋在关八州,而头颅则是带回了京城。   但是在将其挂在鸭川滩边示众期间,平将门的头颅失踪,或者说自己飞走了。   话题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因为表藤太额不知道后来平将门的头颅飞去哪儿了。   这时候这家的男主人终于又顶着雨从外面回来,留在家中的妻子急忙迎上去嘘寒问暖,端上热茶,并且着急地将他拉进屋内换下被淋湿的衣服。   源赖光从这家人身上收回目光,回头时意外看到对面的表藤太阁下也正看着那个方向。他的脸被窗外的天光照亮,目光却沉静而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外头那场大雨一直下到了傍晚,一行人在卖炭郎家用过了晚饭,又稍稍坐了一会儿,雨势这才转小,众人也终于能够踏上回城之路。   既然在山里遇上了,源赖光自然要顺便送泽田弥一程。   他们上山时牛车停在了山下,来的时候是式神赶过来的。后来赶车的式神被德子派去给晴明送信了,源赖光就干脆自己坐上了车夫的位置。   反正他给姬君赶车也不是第一次了,源氏这位公子倒是自在得很。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鞭子,黑发少年懒洋洋地靠着车门,一边还在和车内的小女孩聊天。   “真没想到啊,表藤太阁下那样的人物,在这京城里也会觉得寂寞啊。”   “寂寞?”   “是啊,我偶然看到了,他看向那家人的眼神,居然让人觉得他是有些羡慕那个卖炭郎的。”   那可是表藤太,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谁能想到他会有羡慕区区一个卖炭郎的时候呢。   泽田弥想了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说得也是。”   少年懒散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牛车晃动着碾过一颗石子,门帘被带着微微摇晃,泽田弥在缝隙间看到源赖光靠在门板上的侧影一晃而过。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像是在专注地看着什么,细看过去漆黑的眼底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云层间散落下来的几缕天光落在他的身上,少年侧脸的轮廓格外好看,也格外淡漠得没有表情。   “赖光,”车里的小女孩忽然开口问道,“对你来说,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嗯?”源赖光散漫的思绪一收,诧异地回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刚刚表藤太大人提到平将门如果复活会率兵打回京城来的时候,赖光好像很高兴。”   “……”   “……”   “是吗……”   好一会儿,源赖光带了一丝恍然的声音才在车外响起,“……原来我很高兴啊。” 第173章 平将门(三)   这场大雨没有消停多久, 在牛车驶过罗城门时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好在路上虽然行人艰难, 但牛车还是可以平稳前进的。   源赖光驾着车穿过朱雀大道,拐进土御门小路,最后停在安倍宅院门前。   这时候雨势已经转大, 视野都模糊起来,泽田弥掀开牛车的帘子往外看时见到道路尽头远远地似乎有几个人在冒雨往前跑, 后头还跟着一辆牛车。   她隐隐有种感觉, 对方是往这边来的。   “雨又大了啊。”   源赖光在车外懒洋洋地说, “姬君, 不然你继续收留我一下吧?”   此时留在家中的式神已经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打开了门,撑着伞出来迎接。德子站在车边掀开门帘,泽田弥正准备下车, 闻言疑惑地回头。   黑发少年吊儿郎当地坐在车辕上,一条腿垂在车边百无聊赖地晃悠,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一滴透明的雨水顺着他搭在膝上的指尖落下来。   她看了看他,又看看道路那头冒着雨似乎是来找他的人,有点懵地点了点头。   半条街外,好不容易追着城门口看到的身影赶过来的几位下从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下车走进了宅院,随即“吱呀”一声,在他们出声大喊之前,安倍宅的大门缓缓阖上了。   几人赶到门前,瞪着那扇朱红的大门面面相觑。   一个男人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紧张地问,“怎么办?你们谁去敲门?”   “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那一位的家,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旁边人踟蹰地往后退了一步,“反正我不去。”   “可藤原大人急着要见他……”   “那,那也没办法啊,即便是藤原大人也说过没事不要往这边来打扰那位吧?”   “这……”   望着面前闭合的门扉,几个男人一筹莫展起来。   .   安倍宅后院。   因为大雨在半路去而复返,车里的泽田弥和德子都没什么事,但外头驾车的源赖光倒是衣物被雨水淋湿了大半,一进门就被式神带去换衣服了。   晴明还没有回来,外头的天色也愈发昏暗,乌压压的阴云漫过院墙,几乎压到了廊檐底下。顺着屋瓦流下的水滴串成了雨帘,将走廊与外头的天地分隔开。   泽田弥坐在廊下,抱着杯热茶,出神地望向雨帘外。   源赖光远远走过来时就见到她披着银色长发对着院子发呆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光线太暗了,反而显得她所在的地方格外地亮。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坐下,身体懒散地往后一倒。走廊沿路大概设了结界,外界冰冷的雨水止步在外,只有带了些凉意的风吹拂进来,伴着砸在院子里的草木上的淅沥雨声,有种格外催眠的效果。   他听着听着就意外开始犯困了,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赖光,这样好吗?”   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身边的小女孩困惑的声音,像外头正在冲刷天地的雨水,格外能够安抚人的心神。   “怎么了?”他懒散地问。   “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吧?不用管他们吗?”   “不用。”   泽田弥低头看身边的人。   源赖光仰躺在走廊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他随意披了件外衣,长发散在身侧,漏了一缕墨色垂下了走廊边沿。他一手横在脸前,瘦削的手腕遮住了眼眶,有淡青色的经脉从深色的袖口蔓延出来,将从手腕到指尖衬出了一种冷厉的苍白。   这是他握刀的那只手。   这人少时大概也是养尊处优过的,手指筋骨漂亮得十分“公卿”,只这样安安静静放着的时候,无法想象鲜血溅落上去是何种模样。   泽田弥将茶杯放到一边,双膝屈起,抱住小腿看向廊外。   “赖光以前在做什么呢?”   “以前?”   “来平安京以前。”   “唔,我想想……说是修行,其实就是到处游荡吧。打架打架打架,遇到妖怪就杀掉,遇到盗匪也杀掉,不过遇到盗匪的次数总是比妖怪多……”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云淡风轻。像月下的一泓深潭,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多少峥嵘全都深埋在水底,不让人窥探到丝毫端倪。   “那为什么会来平安京呢?”   “老头子非要我过来,而且……”   他说到一半不知为何顿了一下,泽田弥疑惑地回头看他。   “而且?”   “而且外面看多了也就那样,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意思,就回去了……结果被老头子抓到,把我塞来了京城。”   “这样啊。”   源赖光横在脸上的手动了动,从腕骨底下投来一束目光,“你没出过平安京吧?”   泽田弥想了想,觉得被抢到一目连神社那次不能算,于是摇头。   “我想也是,有空可以出去看……不,其实也没什么好出去的。”   他伸手抓住一缕垂到眼前的银色长发,在指间绕了两圈,又抬起手来戳了一下小萝莉的脸。少年躺在地上看向她轻轻笑了笑,“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泽田弥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刚准备说话,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外头的桂树后掠过两个影子。她抬头看去,只见到凌女姐姐正领着一个人穿过前院,往这边走来。   晴明养的萱鼠钻出草丛,站在廊檐下抖了抖毛,“姬君,赖光大人,卜部继武大人来了。”   它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沿着走廊传来,比来人先到的是对方加重了声音的进谏。   “赖光大人!藤原阁下正在找您,您明知道刚才来的是藤原家的下从吧?居然就这样把人家关在门外了……”   泽田弥正拿起一块手巾给萱鼠擦着毛,闻声抬头,就见到卜部继武怒气冲冲地大步朝这边走来。   不,那与其说是怒气不如说是对自家主君又乱来的头疼。藤原家的下人不敢随意敲晴明阁下家的门,所以只能让他来找人……他怀疑源赖光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躲来安倍晴明这里的。   卜部继武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先和姬君见了礼,然后低头看自家主君,就见他躺在人家姬君身边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见到他来到近前,这才懒洋洋抬起一只眼皮。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卜部继武:“……”   日常想跟这个狗比主君同归于尽!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对待坂田金时的耐心,努力劝谏,“近日平安京内怪事频发,藤原大人找您应该是有要事。”   “哦,平安京里哪天没怪事?”   “……”   他居然无法反驳。   卜部继武木着脸继续,“话虽如此,但是因为大江山那群外来鬼物宣称要召开鬼宴在即,京中诸位公卿们的神经敏感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源赖光睁开眼望向他。   “这段话你信吗?”   卜部继武:“……不信。”   源赖光勾唇笑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接过旁边式神递上的发带,随手捞起脑后长发绕了两道。   “行了,让外面那群人再等一下吧,我去换个出门的衣服。”   卜部继武眼看着这人把安倍晴明家当场了自家宅院,转头就朝后院走了。   少年表情太过有趣,把领着他过来的凌女逗笑了。   身着浅色唐衣的美丽式神欠了欠身,捂着唇露出一个文静的笑容,然后跟在了源赖光身后也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卜部继武:“……”   行吧,至少愿意出门了。   年纪轻轻就活成了老妈子的卜部少年底线一退再退后,心头居然交织起复杂的欣慰和莫名沧桑。   泽田弥揉着萱鼠的毛,好奇地抬头看他,“继武,平安京里又出什么事啦?”   “啊?啊,姬君……”   卜部继武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正襟在她面前坐下,“是这样,从两个月前开始,京城里就出现了诡异的孕妇惨遭杀害的事件。”   泽田弥摸着萱鼠的手一停,“孕妇?”   “是,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九位遇害者了。最近的一位是朝廷中的女官,因怀孕回到贵船娘家,两天前失踪了,被找到时已经死亡。据说死得很惨,腹中的婴儿被掏出来,而且婴儿身体上也……”   卜部继武习惯性地复述自己看的的案卷,视线对上对面的小女孩清澈的眼睛时蓦地一顿。   等等,他在姬君面前说了什么啊?   “总,总而言之就是这样,那个,场面比较血腥,我就不描述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受害者都是孕妇啊……”   “啊,是,目前怀疑是大江山新来的那群鬼物所为。因为,额……”   “因为?”   “因为去收尸的人发现,那被掏出的婴儿腹部还有伤口,是男婴,他的肝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卜部继武小声说,“自古就有肝脏为人体精华的说法,所以阴阳寮那边才会怀疑是大江山的妖怪所为。”   泽田弥低低垂下眼,回想起今天刚刚收留了他们避雨的卖炭郎一家。那家的女主人也是孕妇,腹中的孩子六个月大了……   卜部继武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发起呆来,但也不敢打扰,安静地在旁边等着。   好一会儿,小萝莉似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她又想起了新的话题,“继武,你之前是住在平安京外面的吧?”   “是。”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卜部继武脸上露出一抹复杂,“外面啊……跟平安京里,确实不太一样。”   “?”   “平安京周边的平民们虽然生活很艰难,但大部分,努力的话还是能够活下去的。”   因为全国最会享受的一群人都住在这里,他们平日里吃穿用度全都在往外撒钱,光是服侍这些公卿大爷们就够养活一家人了。   但外面的环境却截然不同。   距离平将门在关东和藤原纯友在西海同时反叛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这世道却并没有比当初要好一些。   国有苛税,路有劫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绝不是妄言。   “看到那些在路边饿死的人的残尸,我偶尔甚至会生出妄念,如果有人……”   如果有人真的能够掀翻这腐朽的平安城,扫平世间怨气,建一个新的天地……就好了。 第174章 鬼宴(一)   在这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天。   安倍晴明好像忽然就忙了起来, 贺茂保宪也上门了好几次,而源赖光自那天之后就不见人影。   虽然朱雀大道上贵族们的牛车依旧来来去去, 晴明院子里的草木也在雨水的浇灌下茁壮生长, 但有时候泽田弥站在走廊上往外面看, 总会感觉平安京上方的空气正孕育着一股风暴。   她虽然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是个灾星啦, 但实际上自己也知道她每次来平安京都是会遇上什么事的,而这一次遇到的事情,显而易见地就与二十年前那个曾经响彻京城的名字有关。   她难得地产生了些许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再之后就是七月十五, 盂兰盆节,也就是大江山上那伙鬼物广发请帖召开鬼宴的当日。   那天泽田弥起得早,抓住了近日少见人影的大阴阳师一起吃早饭。   用完饭后晴明难得没有一大早就出门, 而是一副“今天休息”的样子, 靠在廊下若有所思。   “今日是鬼节呢。”   泽田弥还坐在桌边慢吞吞地戳盘子里的香鱼, 闻言抬起头,“鬼节?”   “对, 唐国道教中的‘中元节’, 佛教中的‘盂兰盆节’, 不过民间大部分称之为‘鬼节’。”   “所以是鬼过的节日吗?”   “也可以这么说。阴阳道传说, 在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当天, 地府的大门打开,让亡者的灵魂回到阳世探望亲人。”   那地府的执法还挺人性化哦。   小萝莉戳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一边认真吃着食物一边看到晴明正远目望着大江山的方向,唇边挑起一抹莫测的笑。   “那群鬼物还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晴明, 这个日子很好吗?”   “是,毕竟有客人会来嘛。”   “客人?”   “没错。”   但大阴阳师没有继续说“客人”是谁,他回头看向身后还在认真吃早餐的小女孩,忽然问,“姬君想去鬼宴吗?”   咦?   小萝莉叼着筷子尖,有点懵地抬头。   “可以去吗?”   “可以哦。”   她想了想,点点头,“那就去吧。”   .   这一日,安倍晴明一反近日的忙碌,一整天都待在了家里。而到了下午的时候,源赖光就来安倍宅接人了。   这次赴宴依旧是他带着泽田弥出门,大阴阳师本人则是留了下来……因为天皇亲自颁下旨意,无论是安倍晴明还是贺茂保宪,这一天都得留在京城内。   大概是怕大江山上那群妖怪喝酒喝兴奋了,就地起义,直接冲到京城来抢人头,天皇十分从心地还特意宣了两位大阴阳师入宫,要他们这天夜晚就在宫内留宿。   “那个男人也太小心了。”   贺茂保宪来找晴明时如此抱怨道。   此时他们正坐在安倍宅后院的廊下喝酒,入宫的时间在傍晚,因此两人暂时还不急着动身。   安倍晴明端起酒杯轻轻笑了笑,“因为菅公一事,朝廷对怨灵作祟愈发慎重了。”   菅公指的就是醍醐天皇时期遭冤罪而死的名臣,菅原道真。这位老先生是个暴脾气,死后尤甚,前脚刚被人送了一本黄泉之国的国籍,后脚就学着前辈早良亲王回来复仇了。   他离世的时间是九零三年三月,死后的第二年,京城发洪水、疫病;第三年出现彗星;第五年搞死了自己的“老朋友”,编织罪状害他被贬谪的藤原时平。   这时候大家以为他该消停了,然而并没有。   接下来的九零九年,京城再现洪水、疫病;九一二年京城大火;九一三年旱魃、暴风;九一五年天花、赤痢;九一七年再次闹旱魃,随后的九二零年咳嗽盛行,九二三年咳嗽病又爆发,这一次,他顺手把皇太子,也就是“老朋友”藤原时平的妹妹的儿子给搞死了。   可以说,这位老爷子的报仇真是从早到晚,自他死后的二十七年间,朝廷没有一刻是消停的,平安京中的“平安”二字彻底成了笑话。   巅峰一役是九三零年夏季,清凉殿落雷事件,当朝劈死两位重臣,其中一位又是“老朋友”藤原家的。醍醐天皇就此被吓得退了位,把天皇之位让给当时年仅八岁的朱雀天皇后不到一周就驾崩了。   因为菅公的彪炳战绩,现在的朝廷一提到“怨灵”二字就犯悚。大江山上那伙鬼物的首领自称平将门,还要召开“鬼宴”,简直就是踩在诸卿那根敏感纤细的神经上跳舞。   这个时候即便安倍晴明或者贺茂保宪想要亲自去鬼宴上看看,但谁敢放他们离开?如果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平将门”就带着众鬼来抄了平安京老家怎么办?   “所以你就让你家孩子自己跟着源家那小子去了?”   贺茂保宪一手搭在膝盖上,坐姿豪放地拿过酒杯,一挑眉梢,“你居然放心?”   “不是一个人,”安倍晴明若无其事地说,“我不是让姬君带上式神了吗?”   贺茂保宪喝酒的动作一滞,嘴角隐隐抽了一下,“……你说那只连你家萱鼠都打不过的狐狸?”   那玩意儿也叫式神?   有什么用?在妖怪来的时候给人家加道菜吗?   对他的腹诽视若不见,对面一袭白色狩衣的阴阳师一手拂过衣袖给自己斟了杯酒,从容提醒,“师兄忘了今日是什么时间了?”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这又怎……”   贺茂保宪蓦地一顿,终于想起了什么,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不会吧,那家伙也来了?”   “他不是每年都来吗?师兄也该习惯了吧?”   “……”贺茂保宪闭了一下眼睛,嘴角抽搐的扭过头去,“……习惯不了。行了,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放心了。”   .   这时候,载着泽田弥的牛车已经驶入山□□,进入丹波国了。   这天是“盂兰盆节”,丹波国内已经开始张灯做庆典前的准备,城中的河水里到处可见飘在水面上的纸灯,像是鞠了一捧天上的星河。   泽田弥坐在牛车中,从车窗新奇地往外看,前面驾车的依旧是源赖光,不知为何这次坂田金时和卜部继武都没有跟来。   源氏公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鞭子,靠在车门上和她说话,“……所以说,每到这种庆典平安京里也会有很多贵族出行游玩。不过公卿家的贵女和宫廷的女官们都不会露脸,而是代之以将袖口、下摆露出垂帘外,供围在道路旁的路人欣赏,称之为‘出车’。”   “出车?”泽田弥低头往下看,她自己的衣摆正顺着身侧铺开垂出了车帘,每次上车式神们都是这样帮她整理的,她之前其实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因为不会露脸,所以都在袖口衣摆上下功夫。前段时间宫内还兴起了新流行,叫做‘袭色’。”   “袭色?”   “就是外层配内层颜色。比如外衣为红,里衣为青,叫做‘踯躅’;外衣为黄,里衣为青,叫做‘女郎花’……”   这个时代的衣物是非常薄的,里衣的颜色往往能够透到外面来,里外颜色两相叠加就如同画画时将色彩混合调出新色。   泽田弥似懂非懂地点头,“赖光真了解女孩子的事啊。”   这些事情换成博雅就肯定不会注意到。   “咳,咳咳……”   源赖光蓦地呛到,目光顿时朝道路两边飘了飘。   这个时代的公卿贵族们,热衷于各种活动、宴会与深夜访妻,风流属性个个点到满值。这其中藤原氏、源氏、平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血脉中流淌而过的全是平安时代熏染入骨的风雅,到处撩小姐姐基本是天赋技能。   否则那本流传千年的《源氏物语》是怎么来的?   被紫式部取材,“光华公子”的原型源融阁下就是出自嵯峨源氏,算起来还是源赖光的祖先。   所以一时说飘了真的不怪他,这都是血脉天赋……   这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彻底坠入地平线下,天色渐暗,街上的人反而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丹波国的位置距离平安京城不算太远的原因,这场盂兰盆节的庆典居然还算热闹。   大概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天灾、人祸、妖鬼,随时都会夺走人类的性命,于是这难得的可以放松的节日就格外值得珍惜吧。   而趁着这一天跑出来玩耍放松的不止人类,牛车从大街上驶过时,泽田弥就看到了好几个奇怪的路人。虽然外表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但举止就是有些别扭,很显然是某些小妖怪假扮的。   小萝莉盯着底下那只顶着叶子路过圆滚滚的狸猫眨了眨眼睛,有点想撸毛茸茸。   “说起来,你那只狐狸呢?”源赖光恰好在车外问。   “狐之助呀,它刚刚一进城说闻到了油豆腐的味道,就追着跑走啦。”   她也没去阻拦它,毕竟狐之助这段时间代替鸣人去了木叶,日子过得实在有点惨,好好一只狐狸都快得抑郁症了。这一次晴明忽然说让她把狐之助带着,她也没明白是为什么,总之就当做带着小狐狸出来玩耍放松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刚提到狐之助,牛车的车轮碾过前方的交叉道,泽田弥忽然感觉到狐之助的灵力飞一般地朝这边狂奔而来。   小狐狸宛如撞了鬼,像团毛球似的从人群中弹出来滚上车,一回来就扑进了她怀里瑟瑟发抖,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小萝莉刚准备问怎么了,身下的牛车忽然被源赖光停下,她自己也若有所感蓦地抬头。   像一滴水滴在了画卷上,她面前所有的色彩渐次暗去,与阳世重叠的阴界在眨眼间降临。属于普通人类的灵魂像一团团黯淡的火焰洒满沿路,在道路的尽头,强烈的妖气宛如袭上礁岸的海潮沿着街道奔涌过来。   那妖气驳杂而不混乱,如众星拱月一般,将两道炽热的妖火拱卫在正中央,如同鬼王出巡。   “百鬼夜行……”   泽田弥抱着狐之助,忽然听到源赖光在外面“啧”了一声,“……遇到‘熟人’了。” 第175章 鬼宴(二)   长街尽头, 百鬼夜行聚拢起来的妖气宛如移动的风暴,气势壮大,声动九霄。   隔着一个阴界, 还处在阳世的人类都察觉到危险般自觉避开了那片位置, 更不用说其他的小妖怪了。百鬼过处,人鬼辟易。   狐之助这只倒霉狐狸几分钟前大概就是正面撞到了这个大场面,吓得够呛,跑回来抖了三分钟还不肯把脑袋从小萝莉怀里□□。   泽田弥一手揉着狐狸毛, 一边朝街道那头看了一会儿。她跟妖怪打交道习惯了, 撞到这么多鬼,第一时间居然没感觉多害怕,反而有些新奇。   “赖光,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源赖光停在原地也正望着那个的方向, 侧脸被灯火勾勒得锋锐俊朗。   妖气的中央散漫投来一个视线, 正好在半空中和他的目光撞上。   半晌, 他轻轻勾了勾唇。   “不用, 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   那群鬼并没有袭击庆典上的人类, 反倒像是顺道路过,逛旅游景点般在城内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泽田弥二人也没在城内待多久, 源赖光架着牛车驶出城时天色尚早, 距离鬼宴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 他想了想问身后的萝莉,“想不想去鬼市看看?”   “鬼市?”   “顾名思义,就是鬼怪和非此世间之物的集市。”   源赖光随手甩了一下鞭子, 拉车的黑牛顺服的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拐向了另一条小道。   “和人类一样,逢年过节时鬼物们也会有集市,那里贩卖的都是怪异之物、丢失后不复得之物、旧物、被盗之物……集市位置在阴界,有时候也能遇到些有意思的东西,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泽田弥想了想,反正时间还早。   “去吧。”   “正好,那就不用绕道了,就在前面。”   泽田弥:“?”   我感觉你其实就是不想绕路?   小萝莉懵懵地看着车外的人。   牛车再往前走一段路,远远地就能看到一段破败的围墙,围墙上还缠绕着几株即将开败的夕颜花。墙内透出的火光映着眉目低垂的花朵,有种朦胧又萧索的美。   牛车停在围墙外,源赖光扶着小萝莉下了车朝里面走,狐之助乖觉地跟上。   这里以前可能是座寺庙,占地面积还非常大,大概也是有过香火鼎盛的时候的,但如今庙里的佛像破败,信徒也不见踪影,徒留断壁残垣立在荒野中悼念往日的辉煌。   如今这片地方已经被外来的野鬼们占据,从入口的小道到殿宇前的空地都被扑上了草席,摊主就坐在席子上,面前摆着所贩之物。   集市中的人摩肩接踵,到处燃着灯火,如果不知道这里是处鬼市,误入此地的人大概会觉得相当热闹。   泽田弥牵着源赖光的手走走看看,这处鬼市也不知道是谁组织的,居然还相当有秩序。卖东西的摊子各自分好了区域,比如说她现在逛着的这条街上就都是珠宝首饰,而隔着道端墙的另外一条街上则远远传来食物的香味。   泽田弥往那边看了两眼,茫然问,“赖光,鬼市里也有人类吗?”   源赖光正感兴趣地从面前的摊子上拿起一支银簪,“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的,普通人也进不来。”   可是她感觉那边有一个气息不太像死人啊……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也没有多做追究,而是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黑发少年已经打量完簪子,开始和摊主谈价钱了。   “赖光你好像很熟悉这里呀。”   一副经常来的样子。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这里有时候会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啊。”源赖光低头朝她一笑,随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钱递给摊主,“我以前误入过一次,回去后就找相熟的阴阳师特意问了进来这里的方法。”   这其实并不是个正常人会做的操作,毕竟误入鬼市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要是被摆摊的众鬼们发现“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那就麻烦大了。   源赖光第一次误入鬼市时就被鬼怪们发现了,宛如捅了马蜂窝般,被众鬼物群起而攻……然后他就愉快地拔刀把整个集市上的鬼全砍了。   这种事发生了几次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凶名在鬼物中不胫而走,再后来他去逛鬼市,就再也没被发现过是活人了——因为鬼市上的鬼要么见了他就跑,要么发现了也装作睁眼瞎。   比如现在这个集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宴召开的原因,大部分喜欢四处游荡看热闹的鬼怪们都聚集在了这里,源赖光视线扫过,居然发现了好几个“熟人”。   “熟人”们自然也看到了他,然而大家都默契地撇过头,默默远离了这个杀星所在的位置,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源赖光勾唇一笑,也没有刻意走上前去和“老朋友”们叙旧,他难得当了回安静的美男子,低头把手里的银簪递到身边人面前。   “给你。”   “嗯?买给我哒?”   银发小女孩疑惑地抬头,漂亮的浅色眼瞳里映了一点树下的灯光。   “源氏的家训,跟女孩子出来逛市集一定要给人家买点礼物。”   源赖光抬手,将那枚银簪插在了小萝莉的发鬓上,还随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一样。   泽田弥:“……”   ……你们家真的有这条家训吗?   “……赖光。”   “嗯?”   “……你好熟练哦。”   “咳,咳咳……”   源赖光目光飘了飘,其实他也没做过什么,就是偶尔会请游女小姐姐们喝个酒而已……   外面的黑暗和丑陋看多了,有时候就会想看点好看的东西洗洗眼睛。   当然,游女什么的是绝对不能在姬君面前说的。   于是源赖光镇定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以前藤原兼家大人也误入过鬼市。”   “咦?”   “在京城的啊哇哇十字路口,就是二条大陆与东大宫大路的交界处。”   见小萝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他于是毫不亏心地继续拿自己的上司作筏子,“在天一神通过路口的时候,如果有普通人也恰好在那个时间路过,就会误入阴界,兼家大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闯进了鬼市。”   藤原兼家倒真是个胆子大的人,还喜欢凑热闹,普通人见到深更半夜破庙中出现一个奇怪的夜市早就躲着走了,他却非要迎上去逛逛。   “当时兼家大人在鬼市里吃了一碗面,还遇到了以前一个被他赶出府的仆从,因为那人偷了他家中一件饰品。但那个仆从被赶出府后不久就死了,正好在鬼市和兼家大人遇上,还把他认出来了,惹得集市上的鬼物都发现有活人,兼家大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只不过回到阳世后,藤原兼家就被那个仆从和面摊的老板跟上了,因为他匆忙之下忘了付钱。   鬼物使用的钱财和阳世的财物自然不一样,所以他就算记得也付不了。这件事最后还是他找去了安倍晴明家,让大阴阳师帮忙解决的。   藤原兼家也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人物了,但泽田弥之所以熟悉他却是因为他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会遇上什么事来拜托晴明解决,然后家里的式神或者其他人就会将这些事当做故事讲给她听,简直是她的睡前故事主人公一样的存在。   “所以那个仆从是真的偷了兼家大人家的饰品吗?”   “这件事兼家大人倒是没有冤枉他,他的确偷了。但鬼物的规矩和人类不一样,是不存在原主人这种说法的。无论是偷还是枪,到手了就是自己的,就算原主人找来要也要付钱,或者把鬼物干掉重新抢回来。”   泽田弥似懂非懂地点头,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线。   “这位姬君,请问可以将您头上的银簪借我一观吗?”   泽田弥和源赖光同时回头,就见到一个陌生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身后。   她带着宽大的市女笠遮住了脸,身着白色唐衣,身形纤弱,仿佛一阵风过来就能将她吹倒。但与羸弱的气质不符的是,她身后跟了一队长相奇异的妖怪,妖怪们周身都冒着浓浓血气和煞气。   源赖光扬了扬眉梢没说话,只是懒洋洋地按住腰间膝丸的剑柄,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小萝莉。   泽田弥想了想,把银簪拿下来递给她。   “谢谢。”   女子礼貌地欠身道谢,然后将银簪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低低的呢喃从帽檐底下传出来。   “这的确是我的……请问我要付出什么才能将此物购回呢?”   这人显然是个懂规矩的。   泽田弥于是抬头看源赖光。   少年懒懒地一挑唇角,“送给你了就是你的,随便怎么处理都没关系。”   “唔……”小萝莉看看他,又看看面前安静等待着回答的女子,“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的,这是亡母的遗物,因为我的不慎才被鬼物偷走。它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姬君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努力为您达成。”   “这样啊。”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然后回过头在四周围看了一圈,最后抬手指向不远处爬着夕颜花的围墙。   “可以摘一朵花给我吗?”   女子略微诧异地点头,提起裙摆走到围墙处攀折下一支夕颜花,又走回来将花枝递到她手中。   小萝莉拿着花插回发鬓,眉眼一弯,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好哒,交易达成啦,簪子给你了。”   女子似乎愣住了,“……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可以啦。”   泽田弥朝她轻快地挥了挥手,拉着源赖光的衣摆告辞离开了。   .   再之后,两人又在鬼市转悠了一圈。   就像源赖光说的那样,鬼市上的确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破旧的古籍,落了灰的花瓶,许多看着破烂其实是古董的东西就这样大大咧咧被摊主摆在草席上,眼力好的人来这里转一圈估计会有不小的收获。   当然,源赖光口中的“有意思”当然不是这些曾被鬼怪偷走的贵重之物,而是各种各样的……诅咒道具。   盛着死者之血的花瓶啦,害死了好几任主人的梳子啦,还有扎满针眼的诅咒娃娃……每看到一个东西他就好奇地想把里面的鬼拎出来抖一抖,拜他所赐,泽田弥一路见识到了许多长得奇奇怪怪的鬼物。   泽田弥:仿佛在逛动物园。   而在“逛动物园”的过程中,他们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并不是源赖光口里见面要亲切地用刀剑打招呼的“老朋友”,而是真的认识的人。   “藤原秀乡大人?”   小萝莉彼时正一边拿着个附了鬼会自己转动的风车当做自动电风扇一边跟在源赖光身后转悠,忽然感觉到前方一道浓烈的生气,下意识抬头看去时,就见到一位身着深色直垂身形挺拔的老者正站在摊子面前,不怒自威的气场将倒霉摊主吓得够呛,委委屈屈地缩在草席一角,连“这里有个活人”都不敢喊。   源赖光虽然无法像她那样直接分辨灵魂气息,但对杀气却异常敏锐,察觉得不比她晚多少。   他一句下意识的招呼出口,惹得对方也察觉到动静朝他们看过来。   “嗯?源家的小子?”   表藤太,本名藤原秀乡的老者漫不经心地回头。先是看到了不远处的源赖光,随即视线就瞟到了站在他身边的银发小女孩。   他稍显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这是……带着安倍晴明家的姬君私奔了?”   藤原秀乡微微颔首,颇为赞赏,“有勇气,不愧是源氏的人。”   源赖光:“……”   狐之助:“……”   泽田弥:“……” 第176章 鬼宴(三)   源赖光郑重和藤原秀乡解释了自己没有拐带姬君私奔, 姬君之所以会和他出现在这里是经过了她的饲主本人,也就是安倍晴明大人同意的。   以源氏在平安京的“赫赫声名”,他如果不严肃强调一下, 回去之后就要流言满天飞了。   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嫌日子过得太平淡想找找刺激,但被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两位当时顶尖大阴阳师携手找上门这个刺激就太过头了,这种体验即便是他也并不想拥有!   “原来是这样啊,”表藤太点点头,坦然道,“是我误会了。”   表藤太是个性格直爽的人, 虽然也姓藤原, 但没有其他藤原家的人那样弯弯绕绕。心里怎么想的, 口中也会怎么说。   源赖光默默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虽然误会解释清楚了,但是他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地, 飞快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藤原大人为何会在这里?”   “哦,是这样,大江山上那伙鬼不是要召开鬼宴吗,就在今天。”表藤太说,“我就是为那个来的。”   “藤原大人也要去?”源赖光诧异道, “据我所知,朝廷好像没有颁下旨意吧?”   在平将门之乱后,和平兼盛联手诛杀了首逆的表藤太也被朝廷授予了官职。现在有鬼物自称“平将门”归来,朝廷又将这位昔年的功臣想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如今殿上的太政大臣是藤原兼家,所有的重要指令都会从他手中过一遍。源赖光在他手下办事, 对政治上的决策可以说一清二楚,朝廷对于那伙大江山之鬼虽有防备和动作,但暂时还并没有要调几位昔年功臣出山的意思。   对于他的疑问,表藤太微微颔首表示了承认,“这是我自己想去的,是个人的决定。既然那伙鬼自称‘平将门’,我当然要去看看。”   源赖光先是怔了一下,目光微微一闪,了然又有些复杂道,“这种话可并不该说出来啊,藤原大人。”   然而表藤太不以为意,“事实就是如此,说了又如何。”   一句话说完又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敏锐,难怪能够受到那个男人如此重用。”   那个男人当然指的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太政大臣,源赖光的上司藤原兼家。表藤太当初和藤原兼家的祖父,朱雀天皇时期的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关系不错,但是忠平过世之后他与藤原北家便少有来往了。   这些事晴明家的式神在谈论平安京的八卦时也隐约提到过。泽田弥看看面前精神矍铄的老者,又看看身旁的赖光。   黑发少年在灯火下浅淡一笑,“藤原大人过奖了。在下和姬君此来也是要赴大街上的鬼宴,既然目的相同,藤原大人不妨与我们同往如何?”   .   对于源赖光的提议,表藤太没有多加犹豫就同意了。   他们在市集上逛了也有一段时间,遇到表藤太时眼看着距离鬼宴也已经没多久,于是几人便直接顺着那条路离开了市集,准备前往大江山了。   一路上和表藤太大人攀谈,泽田弥和源赖光这才知道他之所以出现在鬼市上,其实也是误入。   不是所有人都和热衷搞事打架的源赖光一样因为觉得好玩所以特意找了阴阳师问了进入阴界的方法,表藤太虽然也和妖鬼打过交道,但本质上还是个普通人。他原本守在丹波城外的十字路口,是准备找一个路过的妖怪抢张鬼宴的邀请函过来。   ——是的,那个鬼怪召开的宴会,居然还十分正式地是有“邀请函”这东西的。   据说如果没有“邀请函”的指引,根本找不到宴会的地点。   而鬼物的宴会当然不会将邀请函发给人类,表藤太想去宴会,就干脆先来了目的地,蹲在大江山脚下直接抢。   ……行动也是相当高效且强硬了。   然而这作风却十分对源赖光的口味,如果不是事先就弄到了邀请,他其实也准备这么干来着。   他们是以荒川之主的名义前去这个宴会的,对方和晴明关系好,手下的大大小小的妖怪们非常喜欢经常被晴明带到宴会上的孩子。于是荒川之主大手一挥,给晴明家的萝莉加了个姬君的封号。这种情况下,她身边跟一两个人类武士也不会招人怀疑。   表藤太开道,源赖光驾车,虽说人数少,但某只萝莉这次赴宴的排场也是大得没边了。   此时银发小女孩坐在牛车内,手中翻来覆去地打量着一枚素白的贝壳,一边透过门帘缝隙看向走在车边精神昂扬的老者,表情有些好奇。   她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有关对方的事迹的,但是后人的记载和本人又是两回事。   她想了想,小手探出门帘,戳了一下源赖光。   “怎么?”   少年身体靠向车内,微微偏过头,又低又轻的声音如一缕夜风般吹进来。   “赖光,你刚才和表藤太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嗯?哦,‘不该说出来’那句吗?”   把玩着手里的鞭子,源赖光目光稍稍侧了侧,墨色眼睫垂下,“藤原大人显然是和平将门有旧所以才会对大江山一事如此在意,但无论如何那一位也是当初自称‘新皇’的叛逆,寻常人都是极力躲避,绝不希望和他扯上关系,但藤原大人却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表现出来了……”   黯淡的月色下,她看到少年的唇角轻轻勾了勾,声音轻若呢喃,是在回答她的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这样的人啊……我其实是佩服的。”   那一瞬间,他给人的感觉遥远又模糊,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被迷雾环绕一般捉摸不透。   小萝莉清澈的眼瞳倒映出源赖光的侧脸,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抬起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那种迷雾般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黑发少年被戳得一愣,诧异回头,墨色眼瞳中难得地多了一丝茫然。   他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道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慌忙的人声。   “……快抓住……”   “别让它跑了……”   “……在那里!”   夜风送来一阵破碎的急呵,灯火和人声越发近了,像是正冲着这边而来。源赖光倏然抬头,视线紧盯着火光的方向,墨瞳渐渐转冷,右手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刀柄。   车边同样察觉到异样的表藤太也伸手握住了腰间的黄金丸,露出了戒备的姿态。   拖着牛车前行的黑牛不安地刨动两下蹄子,停在了路中间。众人警惕的目光之下,道路两边的草叶剧烈摇动,一个毛茸茸的团子宛如弹珠般弹出草丛,四肢着地,连贯带爬地窜到了牛车底下。紧跟在它身后,一队似乎是追着它而来的人从小道上冲了出来,停在路中间的牛车眨眼间就被他们团团围住。   源赖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刀柄上,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拦路者。   他们似乎是附近哪个村子的村民,人群中零零散散的火把的光亮照亮了他们破旧的衣衫和一张张蜡黄的脸。乍一看似乎跟路途中遇到的其他普通平民没有区别,然而……真正的平民可不会看到明显是贵族才能乘坐的牛车还敢围上来。   这就有意思了。   黑发少年懒散勾了勾唇,抬脚踹了一下前面不安地原地踏步的黑牛,从容自若地靠在车门上等着对面推一个人出来和他说话。   黑牛仿佛被这一脚安抚了,乖顺地安静下来。   围在周围的人群与牛车对峙片刻,终于,一个身份地位似乎很高的老者走了出来。   他先是恭敬地问好,询问几位贵人是往哪边去的,借着低头的动作,视线一边若有似无地在牛车边沿垂落的绯色衣摆上扫过。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源赖光懒懒地低笑了一声,“大江山,怎么,想给我们引路吗?”   似乎是村长的老人表情一滞,讪讪地退下来。   “既然如此就不耽误几位客人的行程了……”   他挥了挥手,堵住了前路的人群自觉散开。   源赖光的视线淡淡从这些人身上扫过,扬起鞭子,黑牛得到信号,重新迈开蹄子前进。   牛车缓缓驶出了人群,隔着远远的距离,留在原地的村民们的目光仿佛一直紧紧追在车后。   泽田弥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捞起了车帘。外面的源赖光一声轻嗤,“出来吧。”   一只毛茸茸的团子果然从车底下翻出来,蹲在了车辕上。   那是一只深褐色的狸猫。   银发小萝莉正好奇地观察,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捏着狸猫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她跟着抬头看去,就见源赖光拎着这只深色的团子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两眼。狸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地垂着爪子一动不敢动,乍一看仿佛一个毛茸茸的玩偶。   “行吧……”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手腕一甩,毛绒团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滚掉进了泽田弥怀里。   小萝莉抱着这只从天而降的狸猫牌玩偶有点茫然,“赖光?”   “刚刚在丹波国看到在车旁边路过的狸猫的时候你不是一副很想玩的样子吗?”   源赖光已经侧过身去,重新坐回了车前,“这一只还算干净,凑活着将就一下吧。”   泽田弥:“?”   狐之助:“!”   狸猫:“???”   原本还在打瞌睡的狐之助顿时一个打滚就爬了起来,瞪着审神者怀里的毛绒团子,朝这个即将和自己争宠的家伙投去看阶级敌人的目光。   狸猫暂时没注意到它,它圆溜溜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得更圆了。   就这?就这?!   你都不问一下那群村民为什么抓它吗?   和它拥有了同款疑惑的小萝莉茫然地捏了捏狸猫的耳朵尖,又一手把跃跃欲试地想要冲上来捞一爪子的狐之助按住。   “赖光?”   “啊,原因什么的,我没什么兴趣知道啊。”   车帘外传来了源赖光散漫的声线,“总归不就是那几个吗?那群村民投靠了大江山的鬼吧?这只狸猫被追杀是因为搅和了他们的好事?”   “?”   小萝莉低头看向膝上的团子,对方睁得更加溜圆的眼睛证明了事情被说对了。   “这里已经距离大江山不远了,在鬼物横行的地方还能活下来,自然也只能是被同化成了鬼……同流合污,反过来诱骗自己的同类给山上的鬼提供食物,大抵就是这么个戏码吧。”   车外传来的声音有一丝冷漠,透着点司空见惯的厌烦。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影,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晴明家那次对话。   【哪里都是一样的,见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见多了”是指,他全国各地修行的途中,经常遇到这样的事吗?   “源家的小子说的不错,”表藤太阁下的声音同时在车外响起,“二十年前老夫到下野国时就遇到村民将过路人骗到深山中喂山中大蜈蚣的事,二十年了这世道也没多少改变。”   “表藤太大人也撞见过这种事啊。”   “呵,见得多了。没有办法对抗强大的妖怪,就干脆转投到对方麾下,把它当做神明祭拜,还定期给妖怪投喂食物。有过路人就骗过路人,没有过路人就强行把自己村子里的女孩子送去,还自欺欺人地将其称之为‘祭祀’。”   提起这些事,表藤太的语气依旧十分不满。他是大敌当前宁愿和对方拼到粉身碎骨也绝不愿意屈从敌下的人,自然无法认同这种牺牲他人来换取自身安定的荒谬做法。   “刚才那个村长往牛车里看就是猜到车里有位姬君吧,问我们往哪里去也是想骗我们留下来,留不下来就准备强行动手……如果不是源家小子说了我们要去大江山,刚才就得好一阵纠缠才能走。”   “身为人却成了鬼物的爪牙了啊,还不如拦路抢劫的盗匪呢。”   泽田弥想了想做了一个总结,“为虎作伥?”   “嗯?”源赖光回头看来,“这是唐国的词语吗?什么意思?”   于是泽田弥就作了一番成语解释,外头的两人听完恍然点头,表示十分贴切。   表藤太:“只不过唐国那个故事里被吃掉的人是真的变成了鬼,但这些人分明还活着……不,应该说他们早就已经变成恶鬼了。”   而活着的鬼甚至比死去的鬼更加可怕。   .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牛车一路往前,终于甩开了后头仿佛一直黏在车上的目光。   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大江山位于后世的京都府丹后半岛的根部,它并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头,而是连绵群山。“平将门”召开鬼宴的地址就在距离丹波国最近的那个山头,牛车行驶到山脚下就已经不能往前走了。   泽田弥下了车,将一枚符咒挂在前面的黑牛上,然后站在山底下仰头看去。   今夜是满月,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众神明也知晓今日有鬼王夜宴,招来层云将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也不知道山中那伙鬼做了什么,往日里清晰可见的山峦今夜却泡在了雾气中。自山腰往上尽是看不到尽头的白雾,谁也看不出雾气后面有什么。   源赖光随手拍了一下黑牛的头,仰头看了一眼山巅。   “走吧,上山。”   .   上山的过程不必再多加赘述。几人总算知道了那枚作为邀请函的贝壳是做什么用的,在进入雾气范围的瞬间,贝壳宛如一枚感应灯一般亮了起来。光线范围内,浓雾散去,前方的路这才露出来。   所以如果没有邀请函就找不到宴会地点原来是这个意思。   泽田弥几人的视线若有所思投向能见度不到半米的雾气,有种被什么结界笼罩了进去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众人继续跟着贝壳往前走。   大约又往上攀登了一段山腰到山顶的距离之后,面前无边无际的白雾终于淡去,灯光和热闹的谈笑从雾气后透了出来,隐约顺着风飘过来的还有馥郁的酒香。   银发小萝莉抱着争宠成功的狐之助走出浓雾,抬头看去,便被眼前的场景惊讶了一下。   道路边、楼檐下,如星子般的灯光将成片的亭台楼阁照得灯火通明。宛如一幅古色古香的画卷在眼前铺开,以绵延无尽的山川为背景,连成宫殿的楼宇和高台悬浮于碧波之上,像浮出海面的龙宫,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漂浮着无数萤火般的水灯,像从广袤夜空截了一段银河拘在此处。   虽然说到目前为止仍然不能确定那位自称平将门的鬼新皇是真是假,但他今日召开的这场宴会的排场已经足够比得上天皇的宫中夜宴了。   站在路口迎接客人的就是那天晚上泽田弥遇到的灯光大队,飘过来的灯笼鬼明显认出了几人的身份,在半空中愣住了。随即它的眼睛提溜一转,也没有声张,乖乖带着三个人类往宴会现场走。   今晚接到邀请函前来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妖,他们未必是真心将那位自称平将门的鬼新皇看在眼里,但肯定是真心来打架喝酒看热闹,按照源赖光的说法,他在从路口到宴会现场的一路上感觉到了不少“熟人”的气息。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只等宴会开始,聚集来的大妖怪们吃好喝好就该开打了。   ——妖怪们的宴会基本都是这么个流程,打完架没有被吃掉的才有资格坐下来说话。   .   “所以那个‘鬼新皇’即便真的想做什么,也得和这里的妖怪们打一架再说。”   源赖光端着枚素白的酒杯,斜倚在栏杆上,懒洋洋看向楼下。   进入宴会举办的宫殿后,他们被灯笼鬼带到了第三层的阁楼,重重楼宇将水中央的高台围了起来,透过房间前的木质的栏杆可以看到此时高台上还没有坐人,那位鬼新皇阁下大概是准备最后再来。   他们途中顺手救的那只狸猫也跟了过来,此时正乖觉地站在酒案上抱着酒壶给源赖光斟酒。   狐之助见它似乎比较黏源赖光且并没有跟自己争宠的意思,终于看它顺眼了些,将在集市上买的油豆腐分过去几块,含蓄地表示停战。   然而狸猫看看油豆腐又看看他,扭过头去一副根本不打算理它的样子,把小狐狸气得尾巴毛又炸了起来。   泽田弥抱过狐之助,顺手理了理它的尾巴,视线在周围缓缓扫过。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妖怪。   应邀而来的大妖门毫不避讳地张扬着自己的存在感,驳杂的妖气汇聚到一起凝结成了厚厚的阴云覆盖天空。   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善意的,至少她才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远远扫来,带着浓重的恶意和蠢蠢欲动的攻击性。   这时候源赖光轻轻笑了一下,放下酒杯,伸手按在了腰间的膝丸上,拇指抵住刀锷。   “锵”地一声刀鸣撕裂空气,宛如雷霆炸裂,膝丸轻盈地跳出刀鞘迸射出一段森然寒光。   染着浓厚血色的杀意冲霄而起,宛如无形的风暴搅乱了所有投向此处的视线。   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瞬间收了回去。   后面被风尾扫了一道的表藤太微微皱了皱眉,正准备提醒源赖光收敛一点不要吓到姬君,目光刚扫过去,却发现姬君本人正满脸好奇地低头看源赖光手里的刀,脸色别说惊吓了,连一星半点的不适都没有。   老者微怔了一下后,眉目间流露出一丝讶然和赞赏。   泽田弥并不知道又一个人在心中发出了“不愧是安倍晴明家的孩子”的感叹,她此时正兴致勃勃地望着小伙伴手里的刀,“赖光,这是膝丸吗?”   “嗯,对啊。”   震慑完一些不长眼睛的妖怪后,黑发少年又恢复懒散,重新拿起了酒杯。   “你不是应该有两把刀的吗?”   “哦,这个啊,你说髭切?那把刀还在老头子手里呢。”   两人聊到这个话题,原本正瞪着狸猫的狐之助顿时毛也不炸了,转过头来对着源赖光手里的刀流口水。   这可是源氏重宝膝丸的本体啊!   小狐狸掰着爪子数它家审神者已经和多少把名刀结下缘分了,虽然她目前还没有开过炉,但在总感觉再这样下去,开炉当日就满刀账也不是梦了呢。   狐之助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源赖光大佬一句“想看看吗?”就随意地将手里的源氏重宝递了出去,银发小萝莉也淡定地伸手接了过来抱住。   膝丸整把刀两尺七寸长,将近一米,她将刀横在膝上,握住刀柄,手腕轻轻一抖,仿佛一泓清澈的湖水从刀鞘中划出,倒映出她浅色的眼眸。   赖光好像还有一把刀叫做童子切安纲来着。   不过那是据说砍下酒吞童子的头颅之后的,现在应该还不叫这个名字。   她刚想到这里,正准备问,底下忽然传来一片喧哗。   阁楼中几人同时若有所感,低头往下看去,就见一片妖鬼浩浩荡荡地从水上而来。   众鬼物的簇拥中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搭剑柄,英姿勃发,正与重鬼大声谈笑。   那个人……   小萝莉浅色的眼瞳中映出那个器宇轩昂的身影,视线在他身上落了几秒,浅色的眼瞳中浮出一缕疑惑的神色。   “……平将门,果然还是他。”   片刻的寂静后,她身后响起表藤太的一声感情复杂的长叹。   源赖光回过头,眉宇间也多了一丝凝重,“表藤太大人确定吗?”   藤原秀乡沉默片刻,“没有近距离接触,我也无法完全确认,但至少在外表上,他和我认识的将门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六千多字,算是补上昨天没有按时掉落的更新了。   然后既然在这里提了一句后面的确会有刀剑出场了,不过髭切的刀设我还在犹豫是用刀剑乱舞里面的尼酱还是用阴阳师里的鬼切,话说阴阳师里鬼切的刀设相当带感啊,但是我写的这版源赖光好像又没有让鬼切出生的土壤……   “赖光你被你的刀嫌弃了呢”什么的非常想写了……我想想该怎么圆。 第177章 鬼宴(四)   平将门出身关东豪族,是恒武天皇五代孙, 镇守府将军平良持之子。他在天庆二年于下总国起兵发起的“平将门之乱”, 即便在日本千年历史中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古以来反叛朝廷者并不少见, 但明目张胆自称“新皇”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而比起被诛杀的叛乱者,他在后世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头——日本“四大怨灵”之一。   是的, 就是跟前辈菅原道真并列的那个“四大怨灵”。   望着底下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为平将门的男人,源赖光和表藤太神色同时凝重起来。   平将门当初敢在下总国起兵自立为新皇,势力不可谓不大。在整片东国, 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头目。当初武藏国的郡司武藏武芝和朝廷派来的新长官源经基、兴世王起了争端,最后演变成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就是平将门出面说和。后来武藏武芝起兵包围了源经基的宅子, 源经基逃回京城控诉平将门、兴世王、武藏武芝三人谋逆,也是平将门出面召集常陆、下总、下野、武藏、上野五国联名上奏平反,他在关东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源赖光沉声道,“藤太大人,如果将门大人再回到东国发出号令, 事情会如何?”   “他虽然无法发动所有坂东的武者,但在陆奥地区……那里的人比坂东更加不受朝廷控制。”   表藤太一声长叹,“我若是将门,便会即刻启程回到东国,先笼络陆奥再统一坂东,最后以此为基地剑指京城。”   “如此,京城就危险了, 是吗?”   表藤太唯有沉默。   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泽田弥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膝上小狐狸的毛,一边看向源赖光。   少年的脸半掩在阴影里,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酒杯,指尖在灯火下呈现出冷玉一般的苍白色。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小萝莉歪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能从他脸色上找出答案。   片刻的沉寂之后,反而是源赖光自己轻声开了口,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轻若呢喃,“既然如此,他就不该刻意宣扬出自己的行踪,让朝廷有所准备。为何他不去坂东而是在此和一群鬼物混迹一起,将门大人……已经彻底堕落成恶鬼了吗?”   随着他轻缓低哑的话音,几人同时将视线投向楼下。   只见到众鬼簇拥中的男人大笑着撕咬起一块还渗着血的肉,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染红了衣襟,他此时的模样几乎与恶鬼无异。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位人类模样的美貌侍女,手中执着酒壶适时为其斟酒,那女子虽面上带笑,脸色却惨白一片。   表藤太忽然起身站了起来。   “藤太大人?”   “姬君,还有源家的小子,谢谢你们带我来这里,我们就此告别了。”   源赖光一怔,泽田弥也跟着抬头。   两人讶然的视线中,表藤太大步走到了栏杆前,看着坐在众鬼中大口吞噬生肉的平将门,眼瞳中一抹复杂一闪而逝,紧接着他的表情便坚定起来,右手缓缓抬起按在了腰间黄金丸的刀柄之上。   随即他转过身,就着右手握刀的姿势朝阁楼里的两人微微颔首,宛如即将出征的大将,挺胸走出了大门。   “……”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泽田弥轻声问,“藤太大人他?”   同样已经猜到他会去做什么的源赖光点了点头,他慢慢端起一杯酒递至唇边,默然片刻,忽然轻轻笑了笑,“藤太大人他……果然是英雄啊。”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的宴会场中陡然响起一声暴呵。   “平将门!”   重重楼宇间顿时投下无数视线,在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中,一个身量笔直的身影大步跨上桥廊,单手握剑。他孤身一人,却抵得上千军万马的气势,虎目圆瞪,双瞳宛如利刃般直指平台中央正在畅饮的男人。   “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何不先和老朋友打个招呼?”   宴会场中的嘈杂氛围宛如桥水断流,寂静了片刻,随即骤然沸腾,掀起巨浪般的喧哗。   “……人类?”   “那是人类?”   “有人类混进来了?!”   “……”   ……   “哦?有趣。”   一片震惊与贪婪交错的惊呼中,某个带着浓厚兴致盎然之意的低哑音色宛如刺耳杂音中徐徐波动的琴弦,鲜明得刚一入耳就吸引了泽田弥的注意,下意识抬头看去。   她的视线穿过整片高台,被曲折的廊檐挡在了楼外,但那灼灼跳跃的灵魂火焰强势而凶猛,瞬间就唤起了她在丹波国的记忆——她在庆典上遇到的那场百鬼夜行,其中的鬼王正在这里。   “表藤太……”   这时候底下高台上的平将门终于缓缓开口。   众鬼注视之下,名为平将门的男人放下酒杯走了出来。他看着桥面上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谁带你过来的。”   “谁带我来的不重要吧将门。”   表藤太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平静地直视着面前的男人,“二十年前我和平贞盛联手才砍下了你的头,老朽惭愧,二十年来一直对那场战斗耿耿于怀。如今贞盛不在,你我终于是一对一的局面了。来吧,拔刀吧将门,即便过了二十年,我的黄金丸依旧没有腐朽,一直等着你呢。”   “唔……”   平将门还在迟疑,他身后的众鬼们却仿佛被这一席话点燃,集体兴奋起来。   “哦,这个人类要向将门大人挑战吗?”   “干掉他吧将门大人,吾等掀翻平安京前正需要一个人来祭旗……”   “哦哦,祭旗!祭旗!”   现场顿时宛如一锅烧开的沸水,原本蠢蠢欲动地想要吃掉那个闯入鬼物宴会的人类的妖怪们暂且停下了动作,开始欢呼着让平将门接受挑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人类彻底撕碎。   夜空中的妖云被冲天的妖气冲击得翻涌沸腾,一缕月光从云层间露出来,还未落地便被灯火与杀意染成血红。   “呵,想要自称鬼物的新皇吗?”   一个沙哑磁性的声线响起,语气狂放又傲慢,“既然如此,先让我们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吧。”   话音刚落,黑色的鬼焰如流星般坠下,一落地便沿着宴会场烧去,恰好将表藤太和平将门圈在了里面。   众鬼物有志一同地退下,将场面让出。望着对面战意高昂的人,平将门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来吧,表藤太。”   黑色的火焰带起燥热的气流,火光交错中,两人沉默对峙片刻,同时拔刀。   一声锵然刀鸣,两道雪亮刀锋猛然撞在一起,声音宛如冰川断裂。   围观的众妖情绪更加高昂,喝彩声直入九霄。   漆黑深邃的眼瞳倒映着底下狂热的场景,源赖光靠在栏杆边一手执着枚酒杯,墨睫低垂,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笑。   .   泽田弥回头时正好将这个笑收入眼底。   她默了默,鼓着脸指出,“赖光刚刚是故意那样说的吧?”   “什么?”   “故意说将门大人变成了恶鬼,是想让藤太大人在这个时候出去。”她低头看了看底下在黑色鬼焰中飞掠的刀芒,干净清冽得宛如鸭川上的波光。   那群鬼物居然真的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围观,任由表藤太和平将门战到一起,半点没有一拥而上将这个打扰他们宴会的人类分而食之的意思,她困惑地问,“赖光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姬君啊。”   源赖光一笑,随即看向同样的方向,眸光渐渐沉静下来。   “所以我说,藤太大人是跟我不一样的,他是英雄……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自己有去无回的准备了吧。”   为了将已经变成鬼的故交重新送回地狱,单身闯入鬼宴的他,怕是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再平安回到京城了。   可能在见到平将门之前就被群起而攻的众鬼杀死,也可能走到平将门面前却倒在对方剑下,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成功斩杀死而复生的故友,但最终结果都走不出这场鬼物群聚的宴会。   即便如此也并未有一丝犹豫,坦荡前行,慷慨赴死,这便是世人所谓之英雄吧。   源赖光移开了视线,“至于发展成这样我倒是的确有预料,毕竟那家伙也来了。”   “那家伙?”   泽田弥想起那个霸气地拿鬼火画了个圈,指定平将门和表藤太单挑,在人家的宴会上一副主人风范的大妖怪。   “是赖光的‘老朋友’吗?”   “差不多。”   源赖光放下酒杯,低头看向底下的会场。   黑焰中央,二人的战斗愈发激烈,热烈鼓动的妖气几乎要将云层都翻搅成旋涡,要将旁观者的战意也激得躁动起来。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搭在酒杯上的手指略略一颤。他经脉间的血液在奔涌沸腾,包裹在皮骨中的灵魂一点一点被战意蒸腾得灼热升温。   “……不过,也有个麻烦啊。”他低声喃喃。   话音刚落,与方才无二的傲慢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类的战斗果然还是太无聊了,不如加点彩头吧?”   话音刚落,一道暗色的光焰闪电般撕裂空间,落点正是表藤太背对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他正拿刀架住平将门的正面而来的攻击,已经来不及转身阻挡。   “我就知道……姬君,保护好自己!”   急促地留下一句关照,源赖光飞快地扔下酒杯,一脚踩上栏杆,最后的话音已经随着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从半空中飞掠而下。   “赖光?”   小萝莉迅速地站起来跑到栏杆前,只见到一抹惊艳绝伦的刀光后发先至,如惊鸿落羽,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表藤太身后。   悠长的剑鸣如冲破云翳的龙吟,源赖光一刀架住了袭来的鬼爪,亮如星辰的眼眸对上那双灿烂的金色妖瞳。   他低低一笑,“打扰别人的战斗不太好吧,茨木童子?”   白发大妖一声大笑,快意又狂放,“你果然被逼出来了啊……源、赖、光!” 第178章 鬼宴(五)   “源赖光?”   “什么?源赖光?!”   “哪个源赖光?”   “你还想有几个源赖光?!”   就在茨木童子道出“老朋友”姓名的瞬间, 全场登时寂静, 片刻后, 宛如燃烧的薪柴被浇上了一勺热油, 狂喧闹的气氛如引燃的火焰般扩散开来,比起之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泽田弥站在栏杆前听到四面八方响起如蚊蚋般的嘈杂, 议论的中心全是她的小伙伴的名字。   且大部分饱含震惊,带着一种“夭寿啦!这个大魔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惊恐。   泽田弥:“……”   嗯,小伙伴的确跟妖怪们混得很熟呢。   源赖光“大魔王”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 妖怪们一边受到惊吓一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他跳出去的阁楼。   灯火阑珊中一袭绯色振袖的小女孩正站在栏杆前,披在肩上的银色长发明亮如流动的星华, 侧影端雅明媚, 像一束月光从云间投下,恰好落在了阁楼上。   虽然尚且年幼, 但她无疑是非常美丽的。这种美不拘泥于皮相, 而是从骨子里如青岚般吹拂出来, 像梢头的一枝樱花,山巅的一抹白雪,是再动人不过的自然之美。   妖怪也是有审美能力的, 看着那个毫无疑问可以称之为“美人”的身影, 众妖顿时八卦起来。   “真好看啊,这是人类吧?”   “源赖光身边的肯定是人类了。”   “人类的贵族吧?”   “为什么会带到这里来?”   “难道是人类贵族中特别流行的私……嘶!”   这只发鬼一句话没说完就没旁边的犬妖踩了一脚。   这种事怎么好当着本人的面说出口呢?   大魔王还在下面呢, 要是被他听到后恼羞成怒大家还想不想活着回去了?   然而虽然发鬼和犬妖们比较怂,但现场还有一个完全不悚的。和源赖光激战正酣的茨木童子听了一耳朵妖怪们的叽叽喳喳,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白发大妖眉头顿时挑了起来, 不同于其他妖怪的没见识,他视线扫过去就发现了站在高处的小女孩周身笼罩着重重结界,而且这结界实在熟悉到他一个照面就认出了是谁的手笔,再结合大妖怪们之间的传闻……   “哟,这不是安倍晴明家的崽吗?源赖光,你带着安倍晴明家的崽私奔了?哈哈哈哈,有勇气!打完架我就去平安京当面嘲笑那个阴阳师!哈哈哈哈……”   源赖光脚一滑差点撞在他的爪子上,额间暴起一个青筋,握刀的手顿时又加了三分力,一刀就朝着对面那个憨逼大妖砍下去。   “你找死不要带上我啊!”   泽田弥:“……”   众妖:“!!!”   原来这里面还有安倍晴明的事吗?!   在周围霎时间(因为安倍晴明的出镜)而寂静无声中,小萝莉郑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赖光说的那个奇怪的源氏家训该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不是撩妹撩得全平安朝(包括妖怪)都知道了,大家的第一反应也不会如此一致?   .   平将门好好一出王者归来、召集众妖、掀翻京城的逆天大戏,被外来者一而再再而三地搅局,从宴会焦点一度沦落到无人问津,老实说还挺惨的。   这个时候还在认真关注他的居然只剩下表藤太一个人了,其他妖怪们全都被源赖光、安倍晴明以及某神秘姬君的八卦震惊,一副“天啦,我是不是吃了个大瓜?!”的下巴都要掉了的表情。   严肃复仇正剧瞬间跳到了狗血言情剧场,全场都寂静了好几秒以示对这个惊天修罗场的尊敬。   毕竟源赖光和安倍晴明的八卦可真不是那么好听的,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脸上什么不该知道的事的妖怪们纷纷有种会被某源姓杀星灭口的奇妙危机感。   就在这个时候,全场还在唯一认真过剧情的表藤太长刀一挥,挡开对面人的攻势。与对方激战半晌的他终于将交战开始就在积累的异样转化成了质疑,倏然皱眉道,“等等,你不是平将门?你是谁?!”   “……”   “?”   “??”   因为现场恰到好处的寂静,这句喃喃自语毫无障碍地被众鬼全都接收到了。鬼物和妖怪们终于被这句话拉回了偏题了八百里的注意,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表藤太双手迟刀,以戒备的姿势立于平台中央,而他对面之人从右肩到腰下已经多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正面目狰狞地瞪过去。   “哦?果然不是啊,难得本大爷还特意过来看了一眼。”   懒散磁性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正认真关注着底下战场的小萝莉一怔,回过头,就见到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吹进房间的风送来一阵馥郁的酒香,来者懒散倚靠在门框上,眉目被阴影遮了半面,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和淡色的薄唇。他蓬松的发丝被随意一挽松散搭在脖颈旁,肩头垂下的发梢被灯火照得如火焰般鲜艳,衬得领口露出的大片肌肤愈加苍白。   他来时宛如一簇幽暗的鬼火,让她都没能察觉,但一旦将对方的身影映入眼中,就会恍然惊觉这人周身蓬勃张扬的霸道和狂气,像无边无际燎过荒原的烈火,无人能抑制,也无人能阻挡。   这位大妖怪出现的瞬间,狐之助整只狐狸都炸成了毛团,旁边的狸猫眼瞳瞬间紧缩,努力摆出了攻击的姿势,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在瑟瑟发抖。   “没什么意思了,回去吧。”   陌生的大妖懒洋洋地说,随手扔下了手中已经空掉的酒杯。   伴随着酒杯落地的声音,有人在外面低低应了声“是”。朱红色的酒盏在地上打了个转,沿路“骨碌碌”滚到泽田弥脚下。   小萝莉像只猫咪一样下意识被滚动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刚低下头看去,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就从前面伸过来,松垮捏住了她“命运的后颈皮”。   “?”   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懵逼地被大妖怪提了起来,像抱娃娃一样懒洋洋地单手抱起。越过对方的肩,她看到狐之助和狸猫正惊慌地朝这边冲过来,然而这只大妖头也没回,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两只小动物就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还在半空中就被弹飞出去。   “……”   泽田弥感知了一下对方的妖火,立时被“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霸气糊了一脸。她默了默,掂量片刻现状,觉得自己是只识时务为俊杰的萝莉,于是轻轻拽了一下大妖垂在肩上的长发。   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大妖怪脚步一停,懒散的目光从墨色的眼睫底下扫过来,给了她一个“有事?”的示意。   “那是我的式神。”泽田弥伸手一指狐之助,表达了要走就一起带走的意思。   “……”   还挂在栏杆上的狐之助在大妖怪无言飘过来的视线中瑟瑟发抖,对方深海般眼瞳中写满了对他这只废物狐狸的嫌弃。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安倍晴明脑子被狐狸啃了吗给你准备这个么个式神?   对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那宛如在掂量一盘菜的目光让狐之助吓得发抖的同时简直想“汪”地一声哭出来。   但它不敢。   陌生大妖虽然从进门开始就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但狐之助以它敏锐的小动物雷达感觉到,如果它真的这么废物哭了,对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干掉它。   这只大妖怪是鬼王。   是立于众妖之巅,目下无尘的百鬼之主——酒吞童子。   是的,如果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这只妖怪是谁,它狐之助的脑袋才真的是被狐狸啃了!   .   水中央的高台上,表藤太猝不及防的一声道破让旁边激战正酣的茨木童子和源赖光都暂时罢了手,猛地回头。   “什么?这家伙是假的?”   顾不上自己居然和茨木这家伙异口同声地问了同一个问题,源赖光愕然追问道,“藤太大人您确定吗?”   “老朽确定,将门的剑术我绝对不会认错,那个男人就算变成了鬼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表藤太的语气斩钉截铁,让在场所有妖怪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到了那个立在高台边缘的身影上。   灼热得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着的视线中心,那个高大的影子弓着腰,一手按住身上的伤口微微喘着气。半晌,他嘴唇一咧,属于平将门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个狰狞的笑容。   “没有想到老夫的计划居然被区区一个人类搅和了!”   近乎承认的话音如同冰凌一般砸落在地,现场仿佛被冻得凝滞了半秒,紧接着,沸反盈天。   “?!”   “!!”   “等等?什么意思?”   “将门大人是假的?”   “我们被骗了?!”   ……   …………   混乱的嘈杂声中,源赖光缓缓皱起了眉,紧盯着那个居然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并非平将门的人,脑海飞快转动。   不对劲。   承认得太爽快了,分明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除非他还另有后手。   像是验证他的猜测,在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高台边那个人影缓缓抬手捂住了脸,在妖怪们质疑和怒火中他的嘴唇越咧越大,最后弓着腰高声大笑起来。   人类的外皮在他身上渐渐融化,他的身体宛如吹气球般膨胀,钢针般坚硬的毛发刺穿衣物,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平将门”已经彻底消失,留在原地的居然是一只巨大的青猿。   他在众妖震惊的视线下一声长啸,仿佛发布号令一般厉声喝道,“动手!” 第179章 鬼宴(六)   今夜的月色黯淡, 妖气组成的阴云将天上的明月层层盖住, 让人无法窥见一丝月亮的影子。否则平安京那些喜好月下访妻的贵族们就会发现今日的月亮格外奇怪,月晕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丝丝缕缕的血光还在不住往里渗。   “今夜又是一轮红月呢。”   遥远的平安京, 清凉殿,一袭白色狩衣的大阴阳师坐在廊下, 端起酒杯, 杯中奇迹般倒映出一轮血红的月影。   他凝视了月影片刻,浅淡一笑,毫不在意地举杯将月亮和酒水一起饮下,“近些时间红月出现的次数越发多了, 师兄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今天夜里和他一起被天皇拎进宫中值更的贺茂保宪靠在廊柱上眼睛都懒得睁开,“对诸位公卿未必,但对你来说是好事吧?”   “哦?”安倍晴明闻言回首,唇角轻勾, 煞有介事地惊讶, “在师兄心中在下是这么喜欢看热闹的人吗?”   贺茂保宪:不然呢?   “这世间太无聊了, 总要故意找点乐子”看似是只有芦屋道满才做得出来, 但如果他这个师弟本人没有这种感觉,为何芦屋道满每次搞事邀晴明出手,他毫不犹豫就应下来了?   甚至这两人联手将朝中公卿当傻子糊弄也不是一两次,贺茂保宪冷眼旁观,有时候都会觉得要不是芦屋道满每次都先把事情搞了,再加上师弟平日太过惫懒, 如今平安京最大的黑幕还不一定是谁呢。   贺茂保宪干脆地转移了话题,“大江山那边情况如何?”   “应该是已经打起来了,藤太大人这个时候也该发现那个在大江山聚集百鬼的鬼物不是将门大人了。”   “你又早知道了?”   “师兄不也知道吗?”安倍晴明垂眸一笑,低头斟酒,若有所指地说,“在下前几日去拜访了净藏大人。”   “哦。”   “所以师兄不该说点什么吗?”   “对,就是净藏大人让我去找你的。”被戳破的贺茂保宪理直气壮,“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我也想看看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是一样的。”   “如果我二人得出的结论相同。”   “那再奇怪也是事实。”   隔着酒案,当世两位最杰出的大阴阳师对视了一眼。   “京城现在的情况先不论,”贺茂保宪移开视线,“大江山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就算平将门是假的,聚集在那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妖怪可是真的。”   “这件事,”安倍晴明微微抬首,唇边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师兄不妨和我一起观望一番,接下来又会如何发展?”   .   大江山,鬼宴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那只以平将门之名集结了众多妖物在此的青猿喊出“动手”二字的刹那,环绕整片宮宇的雾气忽然如煮沸的水般翻涌起来。   雾气中伸出抽出无数条长蛇般的白带朝着众妖抓过去,不少妖怪一时不查被拖进了雾气里,不多时就传来一声声惨叫。   “怎么回事?”   表藤太握着刀神色凝重地朝源赖光靠过来,视线依然紧盯着外围翻腾的白雾,只见方才被拖进雾气的妖怪没一会儿就重新眼冒红光地走了出来。   宛如被上了一个狂暴“buff”,红着眼的妖怪们一出白雾就见妖就砍,脑子中仿佛只剩下了疯狂和杀戮。   就在他对面的长廊上,一只最温顺的兔妖张开满嘴利牙将狼妖的胳膊一口咬断吞噬了下去。   老者皱着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目之所及全都被妖怪们的鲜血染红。几乎只在转瞬之间,这场召集的宴会就成了充斥着疯狂的杀戮之宴。妖怪们可不会管对面有没有被控制,只要是敢对自己动手的,全都毫不犹豫下了杀手。   桥底下的水面晕开一缕缕鲜艳的红,水面上送来的风都染上了血的味道。   “看起来这就是那只青猿准备的后手了。”   表藤太闻言回头看去,见声音的主人站在修罗炼狱中央,一手按住膝丸的刀柄,眸光沉静如水,看不出在想什么,唇角却缓缓往上挑起了一个弧度。   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笑容似乎都不妥当,战意勃发、冰冷嗜血、从容不迫……亦或者,早有预料。   他看得略微怔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   这时候茨木童子沙哑狂放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身边响起。   “哦?挺有意思的嘛,我还以为这场宴会就要无聊收场了,没想到还准备了点能够让人瞧得上眼的余兴节目啊。”   这位鬼王级的大妖显然也没有把这场混乱放在眼里,如此场面在他口中也只用了余兴二字来形容。   他话音刚落,妖怪们的混战已经如移动的龙卷风般朝着这边而来,茨木童子大笑一声,毫不犹豫就加入了进去。   望着那个狂气冲天的身影,表藤太不由得心生感慨,“老夫果然是老了。”   “藤太大人何必如此,您该说自己如今还宝刀未老才是。”   源赖光一声轻笑,膝丸锵然出鞘化作一道惊艳的刀光,他的身影也同时宛如一阵清风般吹进最激烈的战团中,“我先行一步,藤太大人自便。”   “老夫说的‘老了’可不是指刀啊……”望着少年如利刃般杀意冲霄的身影,表藤太低声喃喃,随即一拍腰间刀柄,“走吧,黄金丸,我们也上吧。”   .   不只是哪只妖怪撞倒了火盆,引着了火源,屋阁楼宇渐次陷落在连天大火中,夜幕也被火光照得通红。   酒吞童子离开之后,被遗落在原地的狸猫终于从残留的震慑中回过神。   意识回归的瞬间,它炸成了个毛团,转身就动作飞快地踩着栏杆跳下了楼去找源赖光通风报信。   然而刚一落地,狸猫就傻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硝烟的气息,到处都是杀成一片的妖怪,其中某个方向的妖气激荡尤为剧烈,像席卷天地的风暴,所有靠近的妖怪全都被扫飞了出去。源赖光标志性的杀气宛如一柄开天伐地的利刃,横贯在战团中央,鲜明地标注出了他所在的位置。   ……然而有什么用啊?它根本靠近不了啊!   狸猫整只猫都懵逼了,仗着自己身体灵活,它踩着混战的妖怪们的头跳上一栋尚未烧着的楼阁顶端,居高临下往下看,终于在刀光剑影的中心找到了那个身披血色杀意纵横的身影。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和茨木童子打了起来,两人一边打还一边争相追杀着幕后黑手的青色猿猴,形象表现了一个什么叫做在战场中央浪到飞起。要不是这一人一妖忽然抢起了人头,那只青猿早该被打成死猴子了。   狸猫蹲在栏杆上被底下灌来而来的热风吹得有点木,这种情况下它要是敢往战团中心跳,还未落地就会被削成真实的猫饼。   怎么办?   它焦虑地踩着细长的木栏转了两个来回,没等它想出办法来,辉煌的火光率先在东边楼宇间亮起。   随着亮光一起泼洒过来的是一道浓厚暴烈到仿佛能够将整片山峦炸开的妖气,如坠落的星辰般冲着交战的三方撞去。   对方一点没留手,直接把整个战团中的人与妖全圈在了里面。   躲闪不及,正好和风声擦肩而过的狸猫全身毛发都炸了起来。像是有一座山峦在头顶坠落,它虽然于天灾中幸存,但那天地崩塌时恐怖的威压和弥散起的烟尘将它整个淹没了进去,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将狸猫的思考能力拉回来的是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怒喝。   “酒、吞、童、子!!!”   它下意识全身一抖,小心翼翼地趴在栏杆下往下看,只见底下的战场宛如惨遭台风肆虐,浮在水面的高台被一击轰碎大半,妖怪们更是死伤一片,连楼隔间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都被吓到了,只剩下焉了吧唧的几簇火苗。   而方才战团中央的两个杀星倒是全都完好无损,源赖光没事人一样拍着袖摆上溅上的烟灰,而旁边的白发大妖正指着半空中一辆胧车大骂。   “你他妈出手的时候能够看准点吗?你的攻击其实就是瞄准我扔的吧?!”   胧车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笑,一只筋骨分明的手从窗帘后伸出来,懒散搭在窗框旁。发色宛如火焰的大妖靠到窗边,苍白的手指随意执着枚酒盏,居高临下投来一束散漫的目光。   “你们动作太慢,看着就手痒了。”   “我#¥%……”   这边两只大妖怪当场上演一出同伴相残,源赖光站在一旁掸了掸衣袖,视线漫不经心扫到不远处那只青猿。   酒吞童子方才的一击的确不分敌我,但是和他打习惯了的茨木和他能够提前避开,其他妖怪就没有那个实力了。此时那只青猿已经是半死状态,半边身体都被妖气碾压得破碎,鲜血流了一地眼看着就要魂归黄泉,他一双猴目中蓄满了不甘和怨愤,死死盯着天际。   这只猴子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好是差,平安京搞事的妖怪那么多,只有他一发十连抽出了酒吞、茨木加源赖光三枚SSR——然后他就被自己抽出的大佬们搞死了,实在太有理由死不瞑目。   此时那只猴子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源赖光零星听到几句“平安京”、“安倍晴明”之类的词汇,视线刚移过去,余光忽然瞥到一道诡异的光。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青猿的怀中大放光明。光亮中,一面古朴的镜子从他衣襟下浮了出来,越升越高,直至悬浮至众人头顶。   还在和酒吞“交流感情”的茨木童子被这动静吸引,下意识回头看来。   一幅灾难画卷徐徐在残存的众人眼前展开,背景是阴云笼罩的天空和如今之世完全不同的奇怪建筑,一枚属于怪物的金色蛇瞳在画面中一晃而过,随即镜头蓦地拉远,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和黑衣持剑的少年站在某个奇怪建筑的顶端,凝望着怪物肆虐的方向,衣摆被高空的风吹得猎猎飞扬。   画面中的景物虽然一概不认识,但是那个黑衣少年只露了个背影,茨木就一眼认了出来。   “源赖光,”白发大妖迟疑地问,“那人是你?” 第180章 鬼宴(七)   胧车里的大妖怪问了个跟外面的茨木童子一个句式的问题。   “小东西, 那是你?”   泽田弥没说话,起身默默推了推他的爪子, 像只猫咪一样从他手臂下钻出来往外看。   这时候外面那个影像直播已经换了个画面, 黑发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镜头智能地跟着切换,拍到了底下正在激斗的两人。   一个背挎弓箭手持长刀的陌生青年,背影透着股莫名的熟悉感, 而他对面那张脸就更眼熟了,正是刚刚还被只猴子拿来扯大旗的平将门。   而那个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背景妖怪们不认识,她却一眼认出了是哪儿, 实在是那高耸入云的五栋高楼太有标志性, 只去了一次她就记住了。   ——那是横滨。准确地说,是千年后她那个时代的横滨。   “啧,又是这东西……”   酒吞童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名透着股不爽, 让人几乎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出手砸镜子了。   妖怪都是肆意妄为的生物,鬼王尤甚,让他们不爽的东西几乎不可能活着离开眼前。   然而, 直到镜子将断断续续的画面播放完, 随后化作一道白光远去, 看起来并不喜欢它的酒吞童子都没有动手,只是懒散地靠在窗边看着。   泽田弥在他怀里仰头看去,大妖怪线条优美的唇淡淡挑起,弧度带出了一点稀有的嘲讽。   随即他伸出手, 苍白修长的指节宛如抓住了什么无形之物一般蓦地往里一扣。   外头漫山舞动的白雾微微一滞,紧接着宛如长鲸吸水一般朝着他涌来。大火中的精美楼阁,漂浮着水灯的万顷碧波,还有被砸毁一半的威严高台全都随着雾气的淡去化为幻影,最后破碎成萤火一般的浮光汇入他的掌心。   大妖怪收回手,手中多了一个气泡一样的圆球,球里团着只红彤彤宛如煮熟的龙虾一般的生物。它的背上背着成片的屋宇,仿佛正是方才的楼阁宫殿微缩之后的样子。   这时候底下的妖怪们已经一个个清醒过来,方才精美的楼阁消失不见,徒留他们在深山乱石中望着满地残肢对脸懵逼。有终于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的,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登时满目狰狞,磨刀霍霍地瞪向邀请他们过来的宴会主人。   然而不用他们磨刀,那只扯起平将门做大旗的青猿已经在镜子飞出去不久后就魂归黄泉,只留下一具意识不存的皮囊可供泄愤。   于是死猴子很快就变成了死的不能再死的猴子,被妖怪们大卸八块分而食之,就算灵魂从黄泉回来了都复活不能。   对地下那场饕餮盛宴半点兴趣没有,酒吞童子随手将那个气泡扔到桌上打了个哈欠,带着一股“热闹看完了,酒也喝完了”的厌倦,他身体往后一倾,懒洋洋靠上车壁,“走了。”   胧车应声而动,拖着长长的光尾如流星般化作一道远去的火光。   底下的源赖光终于回过神,蓦地转头,视线如利剑般射向旁边的茨木童子。   白发大妖被他看得有点懵逼,“怎么?”   “我刚刚在胧车上看到姬君了,”源赖光慢慢扯开唇角,声音仿佛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修长的手指摩挲起膝丸的刀柄,他漆黑的眼瞳映着火光亮得惊人,“酒吞童子把她带走了?”   茨木:“?”   他茫然了两秒,就见源赖光忽然抬起手,阴阳师的封锁结界宛如星光般从天而降。四周山林中响起嘈杂的脚步和喊杀声,一队又一队武士和阴阳师从举着火把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将在场的妖怪们包了饺子。   拇指抵上刀锷,膝丸“锵”地一声出鞘,无边杀意平地而起,源赖光紧盯着被还摸不着头脑的的茨木,扯出一个锋利血腥的笑,“既然酒吞把你留下了,那就一个换一个,你跟我回平安京去见安倍晴明吧。”   茨木童子:“!”   看看面前准备发疯的源赖光,又看看周围漫山遍野的人类阴阳师和武士,终于反应过来的白发大妖顿时咬牙切齿。   你妈的酒吞,又坑老子!   .   远去的胧车上,落在桌面上的圆球正像颗弹珠般被白皙的指尖拨弄着滚来滚去。   里面的大龙虾双螯抱在身前,缩成一团假装自己已经熟透了。车厢中充斥着属于鬼王的气息,如啸翱山林的风,还带着一点馥郁的酒香,虽然对方没有也不屑于刻意针对谁,但大龙虾还是被位于生物链顶端大妖的威压吓得乖巧如鸡。   让它乖巧如鸡的原因之二却是此时车厢内的气压。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坐在桌边,一边用指尖拨弄着“弹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不高兴。   她不高兴得对面的酒吞童子都有些新奇了。   大妖怪盘腿坐在车里,一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银发萝莉的包子脸,猜测她把自己蒸成包子的原因。   “因为本大爷那一击把源赖光也圈进去了?他又没受伤。”   “……”   小萝莉动作一停,抬起头郑重其事,“这是态度问题。”   虽然赖光很厉害自己躲开了,但是这也是因为赖光很厉害而不是他没动手啊!   桌上的大龙虾把自己缩得更圆了,桌脚的狐之助更是竭力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毛绒玩偶。   两只头也不敢抬的小动物听到酒吞懒洋洋“哦”了一声。   鬼知道这个鬼王为什么忽然就好像脾气这么好了,几分钟前因为不耐烦就一挥手按死无数妖怪的残暴像假的一样。   随即车中响起抽屉拉开的声音,桌子脚旁边的狐之助小心翼翼抬头,就见到酒吞童子随手拉开了身后抽屉,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捞,捞出一把点心递到泽田弥面前,声音懒散地问,   “吃吗?”   小萝莉看看散发着香喷喷甜味的点心,又看看面前的人,顿了顿,伸出手。   虽然但是,点心还是要吃的!   .   另外一边,尽管源赖光这一趟早有埋伏,且准备充分,但茨木童子好歹也是有鬼王位格的大妖,最后还是成功跑掉了。且十分不爽地扔下一句,“打架带阴阳师,源赖光你还是不是人?下一次给老子等着!”   “不是人”的源赖光将膝丸归鞘,看着大妖怪潇洒离开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摆摆手,“不用追了。”   “是。”   前面源赖光架着辆牛车晃晃悠悠带着泽田弥赴宴时,朝廷的阴阳师和军队就一直暗地里跟在后面,只等合适时机冲出来将聚集在这里的妖怪一网打尽。   这个计划是他和藤原兼家一起定下的,这么多妖怪聚集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丹波国,还打出了平将门的旗号,就算平安京里有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镇着,这位藤原家的家主依旧没办法放心。   这一次阴阳寮中的阴阳师几乎倾巢而出,而除了卜部继武和坂田金时,藤原兼家还派了两个人来帮忙,一个是负责带兵的渡边纲,一个是率领阴阳师们的碓井贞光。   ——这个阵容跟着源赖光来刷大江山副本真是给人谜一样的亲切和靠谱感。   此时坂田金时和渡边纲已经开始围剿来不及逃走的“平将门”残党,碓井贞光正带着阴阳师设立结界修补茨木童子离开时破开的大洞以防有漏网之鱼。   卜部继武走到源赖光身边,“还有一些妖怪不是平将门麾下只是来凑热闹的,赖光大人,这些家伙要怎么处理?”   黑发少年正伸手挠着找过来的小狸猫的头,漫不经心说,“杀光。”   “是。”   卜部继武肃穆颔首,随即一顿,“还有一些山底下的村民,是受了‘平将门’的蛊惑,也投向了大江山,这些人……”   他话未说完,正在逗狸猫的源赖光已经诧异回过头,“我不是说杀光吗?”   “……是。”   卜部继武俯身一礼后就离开去通知渡边纲调集军队围剿山下了,蹲在一处断石上的狸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黑发少年握刀的修长手指轻轻在它眉间点了一下,“行了,热闹也看了,之后也不会有人追杀你了,自己回家吧。”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狸猫急忙叫了一声,伸出短短的爪子抱住了他的手。   “嗯?”源赖光低头扫了一眼,笑了,“想跟着我?”   狸猫认真点头。   “还是算了吧,太弱的东西在我身边可是活不下去的。”   黑发少年笑着抽出了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挥了挥,“回家去吧小东西,等你变强了再来找我吧。”   “……”   被拒绝的狸猫失落地垂下爪子,黝黑的眼瞳睁得圆滚滚的,呆呆地蹲在原地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在火光里渐渐远去。   .   平安京。   源赖光将大江山的战局收尾后先是去找藤原兼家做了个汇报,随即便直奔位于二条院小路的安倍晴明的府邸。   彼时天光熹微,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也已经从天皇的宫中回来,和他一起从大江山归来的表藤太因为不需要给任何人汇报,比他先行一步,此时一行人正好在庭院中等他。   “大江山发生的事我已经知晓,”安倍晴明率先开口,语气有一丝叹息,“原本是不想将姬君搅和进京城马上要发生的事端中才让她和你一起去赴宴,没想到最终还是避不开。天命之事,果然是容不得算计呢。”   源赖光在桌案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闻言一挑眉,“晴明公果然知道酒吞会去,您是刻意算计着他将姬君带走的?”   “并非刻意算计,只是推测出他会在宴会上采取的行动,毕竟酒吞童子阁下的脾气,你我都知道。”大阴阳师露出一个含蓄的笑。   话音落地,源赖光嘴角一抽,伸手去拿酒杯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抬起头和大阴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旁边的贺茂保宪抬手扶额,表情一言难尽。   唯有不常和妖怪打交道的表藤太疑问道,“晴明公,那个鬼王怎么了?”   安倍晴明一拨蝙蝠扇,月光下的笑容仿佛别有深意。   “传闻说鬼王阁下生平只有三大喜好,好战、美酒,以及……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吞和茨木的性格有二设啦,和游戏里并不完全相同。这个酒吞和红叶没关系,但是……嗯,又不是只有红叶一种攻略途径的呀。 第181章 酒吞童子   在后世的传说中, 酒吞童子是一个有着英俊少年外表的妖怪,喜欢用优越的外貌勾引美貌少女,然后把她们骗回去当下酒菜。   但凡传闻经过时光冲刷, 流转的时间越久,就愈发会偏离本来的样子。   后世传说里的酒吞童子和真正的鬼王大人基本已经不是一个鬼, 但即便是这样了有一个信息居然还没说错——那就是酒吞童子的确喜欢美人。   这里的美人并不单单指美貌少女,而是所有能让人觉得美好的人类, 不分男女老少。毕竟鬼和人类都已经不是一个种族,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人类喜欢猫, 好看就是好看, 会因为对方是大猫小猫公猫母猫而区别对待吗?   人类不会区别对待猫, 于是鬼王大人当然也不会区别对待人。   安倍晴明提到盂兰盆节,贺茂保宪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是因为喜欢美人的酒吞童子有个习惯,每年的鬼节这位鬼王都会带着手下百鬼晃悠到平安京来过节,过节的方式是看美人。   此处美人特指平安京某知名不具安倍姓大阴阳师。   ——简直震撼阴阳两界。   被看的大阴阳师本人倒是安之若素, “酒吞阁下只是每年会找过来叙叙旧而已,师兄你的说法太夸张了。”   贺茂保宪“呵呵”一笑, “我有夸张吗?你之所以放心他把你家小孩带走不就是吃准了他这一点?”   毕竟泽田弥小萝莉的相貌放在猫咪当中简直是毛发蓬松相貌漂亮的仙女猫, 这种神仙猫咪放在眼前, 酒吞童子要是不当场抱走简直对不起他颜控的名声。   这种款式的鬼王表藤太表示真没见识过,“那一位作风真的如此……”   贺茂保宪一指对面默默喝酒的源赖光,“这小子刚出茅庐就敢去挑战鬼王,你以为他当时为什么没被茨木童子一爪子拍死?”   表藤太的视线迟疑地落在了源赖光的脸上。   有一句话叫做“城头看雪, 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清懒的月色从从房檐底下洒进来,将月辉中的黑发少年一张源氏特有的清俊贵公子的脸勾勒得愈发好看得不像话,再加上他本人锋锐逼人的气质,宛如刀匠大家精心打造的传世名刀,活脱脱一把天下五剑中的三日月宗近。   听到贺茂保宪的话时他喝酒的动作一顿,明显呛了一下,视线微妙地朝庭院的方向飘去。   表藤太:“……”   好的,他懂了……那位鬼王阁下到底什么破毛病?   这时旁边看戏许久的安倍晴明终于笑了,“藤太大人不要想岔了,其实酒吞阁下在意的并不是皮相。”   “不是皮相?”   “是,否则天皇宫内美人如云,却为何从不见他到宫中看上一眼?”   表藤太恍然,是啊,这天底下的美人最多的地方不就是天皇的后宫吗?   然后他又疑惑了,“所以这位鬼王阁下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安倍晴明浅淡一笑,没有说话,但是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那位鬼王,大抵是和他家的姬君一样是天生便拥有灵视的。所以他们看人的标准也大概相同,青睐的人类都不在于皮相,而在灵魂。   当然,鬼王大人喜欢什么样的人类并不是现在的重点,其他几人略略讨论了几句就任由这个话题过去了,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那只扯起平将门大旗要公然和朝廷作对的青猿身上,以及后来从青猿怀中飞出来,投影出奇怪画面的镜子。   “那只青猿,若我所料不错应该也是位熟人。”   “哦?”   “师兄还记得我几个月前与你提到的在竹生岛遇到的那只青色猿猴吗?”   几个月前的事尚不算远,贺茂保宪略一思考便回想了起来,“那只用雾瘴挡住月路想拦住辩才天和泣泽女神相会的猴子?”   那是发生在今年皐月的事。梅雨季刚刚结束,连日天空放晴,安倍晴明同博雅一道去拜访住在逢坂山的蝉丸法师。三人于琵琶湖上泛舟时,扁舟被风吹到湖岸,遇到一个来向他们求救的老者。   那老者便是泣泽女神托梦送来的使者。每逢圆月,月光洒满湖面会生成一条从竹生岛到湖岸的月之路,而居住于竹生岛上的辩才天上人便会经由这条月路来和泣泽女神相会。   两位神仙郎才女貌,偏偏有一只妖怪要跳出来反对,便是晴明几人如今谈到的那只青猿。   “据泣泽女神所说,那只青猿之前居住在都城附近的日吉,有了百岁之龄,获得法力后就开始作恶,被日吉之神赶出了都城。他流落到琵琶湖,对泣泽女神心生爱慕,于是便招来大雾遮住了月路想要阻止泣泽女神与辩才天上人的相会。”   与千年后神灵隐逸不同,平安京时代的神明是可以行于地上的,连天照大神都时有踪迹显露,是一个人与神共存的世界。   像安倍晴明这样遇到神明的求助,在后世之人看来是传奇话本中才会出现的故事,但在当时却并不算特别惊世骇俗。有了大阴阳师出手相助,那只青猿自然是被赶走了,只是临走前不甘地留下了自己还会回来报复的话。   “原来如此,所以这件事原本是冲着你来的啊晴明。”   “正是。”   表藤太听完两位大阴阳师的对话,略作思考后依旧有些疑惑道,“可是为何那只青猿会打着平将门的旗号来召集众妖呢?京城内近日发生的事跟它有关系吗?”   安倍晴明斟了一杯酒,“依在下所见这可以分为两件事来看。”   “两件?”   “是,藤太大人可以再回忆一下平安京近日来发生的事端。经基大人和贞盛大人被人下咒,小野好古大人遇到强盗,还有在这二十年间陆陆续续离世的忠平大人,忠文大人,橘远保大人……”   表藤太顺着这些名字一个个回忆过去,恍然道,“的确,平安京之内的事可不像是那只猴子做的。”   这些人全都是二十年前参与平叛的朝廷重臣,在这二十年内却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去世,仿佛背后有一张绵延了数十年的网伸出复仇的爪牙,将他们一一拖入黄泉。   二十年前,那只假借平将门之名的猴子还在日吉胡闹呢,也没有跟平安京内的阴阳师结仇,自然不可能参与到这里面来。   “所以他只是碰巧遇上?这只是一个巧合?”   “要说是巧合也未免牵强,”大阴阳师端起酒杯,略作回忆道,“在下倒是认为,应该与那面镜子有关。”   “镜子?”   提到这个话题,正漫不经心就着庭院外夜色喝酒的源赖光端至唇边的酒盏一顿,也飘过来一个目光。青猿已经□□掉,他对一只死猴子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倒是那面化光飞走的镜子播放出的画面明显和他和泽田弥有关,重新拉回了他的注意。   安倍晴明微微颔首,“是,如果没料错,那面镜子的全名叫做‘云外镜’。它遵循天命而动,只出现在有缘人身边,据说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它可以照见未来。”   源赖光眉心微微一簇,“‘云外镜’我的确听说过,但是它可以照见未来这件事我却闻所未闻。”   “因为迄今为止通过它看到过未来的人在下也只知道一个,而那人几乎从未对外提及,因此也没有相关传说流传。”   贺茂保宪疑惑地朝自己师弟看过来,“是谁?”   大阴阳师平静笑道,“就是我们刚刚还在谈论的那位。”   在座众人闻言齐齐一怔。   “酒吞童子?”   “那位鬼王?”   “正是。”   天空中的云层渐渐散开,月光缓缓移动从廊下的草丛爬上走廊,照亮了大阴阳师身侧一片雪白的衣角。安倍晴明的声音像一阵清雅的风,被夜岚送入云间。   “诸位应该还记得吧,那位鬼王阁下还是人类的时候,是伊吹山的神子……”   .   大江山深处。   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稀薄的晨曦如清雾般从屋檐下漫进来。   赤色发色的大妖倚在栏杆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散漫的视线投向楼外,思绪却不知飘往了何处。   好一会儿,他身侧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毛毯下钻出来。   “醒了?”   还处在“起床呆”状态中的银发小女孩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寻声抬头看去,视野中迷迷糊糊倒映出栏杆前的酒吞童子的身影。   鬼王阁下正手肘松松垮垮搭着栏杆,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执着一枚朱色酒盏。他英俊的眉目在天光下极为鲜明,眉宇间垂下的碎发赤红如燃烧的火焰。只要看到他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从古至今总有那么多人被妖怪迷惑,实在是这样的色彩太过浓烈,相比之下世上大部分人类都显得寡淡无味了。   小萝莉被鬼王大人的美色小小冲击了一下,终于真正清醒了。她抬头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和酒吞童子正身处于某栋高楼的最顶层。透过酒吞身后的栏杆可以看到底下成片的亭台楼阁,与穿梭其间的各种各样的妖怪。   她茫然问,“这是哪儿?”   “蜃气楼。”   酒案旁的大龙虾被点名,紧张地挪动了一下前面的螯足,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鬼王大人忽然发现它长势肥美,拿去当下酒菜。   泽田弥望着楼外回忆了片刻,恍然大悟。   晴明的确给她科普过,蜃气楼这种妖怪拥有把幻想变成现实的能力。有它在的地方随时可以平地起高楼,将主人记忆中的场景搬到现实来。之前那只青猿召开宴会,会场中精美的宫宇就是用这种方法造出来的。   小萝莉走到栏杆前往外看去,这里已经在大江山的山脉深处,目之所及尽是连绵无尽的群山,而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座高山上,她看到一抹若隐若现的朱红掩在苍翠的林木下,探出林叶的半边檐角看起来有些眼熟。   “酒吞,”她拉了拉身后大妖怪的衣角,“那边是什么?”   喝完酒后坐在原地闭目养神的鬼王懒散掀起一只眼皮朝那个方向看去,深蓝色的眼瞳中划过一抹疏淡。   “那是伊吹神社。” 第182章 画像   很久以前, 伊吹山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神社,主祭大明神是伊吹山的山神。酒吞童子还是人类的时候,便是那座神社的神子。   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件事了,鬼王凶名显赫阴阳两道, 没人能够想象他还是神子时是什么样子, 或许酒吞童子自己都忘了。   人世如樊笼,但凡曾经为人的大妖似乎都曾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 青行灯因为喜爱怪谈被村人当成妖怪死于火中, 不知火曾为锦衣玉食的歌姬却如金丝雀般被困在笼里,就连如今狂傲洒脱的大妖怪茨木在年少时也有过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岁月。   但酒吞童子与他们都不同,他一出生就是受世人崇敬的神子,从来不知道“艰难困苦”几字该怎么写。到底为何他会从神子变为鬼王, 至今没人能够想明白。   如今还残存于世的伊吹山的信徒回忆当年也只记得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神子殿下忽然就堕落成妖, 大笑着扬长而去。他虽然没有攻击在场的任何人,但信徒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跪拜的神明堕落,震惊又崩溃,伊吹山的神社就此没落。   似乎历史上大事件发生总是伴随着一些预兆, 天狗食月、荧惑守心、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前的三劫局……但伊吹山的神子堕落那天风和日丽, 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就好像那只任性的大妖怪在晨起时看着洒在门前的阳光,忽然觉得是时候了,便毫不犹豫起身踏入鬼道,也不管此后局面会如何天翻地覆。   时间流转, 伊吹山曾经香火鼎盛的神社如今早已无人问津,泽田弥看到远处山林间飞出的一抹鸟居的朱檐只是蜃气楼制造出来的幻象。   她忽然有些好奇。   蜃气楼的幻象与主人的潜意识有关联,她能够在这里看到伊吹山的神社,说明当年的记忆在这位鬼王的心中依然占据一席之地。他似乎懒得提起,但也并不屑于去刻意掩盖。   她回头看了一眼,赤色发色的鬼王闭目靠在栏杆上,一手支着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片不知何处而来的花瓣被风送进来,轻飘飘似乎要落在他的额角,只是没等靠近就在半空中瞬间枯萎,化为灰黑的残渣被妖气荡开。   整个过程中酒吞童子似乎毫无所觉,就在泽田弥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大妖怪懒洋洋开了口。   “在看什么?”   “……”   小萝莉乖乖回答,然而答非所问,“在想镜子。”   “嗯?”   “昨天晚上那面镜子,酒吞以前见过吗?”   酒吞童子终于抬起一只眼皮,懒散看向她,“安倍晴明没跟你说过?”   泽田弥摇摇头。   晴明也不是什么都会跟她说的呀。   啊,不对,应该说只要她问了,晴明都会说。但是大阴阳师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也不会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拿出来讲,有时候话题没有转到那里去,她当然也就不知道了。   她看到酒吞童子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成为鬼之后皮肤就苍白得过分,然而半点不显病态,气场强大得让见了他的人想当场跪下,能够耐着性子和她说这么多话都让人感觉是种奇迹。   她看不出这会儿的酒吞童子到底心情好还是不好,那俊逸鲜明的眉目在天光下透出点隐约的疏淡来。   “的确见过,在我还在伊吹山的时候。”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小萝莉就该继续问一句他看到了什么,然而后面的话题没能正常进行下去,因为鬼王话音刚落,楼阁外就远远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大喝。   “酒、吞、童、子!”   泽田弥下意识抬头,只见到一道黑色的妖火横亘过天空,朝着阁楼疾驰而来。暴烈的火焰将天幕烧出了一道长长的灼痕,仿佛流星坠落的光尾,落地的瞬间,蓬勃的妖力席卷着火焰如潮水般倒灌进来。   黑焰中出现的白发大妖一脚踩上了楼前的栏杆,背后的长发和衣摆被高空的风掀得猎猎飞扬。盯着楼里的人,茨木童子笑得满目狰狞。   “来打一架吧,酒、吞、童、子!”   赤发鬼王脸侧的一缕发丝被气流带起,又轻飘飘落下。他一手托着下颚,墨色的眼睫终于稍稍抬了一下,“你和源赖光还没打够?”   “你还好意思说?!他妈的源赖光打个架带了一打阴阳师!他怎么不再出息一点把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也带上?”   “那你可能会死。”   “……”   “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源赖光加上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   “……酒吞。”茨木童子握紧了爪子,浓缩的妖气在指间发出“噼啪”一声爆鸣,他看着自家挚友笑得异常“和蔼”,“你别说话了,我们还是打架吧。”   赤发鬼王唇角微挑,轻声笑了。他拿起身侧的酒葫芦朝对面扔过去。茨木毫不客气地接过,拔开瓶塞,仰头就灌了起来。   一壶酒灌完,他的火气终于被浇灭了不少,这才有余力注意到阁楼里除了自己和酒吞童子以外的其他生物。   其他生物正坐在他挚友身边身边,茫然地歪了歪头,银色的长发从肩畔垂下,流瀑般落了酒吞满膝。   茨木:“嗯?这不是安倍晴明家的崽吗,你还真把她抢回来了?”   酒吞童子伸过手,苍白的指尖挑起膝上一缕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懒洋洋说,“是啊,一路上不高兴到现在。”   茨木童子看向这只人类幼崽的目光顿时欣赏了起来。   在鬼王的车上还敢闹脾气,一看就很有前途嘛。   很有前途的泽田弥小萝莉像是被他的到来提醒,小手摸了摸肚子,有些懵地说,“我饿了……”   茨木:“?”   茨木:“??”   茨木:“等等,你饿了你看我干什么?!”   银发小萝莉不说话,只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继续看着他。   茨木:“……”   大妖怪蹲在栏杆上和她玩了五分钟大眼瞪小眼的游戏,终于被打败一般撇过头,烦躁地一挠头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去找姑获鸟问问有什么你能吃的。”   说罢他就直接从高楼上跳了下去,白色的长发划过朱红木栏,烈火般的妖气眨眼远去汇入了底下的众妖中。   泽田弥随即听到一声低笑,她回过头,鬼王阁下捏着那缕银发在指间绕了几圈,一手支额,饶有兴致地朝她看过来。   “你还真知道该找谁撒娇啊,还是说晴明连这个也跟你说过了?”   说过什么?   超~凶恶的茨木童子大人实际上超~不会应付幼崽这件事?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乖巧地表示我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   平安京。   安倍晴明提到了酒吞童子在伊吹山当神子时便见到过云外镜,在镜中看到过自己的未来,便不再继续往下讲,其他人也心知肚明地没有追问。   整个阴阳道除了安倍晴明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无论是因为酒吞童子懒得提还是不想说,大家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打探鬼王的往事。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大阴阳师似的长了一张全伤害豁免的脸,能不招惹鬼王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表藤太重新将话题拐回正事,“所以那只青猿是在云外镜中看到平将门被复活的未来,认为有机可乘,才假借他的名义召集众妖,想要打到京城来?”   这个操作严格来说有些作死,毕竟如果平将门真的复活了,他怎么可能不追究敢冒充自己的人。但那只猴子之前连身为神明的辩才天上人都惹了,似乎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若是之前,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它。但是京城如今怪事频出,关注此事者都已有所猜测,这个时候它站出来说自己是将门大人,恐怕大部分妖怪都会以为是真的吧。”   表藤太微微颔首,随即又有些疑惑道,“可是我在鬼宴上见到的将门大人的确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那只青猿按理说从未去过关东,为何会知道将门大人的相貌?”   “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人来为我们解答了。”   安倍晴明轻轻笑了笑,重新拿起桌上酒杯。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自长长走廊上行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身着浅色唐衣的式神从黑暗中走出,俯身一礼。   “晴明大人,门口有一女子敲门,说是前来向源赖光大人道谢。”   源赖光诧异挑眉,“向我?”   大阴阳师微微颔首,“请她进来吧。”   “是。”   式神安静地应声退去,众人将视线转向源赖光,神色中或多或少都带出了一丝揶揄的味道。   毕竟源氏的名声……大家都懂的。   源赖光摸了摸鼻尖,默默地扭头看天,低声嘟哝,“找错人了吧,我最近明明很安分啊。”   然而大家并不相信他,源氏的“安分”和普通人的“安分”是一个概念吗?   只不过,等式神真的把那位敲门的女子领来后,众人眼中的揶揄便纷纷消失了。   虽说那位女子一袭白衣,弱柳扶风,的确长了张能够和源氏的公子发生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的脸,然而这事却绝不会发生在源赖光身上——因为她是鬼。   她低垂着眼来到廊下便盈盈下拜,腰身纤细得宛如一枝风中的垂柳,“大人代兵讨伐大江山杀死了那只青猿,我的大仇才能得报,请受我一拜。”   “啊?”源赖光一开始没认出她是谁,闻言迟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终于恍然,“你是那个给假的将门斟酒的侍女?”   “是。”女子自述道,“我从陆奥国追着佑庆大人前来京城,原本是想来找寻晴明大人。但在经过丹波国时被那只青猿抓住,佑庆大人也死在了它手中,我受到它的法术制约无法亲手为佑庆大人报仇,日日处于痛苦悔恨之中。如今青猿已经被杀死,我心愿已了,向您道谢后就能够彻底安眠了。”   听她的语气,这位女鬼背后显然也是有一段漫长的故事。众人惊讶片刻后礼貌地没有继续探寻,安倍晴明率先问道,“这位夫人,能够请你稍留片刻吗?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向你询问。”   “您请问吧。赖光大人帮我报了大仇,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隐瞒。”   “那么,您知道那只青猿为什么要抓住你,还特意将你留在身边吗?”   那女子闻言顿了顿,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色,“因为我生前曾是将门大人身边的侍女,将门大人兵败后才和同伴一起逃到陆奥国,那只青猿将我留下就是为了让我帮助他更好地假扮将门大人。”   表藤太恍然,“所以那个假将门大人之所以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就是你告诉他的?”   “是,我保留了一卷将门大人和君夫人的画像,在陪伴我变成鬼的那段日子,画像也慢慢生出了一点灵性,可以投影出将门大人和君夫人的幻影以解我的思念之情。”   说着女子从袖笼中抽出一卷汉画,白皙纤细的手轻柔握住卷轴两端缓缓打开。   晨曦中那两个水墨描绘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画像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一对形貌出色的男女从镜子中浮现出来,其中身着黑色狩衣的男性果然就是平将门。   源赖光靠在廊柱上,视线漫不经心地从那副画上扫过,路过平将门身边的女子时忽的一顿。   “你刚刚说这上面是平将门和谁?”   “是君夫人,将门大人的正妻。”   注意到他的声音好像忽然严肃了几分,表藤太疑惑回头道,“源家的小子,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源赖光的视线缓缓逡巡在那女子的脸上,“藤太大人,你还记得今夜我与姬君遇到你的那个鬼市吗?在你之前,我们还遇到了一个女子……”   虽然那人带上了市女笠,但她在为姬君摘花时,一阵路过的风掀起薄纱露出了她的脸。源赖光当时远远扫了一眼,那女子的相貌和画像上那位君夫人相似得惊人。 第183章 偶遇   大江山, 开宴的会堂。   泽田弥看着童子, 茨木童子看着泽田弥。   锅底下的薪材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被煮热的水汽在一人一妖之间弥漫。   气氛十分沉默。   白发大妖肩上扛着把刀很不耐烦, “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前面啊!”   “……”   泽田弥默默地将视线挪到面前的空地, 一个临时搭的木头架子,上面吊了两根绳子, 底下两头野猪被用四脚朝天的屈辱姿势捆在半空晃晃悠悠。她的目光刚一挪过去就对上两双黑溜溜的眼睛,里面饱含泪水。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猪。   四目相对无言,她给了对方一个“为什么又是你”的眼神,野猪眼眶中打滚的泪水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两只野猪正是泽田弥小萝莉刚到平安京那天晚上在郊外遇到的那对野猪精, 因为在源赖光那里饱受惊吓,两头野猪跑去了平将门的宴会准备混点好吃的宽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没想到宴会场上一波三折, 野猪们躲开了最开始的混战,逃过了人类阴阳师的追杀, 最终却没能躲过出来打猎的茨木的魔爪,被拎着后蹄全逮了回来。   现在这只白发大妖怪还在不耐烦地催促,语气充满了现点现杀的气息,“快点说要吃哪个?还是全烤了算了?”   旁边一只姑获鸟正在努力劝他,只是劝说的内容怎么听怎么对猪不友好。   “茨木童子大人, 姬君年纪还小,在她面前动手太血腥了,还是先把她哄出去再杀。”   “哈?安倍晴明家的小鬼还怕这个?”   茨木童子十分不满, 然而一回头看到银发小萝莉小小一只团在地上仰头看他,大妖怪声音一哽,片刻之后虚张声势地摆了摆手,“行吧行吧,赶紧把她拎出去。”   “等等!”   眼见着自己再不出声就真的变成烤全猪了,野猪精终于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自己唯一的用途,“大人不要杀我,我可以变成黑牛的!”   “哈?”茨木童子挥刀的动作一停,纳闷道,“怎么,你变成牛会好吃一些吗?”   “……”野猪泪流满面,“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忙拉车,请不要吃我。”   茨木童子闻言嫌弃,“谁要你拉车啊,又不是胧车不够用。”   话音跟着他手里的刀一起落下来,干脆利落,一看就很有大妖怪风范。   就在野猪满心绝望以为自己躲过了初一没能躲过十五,今天注定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姑获鸟忽然出手拦了拦。   “等等。”   “?”   “我想起来了,平安京贵族家的姬君出门的确是要乘坐牛车的,”曾经在人类社会中混迹过的姑获鸟终于被野猪的话提醒,“是该给这孩子备一辆才是。”   茨木童子低头去看泽田弥,小萝莉睁着大眼睛仰头看回去。   白发大妖改嫌弃她,“你怎么这么难养?”   泽田弥:“???”   是我求着你养的咩?明明是你们把我抢过来的?   “行吧,那留一头就够了吧。”   茨木童子重新看向挂在半空的肥美野猪,想吃肉之心蠢蠢欲动。   然而姑获鸟十分坚持,“不,两头牛比较气派。”   “人类怎么这么麻烦!”   大妖怪茨木童子回想起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绝对没有这小丫头这么娇气,出门还坐牛车?有牛不吃留着干嘛?   但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能够养,姑获鸟护崽之心爆棚,当仁不让地和茨木怼了起来。一番争执过后,大妖怪难得被她滔天的气场逼得退了一步,最终妥协。   “好吧好吧,不吃这两头猪,那这小东西吃什么?”   为了不让大江山其他的无辜妖怪受到茨木童子的迫害,泽田弥在姑获鸟开口之前就默默举手站了出来,“酒吞在车上给我的点心就可以啦。”   “嗯?”   茨木一副“我怎么不知道酒吞车上还有点心”的纳闷模样扭头看向姑获鸟。   负责照顾鬼王起居的姑获鸟回忆片刻,恍然大悟,“是在路过丹波国的庆典的时候,雪女看到路边摊子上的点心样式好看顺手买的,她那里还有,我这就去拿过来。”   说完她就来去如风般从会堂飞了出去,泽田弥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茨木,发现大妖怪居然也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咳咳……”   对上小萝莉清澈的大眼睛,白发大妖干咳两声,指着姑获鸟的方向强调一般说道,“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她,知道吗?”   潜台词“别来烦老子”之意几乎挂在了脸上。   泽田弥乖乖点头。   大妖怪终于满意,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目光,大步离开了。   .   两头野猪被放下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变成黑牛跟在了泽田弥身边,姑获鸟回来时不仅带回了点心还不知从哪儿弄了辆华丽精美的槟榔毛车,就地将两头黑牛栓了上去。   既然车都备好了,似乎也该意思意思出门转转?   这时候酒吞童子还在最高的那座楼阁上不知道是又开始喝酒还是去睡觉了,另一个大妖怪茨木交代完事情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没人限制泽田弥的行动,她像只被散养的猫咪,吃饱喝足之后就有点想出门遛弯了。   酒吞童子选择的这片地盘在大江山深处,高高低低的屋宇遍布在山林之间,山路崎岖十分不好走。这个时候就可以见到拉车的牛是妖怪的好处了,原本应该在山道上步履维艰的牛车被两只野猪精小心控制得仿佛行在现代社会平坦的水泥道上,坐在车里的小萝莉没感觉到一点颠簸,好奇地拉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这才发现牛车根本就没走地上的路,而是自带磁悬浮系统一般低低地在半空中飞。   牛车飞过重峦叠嶂,在酒吞的地盘里转了一圈,泽田弥顺带见识了鬼王手下各种各样的妖怪们。   酒吞童子不愧是历史上数得上号的大妖,聚集在他麾下的妖怪们数量和种类一致地多,俨然一本平安时代妖怪百科大全。   一片浓厚得仿佛要将天地遮蔽的妖气中,某个不太融入群众的人类气息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咦?”疑惑地看向那个方向,小萝莉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又认真感觉了一下,发现没有弄错,的确是人类。   可是酒吞的地盘上怎么会有人类?或者说怎么会有还没有被妖怪吃掉的人类?   她想了想,对前面正“哼哧哼哧”拉车的黑牛说,“去那边看看。”   .   天边起了一声阴雷,厚厚的云层从东方天际漫过来,空气中带上了潮湿的气味。   牛车在一间简陋的屋子前落地时,山林中恰好吹来了一阵风,将车帘吹开。   泽田弥走下车,伸手接了一滴飘落的雨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似乎是要下雨了。   牛车落地的动静不算小,声音透过打开的房门传到了茅屋里,很快门口就走出来一个人。   这一次她没带市女笠,但小萝莉认人也不靠外表,刚一抬头看过去就意识到这人她曾经见过的。   “咦,是你?”   “您是……市集上那位姬君?”   那人显然比她还要意外,一张秀美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时天空中再次响起一声闷雷,雨点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打在不远处的林木上哗啦作响。   意识到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女子适时让开身道,“姬君请先进来吧。”   两头黑牛抖了抖身体变回野猪精,蹲在了房檐下一副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的样子,泽田弥于是自己跟着这位女子进了屋。   这个屋子的结构十分简单,进门就是个空荡荡的大房间,算是客厅。里面的陈设也非常简陋单调,像是山里哪个猎户随意搭建的茅屋,和中心那些华美的屋宇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要不是知道大妖怪们不会这么无聊,这个场景简直像女子身为唯一的人类被排挤了一样。   “是我自己选择这里的。”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疑惑,女子一边从旁边的木柜上翻出几个陶杯一边温声解释,“这里是最边缘的地方,距离妖怪大人们也比较远。”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她并不习惯和妖怪们混在一起,但是回想起在市集上遇到时她身后跟着的一队煞气冲天的妖物,似乎又有些前后矛盾。   “没有茶叶,这是我上午出门采的草药,泡茶喝有安静凝神的功效,姬君要喝一点吗?”   泽田弥坐在案桌前乖乖点头,看着她将几片看着眼熟的叶子放进茶杯里,又端来刚刚烧开的热水徐徐冲入杯中。   小萝莉一边看她泡茶,一边和她聊着天。   “你也是昨天被酒吞带回来的吗?”   “是,昨日的鬼宴我也在席。将门大人被人假冒,后面场面乱起来了,我就被鬼王大人的手下带走了……我也不知道鬼王大人为什么要抓我,在此之前我从未与那位大人打过交道。”   女子放下水壶,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屋内光线黯淡却依不能埋没她的好颜色,那张秀雅美丽的脸虽然略显苍白,但在她浑然天成的忧郁气质装点下,有种病态却足够吸引人的美。她微微一簇眉时,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都要为之心动,恨不能抚平她眉间的愁色。   所以酒吞把她带回来该不是因为颜控的毛病犯了吧?   泽田弥一手托腮看着对面好看的小姐姐认真思考。   按照晴明告诉过她的,对于好看的人,鬼王阁下都会多一分宽容。他喜欢美人就如同喜欢一枝漂亮的花,把人折回来摆在花瓶中看两天,看厌了就会送回去。所以只要安分一点,美人们在酒吞童子这里还真没多大危险。   她想了想,安慰这个美人姐姐,“不要担心,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女子将茶杯放到她面前,闻言一怔,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后眉眼间郁色未减,“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早点回去啊……”   唔,也是,也不是所有家长都能有晴明那样的骚操作,主动把家中孩子往鬼王那里送的。   晴明对她的颜值可真是有信心呢。   小萝莉深沉地叹了口气,只好假装自己家的大人是个正常人,“是呀,在外面久了家里人会担心吧。”   “家里人吗……”   “嗯?”   不知为何女子的情绪反而愈发低落了几分,泽田弥疑惑地看过去,茶水中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神情,她低低垂下眼,语气中有种不可言说的迷茫。   “如今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将维时大人当做家人了……”   “维时大人?”   “那是……我心慕之人。”   哦,小萝莉恍然点头。虽然她自己没有心慕之人,但是也可以理解啦。随即她疑惑道,“为什么不行呢?”   女子捧着茶杯沉默了。   近日保护她同样也是监视她的妖怪们都不在身边,她身处大江山深处,远离了京城那个黑暗和阴谋构建的旋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而平将门之名已经被那只青猿道破,引起了平安京的阴阳师们的警觉,他们的计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前路渺茫,她因为鬼王的任性被隔离在旋涡之外束手无策,然而面对这糟得不能再糟的局面,她却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像是心底尘封已久的那间屋子裂开了一条缝隙,轻飘飘吹了一丝风进来。   她坐在原地安静许久,忽然轻声开口,“因为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不可饶恕?”   “我伤害了维时大人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她在被抓到这里,意识到计划有可能进行不下去时,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是庆幸的。   如果计划不用继续的话,至少维时大人他就不必面对那样残酷的局面了吧…… 第184章 如月   平维时敲响安倍晴明家宅院大门的时候天空中恰好响起一声闷雷, 乌云堆积, 似有大雨将至。   他怀中抱着个用布盖住的花盆焦急地站在门前,只觉心情正如此刻的天幕般遍布阴霾, 不见前路。   晴明家的式神很快就前来打开了门。   “是维时大人啊, ”身着浅色唐衣的美丽女子欠身一礼,神色却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晴明大人、保宪大人和藤太大人三位已经在堂内等候了。”   “保宪大人和藤太大人也在吗?”   平维时稍有踟蹰, 但思及自己身负要事,还是一咬牙,“请带路吧。”   “请往这边来。”   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晴明院子中的桂树开始结出金灿灿的桂子, 清甜的香气飘满庭院。人走在院子中就仿佛被这香气包裹,有种秋风送爽的安宁和惬意。若是平安京的公卿们在此,必定是要吟诵和歌一首聊表心意的。   平维时往日里也是位风雅的世家公子, 如今却没有了这个游玩赏乐的心思, 他跟在式神身后匆匆穿过庭院, 走到晴明宅邸的会客厅, 一进门, 果然已经有三个人在屋内等候了。   “维时大人,你来了。”   宅邸的主人安倍晴明率先招呼。   在座的人都是殿上常见面孔,在各个场合都已互相打过照面。省去不必要的介绍和寒暄,平维时一落座就将自己手中的花盆放在身前,言简意赅地介绍情况。   “晴明大人, 您之前给了我的一颗种子让我放在家父房间下,当时您说过若那颗种子破土发芽,便会有不好之事发生。”   他的父亲便是身患面疮的平贞盛。晴明受贺茂保宪所托曾前往平氏府邸为平贞盛治疗面疮,却被他借词推脱了。实际上平贞盛私底下找了芦屋道满来作法,然而道满为他治疗一段时间后便说自己的法子不管用了让他去找安倍晴明,于是平维时只好亲自又将晴明请回了府上。   只是平贞盛面疮上的咒术极为棘手,按照大阴阳师所说,既然道满都无能为力,他实质上也做不了什么。在去往平贞盛府上看过后,他也没能当场就解开平贞盛身中的咒术,只是留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并些许告诫就离开了。   这是鬼宴之前发生的事,距离今日也不到十天。   “可如今那颗种子……”   平维时面色为难地揭开花盆上的布,一股黑雾紧接着就从下面钻出来,它宛如一层凝成实质的薄纱,薄纱中央罩着一株黑色的植物。叶片漆黑,叶脉却透着血红,一眼看去就给人以不祥之感,比起阳世的生物更像是在黄泉边沿生长出来的。   “不过几日它已经长得如此茂盛,”平维时不自觉地离那盆异草远了些,心有余悸道,“这到底是什么?”   众人集体端详着那盆在黑雾中舞动的异草,表藤太面露警觉,贺茂保宪的神情也倏然凝重了几分。   “晴明,这难道是……”   “不错,”安倍晴明肯定了师兄未出口的话,他招了招手,异草伸出长长的叶片往地上一撑活泼地连草带盆滑到他面前,比起植物更像是有自我意识的动物。   “诸位还记得去年黑雾山那场大火吗?这是当时残存下来的莹草。”   “这是莹草?”表藤太讶然,这种小妖怪在城外十分常见,他经常出城自然也是熟悉的。认真观察片刻后,他意外地点了点头,“虽然颜色和细节有些差异,但似乎的确是莹草没错。晴明,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那群莹草都被污染了,虽然最后得救,但全都产生了变异。”   大阴阳师握着蝙蝠扇在花盆边缘敲了敲,“如今这些变异的莹草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性情也比正常情况下凶悍不少,食物也发生了改变,不再单纯需要阳光和水露,而是以秽气为食,其中对某一种特定气息格外敏感。”   “您指的是?”   “当初在黑雾山让它们发生变异的那些黑色秽气。”   安倍晴明收回蝙蝠扇,抬头看了一眼贺茂保宪,“我和师兄初步推测,那很有可能是八岐大蛇的气息。”   “!”   平维时猛地一怔,随即他联想起晴明让自己将这颗种子种在父亲的房间下,而几天时间它就破土发芽长势旺盛,这显然意味着……   “家父怎么会和八岐大蛇扯上关系?!”   八岐大蛇是神话时代的邪神,起初在出云国肆虐,每年都要吃一个女孩作为献祭,若不是三贵子之一的素盏鸣尊路过将其斩杀,没人能够奈何得了它,如今三神器之一的天丛云剑就是从八岐大蛇的尾部发现的。   比起后来的什么土蜘蛛,虾夷部族,天津神国津神之间的对立,八岐大蛇可以说说最古老的年代里所有人类的敌人。   “只是沾染了些许气息,并不能肯定与八岐大蛇有关。”   大阴阳师宽慰着惊骇欲绝的平维时道,“贞盛大人近日以来有什么异常之举吗?”   平维时在原地呆坐片刻,表情挣扎起来。   半晌,似乎认为此事的确严重,他咬了咬牙,“晴明大人,您上次问的‘儿干’之事……”   安倍晴明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目光清淡得如同天际的薄云,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即将说什么。   平维时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家父……的确用了‘儿干’。”   如果泽田弥小萝莉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说辞颇为熟悉。在后世的《今昔物语集》中有一篇<丹波守平贞盛取儿肝语>,里面就提到了平安京时期的武将平贞盛患上恶疮,于是取母胎中还未诞生的婴儿做药的故事。   后世人看到这里大多会付之一笑,以为是传说牵强附会,故意夸大其词来营造故事的戏剧感,没人料想到现实能比故事更为荒诞可怖。   “自与平将门一战之后,家父被他的刀在额角留下一道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最终发展成恶疮,遍布了半张脸。家父遍寻名医,当时有一位名为祥仙的医师找上门,自称可以治疗家父脸上的伤……就是晴明大人您上次过府时陪在家父身边的那位。”   安倍晴明几日前被请到平贞盛府邸时的确在平贞盛身边看到了一位医师,对方的长相普通,丝毫不引人注意。   “‘儿肝’之法便是他提出来的?”   “……是。”   表藤太震惊道,“所以京中遇袭的那些怀孕夫人不是遇到妖怪,这些案子是贞盛犯下的?!”   “……是。”   最开始祥仙给平贞盛用的还是普通药膏,但没过多久就不起作用了,在平贞盛逼问之下,他终于吐露了用儿肝做药之法。   彼时平维时的妻子已经怀孕八月,平贞盛得此药方之后立刻就唤来儿子让他为妻子准备葬礼,因为他准备剖开儿媳的腹部取未出世的孙儿肝脏当药引。   “家父认为找外面的女人会被发现,于是就在自己家人中下手。”平维时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紧,像是强行克制着什么一样,他的声线紧绷中带了一丝颤抖,“大概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成鬼的吧……”   房间中众人沉默不语,气氛凝重又复杂。   平贞盛是平安朝著名武将,攻伐叛逆平将门的主力之一,在后世也可以毫无疑问地被称一声英雄的人。   这里有一桩旧闻,平氏早年内乱,平良兼在将门父亲过世之后想侵吞其父的财产,以此纠纷为起点演变成了平氏一门的内部战争,其中平国香、源隆、源繁、源夫四人都败亡在了平将门手下。   平国香是平贞盛的父亲,也就是说平将门与平贞盛有杀父之仇。   这时候平将门还并未有反意,但时任常陆国国司因畏惧他而向朝廷诬告其谋反。平将门于是进京,当时是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审问此案,他听完平将门的自述后转而向平贞盛询问看法。   当时平贞盛毫不犹豫地说,“这是一族的私斗,平将门并未谋反。”   虽然这是向杀父仇人报仇的好时机,但他并未将两件事情混在一起,而是选择说出了实情。   平贞盛年轻时也是如此光明磊落的人,正因为他的证词,平将门才最终洗清了嫌疑,得以安全返回。   直到后来平将门真的谋反,平贞盛主动请命率领朝廷兵马前去平叛,最终与表藤太联手斩下平将门的头颅报了父仇,整个过程也是堂堂正正,没有让自己的行为沾上一丝阴谋诡计的影子。   “我儿时一直以父亲为傲,从未想过他会有一天变成食人的恶鬼。”   平维时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紧握着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幽幽的光,“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出来了,晴明大人,在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打算这样做的那一刻,为了阻止他,我其实是有弑父的打算的。”   房间内一片沉默,表藤太看着他跪坐在原地背脊笔直的身影,长叹了口气。   世间悲凉之事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而平贞盛的末路来得比大部分人都崎岖黑暗。时光无情,将当年坦荡磊落的英雄磨皮去骨,削成了一张面目全非的恶鬼相。   安倍晴明一声轻叹,“贞盛大人的恶疮不仅生在脸上,更生在心中了。”   平维时惨淡一笑,说不出话来。   .   “那么之后呢,当时应该是有人阻止你了?”   气氛沉寂片刻后,大阴阳师重新开口将话题拉回主线。   平维时抹了一把脸,努力提起几分精神,“是,祥仙当时来我家中时身边带了一位将近十岁的少女,名为如月,就在我准备犯下弑父之罪时,她无意中阻止了我。”   贺茂保宪听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安倍晴明。大阴阳师垂着眼,面上看不出分毫,只是看似无意识般重复了一遍,“将近十岁……”   平维时没有注意,还在继续叙述当时的场景。   彼时平贞盛似乎已经有所察觉,目光森冷地盯住儿子,并命人请来了儿媳。只是将人请来后,祥仙亲自检查了一番,告诉平贞盛她腹中的是女婴,做药引需要用男婴。   平维时的妻子逃过一劫,他也暗自松了口气,按捺下冲动准备慢慢规劝父亲。然而没有想到平贞盛脸上的疮却开始转好了,随后他就接到了父亲的命令让他杀掉祥仙二人,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父亲到底还是用了儿肝。   “是我的过错,”平维时苦涩地说道,“明知父亲已经做了此等不可饶恕之事,但我已经失去了杀死他的勇气……”   他的声音痛苦而自责,其他人却也无法因此责备他。最终也只有表藤太长叹一声,“……此乃人之常情。”   平维时惨淡笑了笑,没有附和也没有辩解,继续道,“虽然我没办法杀死父亲,但也绝无可能听他的话去杀掉无辜的医师二人,所以我找到了他们后提醒他们赶紧离京。只是祥仙听完我的话仿佛并不惊讶,并且主动去找了家父。”   “自此他们就留在了府上?”   “是,因为祥仙说家父的面疮只是暂时治好,之后或许还有再犯之时,所以他还有用。而他也甘愿自此留在我家里成为父亲的专属医师,这样也不必担心他会将家父食用儿肝的消息泄露出去,父亲同意了。”   安倍晴明略作思考,“这个祥仙不是普通人。”   平维时闻言有些疑惑,他显然还没有怀疑到这个医师身上,“为何如此说?”   晴明看着面前的青年,方才他提到阻止他的那名名唤如月的少女时神色都柔和了几分,显然是对她有情意的,然而……   “平将门死后留有一名孤女,如今尚存于世。”大阴阳师拿起桌上的画轴,递了过去,“你见过平将门的君夫人的画像吗?”   平维时蓦地生出不祥的预感,他有些迟疑地接过卷轴,徐徐拉开。   随着画轴的上移,一对相貌优越的男女出现在视野中。那女子的脸端丽秀雅,若年岁再大一点,眉眼间再添上几分忧郁……   画卷从他手中掉了下去,“啪”地落到地上滚了几滚,折起的卷轴将那张熟悉的面孔遮了一半,只留下红润的唇冲着他微微而笑。   平维时面色一白到底,“……如月?” 第185章 目的   一声雷鸣之后, 外头闷着的那场大雨到底是倾盆落下了。   泽田弥从窗子的方向收回目光, 看向面前说着说着就停下来的人。   她捧着一杯清茶,视线怔怔地落在桌面上,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里。直到外头的雷声将她惊醒,女子下意识抬起头, 眼瞳还是雾蒙蒙的,仿佛三魂七魄还落了一半在过去的时光中, 于是显得反应都有些迟钝。   “……下雨了啊。”   其实从泽田弥进门起外面就开始飘雨了, 但她好像现在才察觉。   “我记得儿时我最怕下雨时的雷声,每次听到那个声音就会以为天要塌下来了。所以一到打雷下雨我就会去缠着父亲陪我,只要父亲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直到后来, 她的天真的塌了。   一行清澈的泪水从女子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她却不知所觉一般,依然怔怔地看着窗外暴雨如瀑。   “我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回来……但如果想要找回父亲, 就必须伤害维时大人的亲人……”   对她而言, 至亲与至爱无论如何都要背叛一个, 而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泪水如断线的珠帘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落在她手中的茶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房间中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沉默的气氛不断蔓延。   直到一个低哑磁性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响起。   “哦?所以你果然是平将门的女儿。”   女子一怔。   泽田弥应声抬头,黯淡的光线中, 顶上的房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不等她回过神,对方身影一闪直接跳了下来,赤红的发丝如火焰撩过潮湿的空气。   “酒吞?”   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酒吞童子在泽田弥身旁坐下, 一副随意又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屋子的主人愣了愣,下意识站起身,“鬼王大人……”   然而鬼王大人没在乎她的反应,他一手支额,饶有兴致地问,“你们想复活平将门?打算怎么做?”   女子又愣了一下,随即便苦笑。   这原本应该是在暗地中进行的计划,忽然之间却好像谁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似乎再遮掩也没有意义。   “父亲他是不死之身。二十年前,表藤太用黄金丸砍下了他的头,将他的身体分开埋在了关八州。黄金丸切开的伤口二十年不能愈合,但如今二十年已经过去,只要将父亲的身体找回来,用秘法拼合,父亲就可以复活。”   这计划听起来简直简单粗暴,又仿佛却有可行性。   泽田弥想了想,茫然问,“这跟维时大人有什么关系?”   女子微微一顿,轻飘飘地说,“维时大人是平贞盛的儿子,而平贞盛是当初和表藤太一起杀死了父亲的人。”   “哦,杀父之仇吗?”   酒吞童子的语气带了两分兴味,泽田弥回头看,这大妖怪仿佛是来听故事的,就差没带上酒菜一起来。   女子没有在意,还在轻声继续,“当年表藤太砍下父亲的头颅后带到了京城在鸭川滩示众,我们原本想趁乱将父亲大人的头颅拿回来,没想到晚了一步被云居寺那个老和尚抢了先。”   “他把父亲的头颅带回去放入护摩坛内烧成了灰,想要就此彻底破坏父亲的复活。幸而我们的人趁他休息,将父亲的头颅烧尽后的余灰偷了一部分过来。”   “但父亲的头颅已经没有了,就算将其他部□□躯找回来也无济于事。所以,祥仙想了一个办法。”   屋子外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暴雨如注打得窗枢哗啦作响。女子的声音仿佛也饱浸了水汽,透出一股幽幽的冷意。   “既然父亲的头颅被烧掉了,那就只能将平贞盛的头颅借来一用了。”   .   平安京。   “就像您现在所见到的一样,十八年前和那位祥仙医师一起寄居在贵府上的少女便是平将门的遗孤泷姬。”   大阴阳师的话音落下,平维时脸上终于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模式古今中外都有且经久不衰,人旁观的时候可以为之感动,也可以唏嘘嗟叹,但谁也不会希望这种事真正落在自己身上,谁也不会希望在自己家中寄居多年的心爱的姑娘实际上是个对自己满怀恨意的复仇者。   “我居然没有发现……”   平维时低声喃喃,视线依然直愣愣盯着地上的画轴。他像是想要走过去把它打开再看一眼,又有些害怕一般踟蹰在原地。   房间中的人都没有打扰他。   表藤太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老了的原因,这几日想要叹的气格外多。他抬头去看对面两位阴阳师,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平维时身上,表情都很淡,仿佛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阴阳师似乎都是如此,在阴阳两道中行走,见惯了生死,再如何悲哀的故事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故事。   但表藤太忽而又觉得有些不一样,在抬头看过去的一瞬间,他仿佛的确是从他们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点稍纵即逝的悲悯。   平维时在原地僵立半晌,终于慢慢俯下身将那卷画轴捡了起来。   到底还有多年的教养在那里撑着,他面色虽依旧苍白,但行动间已经恢复了条理,将画轴递还给晴明时还不忘礼貌道歉,“晴明大人,让您见笑了。”   安倍晴明自是当做了没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接过画轴放到一边后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如今贞盛大人身在何处,维时大人可知道?”   平维时摇了摇头苦笑,“家父自昨日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也派出了下从去往日里他常去的地方找他,但至今没有消息回来。”   表藤太疑惑地问,“近日里孕妇遭到袭击的案子发生了不止一起,难道贞盛的面疮依旧没有好吗?”   “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儿肝’也不起作用了,否则也不会闹得请晴明大人上门来。”   “但贞盛大人似乎依旧没有放弃尝试,还在不断犯案。”   “……是。”   几人说话间,一声鸟雀的嘶鸣忽然从雨幕外传来。紧接着,一只白色翅膀的鸟冲出雨帘,带着满身湿淋淋的水迹掉到门口,抬头就朝着门内发出一串急促的鸟鸣。   安倍晴明倏然站起身。   平维时和表藤太正诧异地被这只忽然闯进来的鸟吸引过注意,就见大阴阳师快速走了过去将那只鸟从地上捧了起来。   “凌女,备车。”   等在门外的式神应声退下去准备牛车了。   表藤太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晴明,你现在要出门?”   “这是姑获鸟的求救,”   大阴阳师转过身,面色被屋檐下漏进来的天光照出了几分沉凝,“她在城外遇到贞盛大人了。”   平维时猛地怔住,“父亲……”   他的脸上露出了悲色,“父亲他又去杀人取肝了吗?”   安倍晴明沉吟片刻,“维时大人,你最好做好准备,姑获鸟说贞盛大人的情况有些奇怪。”   “奇怪?”   “贞盛大人如今不一定还是贞盛大人了。”   .   瓢泼般的大雨从天而降,像是天幕裂开了一张大口子,一辆牛车以完全不符合牛车正常情况下的速度疾驰在山路上。   车内坐了四个人,于是往日宽敞的空间便显得有些挤了。   平维时一边焦急地透过车帘看着前方的路,一边到底忍不住问,“晴明大人,您说家父不一定还是家父是什么意思?”   “祥仙与泷姬想要复活平将门之事,我方才已经跟维时大人讲过了。”   “这……是。但是平将门已死二十年,真的还能够复活吗?”   “可以,应该说二十年已经过去,如今正是他复活的最好时机。”   车外的雨声“噼里啪啦”像踩在人心上,愈发勾起人心中的焦躁。但大阴阳师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像一泓徐徐流过的清泉,让焦急如平维时也稍稍冷静了几分,安静地聆听着他的话。   “几日前我去云居寺拜访净藏大师,他告诉了我一件事。二十年前,为了阻止平将门复活,他曾经悄悄偷走了平将门的头颅,将之烧成了灰。”   表藤太一怔,“二十年前将门的头颅失踪,是净藏大师偷走的?”   “是。将门大人死之前全身已经到达了铜皮铁骨的地步,原本火焰也对其无用。净藏大师为了将头颅烧化,把它放在护摩坛中,守着火炉一刻不停地念了六十日的经才最终功成。”   “但因为消耗太大,他紧接着便昏睡了十日。在他昏睡期间,有人潜入云居寺把头灰偷走了一部分。”   “若我所料没错,被偷走的这部分头灰最终经过祥仙的手被掺进了贞盛大人治疗面疮的药膏里。”   大阴阳师抬起头,明澈的目光落在了对面人身上,“维时大人,我记得你提过贞盛大人病发时会胡言乱语,像换了一个人或者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   “……”   平维时已经呆住。   他的大脑此时已经乱成一团,父亲的事,如月的事,还有将门复活的事,所有思绪在脑海中纠缠到了一起。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从混乱中抽出线头,颤声问,“晴明大人,所以您的意思是现在占据家父身体的很有可能已经是……已经是平将门了吗?”   他到底还是强撑着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祥仙和如月寄居在我家中的目的?”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大阴阳师抬起头看向前方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黑雾山。   “这一点要等找到贞盛大人才能确认了。” 第186章 无事发生?   天地间好像骤然亮了一下, 又极快地暗下去,紧接着便是一声惊雷炸响, 雨愈发大了。   外头雨丝夹杂着寒气从窗户缝飘进来, 泽田弥坐在屋里终于感觉有些冷。她左看右看,找不到暖手的火炉,有点后悔没把狐之助带出来。   正遗憾着,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随手一提就把她拎了起来, 小萝莉懵逼地被酒吞童子拎进了怀里。   鬼王大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对泷姬方才所说的那个计划做出了言简意赅的评价,“无聊。”   他像听了个败兴的故事,一边拿着泽田弥面前的茶杯喝酒一样漫不经心地喝着, 一边满脸百无聊奈。   泷姬怔怔地抬头看他。   “人类的贪婪果然多少年都没有变化, 想要达到目的又不想做出牺牲。你在后悔用平贞盛的头换了平将门的头?这种事不是在做之前该有心理准备吗?事到如今再来后悔, 除了愚蠢懦弱难道还要本大爷给出别的评价吗?”   这话犀利得有点过头。泷姬怔住片刻后, 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您说得对,的确是我愚蠢了……”   她容貌清丽, 带着苦涩的笑意宛如被雨水打过的花,别有一番惹人心恋的美。然而传说中十分颜控的大妖怪却仿佛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意思,“然后呢,你要复活平将门是想干什么?”   “我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回来,”泷姬轻声说, 接下来的回答却有些出人意料,“之后我会和父亲归隐山林。我已经厌倦了流血和战争,我只是希望有个家……”   “……”   “……你认真的?”酒吞童子表情古怪。   泷姬微怔, 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似乎并不明白对面的大妖怪这句反问的意思,“当然是认真的。”   “呵……哈哈,哈哈哈哈……”   她话音刚落酒吞童子就大笑起来,他贴在泽田弥耳边的胸腔微微震动,大笑声几乎要将外面的雨声都盖过去。   “你要是回答为了颠覆京城说不定本大爷还会高看一眼,结果是这个原因哈哈哈……”   大妖怪笑完一阵后忽然停下,眉眼间兴味索然,“本大爷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太无聊,不,太好笑了。这真是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喂,小东西,听到了吧?你长大之后要是也变这么蠢本大爷就把你吃了。”   “……”   泽田弥默默从他怀里伸出小手挠了他一爪子。   鬼王大人不痛不痒也不生气,只按了按她的发心,冷淡地继续说,“看在你把本大爷逗笑了的份上,我就屈尊再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复活平将门后想归隐山林,你的同伙也是这样想的吗?”   “祥仙大人他答应了我……”   酒吞童子不耐烦地继续,“平将门只是一个区区人类,为什么会有不死之身,你想过吗?”   泷姬猛地怔住。   “还以为能有点新鲜故事,结果还是这么无趣。”   像是失去了兴趣,扔下这句话后鬼王站起身,转身就毫不犹豫地大步朝门口走去。   “人类的执着是本大爷最不讨厌的优点之一,但是往完全错误的方向执着就是愚蠢……平将门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泽田弥趴在酒吞肩上看到屋内的女人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她宛如一尊苍白褪色的雕像,静默片刻猛地清醒一般跌跌撞撞地跟出来。   “等等,鬼王大人,您说父亲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然而鬼王的脚步没有因一个人类的呼喊而留恋,他单手拎着小萝莉上了车,淡淡地扔下一句“走”。外头两只重新变成了黑牛的野猪半点不敢耽搁,蹄子往下一踩就飞上了天。   待泷姬追到门口时,那辆载着两人的牛车已经消失在了雨幕中。   .   牛车内。   酒吞童子一上车就靠上车壁开始闭目养神,他没事时总是懒懒散散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要睡觉还是纯粹懒得开口。   鬼王的气息在车厢里弥散,不知道是不是听到的东西不合他大爷的意,车内气压有点低,胆子小一点的如外头两头野猪已经吓得只会埋头往前跑不敢说话了。   某只银发小萝莉倒是对此比较习惯,还有余力外头观察面前的人。   好一会儿,酒吞童子终于开口,“怎么了?”   “酒吞以前见过平将门吗?”   “嗯?”   大妖怪一手斜斜支在软塌扶手上抵着额,闻言将眼睫抬起一线,扫过去一个目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感觉无缘无故你不会关注这些事啊。”   说到底,平将门复活也好,平安京被归来的鬼新皇倾覆也好,这些人类的争斗关酒吞童子什么事呢?   虽然他看得还算顺眼的几个人类都住在平安京中,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死掉的。所以平安京被毁对鬼王阁下来说也不过是鬼节的时候换个地方看美人,像窗外的树叶飘落了一片般无足轻重。   “只是觉得很无聊,”酒吞懒恹地说。   一滴雨从车窗外甩进来落在他的指尖,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滴透明的水珠在靠近他的瞬间变得浑浊,然后如一滴墨水般被他指尖一动,重新扔出了窗外。   “当年那么明亮的灵魂,变得丑得不堪入目也只需要一瞬间。就像花碾进泥里就成了残渣一样,呵……这是什么了不得的自然规律吗?”   他的唇角浅淡的勾起,语气中一点稀有的嘲讽味道让泽田弥想起他当初在鬼宴上看到云外镜时的样子。   小萝莉想了想,“还是不一样的哦。”   “哦?”   “花凋谢了不会重新回到枝头,但人类却永远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因为人类拥有自我纠错和悔过的能力,那是人类的心灵赠予它的主人的最珍贵的礼物。   酒吞童子撩起眼皮和她对视了片刻,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一人一鬼回到大江山时,妖怪们似乎正准备开宴。   会堂中间架了一堆篝火,不知从哪儿抓来的猎物们被捆在墙角堆起来。茨木童子双手叉腰站在会堂中心,见到酒吞回来立刻大笑着迎上去。   “酒吞,你回来得正好,来参加宴会吧。”   “没兴趣,回去睡觉了。”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酒吞童子打着哈欠从他身边路过,并且顺手把怀里的萝莉拎出来朝着他扔过去。   茨木懵逼地接住,“哈?”   火都烧好,水也煮开了,所有人都就位就等你来,这个时候你说你要睡觉?!   然而他的话还没出口酒吞童子已经从会堂后拐了出去,赤红的发尾扫过朱栏,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怎么了?”   茨木诧异地问手里的萝莉。   萝莉默默抬头,给了他一个“他不是一直这样咩?”的眼神。   茨木童子:“……”   好像也是,酒吞童子脾气任性又难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反应过来的白发大妖火冒三丈,一撸袖子,“你等等,我这就把他拽下来。”   泽田萝莉跟个娃娃一样被他拎着晃晃悠悠,姑获鸟远远地看到已经飞扑过来,“你才要等等啊茨木大人!先把姬君放下!”   跟着扑过来的还有哭得肝肠寸断,在半空中就开始飙泪的狐之助。   泽田弥出门没带它,天知道它作为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废物狐狸一觉醒来发现旁边坐着只正在喝酒的鬼王时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感觉拿个盘子装一装,它分分钟就能个旁边的龙虾凑一道下酒菜!   .   茨木童子最终也没能把酒吞拽回来,两个大妖怪在后头轰轰烈烈打了一架。后半边宫宇无辜遭殃碎成一地废墟,又被蜃气楼兢兢业业地修补好。   都这样了鬼王大人最终还是回去睡觉了。   茨木童子回来时大家看着他的表情充满沉默。   大妖怪差点被看炸毛,“看什么看,不等他了,开宴!”   “……”   大家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假装无事发生,和周围的妖叽叽喳喳说起话来,空气中顿时充满快活的气息。   ……也并不是那么快活,毕竟上头坐了个浑身写满不爽的大妖怪,低气压如乌云般罩下来,这个时候还能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的大概也只剩下不怕被炖汤的某只萝莉了。   所以当会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板“啪”地一声在墙面上摔出震天响的时候,妖怪们第一时间除了震惊“哪个愣头青敢跑来大江山上撒野?”,还有微妙的庆幸“终于有个人来转移茨木童子的注意力了”。   于是集中到门口的视线顿时各有各的复杂,只不过在看清楚戳在门口的那人身份时统一成了一口整齐的凉气。   “诸位,别来无恙啊。”   一身黑衣的源赖光握着刀站在门口,发梢被吹进来的气流掀得纷飞,衣摆还在不断往下滴水。衬着外头忽明忽暗的天色和忽然密集的雷暴,宛如归来复仇的大魔王。   帅气得想要给他配上一段BGM那种。   “……源、赖、光!”   茨木手里的酒杯“咔嚓”一声碎成了渣,脸上笑容骤然狰狞。他垂在座位上的衣摆无风自动,周围空气中的妖力翻涌成漆黑的火焰,伴着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的话音,利剑般钉向门口的人。   “你居然还敢来?!”   倚在门板上的源氏公子懒散一笑,“说什么呢,我肯定还要来接姬君回家啊。” 第187章 离开   黑雾山。   山火映亮了半面天幕, 黑影发出一声尖嚎后开始退走。   火场中央的姑获鸟握紧了刀柄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直到黑影消失,终于略微松了口气, 猛地晃了晃, 艰难地用刀支撑住身体。   丝丝缕缕的血线顺着她的衣摆滑落下来, 打在脚下的草叶上。   似乎是半天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她后面茅屋里的卖炭郞夫妇小心地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担心地问,“阴阳师大人,您还好吗?”   她是妖怪, 不是阴阳师。   但是解释了他们也不会明白, 而且这个时候阴阳师的身份的确比妖怪便利。于是姑获鸟轻轻“嗯”了一声,四舍五入默认了这个称呼, “你们先别出来。”   窗子后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随即果然没动静了。   周围的山火还在烧, 按理说这么大的雨早该被浇熄了, 但这座山上仿佛有什么专为火焰让路的法则一样,跳动的火焰生机勃勃, 甚至还有往外蔓延的趋势。   草木被拨开的声音和轻微的脚步声夹杂在暴雨声中被妖怪的耳朵敏锐捕捉到, 姑获鸟下意识握紧刀支起身体警惕地回头, 目光刚扫过去视野中就映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一袭白色狩衣的安倍晴明撑着把伞正从漫天火光中走出来。他另一只手中握着把乌木蝙蝠扇, 宛如掀起车帘般轻轻往旁边一拨,四周围的火焰就乖觉地给他让开路。   他身后还跟了一串人。大雨天地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正常人类都会形容有些狼狈, 例如表藤太和平维时。偏偏走在一前一后的两位阴阳师画风不同,一人撑着一把唐纸伞,连衣角都没湿,气度从容得宛如不是赶着救人而是出门踏青。   姑获鸟看到他们,心中提起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晴明大人。”   安倍晴明的视线扫了一圈,将现场收入眼底,“辛苦了塔子,说说具体情况吧。”   “是。”   因为姬君的嘱托,姑获鸟这几日都在黑雾山看护这里的卖炭郞一家。虽然今天下了暴雨,但是对于妖怪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临近午时,卖炭郞家开始做饭,香味从屋里飘出来的时候,她坐在外面的树上看到了冒雨来到这里的平贞盛。   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来避雨的,但是眼睁睁看着他在外面转了几圈就是不进去后她终于产生了疑惑。随后平贞盛开始在外面喊门,似乎是想将屋里的人引出去,行为举止也越来越奇怪。她终于确认这个人类有问题,在卖炭郞的妻子准备出来时跳下去拦了拦,平贞盛立刻就露出了真面目和她打了起来。   然后她没打赢。   姑获鸟当时都有些懵。老实说平贞盛虽然也是平安朝著名武将,但是他和源赖光那个常年和妖怪“打成一片”的挂逼还是有很大区别。能和源赖光玩耍的基本都是酒吞、茨木这种级别,而平贞盛最多打一打鸦天狗、三尾狐什么的。   在人类的武将中他或许的确很厉害,论排兵布阵、领兵作战也肯定不会比源赖光差。但这些软实力对妖怪又没用,姑获鸟虽然也不是酒吞那种强度的妖怪,但平贞盛更不是源赖光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区区一个人类打居然会输,而且还是一个照面就被碾压。   这个平贞盛显而易见地不对劲,她给晴明放出求援信号后又强撑着和他对拼了几招,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刚刚平贞盛在外头徘徊不敢进屋的事。   他不可能是因为讲礼貌,肯定是屋里有什么让他惧怕的东西。比如说……卖炭郞夫妇正在做饭,厨房里生了火。   随即姑获鸟就让卖炭郞夫妇把烧着的碳扔出来,引燃了一片大火,平贞盛果然惊惧之下退走了,再然后就是晴明几人终于赶到。   “为什么是火?”平维时愕然道,“家父在家中也没有害怕火焰的迹象啊。”   “应该说贞盛大人害怕的只有此地的火。”   安倍晴明安静地听完了姑获鸟的话,然后执着蝙蝠扇往地上一指,“维时大人还记得这座山上发生过什么吗?”   “这……难道是一年前的那场天火?”   “正是。”   大阴阳师回头看向周围仿佛有生命般在暴雨中依旧活泼跳跃的火焰,抬起手袖摆一挥。赤色火焰微顿,随即如流水般朝他收拢过来,最后聚集成一簇灵动的火苗。   “贞盛大人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他。若我所料没错,那个将贞盛大人变作如此的人此时应该已经找过去和他会和了。”   “那现在怎么找他们”想到阴阳师们神奇的咒术,平维时迟疑道,“需要我提供家父的东西以用占卜吗?”   “不必,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安倍晴明像从枝头折下一支樱花般将火苗攀折下来,一边平静道,“我们直接去大江山。”   .   大江山深处。   源赖光和茨木童子碰面不到半分钟,三句话的交流之内就十分符合常理地打了起来。   黑色的鬼焰飞溅,血影伴着刀光,源赖光手中的膝丸和茨木童子的鬼爪撞在一起,妖气肆虐,席卷开一场以两人为中心的风暴。   两人动手的瞬间,会堂内的妖怪们端起面前的食物起身就跑,几乎是眨眼间就撤了个一干二净,熟练得简直让人心疼。   大妖怪打架的时候实力差一点的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被台风尾擦一下就会非死即伤。坐在会堂里的小萝莉同样第一时间就被姑获鸟带着跳到了会堂二楼,泽田弥站在栏杆旁低头往底下看。   底下一人一妖一边打着架,嘴里也没闲着,她一低头就听到茨木童子狂放谙哑的声线在放着嘲讽。   “怎么了源赖光,来之前没吃饭吗?还是说你终于在平安京混腻了专门来大江山送死?”   源赖光反手就回过去一句,“我倒是看到你们在吃饭了,酒吞呢?”   茨木童子:“……”妈的,酒吞死活不来。   源赖光:“哦,你又没打赢酒吞?那你今天心情还这么好?”   茨木童子:“……”   源赖光:“难道是因为他今天没有坑你?这不符合酒吞的习惯啊。”   茨木童子:“……”   源赖光:“还是说你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啧啧,茨木,大妖怪的排面呢?”   茨木童子:“……艹。”   白发大妖舔了舔犬牙,唇角往上一扯,一点都不狰狞,扯出个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的笑。   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姑获鸟抱起小萝莉就往外跑。   泽田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懵逼地在她肩头回过头,只见到身后高大的楼宇中逃命般四散开成群的妖怪,仿佛有个炸弹在楼里面炸了,她却没发现声音和火光。   随即那栋楼就真炸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嘭”地一声会堂的屋顶被掀飞了出去,漆黑的火焰如涨潮时的浪花汹涌溅射,伴随着茨木童子暴怒的声音。   “源、赖、光!你和酒吞都给老子去死!”   “……”   这就是你们妖怪之间感情好的表现吗?   泽田弥懵逼地被姑获鸟抱着落在附近一栋楼阁上,距离不算远,依旧可以看到只剩下断壁残垣的会堂中拆家一样的动静。   不,这动静何止是拆家,整座山都快扛不住了。   外头大雨如瀑,姑获鸟撑了把伞将她罩在了里面,而靠近战团中心的地方,雨水还未追上两人衣角就被火焰蒸发得不留一点痕迹。   毁掉的屋宇半天没见修复回来,很显然某只大龙虾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缩了。   泽田弥旁观了片刻,又扭头看向身后最高那栋楼。   这么大的动静,某位鬼王大人依旧在楼里睡觉,半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原本聚集在会堂里的妖怪们已经全都散开,小萝莉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两头野猪精趁没人注意,已经拉着牛车回来,并且偷偷摸摸朝这边靠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吧?   她想了想,抬头看身边的姑获鸟。   姑获鸟:“?”   她正准备问有什么事,就看到银发小萝莉仰着小脑袋朝她露出一个又乖又萌的笑,“对不起哦,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姑获鸟:“?!”   .   废墟内,同样算了算后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源赖光一刀荡开茨木童子的鬼爪,身体轻巧往后一跃,眨眼间就和对手拉开了距离。   茨木童子也没有追上去,反而也停下了动作不满道,“你怎么回事源赖光?今天来耍我玩的吗?”   黑发少年抬起手,懒洋洋将刀背搭在了肩上,一副停战的样子,“抱歉啊,我一会儿大概还有场架要打,差不多就这样吧,你担待一下。”   “哈?”   白发大妖挑眉,以为他说的是酒吞,顿时冷笑道,“你还真以为凭你一个人把人从大江山带走?”   源赖光:“嗯?我不是一个人啊。”   茨木闻言第一反应就是往山林方向看去,然而还没等他疑惑源赖光带来的阴阳师们躲在了哪儿,就听到对面人戏谑一笑,“我说,茨木你被猫咪挠过吗?”   “?”   “老实说其实有点疼的。”   “??”   茨木童子刚装备回一句“你在说什么鬼话”,以他为中心,金色的符文锁链忽然拔地而起,眨眼间就缠住了他的四肢。   大妖怪瞬间回神,抬手就想把这些绳索挣开,六片白亮的光片闪电般从空气中弹出锁住了他的行动。   这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五枚巨大的铁柱从天而降携着如山岳倾倒般的风声和重量轰然砸下。   明亮的光柱紧随其后,在他周围插了一圈,眨眼间就组成一个禁锢的牢笼。   与此同时,两头野猪精拉着牛车轰隆隆撞碎雨幕冲了下来在门口一个急停,源赖光吹了声口哨,掀起门帘就跳上了车。   门帘扬起的刹那,一瞬间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的茨木童子终于震惊地看到了里面的始作俑者。某只银发萝莉乖乖巧巧朝他一笑,抬手正对向他,软软糯糯地说,“抱歉啦茨木。”   然后迅速补上了最后一个缚道,“缚道之七十九——九曜缚。”   九朵黑色的火焰如黑莲般在雨幕下绽放。 第188章 惺惺相惜   牛车扭头冲进雨幕中飞走了。   现场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雨点打在建筑屋瓦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没人反应过来要去追, 因为妖怪们都懵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老大家养的乖萌猫咪忽然原地起跳, 送了老大三条血爪印后踩着他的脸跑走了。   他们呆滞眺望几秒已经远远飞走的牛车, 又保持着这种呆滞的状态回过头。   身上捆了一个阴阳术四个缚道的白发大妖在原地静默片刻, 唇角忽然往上一扯, 笑了。下一秒, 妖气爆发, 漆黑的鬼焰冲天而起。   一声比雷鸣还要狂躁的巨响轰然炸裂, 黑焰席卷成火柱倒卷回天空,会堂原地彻底连渣都不剩了。   带着抹比方才还要好看很多倍的笑容,白发大妖携着一身神挡杀神的杀气大步踏出火焰。   “人呢?全死了吗?”   妖怪们一个激灵,迅速从各种各样的地方跳出来落在他面前。   茨木童子唇角一扯, 舔了舔尖利的犬牙,一字一句道带着一股仿佛要在某人身上磨牙吮血的气质, “都给我去追, 老子今天就要把源赖光抓回来炖汤喝!”   话音落地, 他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原地。妖怪们不敢多说, 迅速跟上, 驳杂的妖气连成一片妖云,铺天盖地而去。   好半晌,两拨人一前一后都走远了, 一只山兔才小心翼翼地从石头后冒出个头,紧接着其他小妖怪们也纷纷从藏身之处钻了出来。   跟着茨木童子走掉的都是有战斗能力的大妖怪,幼崽们自然还是留了下来。   小妖怪们蹦蹦跳跳地开始打扫战场, 山兔“嘿咻嘿咻”地拖着半块烧焦的圆柱准备往外扔,冷不防背后撞到了什么东西。   它扭头往上看,视野中晃过一缕赤红如火焰的发丝,顿时惊住了,“鬼王大人?!”   酒吞童子懒散地站在它身后,苍白的赤足踩在焦黑地面上,衣袍松松垮垮露出了大片结实的胸膛。他也不知道是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还是真的才睡醒,摆了摆手让被惊到的小妖怪们继续之后,他往前大步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不知从哪儿拎出了两壶酒来。   他修长的手指在壶底下一抹,抬起来看了一眼。   黯淡的天光果然在底下照出了一枚源氏的家徽。   旁边暗中观察的小妖怪们自然也看到了,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这是赖光大人带来的吗?”   “是的吧?上次好像就说过要请鬼王大人喝酒的……”   “可是茨木大人还说要把赖光大人炖汤啊。”   “这句话茨木大人都说了好多次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酒吞童子直起身,拎着酒壶穿过正在八卦的小妖怪们,懒洋洋走远了。   .   与此同时,牛车上。   泽田弥眼睁睁地看着源赖光在车里东找西翻,然后翻出了一壶酒。   “?”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好像和酒吞童子之前喝的酒壶有点像,“赖光这是哪儿来的?”   源赖光果然道,“来的时候顺手从酒吞的库存里摸的。”   所以你赶着来砸场子还不忘摸壶酒回去?   “我可是给他留了两壶。”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吧?”   “诶?是吗?”   “是的呀。”   后面还追着一个大江山的妖怪,这两人却没事人一般就着一壶酒研究起来,老实说有点过于不着调了。   牛车里的第三个人闷着没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抱着小萝莉的脚踝劫后余生地喘气的狐之助终于把自己喘匀了,回头看到她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凉气,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抽了过来。   泽田弥回头看着这个之前嘱咐了让牛车去接的人,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马上就能回去啦,不用担心。”   “是,”女子文静地点头,迟疑半晌,“姬君为何会带我走呢?”   “?”   泽田弥茫然看她,“难道你想留在那里吗?”   “不,我自然是想走的,只是……”   女子顿了顿,露出些无措的神情。她此前从未遇过毫无理由便愿意帮她的人,此时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与之相对,泽田萝莉顺手帮人的时候也没有过什么理由,当然也不明白她在迟疑什么。   两人只好面面相觑,把话题聊死。   源赖光冷眼旁观了数秒,终于出声解围道,“你是平将门的女儿泷姬?”   女子似乎微松了口气,侧头转向他,安静应是。   泽田弥也将注意力从上一个话题移开,好奇地问,“赖光,晴明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今天很早就出门了。晴明大人只让我来大江山一趟把你接回去,顺便保护好这位泷姬小姐。”   泷姬一怔,“保护我?”   源赖光用若有所思地目光朝她看来,“那个跟你合谋想要复活平将门的祥仙,你应该跟他很熟悉吧?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祥仙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才被酒吞刺激了一回正处于迷茫中,泷姬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祥仙大人他似乎极为厌恶京城,对殿上那一位也颇多怨言。”   她顿了顿,轻声说,“祥仙的真实身份是兴世王。”   “那个和平将门一起起兵的人?”源赖光恍然,“原来如此,他果然没死。这就说得通了……”   泽田弥在宴会上就被酒吞带走了,漏掉了一大段剧情,听着两人的对话,小萝莉头顶上刷出一排问号,满眼疑惑地朝他们看去。   回头看到她的表情,源赖光好笑地勾了勾唇,正准备解释,泷姬忽然抢先道,“还是我来说吧。”   她似乎已经不再有所顾忌,直接从开头开始阐述,“父亲死之后,母亲带着我隐居到了甲斐仁王寺……”   她是平将门的君夫人所生,但当初平氏一门内乱时,君夫人和世子们被平良兼所杀。平将门的儿女只剩下了她一个,随后她就由父亲的侧室桔梗前照顾。   桔梗前虽不是她的亲母,但待她也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两人感情非常好。所以,那时候日子虽然艰难,但也勉强能够过下去……   “可是没有想到母亲都已经选择了隐居,朝廷的人却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泷姬放在膝上的手蓦地收紧,指节拧出惨厉的白,她低垂着头,一字一句低声道,“母亲带着我避到仁王寺不到半年就被人所害,我蒙兴世王搭救才留得一命。随后他就带着我离开了甲斐,一边寻找父亲的身体,一边一路来到京城。”   源赖光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兴世王有没有告诉过你桔梗夫人是被谁所杀?”   “他说就是那个杀害父亲的人。”   “藤太大人?”   源赖光愕然,随即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泽田弥回想了一下之前见过的那位老人,如果说平贞盛是人到暮年走上歧途,他就恰好与之相反。身体虽已老去,灵魂却依旧光明澄澈,是能够坦坦荡荡行于正途上的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理解,但是在我看来藤太大人和将门大人之间是有惺惺相惜之情的。”   她身边人也正好在和泷姬解释,“虽然立场不同,但情谊却与立场无关。如果说将门大人在朝中还有朋友的话,那就只可能是藤太大人了。而到如今敢毫无顾忌提起将门大人的人,京城中也只有他一人。”   泽田弥机智地举例,“就像你和酒吞和茨木那样咩?”   “???谁跟那两个家伙有情谊了?!”   黑发少年条件反射就是一阵反驳,然而旁边的泷姬闻言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轻声道,“原来如此。”   源赖光:“……”   源赖光伸手扶额,“算了,随便你们怎么想吧。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意思,藤太大人虽然在战场上杀死了将门大人,但他们之间的争斗却绝不会祸及到将门大人的妻儿。”   泷姬沉默片刻,“如果是朝廷下的命令呢?”   “大概会毫不犹豫保护着你们母女逃跑……以我对那个男人的了解,这才是他会做的事。”   泷姬似乎猛地怔了一下,慢慢地低下头,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居然是这样吗?”   她的声音渐低,几乎沾上了一丝潮湿的水汽。泽田弥有点担心地看过去,伸出手小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泷姬?”   “姬君,”女子依然低低垂着头,小声道,“我只是……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我的心愿果然不可能实现啊……”   一滴透明的水滴从黑发后落下来,打在泽田弥的手背上,凉得惊人。   这是很简单的推理,既然表藤太不可能是杀死桔梗前的人,那最有嫌疑的人选只剩下一个——恰好赶到救了她的兴世王本人。   再加上他对京城的恨意,以及对复活平将门的执念,那个男人不是没可能做出这些事。   所以他答应她复活父亲后就放他们归隐果然是骗人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源赖光轻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所以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了吧?”   “晴明大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但是出门前他告诉我最好做好最坏的准备,平将门很有可能已经在平贞盛的身体中复活。随后他们肯定会来找你,因为你现在是平将门唯一的弱点,兴世王绝对不会容许你继续活下去。”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牛车忽然颠簸,外头的野猪精一声惨叫,仿佛被什么射中一般,连带着整个牛车都朝着底下坠落下去。   “小心!”   源赖光眼疾手快地扯过银发小萝莉往怀里一带,另一手迅速拎起旁边的狐之助往泷姬侧面扔去。   “哐”地一声巨响,牛车歪歪斜斜地落地。幸好飞的距离不高,车身倒没有散架。   泽田弥被赖光护在怀中毫发无伤,泷姬摔在了狐之助身上,底下多了个毛茸茸的垫子做缓冲也平安无事。   此时小萝莉晕晕乎乎地抱着源赖光的手努力爬起来,“怎么啦?”   黑发少年靠在门板,修长的手指掀起门帘朝外头看了一眼,从缝隙中漏进来的天光照亮了他唇边勾起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没事,只是我们的客人终于来了。” 第189章 决战(一)   一道闪电掠过天空, 照得天地间骤然一亮, 随即便是奔腾而过的滚滚雷鸣。   暴雨如注,浇得整个世界都静谧了下去。   这天气就特别适合安排个最终决战什么的。   源赖光苍白修长的手指扣着门帘,墨色的眼瞳映着外头忽明忽灭的光, 同样也倒映出不远处山道上直挺挺立在那里的身影。   对方高大壮硕的影子立在层层阴云下,在大雨冲刷中岿然不动, 给人极强的压迫和威慑感。   然而他看过去的目光没有一丝畏惧,黑眸亮得惊人,指尖不自觉在刀柄上摩挲, 唇边挑起的弧度甚至带着一股愉悦的味道。   他隔着雨幕和晦暗和山道上那人对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才回过头,就见到身旁的银发小萝莉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源赖光失笑,“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突然发现我今天特别好看吗?”   “……”   不, 只是忽然发现你的情绪好像有点过于高昂了。   没在意他突如其来的撩,泽田弥眨了眨眼睛,“那是平将门吗?”   “是啊。”   “哦。”她想了想, 有点纠结地说, “感觉……”   感觉长得有点奇怪。   她开了灵视, 视野中的那个黑影庞大而臃肿,像是硬是将两个成年人塞进一件衣服中一样奇怪。   然而顾念着旁边还坐着平将门的女儿, 这样说人家父亲好像有些不礼貌。她回头看向泷姬, 女子直勾勾望着车外, 表情已经怔住了, 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唇微微翕动。   “父亲……”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天地间忽然一亮。   “嗯?是泷姬?”   那个身影终于说话了,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往前走了两步。   “父亲,就是我啊!”   泷姬下意识就要往车下跳,苍白色的脸色透出一丝红晕,直勾勾望着大雨中那个身影,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开始打转。   泽田弥没有拦她,而是悄悄凑到自己小伙伴身边,低声嘀咕,“妖怪有点多。”   黑发少年笑了笑,伸手轻轻在她发心按了一下,“没事,你长得好看。”   另外一边泷姬和平将门父女终于相认,对话掺杂在雨声里不断传来。   “父亲,我……”   “泷姬,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是,可是母亲却……”   “桔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恶的表藤太,我不会放过他!”   “等等,表藤太?父亲你为何会认为是他?”   “嗯?是兴世王告诉我的。”   泷姬似乎正要解释,一个带了些阴戾的声音忽然插入对话,有人从前方黑黢黢的山林中走了出来。   “哦?泷姬你果然没事啊,太好了。”   泷姬的声音蓦地僵住了,“……兴世王。”   泽田弥抬头朝山林方向看去,暴雨和晦暗给那人上了层自带模糊特效的滤镜,看不清具体长相,只能勉强分辨是个身量高大的老者。他没穿蓑衣,也没有撑伞,就这样负手立于大雨中,无端有种强大又自负的气场。   不知为何,她感觉对方的目光好像往自己这边扫了一下。   “既然逃出来了,就跟我们回去吧。”兴世王继续说。   “父亲……”泷姬往下意识往平将门身边躲了躲,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往身后看了一眼。   “……是,我们走吧。”   随即她拉起平将门的手臂似乎想要带着他远离牛车,然而这个时候兴世王又开口了。   “将门,车上那两个,一个是源经基的孙子,一个是京城中公卿家的姬君,一起带走吧。”   “哦?源经基的孙子?”平将门果然将视线转了过来。   “父亲!等一下,是他们救了我,请放他们离开吧。”   “嗯……”平将门正准备动手,听到这句话又陷入沉思。   兴世王在他身后阴恻恻开口,“将门,源经基的子孙绝不能放过。”   “兴世王,住嘴!”泷姬的神色倏然一厉,她一直都是苍白而纤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这一刻眉宇间却陡然多了几分坚毅。她转向平将门,哀切地祈求道,“父亲,我已经厌倦了鲜血和杀戮,停手吧,我可以陪着你离开这里回到家乡找一个清净的地方隐居。”   “泷姬你……”   “呵,看起来泷姬被敌人迷惑了啊,将门,不要听她的话,赶紧动手!”   “一直在迷惑父亲的人是你吧?!”泷姬仿佛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转向兴世王,“母亲的死真的是表藤太所为吗?其实都是你干的吧?是你杀了母亲!”   “什么?兴世王?”   “将门,我说过泷姬已经被对方迷惑了。”兴世王不紧不慢,“不必听她的话,快点将源经基的孙子抓起来吧。”   坐在车中的泽田弥一直旁观着几人的争吵,眼见着平将门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开始剧烈挣扎。兴世王还在一旁轻声蛊惑,“将门,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不要忘了,这一路上是我陪同你走到这里的啊。”   “……”   随着他的话音,平将门的表情终于坚定下来,他抽出了手,“泷姬,你到一边去。”   “父亲?!”泷姬怀中一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脸色煞白。   “呼……”   泽田弥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惋惜,又像悼念。她回头看向身侧,源赖光目视前方,神色看不出变化,仿佛方才那声叹息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刚刚松开的手已经重新按回了刀柄上。   他的黑眸极亮,像在眼底点燃了一簇火焰,低声道,“姬君,自己小心一点,我去去就回。”   话音方落,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跳了出去。   雪亮的刀光流转,撞碎雨幕,天地间的晦暗仿佛也被这一刀劈开。   大雨中几乎同时出手的两人顷刻间便战在一起,她听到了平将门豪迈的大笑,“哈哈哈,不错!小子,知道我平将门之名还能够正面迎上来,源经基那个只会逃回京城告状的软蛋居然能有你这样的子孙,源氏偶尔还是能出一两个能看的人嘛哈哈哈……”   “我倒是一直很遗憾没办法和将门大人交手,今天这一战我等很久了。”   “哦?那便来吧,没有遇到藤太,你也不错!”   刀剑相击之声宛若龙吟,在空寂的山林间荡开。   激战中的刀光剑影被大雨洗得愈发凶戾危险,但泽田弥却感觉源赖光好像很开心,他的灵魂火焰在杀气和危险中央明亮跳动,肆意又从容,步入战场仿佛风归山林。   她想了想,把抬起的手放下,决定不打扰小伙伴期待已久的游戏。   拉车的两只野猪精从落地开始就安静如鸡,除了受伤的那只因为伤口的痛楚偶尔哼哼两声,其余时间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力求不被大佬们的战斗搅和进去。其中没受伤的那只抬头看到不远处还怔怔瘫软在原地的泷姬,机智地走过去把她拖了回来。   泷姬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大雨浇得湿透了,黑墨一般的长发贴着脸颊,显得面色更加白,宛如一抹没有着落的幽魂。   她回到牛车旁时才被转递上一点活气,哑声道,“姬君,抱歉,我没能把父亲劝走。”   “你没事吧?”泽田弥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一边关心地问,顺手把狐之助递给她暖手。   泷姬神色木然,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没有想到父亲他……真的被兴世王控制了。”   乍一看平将门好像还有神智,甚至能认出自己分别多年的女儿,但实际上潜意识已经被兴世王完全操控。兴世王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了,看似已经复活,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有着基础思维的傀儡。   “是我错了……我终于明白鬼王大人说的父亲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她双目失神地低声喃喃,眼眶隐隐发涩,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此时居然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这一刻泷姬的内心忽然出奇地冷静,她不希望父亲继续这样“活着”,比起这个,她宁愿他能够得到永久的安宁。   她抬头看去,就见泽田弥已经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正看向窗外。   她像是在关注山道中央的激战,又好像在看其他地方。说不上为什么,泷姬觉得这位年纪幼小的姬君有些神秘。   她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很淡定,在酒吞童子面前是这样,在平将门忽然出现拦路时也这样。乍一看像单纯天真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但某些时候却恍然给人种错觉,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狐之助缩在泷姬怀里尽职尽责地客串手炉,某一刻忽然“嘤”地一声炸了毛,猛地将头缩在了尾巴下。   泷姬被它的动静惊醒,茫然地回头四顾,“怎么了?”   “妖怪来了,”泽田弥望着山林的方向,又补充了一个定语,“兴世王手下的妖怪。”   泷姬下意识抬头,就见到对面的山林里伸出一支黑漆漆的螯足,兴世王手底下那只半层楼高的黑蜘蛛踩着厚厚的落叶走了出来。   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一只妖怪大军将他们包围了一样。她猛地探出身子往周围看,视野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眼熟的鬼。   独眼秃头妖,独脚犬,双头女,有脚的蛇……   这些全都是兴世王的势力,它们在兴世王的带领下犯下过无数恶事,身上的血气和杀气几乎要连成阴云。   曾经这些妖怪是听她指挥的,但是如今她和兴世王撕破了脸,它们定然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听她的话。   她的目光往前,源赖光和平将门还在缠斗。平将门用的是平贞盛的身体,虽然能够被刀剑砍伤,但真正的致命之处头颅却是刀枪不入。源赖光和他交战到现在还未露出颓势已足以让人惊叹,但显然已经无暇再顾及这边。   怎么办?   泷姬扣着车门的手不自觉收紧,下意识回头看身侧的人,就见银发小萝莉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金色的符篆。   她望着那枚符篆,表情有点为难。   不像是面对面前局势的为难,更像是对于别的什么人的。   不过没有迟疑多久,她叹了口气,双指夹住符篆,低声嘟哝,“算啦,应该没有问题的,毕竟我这么好看。”   泷姬:“???”   下一秒,她手腕一动,符篆化为一道金光电射而出。她手腕悬空,指尖迅速又熟练地在空气中画出桔梗印,唇瓣微动,低声念了句咒文。   金光落地迅速化为一轮徐徐转动的召唤阵,紧接着,强大而又危险的气息凭空降临。   正准备围过去的众妖集体顿了一下,倏然警惕。   仿佛来自地狱的漆黑火焰潮水般涌出,雪白的发丝纷飞,大雨还未接近那人衣角就被蒸发成雾蒙蒙的水汽。   白雾与黑焰中央,某个出场自带特效的白发大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出现在原地。   还带着一脸“老子为什么会在这儿?”的懵逼表情。 第190章 决战(二)   泽田弥小萝莉所有的技能点中, 点得最高的是召唤。   毕竟她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只身娇体软的萝莉,并不能打,只好自己给自己开挂。   就像现在。   茨木童子刚被召唤出来时还有些懵逼, 但在周围扫了一圈之后他很快就看明白了局势。   阴阳师中的确有一个术能够把附近最厉害的大妖怪拉来,但仅此而已, 大妖怪被拉来了也不会听阴阳师的, 大部分情况下反而会被激怒转身一口把施术者的头咬掉。这个术也不知道是哪个闲极无聊的大阴阳师发明的,厉害是厉害,但根本没人用,除非哪个施术者也跟着闲疯了想表演一个当场自杀。   但茨木童子知道得多一点,那个传说中闲极无聊的阴阳师就是安倍晴明,而这个时候敢用这个术的人……   他一转身, 宛如从笼子里掏出仓鼠一般从身后的牛车内拎出一只银发萝莉,提在爪子上猛地晃了两下, 唇边咧出一个狞笑。   “长出息了啊,敢阴我?”   关键是阴完之后居然还敢用阴阳术拉他,茨木童子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类。   其他妖也没见过,旁边两只拉车带人逃跑的野猪精快要吓傻了,白发大妖轻飘飘的目光朝他们扫来时, 两只猪差点原地晕厥过去。   幸而, 大妖怪只是扫过一眼就不再关注他们,他的注意力显然全都放在了爪尖上被他晃过来晃过去的萝莉身上。   银发萝莉跟个娃娃似的被晃得晕晕乎乎,小手努力地抬起来抱住他的鬼爪,一边还十分委屈, “我说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嘛。”   “你还想有下次?!”   “……”   “你偏过头去是什么意思?看着老子的眼睛说话啊!看到这个爪子没有?信不信我一爪子就把你的头捏碎?”   “……”   那你倒是捏啊。   一人一妖旁若无人地吵架,两只野猪精在旁边发了半晌的抖后,忽然看明白了。   白发大妖口里倒是凶巴巴的,一口一个要把某人类幼崽吃掉,但是手上根本没有半点行动。别说动手了,他拎着萝莉在暴雨里站了半天,连点雨丝都没让她淋着。   两只野猪精面面相觑,小小的黑豆眼里填满了同样的疑惑。   茨木童子大人好像压根没在认真生气啊?   真相了的不只有他们,对面不远处的山道上,兴世王看到被召唤出来的大妖怪先是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发现他冲着泽田弥去的时候还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某只大妖怪光打雷不下雨,一点真的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兴世王会吐槽大概会十分憋屈地朝着白发大妖吼一句,“你大妖怪的排面呢?怕不是遇到了个假的茨木童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那边原本正和小萝莉吵着架的大妖忽然往这个方向掠了一眼。   金色的眼瞳冷漠得仿佛在看死物,眼底蕴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暴虐,若换个人来大概会被这一眼看得僵立当场,冒出满身冷汗。   兴世王虽不会被大妖怪一个眼神吓到,但却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茨木童子的视线只在路边那个人类身上停了片刻便一晃而过,仿佛是对他根本提不起兴趣一般,紧接着就被正在和源赖光对战的人影吸引了注意。   “嗯?你们还真把平将门复活了?”   大妖怪眼底忽然流露出一点兴致盎然的光。   听到这句话的泽田弥抱着他的爪子的动作一顿,默默松开手。   果然,下一秒她就被大妖怪团了团,手一挥就扔回了牛车里。她落地的瞬间听到泷姬一声尖叫,似乎下意识地要扑过来接她。小萝莉在车内打了个滚,将盖住眼睛的衣摆掀开,木着脸朝对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茨木的动作看起来粗鲁,其实相当“轻拿轻放”,她拍了拍袖子从车里爬起来探头往外看时就见到大妖怪果然已经一脸兴奋地冲向了路中央的战团,俨然一个见猎心喜出手抢怪的讨厌路人玩家。   而源赖光的脾气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把怪让出来,于是很快这场战斗就发展成了三方混战。   现场飞沙走石,一片混乱。   “父亲!”   泷姬担心完姬君,回头就看到这么个场面,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是已经想通希望父亲能够得到安眠没错,但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人一妖压着打……好像也有点过于惨了?   素衣女子脸上顿时露出了纠结又担忧的神情。   这个时候,一声悠长的鸟鸣穿透暴雨传来,紧接着便是大片驳杂妖气。   泽田弥趴在车门前抬起头,就见到姑获鸟熟悉的身影率先冲破雨幕,紧接着便是紧随其后的各种各样的妖怪,大江山前来追他们一行人的妖怪们终于也到了。   望着底下的场面,姑获鸟明显愣了一下。   茨木童子和源赖光以及一个不认识的鬼三方混战,周围围了一圈不认识的妖怪,还有三个人类站成了个对角线围观,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姑获鸟默了默,终于从一片乱象中挑出个重点。   人类可以先不管毕竟其中有一个是姬君,但不认识的妖怪这么多,还敢跑到他们的地盘来……   旁边漂浮在半空中的雪女拎了拎纷飞的衣袍,落下的大雨才靠近她就凝成了冰晶,剔透的声线轻飘飘问,“打吗?”   姑获鸟:“打。”   他们身后妖怪们纷纷应声冲下,带着又有架打了的喜悦,气势汹汹地朝兴世王的手下扑去。   大好计划被横插了好几杠,兴世王脸都青了。   .   随手把凑过来的狐之助捞回怀里,泽田弥小萝莉作了一个大死,又被大妖怪手一抬轻飘飘放过,自觉自己的部分已经过去,接下来已经没她的事了,于是趴在门板认真旁观起外面的战局来——其实不用这么认真也可以,战局已经很明显了。   大江山的妖怪们平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武力值一个个被酒吞和茨木□□得高出同类好几筹,兴世王手底下的鬼肯定是打不过的。平将门那里就更不用说,虽然到目前为止无论是源赖光的刀还是茨木的鬼爪都无法劈开平将门的头颅,但他的身体上的伤已经越来越多了。   实在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揍,她旁边的泷姬犹豫片刻还是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兴世王……他手底下的势力就这么多了,事到如今已经将近结束了吧?”   泷姬轻声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一个小孩子寻求确认,好像不由自主就问了出来。   泽田弥坐在她身边,继续凝视着车外一边点了点头,随即有点困惑道,“兴世王……”   “?”   “他好像要跑。”   泷姬一惊,立刻扭头朝外看去,只见山道对面那个身影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的确是要趁乱离开的样子,她眼见地看到他一边后退手里似乎还捏了什么东西。   她条件反射就要张口提醒,声音出口之前,倏然亮起的金色光芒盖过了一切。   以兴世王身后为中心,蛛网一般的符文亮起,如密密麻麻的光线般往四周围辐射。   整片空间好像倏然震了一下。   泽田弥靠在车门边往外伸出手,一滴雨水落在她手心松散晕开,随即却没有了后继者。   雨停了?   泷姬跟着抬起头往天上看,这才发现头顶上已经不是连绵的阴云,而是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结界。蜿蜒的山道仿佛被这结界截断,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   她听到身旁的姬君轻喊了一声,“晴明?”   她下意识低头,就见到山道尽头的兴世王僵立在原地,没有雨幕的阻隔,他铁青的脸色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在他身后,一把乌木蝙蝠扇如同拨动珠帘般轻轻将雨线般流泻的金色符文挑开,一袭白色狩衣的修长身影悠然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扫过牛车,略停了一下,又落回到面前的人身上,唇边浮起一抹淡雅的笑。   “兴世王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兴世王转过身死死瞪着他,“安倍晴明!”   .   安倍晴明的出现基本已经代表了兴世王的终结。   前有封锁空间的结界,后有被算计过来的大妖怪茨木和大江山一行,兴世王全副身家都压上去也没有活路。   泽田弥坐在牛车里远远看着那个一袭白衣的修长身影,他根本没有要和兴世王动手的意思,只拿着蝙蝠扇淡淡站在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晴明好像兴致并不太高。   她绕着周围看了一圈,在大阴阳师到来时混战的三人已经停了下来。茨木童子神色有些狐疑,源赖光持刀站在一旁倒是看不出情绪,平将门是个傀儡可以忽略,再外围激情打架的妖怪打着打着也渐渐停了下来,毕竟兴世王的手下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望着这一圈人,小萝莉略微思索片刻,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这时候,狐疑的茨木童子已经将她刚刚想到的问题问了出来,“晴明,这个局面是你设计好的吧?”   大阴阳师拨动着扇骨朝他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茨木童子已经当他默认,愕然道,“至于吗?就打这么个玩意儿,你组这么大一个局?”   刚刚交手的片刻他就已经试探出来了,这个平将门的实力完全与名声不符,别说他和源赖光了,和安倍晴明一起来的那个人类都能单刷。   安倍晴明一声长叹,“因为在下原来预定的对手并不是现在这个将门大人啊。”   “?”   “哈哈哈……”   众人迷惑不解中,一旁已经锁定了败局的兴世王却忽然出乎意料地大笑起来。明明面前只剩下末路,他的表情却得意洋洋,仿佛他才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   “你输了啊,安倍晴明。”他大笑着说,阴鸷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在牛车的方向狠狠落了一下。   泷姬身体下意识一抖,以为他在瞪自己,随即又发现有些不对,他视线的落点似乎并不在她身上。   她愕然地扭头,就见身旁的小女孩静静坐在车里,沉静地对上了那束目光。   半晌,兴世王终于移开视线,定定看向安倍晴明,唇角一咧,拉开一个笃定又疯狂的笑容。   “晴明,赢的是我。”   下一秒,他的身体无风自燃,在他狂热的大笑和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个掀起了平安京偌大风浪的男人化为了一捧灰烬。   “……”   “……”   在场所有人谁都发不出声来,一地惊掉的眼球中,大阴阳师走上前看了一眼那捧灰,微顿几秒,摇头轻叹道,   “不对啊兴世王阁下,您赢的只是上半局……”   作者有话要说:  额,昨天看到好多人问为什么召唤出来的是茨木,因为这个技能有距离限制,只能是附近,酒吞距离太远了,只有茨木被赖光故意激怒追出来了(是的,就是源赖光故意安排的)。弥酱说她好看不是对茨木有什么影响,是酒吞喜欢,所以茨木就不会真的揍她啦。   然后今天的更新,我知道你们会有很多问号啦,虽然前面有一些暗示但是可能不算特别明白……下一章解释为什么兴世王输到底了还一副计划通的样子。 第191章 真正的谋划   茨木童子掂量完这个复活的平将门的实力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对人类的纠葛并不关心, 也不在乎谁死了谁又活了, 只眼看着没架打了,手一挥就带着大江山的众妖们退了场。   而另一边, 解决掉半死不死状态的平将门也费了一些工夫, 主要是他的头颅刀枪不入, 凡间兵器对他没用, 最后还是狐之助跑回时政借了把刀回来给源赖光才最终砍下了平将门的头。   随后泷姬带着晴明一行人去了存放平将门的身体的地方, 将他交给了阴阳师们重新封印。这一趟的后半程泽田弥是睡过去的,因为头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 早上又醒得早,作为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子, 她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地在车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   泽田弥醒的时候已经时至黄昏,落了一天的暴雨终于停了,天空虽然还积着乌压压的阴云, 但远方的天际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一抹雨水洗过的湛蓝。   西垂的日头将落未落,将云层边缘熏染出一片绚丽的橙红。   小萝莉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沿着长长的走道往前走去找晴明。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植物生机勃勃的香味从庭院漫到走廊, 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她回头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时还有闲心想着晴明是不是该把熏姐姐召唤出来了——作为一个有情调的大阴阳师, 安倍晴明的式神都是跟着四季变换的。   才想到这里,她拐过走廊拐角,一抬头,果然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   跟着被看到的不只有晴明, 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博雅。他似乎在拉着晴明说着什么,表情有些急躁和郁闷,他对面的大阴阳师倒是不疾不徐,一个背影都透着气定神闲的味道。   随即那个背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在她开口打招呼之前就已经转了过来,“休息好了吗,姬君。”   他转身时泽田弥才发现两人之间的案桌上还蹲着只正在啃油豆腐的狐之助,小狐狸听到声音后就轻快地跳下桌朝她跑过来,被她一把抱住。   “晴明,博雅。”   小萝莉乖乖打招呼,“我已经醒过来啦。”   “姬君,你,额,我听说晴明把你送到大江山了,你还好吧?”她刚一走进,源博雅就急切地问,一边说话目光一边下意识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泽田弥不明所以地在桌边坐下,“我很好呀,大家都很友善哒。”   她刚睡醒,小脸上还晕着点健康的粉,活泼又有朝气,这话听着就十分有说服力。   源博雅成功被说服,微微松了口气,“你在大江山没被欺负就好,晴明这家伙实在太乱来了……”   狐之助正窝在小萝莉怀里努力地伸出爪子去勾桌上的油豆腐,听到这句自言自语震惊地抬头看过去一眼。   这个人对他妹到底有多大的误解啊?她被人欺负?如果说她去大江山的这一趟有人被欺负了,大概也只有茨木童子。   妈耶,说着都惊悚。   狐之助的心理活动泽田弥当然不知道,她顺手摸着小狐狸背上软软的毛一边好奇地问,“晴明和博雅在说什么呀?”   晴明:“在给博雅讲这几日发生的事。”   克明亲王的寿辰将近,源博雅在家中帮忙,两天没有来找好友,然后就错过了一整季的剧情。   跟不上众人进度的博雅四位整个人都有点懵。   “晴明给博雅讲到哪里啦?”   “嗯,讲到了兴世王自尽。”   那懵的可能就不止博雅一个人了。   小萝莉同情地看了她哥一眼,有点怀疑晴明讲故事的这个顺序是故意的。   她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晴明给博雅讲了云外镜吗?”   “没有。”   “那博雅可能就听不懂了。”   “是啊,我想大概也是这样。”   源博雅:“……”   知道我会听不懂你还这样讲?晴明你就是故意的吧?!   博雅四位感觉到了头秃,曾经他妹妹刚接触阴阳术的时候还跟他是一国的,大家有事一起懵,他比较不会怀疑自己的智商。现在曾经可爱的蒙圈得像奶猫的妹妹没有了,还越来越像安倍晴明……   被阴阳师包围的源博雅:虽然妹妹还是很可爱,但阴阳师这种生物实在太不友好了!   感觉到博雅四位已经在磨刀霍霍的边缘徘徊,安倍晴明轻声一笑,终于做了个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其实很简单,姬君刚刚说得很对,要从云外镜说起。”   前文已经解释过,云外镜是一面可以看到未来的镜子,它只在有缘人身边出现,与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平将门这桩事件里,最先遇到那面镜子的并不是大江山那只青猿,而是兴世王。   二十年前兴世王和平将门一起被朝廷收押,在鸭川滩枭首示众。但实际上死的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兴世王躲开朝廷的追捕藏了起来。他找到了平将门的侧室桔梗前隐居的仁王寺,杀掉桔梗夫人嫁祸表藤太后带走了将门的女儿泷姬,一边收集平将门埋在关八州的身体一边来到京城潜伏在平贞盛家中,开始了为期二十年的复仇以及复活平将门之路。   在这期间,他隐姓埋名暗中用手下残存的势力一一除掉了藤原忠平、藤原忠文、橘远保等等这些曾经的仇人,然后借治疮之名将平将门被烧化的头灰混入平贞盛的药中,配上咒术,让平将门的头颅借由平贞盛的身体重生。   他的计划非常成功,没人怀疑这些大人物的死和平贞盛府上一个普通的医师有什么关系,而表藤太的黄金丸在平将门身体上留下的伤口无法愈合的效果在历经二十年终于消失,最适合复活这位鬼新皇的时机已经到来。   就在这个时候,兴世王遇到了云外镜,然后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成功复活平将门却被安倍晴明打败的未来。   作为一个隐忍又狠辣的枭雄,他自然不会安然接受这个结果,但在多方了解,又借助云外镜无数次推演结果败者还是他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战胜安倍晴明的。   平安一朝就是属于安倍晴明的时代,他是这个时代的命运的宠儿,是所有想要在平安京搞事的人无法逾越的天堑,说一句一点不夸张的话——天命在他。   兴世王就算狂妄得想推翻天皇改朝换代,做这一件更古未有人能达成之事,但他也只是狂而不是疯,还没到自信自己能够连天也一起推翻的地步。   然而让他就此放弃这二十年的谋划跟逼疯他也没什么区别,挣扎和绝望之下,兴世王凭借着不肯放弃的执着(和大开的脑洞)居然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安倍晴明这座高山镇在平安朝无法翻越,他一头撞死在山下也无济于事,那他绕过去总可以吧?   为什么非要在这一朝和时代之子硬碰硬,其他朝代它不香吗?   兴世王通过云外镜找到了另外一个可以复活平将门的时间节点之后飞快地修改了计划。   他要把战场搬到安倍晴明已经不存在的千年之后。   他成功了。   .   “这种事也能做到吗?”源博雅震惊地问。   “虽然的确很困难,但是事实上兴世王已经做到了。”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阴阳师此时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略微思索片刻,“还记得大江山那只青猿吗?”   “啊,是。”   “那便是兴世王施下的咒。”   “啊?”   “是利用它对我的仇恨,云外镜也是他给它的。”   “……”源博雅其实没听懂,“他让那只猴子知道平将门可能复活,然后借平将门之名召集百鬼纠集势力攻打京城……但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被你们阻止了吗?”   “但‘平将门复活’这个故事已经宣扬出去了。”   源博雅一愣。   “他在京城做的事情都为这个故事增加了可信度,它所具备的传奇性一定能够让它流传到后世。博雅你应该明白吧,一个故事如果流传千年,就并不仅仅只是‘故事’了。”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泽田弥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最开始也都只是故事。甚至更高层面上,泰山府君的名号也不是由古早古早流传的故事中来的吗?   只要“平将门复活”这个故事流传下去,后世肯定还会有祈求力量的人想尽无数办法来尝试复制这个故事,复活那个强大至极的傀儡,而“兴世王”作为故事中的第一个成功者以及鬼新皇的造就者,也会伴随这个故事永远“活”下去。   所以在兴世王带着半复活状态的平将门在大江山下现身的时候,他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待此后无数个岁月中,平氏气运重回,他和平将门一起再次被后人唤醒的那一天。   “他在云外镜中知道的东西比想象中多,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清楚自己千年后的对手是谁了。”   泽田弥原本正一边抱着狐之助的尾巴一边正想事情,就感觉到晴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是冲着我去的吗?”   “姬君也想明白了啊。”安倍晴明轻声一笑,“不错,兴世王带着平将门到大江山山脚不是去接泷姬,而是去找姬君你的。”   他在云外镜中看到了自己千年后的对手,并且想趁此机会试一试直接将她杀死在千年之前。   “姬君,现在我能告诉你千年后我的神社外的榕树林中封印的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兴世王不是赢了晴明,他是发现赢不了然后成功逃跑了,于是就逃到了千年后的弥酱手下……嗯,更惨了呢。   然后解释一下,兴世王不知道弥是穿越来千年前的,他以为镜子里看到的千年后那个是她的转世,所以想要在千年前把她的灵魂也一并毁掉,这样就不存在千年后的转世身了。当然,他也知道成功率很低,所以只是试一试。   至于为什么不把平将门的身体烧掉,这个不是晴明没想到哦,后面会讲。 第192章 霸总模式   泽田弥在平安京参加完克明亲王的寿辰礼没多久就回到了现代。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她在平安京待的时间比以往要短的原因, 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的光线里还是暗的, 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   她揉着眼睛从榻榻米上爬起来, 有点懵地回头往外看。隔着屏风的缝隙, 有浅浅的月光从大门的方向透过来。   这里是土御门家的卧房, 因为神社和学校的封印的原因,之前她在学校和花子几人谈完之后就又来了一趟京都, 当天晚上一觉睡着就到了平安京, 醒来后自然还在原地。   卧室外的蝉噪此起彼伏偶尔夹杂进去一两声蛙鸣, 土御门家的式神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在外面低声问,“姬君醒了?是要喝水吗?”   小萝莉懵懵地“嗯”了一声,外头传来纸门被拉开的声音以及轻微脚步, 没过一会儿式神端着一杯水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是个身着浅色唐衣的漂亮小姐姐。   泽田弥接过水杯一边喝一边打量。不用说,这肯定是土御门家按照记载中的晴明的式神,特地设定成这个样子的。式神小姐姐的原型似乎也是某种时令鲜花, 她一靠近就有浅浅的暗香浮动开来。   喝完了半杯水,泽田弥终于从浑噩中清醒, “现在几点啦?”   式神轻声细语回答,“凌晨四点,姬君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可是有点睡不着了哦……   小萝莉将水杯还给式神, 视线迷茫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正准备想想现在该做什么,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件之前忘掉的事。   “太宰还在土御门家吗?”   是的,她之前走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太宰给忘了……   她小小心虚了一秒, 随即又淡定下来。太宰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等他反应过来应该会自己离开……吧?   只要他没有在土御门家搞事然后被扣起来。   没想到式神给出了个让人意外的回答——太宰治居然还在土御门家,他既没有离开也没有搞事,每天安安分分地待在土御门家的书库里看书。   划重点,“安安分分”!   听到这个回答的泽田弥小萝莉眼睛都睁大了一下,浅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震惊。   “太宰大人现在还在书库里呢。”式神低垂着眼睑文静地说。   “现在?”   “是。”   泽田弥想了想,凝重地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那怕不是个假的太宰治。   .   这个时间点土御门家的人大多数都处于酣眠中,整座大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在木质长廊上回响。   走廊下挂着的灯笼发出朦胧的光,泽田弥跟在式神身后拐过走道,前方走廊果然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暖色的灯火透过纸门漏出来将地板照亮了一小片。   式神小姐姐走在前方屈指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门内传来一个清晰冷静的声音,“进来。”   泽田弥跟在式神身后走到门口,透过打开的拉门,一抬头就看到了伏案看书的太宰治。   他惯常穿着的黑西装已经换成了一身浴衣,暗沉的颜色衬着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显得这人愈发地白了。他一手支着额,墨色碎发搭在手背,随着开门的动静抬头看来,淡色的唇瓣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目光冷漠而幽深。   不过下一秒,这人脸上的表情就跳频成了哀怨,眼尾浅浅垂下,宛如一只被抛弃的猫猫或者被无情遗忘的女朋友。黑发少年一声长叹,幽幽地说,“你还记得来找我啊~”   泽田弥不为所动,她朝式神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让后淡定地走上前,在太宰治面前坐好。   太宰的眼神由哀怨转为新奇,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握着书卷的手蓦地一收,又慢慢松开。   式神礼貌地带上了拉门,蝉噪和蛙鸣都被关在了门外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silvie有话对我说吗?”   好半晌,似乎是见她一直不说话,太宰终于低声问。   “……”   泽田弥正在思考。   现在她面前有一只猫咪,似乎是想要跟她走,但又还在别别扭扭试探。正确的做法是待在原地,耐心等着没有安全感的猫猫自己靠过来,否则她要是太主动了有可能会把它吓跑。   但是没有时间了呀……   小萝莉认真思考了片刻,直接伸手抓住了猫尾巴。   “太宰,你要来我这边吗?”   太宰治像那只尾巴被抓住的猫一样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下,随即他反应极快地露出一个笑,看起来十分开心道,“诶?silvie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准备答应我的告白了吗?太好了,我这就去开一瓶小矮子的红酒庆祝!”   然而正是因为反应太快了,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透出种轻飘飘的虚浮,和之前那些可以以假乱真的表演比起来,仿佛精美的瓷器上多出一道显眼的划痕,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泽田弥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地点头,“是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太宰:“?”   她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没响两声那边就被人接通,reborn听不出半点睡意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ciao,夜安silvie,有什么事吗?”   泽田弥:“我要找港黑要个干部。”   太宰:“??”   “哪个干部?”那边的reborn镇定地问,仿佛半点不认为家里的萝莉半夜给他打电话说要抢盟友手下有什么问题地,他沉吟片刻,冷静地说,“中原中也有点困难,尾崎红叶应该不会走,其他人没问题。”   “其他人”不就只剩下太宰治和A了吗?她要A干什么,又不缺宝石。   “是太宰。”   “可以,等天亮了我就让渡边去和港黑那边谈。”   渡边修就是彭格列和港口黑手党接洽的主要负责人,reborn在那电话里淡定地把这件事定下,又关照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全程镇定异常且雷厉风行。   “……”   泽田弥放下手机乖巧地看向太宰治,太宰治拿着书卷震惊地看着这只忽然开启霸总模式的萝莉。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太宰忽然把手里的书一扔,捂着脸“嘤嘤嘤”扭过头去,“放弃吧,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泽田弥淡定地和他对台词,“太宰的心不是早就是我的了咩,你还跟我表白过呢。”   “那时候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泽田弥继续淡定,“那你不喜欢吗?”   “……”太宰治好像思考了两秒,“如果我和伏见同时掉进水里你选择救我的话我就喜欢。”   泽田弥:“……”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你是有多在意伏见啊!   小萝莉叹了口气,“好的,救你。”   太宰警惕地放下遮着眼睛的手,微微回过头看她,“真的吗?”   “真的。”   他迅速转过身来,从衣服里摸出个手机往桌上一拍,双眼亮晶晶道,“不能反悔哦,我已经录音了。”   泽田弥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红点,“……”   你准备得还真是充分啊= =   在小萝莉无奈的目光中,太宰治拿着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下,似乎是把录音保存了起来,这才抬起头,笑眯眯朝她看过去。   “silvie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   “?”   “虽然我的确表现出了靠近彭格列的倾向,但是以silvie你的性格是不会随意动盟友的人的。”他上下抛着手机,一手支着额愉快地道,“你应该会安静旁观一段时间让我自己来,现在忽然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不得已的大事吗?”   泽田弥想了想,“太宰,你把我描述得好像一个坐享其成的渣男哦。”   太宰治手一抖掉下来的手机差点没接到,“噗……虽然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哈哈哈……silvie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他身体往下一倒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泽田弥:“……”   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把自己从太宰治刚刚发起的狗血小剧场里□□。   “太宰,笑完了咩?”   “哈哈哈……等,等一会儿……咳咳,好了……”   看着面前说是笑完了,唇边明显还带着笑意的人,小萝莉默默心累,终于开始说正事。   .   泽田弥和太宰治谈完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晨光熹微。   这座古老的大宅开始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陆陆续续传来人类走动交谈的声音。   守在门外的式神轻轻敲了敲门,“姬君,要把早饭送过来吗?”   泽田弥揉着眼睛应“好”,醒得太早,她这会儿又有些困了。   对面的太宰治应该是通宵了一整晚,却依旧神采奕奕,伸出手来戳了戳她的包子脸,“所以你这几天会在京都?”   “唔,嗯,要找个东西……”   “那两处封印怎么办?”   “神社这边的会让元夜派人守着,冰帝那边我也有准备啦。”   “哦,这样啊~”太宰治拖长了声线,随即神色一变,哀哀戚戚道,“我就知道你是有事才会找我,你看上的根本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能力,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人嘤嘤嘤……”   泽田弥被他“嘤”清醒了,懵懵地睁着大眼睛看过去。   又开始了是吗?   她揉了揉自己晕晕的脑袋,和自己的戏精小伙伴商量,“太宰,我有点困了,下次吧。”   “好。”   戏精太宰治说收就收,一秒恢复正经,“森先生那边不用派人去了,谈判还要给他好处,我可以直接叛逃,一分钱都不给他。”   “……”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泽田弥:“……好歹是盟友呢。”   “嗯,好吧。”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妥协,然后思考片刻,眼睛一亮,“silvie,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先换一个人要吧。”   作者有话要说:  .   然后太宰转身就把录音发给了伏见。   伏见猿比古:……幼稚。 第193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一)   先斗町, 居酒屋。   临近烟火祭, 来京都旅游的游客越来越多, 隔着楼下的褉河能够看到鸭川旁成双成对的情侣漫步滩边。   某个披着正太皮的十七岁高中生侦探一手支着下颚,满脸无聊地靠在窗边。他身后,几个喝得半醉的中年男人们正在和居酒屋的小姐姐愉快地玩耍。   房间内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只有他百无聊赖。   可能真的没到年龄吧, 实在理解不了中年老男人们的乐趣……不, 就算到了他应该也理解不了。   他身后快活的老男人之一毛利小五郎大叔前几日收到了一个委托,京都三能寺的和尚龙园拜托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来调查八年前三能寺的佛像失窃一事。五天前他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有人在里面装了一个谜题, 并且表示只要解开这个谜题就能够找到失窃的佛像,所以他们才特地来了京都。   而说到京都……   “喂, 工藤,那个谜题你有头绪了没?”   熟悉的大阪腔在耳后响起,一个人靠了过来。   柯南:“……”   对, 说到京都, 就是某关西侦探的地盘了,这人也丝毫不让人意外地冒了出来。   他是在五条大桥上遇到服部平次的, 对方当时正在查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著名盗贼团源氏萤的成员死亡的案子,而山能寺的佛像很有可能也是源氏萤盗走, 调查的线路交错导致两人再一次撞到了一起。   这时候河对岸已经有人提前放起了烟火, 柯南一句“没有”被烟火的声音盖了过去。他回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视线扫过底下熙攘的人群,不经意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十分符合烟火祭气氛的绯色浴衣, 手里拿着支红彤彤的苹果糖,银色长发难得梳起,脑后斜插了枚乌木发簪,细碎的流苏垂在耳边晃着星子般的碎光。   她不是一个人出现在河岸上的,身边还跟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双手插兜,红色的短发扫过后领。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什么?”服部趴在他身边往下看去,愣了一下,“诶?那是泽田小妹妹……等等,工藤,她身边那个人是不是上次我们在横滨海洋大学遇到的那个黑手党?”   最后几个字蓦地轻下来,黑皮侦探偷偷摸摸宛如做贼一般凑过来。   柯南表情复杂地点头,然后知道他会想到哪儿去地率先开口道,“她没有被绑架。”   那天那个黑手党很显然是港黑的人,而港黑和彭格列目前还是盟友关系,她身边跟着一两个港黑的人也是很正常……不,也不是那么正常,这里又不是横滨,港口黑手党的人出现在这里怎么说都有些奇怪吧。   “我下去看……”   一句话未说完,他看到底下那个红发男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俯下身,抱起身旁的银发小萝莉就扑到一边,似乎有一道气流与他擦肩而过,钉入身后的河面。   水波荡漾,摇碎了满河灯火。   破碎的波光映入他的眼中,少年名侦探在那一刹那忽然意识到,那是一颗子弹。   他猛地站起身转头就往外跑,穿过房间时某个喝的醉醺醺的大叔被撞趴在了桌上,愤怒地扭头。   “喂,臭小鬼,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就变成模糊的音节被甩在了身后,柯南在门口穿上鞋,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铃响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柯南?”   “我看到袭击了,你没事吧?”不等对方的疑问出口,他飞快打断道。   “诶?我没事呀。”   “那就好,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马上就到。”   三两句话说完他就已经跑到了门口,挂断电话看向对面。隔着一条褉河,鸭川滩上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一场袭击,人流如织来来往往,方才在楼上看到的人果然已经不在原位了。他转身正要往桥的方向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喂,工藤,等等!”   他回头,“服部,你怎么也下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也看到那场袭击了!”   服部平次弯下腰一手搭了过来,低声问,“冲着泽田小妹妹来的?她没事吧?”   “没事,我正要去找她,你要来吗?”   关西名侦探当即表示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暗杀,他当然要去看看。   “泽田妹妹他们现在在哪?”   柯南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软件,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停在不远处的红点。他就着底下的地图辨认了下方向,“先过河,然后往那边走。”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到一束异样的目光投下来,他抬起头,就见服部平次正一言难尽地朝他看过来。   “追踪器?”   “……差不多。”   黑皮侦探眼神中透出一丝震惊,满脸写着“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工藤”!   柯南:“……”   柯南:“……不是我装的。”   服部平次看看他手里的手机,眼神变成了“骗谁呢?”   柯南:“……”   虽然说作为一个侦探,随身携带追踪器、窃听器是基本素养,但这一般都是对嫌疑人用的,放在身边的朋友身上就的确有点变态了。然而柯南很冤,某只银发萝莉身上的追踪器确实不是他放的,或者说她身上压根没有什么追踪器,那是弘树弄出来的一个黑科技软件。   然而要解释的话还要把弘树的存在暴露出来,虽然以服部的性格肯定不会往外说,但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柯南最终无语地背起了这个黑锅,然后手指在镜框边缘轻轻一按,把手机上的图像导到了眼镜上,“还去不去找人了?”   服部平次满脸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秒,表情复杂地点头,“走吧。”   .   他们最后跟着导航找到了五条大桥下,彼时泽田弥和那个红发青年正坐在一个移动摊点前吃关东煮。   刚遭遇一场暗杀,小萝莉却一点没受到影响的样子,远远看到他们就活泼地招手,“柯南,平次,你们来啦?想吃什么我请客呀。”   “你还真是有兴致啊。”柯南微微松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   坐在另外一边的红发青年微微侧过身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服部平次也坐过来之后,泽田弥给双方做了个介绍。   垂下的门帘将忽明忽暗的烟火隔在了外面,只留下店铺本身温暖的光。关东煮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家摊子的,食物的香气格外鲜浓,勾人食欲,饶是柯南和服部在居酒屋吃了东西,这会儿也觉得有点饿了。   随便点了份关东煮,看着摊老板转身开始工作,柯南回头朝泽田弥递了个目光,表示有话要问。   小萝莉正咬着一块萝卜,咀嚼两下把食物咽下后,慢吞吞道,“直接说吧,都是自己人。”   柯南:“?”   正在切萝卜的老板抬起头,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头顶蓬松的头发抖了抖,抖出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来。   ……狐狸耳朵。   柯南、服部、红发青年:“!”   “这是土御门家的式神,平时散养在外面的,偶尔有庆典就会出来玩,所以都是自己人……自己狐狸。”   红发青年茫然喃喃,“我也是吗?”   这话乍一听简直像他三观破碎后在怀疑自己的种族,连服部平次都听得呆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疑问的是那个“自己人”。   “当然,织田作已经是我的人啦。”银发萝莉宣布。   本名为织田作之助的青年抓了抓头发,“为什么你也跟着太宰喊织田作……嘛,不过我还以为我只是被派来保护你的。”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的确是暂时找港黑借的,但是我又不准备还了。”   织田作之助:“原来是这样吗?”   “织田作觉得怎么样?”   红发青年想了想。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漂亮可爱的萌萝莉和鬼畜阴险的屑老板,让森鸥外本人来选他都会选萝莉。   “但是太宰和安吾还在港黑啊。”   “没事,太宰说搞完事他就过来,安吾好像也有安排。”   “嗯,那就没问题了。”   旁听了这段对话的柯南和平次:“……”   哪里没问题了?明明有很大的问题啊!   没记错的话那个准备带着朋友跳槽的叫太宰治的,是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吧?还是打破了纪录的最年轻的黑手党干部,现任港黑首领接任的见证人。   这样的人要离开,港口黑手党会轻易放手?这又不是普通企业办离职,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啊喂!   服部平次压低声音凑到柯南耳边,“喂,工藤,我们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柯南:“……是,准备一会儿被沉河灭口吧。”   服部平次:“!”   他狐疑地看着小伙伴,“……你在开玩笑?”   柯南:“……”   你为什么还要用疑问的语气,这难道不明显吗?   他干脆没理脑袋忽然秀逗的关西侦探,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既然她说没问题,他就直接问了,“刚刚的暗杀是怎么回事?”   问题出口的一瞬间他有点想怀疑这该不会是港口黑手党派来的吧?   但这个怀疑只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就被名侦探扔进了垃圾桶,除非森鸥外的脑袋也秀逗了想跟彭格列这个庞然大物开战,这种失了智的操作他要是真做了,港黑首领就该换人了。   泽田弥慢吞吞地又吃掉一颗丸子后,淡定地给出了一个名字,“Murder Ink的杀手。”   那个名字入耳的瞬间,柯南的眼瞳猛地缩了一下,“那个杀人承包公司?”   “啊?”另一边的服部平次听着觉得陌生,茫然道,“什么意思?”   “Murder Ink,是一家像幽灵一样存在的,做杀人生意的公司。”柯南接过摊主递来的饮料,轻轻吐出口气,“没人知道公司的地址在哪儿,它旗下的员工全是职业杀手,和客户联系都是通过网络。据说也有跟公司的人打过交道的,但只要想要报警,第二天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也是听灰……咳,听博士说的,但是之前也不敢确认。”   毕竟,现代社会中居然还存在这样以杀人为生的集团,想一想都会觉得也太可怕了。   这家公司宛如活在城市阴暗面的幽灵,只有和暗世界靠近的人才知道它的存在,活在阳光下的大多数人例如服部平次就听都没听过。   “这样的集团居然没有被取缔吗?!”   “不是说了吗?找不到线索和位置。”柯南揉了揉太阳穴,转向泽田弥,“你今天遇到的暗杀不是第一次?”   银发小萝莉又戳了一枚虾丸,点点头。   织田作补充:“有人在暗网上对泽田挂了悬赏。”   柯南眉心微微一簇,隐晦问道,“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吗?”   彭格列呢?吠舞罗呢?土御门呢?那群妹控主控们看着他们家的团宠萝莉被暗杀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泽田弥“啊呜”咬了一口丸子,“过几天就有动作了。”   为什么要过几天……柯南脑海中灵光一闪,“弥,你是不是知道给你挂悬赏的人是谁?”   银发小萝莉慢条斯理地把食物咽下,点点头,“是太宰。”   织田作:“?”   服部平次:“??”   江户川柯南:“……”   那家伙又要搞什么?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第194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二)   太宰治又要搞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可太好了。   从在泽田弥口中听到“太宰治”这个名字时,江户川柯南就有种心累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 证明他的侦探雷达一如既往运转精确——他真是一点也不高兴。   把目前已知信息过了一遍, 名侦探默默转过头戳起一块萝卜塞进嘴里,慢吞吞吃完, 这才虚着眼睛问,“他想干什么?钓鱼?”   泽田弥让摊主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一边点点头。   “为什么让你来?”   “因为只有这一个线索啊。”   晴明也只能确定平将门再次复活归来在千年后,也就是她所在的时间。根据从土笼老师那里看到的未来推断, 应该也不远了, 然而到目前为止兴世王依旧没有浮出水面的迹象。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人唤醒, 更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兴世王知道她是他的敌人这一件事。   所以太宰故意把她的消息挂上暗网,往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里扔下一颗石子, 让溅起的波浪替他探探路。   当然, 这只是太宰治自己的说法,她本人持十分怀疑的态度, 觉得这只是这人放在明面上的幌子,暗地里其实另有打算——因为她告诉太宰平将门的事的时候, 他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没有意外嘛。   仿佛提前看过剧本。如果有人告诉她太宰这个时候就已经跟要复活平将门的势力勾搭上了她也一点不惊讶!   太宰心海底针,看到第一层,猜出第二层,结果在第三层,他的真正用意说不定在第五层。   太难了, 实在太难了。她只是一只九岁的萝莉,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   她只简略说了可能有人会来找自己便话头一转,“柯南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名侦探回答得比她还简略,“毛利大叔被人委托查山能寺的药师佛被盗的案子,有人给他出了个谜题。”   服部平次从身后伸出手搭在他肩上,一张帅脸爽朗地笑着探过来,“而我是查源氏萤的成员被杀的案子和他碰巧遇上,顺带一提,山能寺的佛像很有可能就是八年前盗贼团源氏萤盗走的。”   泽田弥咬着竹签,“山能寺的药师佛?”   柯南正咬了一口丸子,闻言目光往她身上一扫,轻描淡写地问,“是你要找的吗?”   泽田弥:“?”   “我们说的信息挺多你却只重点注意到了药师佛,再加上身上有檀香味,还有你的衣摆,你今天去过好几个佛寺吧?拜佛不用这么赶,所以是去找东西?佛像?”   泽田弥:“……”   有一个名侦探朋友是什么体验?   谢邀,仿佛身边跟了个监控,有什么事连前情提要都不用说他就已经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还在旁边惊讶,“小弟弟你好厉害啊。”   他的下一句就是,“跟我的一个朋友有点像。”   柯南:“……我大概知道你那个朋友是谁了,虽然是在夸奖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高兴的感觉。”   泽田弥吃完最后一个丸子,碗里的关东煮已经空了,她把碗放回桌上,又抱起旁边的果汁,十分自然地问,“柯南你一会儿要跟我走吗?”   “嗯,服部你等会儿回去帮我跟兰和毛利大叔说一声,我今天晚上不回山能寺了。”   柯南一边说话一边回头,就见服部平次正叼着块萝卜低头看着他,脸上又是那种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   柯南:“……虽然不知道你又想到了哪里,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在喝果汁的某银发萝莉闻言也好奇地跟着看过去。   对上她清澈的眼睛,服部平次神情一收,三两口把萝卜咽下,干笑两声大力拍着身边人的肩,“哈哈哈,说什么呢工藤我可没有多想啊。”   差点被拍翻下去的柯南:呵呵,你想的东西多得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   .   比叡山延历寺坐落于京都城的东北方,是普通人心中的佛教圣所,有着千年历史的名胜古迹。   而在阴阳道眼中,这座千年古刹还有一层意义,它是平安京大阵的阵眼之一,镇守京都城外鬼门的所在。   告别了服部平次,泽田弥和柯南就被织田作之助载着连夜前往了延历寺。临近烟火祭,前来比叡山参拜的游人格外多。汽车在山门前停下时,就恰好遇到了一行准备夜里上山的游客。   这群人似乎是个旅游团,都不是京都本地人,里面有个小哥的九州腔极为明显,性格还相当活泼外向。他似乎对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小孩的织田作之助很感兴趣,上山的路上就主动跑过来搭起话。   柯南一手拉着泽田弥,虚着眼跟在他们身后。   他一开始还对织田作之助有些戒心,虽然在关东煮的摊子上时红发青年的表现坦荡到天然,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演出来的,习惯性地就先绷紧了神经多想了几分。结果到后面终于发现是他想多了,织田作之助就是个真正的天然,平易近人到跟个过路人就着养孩子的话题都能聊起来。   这样的人居然是那个太宰治的朋友。   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天然萌不切的时候就很呆的小萝莉,名侦探忽然悟了,所以那个心眼比沙漏里的沙子还多的家伙其实就是喜欢这种跟他互补的类型吧?   上山的路不算太长,到了延历寺的时候柯南神色微妙地看着织田作跟那个九州腔的小哥在寺门□□换联系方式,这两人居然还真的聊得挺愉快。   随后他们就和旅行团分开了,延历寺派了一位大师来接他们,在门口就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游客止步的小路。   游客好奇询问“我们不能去那边吗?”的声音被渐渐抛在了身后,越往里走,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诵经声在夜色中传来。   月光稀薄,路两边的石笼发出朦胧的光照亮前路,不知道是不是被佛寺中静谧的气氛影响,两侧的草丛里连蝉鸣声都不见了。   泽田弥跟在大师身后往前走,忽然听到身边人一句轻声呢喃。   “……不动明王咒?”   她回过头,朦胧的光线中中,身旁的名侦探的眉心不太明显地簇了一下。   “我记得不动明王咒是镇妖驱邪……延历寺深处封印了什么吗?”   他的目光似乎往不远处的黑暗中扫过,清朗的声线愈发低沉了几分,“外围还有阴阳师巡逻,京都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是已经发生啦。”   一行人通过暗地里的层层防卫,来到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殿前,带他们来的人停在了殿外。   清淡的檀香味和灯光一并漫出来,柯南站在殿门前若有所思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按照他一路上的观察,这个佛殿似乎在一个广场的正中心,围绕着佛殿以八卦的方位建了八座僧房,每一间僧房中都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在闭目诵经。   木鱼有韵律的敲击声和吟诵的经声将整座大殿包围起来,就算是毫无灵力的人站在这里也能够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圣洁和肃穆,仿佛有无形的佛法在镇压着此地。   “走吧。”泽田弥伸手推门。   “这里好像很重要的样子啊,”织田作仰起头看向屋檐底下的佛像,“我还没有从港黑辞职,还是先留在外面吧。”   泽田弥点点头,也不勉强他。向守在门前的大师行了一礼之后,她就带着柯南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入门是一条长长的夹道,夹道两侧是姿态各异的罗汉像。   她仿佛对这里非常熟悉,走在前面带路。柯南跟在她身后,视线扫过两边的罗汉像,漫不经心地数着,一边听着小萝莉给他解释此行的真正目的,“柯南,你知道平将门吗?”   “平安京时期那个掀起叛乱的‘新皇’?我记得他好像是四大怨灵之一吧。”   “嗯,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平安京……”   泽田弥一边往前走,一边把在平安京发生的事情给小伙伴讲了一遍。全部讲完的时候她终于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疑惑地回头就见黑发小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故事太具奇幻色彩,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和微妙。   泽田弥茫然地歪歪头,看到他叹了口气,仿佛是有些无奈和头疼的样子走了过来,“这种事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啊。”   “?”   “如果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你会相当危险。”他眉心仿佛比方才知道京都又要出事时还要蹙得深了些,然后在小萝莉懵懂的目光中默了几秒。   “柯南?”泽田弥懵懵地被他伸过手来捏了一下脸。   有点无力又放弃了什么般,名侦探用退了一步的语气说,“算了,没什么,我会注意的。”   “哦。”银发小萝莉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候他们已经拐过一道弯,走到了大殿中心的交叉路口。佛像前的灯火映入眼中,她被提醒一般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示意柯南看面前的佛像。   平将门的四肢和头颅被分开用地藏像镇压在了五个特殊地点,而身躯中的五脏被单独取了出来封在了佛像内,放到五大名刹由僧人们日夜念经看守。   “但是因为时间都过去这么久啦,看守佛像的人有很多都断了传承,所以封印着将门五脏的佛像也渐渐失散,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找了那么多佛寺的原因?”   柯南双手插兜,若有所思地站在最中心那尊大日如来像前,仰头看去。佛陀慈眉善目的脸隐藏在屋顶晦暗的光线中,看久了居然有种阴鸷的错觉。   他又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罗汉像,“这座罗汉堂建成了卍字也是为了镇压这里面的佛像?”   泽田弥先是点头,随即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名侦探随口解释,“数出来的。卍字的罗汉堂两侧夹道加起来有长度相同的十六面墙,我们刚刚走进来的那段路单侧摆了三十一座罗汉像,再加上四座放在拐角的,正好是五百罗汉,所以我才猜测这个罗汉堂建成了卍字型。”   小萝莉默默在心中作了一番乘除法,有点晕,又默默地将它扔到一边,一副听懂了的表情郑重点头。   “佛像是按照五行放置的?”柯南却仿佛对此升起了些兴趣,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她就比较熟悉了,“是的呀。”   佛像里封印了平将门的五脏,而在阴阳学说中人体的五脏是有属性对应的。肺属金、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肾属水,五行之间又互相克制,以及拥有对应的方位。   柯南听着她的解释走了一圈后,发现目前立在里面的佛像只有四座,正南方的位置是空的。他在脑海中飞快换算了一下,南方属水,水克火,所以还没找到的那个封印是——心脏。   他长长吐出口气,“所以山能寺失踪的那尊药师佛很有可能是封印物之一是吗?”   “元夜已经把京都的佛寺全都找遍了。”泽田弥说。   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在跑,整个土御门家都动了起来。千年的时间,变动太大了,中间隔着漫长的时光,战乱,还有一个焚寺灭佛的织田信长。   不过三郎不愧是她“亲爹”,延历寺都被他烧了,那五座关键的佛像居然全都给她留了下来。现在能够找回来四座简直宛如奇迹,唯一下落不明的,很有可能就是八年前被源氏萤盗走的供奉在山能寺的那座药师佛。   “我知道了。”柯南微微颔首,虽然没有明说,语气却有种“这个就交给我了”的镇定从容,“所以你接下来要跟我一起行动了?”   “是呀,这里有其他人守着就可以啦……”   两人话说到一半,被柯南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疑惑地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服部平次急促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冲了出来,“工藤,居酒屋这里发生了杀人案,死者好像是是源氏萤的成员。” 第195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三)   源氏萤是一个著名盗贼集团,从十年前开始以京都、大阪、东京为中心持续犯案, 目标主要是珍贵的美术品和佛像。集团的首领代号为源义经, 成员全都以义经的家臣为名, 犯罪技术高超,至今没有被警方抓住过马脚。   “但是从半个月前开始, 源氏萤的成员接连被杀, 从死者的伤口来看很有可能是同一人下的手。”   去居酒屋的路上, 柯南简略地给泽田弥介绍了一下这一集的前情提要。   “加上首领源义经, 这个组织成员一共八人, 目前除了源义经、武藏坊弁庆还有伊势三郎,其余五人已经确认遇害。源氏萤的成员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本义经传作为信物, 在被害人死亡后,他们手中的义经传也被凶手拿走, 所以这件事几乎可以断定是源氏萤的内部成员所为。”   他一边说话坐在后座上用手机翻着弘树发来的信息,超级AI的效率就是高, 他临上车前才给弘树发了消息,车子刚开上国道, 六名死者的个人信息以及源氏萤这些年犯下的盗窃案资料就全都发过来了。   泽田弥:“所以邀请毛利叔叔来山能寺破解那个谜题也是凶手设计的吗?”   “很有可能。”   织田作之助握着方向盘避过一辆迎面而来的车,一边也加入讨论道,“小弟弟你之前说寄到山能寺那个谜题暗示的是被盗的药师佛藏匿的地点对吧?如果凶手是源氏萤的成员, 他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盗走的佛像藏在哪儿?”   “叫我柯南就可以啦。”   少年侦探嘴角一抽,对“小弟弟”这个称呼敬谢不敏。他看到旁边的小萝莉好奇地朝着手机屏幕,随手把手机递了过去,“可以这样假设, 源氏萤盗走的佛像都是由首领负责安置,也只有他知道在哪儿。这个盗贼组织从半年前开始就没有了活动的迹象,很有可能是首领已经逝世,临死前留下了这个谜题,说不定还说了些谁能解开就由谁继任首领的话。”   “但是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人能够解开谜题,所以才设计邀请了侦探过来,希望由其他人帮忙。”织田作说,“原来如此,凶手把其他成员都杀了,看来是对源氏萤首领的位置没什么野心,只是想要找到佛像吗?”   柯南:“樱正造先生应该是凶手的合作人,他在寺町路经营了一家古董店,很有可能是组织中负责销赃的。”   “我提供销赃渠道,你去把其他人杀掉。然后我们设计请一个名侦探过来找到佛像,最后的钱我们两个人分就够了。”大概是对凶手说了这样的话然后达成了合作,但是现在凶手连合作人都杀了,说明他已经不需要对方提供销赃渠道了,他自己找到了?   名侦探忽的一怔,想到了什么般朝身边人看过去。   银发萝莉从手机上收回视线,和他想到一起地歪了歪头,“要钓鱼咩?”   “我想想。”柯南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   汽车开到先斗町的居酒屋时楼下已经被拉了黄线隔离起来,京都府的警察很显然已经比他们先到了,黄线外还围了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   柯南正准备叫服部出来接他们,就见织田作之助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从怀里拿出本证件朝警察晃了晃。   守在底下的青年警官一愣,仔细打量了那本证件两眼,就挥挥手任由这个带了两个孩子的可疑男人进去了。   柯南:“?”   柯南:“织田作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也跟着喊织田作?”红发青年一边带着两个孩子上楼一边问道。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平平,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随口说了一句就没有深究,“是土御门家一个老爷子给我的,说如果要和官方打交道就把这个证件拿出来,对方就明白了。”   见他好奇,他随手将证件递了过来。柯南接过打量两眼,证件是新造的,按照正常官方证件来说十分不规范,上面连本人的照片都没有,只有一串不明意义的编号和指代模糊的头衔——“特殊顾问”。   他若有所思地把证件递还回去,靠到泽田弥耳边轻声问,“黄金之王提过的那个营业厅已经开始运作了吗?这是和警方的合作结果?”   泽田弥点头,“还不算彻底成立啦,算是试运行?”   京都是土御门家的地盘,这里的阴阳道的人是和官方联系最紧密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合作,从这里开始也最容易让人接受。   因为发生了杀人案,居酒屋的客人都被留了下来集中到客房,还有警察在里面询问口供。   泽田弥跟在柯南身后路过门口时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扭过头看去却只见到背对自己的正在询问信息的警察,房间里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眨了眨眼睛,一边回过头一边若有所思,视线刚扫过一个亮着灯的房门,忽然被人盖住了。   “?”   一直到被牵着手从那个房间走过去,盖在眼前的掌心才放下来。她有点茫然地看看身边的人,又扭头看看已经路过的房间。一缕血腥味被夜风送到鼻端,泽田弥恍然大悟,所以那是死者所在的房间啊。   她乖乖接受了这份好意,跟着柯南穿过走廊。对面的楼梯上,服部平次满脸若有所思地拿着一张纸走了下来。   “喂,服部,这边。”   柯南挥了挥手吸引了服部平次的注意,两个侦探很快就凑到一起讨论起案情。   出于人类都有的好奇心,泽田弥在旁边旁听了一下。   “平次白天的时候也被凶手袭击了吗?”   “啊,对,是在不动堂的时候。”关西名侦探对着个真萝莉也十分有耐心,蹲下身解释道,“那家伙带着能乐面具看不清脸,但是身手非常好,最后还被他跑了。源氏萤之前死亡的成员也是被人用冷兵器杀死的,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为什么凶手要袭击平次呢?”   “大概因为我在查这个案子?”   “可是楼下的绫小路警官也在查这个案子呀。”   服部平次被问住了,他愣了一会儿后摸着头笑道,“哈哈大概是因为我的名气比较大,凶手觉得我查出真相的可能性比警方要大得多吧……”   柯南:“……呵呵。”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那凶手还会来找平次吗?”   “这个应该……”   服部平次话未说完,就见面前的正太萝莉好像同时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然后眼睛亮亮地朝他看过来。   服部平次:“?”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且忽然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   将近凌晨,警方终于将口供录完,放了在场众人离开。   因为时间太晚,和服部一起来的远山和叶留在了山能寺,只剩关西名侦探一人骑着机车回家。   京都是座繁华的大都市,时至深夜,路上居然还有不少车辆。   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服部平次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不会这么巧吧?   虽然说现在大晚上的他还落了单,的确是个袭击的好时机,但是凶手为什么非要盯着他啊?虽说他机智帅气名气大,但这也构不成理由啊?犯罪分子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然而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犯罪分子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   服部平次刚想到这里,机车路过一片居民区,后面忽然追来一道急促的风声。他下意识一转车头,惊险地和箭矢擦肩而过,左侧的后视镜代替他承接了攻击“啪”地一声脆响后碎了一地。   他震惊地扭头,发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跟上了一辆机车,车上人连把手都没握,正以一个极其惊险的姿势收起弓箭,然后俯下身加速追了上来。   对方那身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装束和白天一模一样,合理怀疑就是同一个凶手,还真就盯准了他。   服部平次有一刹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挖了这人祖坟,让对方这样对他穷追不舍。   “这不跟工藤那家伙推理的一样了吗?!”   机车加速后迅速超过了他,拐上前方小路,服部平次一边低声嘀咕一边快速跟上。   他一路跟着抄了几条小路,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树林外追上了那辆机车。   车子停在外面,人已经不见了。面前一条小路蜿蜒进树林深处,很显然就是在引诱他进去。   关西名侦探“呵呵”一笑。   这么明显的陷阱,他是会踏上去的人吗?   ——他的确是。   服部平次看了一眼手机,算了算时间,又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谨慎地地抬脚踏上了小道。   小道一直通到了树林边缘,外面是铁质的栏杆和列车车道。深夜运行的列车呼啸着在背面驶过,忽明忽暗的光线照亮了栏杆旁那个一手拿了一把木刀的人影。   见他走近,那人抬手就把左手的木刀扔过来。   “哦?要跟我决斗吗?你这家伙居然意外地有武士精神啊。”   走到距离他五步远的位置,服部保持着警惕俯身捡起了刀,“你也是源氏萤的一员?之前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对方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暴露声音。   他也不在意,继续道,“你的代号是什么?源氏萤的首领应该已经死了,所以你是唯一还活着的那个,武藏坊弁庆?你的真实身份是今天在居酒屋的那三个客人之一?”   蒙面人举起了刀,似乎不想再听他多扯了。   “真性急,我还想说说我的推理的。”   关系名侦探只好耸了耸肩,随即眸光一厉,抬起了木刀,“那就开始吧。”   对峙片刻,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动手,两把木刀狠狠撞在一起。   是个劲敌。   在交手的一瞬间,服部平次就迅速意识到。   对方起手时乍一看满身都是破绽,但实际上只是诱人深入的陷阱,他的左手上绑了护腕用来格挡,作风十分不讲究,剑术也看不出路数,但高效有用,比起科班出身更像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   服部一时不察,一上来就被划伤了额角。他伸手抹了一把眉宇间流下的血低低“啧”了一声,看着对面人击飞他的刀后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刃。   “这是凶器?”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似无意地撇了一眼手上的表,“看来你没打算遵守武士决斗的规则啊。”   蒙面人似乎冷冷嗤笑了一声,持着刀缓缓走了上来,刀锋的利刃在月光下流转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无声的杀意在夜色中蔓延。   服部平次的目光扫过对方身后的树林,不经意地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唇角忽然勾起一个笑,“既然这样,也别怪我破坏规则了。”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骤然划破夜色。   像是误入了时代剧的片场,这声现代武器的攻击声突兀至极,蒙面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右腿中枪后身体猛地一晃,第一反应居然是回头往身后看去,稀疏的月光穿过树林,一个身着沙色风衣的红发青年举着枪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撇过服部额前的伤口,“抱歉,来晚了一点。”   服部平次懒散一笑,靠上身后的树干,“没事,其他人呢?”   红发青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快速逼近的警笛声代替了他的回答。京都府的警察们动作干净利落地从车上下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今天才在居酒屋见过的绫小路警官走在最前面,迎着半跪在地上的蒙面人震惊愤恨的目光,拿出证件晃了晃。   “你涉嫌谋杀六条人命,盗窃珍贵的历史文物及艺术品多项罪名,跟我们走吧。” 第196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四)   【我怀疑我的父亲被人替换了。】   聊天室中忽然跳出来新的消息。   【诶?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很快就有人追问。   【他穿的鞋码数不对, 对妈妈的态度也很奇怪, 最重要的是我在家里安装了监控, 发现他居然在照着以前写的东西练字, 练的还是自己的名字。】   【咦?早人在自己家里还安装监控啊,好可怕。】   【说得好像你不喜欢到处放你的小蜘蛛一样。】   【可我也没有在自己家里放啊。】   【你根本就没有家吧, 上次说自己住在网吧里的是谁?】   【所以你不放的原因是网吧里本来就有监控了吧。】   接下来的话题理所当然地跑偏了。   聊天室里的情报贩子多就是有这点不好, 大家都是太过有个性的人, 于是经常说话也抓不住重点, 话题转得像风车一样快。   【我现在该怎么办,报警吗?】   最开始说话的早人执着地拉回了注意, 他的年纪是聊天室中最小的,也不是情报贩子,而是靠着自己的智商破解了某个成员无聊放在网上的谜题找到了这里。然后被聊天室里的大佬们闲极无聊轮着上阵套了几句话后, 个人信息全暴露了。   不过他本身只是生活在光明世界的普通人, 还是个没有任何故事的小学生,信息就算暴露了也没有价值, 所以反而安安分分地在聊天室留了下来。   【报警了警察也不会信吧。】   【爸爸是某天回家之后忽然有了异样的, 早上出门时还很正常。这个世界上存在能够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能力吗?】   【有啊,易容就可以。你去捏一下他的脸试试?】   【早人不是说他爸异常好几天了吗?易容没办法保持这么久还不被发现吧。】   【那用了什么办法?异能力?阴阳术?】   这个话题比较有意思,聊天室里的人纷纷讨论起来。   太宰治一手支着下颚,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屏幕上往下划拉着页面, 看完记录后轻轻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发出去一句话。   【能够完全替换这么久,说明早人的父亲已经死了吧。】   刷屏的讨论停了一下, 这一点大家早就想到了,但是还剩下的那一星半点良心让他们没有主动把这件事戳破——除了某个良心早喂了狗的黑泥精。   屏幕上很快冷冷跳出一行字。   【跟你有关?】   【昴君这个问题问得好像是我杀的一样。不是哦,不过我大概能知道是谁。早人君,要出来见一面吗?】   那头的小孩子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下定决心。   【好,告诉我时间和见面地点。】   【咦?早人你真的要去啊,会被拐卖的吧?】   【那家伙明显不是好人啊,早人你小心去了之后肾就没了。】   【为什么是肾?】   【啊,前段时间看了个新闻……】   聊天室里又开始聊些杂七杂八的话刷起屏来,手机屏幕顶端忽然跳出一封邮件提醒,正是刚刚和他在聊天室说了话的“昴”君发来的。   【你到底在杜王町搞什么?】   【咦,我以为你会自己查?】   【我没你那么闲。以及,幼稚。】   太宰治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搞的事哪里幼稚了,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自己之前给他发的那段录音。   【伏见君你其实是嫉妒吧,不用说我都懂的~】   句末骚气的波浪号几乎要飘出屏幕,对面人似乎被他恶心到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太宰以为对方已经懒得理他的时候,屏幕上终于蹦出了新回复。   【把你挂上通缉名单了,不用谢。】   太宰治:“???”   太宰治盯着手机慢慢地变成了包子脸,虽然说这是他的目的之一,但是伏见君下手也太果断了吧?   与其说跟他心有灵犀不如说是公报私仇。   所以这人还好意思说他幼稚?到底谁幼稚心里没数吗?   .   泽田弥知道太宰忽然就被scepter4 通缉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   她刚和她还在经历地狱特训的哥哥通完电话——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潜藏在杜王町的杀人魔,据说是一个叫吉良吉影的“普通上班族”。对方的能力太过诡异,且智商很高,他们一时不慎被他跑了,然后就找不到人了。接下来的时间还不断冒出新的替身使者找上门来,她哥和东方仗助一行人宛如冒险游戏中的勇者,冷不防街边就会跳出个来刷他们的小怪,导致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也像冒险游戏的主角一般精彩纷呈。   “那些替身使者的能力也太奇怪了吧?打架就打架,为什么还要费脑子啊?我宁愿再去打一场圣杯战争!”   泽田纲吉在电话对面发出了学渣的声音,并且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又立了个硕大的fg。   抱怨归抱怨,泽田弥能够听出来其实哥哥还是挺开心的。   大概是又认识了新朋友的原因?感觉东方仗助一行人来到彭格列的碗里已经不远了。   小萝莉深沉地挂断电话,对策划了这一切的reborn生出敬仰之情,伏见的消息就到了。   【太宰治被通缉了,最近少跟他接触。】   泽田弥:“?”   她满脸懵逼地又给太宰治拨了个电话,作死成功的太宰在电话那头活蹦乱跳,开心地表示他要在外面浪一段时间,他找到了个新的乐趣,有事通过弘树联系。   让人不知道该先吐槽她弘树哥又不是联系软件还是先同情他找到的那个“乐趣”。   “太宰到底想做什么啊?”她扭头问身边的柯南。   名侦探握着易拉罐“呵呵”干笑两声,虚着眼喝了一口可乐,“去卧底。”   “?”小萝莉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一下,“居然还有敢收留太宰的组织啊。”   她其实有点想说“冤大头”,但是又想一想好像把自己扫射进去了。   “说明那个人是个特别自负的家伙,自负到谁都不放在眼底。”   他三两口喝完饮料,随手将空了的易拉罐放到旁边,“他说不定已经找到线头了。”   这个“他”显然指的太宰治,泽田弥歪歪头,“那还钓鱼吗?”   “钓,他不是说了吗,不用管他。”   他们此时还在京都,坐在延历寺最高的塔楼上,面前是恢弘的即将坠入地平线的夕阳。   源氏萤的案子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凶手被他们设计当场抓获,他手里的短刃刀柄上被检测出了死者樱正造的血迹,铁证如山。   蒙面人的真实身份正是当时在居酒屋的客人之一西条大河,他在源氏萤中的代号为武藏坊弁庆。被抓住后不知道是不是自知无路可逃,西条大河非常干脆地认了罪,随即便被京都府的警视厅收押,等待审判。   但犯人是抓住了,山能寺的那尊佛像却并没有被找回来。西条大河证实了柯南的推理,藏佛像的是源氏萤的首领,已去世,只留下了谜题告诉他们谁能解开谁就是首领。   这就是他们还继续留在京都的原因,不只是他们,服部平次也没回去。两个侦探似乎跟这个失踪的佛像杠上了,不解开谜团就不肯走。   说曹操曹操到,她的思绪刚飘到这里,熟悉的大阪腔就从身后冒了出来。   “工藤,这个谜题你有头绪了吗?”   她回头,某个黑皮少年正拿着张打印纸从廊柱后走出来,半长不短的黑发被他随手抓乱了,难得地翘了根呆毛在头顶,乍一看居然有点萌。   小萝莉的视线下意识跟着那根呆毛一直挪到他在身边坐下。   “没有。上面的天狗、泥鳅我有些头绪,但是松子还有下面那个点是什么,没办法将他们联系起来。”   “我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啊!”   服部习惯性地又抓了抓头发,泽田萝莉继续盯着呆毛,见它被又被压了回去,遗憾地叹了口气。   服部:“?”   柯南回头看看她,又看看服部平次。   “服部你别动。”   他站起身,伸手在关西侦探头顶一勾,又重新坐下,“好了。”   服部:“??”   黑皮少年顶着再次精神起来的呆毛满脸狐疑,“工藤,我感觉我刚刚成了你撩妹的工具,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吗?”   江户川柯南一脸淡定,“就是错觉,好了来看这张地图。”   关西的少年侦探注意力宛如个执着指向案件的指南针,虽然偶有晃动,但被随手一拨果然又重新指回正途。他立刻就把刚才的事扔到一边,凑到柯南旁边来,一起盯着他手里的地图。   “你也觉得那些公鸡、天狗之类的指代的是京都的路名……”   两个侦探陷入头脑风暴。前方的落日染红了半边天幕,辉煌又灿烂的夕阳如潮水般漫过远方的树林,给两人认真俊逸的眉眼渡上了一层融融的光。   泽田弥歪歪头看着他们,慢慢笑了一下。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织田作之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楼下的大师说晚饭准备好了,你们要在这里吃吗?”   旁边两人还沉浸在推理中暂时没注意,泽田弥回头挥了挥手示意织田作过来坐下。   “等一下吧,柯南和平次在解谜呢。”   “哦。”   红发青年听话地走上前,目光还往两个侦探的方向瞟了一眼,似乎也有点兴趣的样子。   “织田作,刚刚伏见告诉我太宰被scepter4通缉了哦。”   “嗯,他是又有什么计划吗?”   “应该是吧,嗯,太宰开心就好吧……”   “是啊,放心,他有分寸的。”   如果有港口黑手党人在这里听到这段对话能一口水呛死,那位大人有分寸?上赶着找死的分寸吗?他哪回搞事不是冲着作死去的?在翻车的边缘来回横跳之后还能生生把局势拽回来,太宰治,一个大写的传奇。   然而身在延历寺看夕阳的一大一小两个天然呆并不能理解港口黑手党被太宰治坑过的倒霉蛋们的辛酸,因此对话依旧和谐地进行了下去。   “说起来,织田作你来彭格列后想要什么待遇呢?”   “工资不要比现在低就行。”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要养的单身老父亲十分现实道,“对了,太宰跟你说过吗,我不杀人。”   “说过呀,他还说过织田作喜欢写作。”   “啊,对。那是兴趣爱好,彭格列不禁止这个吧?”   “并不哦,我们鼓励大家多元化发展。”泽田弥小萝莉作为一个成熟的领导人,十分大气道,“像我弟弟的理想是当警察,我觉得非常可以,等他长大了就送他去警校,他说好了要当警校第一哒。”   “是吗?真是有志向啊。嗯,目标是警校第一的话需要我教他怎么用枪吗?”   “诶?可以吗?谢谢啦。”   “不用客气。”   柯南:“……”   他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以上这段对话——槽点多得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吐槽好。   关键这两人似乎还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虽然身边只有两个人但感觉自己好像被天然呆淹没了的小侦探心累地叹了口气,收起地图站起身,“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但是松子和点是什么意思?这个依旧串联不起来啊……”服部平次没注意到另外两人的谈话,意犹未尽地盯着密码纸道。   “明天再想吧,这个也不着急。”   “嗯……嗯?”   服部平次狐疑地盯着将身旁的银发小萝莉拉起来,洒脱地转身往外走的人。   他往前走出两步后意识到身后人没跟上来,诧异地又回过头。   “工藤……”服部盯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已经把这个谜题解开了?”   “……”   “说什么不急,是因为你已经知道答案了?那为什么不现在去把佛像拿回来?”   “……”清亮的眸光微动,名侦探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回头看了一眼泽田弥,银发小女孩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现在还不能拿哦平次。”   作者有话要说:  “昴”就是伏见啦,是他的剑的名字,直接拿来用了。   看过jojo的应该都知道那个替换了早人他爹的“普通上班族”是谁,没看过也不要紧,就是被泽田纲吉和东方仗助围堵后逃跑的吉良吉影。   又以及,对,这部剧场版还没完。 第197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五)   毛利小五郎的委托到底没能完成, 他离开寺庙时十分不好意思, 对着住持再三鞠躬抱歉。   山能寺的老住持倒是对此颇为淡定,佛系得非常有高僧风范,“没关系,就直接对信众说被偷走了吧。”   力主邀请毛利小五郎过来的龙圆和尚有些遗憾,“就这样不找了吗?”   “阿弥陀佛, 有缘自会回来。”老住持持了个佛礼, 笑了笑便转身回寺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凑到柯南耳边, “这个住持和高野山的和尚好像哦。”   她最熟悉的和尚们就是高野山的,那些闲着没事会和晴明讨论“咒”的高僧们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遇到别的和尚就会习惯性地把他们拉出来做对比。   柯南干笑两声, 同样压低了声线,几不可闻地说,“高野山是真言宗吧, 山能寺研习的经文是《妙法莲华经》,严格来说住持应该归属于法华宗。”   泽田弥茫然, “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和尚吗?”   “嘛, 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和尚之间也有争斗吗?”   “争端可多了。”   这时候毛利兰已经和委托人道完别走了过来,弯下腰耐心地对两个小孩子道,“柯南要乖乖的,不要给织田先生添麻烦。啊,对了, 也不能欺负弥姐姐哦。”   “弥姐姐”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他。   小侦探嘴角一抽,湛蓝色的眼瞳透出点无奈,面上却十分乖巧可爱道,“是,我知道啦。”   京都事情还没完,他当然不会走,于是织田作之助就强行客串了一把他虚假的母亲“江户川文代”的朋友,而他就以不想这么快和世交家的小姐姐分开为借口要留在京都。   好在织田作之助虽然是个黑手党,但却自带种老父亲般迷之靠谱的气质,最终让毛利兰放心地把柯南留了下来。   “柯南好像的确比我小哦。”   告别了毛利兰之后,某只萝莉一边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往停车的方向走一边若有所思。   江户川柯南:“……别装了,别跟我说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可是你现在是柯南,不是新一哥哥呀。”   “……那也别指望我叫你姐姐。”   银发萝莉失望地叹了口气,浅色的眼睛焉哒哒地看着他,连呆毛都不翘了,漂亮的小脸上写满失落。   柯南:“……”   一眼看出她是装的,然而良心依旧有点痛。   她到底是跟谁学得这么黑的?   名侦探一边头疼一边微妙地开始妥协,其实哄小孩子玩的话叫声姐姐也不是不可以……咳,发现自己快输了的名侦探忽然清醒,机智地转移话题,“说起来,虽然说信佛的高僧们大多数都挺好说话,但其实也有思想特别激进的。”   “诶?”   “嘛,就算是吃斋念佛的高僧,也是有道统之争的嘛。最具有代表性的应该是镰仓时期那位创立了日莲宗的日莲上人了……”   作为一个注意力本来不集中的小孩子,泽田萝莉果然听着听着就忘了“姐姐”那一茬,开启了听故事模式重新乖巧下来。   走在前面的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回头,正好对上柯南的目光。   红发青年:你真会哄小孩子啊,学到了。   柯南:呵呵……又不是我愿意的!   .   织田作的车停在了山脚下,刚一拉开车门,某个在后座等了好一会儿的黑皮少年压着鸭舌帽,低头盯着手机头也不抬道,“真慢啊工藤。”   “这句话你应该去跟毛利大叔说吧,他一直在依依不舍地和居酒屋的千贺玲小姐道别才拖了这么久。”   泽田弥上了车,好奇地凑到服部旁边,“平次在看什么呀?”   “啊,泽田妹妹知道数珠丸恒次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她可太知道了,这不是审神者的基本课程吗?   “天下五剑?”   “对。”   关西名侦探放下手机,微微抬起帽檐,脸上露出了些凝重的神色,“这把供奉在本兴寺的重宝被盗走了。”   跟着上车的柯南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多月之前,寺庙方面原本是想私下找回,但是后来实在隐瞒不了才报了警。”他把手机递过去,“这件事影响太大了,暂时还没对外界披露,我也是从特殊渠道知道的。”   几人在后座坐好后织田作直接发动了引擎,汽车徐徐驶入山下的车道。服部平次系好安全带,又把坐在中间的萝莉往身前一圈,泽田弥乖乖往他的方向蹭了蹭,听着他和柯南继续讨论。   “你怀疑是源氏萤做的?”   “西条大河昨天招供了,他之所以贩卖佛像是因为他想要一大笔钱用来重修玉龙寺——就是原址在佛光寺的那座寺庙,后来搬进了比叡山的深山里,因为住持死亡已经濒临废寺,那个住持就是源氏萤的首领。玉龙寺隶属于日莲宗,西条大河是日莲上人的狂热信徒,他拒绝接受玉龙寺即将没落的命运,所以才加入了源氏萤。”   虽然我杀人盗窃买卖佛像,但我依旧是是个一心向佛的虔诚信徒。   这种款式的“人才”实在罕见,连见过大世面的泽田萝莉都听得有一点叹为观止,“还有这个样子的和尚啊。”   “不奇怪,毕竟是那个日莲宗。”柯南扶额,“我刚刚跟你讲过的吧,日莲宗的创始人日莲上人本人就思想非常激进。”   服部平次:“‘念佛进无间地狱,禅宗是天魔,真言宗导致亡国,律宗是国贼’这可是他的名言呢。”   一句话把其余三大宗全骂了,还告诉世人除了法华宗其他的全都不要信,实乃佛门中的挑事大手,第一毒唯。   而数珠丸恒次就是日莲上人的佩刀。   柯南:“这样说的话,那把重宝被源氏萤的人盗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服部平次一手枕在脑后叹气道,“西条大河背后肯定还有其他势力,那些失窃的艺术品也都还没有被找回来。因为数珠丸恒次失窃的案子,他已经被押送往大阪府了,就是不知道警方能不能再问出什么来。”   .   京都通往大阪府的国道。   押送车上坐在副驾驶的警官打了个哈欠,一手支着窗沿揉了揉眼睛。   “山村君,累了吗?”驾驶座上的同僚问。   “啊,别提了,最近事太多了,昨天晚上才睡了两个小时,石田你不困吗?”   “我今天要开车,昨天晚上特意留出时间休息了。”   驾驶座上的警察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笑道,“离到大阪还有一个多小时,趁这个机会睡一下吧,我到了地点会喊你起来的。”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在车上不会出什么事的。要是一会儿移交的时候因为精神不好出了什么漏子不是更糟吗?”   副驾驶上的山村似乎被说服,犹豫了片刻,“那你一定要记得喊我啊。”   “放心,”驾驶席上的人抬手放在耳边,轻轻打了个响指,嗓音轻柔含笑,“安心睡吧,我绝对……不会叫醒你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山村垂着头往旁边一倒,飞快睡死过去。   警车依旧正常行驶在马路上,下了国道进入大阪,驾驶席上的人一打方向盘,汽车便偏离了原地路线,开上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   将车停到一处偏僻的树林里,“石田”下了车,打开后车厢,随手将里面那个人头顶的黑色头套扯下,扔给他一串手铐钥匙,“自己打开。”   西条大河听话地弯腰捡起钥匙开锁。   “那个警察要干掉吗?”他嗓音沙哑地问。   “年轻人不要总是开口闭口就是杀人,你不是还是信佛的吗?给自己留点德行不好吗?”   “石田”靠在车门口吊儿郎当地笑道,开口就是古里古怪的九州腔调。他顶着张别人的脸,本来的声音却是爽朗的少年音色,一听就知道比西条大河年纪要小,却还满口“年轻人”地仿佛长者般教训。   西条大河不敢反驳,打开锁后把手铐扔到地上,一瘸一拐地下了车。他身材壮硕,人高马大,或许是不再掩藏,眉目中笼着股狰狞的杀意,但垂着首站在“石田”面前时却有种低眉顺眼的味道。   “西条大河这个身份已经不能用了,接下来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我们当初找上你的目的吧?”“石田”懒洋洋道,带头转身往树林里走,“只要那件事做好了,给你换个身份也不是难事。放心,组织的能量比你想的还要大得多。”   他微微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人,唇角一勾,隐没在树影下的平凡至极的眉目忽然多出几分神秘诡谲,“况且,难道你不想亲眼看一看你心目中的‘神’吗?”   西条大河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瞳中骤然升起一抹狂热的火光。   .   两个小时后,察觉到不对的大阪府警官终于找到了树林外。   大阪府的警部长服部平藏从警车上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押送车后车厢大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扔在地上的那副空荡荡的手铐仿佛是对警方的无声嘲笑。   刑事部长远山银司郎和手下警员们查看完现场,走到面无表情的好友身边。   “车上的山村警官没事,只是被人用特殊手段昏迷了。被替换的石田也在他家中找到,似乎从出门开始就已经被人顶替了。”   服部平藏:“而警局里那么多警官没有一个分辨出来。”   这事实在荒谬,远山银司郎也不好为同僚们说话,只能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说起来,犯罪嫌疑人西条大河还是平次帮忙抓到的吧?他逃走之后会不会去找平次报仇?”   服部平藏闻言被提醒,“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把平次叫回来再当一回诱饵?”   远山银司郎:“……”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明明是在提醒你关心一下你儿子的安全,你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去?有你这样折腾亲儿子的吗? 第198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六)   另外一边, 并不知道自己又要被亲爹拉去当工具人的关西名侦探正带着一行人在京都游玩。   既然正事暂时办不了,但来都来了, 不如顺便旅个游。   “来都来了”这句话就很魔性, 好像一用它起个头, 后面的事情就自然而然了起来。   时值正午,几人正沿着之前服部带着柯南走过的源义经圣地巡礼来到佛光寺。   夏日的阳光越来越烈,泽田弥小萝莉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了把唐纸伞。伞柄斜斜靠在肩上,落下一片阴影恰好将她罩起来。   她仰头望着面前香火鼎盛的寺庙, 眨了眨眼睛, “柯南,我想喝水。”   “嗯?”小少年回过头,“想喝什么, 我去买?”   她想了想,“我和织田作去吧,柯南和平次想喝什么?”   “芬达,谢谢。”   “额,矿泉水就行。”   距离佛光寺没多远的位置就有自动贩卖机,泽田弥撑着伞拐过寺庙围墙, 从墙内伸出来的树盖沿路洒落斑驳的影子。   她停在自动贩卖机前, 帮柯南和平次买好饮料后自己却纠结了起来, 迟疑好一会儿后回头征询身边的人。   “织田作要喝什么?”   “矿泉水就好。”   “哦, ”小萝莉的视线穿过红发青年身后的大街,落在了斜对面便利店的门牌上,“我想吃冰淇淋……”   “嗯?”   织田作回头看看要绕过半条街的便利店, 又看看面前满脸写了“不想动”的焉哒哒的萝莉。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买?”   萝莉顿时重新精神过来,“嗯嗯,我就在这里不会动哒。”   目送着红发青年老父亲般的背影穿过街道,消失在了街边的绿化带后。泽田弥摸了摸肚子,正思考是不是该去吃午饭了,一道阴影忽然从头顶投下来。   “别动。”   伴随着沙哑低沉的男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从斜侧方伸过来,横在了她的脖颈前。   .   另外一边,佛光寺门口。   目送着又一个游客穿过寺门,服部平次双手抄兜略微弯腰凑到柯南耳边,“喂,工藤,我们来这里不要紧吗?那个谜题暗示的地方就是佛光寺吧,如果有人暗中跟着我们不是就能找到这里来吗?”   “我们这几天走了这么多地方,单独漏过佛光寺不来才有问题吧。”   小侦探靠在旁边的院墙上,往拐角处瞥了一眼,“而且,那张图上暗示的位置不一定就是佛光寺。”   服部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的围墙下立着的纪念石碑,上书“玉龙寺遗址”。   他恍然大悟,“对啊,应该是那里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串突兀的来电铃声忽然响起,服部随手摸出手机,发现是不认识的号码,疑惑地接通,“莫西……”   “那个谜题你们解开了吗?”   不等他打招呼的话说完,沙哑的声音就伴着奇怪的熟悉感撞进耳膜,他下意识觅着这点熟悉往回回忆,抽到线头末端的瞬间,眼瞳蓦地一缩,“西条大河?”   “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在我手里,今天傍晚之前,你一个人带着答案到玉龙寺来。如果敢报警,你知道结果的。”   那人说完后似乎将手机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耳边,冷冷喝了一句,“说句话。”   电话那头传来点窸窣的动静,紧接着就是小女孩焉哒哒的声音,“平次哥哥,我饿了。”   居然真的是泽田弥。   服部平次顿时震惊外加急切道,“我知道了,会按你说的做的。警告你不要欺负我妹妹啊!”   “哼,你最好说话算话。”   “啪嗒”一声,那头电话挂断了。   “工藤?”服部回头,严肃看向身边的人。   “我听到了,”柯南收起手机,眉心略微皱了皱,尚算冷静,“西条大河果然逃狱了。”   “啊,京都和大阪的警方到底在干什么啊!”服部平次有点烦躁地抓乱了头发,一句话把他大阪府警本部长的亲爹都扫射了进去,“织田作……织田先生不是跟泽田妹妹在一起的吗?”   “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湛蓝色眼瞳中划过一抹沉思,柯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顿片刻,再次拨出去一个号码,“以防万一……”   .   玉龙寺。   外头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泽田弥乖乖抱膝坐在仓库里,看着从纸门透进来的光从亮白渐渐过度到橙黄。纸门后有带着恶鬼面具的人影跑过,零星的谈话声透过门缝飘进来。   “那把刀放在弁庆的抽屉,弓箭放回六角的抽屉……”   她茫然地回头看着身后的货柜,什么是弁庆的抽屉啊?   她刚想到这里,仓库的门被人“唰”地拉开,腰间挎刀的西条大河出现在门口,冷冷道,   “走吧,时间快到了,跟我去外面等。”   泽田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乖乖跟上。   大概是看她是个小孩子,这伙人没有多此一举地拿绳子绑她。另一个原因则是她实在太配合了,除了刚被抓到时焉哒哒地表示想吃东西以外,其他时候一个指令一动作,听话得仿佛是自己人。   小孩子被迫听话的情况不是没有,但那是被劫匪吓住了的情况下。某只银发萝莉心大得吃完饭还在仓库里睡了个午觉,怎么看都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西条大河感觉有些异样,但又想不出她一个小孩子能够构成什么威胁,只好暗暗保持警惕。   玉龙寺的大殿前是一片宽广的广场,是以往僧人们诵经的地方。此时广场周围已经架起了火盆,西条的弟子们大概是守在了两侧的僧房里,空荡荡的广场上只有有绑匪和被挟持的人质站在正中央。   泽田弥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前方被薄砂覆盖的空地上。   今天正好是烟火祭举办的时间,远处的京都城上空已经燃放起烟火。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升到最上空,炸开的光芒凝成金色的雨线坠落,光华摇曳,盛开了满池星河。   在这忽明忽暗的烟火光芒下,一个压着鸭舌帽的修长人影缓缓拾阶而上,从寺庙门口走了进来。一直到十多步外,他终于停下,把手里的木刀往旁边一扔。   “喂,你没欺负泽田妹妹吧?”   “服部平次,”西条大河一声冷笑,“别废话,告诉我佛像在哪儿。”   没理会他隐含威胁的语气,服部观察环境般扭头往四周看了一圈,“原来如此,你已经把这里经营成你的道场了吗?可是你占据这里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没找到啊。”   西条眉心一蹙,“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尊佛像一直都藏在玉龙寺里面啊。”   “什……”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哦。”服部冷声说,“是不是让你的人找一下就知道了吧?”   隔着半个广场,西条大河毒蛇般森冷的目光远远朝他投来。半晌,他仿佛确认了什么一般,伸手把旁边的小女孩往前一推。   泽田弥乖乖朝平次走去。   就在她距离服部只有一步远时,关西名侦探忽然窥见后面的西条大河唇角浮起一抹阴森的笑。   “妹妹,躲开!”   他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把小萝莉拉开,右手迅速拿起木刀俯身冲上前,抬手就架住了迎面而来的刀锋。   “啧。”   他的目光迅速撇过对方腰间另一把胁差,认识到了自己和对方在装备上的巨大差距。   ……用木刀对真刀,还是两把,这能打?   他身体往后一退,技巧性地再次架住对方袭来的攻击,大脑飞快运转思考办法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   “平次,让开。”   服部平次条件反射侧过身体,枪鸣划破长空,一道急促的气流擦着他的手臂狠狠钉入面前人的肩膀,带起一串飞溅的血花。   西条大河一声闷哼,身体猛地一晃,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   他震惊地扭头,发现刚才果然不是他幻听,某只还不到他腰高的银发小萝莉正站在身后,双手平举握着一把银色□□。   开枪姿势贼特么标准。   “这是谁教你的啊?!”   泽田弥眨了眨眼,报了一串名字,“reborn、出云、太宰、织田作、堂哥……嗯,还有柯南。”   “什么鬼?连工藤都有?!”   有点崩溃的关西名侦探飞快扔了刀退到她身边,听到枪响声,埋伏在周围的西条大河的手下们已经提刀追了出来。   看着迅速成形的包围圈,服部轻轻抽了口气,也没时间和她讨论“小孩子能不能玩枪械这种危险武器”。他扫了一眼泽田弥手里的枪,发现型号不认识,猜测大概是特制的,“妹妹,这里面有几发子弹?”   泽田弥很乖的有问必答,“六发,还剩下五发。”   “嘶……现场可不止五个人啊。”服部警惕地扫了一眼包围上来的人群,暗示该叫外援了,“织田作先生呢?他没有埋伏在周围吗?”   然而没想到身旁的小萝莉无辜地微微偏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我让织田作去追踪另外一个人啦。”   “……所以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原本是打算自己拿着把只有六发子弹的枪对付在场这么多人吧?”   你才九岁啊妹妹!   “这倒没有……”   其实枪只是reborn扔给她玩的,她原本就不用靠这个。   泽田弥松开右手,刚准备往下一划召唤出妖怪们的分灵出来干活了,一串诡异的狂笑忽然响起,让她动作一滞,循声抬头看去。   十多步之外,右肩中弹的西条大河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一路淌到指尖,丝丝缕缕地落到地上,积起一小滩赤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他狰狞狂热的面孔,他的目光仿佛都被染上了热度,死死盯着服部平次,“喂,关西的名侦探,你刚刚说了那座药师如来像在这座寺庙里,对吧?”   服部微微蹙眉,望着这人扭曲的神色,心中升起些不安的预感,“……按照那张纸上的谜题暗示的,的确是在这里没错。”   “哈哈哈……那就够了!”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血忽然无风自动,以他本人为中心像是有自我意识般迅速蔓延开来,画了一个完整的圆,又飞快向里蔓延。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执着笔,以他的鲜血为墨水,在空地上书写下一个又一个神秘的符文,构建出神秘莫测的法阵。   西条大河狂热、执着又扭曲的笑声响彻夜空。   “哈哈哈……宣告!”   听着这熟悉的召唤词开头,泽田弥小萝莉一愣,有点呆地放下手里的枪。   “啊,翻车了。” 第199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七)   时间往前倒推一个小时, 杜王町的阴阳夹道深处。   红色和服的女子伸手一推,金发男人一个踉跄,带着满脸愤恨和绝望, 身体却宛如木偶一般失去控制地倒进了前方缓缓旋转的封印阵法里。   金色的阵纹宛如蛛网,一层一层笼罩上去。他宛如撞上蜘蛛猎场的愚蠢猎物, 眨眼间就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男人愤怒凄厉的惨叫接连不断地从阵法中传出来。   太宰治闲闲站在一旁, 双手插兜,宛如观看一场无聊的电影般冷眼旁观了片刻,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朵花缩到墙角, 一片一片地往下拽着花瓣, 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神经病一般的操作吸引了和服女子的注意,让她终于将视线从逐渐解开的封印上移开, 好奇地撇过来一眼。   “太宰君,你在做什么?”   “我明明答应了silvie要做个好人, 可是最近好像完全没干好事呢。”太宰治忧愁地叹气,“别打扰我,让我算一下,silvie还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他说一句就拽下一片花瓣, 宛如正在进行恋爱占卜的怀春少女,神情时而忐忑时而忧伤。   红叶狩:“……”   她礼貌地旁观了片刻,望着他手里那朵花剩下的肉眼都能数出来的花瓣默了默。   “太宰君,如果你算出来的是不喜欢……”   墙角的黑发少年动作一顿,阴森森抬头, “那就把知道我做了什么的人全都灭口。只要没人知道,我就什么都没做了!”   红叶狩:“……”   说真的,有时候她也在怀疑,她选择的盟友是不是太神经病了一点?   “红叶桑,用不着理会这种死萝莉控,变态的思维旁人是不可能理解的。把他当成路边多余的垃圾就行,说实话除了扔进有害垃圾分类里给人添麻烦,实在没有一点多余的价值啊。”   随着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熟悉的九州腔调在身后响起。   太宰治回头,煞有介事地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吗?红叶桑你看这里有颗柠檬树在说话呢。”   “……”红叶桑并不想卷入你们的战争,并朝你扔出六个无言的黑点。   好在太宰治很快结束了这种插科打诨式的斗嘴,把手里的花一扔,站起身来,“你迟到了。”   “临时遇上点事,”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的金发少年双手插兜,吊儿郎当走上前来,“毕竟我只是一个自己养活自己的情报贩子,可没有有人发工资的太宰君这么闲呐。”   “哦?”“有人发工资”的太宰治冷冷淡淡勾了勾唇,眸色忽然暗下来,“我怎么觉得是你通知了什么人把我们卖了呢?”   “咔嚓”,两声□□上膛声。   太宰治和元一几乎同时掏出了枪,笔直指向对方。   “论背叛的嫌疑这里应该没人比你大吧?”   “哦?别名‘背刺之刃’的家伙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两人针锋相对,现场气氛骤然紧张,仿佛有无声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红叶狩终于轻叹口气,轻柔出声,“太宰君,元一君,把枪放下吧。既然我们选择了合作,就要对彼此有一定的信任基础。”   太宰治和元一对视了一眼,依旧没动。   “元一之前已经跟我报备过了,说是遇到个相当棘手的敌人,不一定能够按时赶来。太宰君,这件事我是知道并且同意的。”   太宰治神色莫测,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在表情不变的元一身上落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条斯理地放下枪。   “既然你这么说了……”   情报贩子一声轻笑,也懒洋洋地收起了武器。   “但我还是没有放弃怀疑你哦,太宰君。”   “呵,彼此彼此。”   两人有矛盾反而更是红叶狩希望看到的,所以只要不当着她的面动手,她就无所谓了。和服女子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层层解开的封印上,艳色的唇边勾起一抹笑。   随着阵法中央的人影如蜡像般融化,层层叠叠的复杂封印像被插入了正确钥匙的锁,一层层开始往内解开。   金色光芒背后那沉睡的千年的封印物终于露出些许轮廓,红叶狩沉静若水的眼瞳中也随之浮出抹激动的神色,连声线都隐隐多出几分颤抖,“我们的计划终于要完成,现在,到了接收胜利的果实的时候了。”   她激动得不自觉往前垮了一步,多年的夙愿终于将要达成,让她全副心神全都放在了面前渐渐淡去的桔梗印上,没注意身后呈对峙状态的两人不经意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红叶桑也真是狠心呢。”   太宰治忽然放松下来,耷拉下肩膀,懒洋洋地往身后的墙面上一靠,“那位被你亲手推进法阵的吉良吉影君可是红叶桑的亲外甥呢,他之前还那么信任你,没想到却被自己的亲人亲手送上了绝路,真可怜。”   他说着可怜,语气中却连敷衍的同情都没有,宛如捧着本课本在进行平铺直叙的课文朗读,故事中的悲欢离合没有让他触动半分。   红叶狩微笑,“这是吉良的责任哦,这个命运是他从出生前就定好的。尽管我也十分心痛,但无论如何也要教导姐姐的孩子当一个负责任的男子汉啊,就算为此被吉良怨恨也在所不惜。”   “诶?那红叶桑真是辛苦了呢。”   来得最晚的情报贩子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两人胡扯。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啊,让他这个常年嘴里跑火车、什么都说就是不说真话的人都生出佩服之情了。   嗯,这句是真的,他确实挺佩服红叶狩的——还有她背后那个野心膨胀扭曲到了极致的樱川家。   这家人大概专门出产神经病。   吉良吉影虽然没有掺和过樱川家的事,但身体中依旧流着樱川家的血,是个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披着人皮的怪物。红叶狩的确是他的小姨,但这对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压根没有任何信任,从头到尾都是相互利用,只不过最后是红叶狩棋高一着而已。   从小在樱川本家长大的红叶狩和吉良吉影的母亲则是更疯,她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只为了完成当初樱川家的先祖的一个假想,还将婚姻和血脉都拿来当了实验材料。   最扯的是,居然还让她们给成功了。   吉良吉影就是那个最终的成功品,他是红叶狩和他那个早就逝世的母亲为了解开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留在杜王町的封印而打造的一把钥匙。在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就吃下了传说中的妖怪“件”和“人鱼”的肉——说实话情报贩子本人都惊诧她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件”是人面牛身的妖怪,据说能够预言未来,但一生只有一次,成功了就会立刻死去。   而“人鱼”则是被经常与长生不老的传说牵连,传说吃了人鱼肉的人会拥有不死之身。   樱川家某个“天才”的先祖,将这两个妖怪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同时吃下“件”和“人鱼”的肉,不是就能得到一个永生的预言家了吗?   他大胆假设,没有小心求证就直接开始了实验,实验结果就是那一代的樱川家下一代将近死绝。没人能够同时承受“件”和“人鱼”的力量,同时吃下两种肉的人全都当场暗堕成了神智不明只知道杀戮的妖怪。   最后那个家主提出的这个假设被封存,此后数百年无人再提及,直到樱川家的上一代家主,也就是红叶狩的大姐,重新把这个实验翻了出来。   元一漫不经心地在脑海中把樱川家的相关资料重新过了一遍,因为某些原因,他对相关的事十分关注,原本还以为樱川家这一代成功了一个樱川六花和樱川九郞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没有想到杜王町这里还藏着一个吉良吉影。   吉良吉影的替身受到了他吃过“人鱼”和“件”的肉的母亲的影响,最终进化出来的能力不是预知,而是更为可怕的时间回溯。   樱川家这哪是祖坟冒青烟,这是整片坟头都烧起来了吧?   ……所以说,还真有点对不起了啊。   情报贩子懒洋洋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唇角勾起个漠然的笑。   身后两人的动静,此时心绪澎湃的红叶狩自然察觉不到。她全部注意都放在了眼前即将解开的阵法上,眼底浮动着激动的光。   她花了大半辈子去做的这件事,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金色的涟漪一层一层淡去,隐藏在后面的木匣终于于光芒中显露身影,封存了千年的紫檀木依旧是大阴阳师当初将它放进封印时的样子,仿佛从平安京时期开始停滞的时间,终于被人重新拨动。   “终于,终于……”   红叶狩激动地缓缓伸出手,紫檀木匣仿佛被一缕清风托着落入她的手中。她低头凝视着它宛如凝视日思夜想的情人,亦或是被漫长时光分隔两地的至亲。   “呵,哈哈,哈哈哈……我樱川家多年的夙愿,终于,终于成功了……”   “是啊,”身后有人说,爽朗而愉快,“恭喜了。”   一把雪亮的短刃毫不留情地从她的胸口穿胸而过。   “!”   剧痛传遍身体的一瞬间,红叶狩甚至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怔怔地扭过头,身体因为脱力缓缓后倾,视线却执着地盯住了身后那人。   她看到他慢条斯理地抽出刀,甩了甩刀锋沾上的血,再干脆利落地将它插回腰间的刀鞘,白色的风衣衣摆一晃就将短刀重新盖住。   “抱歉啊,我也是奉命行事,其实红叶姐你的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这种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阳光爽朗的,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摘下了墨镜挂在了领口,接着从腰后摸出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扣在脸上。   另一个她更为熟悉的低哑声线从面具后传了出来,“但是,既然组织下了清除叛徒的命令,也就怪不了我了,对吧?”   “你是清道夫……白藏主!”   大量失血带来的痛楚让她大脑一阵眩晕,但在对方拿出那个面具的瞬间,红叶狩还是心神巨震,惊慌和恐惧瞬间犹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了进去,让她吐出那个名字时几不可闻的声线都颤抖起来。   “咳咳……”她倒在冷冰冰的地上,感觉到那人走过来捡起了滚到一边的紫檀木匣。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为什么?”   “你做了什么,自己应该知道吧?”   随着这个更加熟悉的声音,一个人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伸手接过白藏主递过去的木匣,顺口说了一句,“辛苦了,白藏主。”   “……”她用最后的清明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酒吞童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红叶狩趴在地上惨笑,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了地上的血迹中。   白藏主从一开始就是酒吞童子的人,她做的事还是被组织发现了,她的计划,她全部努力,最终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我早就提醒过你他的代号了哦。”   愈渐模糊的视野中,有人走了过来,黑沉沉的风衣衣摆擦过地上的鲜血,从容在她面前蹲下,朝她伸出手。   “Dust to dusts, dirt to dirts, ash to ashes……”   仿佛在为罪人做最后告解的神父,他慢条斯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领口。她的意识在对方轻柔的声音中缓缓沉入黑暗,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那人比压在上头的绷带还要苍白的手腕。   “……and may God bless your spirit into Heaven.Amen。”   作者有话要说:  虚构推理的设定里“件”的真正力量不是预知,而是抓取既定的未来,但这一点只有活下来的六花和九郎知道,其他人眼里还是预知。而吉良吉影最终的替身“败者食尘”也能勉强算是通过不断回溯时间来确定对自己有利的走向,所以联动了一下,但是正文解释太凑字数了,在这里提一下,有兴趣的可以去搜搜看。 第200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八)   晚上八点整, 东京,大手町。   夜幕下伫立的高楼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在地上流淌的银河。   在现代气息的高楼环绕之间,有一片特意留出来的空地,中间耸立着石阶砌成的坟墓,半人高的墓碑历经风雨冲刷,却依旧昂首挺立。   “这就是那位将门大人的坟墓啊。”   太宰治双手插兜站在石阶前, 眼睛亮亮的,像只看到了毛线团很想上去挠一爪子的猫。   “具体来说, 这里埋葬的只有平将门的头颅。”   酒吞童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线冷而冽,像泉水滴落在玉石上, 有种和歌般的韵律,让人联想起风雅无限的平安京。但比起表面的浮华靡丽, 更多了几分沉在暗地里的疾风骤雨。   太宰治回头, 看着身披狩衣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他长至腰间的黑发束起松松搭在肩后, 腰间挎着一把太刀,比起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更像是旧时代的公卿贵族穿越了时间从画中走下来。   他身后一左一右跟了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把面具斜推到额角的白藏主, 另一个人披着件黑色斗篷, 全身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太宰君和白藏主,你们之前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就可以了。”   太宰治往后退一步让开位置, 视线看似不经意地在斗篷人身上扫过,眼眸深处浮起一点看戏般的期待,“哦?要开始了吗?”   酒吞童子没在意他的神情,往前走了一步,停在墓碑前。他的神色好像忽然郑重起来,身姿如出鞘的利剑般笔挺,语气庄严又肃穆。   “将门大人,抱歉打扰您的安宁,但是这世间需要您的力量。”   他轻声说完,右手徐徐按上腰间刀柄,蓦地抽刀,刀光迅疾如雷电,直直撞在了墓碑上。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过后,平将门的墓碑四分五裂。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破碎的声音响起,石块沿着台阶滚下,摆在墓边的鲜花被砸得七零八落。一片不知名的绯色花瓣轻飘飘挂在了最末级的石阶,像一点溅落的血。   下一秒,大地怦然震动。   高楼在地震中震颤,像是地上的银河忽然被人投入一颗石子,灯光如水波般晃动。惊慌的人群急匆匆跑上大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地茫然四顾。   狂风平地而起,天空中的云层似乎也被无形的力量翻搅,四散逃开。月亮终于从云后面露了出来,带着不知何时已经被沁染得血红的月晕。   太宰治双手插兜站在原地,额前的碎发和肩上的风衣被气流掀得纷飞,脸上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面前平将门的坟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上升。   泥土与碎石不断剥落,处于最里面的木匣终于慢慢露出真容。   木匣正中央,一把无名的长刀像是封印一般穿匣而过,正好将平将门的头颅钉在里面。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和酒吞童子说的一模一样——除了这把刀。   站在墓前的男人见到这场景似乎也略微怔了一下,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然而他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无名长刀在露出真容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刀吟,仿佛有自我意识般,不等众人看清楚就化为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哦?”   太宰治懒洋洋拖长了声音看向墓前的人,“这也是你计划中的吗?”   酒吞童子微怔片刻,失笑地摇头,“这倒的确不在我的计划内。但是没关系,这只是小节。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从此刻起,我们才是大势,无人能够阻挡。”   .   京都,玉龙寺。   服部平次拉着小萝莉飞快地跑上楼梯,躲避着身后的追兵。   “平次,那里。”   泽田弥认出了之前关她的仓库,迅速出声指出位置。服部拉着她就跑进去,反手锁上门,一边真诚地发问。   “妹妹,既然你都知道要带抢了,为什么不顺便再带个弹夹?”   “因为本来就是reborn扔给我玩的,我也没有想到会用到呀。”   小萝莉拉着他跑到货柜前,“平次,这里面有刀,弁庆的抽屉是哪一个?”   来不及感叹这只萝莉简直丧心病狂的家庭教育,服部平次闻言精神一振,也迅速扑到面前的货柜上。   密集的脚步声已经追到门口,仓库的门被人撞了两下没能撞开,透过门板依稀能够听到领头的人在命令手下去拿斧子。   时间紧迫得如同火烧眉头,越到这个时候少年侦探却愈发冷静,他视线一扫就认出来这占了整面墙的货柜是按照京都的地图建造。   “弁庆的抽屉应该是弁庆石所在的地方,这是乌丸路,蛸药师路,从三条麸屋町的东边进去,弁庆石在……啧,那首歌皮球歌怎么唱的?”   “嘭、嘭、嘭”的砸门声越来越急促。   关西名侦探双手撑着柜门,大脑飞快运转试图捞出那片关键的记忆碎片,一手抓狂地揉了揉头发。   “啊,想不起来了!”   一只手机突然从旁边伸过来。   “平次,在这里。”   看着屏幕上地图的服部平次:“……”   对不起,是我傻了。   这时身后“哐”地一声巨响,门板彻底被人破开。服部迅速回神转身,手臂抬起按在一扫而过后记住的位置,扣住抽屉的拉环猛地往外一拽。   甚至来不及辨认里面的是什么刀,他单手抓住的刀柄,凌空抽刀,一个健步上前架住了袭来的攻击。   有刀在手后,剑道高手服部少年从容多了。三两招将追过来的头领打晕,又晃过门口两个守门的,他拉起小萝莉就继续往外跑。   “西条大河没有追上来,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妹妹你知道吗?我有种很不详的预感啊。”   泽田弥在他身后深沉点头,“我知道呀,我现在都打不过他了,所以我们快跑吧。”   “等等,所以你原来是觉得自己能打过他的吗?”   服部平次头疼地拉着她跑出仓库所在的阁楼,在踩上走廊的瞬间,月光从屋檐外铺进来,像兜头泼了他们一捧鲜血,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世界观正在产生剧烈震荡的关西侦探茫然问。   楼外天空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一轮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血红圆月高悬于天际,整片大地都被不祥的红色月光笼罩。   楼底下原本西条大河站立的地方,赤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像一道连接天与地的通道。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打开卫星视角从天空上往下看,就会发现光柱亮起的地方不止这一处。像是连锁效应一样,玉龙寺的红光点亮的瞬间,东京、横滨、京都、长野,一共七道召唤的光芒一一激发,像星子般陈列在日本岛上。   泽田弥站在楼前仰头看向天幕,北极星的西南侧,北斗七星的光芒艰难地连成一线,仿佛风中烛火,在血红色月光铺过去的刹那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天空中那常人无法看到的徐徐转动的大阵就此断流,在片刻的停滞之后倏然崩毁,化作星雨坠落大地。   “虽然刚才就感觉西条会搞出大事来……”她听到关西名侦探在旁边懵逼又茫然道,“但这场面也太大了吧?”   泽田萝莉默默点头,谁说不是呢?她也没想到呀。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瞟到底下的召唤光柱已经开始渐渐淡去,红色的光芒勾勒出一个身披僧袍的身影,强大且不祥的压迫感也随之降临。   “!”   “平次,快走。”   她拽着身边的人就往楼下跑,服部茫然地应了一声下意识跟上。但少年侦探很快就反应过来,加快脚步又变成他拽着泽田萝莉往门口冲,口里还有些懵道,“怎么回事啊,西条呢?为什么忽然冒出了个僧人出来,妹妹你认识吗?”   “不认识呀,我只知道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啊?”   服部平次只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懵过,正准备问那人难道是西条的帮手吗,身后一道刀风倏然袭来,冰冷的杀意刺得他汗毛倒竖,条件反射就转身抬刀。   千钧一发地,他手里的长刀架住了对方锐利的刀刃,一串佛珠从刀柄滑下,晃过他的视野。   等等,佛珠?   他还来不及察觉到这个要素的熟悉,手臂涌上来的酸痛感就让他呼吸一滞,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的手要断了。   对面传来的力量大得出乎预料,几乎要让人怀疑这陌生僧人是不是人类。   他紧咬着牙,目光穿过交错的刀锋朝对面看去。   透过兵器的冷光,他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疯狂、残忍、宛如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填满了血腥和杀戮,仿佛有累累白骨埋没其中。   “!”   一缕奇怪的熟悉感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服部满头冷汗地握紧了刀,看着对方往后退了一步。   “立正、安国……”   僧人低声喃喃,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只会重复这两个词般,他一边喃喃叙述着,一边再次举起了僧刀。   “……立正、安国。”   (糟……)   服部正大脑急转地思考对策,余光忽然瞟到角落里的银发萝莉给他打了个手势。   又一次兵器撞击之后,他咬紧压长刀脱手而出,乘着对方条件反射横刀阻挡的空档飞快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清脆的声线在斜侧方响起。   “破道之二十一——红莲塞。”   “缚道之四——这绳。”   炎火组成的壁垒拔地而起,恰好横亘在他和僧人之间。与此同时一条黄色的光带横过他的腰间捆了几道后,末端穿过寺门朝山下伸去。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扑过来撞进他怀里,服部迅速把她抱住,脚往下一蹬,身体借力被光带着飞一般往外弹去。   风声急速在耳边掠过,少年侦探一边抱紧了泽田弥一边大声喊道,“一会儿安全了你一定要给我讲解一下你这些稀奇古怪的能力是怎么回事?!”   小萝莉回首补上一个她目前能用的最高的缚道“六杖光牢”,一边乖巧地点头。   “好哒,我知道啦。” 第201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九)   比叡山, 延历寺。   赤红光柱冲天而起的时候, 寺庙整个震荡起来。   仿佛整座寺镇在封印的正上方, 现在封印镇不住了, 底下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要将顶上的寺庙都掀翻出去。   泽田弥曾经带着柯南去过的那个大殿,土御门家的家主穿过列着罗汉像的走廊,拐过转角, 一眼就看到了屹立于大殿中心的四座佛像, 以及静静立于佛前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 佛像的位置已经被移动,原本的五行相克阵法改成了五行相生,这就是第一重封印破得这么快的原因。   土御门元夜一声长叹,“果然是你。”   那人一声低笑,毫不避讳地转过身。殿内烛火摇曳, 照亮了一张苍老却目光摄人的脸。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佛像体内溢出,萦绕在大殿中, 樱川家的家主立于黑雾的包围里,比起人更像是个从人心中爬出来的鬼物。   “我原先就查到樱川家可能和那个组织有所牵连,但只以为你们是利益上的往来, 现在樱川家要彻底站在组织那边了吗?”   “呵, 你在说什么呢元夜, 当然不可能。”半边身体立于黑暗中的老妇人说,被灯火照亮的一双眼睛亮着野心勃勃的光,像蠢蠢欲动地想要扑上去从面前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野兽, “樱川家怎么可能和那群藏头露尾的老鼠有联系,我们可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土御门元夜眉心略微一簇,随即像是明了了什么般,他目光复杂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土御门家站在阴阳道的顶点已经太久了。”樱川家主低哑地笑着问,“你们从未想过被人扯下去是会什么感觉吗?”   “这就是你们刻意和组织合作将那个怪物放出来的理由?”土御门元夜缓缓抽出一道符咒,“既然如此,我便绝不能留你了。”   “哈哈哈……虚伪!你们土御门家还是那么虚伪!”   樱川家主大笑着一挥手,她身后的黑雾宛如龙蛇舞动,落地就凝成了黑漆漆的形状各异的式神,眨眼间就将整座大殿包围起来。   她唇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宛如毒蛇嘶鸣道,“让我看看吧,你这个顶替了元和上位的替代品的实力。”   .   鞍马山,玉龙寺。   服部平次抱着泽田弥像颗球般从寺门口弹出来,就地一打滚缓冲了落地的冲力。一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带着滚滚尘土冲到他面前,黑色的SUV从斜侧树林里冲出来擦着边停下。   “快上车。”柯南坐在后座推开门冲他们喊道。   服部二话不说,动作敏捷地抱着怀里萝莉穿过车门跳上了后座。汽车在他上车的瞬间就启动引擎,车速眨眼间飙上最高,一个甩尾就把红光冲天的玉龙寺甩在了身后。   “Boss,抱歉,那个人我追丢了。”前面握着方向盘的织田作之助一边将车开上山道一边报告道。   正抱着泽田弥往旁边位置上放的服部下意识愣了一下,一时没搞明白他这声“boss”喊的是谁,直到他听到手里的萝莉叹了口气,“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试试。”   服部:“???”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在场只有我听不懂吗?   他抓了把头发,理了理现状。看泽田弥小妹妹的表现她之前八成是故意被西条大河带走的,为了引出那个要和西条交易佛像的人,织田作之助也是被派去跟踪那人,可惜还是跟丢了。   这些事连推理都不用,他脑袋一转就能想明白,如果是十分钟之前他大概还会向织田作询问一下线索,试着推理出甩掉他的那人的身份。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或者说不是最重要的了,目前最要紧的是——   他扭头去看工藤,小侦探正趴在椅背上往后看,视线穿过后车窗落在玉龙寺的方向,眉心微簇,表情笼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霾,一看就知道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淡色的薄唇抿着,眉宇间收着抹超出年龄的凝重,湛蓝色的眼眸映着越来越远的红光,轻若呢喃地吐出了一个服部没听过的名词,“……圣杯战争。”   服部平次:“……工藤,我觉得我们的友情受到了严重考验。”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签了保密协议。”   名侦探很显然听出了他在抗议什么,头也不回道。   服部:“???所以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是需要签保密协议这么严重的?”   疑问出口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那场出了意外的游戏发布会。   当时他收到了消息就想赶过去,却被他那个大阪警本部长的爹拦住了,严肃警告他不要调查这件事情,因为相关情报已经被列为最高机密。所以后来他得知好友已经从游戏里出来之后,好奇心快把心底挠破了也没开口去问。   他记得那时候和工藤一起被卷入那个游戏里的还有……   服部下意识低头,就见坐在中间的银发小萝莉不知为何居然在这个紧急时刻发起呆来,视线直愣愣戳在自己的右手。   她白皙的手背上多出了三枚赤红色的瑰丽纹样,像枝蔓缠绕的曼珠沙华,给人的感觉神秘又危险。   “弥,”柯南正好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见状微微怔了一下,“令咒?”   服部:“……”   好的,又是一个听不懂的新名词。   关西侦探感觉自己受到了小伙伴们的排挤= =   然而现在很显然并不是有余裕问个清楚的时机,前方原本正安安稳稳开着车的织田作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迅速开口说了一句“坐稳”,然后猛地一打方向盘。   后面三人还没回过神来,服部下意识把旁边的萝莉往怀里一抱,又按住柯南的肩,下一秒汽车就猛地靠上左侧的岩壁来了个贴地漂移。   向心力的惯性让后座的一只萝莉和一只正太同时撞进了服部怀里,被当做靠垫的关西侦探嘶哑咧嘴地被撞到了车门上,正想问前面的织田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秀起了车技,车外忽然一声巨响,烟尘滚滚,炸裂的碎石接二连三砸上了右侧的车门和窗玻璃如溅落的雨瀑。   服部平次震惊地扭头,就见被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位置,烟尘之下露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半边山道都被这一刀削平。如果刚刚织田作没有打方向盘,他们现在大概就跟这倒霉山道一个惨状了。   而在山道上方,一个瘦长的人影站在山崖上,正缓缓收刀。他宽大的僧袍被烈风吹得纷飞,脑袋转向他们的方向,像正在狩猎的野兽,往前一步就直接跳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同时轻抽了一口凉气。   泽田弥:“Berserk吧?”   柯南:“Berserk没错了。”   服部:“Berserk又是什么鬼?”   唯一不受影响的织田作之助一打方向盘,冷静依旧地再次预警道,“坐稳了。”   服部平次闻言下意识就把怀里的正太萝莉抱紧了,果然,下一秒汽车又猛地往左一晃,保持着极高的车速飚出了一个蛇形走位。   接连不断的攻击从车后面紧追过来,不断响起的爆炸像门边上挂了串鞭炮,溅射的碎石不断拍在两侧车门上。这辆车大概是经过了特别改装,车窗都是用的防弹玻璃,也正因为如此,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它居然还能保持着囫囵完好。   随着车辆在山路上的漂移,车里的人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摇滚洗衣桶,洗衣桶外头是叙利亚前线,后面还追着辆重型坦克,不断朝他们开炮。   泽田弥被平次和柯南护在中间,眼睛快要晕成了蚊香圈,一边枕在服部的胸口,听着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就算是有过不少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但这么刺激的体验对少年侦探来说大概还是头一次。饶是如此,他抱着她和柯南的手还是很稳,没让他们受一点磕碰,并且在被甩得颠来倒去的同时还有余力震惊大喊。   “从山崖往下有一百多米吧?就这样往下跳?还有现在这个攻击能比上迫击炮了吧,这个和尚其实真的不是人吧?!”   泽田萝莉晕晕乎乎地回应,“可是平次哥哥你刚刚还和他拼了一刀呢。”   “我也很震惊,我居然还活着。”   “这个时候还能说这些,你们俩是不是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声巨响。漫天烟尘扑过来盖住了前方的视野,坐在驾驶席上的织田作之助眼瞳猛地一缩,一踩油门居然再次加快了速度。   后座的三人不明所以,被惯性同时怼到了后座椅上。泽田弥正挣扎着从平次怀里钻出来,忽然听到柯南一声低呼,“等等,车腾空了?”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身后烟尘散开,一块碎石正从断崖滚下来。而与此同时,追到了断崖边上的僧人已经再次抬起了刀。   汽车正在空中无法转向,这道攻击没办法躲开。   后座的三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泽田弥立刻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金色的光芒如雨线般坠落,咒文组成的结界如一面墙凭空升起挡在车后。   但是她也没有和英灵正面杠过,结界能起多大作用她也不清楚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凌冽的刀芒忽然从侧面斜飞而来,狠狠撞在了迎面而来那道攻击上。   金色的结界如水波般震动,冲击波掀起的气流将还没落地的烟尘带得再次飞舞起来。   冲过断崖的汽车重重落地,“嘭”地一声巨响过后,车上人齐齐震了震。泽田萝莉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平次的下巴,惹得关西侦探一声通呼。   但两人暂时都没有关注这个插曲,齐齐趴在座椅上往后看去。   一阵山风吹过,带走了遍布山道的烟尘。他们方才冲过去位置,一个身穿深蓝色军装的修长人影背对他们站在断崖边上,墨色长发曳地,至发尾渐变成苍白,被路过的风吹拂得宛如山间的云雾。   他瘦削瘦的手腕从袖口探出来,带着白手套的手里握着把太刀,刀尖斜斜拖到了地上,缠绕在手臂上的佛珠顺着刀身垂下来,肃穆又华丽。   他微微侧头,似乎是偏过来一个眼神。但车速实在太快,还不等泽田弥看清,他的表情连同端丽的侧脸都被甩在了转过去的山林后。 第202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十)   这人是谁?为什么忽然跑出来救他们?   车内几人全是一脑门问号, 泽田弥呆了呆, 然后飞快从平次怀里爬起来用力拍驾驶席的椅背,“织田作,我们回去, 他打不过berserker的,我们回去帮忙。”   织田作之助一脚踩下刹车, 流畅地控制着汽车转了个弯。   车后面的三人顿时东倒西歪,服部平次再次被怼在车门上,无奈地抱紧了滚进自己怀里的两个小孩子, “没问题吗?虽然我也觉得把对方扔下逃跑非常不男子汉, 但是妹妹你确定我们回去是帮忙不是给对方添加麻烦吧?”   “确定, 我是审神者呀, 至少可以帮忙加buff!”   加buff什么的你以为这是打游戏吗?而且审神者又是什么啊?   服部平次对新冒出来的名词已经无力了, 一边抱住两个小孩一边抓狂道,“工藤,等这件事完了你一定要给我补个课!”   柯南一声干笑, “呵呵,等安全了再说吧。”   .   本着不能放弃友军的大无畏精神, 汽车又重新冲回了断崖前。   晕头转向的几人一下车就被迎面而来的罡风吹了个趔趄,抬头就看到对面的神仙打架。   是真.神仙打架, 刀光肆虐、剑气纵横,对面半截山道已经毁得差不多,两个人间凶器从山道打到了半山腰,被倒霉波及的树林落了漫天纷纷扬扬的“暴雨”。   两把相似到惊人的长刀“锵”地一声撞在一起, 深蓝色军装的青年紧抿着唇,从下颚到脖颈白得近乎于肩上的羽织一色,灵力的波动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泽田弥见此情景飞快地抬手空气中勾画出一连串复杂的咒文,随即指尖一弹,咒文化作金光,闪电般没入那人背心。   青年似乎怔了一下,微微朝身后侧了一下眸,随即刀光一闪,迅速欺身上前,继续和对面人激战起来。   高空的风轻飘飘吹过来一句低弱呢喃的“谢谢”,小萝莉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声嘀咕,“还好回来了。”   普通人自然看不出这一起一落,但作为剑道高手的服部平次还是从青年忽然凌厉的攻击中敏锐察觉到了其中变化,疑惑问,“妹妹你刚才做了什么?真的给加buff了?”   “差不多,”泽田弥轻声说,“他刚才快没有灵力了。”   大概原本就是强撑着赶过来,又没有审神者的契约,居然还和英灵打了这么久。   其他人不懂这些审神者和付丧神之前的规则,甚至连那位救了他们的好心人是不是人都不清楚,但依旧察觉出了泽田弥小妹妹扔出去的那个buff似乎十分厉害,友方那位军装青年攻击防御速度眨眼间就被加起来了,一改方才的颓势,战局逆转。   他们看到一道惊艳绝伦的刀光划过天幕,像星子坠落,快得甚至让人捕捉不到痕迹。刀光落下时青年手中的长刀已经从僧人身前穿胸而过,长长的佛珠凌空一甩,寂寥地滚落在地。   肆虐的罡风忽然平静,青年的身影背对他们,在原地停了停,缓缓抽出刀刃。他面前的僧人狰狞狂热的表情定格,如同忽然断电的人偶,“嘭”地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赢,赢了?”   局势转变太快,服部有点懵。   “好像是……”泽田弥跟着茫然,“出真剑必杀了嘛。”   “哈?真剑必杀又是什么?”   黑皮少年抓狂地蹲下身去,抓乱了半长不长的头发,但到底长长松出口气。   整场追逐战爆发得莫名其妙,追杀他们的人不认识,救场的也不认识,关西名侦探简直要化身为一个巨大的问号。   泽田萝莉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毛,一边抬头看向对面。   付丧神收起刀后并没有离开,曳至地面的长发被风吹得纷飞,背影修长挺拔,像一株立于山峦顶上的青松,有种遥远又孤寂的气质。   他站在倒在地上的僧人面前,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有些无措的。   半晌,他动作顿了顿,弯下腰去似乎是想为僧人整理一下遗容。   嗯,遗容?   泽田弥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下,旁边的柯南几乎是和她同时反应过来,一句高喊脱口而出,“小心!他没有死!”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蓦地重新睁开眼睛。   被提醒的付丧神反应飞快,身形一闪就和匹练般的刀光错身而过。   待光芒散开,僧人已经重新站起来,胸前的僧袍被风吹开,众人赫然看到他心口那处狰狞的刀伤已经愈合了大半。   “喂,工藤,”服部平次瞠目结舌,不懂就问,“你说那家伙是英灵对吧?他们这种生物都是不死之身吗?”   “怎么可能?就算是英灵被贯穿了灵核也是会死的!”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   “你居然还有不知道的时候?!”   “废话!弥?”   “我也不知道呀。”   “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嗯,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机吧。”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织田作之助不知什么时候聊胜于无地把枪也拿了出来,肃然指了指对面,“那个和尚好像要做什么。”   不必他提醒,众人已经全都注意到了。   “念佛进无间地狱……”僧人手中长刀倒转,直直插入地面,双手交叠搭上了刀柄。他眼皮低低垂下,在这一瞬间那种野兽般的残虐从身上淡去,居然依稀流露出些许佛陀的悲悯之像。   狂风平地而起,似乎有层层叠叠的地狱幻想于他身后出现。   “……世人有罪……”   “!!!”   这个起手式实在眼熟,打过一次圣杯战争的柯南和弥同时呼吸一滞。   “不能让他放宝具!”   “数珠丸!”   付丧神应声俯冲过去,长刀出鞘,刀光一闪劈在僧人身上,却被他周身激荡的魔力振开。他微微咬牙,视线扫过对方身后即将化为实质的幻象,忽然停了一下。   下一秒接连三道刀光在空气中亮起,两道的落点依旧是正在展开宝具的berserker,而第三道却是狠狠劈在了对方身后的断崖上。   久经摧残的山道再也支撑不住,“嘭”地一声巨响过后,整片坍塌。   上头的岩壁噼里啪啦滚落碎石,泽田弥被柯南眼疾手快地扑倒,只来得及看到烟尘弥散中深蓝色的人影一晃而过,一刀钉住了berserker垂至地面的僧袍,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同时坠落下山崖。   “数珠丸恒次!”   她飞快地扑到断崖边上,只见到一抹深蓝色如同折翼的飞鸟般掉了下去,紧接着底下宝具的光芒大放,铺天盖地地遮蔽视野。   她撑在地上的手微微一僵,怔怔地看着崖底。数秒过后,刺目的光芒慢慢熄灭,山间云雾飘过,再无痕迹。   “……”   “弥……”   半晌的安静,身边人迟疑地搭上了她的肩。   “……”小萝莉默了默,正要轻轻摇头,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抹白色的光华一闪而过。   她一愣,低下头,视线尽头只见到有什么东西快速穿过云雾,如一支穿云破雾的长箭,擦着崖边冲上来,缠在了她的手腕上绕了三圈。   末尾的佛珠敲在手边的石头上,一声脆响。   小萝莉呆住了,随即又被这声脆响唤回神来,拉着佛珠往上用力往上一拽,一把通体纯白的太刀从山崖下弹出,跳进她的怀里。   “呼……”   峰回路转。看着只有轻微擦伤的太刀,她终于长长吐出口气,小手摸了摸刀鞘,轻声嘀咕,“差点被你吓死啦。”   “妹妹!”   这时候服部和织田作终于穿过满地断裂的山岩跑过来,看到断崖边上只有两个小孩时,两人同时一怔。   服部平次露出了复杂惋惜的神色,“……那个人,和那个僧人一起掉下去了吗?”   “没有呀。”泽田弥开心地朝他举起手里的刀,“你看,还在这里呢。”   “……”   服部平次看看它,又看看刀,“???”   .   五分钟后,回程的车上。   服部平次:“所以,刚刚救了我们的是数珠丸恒次?”   泽田弥:“对哒。”   服部平次:“……一把刀?”   泽田弥:“没错。”   服部平次:“还是我的梦中情人?”   泽田弥:“对……诶?”   小萝莉懵逼地看向服部,服部平次也同样懵逼地回望。   关西名侦探还没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视线直愣愣落在银发萝莉怀里的刀上。   那是一把通体纯白的太刀,黑白渐变的佛珠从刀柄坠下来缠绕着刀身,刀柄末端和刀锷点缀一抹肃穆的黑,整把刀华丽耀眼得慑人眼球。   天下五剑之一的数珠丸恒次,刀长2尺7寸6分,返高9分9厘、元幅1寸2厘、先幅5分9厘,太刀铭为恒次,平安时代的刀匠青江恒次得意之作……这些数据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毕竟只要是学过剑道人,哪个没对着天下五剑流过口水?   梦中情刀横在眼前,服部反应过来时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妹妹,刀能给我摸一下吗?”   “嗯?可以啊”泽田萝莉懵并大方地递过去,“给你。”   柯南:“……”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把话题拉回正题,“弥,我刚刚听你喊了数珠丸恒次的名字了,所以你们是认识的吗?”   “嗯,不认识啊。”   “?”   柯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但是话一出口,他又忽然感觉这种“己方队友莫名+1”的情况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对,没错,在他和某只萝莉组队之后,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萝莉本人也是懵并习惯着,“我的确和他没有交集啊。”   说着她扳着手指开始举例子,“如果是三日月宗近、童子切安纲、今剑、鹤丸国永、髭切、膝丸……”   她在两个侦探逐渐呆滞的目光中列出了一长串名刀的名字,“突然跑出来救我的话,是有可能的。但是数珠丸我的确不认识的呀。”   服部、柯南:“……”   你认识的已经够多了,你到底还有多少挂啊?   “妹妹,”安静半晌,服部肃穆地一手抱着数珠丸恒次,另一只手伸出来郑重搭上小萝莉的肩,“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妹妹了。”   柯南:“……”   服部平次,你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汽车忽然一个急刹车。   后座的人顿时撞到一起,再次当了靠垫的关西侦探“嗷”地一声惨叫,还不忘伸手护住滚到怀里的正太萝莉和宝贝名刀。   不等他奄奄一息地开口问,前面的织田作已经沉声道,“Boss,前面有点不对劲。”   后座三人顿时抬头往前看去。   只见汽车前方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雾,隐约露出一条寒碜的黄泥路,黄泥路尽头,高大的古城门在夜色下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  工藤新一:你走开,这是我妹妹! 第203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十一)   晚上九点整, 玉龙寺。   “……今天夜里八点零三分,以东京大手町为中心爆发6.7级大地震。大手町少部分房屋倒塌,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东京山手线和中央线沿路发生不同程度塌方, 目前已经停止使用……”   “……谷中灵园、筑地本愿寺、青山灵园等五大灵园于今日晚八点同一时间起火,消防人员已经就位, 灵园起火原因尚在调查中……”   通讯车里的电视上还在不断播报新闻,主播的声音冷静中带了一丝懵逼。今天晚上的东京实在兵荒马乱, 混乱中还透着一丝风雨欲来的灵异,忽然爆发的地震没有收到一星半点的事前预警, 地震局仿佛吃干饭的……这也就算了, 但五大灵园同时起火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哪个纵火犯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烧灵园, 还是算准了时间一起烧, 如此有仪式感的火灾, 实在逼着人不得不往灵异方向去想。   坐在车里的情报员也是这样想的,他很想找人讨论一下,但是在铺天盖地的低气压笼罩下不敢吱声,只悄悄把脑袋偏过一个角度去看低气压的源头。   scepter4的三把手阁下抱臂靠在车门上, 满脸阴云密布。虽说他日常给人的感觉都是冷若冰霜,但今天已经不止是冰霜了, 那得是南极冰川。   通讯车对面, 机动部队的成员们正压着一队穿着武士服蔫头耷脑的嫌疑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还提着一捆收缴的□□。   “伏见, ”领队的秋山走过来, 神色凝重, “已经全部检查过了,在逃犯西条大河的手下都在这里,源氏萤偷盗的艺术品也藏在仓库, 除了两样下落不明其他全部在册。这里应该就是西条大河的大本营了,但是……”   但是西条大河本人不见了,连带着失踪的还有理应被他挟持到这里的泽田小姐,以及前来救人的江户川君一行人。   旁观的通讯员在心里默默接到,半个小时前他们接到消息赶来这里时就在伏见的带领下把玉龙寺里里外外全部搜过一遍了,得出的结果一模一样。   “我放在弥身上的定位器失去了联系,底下的东京城我也通过监控搜了一遍,没有找到他们的线索。”机械质感的声音从伏见的手机中传出来,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焦躁。   通讯员并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个超级AI,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在心里惊叹这么短就搜查了全城,对面那人真是个高手……而且这已经违了多少条规定了?   但他们的三把手阁下好像当做了没注意到,“江户川上山之前除了告诉你如果出了意外就帮忙叫支援,还说过什么?”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但是较之正常人速度快得过分,仿佛大脑中有个一键搜索程序一般,只间隔了半秒不到他就飞快道,“他还让我把日莲宗的创始人,日莲上人的资料发给他。”   通讯员对着伏见的背影,不知道黑发少年听到这句话眼瞳猛地缩了一下。隔了两三秒,他听到了对方低哑着声线传来的命令。   “木下,联系室长。”   “啊?哦。”通讯员回过神,转过身去双手搭上键盘,进入工作状态,“通讯正在接通,联系的内容是?”   “伏见猿比古申请启动最高灾害警备方案,灾害等级SS,类比王权者掉剑。”   “!”   通讯员放在键盘上的手僵住了,他大脑空白地将申请按照程序发送出去,然后僵硬地扭头去看发出指令的人。   伏见靠在车边的侧脸被晦暗的月光勾勒得冷漠又凌厉,丝毫没感觉自己说出了什么可怕的话一般,他正垂眸问手机,“土御门家的家主在哪儿?”   .   比叡山,延历寺。   口出狂言想要掂量土御门元夜实力的樱川家主没能按照预想中一样将她眼中那个实力稀松平常的替代品拿下。   毕竟在兄长元和在位时,土御门元夜一直隐藏实力这件事知道的没几个。   所以她非但没能干掉元夜,还差点当场翻船被元夜扣下。只是在元夜差点要将她抓住时,延历寺外忽然冒出个如岩山般巨大的怪物,不顾佛光的烧灼掀开大殿屋顶把她救走了。   对方似乎并没有现在就和他们对上的意思,捞走樱川家主后就迅速撤离,留下土御门元夜站在一地狼藉中垂目沉思。   那个来救人的怪物似乎是被人为操控的,大殿屋顶被掀开的瞬间,金色的佛光大放光明,他偶然抬头一瞥间看到怪物头顶上站着个身着和服的女性身影。   佛光似乎对怪物有克制作用,但他分明看到怪物在受伤的同时,伤口也在快速愈合,恢复能力高得吓人。   但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当今世间还存在的大妖都是有数的,连没做过什么孽的千年女鬼德子小姐和风神一目连都被迫陷入半沉睡。那个妖怪浑身那么浓的血气和煞气,是怎么做到还能清醒地在现世行走?这世间难道又要出什么变故了吗?   他就是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接到了青王阁下的联络,土御门家的家主不习惯随身携带电子产品,还是在部下那里转了一道手才和青王联系上。   “殿下在玉龙寺失踪了?”   “是,结合之前发生过的情况。”青之王宗像礼司在电话那头冷静地问,“土御门阁下,您认为,她们是否有可能掉到了阴界?”   .   泽田弥这边。   按照地图显示,他们应该是已经从鞍马山下来,准备进入京都。然而面前别说京都城了,连条正经的沥青路都没有,只有条黄泥道一通到底,也不知道是在寒碜谁。   汽车从未走过如此坎坷的路面,引擎转动的声音都透着股子委屈味。前方还没有路灯,只能靠头顶那轮渗人的红月勉勉强强照着亮。   车子驶过薄雾,愈发靠近,借着车前灯众人才发现前面不止有古城门,城门后还挤着成片的屋宇。   屋檐低垂,泥土砌的墙面,正门窄而矮小,像是从大河剧中裁剪下来的布景。   屋子里还有人,烛火的光从纸糊的窗子透出来,大概点的是根阴间的蜡烛,居然泛着幽幽绿色。   服部平次靠在车窗边往外看的时候才发现外头街道上也有人……或者别的什么生物。被汽车经过的声音惊扰,一个个从墙檐底下的黑暗里探出头,骨瘦如柴或者体态臃肿,胖瘦十分不均衡,什么都像就是不像活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不像活人的生物非但没有对他们这群混进来的叛徒群起而攻,反而是忙不迭地避着他们走的。他想起了之前在大河剧中看到的贵族的牛车出行,街上行人纷纷躲避的画面,往这里一套居然很是类似。   服部一边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一不小心跟街旁走过的一个脸皮皱得像癞□□的老婆婆对上了眼。他一个激灵,迅速移开视线,终于忍不住问旁边自信地指挥织田作往里开的泽田萝莉,“妹妹,这里到底是哪儿?”   小萝莉自然地说,“这是平安京啊。”   柯南:“不是阴界吗?”   泽田弥:“阴界的平安京。”   服部平次:“……”   他觉得自己急需补习一下小伙伴们眼中的“常识”,现在,立刻!   “织田作,这边往右拐。”   泽田弥继续指挥车子往前走,熟门熟路地像回到了家。下了主干道,旁边的小路更加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概是为了留出位置给牛车出行,路面还算宽敞,织田作总算是在路边上找到了停车的位置。   那是一座十分标准的贵族宅院,唐破风式的院墙,上头压着黛色的屋瓦,大门口一左一右蹲着两只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雕像,屋檐底下还挂着两个灯笼。   一行人站在门口,看着银发小萝莉走上前去敲了三下门。   服部摸了摸被大街上的阴气吹得汗毛直竖的后脖颈,就着灯笼的红光盯着那扇朱红色大门,心说这个时候还有人开门就是个鬼故事吧?   他刚想到这里,门就被打开了。   身着十二单衣的女子低垂着眉眼站在门前,白皙的手里执着盏风灯,她轻抬眼睫,朝她们一笑,容貌清丽得像邻国聊斋故事里的美丽女鬼,“姬君,您回来了。”   “凌女。”小萝莉跨过门框朝她蹦跶过去,被式神温柔地接住。   随即她抬起头,“几位是姬君的朋友吗,请进来吧。”   服部和柯南互相对视了一眼。   “额,打扰了。”   大门后头是宅邸主人的庭院,不同于贵族的院子惯常整齐栽种名贵花草的画风,庭院里的花草看上去未经任何修整,任其自由生长,让人猜测宅邸的主人是不是也和这满园花草一样是个任性又肆意的人。   “感觉到姬君的灵光我就醒过来了,”身穿十二单衣的美丽女子在前面带路,她似乎是穿惯了这样的服饰,层层叠叠的繁琐衣物没给她的行动带来任何不便,反而有种绰约的美,“蜜虫和熏不在花期,这里暂时只有我一个。”   领着众人步上走廊,穿过长长的走道,她最终在靠着后院的茶室前停下来,轻轻拉开纸门。   房间里亮着烛火,也被精心打扫过,地面干净整洁。   “姬君要与朋友议事的话就在这里吧,晴明大人以前与友人商谈要事时也是在这儿呢。”   服部正朝她微微颔首后往里走,闻言忽地愣住,“晴明大人?那个,小姐姐,这里是哪儿?”   “嗯?姬君没有说吗?这里是安倍宅啊,晴明大人在平安京的宅邸。”   旁边的柯南也跟着一怔,紧接着急切问,“那晴明大人还在这里吗?”   “当然已经不在了,毕竟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美丽的式神温柔地微笑,只是神色多少有些落寞,“我是式神,所以才能留下来,而且之前一直在沉睡,感觉到姬君的灵力才苏醒。”   “这样啊。”   柯南和平次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果然,安倍晴明这种级别的强援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冒出来。   “姬君说你们遇到麻烦了是吗?”式神微笑地指了指天上,“虽然晴明大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他留下的结界还在保护这间宅院,只要待在这里就暂时不会有危险。”   “额,谢谢。”   式神将他们带到茶室就离开去准备茶水了。   几人在茶室里寻了个位置坐下,柯南把凌女说的宅院有结界的事提了提,“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但是berserker还没有死,迟早会追上来,我们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现在当务之急是……”   “柯南,”他刚说到这里,银发萝莉忽然举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表情有一丝困惑,迟疑了片刻后,慢慢地说,“我刚刚发现,我好像没办法召唤从者了。”   名侦探眼瞳蓦地一缩,“什么?”   小萝莉看着他的眼睛,“这场圣杯战争的从者好像已经全都被召唤出来了。” 第204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十二)   “你的意思是, 你感觉到你的从者已经被召唤了,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名侦探按着额角,头疼地问。   银发小萝莉懵懵点头, 望着自己手背的令咒也有点呆。   从者都能丢,这场圣杯战争就离谱。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西条大河召唤出berserker之后就失踪了, 的确不像是正常召唤……”   毕竟没有哪个从者召唤是要先把御主献祭了的。   名侦探更加头疼了,“该不会这场圣杯战争全是游离从者吧?”   想想游戏里差点被核平的伦敦,意识到现在有六个从者在外头搞事的江户川柯南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日本岛陆沉的未来。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正准备说话,忽然一怔, 扭头朝外面看去。   注意到她的动静,其他人也同时回头。   瑰丽的金色阵纹渐次亮起, 覆盖了整片天空。肃丽的桔梗印徐徐铺开, 像一把将宅邸笼罩起来的伞。而在伞外头,狂暴的攻击狠狠撞在结界外沿, 冲击波像横扫而过的风暴,半边天空赤红如血,和金色的结界分庭抗礼。   berserker居然已经追过来了。   服部平次见状愕然, “这么快?”   泽田弥膝上的长刀一亮,数珠丸恒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房间中。   只是他刚一站稳, 身体就猛地晃了一下,如云烟般的长发顺着脸侧滑落, 脸色苍白,丝丝缕缕的血线顺着佛珠打落在地上。   “数珠丸!”小萝莉迅速站起身把他扶住。   另一边的平次也立刻蹦了起来,紧张道,“喂喂, 你该不会这个情况还想出去吧?”   付丧神略微抬头,视线落在他身上,浓密眼睫下的眼瞳剔透得像琉璃塔顶的夜明珠。   服部平次在他的目光下身体一僵,他之前冲着天下五剑表白的时候没想来起人家是有自我意识的,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刀的状态的时候是不是全听到了。他像个刚对偶像表白完转身就发现人家站在自己身后的粉丝,着实有点尴尬。   幸而数珠丸恒次并没有提起那一茬,看了片刻后,付丧神只静静地颔了一下首,“我必须要去阻止他,大人他不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门外面那位berserker的确就是日莲上人,对吧?”   清脆的少年音忽然从旁插了过来,泽田弥回头,见到黑发少年从位置上站起,冷静又胸有成竹地问,“你之所以用了‘阻止’这个词,是因为他的状态不对是吗?这不是正常召唤?”   数珠丸恒次在他的视线下轻轻点了点头,“大人他现在没有任何理智……不,应该说那已经不是大人了,那只是从他的尸骸中孕育出来的弑杀的野兽。”   “但即便是那个人的尸骸,你也不愿意他被玷污,所以就算拼上性命也要阻止,对吗?”   付丧神微敛着眸,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难怪我总感觉有些异样,日莲上人生前是有名的高僧,就算以berserker的职阶被召唤也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杀性才对。”   柯南长长吐出口气,“谢谢,这个情报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现在我倒是有点庆幸弥的从者已经被提前召唤了,如果我们刚刚贸然尝试把从者召唤出来……”   就这个异样的召唤模式,怕不是引狼入室直接白给了。   数珠丸恒次不再说话,只低垂着眼睫静静地将目光落在拉住自己羽织衣摆的小萝莉身上。   灵力的震荡不断从院墙外漫过来,外面不断攻击结界的berserker像嘶吼的野兽,半点看不出当年那位沉静慈悲的高僧的影子。   银发小女孩垂着眼默了默,拽了拽他从手腕垂下的佛珠,“数珠丸。”   付丧神乖顺地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握着长刀的手垂落指节轻抵地面,渐变色的长发披散如流云。   他是她见过的所有刀剑付丧神中最安静的,安静得近乎带上了佛性,让人一眼看过去时连那过于端丽的容貌都会下意识忽略。   只看外表,他似乎柔和又秀雅,没有半点锋芒,但是她知道付丧神是多忠诚而执着的生物。为了追逐主君的背影,为了守护主君的荣光,生死是最不必多言的东西,哪怕披荆斩棘遍体鳞伤,碎也要碎在战场上。   泽田弥静默了几秒,抬起手。   复杂的符文在空气中一闪,没入付丧神的眉心。   数珠丸恒次似乎略微怔了一下,轻轻抬眸。   “我不拦你,”小萝莉给他加完buff后轻声说,“去吧,武运昌隆。”   “……”   付丧神秀雅的脸上勾起了一个轻柔的笑,那缥缈如云雾的眼眸中终于带上了一点真实的味道,“谢谢您,审神者大人。”   .   数珠丸恒次走了。   刀光在原地一闪,眨眼间就没入庭院外的红色中,漫天猩红的光芒像引着了一场要将天地都烧穿的大火,结界外很快响起状似野兽的愤怒嘶鸣和刀剑的吟啸。   泽田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外头一道刀光横贯天空。   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那么担心就不要让他走啊。”   小萝莉摇了摇头,转身拉住他的手,“柯南,我们去晴明的书房。”   “嗯?”   旧式的贵族宅邸廊腰缦回,本就修建得像个迷宫。大阴阳师家中还隔个三两步就冒出个结界和陷阱,空间被切割得宛如万花筒。服部几人跟在泽田弥身后,往前跨了一步就从茶室瞬移回前院,再往前走两步拉开门,又对上后院一池清潭,顿时叹为观止。   “这也太复杂了吧?那位大阴阳师平时没事在家走迷宫玩吗?”   “晴明在的时候这里当然不是这样啊。”   泽田弥拎着风灯走在前面,凌女熟悉的地方只有生活区域,要找去书房的路,也只能跟着她走,“但是晴明离开之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是防御机制吗?”柯南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可是这里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就算阴界是表世界的对照,但京都城已经过去千年了,为什么这里还停留在千年前?”   “因为京都有平安京大阵,阴界的其他地方已经和表世界同步了,像那个时候的伦敦一样,只有京都这里比较特殊。”   泽田弥把风灯交给凌女,推开最后一扇门,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书房终于呈现在眼前。   与其说是书房更像座书楼,层层叠叠的书架盘旋着堆到了房梁,大概是布置了什么神秘的阴阳术,上头的房顶远远高出了从外面看到的整座宅邸的高度。月光穿过房顶中央的天井,为房间里提供了足够的光亮,天空中的那轮月亮像专为这间书房而挂起的灯火。   “咦?晴明的书房是这个样子的啊。”小萝莉懵懵地走进去。   柯南第二个跟上,目光从那些若隐若现着阴阳术浅光的书架上扫过,“你没来过吗?”   “我来过,但是我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在平安京的时候还是很普通的呀。”   “所以是那位晴明大人后来的布置吗?”   “应该是?”   把风灯留给了柯南几人,借着月亮的光亮,泽田弥带着凌女一头扎进书海里。书架上全都设有防御性质的阴阳术,只有她能翻找,趁此机会,柯南快速而简略地组织语言给服部和织田作补齐了设定。   圣杯战争、英灵、平将门、阴界、付丧神……   受到海量的信息冲击,服部平次和织田作之助的世界观顿时都有点不太好。   “所以说,妹妹她现在是在找当初晴明公封印平将门的资料?”   呆滞了将近半分钟后,关西名侦探仿佛一键重启,重新找回智商,抓住重点问。   柯南:“对。在玉龙寺的时候,西条大河说过这样的话吧——   ‘你刚刚说了那座药师如来像在这座寺庙里?’   ‘……这样就够了。’”   服部:“然后他就启动了从者召唤,也就是说,那座药师如来像是召唤从者的重要道具。”   柯南:“但实际上正常的英灵召唤是不需要额外道具的,除非是圣遗物。但如果药师如来像作为圣遗物的话,被召唤出来的不可能是日莲上人,因为那座如来像里封印的是平将门的心脏。”   服部:“再加上刚才数珠丸说外面的berserker只是从日莲上人的尸骸中生出的野兽……”   柯南:“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一次的圣杯战争被召唤出的英灵,全部都是被平将门的残躯污染,自身人格已经死去,只知道厮杀狩猎的怪物。”   “啪啪啪……”听完两个侦探推理的织田作之助认真鼓掌,“真厉害。”   服部、柯南:“……”   虽然被夸奖应该很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人用这种平铺直叙的淡定语气说出来就完全没有推理成功的氛围了啊。   “嘛,算了。”小侦探往前走了几步拿起风灯,“你们已经接受这个设定了?”   红发青年:“嗯,本来我所处的世界也不怎么科学。”   “嗯?”   “就是异能力,你们听说过吧?”   “完全没有,”服部平次木着脸说,“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仿佛在玩一个叫做世界OL的大型虚拟在线游戏,刚刚破获第一重世界观,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你要是觉得这样比较轻松就这样想吧。”柯南嘴角抽了抽,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的确知道横滨有很多异能力者,港口黑手党的高层都是,织田作你也有异能吗?”   “有啊。”   柯南望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之前被berserker追杀时,汽车一路上神乎其技的闪避。对方选择的路线实在太过正确了,全程没有一点失误不说,预判成功率高达百分之百。   他脑海中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该不会织田作你的异能是预知吧?”   “啊,果然猜到了吗?小朋友你真聪明啊。”   红发青年承认得非常爽快,大概是觉得自己要跳槽了,没有隐瞒新boss的朋友的必要,“我的异能力叫做‘□□无缝’,能够预知接下来五秒以上六秒不到的时间发生的事。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对英灵作战的话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还真是预知啊!那也很厉害了啊!说真的,有这样的神技港口黑手党那边真的会放人吗?   名侦探的注意力差点都被带偏了,好在很快身后就传来一阵略带沉重的脚步,让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去。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正努力抱着一堆卷轴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抱着更多卷轴的凌女,两人小心地把书卷堆到地上。   “都在这里啦,晴明留下的资料。”   另外两人也立刻凑了过来。   织田作:“要从这里面找到解决办法吗?”   柯南:“对,berserker之前被数珠丸殿贯穿了灵核还没有死,很有可能是被平将门的残骸污染的同时也获得了他的不死属性。”   这才是这场圣杯战争最难打的地方。而安倍晴明既然在千年前就知道平将门会卷土重来,他不相信那个算无遗策的大阴阳师会没有对这种情况作出预案。   一定有的,他一定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刚伸手拉开一卷卷轴,忽然听到旁边的服部一声惨叫,“为什么这些卷轴全是中文啊?”   柯南:“……”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打开的,又看看旁边泽田弥手里那卷。   运笔流畅,字体飘逸,除了的确全是中文没有任何毛病。   他最后虚着眼瞥了一眼并不会中文的关西侦探。   好的,服部你没用了。 第205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十三)   平安京时期, 唐国文化盛行。因为对那个如天空中的太阳一样辉煌的帝国的仰慕,以及当时的日本并没有发展出完整的自身文字体系, 假名作为拆解汉字的音符,大部分时候都只在女性中流传,所以那时候但凡落在纸上的重要文件,全都是用汉文书写。   “道理我都懂,”服部平次虚着眼睛问,“但工藤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   大家最开始明明是一条起跑线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跑了?   “我以前就有过了解, 而且土御门家很多古籍的影印资料都是汉字, 我想看懂当然只能去学了。”   “你连土御门家的书库都去过了?谁带你去的?!”   “……”柯南从书卷里抬起头, 给了小伙伴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还能有谁?”   “……对不起,是我蠢了。”   现在也不是扯这些闲话的时候, 关西名侦探也只是稍微抗议了两句就安静下来。他看着柯南重新埋头在资料里,再加上另外一边的泽田弥和也来帮忙的凌女,三人拉开卷轴过得飞快。   银发小萝莉跪坐在书堆旁,视线三两行扫过卷面,按照晴明的习惯提取出重要信息,发现不是要找的,又将它阖上放到一边, 拿起下一卷打开。   然后猝不及防地, 晴明手书的一行文字撞入眼帘, 里面的信息让她蓦地一顿。在原地怔了半秒, 她迅速回头一拽身边人的袖子,“柯南,来看这个。”   “嗯?”小侦探靠过来, 解读出那段文字的瞬间,眼睛都睁大了一下,“这是……”   “怎么了,找到办法了吗?”   旁边正在帮忙整理卷轴的服部和织田作察觉到动静,同时抬头看来。   柯南正准备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庭院外头忽然响起一声悠长又悲怆的刀鸣。   像是名刀即将被折断的哀鸣,又像是神明死去前大地的悲叹。穿透时间与空间直抵耳膜的那一刻,让人几乎能从这冷兵器的吟啸中品出一股哀婉与不舍来,还有一点佛刀所特有的云淡风轻的平静。   “数珠丸!”   泽田弥猛地站起身,握着卷轴朝门外跑去。   外头红月如血,照亮了对面屋脊上的两个人影。数珠丸恒次以长刀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长发散落,断裂的佛珠顺着瓦檐滚落,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在他对面,青灰色衣袍的僧人双手持刀,刀尖倒转插入地面,眉眼低垂,再次露出了佛陀慈悲之像。   “念佛进无间,诸行无常,众生皆苦,故此世既地狱。”   灵力激荡,狂风骤起。   浩大的地狱幻影在他身后凝实,惨白的手骨伸出地面,一具三层楼高的骷髅缓缓从地狱中爬出,一把抓起地上的付丧神,另一只手握成拳攻城锤般朝着安倍宅的结界砸下来。   “!”   如山峦倾落,急促的风压将结界掀起层层涟漪。在安倍宅内直面了这一击的众人一时间呼吸都微微滞了滞,眼看着结界的金色光芒宛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眼前刀光一闪,骨屑飞溅。   付丧神的身影闪现般出现在安倍宅的院墙上,被冲击力带着狠狠撞上结界,低低咳出了一口血。   巨大的白骨拳头这才缓缓从手臂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对面屋脊上的僧人仿佛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身体缓缓一动,远远将目光投来。   数珠丸恒次慢慢地从屋檐上爬起来,安静地和他对视。   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层覆盖了天空,血月的光芒也黯淡了。付丧神站在云层的阴影下,苍白的发尾拂过黛色瓦檐,背影修长又笔直,像即将向着荆棘纵身一跃的飞鸟。   狂躁的风扫过屋瓦,瓦砾的碎片拔地而起,卷入风暴的旋涡中。   风起云涌,远处依稀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周遭都暗了下来,仿佛连天上的神明都不忍再看这场战斗的落幕。   泽田弥望着这一幕沉默下来,她依稀好像听到背对她的付丧神轻声说了句什么,但不等她分辨清楚,那道身影就纵身而起,跳下了屋檐。   刀光或者闪电,以快得让人看不清的速度,那抹深蓝色眨眼间就穿过了荆棘一般的白骨。巨大的骷髅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笨重,它甚至来不及阻挡,那道耀眼至极燃烧了付丧神所有灵力的光芒破开空间,匹练一般的光华穿透僧人的脖颈。   “啪嗒”被砍断的头颅掉到了地上,巨大的骷髅陡然僵硬。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心脏都随之骤停了一下。   “……死,死了吗?”服部僵硬地问,“头都砍掉了,不可能活了吧?”   柯南:“按理说是这样,但是……”   仿佛就是为了应和他这句“但是”,付丧神身后的骷髅忽然动了,它高高举起的拳头再次砸下来,投下的阴影宛如海啸,将来不及动作的数珠丸恒次整个淹没了进去。   “数珠丸!”   泽田弥眼睛蓦地睁大,抬起手一个缚道就要脱手而出。只是在灵力激发的瞬间,她的掌心一空,之前被拿在手里的卷轴忽然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闪电般冲向对面屋脊。   端雅的桔梗印徐徐在天空中铺开,符文缓缓转动,像一座指路的灯塔,远处似有雪亮的电光奔腾而来。   底下的白骨骷髅被桔梗印镇压得动作一滞,仿佛被黏进蛛网的昆虫,正要继续挣扎时,清冽的刀光横空,像破开黑暗的第一缕晨曦,闪电般撕开天幕。   人眼难以捕的光芒一锋锐至极地闪而过,那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刀将视野碎裂,让人的眼球都为之刺痛。   惨白的手掌骤然停在了半空中,凝滞几秒,“啪嗒”掉下一块碎骨。   像是高楼被抽走了地基,短短数秒之间,几层楼高的巨大骷髅整个崩塌,一落地就化成了细碎的光点。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berserker身后多出了一个人,正漫不经心将长刀从无头尸体中抽出来。   地狱的虚影在他身后碎裂,从者退场时萤火般的光从berserker的身体中漂浮出来,照亮了那人的侧脸。   那是张极为好看又极为年轻的面容,朦胧光亮中的轮廓清朗俊逸,有种刀剑般锋锐的气质。   那人长刀归鞘,在月光下回过头,似乎是微微顿了顿。黑色的衣摆轻巧划过夜色,眨眼间他就出现在了安倍宅的院墙上,像一只灵巧的猫,微微歪头朝底下怔怔看着他的小萝莉一笑,眉宇间的冷锐皆化作了潇洒的清风,徐徐吹入墨色眼瞳。   就像很多年前他忽然从院墙外头翻上来,准备拐着大阴阳家的小公主出去玩时一样,唇角勾起抹懒洋洋的笑意开口道,“姬君,好久不见啊。”   泽田弥怔了怔,扬起脸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久不见啦,赖光。”   .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天幕,坠入远方的如深海的星池里。   坐在主位的人收回目光,“berserker退场了。”   太宰治终于将目光从手里的书上收回来,饶有兴致地挑眉,“哦?这么快?这和酒吞君计划的有些不一样啊。”   “的确和计划有些偏差,但终究只是小节。”酒吞童子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语气依旧徐缓,“只不过,berserker再怎么说也是从将门大人的尸骸中孕育出来的不死的怪物,到底是谁杀了他,这一点我有些兴趣——ncer。”   门外的走廊上黑影一闪,穿着古代铠甲的武士单膝半跪着出现在门前。   “去看看谁杀死了berserker,把那人的头颅带回来。”   黑影低沉应声,眨眼间就再次消失在原地。   太宰治一手托着下颚,眨了眨眼睛望着从者远去的方向,好像十分好奇道,“那位将门大人也是不死之身?”   “没错。”   “诶~都过去一千多年了还活着啊,”他伸了个懒腰,懒散地棒读,“真可怕。”   “呵,将门大人的力量来源当然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哦,这样吗?难道来自于哪位神明大人?”瞥了一眼忽然插口的那个坐在墙角的黑袍人,白藏主也随口问。   然而对方这一次却只“嘿嘿”笑了几声不再多说了。   “那位神明大人可真是残酷啊,”太宰治低垂着眼睛继续看书,“这可真是残酷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诅咒。”   白藏主:“诶?太宰君认为这是诅咒吗?”   “人类正常的寿命就已经漫长又难捱到让人迫不及待地找寻结束的方法了,能够支撑这漫长人生的东西根本不存在。想死都不能死,不是诅咒吗?”   黑发少年指尖拈着纸页边缘往下翻了一页,一边听着耳边的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墨色的眼眸中露出一点幽深莫测的情绪,“话虽如此,人类一向是会自找罪受的生物呢。”   .   飞离比叡山很远之后,和服女子终于命令身下的怪物停下,降落在一处偏僻的森林里。   将樱川家主放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天幕,西南侧代替了北斗七星悬挂在天幕的七枚血色星子只剩下了六颗。   “Berserker退场了。”   “什么?这么快?”   樱川家主当一落地就听到这个消息,蓦地皱了一下眉。   “Avenger,”和服女子回头唤道。   一个纤细的身披甲胄的人影从树林深处的黑暗中走出来。   “去查查看谁干的,必要的话就干掉。”   纤细的人影略一点头,重新消失在树林深处。   “麻烦你了,纱纪。”樱川家主捂着胸口的伤,脸色阴沉道,“没想到土御门元夜以前都是在藏拙,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被他扣在延历寺了。”   “到底是那位晴明大人的后裔,土御门家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要不是因为有那样一个祖先……”樱川家主的脸色狰狞了一瞬,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还要养伤,可能没有办法给你太大帮助,纱纪,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我早有准备了,另外……”   樱川纱纪回过头,随手理了理还没来及换下的沾染着大片血迹的和服衣领,漫不经心道,“还是叫我红叶吧,潜伏在组织里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叶狩没死,她的确被白藏主捅了一刀,但是她吃了人鱼肉死不了。太宰猜到了于是在她身上放了窃听和追踪器,不然他给小姐姐整理衣领做临终祷告难道还是出于好心吗……   所以这一局没有老实人,大家都是影帝影后。   现在ncer和avenger全都去找源赖光麻烦了。   源赖光:来给我送菜?   相信我,这次被召唤出来的赖光就是个bug,我给他开挂了。 第206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十四)   玉龙寺。   京都府警察的车在外面围了一圈, 大阪府警察本部也来了人,再加上早到一步的scepter4,收到消息后赶来的阴阳师们, 官方和半官方势力齐聚一堂, 凑了个非正式的会谈。   今晚的月光亮得诡异,除了西南侧六枚红光若隐若现, 其他星子都不见了踪影。   伏见按下遥控器, 玉龙寺前的空地上出现了整个日本岛的立体影像。   “先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有气无力,掺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冷恹。这场会议原本不该由他住持,但是现场混杂的势力太多,唯有scepter4和哪边都沾上点边, 所以虽然伏见猿比古其人异常厌倦这种场合, 但还是强忍着不耐背了一通官方台词。   “圣杯战争的资料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了, 诸位警官的职权是负责表世界的安定, 原则上不该将你们牵扯进来。但是这场圣杯战争的地点已经确定了是整个日本岛, 影响范围无法预计, 到时候很有可能会需要各地警方配合,所以基本情况希望各位能够了解。”   他抬眸扫了一眼一边听一边低头翻资料的在场众人,到现场的有京都府的警部, 大阪府警察本部的本部长服部平藏和警视长远山银司郞, 王权者的代表他自己, 以及阴阳师方面的土御门家和源氏家主。   事态紧急, 没时间把所有人都凑在一起开个三天三夜的大会,好在上一场圣杯战争过后, 王权者、阴阳师还有表世界的执法机构已经有过联合预案,除了此时恰逢其会来到玉龙寺的这几波人,其他到不了现场的都在以远程连线的方式听他讲解。   “圣杯战争是外来魔术仪式, 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夺取被称为‘圣杯’的万能许愿机。但实际上我们的世界不存在‘圣杯’,所以现在被启动的‘圣杯战争’是原有仪式上的变种,就算赢了也许不了愿。而对方的目的,根据我们现有信息分析,应该是想要复活日本传说中四大恶灵之一的平将门。”   话音落下现场一时有些骚动,主要是在此之前都只是普通人的警官们。老实说,召唤都不打一声就被扔到灵异玄幻片场,警官们的世界观都有点不好。   幸而近几年世界OL频繁更新资料片,灵异现象频出,大部分了解内幕的人都有过心理准备,现场很快有人冷静下来,紧跟着发问道,“判断的依据呢?”   “这个由老夫来解释吧。”土御门元夜站了出来,“平将门的传说,诸位应该都知道。虽然有少部分以讹传讹,但其中主要故事都是真的。”   平将门是千年前的平安朝朱雀天皇在位时的平氏武将,在关东地区起义自称新皇,后被朝廷派出的平贞盛联手藤原秀乡击败,这是在历史书上的记载。   但历史书上不会有的是,战国末期德川家康以江户为根据地修江户城,受人指点,将平将门供奉为江户的守护神,为其增建了包括将门冢在内的七座神社,地理位置正好呈北斗七星状,组成了将门北斗七星阵来保佑了德川治世两百六十年。   明治时期天皇夺回政权迁都江户,为了搬迁皇居和政府部门,强行拆除了将门冢,但随即就被怨灵作祟,建在将门冢旧址的大藏省接连病死了许多官员。   “当时天皇向土御门家征询建议,那一代的土御门家主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法,便是修建五座灵园组成法阵,镇在北斗七星阵上。”土御门元夜徐徐讲解,“正是今夜同时起火的谷中灵园、筑地本愿寺、青山灵园……这五座。”   众人闻言一怔。   “除此之外,围绕着皇居,修建了山手线和中央线这两条线路,恰好连成阴阳图,同时切断了兜神社和铠神社与北斗七星阵的联系,意在剥夺将门阁下的盔甲,阻止怨灵作祟。”   “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诸位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山手线和中央线断裂,五大灵园同时起火,平将门的封印已经宣告破裂,这昭示着距离他归来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现场一片沉默。扫了一眼寂静无声的众人,伏见从靠着的车厢上直起身来,没给他们太多接受的时间,手指在遥控器上一点,中央的虚拟投影立刻跳出了一个男人的照片。   “现在将一下这场圣杯战争,目前已经可以肯定,它是由于今日上午潜逃的西条大河率先开启。根据我们从西条的手下口中得知的消息,西条大河背后有一个神秘资助人,而且有两个嫌犯亲眼看到了西条大河召唤从者的场景。只不过紧接着他们就昏了过去,没有看到接下来的发展,等他们醒过来玉龙寺内只剩下他们和其他同伙。西条大河,被他们绑架来这里的人质泽田弥,以及前来救人的服部平次全部失踪。”   “……”   听到平次的名字,远山银司郞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好友。   服部平藏目视着前方,脸色几乎看不出变化,“没关系,平次那小子命大得很。”   远山银司郎无奈苦笑,会议中央scepter4的少年阐述的声音还在继续。   “……除此之外,和服部平次一起前往鞍马山的另外两人,江户川柯南以及织田作之助,也失去踪迹。目前推测,很大可能性是他们几人和西条大河以及被召唤出来的从者一并掉入了阴界。”   虚拟屏幕上画面一闪,切换成了失踪的几人的图像,其中柯南和弥的照片被重点挑了出来放大。   “失踪的几人中,江户川柯南和泽田弥是上一届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其中泽田弥是七名被选定的御主之一,这一次的圣杯战争她极有肯能会被再次选中。”   在场只要有智商的人,都听出了这两个孩子的重要性。虽然看过上一届圣杯战争的经过后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几个孩子拯救过一次让大部分有责任心的警官们别扭又自责,但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很快有人抓住重点问,“所以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的是保护这两个孩子的安全吗”   “……不。”   从人群中穿过的风送来些枝叶摇曳的动静,伏见站在风声中静默几秒,忽然回过头朝右侧树林的方向看去。   “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保住自己的命。”   下一秒,流转着赤色火焰的光华一闪而过。伏见猿比古厉喝了一声“让开!”,手按剑柄,身体眨眼间出现在人群外围。   与此同时,在场的两个反应力与他不相上下的存在已经一个疾速拔刀向前,一个闪电般抽出符咒。   如一支红色箭矢的暗器被人挥开,众人震惊愕然的目光中,一个身穿古代将军甲胄的壮硕身影从森林中走出来,提枪就和已经冲上去的源氏家主战到一起。   在场的阴阳师们只反应慢了半拍,很快就纷纷掷出符咒,金色的光芒连成大型结界,牢牢罩在了众人上方。   枪与长刀对撞的轰鸣响彻夜空,头顶的明月不知何时已经转为血红,月光沉甸甸洒落像兜头泼下的鲜血。   啧……   伏见单手按在刀柄,咬紧了牙。   那毫无疑问是敌对从者,职介应该是Lance,但是就连他都没有料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按照常理,在不知道对手底牌的情况下,圣杯战争的最初阶段还是收集消息互相试探,没有人会在第一个晚上就直接引发战斗的。   为什么?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他蓦地想起方才坠落的那颗红色星辰,忽然生出一个猜测——该不会,已经有从者退场了?   风压横扫,不远处的战斗像移动的风暴,玉龙寺外的树林眨眼间就被损毁大半。现状看起来是源氏和土御门的家主联起手来似乎挡住了陌生从者的攻势,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战况不会支撑太久。   人类是无法和从者相比的。   就算两位家主都是人类中的顶尖强者,但从者和人类是本质上的不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而现在找到这里来的陌生从者杀气冲霄,根本无法交流,伏见几乎怀疑他收到的命令不是来查看情况而是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   想到这里时他脑海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如果ncer是因为有从者退场而前来查看的,那其他从者呢?会不会还有……   就在他转念至此,心跳猛地漏跳一拍的时候,一道赤红的光芒亮起,从另一个方向潮水般奔涌而来。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咬牙切齿仿佛嚼着血气的怒吼,高亢的女声带着刻骨的恨意几乎要将人耳膜都撕碎。   “源氏!!!”   “——宝具,展开。赐予我火焰吧!赐予我旭日之辉吧!”   (糟……)   在场所有人愕然回头,只见树林尽头,一轮烈日徐徐升起,耀眼的光芒将夜空映照得宛如白昼。   土御门元夜迅速将手里所有符咒全部甩出,金色的符文刹那间连成徐徐转动的桔梗印挡在结界前。   能拦住吗?   伏见望着这个场景飞快计算,最后得出结论——不可能。   从者的宝具一放出来就是毁天灭地,那轮旭日落下,整座比叡山恐怕都会被砸成碎片。这种程度的攻击,大概也只有王权者亲自到场才能勉强扛一扛。   啧,偏偏是这个时候……   “……燃烧吧、吞噬吧,将所有一切!——真言·圣观世音菩萨!”   仿佛天空中的太阳在往下坠落,所有人惊惧地直面着那刺目的光芒,恍然间仿佛听到了末日降临前的倒数。   ——三。   一个轻盈如飞鸟的身影踩着树梢从比叡山背面翻上来,跳上玉龙寺的屋顶。   ——二。   指节修长的苍白手指按上了纯白的刀柄。   ——一。   太阳坠落的瞬间,一道闪电般的刀光冲天而起,率先撕裂了天空。   刀光与炽阳正面冲撞,宛如最高等级的台风撞上大陆,铺天盖地的海啸漫上礁石。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听力和视觉都被剥夺了。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白光,和躁动不止的高频蜂鸣。   ……发生了什么? 第207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完)   作为在场所有人类中实力最强的人, 土御门家的家主最先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视力回复的瞬间,他立刻朝抬头看去,视野中果然捕捉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对方一袭黑色狩衣, 墨色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 被气流带得纷飞。他站在众人面前,望着方才的宝具袭来的方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土御门元夜的视线落在他衣袂间的龙胆纹上, 眼瞳猛地缩了一下。   “您……”   他斟酌着语气开口,只是不等组织出下文, 对方已经收起了思考的表情, 转身看向他,非常不见外地问,“那是谁啊?源氏哪个小王八蛋欠下的情债?”   土御门元夜:“……”   这话他真不知道怎么接。   不好当着源家人的面编排对方祖宗的土御门家主只好换了个话题, “对面那位离开了吗?”   黑发少年懒洋洋地转过身, “嗯,被她的master叫走了。”   不仅仅是一来就扔了宝具的陌生从者,最开始来袭的ncer似乎也寻机离开了。   这时候后面仿佛经历了一遭天崩地裂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不少人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了及时赶到救了他们一命的这位黑发少年身上。   显而易见, 这肯定是位从者。   而已知从者的真实身份基本都是历史上的英雄人物, 这一位看起来还是自己国家的。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得过分, 这种和历史上的名人面对面的感觉太过奇异,大部分人恍恍惚惚不知道该做什么。当然也没人注意在场的源氏众人死死盯着黑发少年时那满脸激动得要晕过去的表情。   好在很快远处闯进来一阵汽车引擎咆哮,让众人终于给自己的眼睛找到点事做, 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就见一辆仿佛饱经摧残的黑色汽车从山道上直奔上来,在战场边缘一个刹车。车门打开, 几个刚刚还在照片上看过的身影陆续从车上跳下来。   最前面的就是被重点关照过的很有可能是这一次圣杯战争的御主的银发小萝莉,她穿着身樱花粉的小振袖灵活地从车上下来,一抬头看到前面聚集了这么多人还有点懵。   “哟,姬君。”黑发从者转身跟她打了个招呼,亲昵且熟悉的语气坐实了她的御主身份。   “Saber。”泽田弥懵懵地走过去,“发生什么啦?”   “不知道啊,我也刚来。”   “哦……”   小萝莉茫然的目光于是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个熟悉的人,立刻朝他蹦跶过去。   “伏见。”   伏见猿比古正拿着手机往外拨电话,听到动静头也没抬,苍白修长的手伸过去按在了她的头顶,小萝莉头顶的呆毛被压在了他掌心下,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定在原地眨眨眼睛。   确认的确打不通,他终于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的人,衣物整齐,神态精神,连呆毛都没乱上一根,伏见的情绪几不可见地松缓些许,面上却看不出分毫,神态仿佛一如既往的冷恹,“没事?”   泽田弥乖乖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奇问,“大家都在这里干什么呀?”   伏见:“……”   你说呢?还不全都是来找你的?   他默了默,掠过了这个问题,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从阴界出来的?”   小萝莉茫然地“咦”了一声,“这里就是阴界啊,我们还没出去呢。”   .   另一边,服部平次抱着又恢复成了本体的数珠丸恒次一边揉着脖子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到面前聚集了这么多人也有点懵。   比他先下车的柯南已经被相熟的警官们包围了,刚刚经历了一遭神仙打架的警官们世界观也差点被这一架震塌,急需有人替他们解答疑惑,服部一眼看去只感觉小伙伴娇小的身影整个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寺庙前被生生打出来的空地上唯一比较空的只有感觉到从者的气息率先赶过来的saber所在的位置,黑发少年此时仿佛刀刃归鞘,一身锋锐的气质重新收拢,正懒洋洋地抱着刀打量着周围,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好奇在他眉宇间晕染开一点近乎少年人的天真的明亮光彩。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终于有人装着胆子上去打了招呼,用着十分恭敬的语气,“谢谢您救了我们,请问您是?”   “嗯?”   少年模样的从者性格仿佛的确平易近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冲那人一笑,他张了张口正准备随口报出姓名,但又想起了什么般顿了一下,“嗯……你就叫我saber好了。”   “啊,哦……”那人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也跟着想起圣杯战争的规则中的确有不能随意随意暴露从者真名这一条。但是看着对方衣襟上的龙胆纹家徽,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道,“您是源氏的人?”   “是啊。”saber轻松颔首。   可是源氏历史上的名人那么多,您是哪一位啊?   那人下意识去看他腰间的刀,那是把通体白色的长刀,一眼看去仿佛素雅到简陋,但多看几眼后又让人恍然觉得它有种端丽耀眼的气质。   一把刀为什么会有气质?   那人有些茫然,这把太刀肉眼可见的不凡,但有记载的名刀似乎没有一把能够和它对上的,于是也没办法借此猜出黑发少年的身份来。   别猜了……不远处扶着车门的服部木着脸在心底说,你要是猜出这位祖宗的身份,在场有一半人得跪下。   这时候他还没发现源家的人也在这里,单纯只是自己的感同身受——他在安倍宅被介绍站在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差点也跪了。   毕竟那可是源赖光,最富传奇性的平安朝的最富传奇性的武将,甚至可以说是平安一朝的武将巅峰。其他人都还只是在人类的战场上扬名,他已经在跟妖怪玩耍了。   在知道这个世界的确存在妖怪,于是源赖光的传说全是真的的情况下这就很离谱。   他和安倍晴明是平安京时期最耀眼的星辰,仿佛明月横空,压得其他同样杰出优秀的人们黯淡无光。他本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天上原本无法触及的星星真切降临在了眼前,让人恍然觉得像身处梦境之中。   他脑海中还在感慨,就见到有一波穿着阴阳师服饰的人走到源赖光面前,干净利落地朝他跪拜而下。   服部:“???”   怎么回事你们,他还没报身份呢。   忽然被人跟跪祖宗似的跪了的源赖光大概跟他一样懵。   “姬君,什么情况?”   姬君一脸这是正常操作,“哦,这好像是你的后代。”   年方十九的源赖光:“???”   .   总而言之,现场一时间有一点混乱,但好在在场的都是精英,再加上实在不知道从者的真名,没办法将激动落到实处。除了发现自家祖宗被召唤出来的源家人(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个祖宗),但几个主事人还是勉强收拾收拾起伏的情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正事。   柯南也总算摆脱了警官们的一堆问题,跌跌撞撞回到泽田弥身边。   “刚刚来袭击的两个从者你这里录像了吗?录了就发我一下。”   “车上的录像设备一直在运转,不确定录下了多少。”伏见在泽田弥这里确认了他们全都在阴界后就放弃了和室长联络,此时正将观察的视线从saber身上收回来。没有直接问从者的真名,他只轻声道,“退场的从者是被他干掉的?”   “对。”   “什么层次的实力?”   柯南:“SSR。”   是的,没错,你旁边这只萝莉又开挂了。   有时候他都觉得圣杯对这只萝莉是真爱了,连圣遗物都没有,靠脸在不列颠领土召唤出亚瑟王,在日本领土召唤出源赖光,几乎都是从者一登场,这一把就稳了。   如果不是接连两场圣杯战争都发生了正常规则之外的变异,对她来说基本就是碾压局。   被腹诽的萝莉见他们在商量正事,自觉跑去找源赖光了。柯南靠在车边长长吐出口气,望着她的背影,“阴界发生的事我整理一下再告诉你,还有这场圣杯战争的一些异常。berserker已经退场,除了saber,还有五个从者在外面,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至少刚刚这场袭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只要从者们开始交战,就会自动掉到阴界。”   伏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猩红的月色,声音又轻又低,“虽然也会将附近的人一起卷进去,但至少制造的灾害被控制了……这是这个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吗?”   他顿了顿,官方通告道,“接下来会召开正式的作战会议,你准备出席吧,作为会议的主持人。”   柯南:“???”   “御前阁下指定的。”伏见猿比古一副“别问我,我也不想去”的麻烦表情。   柯南:“……”   虽然知道他在这些大佬们面前已经掉马了,也只有他有指挥过圣杯战争的经验还和哪方势力都不沾边所以最合适……但是,他这个身体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啊!你们眼睁睁看着他垫着椅子站在会议室中央真的不会别扭吗?好歹先帮他把APTX4869的解药弄出来吧?! 第208章 无名之刀   在这之后, 滞留在阴界的众人终于在土御门家主的带领下回到了现世。   这一晚上波澜壮阔,太多人受到了惊吓,甚至世界观都被迫砸碎重塑。回到安全地方之后无辜被卷进来的底层人员签完保密协议就被放回去休息了, 但高层的决策者却没有喘息的时间,立刻集结在一起召开了作战会议。   之前ncer突然出现的时候,天空中的明月倏然转红,随即玉龙寺前的大片人集体消失。连线中的画面太过惊悚玄幻, 此前部分警界高层原本还持怀疑态度,此刻也不得不恍恍惚惚地被迫矫正了世界观,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后几方庞大势力立刻加班加点运作起来。   作为上一场圣杯战争的指挥官,再加上御前阁下亲自制定的人选,江户川柯南同学一回到现世就虚着眼被抓走了。而懵逼地看着自家小伙伴沧桑的背影,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营救一下的泽田弥小萝莉则是被送回了土御门家, 并且被亲切告知她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可以说是十分区别对待了。   .   “然后呢, 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柯南问。   他眼皮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手里还端着杯黑咖啡, 满脸通宵过后的麻木。小孩子皮肤白, 于是显得眼底下那片青灰更加明显了, 疲惫之色几乎能透出虚拟屏幕。   “……挺好的。”泽田弥看着自己憔悴的小伙伴, 莫名感觉到了一点点心虚, “柯南你好像休息得不太好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呵呵。”   不,他根本就没休息。   昨天晚上他从鞍马山一下来就被抓进了御柱塔, 和各地警部长、阴阳师三大家族的家主、以及王权者方面的代表开了一晚上的会。   有人记得他这个身体才七岁吗?   就算算上真实年龄他也只是个十七岁未成年的高中生啊!   对上他将近麻木的眼神,银发小萝莉默了默,小声说,“我有让式神给柯南送夜宵和早饭哦。”   “嗯, 我收到了。”   柯南随手扯了扯领结,松开两颗扣子,一边低头把衬衫袖口往上挽了几折一边抬眸朝她露出一个稍显疲惫的笑。   他昨天晚上的确是很累,不仅仅是通宵,这么多势力混杂在在一起,谁来居中调度,谁来统一指挥,光是确定主动权就能吵很久。鉴于参与会议的大佬们全都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于是他索性根本没再演了,属于“工藤新一”的气场锋芒毕露,强势镇住了全场。   这会儿透过屏幕,看着那边的银发小女孩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像只乖巧贴心的猫咪,少年眸中张扬了一晚上的锐气稍减,露出点柔和的神色来。   “既然已经休息好了,那就先听我说一下正事吧。首先,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个释放宝具的从者的身份。”   ……   ……   “录像大家应该已经看过了。今晚露面的两个从者,第一个肯定是ncer,根据装束判断对方所在时期为平安朝。把录像放大之后可以看到对方的衣袂上有杨羽蝶,从者的真身应该出身平氏。”   “第二个从者的职介未定,archer或者avenger都有可能,宝具为【真言·圣观世音菩萨】,不具备直观指向性。但从对方的登场表现来看,可以确定她也是武将,而且是对源氏怀抱强烈恨意的女性武将。”   “——中野竹子,立花訚千代,甲斐姬,鹤姬,巴御前,山川二叶……”   “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是生活在平安朝末期,木曾义仲的爱妾,以马上英姿称绝于世的巴御前。在《平家物语》对她的记载中提到巴御前善用强弓,曾与木曾四天王等名将并列。历史上在源平合战之后没过多久,木曾义仲和曾经的盟友源氏分道扬镳,惨败于宇治川和濑田之战,享年31岁。作为木曾义仲的爱妾,巴御前对源氏的恨意也的确说得通……”   ……   ……   一边搅拌着咖啡,柯南一边打着哈欠把昨晚会议上的分析复述了一遍。   “总而言之,目前除了已经退场的berserker,昨晚露面的ncer和巴御前,以及我方的saber,还有三骑从者没有消息。英灵召唤的光芒出现之后,京都、东京、奈良等地的警官们赶去了现场查看,但是没有发现从者的踪迹,大概是在他们赶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泽田弥抱着茶杯乖乖听着他的话,“接下来怎么办呢?”   “临时组建的那个指挥部已经启动了全国范围的预警,只要有异常就会立刻通知你们赶过去,目前来说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柯南只和她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后面就又有人来喊他了,显然他们昨晚肯定不是只做了他提的这些,接下来也有一堆事情在等着他。小少年匆匆回头应了一声,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中断联络,只是手指在碰到屏幕前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般顿了一下,“话说回来,弥,你在平安京的时候遇到过平氏的人吗?”   泽田弥:“遇到过呀。”   “那我把ncer的影像发给你,你看一下是不是见过。”   源赖光从外头进来时正好听到他这句话,随口说,“你说ncer?我认识啊。”   “?”   “!”   屏幕里的柯南蓦地抬头,一副“随手捞一杆子没想到捞到条大鱼”的愕然表情,急切问,“是谁?”   泽田弥也回过头看他,“赖光,是我认识的人吗?”   “不能算认识吧,姬君你看到他的时候已经变了样,现在肯定认不出了。”   不知为何,源赖光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倒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他——那位贞盛大人。”   “贞盛大人?”小萝莉茫然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啊……那个被将门大人借走了头颅的人?”   “他和将门大人的缘实在太深了,不过是孽缘。”   泽田弥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一手支上膝盖,晨光从窗沿铺进来,将他下颚的线条修饰得凌厉,眸光有种冷兵器般的锐气,“只不过虽然我和贞盛大人算得上认识,但如今他应该不会顾忌这份交情吧,你们不是说这场圣杯战争被召唤出来的从者都没有理智吗?就算见了面也只能刀刃相向了。”   泽田弥:“……可是赖光你看起来挺高兴啊。”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目前宝具的问题我还是有些棘手的。”   柯南刚刚得知了ncer的身份,仿佛想到了什么正垂目沉思,闻言疑惑抬头,“什么宝具的问题?”   “啊,我没说吗?”   源赖光一顿,目光不知为何飘了飘,“就是……我现在没办法放宝具。”   柯南、泽田弥:“?”   “这把刀都不是我的啊。”   提起这件事,源赖光本人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把腰间的刀拿起来,举至眼前,“不是髭切不是膝丸也不是童子切安纲,甚至也不是源氏的任何一把名刀,老实说我都没见过……”   他手腕微微一抖,秋水一般的刀刃从鞘中滑出来,落了一道影子在他眉间。源赖光的眼眸稍微眯了一下,看着阳光下灿烂如晨曦的刀刃,“的确是一把好刀,但是我总感觉它好像还没出全力。”   泽田弥茫然,没出全力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是实物和传说有偏差这把刀才没被人认出来,原来你也不知道吗?”柯南若有所思,随即忽然回神,“等等,既然saber你放不了宝具,那巴御前的宝具你是怎么挡住的?”   “……拿刀挡?”源赖光本人反而被他问得有点懵的样子。   “……”柯南嘴角一抽。   喂喂不是吧?所以和巴御前对撞的那一刀其实是你平A的效果吗?   就算你是源赖光这也强得过分了?   之所以现在放不了宝具该不会是你挂太大破坏游戏平衡性被圣杯给封了吧?   ——诸如此类的吐槽几乎写在了小侦探脸上。   泽田弥默默回想起在平安京的时候源赖光和茨木童子打架的样子,“……感觉赖光强成这样放不放得了宝具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呢。”   柯南:“……同感。”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找到原因吧。赖光大人的情况和其他英灵都不同,能够保有自我意识,似乎也没有受到将门大人的影响。这一切看起来都和这把刀有关,能够把它的高清影像扫描发过来吗,我来调查相关资料。”   泽田弥于是看向自家从者,源赖光对此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以人类之身和酒吞茨木这种等级的大妖怪打架的时候也没有宝具可以用,但对刀本身他还是有些兴趣的,于是也对随意点了下头示意会配合。   “除了宝具之外赖光还有其他问题吗?”银发萝莉认真确认道。   虽然赖光靠谱起来是真的很靠谱啦,但是不靠谱的时候也能气死好几个卜部继武。现在已经操心操成老妈子的卜部继武少年不在这里,她只好坚强地站出来肩负起这份重担……   结果还真有。   源赖光将刀横回膝上一脸若有所思,“说起这个,我记得从者都是死后成为英灵然后被召唤,所以理应是有本人一生全部记忆的对吧?”   “对呀。”   “但是我没有啊。”   “?”   “在我的记忆里,我是从大江山回来之后就被召唤了。”   源赖光低头看旁边的萝莉,萝莉懵逼地抬头看他。   少年武将嘴角一抽,“该不会是我回来之后一不小心被谁坑死了吧?”   阴沟翻船?享年十九岁?这好像有点惨?   柯南:“……不,历史上的源赖光活到了治安元年,享年七十三岁。”   泽田弥、源赖光:“活了这么久?!”   柯南:“……”   弥也就算了,你自己惊讶个什么啊?! 第209章 相请不如偶遇   跟柯南通完电话接下来就没有其他事了……主要是他们没有其他事了, 其他人还是很忙的。   泽田弥站在房间中央想了想,问源赖光,“要出去玩吗?”   刚无聊地打完一个哈欠的源赖光, “要。”   两人路过书库时看到了在里面看书看得昏天地暗的服部平次, 顺手把他捞出来晒太阳, 于是出门的就变成了三个人。   午间的阳光正好, 京都的长街上行人如织, 仿佛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服部平次一宿没睡精神居然还是很好,“昨晚那两个从者的真名已经被推测出来了?”   “嗯, 一个是平贞盛大人,一个是巴御前。”   泽田弥走在他身边,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小振袖,从衣领到袖摆开满了茶色的桔梗花,端丽又活泼。她微微歪头,鬓边垂下的流苏轻轻一晃,闪过点细碎的光, “平次,巴御前是谁?”   “巴御前啊, 是平安朝末期一个有名的女武将。她是木曾谷的豪族中原兼远之女, 从小和丈夫木曾义仲一起长大,后来还一起上了战场……”   一个人漫长的人生,落在历史上也不过几行字, 连一页纸都填不满。服部显然没有说故事的天赋, 三言两语就将巴御前的事迹概括完了。   “……最后木曾义仲与源氏反目,于近江国的粟津阵亡。木曾死后,关于巴御前的结局后人有很多猜测,有人说她在最后的战斗里陪着木曾义仲同赴地狱, 也有人说她再嫁了源赖朝的部将和田义盛,不过猜测最多的是巴御前在战争结束之后出家为尼,一直守护着义仲的陵墓直到死去。嘛,就是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泽田弥想了想,“应该是第三个。”   服部:“嗯?为什么?”   “因为有遗憾啊。”小萝莉抬头看他,认真说,“会被圣杯召唤的英灵都是有遗憾和心愿,所以才会回应呼唤来到人世的。”   “这么说的话也的确有道理……”   服部恍然,随即两人一顿,同时回头看向源赖光。   他登场时那身格外华丽庄重的黑色狩衣已经换了下来,此时随意披着件浅色浴衣走在阳光下,因着那格外突出的气质和过分好看的脸,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但他本人似乎对这种瞩目十分淡然,一路上只略带好奇之色地打量着周围和平安京风光完全不同的现代都市,察觉到两人视线时才懒散报以一个抬眸。   “嗯?你们想问我吗?我没有遗憾和想完成的心愿啊。”   服部平次:“……说的也是。”   毕竟按理说这位祖宗现在才十九岁,后面人生还漫长得很,哪有什么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遗憾。   “不光是现在,我觉得以后也不会有。”   “哈?”   “人生在世数十年,有什么想做的当然立刻就要去做。所谓的遗憾都是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吧?毕竟如果真的拼尽全力,就算最后没能做到,我也能够笑着离开这人世了。”   泽田弥抬头看源赖光,黑发少年说话时视线还懒洋洋扫着别处,像是随口一说,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   少年学成武艺,拎着把刀就出门闯荡,初出茅庐就敢找上鬼王;觉得外面没意思了又跑回来,在黑暗复杂的平安京也能混得如鱼得水。他像平安时代永不停歇的风,自由肆意,无人能够束缚。   “所以赖光为什么会被召唤呢?”弥疑惑道,“是赖光的话,不可能有什么只有靠圣杯才能达成的心愿吧?”   “谁知道呢。”   源赖光无所谓道,黑发少年想了想,低头朝她一笑,“说不定是听到你喊我了?”   .   听完巴御前的故事之后,因为源赖光表示对他那个同样以勇武著称的后代源义经比较感兴趣,于是几人闲来无事又将之前那次被西条大河打断的源义经圣地巡礼继续了下去。   走过五条天神庙、六角堂、弁庆石,一行人最后又回到鞍马山。   最后来到僧上谷不动堂前时时间已至黄昏,夕阳被层层叠叠的林叶滤过,在树林中铺开柔和的光色。   不动堂位于鞍马山深处,四面的杉树林不知道经历过多长的时光,生长得遮天蔽日,树干有几人合抱粗。   服部平次再次客串了一把导游解说,“传说源义经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大天狗,还向他学习了兵法。”   泽田弥:“大天狗?”   “啊,对。”   泽田弥:“长什么样子?”   “……”服部有点懵,“书上没写?”   源赖光懒洋洋地后退了一步,溜达到不远处那颗巨大的杉树边上,目光一扫,发现了树干边缘箭矢的擦痕,“他跟那位鬼王阁下关系不错哦。”   泽田弥恍然大悟,“那一定长得很好看啦。”   服部:“……你们这个对话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嗯,你们历史书上没写吗?鬼王酒吞童子就是特别喜欢美人啊。”源赖光伸出手在箭痕边缘轻轻抹了一下,“有人最近在这里受到过袭击,你们这个时代不是已经不用冷兵器了吗?”   “啊,那个人就是我……”服部忽然被爆了个有关鬼王的大料,神情一时之间有点恍惚,“的确已经不怎么用了,但是枪支之类的热武器一般都掌握在官方势力手里,□□和刀剑之类在明面上也是禁止的,但是至少比枪好弄到,所以也一直没有被弃用。”   泽田弥忽然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树林深处。   “原来如此,”源赖光放下手,“果然这里是个伏击的最佳地点啊。”   “什么……”   服部一句话未说完,手忽然被身边的萝莉拉住,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源赖光不退反进,一手按住腰间刀柄,锐利的眸光扫向不远处的树林,浑身气质倏然一变。   “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吧……没有想到居然是你最先找上门呢,贞盛大人。”   他话音方落,一个身着铠甲的高大人影拖着□□缓缓从树影里走出来,正是昨天夜里在玉龙寺外出现过的平贞盛。   两人沉默对视数秒,仿佛有无形的默契般,谁也没开口。   猩红的月亮升起,战斗眨眼间爆发。   .   加上玉龙寺外那次,这已经是服部平次第三次看到英灵之间神仙打架了。人类这种生物的适应性的巨大的,这一次他震惊了半秒不到就迅速冷静下来,被泽田弥拉进后面的僧堂后还镇定自若地拿出手机,打开了拍摄功能放到窗台上。   旁边同样趴在窗边的小萝莉茫然回视,“这是干什么呀?”   “给工藤他们拍点资料。”服部说。   从者这种生物对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研究资料只少不多,怎么认真研究,小心防备都不为过。   只不过……   望着外面一扫就是一片树林的战斗,服部平次眼角抽了抽,这么恐怖的战斗能力感觉再怎么研究都没用啊。外头这两人的破坏力完全就是两台人形高达,还没有高达那么大的体型,速度还快得惊人,拿步兵火箭筒来都会打偏,简直是完美的战争兵器,还是至少超出当前时代半个多世纪的。   可想而知指挥部那帮人会有多头疼了,服部平次对被抓走开会的小伙伴升起无限同情。   “刚刚赖光大人那句话……ncer是不是早就跟在我们后面了?”他扭头问身边的萝莉。   泽田弥点点头,“在六角堂的时候他就跟上来了。”   “可是直到跟到了城外没有人的地方才动手吗?”服部闻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为什么?如果是没有理智的野兽根本不会在乎周围有没有人吧?还是说这是他的master的命令,他们有什么顾忌吗?”   泽田弥没有说话,透过打开的窗子默默看着外面交战的人,清澈的眼眸映了一点变了色的月光。   服部一手撑着窗枢微微俯下身,还在想不通地继续,“……可是他们在东京引发地震,炸断了山手线和中央线,还引发了五大灵园的火灾,实在不像会顾及什么的样子啊。”   泽田弥:“如果是从者自己的判断呢?”   服部:“啊?”   银发小萝莉回过头,指了指窗外,“贞盛大人自己选择了这个位置,有可能吗?”   “……老实说这里除了偏僻一些不会将太多无辜者卷进去外,其实对于伏击并没有什么优势。”服部平次表情复杂起来,“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一点的话,难道贞盛大人还是有微弱的自我意识的?”   平安京时期的著名将领,打败了平将门成功报了父仇的平贞盛,也是他儿时仰慕的英雄之一啊。   与少时的偶像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他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对方早就死去,目前占据那个身体的只是与其无关的恶鬼”和“平贞盛还存在微弱的自我,正在努力挣扎”哪一点更让人聊以慰藉。   这个问题泽田弥也回答不了,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平贞盛到底是什么状态。灵视之下,对方的灵魂火焰在剧烈颤动。火焰是没有情绪的,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他好像被罩进了一张巨网里,像被关进玻璃瓶的蝴蝶,每一次挣扎都耗尽了全身力气,痛苦又绝望。   她趴在窗台上默了片刻,随即转身跳下来,跑进僧堂后面。   “妹妹?”   服部平次把手机留在窗台上赶忙跟了过去。绕过僧堂的后门,重新找到她时,小萝莉停在后面的凉亭里似乎已经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平次,”她回头看到他,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要抱的姿势,“抱我起来,我要敲这个钟。”   “敲钟?”   服部平次闻言茫然,但还是听话地将她抱起来,够到了悬在钟前的木锤。   “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小萝莉努力地抱住木锤的一端,用力往前推去。   老旧的木锤撞在钟面上,“嗡”地一声轻响,紧接着,浩瀚宏伟的钟声水波般回荡开来。   钟声响起的瞬间,源赖光敏锐地发现对手的动作好像微妙地滞了一下。   “贞盛大人?”   他一刀挑开对方的枪尖,疑惑地正准备说话,面前的人影忽然收枪,然后飞快转身,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一道箭矢的寒光破开月色,闪电般钉在他之前站立之处。   不等对方射出第二箭,平贞盛已经动作敏捷地蹿回树林深处,毫不犹豫地逃远了。   源赖光觅着箭矢传来的方向回过头,就见一个披着僧袍挎着弓箭的青年蹲在身后不远处的高大杉树上,正望着ncer逃走的方向挠了挠头发,“不愧是贞盛大人,这么快就发现我了,离开得真是干脆利落啊。”   源赖光:“……”   鉴于这人跟他上一次见面时的差别太大,他默了足足三秒才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藤太大人,你是archer?” 第210章 料理亭   晚上八点, 渡边急匆匆带着检测仪赶到四条通的料理亭。   从车上下来时外头已经飘起了小雨,他借着下属撑起的伞小心护住怀里的仪器和电脑包,三两步迈上料理亭前的台阶。   店里的客人已经被提前清空了, 外头围了一圈警察, 料理亭的老板茫然无措地站在玄关处等着,一见到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询问, “警官大人,请问这是……”   下午快傍晚的时候, 料理台里来了一行客人, 紧接着举着防爆盾的武警就赶到了场,不仅连哄带赶地让店里的其他客人全走了, 还连带清空了半条街。如果店主不是厨师, 还要留他下来做饭,大概连他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去。然而这么大动作仿佛又不是来抓人的, 恰恰相反, 店主还被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待里面唯一留下的那桌客人。   这阵仗,正常人都会慌。店主胆子小, 慌得尤其厉害, 料理都不敢自己动手了, 连哄带骗地把原本今天休假的某个远月学园毕业的大爷请了回来,这会儿对方还在厨房做饭呢。   渡边一手抱着仪器, 就着这偏瘫的姿势擦了把脑门上的汗。他不是警官,但好歹也算现场半个负责人,此刻虽然心底也不太平静, 但还是强撑起场面安慰道,“没事,就是有几位大人物在你这里用餐, 所以安保才这么严密。”   店主听着这话似乎安心了一点,“所以外面那些警察都是来保护他们的?”   渡边:“……”   不,那是来保护你们的。   他含含糊糊地把这茬略过去,甩了甩额发沾上的雨水大步往里走,一边关心地问,“他们都点了些什么?”   “啊,是里面一起来的小妹妹和脸很黑的那个少年点的菜,全都是店里的招牌,还让我们推荐了一些。就是……”   “就是?”   “就是后面还点了不少酒,这已经送进去五六瓶了。”   渡边脚步一僵,脸色也跟着僵了一下。但想起里面坐着的人,他只能咬了咬牙期待对方是有分寸的,“点了就继续送吧。”   他默了默,加了一句,“没关系,会有人报销的。”   店主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点了点头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两位贵客选了这里也是我这个店主的荣幸,那我先回厨房去帮厨师打下手了。”   要是真理解了渡边这句话的意思,店主这头大概是点不下去的。   他以为的报销指的这餐饭,然而渡边口里的报销指的这家店。   是的,他担心里面那两位祖宗一时喝高兴了,失手把店给砸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指挥部接到了和御主泽田小姐一起出门的服部平次打来的电话,他们在比叡山不动堂前遇到了ncer和archer。   当时ncer和saber阁下交手了几招,在archer介入后又飞快离开,而临时冒出来的archer倒是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这里的archer并不是之前在玉龙寺外放宝具的那个,而是不为他们所知的新从者,似乎生前就和saber阁下有旧,甚至还离奇地保有自我意识,是很有可能被拉到他们这边来的。   了解到这些信息,指挥部立刻就想把谈判小组派过来,但临行前又撤销了这个命令。因为仔细研究过上一场圣杯战争的过程之后,紧急成立的专家组发现游离状态的从者天然会对御主有比较高的好感度,换做其他人对方却很有可能不去搭理或者刻意躲开,所以专业的事最好还是交给专业的拥有对从者特攻的御主泽田小姐去做……鬼知道为什么好像每个被召唤的从者都对她有起始好感加成,让她开口成功率最起码要高出三成以上(详情见上一场圣杯战争的ncer和caster),难道这就是漂亮萝莉的特权?你们这些英灵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后面那段话是个人内心吐槽,可以忽略不计。   总而言之,在得到情报泽田小姐带着saber和archer来了四条通这座料理亭吃饭后,官方紧急清空了附近街道上的居民,随即派出了属于技术部门的渡边。因为外交交给萝莉了,他的主要任务只是来采集信息的。   这座料理亭有两层,是精致典雅的和式装修,原本便是走的高档路线。一楼的东面包厢下蓄了一池清水,穿过横在水面的走廊,可以看到水底下的锦鲤追逐嬉戏。   渡边带着人搬着仪器往里走,拐过走廊拐角就看到一个带着棒球帽的黑皮少年靠在栏杆上喂锦鲤,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来,“渡边先生?”   “是,我是总部那边派来的渡边修。”   一眼认出这是和他们联络的大阪警察本部长家的那位公子,渡边立刻走上前去自我介绍,随即有些紧张道,“现在方便进去打扰吗?”   “没事,已经吃完饭了,saber和archer阁下在喝酒聊天。”   服部转身带路,一边再次看了一眼渡边的脸,疑惑道,“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渡边:“啊?”   “对了,《茧》那个游戏,你是当时的程序维护人员之一吧?”服部恍然大悟地想起看过的资料。   渡边:“……对。”   他就是当时被泽田纲吉少年的英姿折服,声称要辞职带着对少主的敬仰(和黑客技术)加入彭格列的程序员——然而最终没有走成,不仅是他,整个游戏组都被国家薅走了。   现在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当时在游戏中使用的那套能量检测系统的改装,力求能够在现实中也能检测到能量波动,提前捕捉从者们的行踪和战斗。   “原来如此,所以需要数据啊。”   “……是。”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他的紧张,走在前面的少年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善意宽慰道,“没关系,archer和saber阁下性格都很豪爽,很好说话的。”   渡边擦了擦汗,干笑。   你能因为一台搭载了战术导弹的重型坦克性格很豪爽就不怕它吗?   ——显然不能,正常人站在导弹面前都会抖三抖啊!   隔着屏幕看到过从者间的战斗差点砸了大半个伦敦的渡边觉得敢和从者打交道的人都实在胆识过人,比如正在总部担任临时指挥官的江户川少年,也比如现在这位大阪府警察本部长家的服部公子。   然而无论心中怎么虚,正事还是要做的。   从门口到包厢的距离没几步就走完了,走在前面的服部伸手帮忙拉开了门。房间的房门正对正中央的桌案,桌旁坐着两个正在喝酒的人,听到动静同时抬头一瞥。   那目光并不凌厉,只习惯性地掺了些警惕。但英灵的气势依旧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门口的人当即僵立当场,手抖着差点没把怀里的宝贝仪器摔了。   幸而对方很快挪开了目光,淡淡说了句,“来了?进来吧。”   “打,打扰了……”   渡边带着一众下属小心地走进来,开始轻手轻脚地组装仪器。   这时候,桌案旁那个黑发少年从者的身后转出来一只银发萝莉,“哒哒哒”跑到边上好奇地看了两眼。   是弥小姐啊。   作为从上一届圣杯战争入坑的粉丝,渡边当然认识她。感觉到桌旁两个从者的目光在若有似无地往这边飘,他小心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小萝莉打量完,摇了摇头,仰起小脸朝他露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大家辛苦啦。”   渡边瞬间就被这个笑容治愈了!   “不,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偶像的妹妹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的妹妹跟他们打完招呼后就跑到服部身边,拽了拽他的手腕。服部了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鱼食,然后拉着小萝莉到窗边去喂鱼了。   桌旁的两个从者的注意力这才从门口的人身上移开,也没管这群忙忙碌碌的陌生人类,继续就着窗外的雨景喝起酒来。   “我前天还和archer阁下你在西市的酒肆喝了场酒,没有想到下次见面却是在这儿了。”   “哈哈哈,我也没有想到还能和老朋友再见面呢。不过,年老的我很无聊吧?”   “哪里,大人您的性格倒是一如既往。”   趴在床边的泽田弥刚扔下去一把鱼食,闻言回头加入谈话,“archer现在的样子比那个时候轻松很多呢。”   “是吗?大概是年老的我比现在的我背负的东西多了不少吧。”   archer感慨,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般,放下空酒杯挠了挠头发,“对了姬君,你也是这场圣杯战争的御主吗?”   “是呀。”   “那我也跟着你吧。”   那边的渡边手一抖差点装错了线,不敢置信地抬头。   等会儿,刚刚这位大佬是不是提交入队申请了?   “啊,不过能不能先等我找到贞盛?”archer继续说,并且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老实说我有点放心不下他。”   “可以啊。”泽田弥拍了拍手,把手心的鱼食抖下窗台,然后疑惑道,“贞盛怎么啦?”   “没问题吗?”旁边的源赖光倒是诧异问了一句。   Archer:“没问题啊,反正我也没有御主。而且,既然遇到姬君了,我当然要帮晴明公照拂一二。”   旁听着这段对话的渡边已经呆了,话说他刚刚是不是一不小心听到了“晴明公”这个名字?   已知晴明公是平安朝村上天皇时期的人,archer阁下和晴明公认识,saber阁下又和archer认识,而saber阁下已经暴露出来的信息是他是源氏的人。   平安朝村上天皇时期,源氏,武将——   卧槽!   渡边心底一阵惊涛骇浪打下去,惊呼憋到了嗓子眼,正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堵了回去。   “嘘。”   服部平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他身边,一手搭上了他的肩,“不能说出去哦。”   “……”   渡边努力地把尖叫憋了回去,用力点头,一边用激动且振奋的目光小心朝桌边的黑发少年看去。   他就知道,弥小姐的卡池里就只有五星卡!   他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小声凑到服部耳边问,“我能要个签名吗?”   源赖光啊!他从小到大的偶像啊!   上次的亚瑟王没有抓住机会,这一次绝对不能错过! 第211章 心魔   archer还没发现他刚刚不小心说漏嘴把对面源赖光的老底给掀了, 还在认真回答泽田弥的问题。   “我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一次的召唤不对劲,我被召唤的地点是在一所学校里,周围也没有御主。”   泽田弥想了想, 恍然大悟,“啊, 冰帝?”   “嗯?是姬君你的学校吗?原来如此, 那只箭矢也是你放在那里的吧?”   源赖光:“箭矢?”   “我从头说起吧。”archer的眉心及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爽朗的神色也淡了几分, 仿佛再次回忆当时的场景让即便坦荡如他都有些不适。   “我真正被召唤降临时的地方不在外界,而是在一个类似固有结界的地方,或者说是我的自我意识被困在了那里。”   “固有结界?”服部坐了过来, 方才在他旁边的渡边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他能知道信息自觉出去了。   “就是具现化自己心象风景的魔术。”源赖光随口解释。他这个从者虽然当得莫名其妙,连完整记忆都没有,但这些相关的基础知识还是被灌输了的,“但是如果只有自我意识被关进去的话, 那不是相当于施加在脑海中的幻术?”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archer表情有些复杂地说, “而幻境里的场景, 用佛家的话来描述, 就是心魔。”   一个人的一生就算过得风平浪静, 但只要不是圣人,总会有无法忘记无法释怀的事,谓之为执念。而死后能够成为英灵的英雄们, 人生比普通人更为波澜壮阔,无法释怀的执念也更深。   仇恨、贪念、妄念、执念、怨念,全都是心魔。   “我自认为自己这一生已经足够坦荡,遗憾虽有,但不至于让我真的困囿其中。但是那个心魔结界似乎能够放大人心中的黑暗, 如果不是八幡大神的指引,我也没办法走出来。”   似乎是再次被勾起了当时的情绪,表藤太的声音中多了一抹凝重,“我尚且如此,贞盛大人的事你们都知道,他的情况恐怕比我更糟。”   服部听到这里点了点身边小萝莉的肩,低声问,“贞盛大人犯过什么错吗?”   泽田弥想了想,“贞盛大人晚年的时候做了一些……嗯,很不好的事情。”   服部:“?”   源赖光一手支着下颚,懒洋洋倒了杯酒,“姬君不必替他隐瞒,从大江山回去之后维时大人就将他父亲做过的事原原本本上报朝廷了,你们后世的历史中应该还有记载。”   “平贞盛大人晚年……”服部闻言下意识跟着回想,然后蓦地一怔,不敢置信道,“难道是……‘儿肝’?”   《今昔物语集》中的<丹波守平贞盛取儿肝语>,指名道姓地记载了平贞盛晚年患上恶疮于是取婴儿肝脏做药的故事。   在现代人看来这种行为简直与妖魔无异,他当时看到这篇时还以为是后人杜撰或者夸张的说法。   “贞盛大人当时,的确是被妖魔附体了……”表藤太沉默片刻后,一声长叹,“维时承认了贞盛大人的罪行,但是也说过‘我不认为父亲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如果让他选择,大概他宁肯死亡。’。”   “人心都是脆弱的啊。”源赖光喝了口酒,轻声说,“若是正常情况下的贞盛大人,我不敢说他内心从未浮现过儿肝一事,但即便有过这种想法,他也很有可能会选择放弃,他是个能够选择为人之道的人。”   “是啊,人心都是脆弱的……”   泽田弥再次往地下扔下一把鱼食,回过头,看到表藤太正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清澈的酒液倒映出他恢复了年轻的眉眼。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在幻境中看到将门大人了。”   “哦?”   “其实是占据了贞盛身体的将门大人。他那时候指着身后被掏出婴孩的女子的尸体对我说人都是一样的,如果换做我是贞盛大人,如果患上恶疮的是我,只有这种方法可治,难道我不会做和贞盛大人一样的事吗?”   “藤太大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回答不出来。”   “哦?”   “因为我也曾经想过,我和贞盛有什么区别呢?贞盛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正直坦荡的好汉子啊。只不过后来是他遇到了这样的事,而我没有遇到而已。”   “嗯……”   房间中陷入无声的沉寂。   “当然有区别啦。”泽田弥拍了拍掌心的鱼食,忽然插嘴道。   “嗯?”另外三人同时看向她。   小萝莉指了指窗外的水池,“池子里的锦鲤都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一样呢?贞盛大人是贞盛大人,藤太是藤太,没有‘如果’这回事啦。”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源赖光忽然笑了,“嗯,说的没错,不愧是姬君呢。”   “?”   表藤太在微怔之后,面露释然,“果然,我那时候在幻境里看到的那支有八幡大神神力的箭矢是姬君射出来的啊。那个时候看到了那个光芒,我才清醒过来了。”   “??”   泽田弥头顶缓缓升起一排问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好像又明白了,以“我说了什么很厉害的话了吗?”的迷茫表情看向身旁的服部。   少年侦探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心,“妹妹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就这样也没关系,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心灵是最纯净的……话说箭矢又是怎么回事?”   小萝莉茫然地顺着他的力道歪了歪头,一边很乖地解释,“箭矢的话是参加寿辰的时候在宇佐神宫求的,回来之后就按照晴明教的方法埋在冰帝的封印里了。”   “宇佐神宫求来的箭矢还有这个效果?”   “因为那个时候是克明亲王的寿辰,博雅大人还吹了笛子。”源赖光懒洋洋地抬起一边眼皮,手里端着酒杯看过来,“八幡大神是源氏的氏神,当时时间地点特殊,求箭的又是姬君,所以箭矢上才会附着神力。”   日本历史中,表藤太可以说是和八幡大神缘分最深的英雄了,但他一生中也只遇到了八幡神两次显灵:一次是在三上山击退大蜈蚣的时候,另一次就是讨伐假借八幡神之名自命新皇的平将门。   表藤太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看似平平无奇的箭矢,感叹道,“这就是第三次了。姬君,这个还给你吧,这是命样给你的礼物。”   “可是我不会弓道啊。”小萝莉接过那只箭矢,想了想又把它递还回去,“还是archer你拿着吧,说不定之后会有用。”   “这样啊……也行,反正我也和姬君签订契约了。”   表藤太思考片刻,点点头。从者就相当于御主手中的武器,八幡大神的箭矢放在他这里也的确更能发挥作用。   “在此之前,”服部平次默默举起手机,“我能合个影吗?”   .   酒足饭饱之后,表藤太就起身继续去追寻平贞盛了。   毕竟是当初一起讨伐平将门的同僚,如今他自己幸运地得到了八幡神的帮助从心魔中脱困而出,但贞盛还在其中挣扎,他实在没办法放下他不管。   “我好像一直都比他们要幸运一些呢,”青年模样的英灵临走时站在落日的余晖中感慨,“我总是都能遇到在患难时拉我一把的好人,但正因为这样,所以不能对没有人拉住他们的将门和贞盛视而不见啊。”   “藤太大人自己也是个好人啊。”   回程的车上,服部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后座的椅背。他今天又见到了一个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只感觉名不虚传。   表藤太其人豪爽磊落,平易近人,又不失责任心和正义感,除了和源赖光一个吃空料理亭库存一个喝光酒库存货之外,没有任何毛病。   于是青年临走前,他怀着敬仰的心情找对方要了两套签名,一套他自己的,一套帮他的好基友工藤要的。   泽田弥坐在他身边默默点头,是的呀,藤太大人超级靠谱的,这场圣杯战争被召唤的所有从者里面他可以说是最正常的了——既没有失智,也没有莫名其妙搞丢宝具= =   莫名其妙搞丢宝具的某人半阖着眼打了个哈欠,汽车驶过京都的古朴的街道,车窗外夕阳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路过某个街口的时候,黑发少年忽然睁开眼睛。   “怎么啦,saber?”泽田弥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他。   源赖光的眼底落了点橙红的光,他眼眸微微眯了一下,视线穿过玻璃窗投向车外,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感觉到我的刀了。”   “咦?”   泽田弥立刻从他膝上趴过去,凑到窗边上左看右看。   前面的司机条件反射降低了车速,忙不迭问,“要停车吗?”   源赖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用,只是一闪而过的感应,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   服部闻言也跟着往外看,下意识判断了一下他们所在的位置。汽车刚过一条戾桥,距离晴明神社和土御门家本宅不远了。   “要不要下去找找,说不定有线索呢?”   然而丢刀的人却半点不积极,只漫不经心地又打了个哈欠,“随缘吧,是我的刀,总会自己找上门的。”   服部:“……”您这么佛系吗?   对上他无言的视线,泽田弥小萝莉非常可爱地摊了摊手表示赖光不想动弹的时候自己也劝不动呀。   几句话的工夫,汽车已经开到了土御门家的本宅前。   泽田弥几人下了车,正好见到土御门元夜陪着上次见过的源氏家主一行人从门口走出来,源氏家主身后还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其中一个抱着长长的木匣,脸长得有点眼熟。   泽田弥下意识回头去看身边的源赖光,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灵子化消失了。   “姬君帮我应付一下吧,源氏那个现任的家主太像我弟弟了,我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源赖光清朗磁性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小萝莉同情地在心里应了声好。   那边源氏的人没有在她身边看到saber,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礼数周全地上前来见了礼。土御门元夜给双方做了个介绍,随后说,“源阁下是送一样东西过来的。”   泽田弥疑惑的视线投过去,就见源氏的家主招了招手,那个抱着木匣的少年走上前来,恭敬地把手里的东西奉上。   “请您将它转交给saber阁下吧。”   木匣打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横在匣间,墨色的刀鞘反射着夕阳的光,古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泽田弥:“?”   咦咦咦?这不是膝丸吗?真的送上门来啦?! 第212章 无名的怪物(一)   红叶狩从樱川家主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屋檐外的天色已经被晚霞映得漫天橙红, 院子里的水池半边红霞半边火光。隔着道藩篱,外头漆黑的火焰撩了小半片树林,像火焰的主人无法宣泄的愤怒与悲凉。   她下了走廊, 踩着长着荒草的小道,走到火焰边缘才停下来。远远看去那个身披甲胄的纤细身影还静静立在那里,孤寂又荒凉,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在不断死去。   “巴御前大人, ”红叶狩轻声说,“您在憎恨着这个世界吗?”   美丽的从者没有说话, 只给了她一个长发曳地的背影。   “我也恨过,不, 应该说一直到现在依旧在憎恨着……甚至想过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管地和他一起去往黄泉该多好。”   火焰撩过脚下的荒草,细嫩的草叶迅速地被风干水分, 卷曲,焦枯。   “但是果然, 我还没有办法放下, 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   大片的黑暗从她身后漫过来, 红叶狩微微回头,看着身后那个宛如淤泥怪一般诡异可怖的怪物。她抬起手,怪物像懵懂的小孩子一样凑到它掌心下小心地蹭了蹭。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红叶狩望着怪物的脸,声音轻得恍若呢喃, “所以耐心一点,再等一等, 等一等, 我们的复仇已经开始了……”   树林中的火焰如同浪花般倒卷回去,红叶狩回头,看到了avenger挎着弓箭从林子里走出来的身影。   她微微歪头, 秀美的脸上落了点夕阳的光,笑容尤为动人,“巴御前大人,您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就开始吧。”   .   源氏的人在门口和泽田弥打了个照面就告辞离开了,他们仿佛就是来送个快递,留下了膝丸,以及附赠了快递员。   土御门家的茶室,泽田弥跪坐在房间中央,膝前摆着一杯清茶,茫然看着对面。   对面的人表情比她还懵。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金发少年,碧色的眼瞳清澈剔透,右耳十分有性格地坠着枚交通安全的御守。原本应该是十分帅气爽朗的相貌,但因为此刻过于懵逼而莫名透着股傻气。   泽田弥认真打量了他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地想起这张脸在哪儿见过,“啊,花子。”   “什么?花子在哪儿?!”   少年条件反射地就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像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边炸毛往后看一边紧张地去摸武器。   泽田弥:“……”   果然是认识的人呢。   直到手忙脚乱地在榻榻米上摸了半天只捞到一手空气之后,金发少年终于从应激反应中回过神来,然后身体陡然一僵。   “……对,对不起,我失礼了。”   小萝莉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好奇地问,“你和花子认识吗?”   “……算是。那个,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花子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你的样子啊。”   “什么?那个恶灵!可恶,我总有一天要抓住他!”   泽田弥:“……”   嗯,看起来不但认识关系还很不错呢。   这时候,一只线条流畅的小麦色手臂从外头扒上了门框,服部平次精疲力竭仿佛连着跑了两个三千米的脸从门口面露出来,往前踉跄两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他竭力挣扎了两下,最终放弃,整个人摊成了个生不如死的大字。   虽然但是,并没有忘记抓紧手里的刀。数珠丸恒次刀柄上的佛珠滚了一地,散落在他身边,活像个超度现场。   “平次,你怎么啦?”   泽田弥纳闷地问,并且十分体贴地端起自己身前晾凉了的那杯茶给他递过去。   服部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一口把茶水灌下去,连茶叶都囫囵嚼吧两下吞了,这才缓过口气般,上下嘴皮慢慢动了动。   “我,刚刚跟saber阁下在道场比划了两招……”   泽田弥:“???”   小萝莉看向他的眼神一时有一丝震惊。   咦咦咦,所以你是去跟赖光打了一架吗?平次你是不是飘了呀?   全身骨头仿佛散架的关西侦探摊在地上,透过被汗水濡湿的碎发给了她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   不是他主动要求的啊!他又不是心底急需种树,就算对自己的剑道水平再有信心也不可能真敢挑战源赖光啊,这不是上赶着找虐吗?!   是赖光大人拿回了膝丸——虽然有源氏精心保存,但时间毕竟过去了千年,这把名刀距离当初在他手中时还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为了重新熟悉爱刀,他自然就想要找人试试刀。   然而他们现在在土御门家,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全是一群法系,没有一个用刀的。方圆百里的人类中,也只有服部平次的水平勉强过得去,于是他就被赶鸭子上架地拎去道场了。   被偶像拎走的服部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一边绝望一边被虐了个爽。   “真是……那位大人的实力也太可怕了吧。”   感觉到有外人在,他刻意避开了源赖光的真名,一边感慨还一边叹气。不夸张地说,服部平次在人类中也算是剑道天才了。高中时期就一个人带着刀单挑了大阪警局,也算是有家学渊源。但即便如此,他在握着刀面对源赖光的时候,都会产生自己是个初学剑道连刀都不会拿的菜鸟的感觉。   “嘛,也是,毕竟是他嘛……”   服部平次长长吐出口气,转念想到自己好歹也是拿着数珠丸恒次这种等级的名刀和源赖光打过一架,这件事就足够他回去在老爹面前炫耀一辈子了,被打击成碎片的自信瞬间痊愈,他终于有了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楚泽田弥身后的人。   “你好。”坐在后面的金发少年乖巧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视线还在看似不经意地往走廊上飘,看起来像是在期待那里走出来什么人一般。   泽田弥于是给两人做了个介绍。一套寒暄的流程走完,后面还是没有人过来,少年虽然努力克制,但依旧可以看出眼底的失望。   服部给了弥一个眼神,赖光阁下还是没有露面?   小萝莉默默点头。   平安京的时候源赖光就拿这种特别讲究礼数的人没有办法,尤其是不但讲礼数还特别崇拜他的人……例如他的两个弟弟。   他现在看到源氏的人就好像看到了一堆弟弟,当然不想露面了。   服部:“……”   他对源氏的人表示同情,但也没有办法。   “所以今天来的那个源氏的老爷子知道saber阁下的真实身份了吗?”他凑到弥耳边小声问。   泽田弥想了想,也凑过去小小声回答,“我感觉那个老爷子是知道哒。”   否则他也不会刻意把膝丸送过来了,毕竟源氏收藏的名刀还是不少的,别的不说,她哥源博雅用过的鹤丸国永说是被献给了天皇,其实也在源氏。   “但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样啊。”   服部瞟了一眼坐在室内的源光,所以这个少年也被瞒在鼓里了?那他还是注意一下好了。   在茶室里休息了没一会儿,很快就有人请他们去用晚餐了。   彼时落日已经彻底坠入地平线下,傍晚时的雨云刚散不久,又开始在天边大片聚集。偶尔有鸟低垂着翅膀从宅院黛色的瓦檐上掠过,昭示着又一场大雨将至。   圣杯战争的第一天原本就要这样过去了,直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指挥部忽然传来了消息。   “有人在滋贺县看到了archer?”服部凑到屏幕前诧异地问。   “对,目击者是滋贺县当地的警部。”虚拟屏幕上投影出柯南略显凝重的神情,“archer阁下的照片当时刚下发到州府,他们就在巡逻时发现了和archer阁下很像的黑影追着什么人跑进了琵琶湖附近的芦苇丛。那里再往前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古战场,因为经常发生灵异事件,当地人都将那片古战场视为禁地,说是封印了妖怪什么的,再加上我们也警告过遇到从者战斗不要靠近,县警就没有继续往前追,而是将这条消息上报了。”   “难道archer阁下这么快就找到ncer了?”   “我们更加怀疑的是,archer阁下遇到了陷阱。”   “嗯?”房间中的众人集体抬头看向柯南。   “archer在今天下午才在不动堂前遇到了ncer背后是有御主的,对方既然知道了archer在找他,应该会有所防备,不该这么快又暴露行踪。”   柯南清晰理智地分析,“这场圣杯战争打到现在,还有两骑从者至今没有露面。按照这场圣杯战争的规则,从者本身是没有理智的,Archer能够控制住自己,是因为弥帮了忙,saber的情况更加特殊。已经有了两个特例,再出现特例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那两骑应该与日莲上人一样,一落地就会对周围展开无差别杀戮。但以现代的信息流动速度,只要他们这样做了,我们马上就会发现。”   服部若有所思,“所以现在还没发现另外两骑从者的原因是,有人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没错。所以他们的情况很有可能更类似于ncer和avenger,背后有御主控制。”   柯南慢慢垂下眼,小孩子的眼睫又密又长,于是也显得落在他眼中的阴影格外深邃。   “现在我要说我的第二条推理。Berserker退场那天晚上,到场来查看情况的只有ncer和avenger,这不合常理,别的不说,至少最适合侦查情况的assassin不应该缺席。”   “Avenger占了一个常规的席位,最好的可能性是assassin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没有被召唤,所以他/她才没有出现。”   “其次是当时assassin被御主派出去执行其他重要任务了,所以没有顾及到这边。”   “最糟糕的猜测是……他/她没有必要到场,因为同伴已经提前来了。”   众人蓦地一怔。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这场圣杯战争总共只有三方势力,而我们就必须将对方拥有复数位从者的可能性计算在内了。”   柯南的视线透过虚拟屏幕直直射入房间中,落在中间的银发小萝莉身上时多了一抹关心和凝重。   “所以我才说,archer阁下有可能是遇到了陷阱……”   表藤太的实力自不用说,如果是一对一大家完全不会担心他,但如果在古战场上埋伏的不止一个从者呢?   静默片刻后,在众人担忧的视线中,泽田弥慢慢开口,“柯南,地点在哪儿?我和saber过去看看。” 第213章 无名的怪物(二)   滋贺县又被称为淡水国, 境内中心有日本最大的湖泊“琵琶湖”。它的地理位置在近畿地方,是大阪都市圈的组成部分,正好和京都挨着。织田作之助开着车上了高速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然后在路口遇到了前来接他们的人。   发现archer踪迹的是个当地巡警,那片芦苇荡因为闹鬼的传闻,附近少有人烟, 于是就成了一些劫匪或者在逃犯躲藏的窝点,甚至还有人找过去自杀的,光是这个月警方就在芦苇荡里搜到了两具身份不明的遗体。巡警是个负责的人, 而且胆子大, 因为这个原因特意扩大了巡逻范围将芦苇荡这一片也圈了进去, 这才偶然撞到了追着黑影跑进去的archer。   因为要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 滋贺县警部方面负责接洽的人于是把他本人也带上了。两拨人在下高速的路口碰了头,巡警坐上了织田作开的车的副驾驶, 泽田弥、服部平次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也跟来了的源光坐在后面, 源赖光继续灵子化, 一行人车后跟了一排滋贺县的警车浩浩荡荡朝琵琶湖驶去。   织田作之助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后乱闪的红蓝警灯,作为一个黑手党身处警察的包围中, 居然还十分淡定,“不是说从者动手的时候, 周围的人越少越好吗?”   警察也是人,虽然在表世界中警方是处于保护者的位置,但是真遇上英灵大战,普通人来再多也没有用,反而还要己方从者分心去保护。如果不是因为靠得越近越方便给从者供给魔力,最好情况是连御主都闪得远远的。   “他们跟上来只是以防万一,如果现场情况发生变化就帮忙疏散周围民众, 等靠近琵琶湖就会撤走了。”   服部随口解释。他左边耳机里挂着警方的内部通讯,右边耳机连了指挥部的会议,手里还在用软件和柯南联系,多线操作,忙得飞起。   哪场圣杯战争也没有这样兴师动众的,混杂的势力多了就难以各方协调。服部平次虽然是意外撞上,但是因为他爹的原因,默认被算作是警方的人,勉强维持了场面的平衡。于是在柯南被抓进了指挥部的时候,现场与警方的接洽与指挥就全交给他了。   另一方面,圣杯战争虽然是从者之间的战斗,但只要有人的参与,就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战力比拼,从者们绚烂的舞台背后还有着另一个战场。   比如现在服部就在查看柯南刚刚发给他的那位发现了archer踪迹的巡警的资料。   西村一郎,三十六岁,滋贺县本地人,通过滋贺县当地的公务员考试进入警察体系。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性格老实,认真负责,在巡警这个位置上待了十来年,去年才升为巡查长。   但实际上巡查长也不是实际上的警官的阶级,任何人只要在巡查的位置上待的时间超过十年都会获得这个称呼,可见他的确是身后没什么背景也不太会钻营的老实人。   服部的视线从后面扫过去,他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方的侧脸。西村一郎名字普通,长相也没有什么特色,就是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略过的再平凡不过的长相。   底下的警官其实并不知道archer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西村将消息报上去时大概也没想过会引发这么大的动静。此刻他坐在副驾驶上,脸色有些忐忑又有些茫然,双手紧张地搭在膝上宛如参加重要会议,坐得笔直。虽然刚刚其他人的对话他一句也没听懂,但也很老实地什么也没有问。   七年前就结婚了,家庭似乎还算幸福,还有一个女儿……   服部平次在脑海中飞快过着巡警的信息时,一只萝莉忽然从旁边凑过来,银色的呆毛在视野中一晃,“平次在看什么呀?”   “在看工藤发过来的资料。”   她像只因为没人陪她玩于是跑来打扰饲主工作的猫咪,服部伸手把小萝莉抱过来圈住,下巴搁在她发心上跟她一起看手机,顺便一手按开了旁边的车窗。   外头的风呼啸着吹进来,车里的声音也跟着嘈杂起来。   服部凑到萝莉耳边轻声说,“工藤觉得发现archer这件事太巧合了。”   泽田弥眨眨眼睛,也跟着小小声问,“是陷阱吗?”   “目前还不能确定。”   的确有可能是针对archer的陷阱,但同样有可能是针对赶去查探情况的他们的。   服部平次忽然想起来怀里这只萝莉似乎还具备测谎仪的功效,不试白不试地问,“发现archer的这个西村一郎,在我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妹妹你觉得呢?”   “唔,”泽田弥于是也认真地朝前面的人看去,看着看着忽的愣了一下,“咦?”   “怎么了,真有问题?”观察着她表情的关西侦探神色一紧。   “他本人没什么啦,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见他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泽田弥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平次你听过狐狸报恩的故事吗?”   “……你是说他像故事的主人公那样年少时放了只狐狸,于是后来也遇到了狐狸变成人嫁给他来报恩?”   服部平次嘴角一抽,卓越的记忆力让他连手机都不用翻瞬间就回想起西村夫人的样子——一个矮矮胖胖面相慈和的女人,怎么看都够不上狐狸精的标准。   “不一定都是狐狸啦,而且……”小萝莉脸上露出了一秒茫然的神色,“谁说报恩就一定要嫁给他啦?”   服部平次:“……”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晴明公他母亲葛叶夫人说的吧= =   “总而言之,”泽田萝莉认真拉回歪掉的话题,给西川巡警下了个定义,“这是个好人。”   “这也能看出来?”   “因为他的灵魂比平常人明亮很多啊。”   普通人类的灵魂亮度其实是晦暗的,这很正常,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恶人都是少数,占了这个世界大多数的其实都是不好不坏,没有舍己为人的伟大但也不会想要谋害别人性命的普通人。像西村巡警这样认真负责的,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灵魂明亮的好人了。   泽田弥为了形象说明还加了个比较级,“已经有平次十分之一亮了,很不错啦。”   服部平次受宠若惊,“诶?我在妹妹眼里这么好吗?”   “是的呀。”   服部平次迅速扭头对着耳麦,“听到了吗工藤?我就说这是我亲妹妹吧?”   远在御柱塔指挥部的柯南:“……”   少年侦探顶着黑眼圈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看不出表情的服部平藏,虚着眼给服部平次回了一个“呵呵”。   不但我听到了,会议室里所有人包括你亲爹也听到了。大家在这里严肃正经连轴开会,你在那边开开心心轻松愉快地哄萝莉,服部,你回去一定会被揍的。   .   “回去一定会被揍”的服部平次终于在车上问起西村当时的情况。   “其实我也没有看清那个影子是不是那位archer大人。”西村在前面略微拘束地说,似乎因为自己上报的一个消息惹得这么多人倾巢而动有些不安,他嘴唇嗫喏了一下,声音非常小,“我当时应该追上去看一看的……”   “不,你做得很好了大叔。没追上去是正确的,这件事很危险,无论如何都应该以你的性命优先。”服部平次适时安慰他。   当时的场景西村提交的报告里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再听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新意。   泽田弥抬头看看陷入沉思的黑皮少年,想了想,“闹鬼的传闻是怎么回事啊?”   “啊,那个很早就有了。”西村说,“芦苇荡那一片是大津市的郊区,把南边的荒地和当地一个叫做清水村的村子分隔开。我们之所以说那片荒地是古战场是因为到了傍晚那边经常起雾,雾气里还会传来奇怪的声音。”   “是不是风声?”服部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抬头插嘴道,“而且靠近水边的话,夜晚起雾很正常吧?”   “清水村也靠近水边上,但是雾气从来不蔓延到村子里来。而且雾气里的声音绝对不是风声,它听着更像是战马奔跑还有冷兵器交战的声音。村子里有胆子大的人跑进去看过,结果一晚上没回来,到了白天其他人成群结队过去找才发现他在荒地的一个土堆旁边睡着了。那人醒来后说他在雾气里看到了骑着马的古代武士,还有鬼火什么的,之后就没人敢过去了。”   提起这件事西村巡警似乎还心有余悸,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在说谎。   服部低头和怀里的小萝莉对视了一眼。   “知道得这么清楚?问问他是不是清水村的人。”柯南在耳机里说。   服部:“西村大叔你是清水村的?”   “啊,是啊,其实那个跑到雾气里的人就是我父亲。”巡警大叔无奈地摸着头笑了笑,“这些事我从小就听他说过好多遍,一不小心就讲出来了……”   服部:“……令尊年轻时年轻时真是……活泼好动。”   “哈哈哈,我也觉得他很作死,居然还好好活到现在了,真是感谢菩萨啊哈哈……”   聊开之后巡警大叔似乎终于放开了些,表露出他原本豪爽的性格来。见他们感兴趣,接着说了不少关于古战场的传闻。在雾气里看到古代武士的不止他父亲一个,还有人看到扛着军旗的,骑着马交战的,各种款式应有尽有……足以见得巡警大叔父亲那一代的年轻人多热衷于作死。   “你们这样往雾气里跑后来都没出什么事吗?”服部平次忍不住问。   “回来后就生了点小病,其他也没什么。不过这都是我们村里人,外人好像就不一样了。”西村说,“十多年前好像有一个外地人扛着相机跑到了这里,听说这件事之后也在大晚上跑进了古战场,一晚上没出来,结果第二天大家找到他的时候……那个人就疯了。”   他的声音蓦地轻下来,仿佛有一丝凉气跟着从窗户缝往里吹,让车里众人陡然觉得浑身一冷。   “自那以后,我们村子里的人也不敢再往那边去了。好在只要不靠近也没什么问题,一般有人过来我们都会警告对方不要忘那边走。”   听到这里,一直保持安静乖乖当弟弟的源光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没想过找个除妖师去看看吗?万一里面真有妖怪,你们村子跟它靠这么近很危险的。”   “啊?”西川巡警似乎完全没想过这一茬,闻言疑惑扭头,“没关系吧,我们村里有供奉的神社,会保佑我们的。”   偏远山村的确一般都有供奉的神社,但里面的所谓“神明”十个有九个是妖怪。源光听到这种事就烦,因为这种情况下他们好心好意上门除妖,反而会被村民调头赶出去,说什么对方都不理解。   这种事很难跟外行人说清楚,他只好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那个没用的,你最好还是……”   “有用哦。”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他。   源光和前面的西村巡警下意识回头,就见到坐在服部怀里的银发小萝莉好像是忽然从发呆中回过神,然后认真道,“泣泽女神虽然已经沉眠了,但是存在了千年以上的神社一定会有她的神力残留的。”   西川巡警一愣,“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额,这位小妹妹怎么知道我们村子里供奉的是泣泽女神?” 第214章 无名的怪物(三)   根据, 《古事记》记载,伊耶那美命在生下火神迦具土后遭灼身亡, 伊邪那岐命在她的遗体旁伤心哭泣,泪水落在香久山之亩尾木本化为泣泽女神。   泣泽女神掌管水泽,一般水脉丰盈的地方都会有人供奉她的神社。   清水村在古时是大川、生来川、百濑川三条河的汇流之地,在村中供奉泣泽女神很正常。   “但是小妹妹你怎么知道千年前就有了呢?”西川巡警疑惑地挠头发,“我们村子的历史的确很久远,中途还因为战乱荒废过一段时间,现在的人都是后来来的,据说是发现村子里有泣泽女神的神社所以就继续供奉了下去。”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服部平次了然,凑到她耳边问, “晴明公去过?”   到目前为止,泽田弥小萝莉和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有关系这件事, 在里世界和官方上层基本已经没人不知道了。但是究竟是什么关系, 各有分说。有人猜测她是晴明公某个重要的人的转世,也有人猜她是晴明公成神后眷顾的神使。   知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服部平次也只能算半个,因为泽田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和柯南说话时从来不瞒着他,所以关西名侦探也从这些无意泄漏的信息中猜测了个大概。   但猜到归猜到, 他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见银发萝莉点了头,他含含糊糊地帮忙一笔带过道, “土御门家的典籍上有过相关记载吧?”   西村一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闻言反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柯南在耳机里默不作声,就当做是这样了,“弥,详细说说。”   “嗯, 晴明的确到这边来过啦,跟博雅和蝉丸法师在湖上泛舟的时候被风吹到了湖岸边,然后遇到了泣泽女神神社的神主……”   还记得那个两个神明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却被一只妖怪跳出来反对的故事吗?故事中通过神社的神主向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求助的神明,便是泣泽女神。   “泣泽女神曾经在那座神社中真身降临,按理来说她的神力笼罩之处应该不存在妖怪才对呀。”泽田弥讲完故事,困惑地总结。   毕竟泣泽女神可不是什么三流野神,而是正经的有神格和传说的正位神明。故事里为难到她的那只青猿,一方面主要针对的也不是她,另一方面其实青猿实力还真不低,它平安京时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后面之所以会死得那么干脆那是撞上了酒吞加茨木加源赖光这种世纪难遇的地狱局,这换了谁来都得跪。天要亡他,非战之罪,而现代社会的妖怪已经不可能还有这个实力了。   会议室的众人听了个神话故事,面面相觑,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保持了可贵的安静。   出自除妖师世家的源光听有点懵,这件事他虽然没听过,但是既然是出自泽田弥口中那肯定是真的。所以,敢在泣泽女神的地盘造次的妖怪,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总而言之,到了地点后见机行事吧,滋贺县的警部麻烦做好随时帮助周围民众撤离的准备。”柯南一锤定音。   虽然古战场情况古怪,但是有源赖光在他也不是很担心,目前最主要的依旧还是继续戒备其他英灵的情况。   .   清水村的位置的确偏僻,汽车开到附近前方已经全都是野路了,两侧连路灯都没有,仿佛梦回阴界的平安京。   跟在后头的警车在经过清水村时就自觉停下,只剩下织田作继续按照西村巡警的指引往前开,最后停车时前面已经没路了,只有半人高的芦苇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像深浅不一的水墨画。   织田作下了车,走到芦苇荡前低头观察漫了半腰的水面,“怎么过去?”   “这里有船。”西村巡警拍手朝着湖水拜了两拜,这才走到岸边上弯腰拉出条藏在芦苇里的小艇,旁边还有个土堆的简易码头,“这是我们平时巡逻用的,反正也没人会偷,一般都放在这里。”   底层巡警的巡逻用船,连偷的人都没有,可想而知多寒碜。   望着那条河水中飘荡的破破烂烂小船,众人站在岸边齐齐沉默了几秒。   柯南:“……需要给你们另外派条船过去吗?”   服部低头看脚边上的萝莉,发现萝莉满脸新奇,“不用了,这个载重量应该够了……只要不中途熄火翻船的话。”   西村警官爽朗地笑着蹲在岸边拍了拍船沿,“不会的,这个老伙计陪我巡逻十多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   其他人:“……”   十多年……这不是更让人担心了吗?!   话虽如此,时间不等人,临时调船也来不及了,一行人最终还是做好准备一个一个上了船。   这四周都没有人声当然也不会有灯火,在岸上时还能见着云层间漏下来的月光,船进了芦苇荡,那点稀薄的光亮被密集的芦苇再滤一遍就不剩什么了,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巡警手里的手电。   船头破开静谧的水面,荡开层层涟漪,黑暗和芦苇一起从四面八方逼近,这诡异的地方连虫鸣都不见多少,气氛无端显得鬼气森森。   泽田弥上了船就感觉有点困,刚打了个哈欠就被服部发现捞过去抱着了。她也没跟他客气,靠在他怀里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垂下眼睛,耳边还听着平次在继续和西村巡警说话。   “刚刚看大叔你往湖面拜,水里是有什么吗?”   “这也是我们村里人的习俗,老人都说琵琶湖里有水神,所以路过时一定要拜一拜。”   “水神?不是泣泽女神吗?”   “泣泽女神怎么会停在一个地方呢?琵琶湖里的水神是泣泽女神的神使,也是世代保佑我们的神明。”   “……”源光听到这里其实很有话想说,但是想想之前被泣泽女神打的脸,他憋住了,没跳起来继续喊那肯定是妖怪。   于是服部和巡警的对话得以平和地继续。   “话说,不是说晚上这里会有雾气吗?怎么没看到?”   “也不是每个晚上都有的,就比如……”说到这里,西村巡警的声音忽然一顿,“等等,好像起雾了?”   泽田弥在服部平次怀里睁开眼睛。   柯南:“起雾了?服部你那边……滋滋……还有其他……滋……”   .   御柱塔。   “……服部?服部?!”   柯南扔下麦克风,迅速抬头。面前屏幕上服部平次带着的摄像头传递过来的影像已经变成一片雪花。他表情变了变,沉声道,“通讯被干扰了。”   “是结界。”   他身后会议桌上的第三个位置,远程连线的土御门家主的虚拟影像缓缓开口解释。   阴阳师的结界都有扰乱磁场和电波的效果,这也是阴阳师们不太喜欢用电子设备的原因,但一般情况都只是让通讯稍微受点影响。   “通讯彻底被拦截,说明那个结界不是一般人留下的。”土御门元夜解释完后凝重道,“这不正常,土御门家没有有关那个结界的纪录,这代表一直没有人发现它。”   “也就是说有可能有人故意隐瞒?”柯南回过头。确认通讯暂时连不上后,他干脆从控制台上跳了下来,把位置让给技术人员去忙活了,自己重新回到会议桌前。   在场的有不少经验老道的警官,自然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个西村一郎有问题?”   “不,我还是倾向于他没有说谎,毕竟弥也确认过了……”   当然,的确也存在他确实是个好人,但是被人误导了的可能。   柯南凝神思考片刻,灵光一闪,“西村巡警说的那个十年前带着相机去了古战场,然后疯了的外地游客,查到是谁了吗?”   滋贺县的警官此刻正好大半都在清水村外,他把这个问题一提出来,立刻就有人进村里问了。   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消息,“村子里的人说那是个京都人,女性,外表看起来二十多岁,名字是藤原惠子,不知道是不是真名。不过因为她当时喜欢带着相机到处拍照,村里人有人和她合过影,留下了照片。”   紧接着那边的警官就用手机把照片拍了一张传过来,于是在场的众人就明白为什么事情过去十多年,一问起来还有那么多人记得她了。因为那实在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青春明丽,有种大家闺秀般的典雅气质。   看到照片中人的瞬间,柯南眼瞳猛地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起了不久之前那条来自某人的邮件。   等等,这个人是……红叶狩?!   .   滋贺县这边。   “工藤?喂,工藤?!啧,通讯断了。”   服部平次皱着眉干脆把耳机扒拉下来,揉了揉被“滋滋”的电流音刺得发疼的耳朵,“这雾气怎么回事?还能隔绝信号?”   西村巡警也下意识拿出了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零格信号茫然道,“我不知道啊,我以前也没有来过。”   “令尊没有提过……不对,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   一堆电子产品全部报废,连对讲机也不能用了。服部干脆把他们全摘了下来团吧团吧塞进口袋,抬头就见到跟着一起来的那个金毛小子满脸紧张握紧了那边三叉戟一样的古怪武器,死死盯着周围的浓浓白雾,仿佛毛都要炸起来。   “源君……”   他刚开了个头就听到金发少年像是被刺激了一样,直接低吼出来,“这是结界!非常厉害的结界!”   “结界?”   服部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下意识低头看泽田弥,小萝莉朝他点了点头表示saber还跟在他们身边。   随即她抬起眸,看向前方白雾的眼神有一丝疑惑,“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这时候也没有其他选择,回去的路已经被白雾覆盖,而且据西村所说但凡进了雾气里的人,除非到了第二天否则是也是回不去的。   小船于是继续前行,这一次周围的芦苇丛中连虫鸣都没有了,静得让人心惊。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西村巡警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开口道,“前面应该就快到……”   刚抬起头,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只见芦苇荡对岸,茫茫白雾中数十个骑着马的古代武士的影子齐刷刷列队在岸边,像是像是正好来迎接他们一样。 第215章 无名的怪物(四)   那群古代武士撵着他们跑了大半个古战场。   没有理智, 不能交流,砍碎了还会重新聚集。   像雾气中钻出来的幻影一样,唯有攻击能反常地落到实处。   战场上到处都是这种幻象, 不但攻击他们, 两方人马还会互相进攻。只不过如果发现了他们这些“外来者”,对战的双方又会迅速联起手来一起对他们发起围攻。他们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拥有最高仇恨值,谁见了都会瞬间红名。   “这不对啊!你父亲当初遇到的也是这样的阵仗吗?他怎么活下来的?”   服部平次逃命中还不忘推理,被问话的西村巡警跑得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匀称,“我, 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说,那些, 那些人影都看不到他……”   “看不到是什么意思?说详细一点啊……”   “平次。”被源赖光抱在怀里的银发萝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往右边走,去那边那个废墟。”   “啊?”服部平次抬头。   远处的荒野上,一片断壁残垣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像某个城镇的遗址。遗址周围干干净净, 那些雾气里冒出来的幻影似乎都对那一片心存忌惮, 全都刻意避开了那里。   ——几乎明晃晃地在顶上标注着“重要地点”,以及“我有问题”。   服部一咬牙, “行, 听你的。西村大叔, 织田作,还有那个叫源光的小子, 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   正如他们之前所料,追在他们身后宛如鬣狗群一般的幻影们果然在废墟边缘就停下了。   领头的骑士骑着马打了个转, 马蹄刚踩那片土地就受惊般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骑士拽着缰绳,不甘地徘徊片刻,最终还是招了招手领着部下们退走了。   见到这个场景,靠在半扇门板后警惕观察外面动静的服部终于松了口气,贴在门板上的背脊微微放松下来,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头疼地抓了把被汗水濡湿的头发,“那群家伙到底是什么啊?”   “类似幻象一类的东西吧。”   源赖光往前走了几步,扫了一眼周围破败的残垣淡定的说。这位大佬被人追了几里路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才那阵仗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所,所以我们呼,为什么要跑呼……”源家的金发少年一手撑着墙,气喘吁吁地问,“又不是打不过。”   服部:“你是笨蛋吗?那群家伙明显是无穷无尽的,就算打得过难道还停在那里一直打到天亮?”   “额,也,也对……”   几人说话时泽田弥已经被源赖光放下地,站在一地碎石中央左看右看。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个废弃的大殿,几根将断未断的廊柱艰难支棱着半边残存的屋顶。外头的白雾蔓延到废墟边缘就停下,于是这里难得能够见到一点云层间漏下的月光。   泽田弥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弯腰捡起,发现是一枚灰扑扑的瓷片。她伸出手,指尖在上面轻轻抹了一下,不知堆了多久的灰尘底下沁出一抹明丽的朱红。   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回闪而过:空掉的朱红色酒杯被什么人扔下,一路滚到桌脚下,打好几个转,终于停下来。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看源赖光,就见黑发少年正推开那半扇大门,想起了什么般站在门口。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乌云,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穿堂而过,掠起他肩上的墨色长发。   一道白亮的闪电从云层中蹿过,照亮了他半面侧影,随即雷声滚滚似有暴雨将至。   “啊……”   这个场景瞬间和另一个熟悉的画面重合,小萝莉终于想起来了,“大江山?”   “嗯?”源赖光听到关键词立刻抬头。   “saber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她比照着源赖光的方位,左看右看,最后“哒哒哒”跑到正对着大门的一处断壁前,蹲下就开始努力地清理地上的石块。   “你在找什么?”   两人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服部走到她旁边蹲下,帮着她一起清理一边问。另外几人也跟着挪了过来,很快众人在小萝莉指定的地点清理出一片空地。   然后泽田弥伸出手,五指贴到地上默念了一句咒文。桔梗印的光芒一闪而过,空地上的浮尘被吹开,原地出现了一个古朴的木匣。   其他人正惊讶着,她直接打开了匣子。   氤氲的酒香扑面而来,云雾般在空气中散开。众人被酒香一冲,仿佛染上了两分醉意,齐齐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这才低头看到匣子里其实大半都是空的,只有一只孤零零的酒壶靠在角落。   泽田弥伸手将酒壶拎了出来,手指在壶底摸了摸,果然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印记。她开心地将酒壶举起来朝正在走来的源赖光展示道,“saber你快看,我找到酒吞留下的酒啦。”   旁边的众人:“……等等,你说这是什么?”   泽田弥:“酒吞留下的酒啊。”   服部和源光,“……哪个酒吞?”   小萝莉举着酒壶被问得有点懵,“还有两个酒吞吗?”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酒吞童子。”源赖光懒洋洋走过来,随手拿过她手里的酒壶,打开嗅了嗅。   瓶盖打开的瞬间,比方才还要馥郁得多的酒香顷刻间在空气中弥散开,只闻着香味似乎就能让人沉醉过去。   源赖光把酒壶重新盖上,回头看了一圈。他就说有些眼熟,果然是曾经大江山的地貌,当初他就是闯进了这座大殿里把姬君带回去的。   “看来那家伙在这里停留过。”   “等等,为什么说是大江山?大江山不在这里啊?”源光依旧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问。   源赖光淡淡扫他一眼,“你没听说过蜃气楼?”   金发少年一怔,恍然大悟。   服部平次代表资料片没来得及更新的凡人们默默举手,“我们没听过。”   “蜃气楼是一种妖怪啦,”泽田弥摸了摸小伙伴的头体贴地解释,“它能够将幻想具现化,‘凡所想既为真’。嗯,晴明是这样说的。”   事实上这是一种相当可怕的能力,毕竟它不但能构建出想象中的东西,也能捏造出想象中的人。理智稍微有一点不坚定的人,可能就就此沉迷于幻象再也无法走出来,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原本便是最能腐蚀人心之事。   所以蜃气楼其实是天灾级别的妖怪,一出世就能将整座城池化作死地。只不过它运气不好,遇到的第一个主人是只不解风情一心只想报复安倍晴明的猴子,第二个主人就是酒吞童子——鬼王大爷看不上这点能力,只把它当移动房产用,好好的天灾级别的大妖怪成天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下酒菜,也是很惨了。   泽田弥简单解释了一遍后继续道,“不过蜃气楼不在这里,外面只是它的部分蜃气,然后被人做成了结界。”   留下的一点蜃气就这么棘手,可想而知蜃气楼本体有多厉害。   古战场就在清水村旁边,事关亲友安危,连一直老实地不敢多问的西村巡警闻言也忍不住道,“这是谁做的呢?”   泽田弥想了想,“酒吞吧。”   “除了他还有谁。”源赖光晃了晃酒壶漫不经心道,“蜃气楼在他手里,除非他自己愿意,没人能抢走,而且这个结界也是靠他留在这壶酒上的力量支撑到现在。”   “只是在酒上留了部分力量就支撑着这个结界存在了一千多年?”服部咂舌。   “不然你以为平安京时期妖怪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他被称为鬼王?”   平安京时期的妖怪,那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连路边跑过的狸猫拿到现在来都是碾压一方的大妖怪了。   于是这就让人有些想不通,“那位鬼王阁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源赖光随意道,“可能有理由,也可能只是闲着没事想看看在这里挖个坑有没有人掉下来,甚至什么原因都没有想做就做了。”   其他人:“……”   你们平安京的妖怪这么随便的吗?   “总而言之,不用去猜那个家伙在想什么了,猜不到的。”   泽田弥在旁边默默点头,表示就是这样。   服部纠结片刻,决定接受两位专业人士的建议,“既然这个结界是靠这壶酒支撑的,是不是只要从它入手就能破坏结界了?”   “按理说是这样,只不过……”源赖光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一勾,帅气的脸上露出了个看戏般的笑容,“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影子都不敢过来吗?”   “……”众人忽然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动酒吞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壶酒是姬君翻出来,所以暂时没什么。但是如果破坏了他的布置,搅了他的兴致,那家伙说不定会亲自找上门来。我倒是不在乎,姬君也不会有事,你们呢?”   “………………”   我们可能会死。   想象一下鬼王找上门的场景,源光的脸都绿了,服部平次干笑几声,果断选择认怂,“那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其实这些雾气不是重点,”旁边观察了半晌的织田作终于发表意见道,“有人想象,幻影才会出现。只要把制造幻象的人找出来,外面那些武士就会自己消失吧?”   “……对哦。”关西侦探恍然惊觉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他们又不是来拆结界的,管它干什么呢?   他们之所以现在被堵在这里,纯粹是外面那群幻象太烦人,妨碍了他们找人。只要幻象消失就可以了,干嘛非要招惹鬼王?   他们刚想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厉啸。   众人集体回头,只见到一个两人高的巨大黑影出现在雾气边缘。随着它往前走动,地面仿佛都发生了震颤。和幻象们一到这里就掉头就走不同,它踩着荒草,一步一步走进了废墟,几乎明晃晃昭示了自己的特殊性。   雾气褪去后,那个狰狞的黑影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那是一只小山般巨大的□□。   “那家伙是生活在这片古战场的生物吧?”   众人几乎同时想起了西村之前提过的传闻,那个封印在古战场上的妖怪。   “总而言之只要把它打倒就行了吧?”   源光不惊反喜,握着雷霆杖跃跃欲试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宗在旁边看着于是过于激动了些,还是之前的幻影把他憋屈坏了,现在终于看到个能打的,金发少年抓起武器,眨眼就冲了出去。 第216章 无名的怪物(五)   源光抓着雷霆杖就跑出了一骑绝尘的架势, 拽都拽不回来。   然后一上去就被大□□拍飞了。   巨大的□□嘴一张,吐出一片迷蒙的雾气,源光一头扎进雾气里, 没过两秒就晕乎乎倒在地上,像被踩住的青蛙, 腿脚略微挣扎了两下就彻底躺平。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众人:“……”   源赖光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 “这小子谁家的?”   泽田弥和服部平次动作整齐地扭过头看他——不是你家的吗?   “我家里可没有这么冲动还不长脑子的小东西,还是说现在生活太好把孩子都养傻了?”源赖光大佬回过头, 视线逡巡一圈,最后落到服部平次身上, 拉来做了个比较级,“我看你不是还挺聪明的吗?”   关西名侦探受宠若惊,并且表示, “拿我做比较也太欺负他了吧?”   这时候那边的大□□似乎是见着他们无视了自己的威慑还在旁边聊天,十分不满,抬头就吐了片气团扔过来。   几个人迅速身手灵活地跳开躲避,织田作还顺手拽了一把不知为何发起呆来的西村巡警。   源赖光一甩袖摆,压低手腕按住了膝丸的刀柄,“行了, 我上了。你们找个机会把那傻孩子拖回来吧。”   织田作之助在后面应了声好, 就见他微微俯身, 身姿轻盈如飞鸟一般跃向了那只巨大的妖怪。   英灵一动手,场面就非常宏大,更何况对面那只□□身形宛如一座小山。两边的攻击一碰撞带起飞沙走石,狂风四起。   自知自己掺和不了这场神仙打架的几人趁机把晕球了的源光抢回来重新躲回大厅,靠在端墙后面围观。   酒吞童子的力量似乎依旧笼罩着这座大殿,攻击带起的气流冲刷到墙头就自觉散去, 仿佛在畏惧鬼王的余威一般。   服部平次把昏迷的源光放下,拧起眉,“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银发小萝莉趴在墙头疑惑地看着外面发呆,没人给他捧哏,织田作之助回头看到另一边的西村巡警不知为何也愣着,于是从善如流地问道,“哪里奇怪?”   “外面那个,是只□□吧?”关西侦探纠结地问。   这个有眼睛都认得出来。   织田作之助淡定地点头,没有丝毫吐槽欲望地肯定道,“的确是□□。”   “可是之前按照弥的解释,蜃气楼的蜃气反映出来的是‘人’心底的潜意识或者执念,一只□□的执念为什么会是两支交战的人类军队?”   这的确说不通,连泽田弥也从发呆中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   “难道其实这个幻境的主人另有其人?”织田作跟着猜测道,“那外面那只妖怪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说,我觉得那只□□也不对劲。”   服部蹲在昏迷的源光身边,翻开衣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势,“刚刚这小子一冲上去就晕了,那只□□如果真要杀我们,抬脚就能把他踩死。但是它好像对地上的人没看到一样,反而冲着我们来。感觉就像是……”   这个时候,发了半晌愣的西村巡警仿佛终于魂魄归位,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   服部的话被打断,纳闷地扭头看他,一句话未问完,外头的源赖光正好一道刀风将大□□掀飞出去,妖怪小山一般的身躯砸在地上,引发一场小范围内的局部地震。   墙后头几人被震得东倒西歪,服部平次迅速拽住死猪一般没有意识的源光,织田作之助则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墙上掉下来的小萝莉。两人一时不察,没料到西村巡警居然顶着风从墙后头跑了出去。   “等等,西村大叔?!”   服部下意识伸手一捞没抓住人,震惊地看着他仿佛中邪般冲向了战场中心。   从者打架基本等于现场拆迁,西村刚扑到战团边缘就被差点被一块从天而落的砖石砸到。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要命般试图继续往里跑。   “啧,织田作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这家伙。”服部平次咬了咬牙,把底下昏迷的源光塞给织田作,自己扭头也跟着跑了出去。   不管真疯假疯,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西村被卷入战团误伤。他年纪轻,体力比被刚刚的长跑消耗了大半的西村巡警好很多,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人,拽着对方的手就往回拖,“西村大叔你在干什么?赶紧回去不要给saber大人添乱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被西村反手就拉住了手臂。中年巡警神色慌张,脸色白了一大片,病急乱投医一般冲着他大喊,“服部君,你快点让那位大人停下来,那是水神,那是水神大人啊!”   “哈?”   “那是保佑我们村子的水神大人,泣泽女神的神使。它不是邪恶的妖怪,我小时候掉到水里还被他救过!”   服部平次下意识跟着他焦急的视线扭头往外看,外头源赖光和对方的战斗基本就是碾压局,大□□实在被打得有点惨,难怪西村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来,脸色都急白了。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难道其实刚刚那只大□□是知道废墟有危险,前来驱赶他们离开的?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他们队内没有泽田弥小萝莉这个挂,一不小心动了酒吞的东西,立刻就会遭到鬼王留下的力量的反击,对正常人来说的确非常危险了。   服部:“你怎么不早说?!”   Saber大人不一定会听他的啊!能够命令从者的那只萝莉还在后面呢!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前方源赖光已经一脚把大□□踹飞,雪亮的刀光一闪,身影就要和刀刃一起冲着对方的头颅落下来。   “!”   服部平次眼瞳猛地一缩,用力拽住了下意识就想再次冲出去的西村,一边条件反射地大喊道,“saber阁下,等一等!”   刀光如破开迷雾的清光,携着凌冽风势飒然下落,就在即将劈开大□□头颅的瞬间,去势戛然而止。   战场边缘的两人心跳一瞬间随之飙到最高,差点连呼吸都跟着停了一下。   实在太过刺激了……服部虚弱地喘了口气,拽了一把身边差点滑倒地上的人,眼睁睁看着源赖光收起刀,从□□身上跳下来,甩了甩刀上沾到的血,长身玉立于这个庞然大物前,一边收刀归鞘,一边淡淡斜睨着它嫌弃道,“都过去一千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弱?”   大□□:“……呱。”   服部平次:“?”   他默默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源赖光大佬忽然给他面子了,而是这一人一□□似乎早就认识。   服部平次:“???”   等等,早就认识你们还打得这么起劲?   这边他手下一松,刚刚还腿软的西村巡警瞬间活蹦乱跳,如脱缰野马一般冲出去关心救过他的命的水神大人了,担心地围着对方团团转。幸而大□□身上的伤口看着凄惨,但似乎没什么实质上的重伤,水神大人精神尚好,也认出了这是它救过的人,冲着他又“呱”了一声。   服部平次木着脸回头,看着泽田弥和织田作之助领着已经醒过来并且二丈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的源光慢吞吞走过来,银发小萝莉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   服部:“……这也是你认识的?”   泽田弥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呀,不过我猜到了saber应该认识。”   服部:“什么时候?”   小萝莉想了想,“saber三招之内都没有把它打死的时候?”   赖光干掉这样的妖怪哪需要三招嘛,一刀就能够秒杀了,打了这么半天还没打死明显就是在放水打招呼啊。   “……”   服部平次默默在心里更新了源赖光的战力指数,将其往上拔高到一个新高度。   “而且我之前也提到过这只□□,”泽田弥继续说,“就是在船上讲的那个故事里面。”   “那只故事里面哪有……啊,好像还真有一只□□。”   服部和另外两人终于想起来,之前泣泽女神的故事中,青猿由于爱慕泣泽女神,故意在琵琶湖周围布下了瘴气,阻断了泣泽女神和辩才天相会的月之路。那个瘴气就是他不断抽打一只□□,逼着它吐出来的。   这个故事中出场的其他人物太过亮眼,这只□□一不小心就被他们忽略了。   “青猿死之后,它没地方去,又回到了琵琶湖。”源赖光懒洋洋地讲出了后续,那时候泽田弥已经回了现代,这是她也不知道的,“因为这只□□也没做什么恶事,算起来也是被青猿欺负的一方,泣泽女神心善,把它留下了。后来它就一直在这里守着泣泽女神的神社,在泣泽女神离开之后帮着保护这里的村民,于是就成了你们口中的水神。”   大□□乖乖蹲在旁边“呱”了一声,仿佛在应和他说的话。   放下先入为主的偏见之后,再看它就不觉得狰狞了。虽然两三人高的□□乍一看是挺吓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受到人供奉后气质也跟着转变的原因,这只大□□比之同类线条要圆润很多,看久了还有点丑萌丑萌的。   服部平次恍然大悟,“难怪西村大叔之前说战乱之后来的人发现了村子里的泣泽女神神社,我就说经过战乱为什么唯独神社被保留了下来,是它做的吧?”   源光听到这里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丢了个人,把脸憋红了也没敢说出来,直到源赖光懒散撇过来一眼,“源家的小子,你有话要说?”   “我……”忍了再忍,金发少年最终没忍住道,“可他还是妖怪啊。”   源赖光挑了挑眉,“所以?”   “是妖怪就不能留下,‘除妖务尽’这是源氏的祖训!”   这几句话斩钉截铁,仿佛冰凌般砸在地上,将空气都砸得一静。   泽田弥忽然感觉到什么,下意识抬头找了找。   西村条件反射挡在他们水神大人面前,看向源光的视线警惕起来。   源赖光挑了一下眉,惊奇地问,“这话哪个傻子说的?”   金发少年的脸再次涨的通红,“你……就算您是源氏的祖先之一也不能这样说……那一位也是您的祖先,要对他保持恭敬……”   源赖光淡定地换了个恭敬的词,“哦,这是我哪个傻子祖先说的?”   “……”之前接触得少,源光大概也没想到这位祖宗是这么个品种,整个人呆了呆,“……是我的偶像,平安京时期那位代表了源氏巅峰的武将——源赖光大人。”   源赖光:“……”   泽田弥、服部平次、织田作之助:“?”   金发少年看着对面的从者忽然沉默的表情,以为他终于被震住,继续梗着脖子维护自己的偶像,掷地有声道,“就算是您也必须向他道歉!”   源赖光:“……”   泽田弥、服部平次、织田作之助:“…………”   诡异的沉默蔓延半晌之后,源赖光终于表情微妙地问,“小子,谁告诉你这话是源赖光说的?”   源光一口气吐完,再次怂了回去,闻言茫然地抓了抓后脑勺,“祖,祖宗传下来的啊。”   “哦,那么问题来了。”源赖光问,“我也是你祖宗,为什么我没听过?”   源光:“……”   这我哪知道?! 第217章 无名的怪物(六)   源光被自己的祖宗一句话暴击, 表情都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其他知情人都开始同情他了。   不,还是留一留, 等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偶像源赖光本人的时候再同情吧。   源赖光问完之后仿佛也不再在意这个话题, 他一手扶着刀柄, 懒洋洋站在一旁看着泽田弥给大□□扔阴阳术治伤一边说,“幻境的主人不是它, 它是察觉到有人跑进来,准备过来将人带去生门的,之前那些那些跑来作死的村民也是受到了它的保护才没有被攻击。”   说完他顿了顿,“只不过, 那时候的情况的确和现在不同。”   “?”其他人扭头看向他。   大□□不会说话,虽然它活了一千多年, 但实际上早先也不过是只生活在琵琶湖的普通□□。种族上限在这里, 除非另有奇遇,否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也不知道源赖光是怎么跟它交流的, 总之他三两句就问明白了情况, 又复述给一头雾水的众人, “十多年前跑进古战场的那些人在雾气里看到的其实是镫口。”   服部:“镫口?”   泽田弥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一边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平次知道咩?”   “鸟山石燕的妖怪画集我还是看过的啊。”服部平次说,然后自觉给没看过的织田作之助和西村巡警做名词解释,“镫口是一种由武将所使用的马蹬化成的妖怪。据说在武将战死之后,被废弃在野外的马蹬会变化成镫口,然后像等待饲主的狗一样留在原地等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   “对,就是那个。但我们现在遇到的是两只交战大军的幻象, 很明显是人为。”源赖光抱着刀淡淡地说,“它说这种变化是昨天晚上发生的。”   “那不就是英灵召唤的时间?!”   “差不多。”源光走到泽田弥身边,在她面前蹲下,轻声问,“感觉到了吗?”   小萝莉点了点头,表情带了点疑惑。   “等等,意思就是说造成了这片幻境的是从者?”回到他的主场,服部平次大脑飞快运转地推理起来,“这样说来,刚刚追着我们的武士中的确有举着白旗的……源赖朝?”   源赖朝的军旗就是白色,平安末期源平合战时,双方就是各自用白色和红色的军旗来代表己方的军队。而如果幻境中的一方军队是源赖朝的话——   “那这个幻境的主人有八成可能性就是avenger巴御前了。”服部脸色一变,灰蓝的眸色瞬间深了深,“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对面的两个御主联手了吗?”   源赖光淡定的说,“一挑二我没问题啊。”   服部:“……谢谢,这个消息就目前来说可太激励人心了。”   另外半句并不激励人心的话被他按在了心里……按照工藤的推理,对面的御主拥有复数个从者的可能性非常高。   源赖光大佬一挑二没关系,但如果埋伏在这里的从者不止两个呢?   泽田弥将大□□的伤治好后回过头,看着少年侦探在阴沉沉的天色下拧起长眉,眼底笼着层及不可见的阴霾。他斜倚在岩石上,气息还没平复,眉宇间挂上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疲惫,察觉到她的目光时迅速抬头,帅气的脸上露出个与往常别无二致的阳光笑容,朝她招了招手,“怎么了妹妹,又困了吗?”   小萝莉摇摇头,走过去被他一把抱起来像吸猫一样将脸埋在她肩头蹭了蹭。   她乖乖当被吸的猫咪,想了想还是凑到他耳边道,“平次不用担心啦,其实还有外援在这里哒。”   “嗯?妹妹你是说archer大人?的确,如果和他会和的话我们的确会轻松一些……”   说曹操曹操到,只不过这会儿先到的却不是他们期望的那个。   两人正说着话,原本正懒散站在一旁警戒的源赖光忽然回头,眉梢微挑,众人察觉到动静随之扭头看去。   只见浓浓雾气中,似乎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御马疾驰而来,饱浸了恨意的女声宛如一支穿云破雾的利箭,人未到,声先至,宛如一道惊雷般炸开浓雾。   “源氏!”   紧随其后的是如奔雷般的马蹄声,仿佛有千军万马随之奔涌而来。   战场的硝烟如潮水般漫至脚下,源赖光唇角轻勾,眼眸中似乎有一簇篝火倏然亮起,“来了。”   服部抱紧了怀里的萝莉自觉后退一步,“saber阁下?”   “回去那座大殿里,有酒吞的气息镇着,那些幻影不会靠近。”源赖光自己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大军袭来的方向,唇边甚至噙着抹浅淡的笑。   泽田弥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拉了拉抱着自己的人的衣领,“平次,我们走吧。”   “……好,这里拜托你了,saber大人。”   服部平次点头,站起身和其余几人一起扭头往大殿方向跑。只是在离开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火把的亮光穿透迷雾,源赖光的身影笔挺立在朦胧光亮里,背影如同亟待出鞘的利剑。他一人站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却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甚至跃跃欲试。垂在肩后的长发无风自动,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轻轻笑了一声,张扬又愉悦。   .   之前saber和大蛤/蟆打架时的场面已经很宏大了,宛如现场上演奥特曼大战小怪兽的特摄片。而等他现在和同为从者的avenger交上手后,场面迅速升格成了高达seed。   ——甚至让人想不通两个从者拿着冷兵器互殴是怎么碰撞出迫机炮中门对狙的声光效果的。   这种神仙打架的战斗场面服部和织田作已经见过好几次了,被迫渐渐习惯,被他带着跑的萝莉更是极为淡定。   然而现场还有两个并不淡定的萌新。   服部一手抱着泽田弥,一手拽着源赖光往前跑,然而往前冲了个趔趄差点没拽动人时这才回头,发现这傻孩子僵立当场仿佛被吓得更傻了,被他又拽了一把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跟着跑。   “原来saber大人他们的战斗是这样的吗?我们完全帮不上忙啊……”   “你还想过要帮忙?”服部平次见他回过神了于是松开手,一边咬牙拔刀挡开一个冲过来的武士幻影,一边对他远大的志向感到震惊。   “……我还以为我能派的上一点用场的。”源光也拔出了雷霆杖开路,一边倔强道。   服部:“……”那你真的想多了。   “这样的话,作为人类我们不是完全没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吗?”   金发少年沮丧的声音飘到耳边,服部平次一愣,回头看到他手一扬,电光斜飞出去击散了成片的幻影,但少年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只有无法明言的沉重。   他忽然就对这个源氏的小少爷有点改观了。无论如何他之前莽莽撞撞地犯了多少傻,至少他的想法是对的,这也是目前指挥部正在担心的事。   随着灵气的复苏,世界规则重组,闹出来的事端越来越倾向于神仙打架,凡人根本插不上手。目前的前线全都交给了泽田弥和saber,唯一有可能可以和从者过招的王权者力量强归强,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却是个不稳定的炸弹,不能轻动。   这种事让人怎么接受啊!难道以后遇到危险都只能把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推出去跟对手赌天运吗?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小女孩,她正望着一个方向表情有点疑惑。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散落在肩上,浅色的眼瞳好看得清澈见底。身后的追兵来势汹汹,带着战场上凝练出来的血腥杀意,让成年人都胆寒腿软,她却仿佛司空见惯。   啧,司空见惯……   服部平次咬牙将小萝莉又抱紧了些,一边往周围扫了一眼。身边的织田作刚单手换了弹夹,抬手就一片子弹扫了出去,热武器似乎对这些幻影也有效,缓解了众人不少压力。那只刚刚被治好了伤的大□□也在帮忙,旁边的西村巡警面色发白地跟着水神大人,虽然这场面相较于他此前三十多年的普通人生过于刺激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刺激过头反而冷静,他时不时抬起手臂对着追来的幻影开一枪,战果如何先不说,至少没有掉队。   幸而这个时候废墟中央的大殿已经快要到了。一地碎砖断瓦中,那摇摇欲坠的破烂殿堂对强撑着跑到这里的众人而言几乎要发出圣光来。   “就在前面,大家快点!”众人立刻心情激动地加快了动作往前冲。   就在即将跑到那残破的廊檐下时,泽田弥忽然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平次,等等。”   “什么?”   服部平次疑惑的话音刚落,面前的一堆碎石忽然动了起来。   有什么黑色淤泥一样的东西从砖石底下涌出来,渐渐汇聚到一起。众人脚步一个急刹车,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缓缓耸立起一座小山般的怪物。   怪物的身体由黑色的泥沼组成,时不时地有人脸从它的身体中浮出来又沉下去,男女老少,喜怒哀乐,密集又诡异得能够眨眼间清空人的san值。   “这是……什么……”   服部平次的声音跟着身体一起僵硬了,坐在少年怀里的银发萝莉望着那个怪物愣了愣,表情忽然沉默下来。 第218章 无名的怪物(七)   在安全点门口被怪物堵门了是种什么感觉?   就很绝望, 尤其是这怪物看卖相就打不过的时候。   服部平次在原地一个打滚,身手敏捷地避过了迎面砸来的砖石,一边还拽了一把面色苍白踉踉跄跄的刑警大叔, 忍无可忍地大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源家那个, 你见过吗?”   源光有点崩溃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我也不知道, 我没见过这种妖怪!”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们在讨论自己,黑泥怪物忽然扭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啪嗒”又扔过来一块石头。   服部平次生无可恋地继续躲。   玩过打地鼠的游戏吗?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那只不断从洞里钻出来挑衅人类的傻逼地鼠。   那只怪物仿佛是个精神攻击系,站在那里就能让人san值狂掉,但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停在原地朝他们砸石头, 像个根本不会打架, 惹急了只会朝人扬沙子的小孩子。只不过这“小孩子”的身躯过于庞大可怖, 扔出来的也不是沙子而是能把人头砸破的成片碎石。   但这也太小儿科了一点吧?这怪物到底是真的不会打架还是觉得他们到处躲的样子很有趣故意逗他们玩的?   “御主。”   “什么?”   服部平次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腹诽说出了口,一边躲避的同时一边诧异回头, “妹妹你刚刚对我说的吗?说了句什么?”   银发小萝莉也在到处躲,不过面向她的攻击明显少很多,于是她得以寻机观察那个外表奇异的怪物, 此刻似乎终于得出结论,又轻又慢地说, “那是avenger的御主。”   “……”   正狼狈奔逃的众人下意识集体回头看向她, 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弄明白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脑子转得最快的关西侦探第一个回过神, “等等,御主不是应该都是人类吗?”   泽田弥说,“他们之前也是人类啊。”   不知道这句话触发了什么关键点,冰雹般降下的碎石雨忽然停了。   众人怔怔地停下脚步, 视线同时转向怪物的方向。那个黑泥一样的身影还直挺挺立在破败的大殿前,举着块断裂的石块静立在原地。   一个小女孩的脸从黑泥中浮出来,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再次沉下去。   晦涩的光线中那个可怖的影子僵在那里,不知为何居然让人读出种不知所措的意味。仿佛一个重度烧伤的人被扯破了脸上的面具,在周围人看怪物的视线下惊恐地掩面,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寂静数秒之后,服部回头看着她艰难开口问,“妹妹,你说他们之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   泽田弥安安静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脸上混杂着震惊和迷惘,眉宇间的神情是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他的灵魂如此明亮高洁,像夏日蓬勃的阳光,光当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连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她看着他怔怔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狰狞可怖的怪物身上,眼中的惊惧和愕然渐渐褪去,灰蓝色的眼瞳仿佛静谧的湖面,浮起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悲悯。   “你们……是人类?”   怪物僵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服部平次怔愣地望着它,慢慢往前走了一步,“你们还有自我意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仿佛刺激到某个不可说的隐秘一般,怪物身体突然颤抖起来,下一秒,它爆发出一声宛如精神攻击般的尖啸。   像往周围扔出了一枚音爆弹,众人被这声音刺得大脑一阵晕眩,腿一软差点当场倒下。   怪物淤泥一般的身体紧接着涌动着炸开,像一锅沸腾的水,不断溅出黑色泥点,一落地就拔地而起一个个模糊的人形,丧尸般摇摇晃晃朝他们走过来。   物理攻击先不说,这个场面精神攻击效果已经拔群。   怪物那声刺耳尖啸终于吸引了远处正在敌阵中开无双的源赖光的注意力,他远远眺望过来一眼,一刀把avenger挑飞出去似乎正要赶来救场,被挑下马的avenger当即举起了长弓。   “宝具展开——”   一轮烈日徐徐在古战场上升起,将夜空照亮得宛如白昼。   这时机抓得简直让人想抓狂。   服部平次眼疾手快地把泽田弥扑到一边,躲过一只饿狼般冲上来的“丧尸”,扭头一看,无穷无尽的“丧尸大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Avenger高亢的声音还在远方继续,给这个诡异的场景上了一层辉煌的底色。   “——赐予我火焰吧!赐予我旭日之辉吧!”   热浪翻涌而来,携着耀眼到刺目的光。   四面八方去路全部被堵,教养良好如服部也差点想爆粗口了。   这TM还怎么打?   急速迫近的危险感如针扎一般刺得人脑仁生疼,好像连人五感也一瞬间被放大了。疾风呼啸中他忽然听到了两声急促的箭鸣,随即便是两道白亮的光芒掠过视网膜。   两个已经爬到眼前的“丧尸”被光芒穿胸而过,身体一僵,当即崩散。   服部平次愕然地回头,心中忽然有了种预感。只见身后茫茫白雾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马高速奔来,他听到怀里的小女孩疑惑地“咦”了一声,茫然喃喃,“……是你?”   身影越来越近,穿破浓雾,马上的人露出了张年轻俊朗的脸。   认出来人的服部平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您终于来了,archer大人。”   来人正是他们进来的目标之一,表藤太。   “抱歉,我来晚了。”   情况紧急,青年跳下马伸手将他拽起来,环顾一圈就快速道,“巴御前的宝具很可能会冲到这里来,我们快点离开。”   他话音刚落,avenger的声音骤然拔高,饱浸恨意的女声宛如利箭般冲上云霄。   “燃烧吧、吞噬吧,将所有一切! ——真言·圣观世音菩萨! ”   旭日坠落,光芒大放,仿佛要化作流星击沉大地。   服部平次只来得及感觉到archer飞快地拽了他们一把,一个类似结界的东西飞快放出将周围聚过来的其他几人也圈了过来。   他的第一反应以为是怀里的小萝莉做的,低头却看到她安安静静地团在自己怀里,视线望着archer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archer做的?   他来不及细想,avenger宝具坠落引发的巨大冲击已经山崩海啸般扫过来。   条件反射地护住怀里的小孩子,他眯起眼看过去,就见宝具前的那个身影依旧站得笔直,逆着光芒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   “我们快走。”archer凝重的声音落在耳畔。   他下意识点头,只来得及看这最后一眼,就背向战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   旭日的光芒如升到最顶端的烟火,燃烧到极致又倏然崩散。   光芒如星屑般坠落,勾勒出一个笔直修长的人影。   那个人还在,没死,他居然还没有死!   焦灼的恨意和怒火将她体内的血都烧了起来,她握紧手中的弓箭,在对源氏源源不绝的恨意中,几乎要分出一条支流憎恨起自己来。   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弱小。   多久了?她徘徊在这种憎恨中多久了?   “源氏!!”   “你只会说这句话吗?”那人提着刀走了过来,语气懒散,“你是avenger不是berserker吧?还是说连脑子都被仇恨烧坏了?”   她仿佛听不懂这句话,她只需要憎恨就可以了,这具身躯就是以憎恨为燃料来驱动到现在。   她死死盯着从光芒中走出来的那人。他长了一张源氏特有的风流贵公子的脸,不太像她的大仇人源赖朝,倒是有点像那人的弟弟源义经。   “严格来说你们之间的恩怨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好歹我也是源氏的人,你要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也无所谓。”   那人缓缓走进,声音像高空中刮下来的风,穿过嶙峋绝壁,凛冽得刺骨,“只不过,看在同为武将的份上姑且问一句:‘成王败寇’这件事,木曾义仲没教过你吗?”   他的目光如同洞穿人心的刀刃,声音又轻又寒,“仅仅只是想报仇的话,这种姿态也太难看了,你真的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吗?”   她突然没有说话了,因为近距离看着这个人的脸,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义仲大人曾经以敬仰的语气提起过的人……   “……赖光大人。”   “嘶,这个语气……果然是赖信的后代啊。”   源赖光条件反射地头疼般抽了口气,抬眸看向她,眸光依旧洞察人心般通透,“所以困住你这么久的是什么呢?你如果非要说是憎恨源氏,我倒是不介意以源氏之名跟你打一场。”   他看到对面的女子凝望他许久,两行清泪忽然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没有陪着义仲大人一起留下来呢?我为什么最终离开了呢?”   “你想死在战场上吗?”   对面的女性武将一静,然后她好像骤然恢复了一瞬清明,低声喃喃,“没错,这就是我的愿望。”   她扬起手,雾气席卷而过,之前被砍碎的大军重新聚拢列队。巴御前抬眸凝视面前的人,“赖光大人,请指教。”   望着她郑重的表情,源赖光忽然笑了,他随手拔出无名长刀插在面前,身后顷刻烟尘飞扬。   一列列军容整齐的武士在浓雾中凝聚,卜部继武、渡边纲、坂田金时、碓井贞光,四人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最前方。   站在主将位置的源赖光懒洋洋地说,“这个理由我喜欢,那就帮你一把好了。”   .   泽田弥几人跟在archer身后狂奔了半晌才离开avenger宝具的辐射范围。   远远看着那核武器爆炸一般的辉宏场景,众人半晌无法回过神来。   服部平次长长吐出口气,“谢谢您了archer大人,要不是您及时赶来,我们可能都逃不过去。”   archer摇了摇头,“不必道谢,你们是为了来找我才陷入这个危险境地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他话音刚落,就见背对他的少年侦探身体陡然僵了一下。   archer:“怎么了?”   “……archer阁下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你的?”服部平次缓缓转过身来,拉着身边的银发小萝莉往后退了一步,“我们相遇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这片战场这么诡异,我们来查探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吧。”   他这个问题仿佛一盆凉水从刚刚劫后逃生的众人天灵盖上浇下来。   源光和西村巡警连喘息都停下了,茫然地扭头朝两人看去。   众人不自觉戒备起来的视线中,archer凝望着面前的少年侦探,半晌,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这就发现了吗?真是敏锐呢,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   织田作之助条件反射地扑倒了服部身边的小女孩,抱着她滚到一边。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地,金色的光芒亮起,像网兜一样把他们两人全圈了起来。   众人震惊的视线中,archer的身影淡去,原地出现了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子的身影。   方才巨大的怪物再次出现,红叶狩手一招,带着两人落在怪物身上,凌空而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脸色难看的几人,视线扫过蹲在一边的大□□。   “代我向源赖光大人问声好……”   只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她的身影连带着被卷走的两人一起消失在了合拢过来的浓雾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木曾义仲也出自河内源氏,源赖信的后人,算起来全是源赖光的后辈,所以他看到巴御前才多说了两句。设定里他俩个弟弟都是赖光厨,所以他们的后人,你懂的……   因为之前看到大家说好绕,整理一下人物关系,红叶狩就是樱川家派到组织的卧底,一开始和太宰和元春合作,然后被元春一刀捅了的那个。不过她吃了人鱼肉没死,这件事太宰猜到了,但酒吞童子还不知道。于是这场圣杯战争就是三方在打,弥,组织的酒吞童子,以及樱川家。 第219章 无名的怪物(八)   月上中天。   稀薄的月光洒落大地, 树林的倒影漫过走廊,投在纸门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织田作之助坐姿端整地坐在房间中央, 略垂着眼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那个自称红叶狩的女人将两人抓到这里, 就留下他,单独带着泽田弥离开了。   这个房间周围有结界限制他的行动,他已经尝试过,门打不开, 手机也没有信号, 无法与外界联络。   对方既然将他们抓过来,肯定是早有准备,所以这些都尚算在预料之类,只除了……   红发青年的目光落在摆在面前的餐盘上, 盘子里摆着两块肉, 生鱼片一样摊在晶莹的冰面上。   这个劫匪的态度实在别出心裁,将人绑来了,还怕饿到他们,大晚上给他端了盘夜宵过来。   只是在他看到这盘“宵夜”的瞬间,脑海中飞快闪回过一个画面,那是他能力发动后无数次看过的自己死亡的样子——而且这次死得格外凄惨, 身体整个从内部炸开连个全尸都没有。   所以这盘肉到底是什么东西?   织田作之助正在认真思考, 大门处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动, 随即门被从外面拉开,他回过头。   门口的人影被月光斜斜拉过来, 和树影叠加在一起,看起来更像怪物了。   银发小女孩满脸平静地踩在影子上走了回来。   织田作:“没事吧?”   泽田弥摇了摇头。   “哼,不愧是那位大阴阳师的眷者……”   愤恨又掺杂着一丝不甘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织田作敏锐地从中听出一丝重伤过后的喘息,抬头掠过去一眼。   他们刚被抓来时打了个照面的那位樱川家的家主被红叶狩扶着站在门口,面色冷漠中透出一丝扭曲。她的脸色白得不正常,织田作见到她第一眼时就觉得这人眼中好像烧着一团火,以野心为燃料,随时随地准备将天下都烧尽。此时再见,她仿佛受了层打击,眼底的火却烧得更旺了,要将她的灵魂一并烘干。   墙角的黑暗处传来窸窣的动静,黑漆漆的泥沼从墙缝中钻出来,顶着一张人脸面具,小狗般低声“呜呜”了几声。   樱川家主的怒火似乎立刻找到了倾泻的地方,目光冷厉地扫过去怒斥道,“你出来干什么?滚回去!”   怪物再次“呜呜”叫了几声。   扶着樱川家主的红叶狩一怔,“等等,大姐,她在说……”   西南方向,连成一线的北斗七星忽然大放光明。众人若有所感,同时回头看去,只看到一枚赤色的星子划过天空。   像燃至顶点的绚烂烟花,它一瞬间烧尽了所有的光和热,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入星海。   流星坠落,英雄的灵魂回归了英灵座。   “……”   房间中安静了半晌,好一会儿,红叶狩终于找回声音,轻声补齐了后半句话,“……他在说,巴御前大人退场了。”   “没用的东西!”   樱川家主冷漠的面容顿时裂开一条裂缝,狰狞和扭曲几乎要从眼瞳中满溢出黑泥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呼吸,“没关系,死了就死了。不愧是七骑从者中最强的saber,不过只要他的御主在我手里,最终还是得乖乖听我的话。”   她冷冷扫了房间中众人一眼,仿佛是在警告他们要安分一点一般。随即用力甩开了红叶狩扶着她的手,扭头离开。   墙角的怪物将自己团成了一团,发出了含糊的“呜呜”的叫声。   不知为何,明明它连脸都没有,却让人有种它在伤心哭泣的错觉。   红叶狩朝它摆了摆手,示意它自己离开,随即转过身。   织田作这才发现,明明刚刚被她的大姐撒气一般推开,但她此刻的表情居然十分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一般,平静出了一种奇怪的漠然。   她的目光扫过他跟前的餐盘,见盘子里的肉完全没动也没说什么,只朝着泽田弥欠了欠身,行了个十分优雅的古礼。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姬君早点休息吧。”   织田作目送着她转身离开,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将外头的风声和虫鸣一并关在了门外。   “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问走回来的银发萝莉。   “不知道。”弥歪头想了想,“那个人好像想对我做什么,但是被反噬了。”   “那个人?”   “那个樱川家的家主。”   她全程十分淡定,完全没有将之当成一回事,走到近前时低头看了看他膝前的盘子,“织田作没吃这个吧?”   “没有,这是什么?”   “人鱼和件的肉。”   泽田弥端起盘子,转头把它放到墙角,然后抬起小手打了个哈欠。   织田作之助以为她困了,却见小萝莉转过身后摸了摸肚子,有点困扰地说,“织田作,我饿了。”   红发青年随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块巧克力来,“这个要吗?”   “要。”   .   另外一边,avenger退场之后,古战场上的雾就散了,服部平次几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出去的路,和指挥部恢复了联系,报告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你说什么?弥被avenger的御主带走了?!”   “嗯,”关西侦探看了一眼身后,略略侧过身体,压低了声音道,“工藤,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我也觉得不对。”   “妹妹她有灵视,”服部率先说出自己的分析,“她看到的东西应该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我记得土御门家的资料中记载了,有灵视的人是可以直接看到人的灵魂的对吧?”   也就是说,按常理来推论,他们泽田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被幻术、易容、障眼法之类的把戏欺骗的人。这个逐渐走向奇幻的世界,一个人的确能用各种能力改变自己的外表,但难道还能给灵魂也套个伪装不成?   柯南平静地补充,“退一步说,就算蜃气楼的雾气有干扰作用,但是archer是弥的从者,他们之间的契约也让她不可能认错人,所以她应该一开始就知道archer是假的。”   “我记得假archer刚刚出现的时候,妹妹用意外的语气说了一句‘是你?’。”服部回忆道,“我那时候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她那个时候认出来archer的身份了?是她认识的人?”   柯南轻声说,“如果是她认识的人……”   服部:“……那她就是故意跟那人走的。”   见工藤新一跟自己得出的结论一样,服部平次缓缓吐出口气,那根自从泽田弥被掳走后就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些许。无论如何,至少这说明对于自己被带走这件事,某只萝莉自己是心里有数的,不会有太大危险。   他在脑海中从头过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不自觉地拧起长眉道,“当时情况紧急,她的确没有跟我解释的时间。只不过,如果avenger的御主的确是她认识,并且可以合作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将她带走?avenger的御主在防备我们这边的人吗?”   耳麦中的声音静了静,过了一会儿,柯南压低了的声线才轻缓从电波那头传来。   “如果她防备的不是我们,而是自己那边的人呢?”   .   银发小萝莉像只仓鼠一般慢吞吞把巧克力啃完后又打了个哈欠。   织田作之助看着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转向自己,这一次她终于说的是“织田作我困了。”   “那就睡觉吧。”   红发青年站起身,走向房间的壁橱,“我刚刚查看了,这里还有床铺。”   他拉开门,果然转身抱了两床薄毯出来。   再没有比他们还心大的人质了,两个人把薄毯抱出来之后还找了找发现了枕头,于是也一并拿出来,认真整理床铺准备睡觉。   小萝莉十分自立自主地把床铺铺好,拍了拍枕头,正准备回头和织田作说声晚安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她愣了愣,回过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织田作之助扭头看她,又看了看平静下来的拉门,正准备起身,就见到银发小女孩先一步走了过去,拉开纸门。   门口似乎站着一个小孩子,对方的身影恰好被泽田弥挡住,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顺着对方脸侧垂下的墨色发丝。   他有些意外,被抓来这座宅子之后,他只见过樱川家主和红叶狩两个活人。整座宅院安静得死气沉沉,听起来也没有其他人声,他原本以为这里就住了这两人。   泽田弥站在门口和那个小孩子说了几句话,对方吐字模模糊糊地,被外头的夜风一吹,到他跟前时已经听不清楚了。他只零碎捕捉到类似“不要吃”、“馒头”、“厨房”之类的字眼,疑惑地试着将它们串联了一下,回过神时泽田弥已经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盘子里摆了十多个白白胖胖的温泉馒头。   原来馒头是指这个?   他疑惑地伸手帮着她托了一把,“那是谁?”   泽田弥想了想,“她没有名字啊。”   “啊?”织田作对阴阳师们奇怪的规矩不了解,闻言也没有多问,只是继续道,“这个是她送过来的?可以吃吗?”   “嗯,她说听到我说饿了,可以吃哦。”小萝莉努力往上举了举,“织田作要吃吗?”   织田作之助认真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也饿了,“要。”   .   他们睡下之后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   红发青年醒来的时候借着纸门透进来的天光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只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抓了把睡乱了的头发,从被子里坐起来,回头看了看,旁边另一个床铺里的小萝莉睡得正沉,小脸几乎全埋进了被子里。   织田作伸手替她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又整理了一下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门边。   这一次这扇门果然一拉就开了,他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外走。院墙外的天色刚刚擦亮,晨光熹微,屋梁下的燕子听到脚步声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在窝里轻轻动了动把又头埋回翅膀底下继续睡。   凌晨四点多,整座宅院非常安静,仿佛宅子里的人全都睡着了。   织田作之助穿过走廊,绕了一个弯,在正对着庭院的廊檐下看到了坐在走廊边沿上的红叶狩。   她正静静望着栅栏外那片好像被什么烧过的小树林,墨色长发柔顺地顺着肩背垂下,铺到了走廊地面,侧脸看上去淡漠又悠远,素白的手搭在身侧,手边上还放着那枚从上一件和服衣领上拆下来的窃听器。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走了过去,将手机递给她,“太宰想跟你聊聊。” 第220章 无名的怪物(九)   泽田弥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的,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时发现房间的门开着,织田作坐在门边上,侧脸被外头的天光照亮了一半。   院墙外阴云密布, 乌压压的云层几乎要漫到屋檐下,连带着天色也不甚分明。   “醒了?”红发青年在晦暗光线中回过头。   小萝莉懵懵地点点头, “织田作,现在几点啦?”   “八点三十。”   可是外面的天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八点多了。   泽田弥坐在清晨的凉风中慢慢清醒过来,正准备说话,脚步声响起, 一身端整的绯色和服,完全看不出半宿没睡的红叶狩从走廊尽头走来。   “大姐要见你。”   “哦, ”小萝莉迷糊地眨了眨眼睛,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在此之前……   “红叶,有吃的吗?”   .   二十分钟后。   “吃下去。”   “……”   泽田弥看着面前盘子里的肉发呆, 她刚刚吃了早饭, 还不饿, 甚至还有点撑,所以可以不吃吗?   然而显然对面的人不会体量她的心情。   小萝莉抬起头,看着面前面色阴鸷的人。樱川家的家主,红叶狩的大姐。   不同于吃了人鱼肉于是依旧保有了年轻面貌的红叶狩, 樱川家这位家主的头发已经半白了。她像一簇即将燃到尽头的残烛, 风一吹就要熄灭,但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就是不肯停下。   她不喜欢她。   这并不难以理解,泽田弥小萝莉喜欢光彩明亮的人,像工藤新一、服部平次,远在平安京的安倍晴明、源赖光、源博雅……这些人的灵魂明亮得像悬挂在天空的星辰, 人性中的光辉比太阳还要耀眼。   但面前这个人和他们恰恰相反,她的灵魂是黑暗又污秽的,像深埋在泥潭底下的烂泥,散发着皮囊都裹不住的恶臭。   “你在看什么?”樱川家主突然说,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浑浊的眼睛中溢出了浓烈的嫉妒,用着恨不得把那双剔透的眼瞳挖出来装在自己身上的语气,“你看到了什么?”   泽田弥默了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樱川家主回过头,伸手一抓,一张空白的符纸飞过来飘在半空中。她伸出枯木般细长的手指点在纸面,指尖飞快移动,勾画出一枚复杂的符咒。然后她伸手一弹,符纸翻过面来,漂浮在泽田弥面前。   “你画一遍。”   那是一枚引雷符,但又比普通的引雷符篆复杂,似乎是经过了后人改良。   泽田弥抬眸看了一眼,伸手一招,平淡地将她的举动重复了一遍。   她刚刚画完,凭空一道风卷来,两枚符篆接连被摄走飘入外头的庭院。灵力激发,门外天空倏然掠过两声惊雷,白亮的闪电一前一后劈在庭院里,紫电飞溅,像在黯淡天幕上拉开一张大网。   电光照亮了樱川家主癫狂的脸,她望着外头的场景,脸上表情似哭似笑,低声喃喃,“这道符我学了七年。”   她学了七年的东西,有的人只用看上一眼。   阴阳道一途,有没有天赋就是区分天与地的唯一标准,这是一道拦在所有凡人面前的天堑。人的上限从出生起就决定了,再努力也没有用,这种残酷的游戏规则逼疯了多少天赋平平的“凡人”。   樱川家主的本名是千鸟,从少时起她学习东西就比同辈所有人要快,她是内定的樱川家的家主,在其他人仰望的视线中长大。她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她是跨过了那条界限的天才——这种错觉一直延续到她遇到了土御门家的人。   “为什么是土御门呢?为什么所有的天才都出自于土御门呢?”樱川家主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小女孩,神色骤然狰狞,抬手就将一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下去。   餐盘滚到地面,噼里啪啦摔成了七八片,伴随着樱川家主歇斯底里仿佛从灵魂深处刺出来的喊声。   “为什么?樱川家不行吗?”   仿佛有黑色的秽气从她的身体中钻出,泽田弥微微一怔,看到她那仿佛风中残烛的灵魂火焰忽然凝实,有黑泥一般的东西从中缓缓漫出来。   .   “樱川家这么多年一直在做人体实验?”   服部平次翻着柯南传过来的资料,眼睛越睁越大,拿着平板电脑的手越收越紧,骨节用力得泛白。   “不仅如此,他们还弄出了两个成功的试验品。”柯南说。   他的背景依旧是御柱塔,昨天收到服部传回来的消息之后,虽然两个名侦探都推理出了“她和对方认识,暂时不会有危险”这个结论,但是以防万一,并没有直接公布出来。于是得知唯一的御主被敌方带走的指挥部昨天晚上人仰马翻,再次忙了个通宵。   服部平次这边也不遑多让,昨夜回了土御门家后休息了匆匆不到四个小时就再次被拽起来,被柯南兜头扔过来一堆资料。   他看着上面统计的死亡人数简直不敢相信,“从战国时代就开始了?拿自己家的人做实验?樱川家的家主都疯了吗?”   “的确疯了,”柯南说,“樱川家的人,在当上家主的那一刻就疯了。”   服部:“?”   “樱川家的历史非常久远,最早可以追溯到平安末期。但他们和正统的土御门和源氏不同,樱川家的祖先不是朝廷设立的阴阳寮出身,而是来自播磨的野法师。”   “播磨?”   “芦屋道满就是播磨的法师。”柯南直接列举了一个极具代表性并且完全可以代表整个播磨法师团体基调的人物——如果说安倍晴明是阴阳师的绝对正统,那芦屋道满可以说是邪门歪道的代表了。   “因为祖上就是野路子,所以樱川家比之正统的阴阳师,更加擅长一些邪门的术法。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樱川家的家主继任时会举办一个仪式,他们内部称之为‘洗礼’。”   “完成了‘洗礼’之后,下一代家主会完全继承上一代的力量,如此一来樱川家的家主会越来越强大,最终在某一代甚至会有能够比肩传说中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人物出现——按理来说会是这样。”   服部平次听到这里时表情就有些不好,“按理来说?”   “因为这只是只存在于设想中的完美情况,当初设计这个‘洗礼’的人没想过人毕竟不是毫无感情的容器,在上一代家主将力量让渡出去时,他们的不甘和执念也一并被下一代承接了。经过一代一代的积累,这些不甘和执念反过来开始侵蚀每一代的樱川家主的身体和灵魂,那早已超出了人类能够承受的分量,反而让他们越来越虚弱,以及疯狂。”   好几代人的怨恨和执念全压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样子?   服部平次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低声喃喃,“那樱川家的那位家主还真是疯得不冤,难怪这么疯狂的计划居然在樱川家延续了这么多代……”   “你们看到的那个怪物,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樱川家那个人体实验失败品的聚合体。与此同时他们还起到了分担樱川家每一代家主的力量和怨念的作用,否则樱川家的人在接受仪式洗礼那一刻就不堪重负地被那些力量撑爆了,也正因为如此,它受到了每一代樱川家主的钳制,没办法做出反抗。”   柯南伸手指了指服部手里的资料,关西侦探下意识在上面点了点往后翻,“樱川九郎?”   “这就是樱川家那两个实验成功品之一,樱川家的内部资料也大部分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服部平次看着屏幕,樱川九郎的照片十分正经,或者说呆板,就是最普通的登记照。但即便是这种最减颜值的证件照也丝毫无损他天生的好相貌,他眉目舒朗,眼眸明亮,气质虽然略显冷感,但一眼看过去却给人感觉十分舒服。   简单来说,这是个看相貌就能给人好感的人,像人们臆想中最理想的大学学长,清爽正直,安静温柔,让人想象不出他居然能够跟那个黑暗疯狂的樱川家扯上关系。   服部:“所以这个樱川九郎是和我们合作了吗?”   “对,现任樱川家的家主是他的祖母,他少时就是和堂姐一起在樱川家本宅长大。”   “可是既然是这么珍贵的实验成功者,樱川家为什么会容忍他流落在外的?”   柯南淡定地说,“并没有流落在外,只是我们动作快了一步。”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你早就注意到樱川家了?”   “不是我……”柯南略微一顿,并不想多提一般略过了这个话题,“总而言之,虽然樱川君也是樱川家的人,甚至是重要人物,但是因为他似乎被有意防备着并没有进入樱川家的核心,所以他也不知道家族到底在计划什么,弥又被带去了哪儿。樱川家本宅已经没人了,他倒是提供了几个别院的地点,指挥部这边正在派人排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服部长长吐出口气,坐在地上抓了抓头发,“……我有点担心了。”   “……”   “原本以为对面有妹妹认识的人打掩护,她应该不会很危险。但是现在看来樱川家主就是个疯子啊,根本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揣度她,她不会对妹妹做什么吧?”   虚拟屏幕半晌没有传来声音,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柯南轻声道,“Avenger已经退场了,她手里除了那个怪物也没有其他牌,她还需要弥帮她控制saber,暂时不会对她动手的……”   服部:“如果她手下还有其他从者呢?不是还有两个没有露面……”   关西名侦探忽然一怔。   “服部?”柯南望着他微滞的脸色,“你怎么了?”   “工藤,我想起件事……”服部平次垂着眼,恍惚地说,“在古战场的时候,我们推测幻境的主人是巴御前以为对面两个御主联手了,妹妹当时跟我说别担心还有外援,我那个时候以为她指的是archer……可是archer那时候还没靠近,就算靠近了她也肯定会发现不对,所以她当时的语气为什么能那么肯定?”   他抬起头微怔地望向柯南,轻声问,“难道那座古战场上当时还有别人在?” 第221章 无名的怪物(十)   阴沉的天幕上略过一道惊雷, 电光闪烁照亮了半面天空,眼看着将有大雨降下。   一片被火撩过的落叶轻飘飘落下,飘至一个人的肩头, 又被无形的气流荡开。   来人黑色的靴底踩在焦黑的土地, 沿着avenger的黑焰肆虐过的痕迹一路向前, 最后停在了树林边上。   沾着水汽的风穿林而过,掠起青年脸颊边的墨色碎发, 发尾轻飘飘扫过一枚小巧的泪痣。   纤长的睫羽缓缓垂落, 轻轻在泪痣上一搭, 又重新睁开。   眼前的画面悄然褪色, 属于阴物的视界如画卷般张开, 他于是看到了前方宅院上方骤然腾起的厚重如云团的秽气。那些怨恨和执念仿佛凝成了魔物, 在秽气中不断嘶吼挣扎,那是在曾经妖魔齐聚的大江山都没有的怨云。   他看着一个绯色的身影急匆匆跑过长廊, 扑到那个不断漏出秽气的房间前, 焦急且用力拍打着房门, 不断喊着些什么。   青年微微垂下眸,撤去灵视,淡色的唇角勾起一个凉薄与嘲讽并存的笑,苍白修长的手指从袖摆下探出来, 轻轻按上了腰间刀柄。   “呵, 人类啊……”   .   漆黑的泥沼如潮水般从樱川家主的脚下涌出来,漫过冷白的瓷片, 贪婪的将地上那两片掉落在地上的肉吞噬进去, 缓缓往外蔓延。   樱川家的那位家主坐在原地,朝她伸出手,指缝间不断往下掉落黑泥。   她像个已经坏掉的容器, 脸上带着扭曲又狂热的笑,直勾勾望着面前的人。   “来吧,一起加入我们吧,我樱川家几个世纪以来的悲愿,就要到快完成的时候了……”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微簇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阵法的光芒在房间中亮起,一圈圈转动的红光照亮了樱川家主那张苍老森白的脸。她僵硬地勾了勾唇,笑容在当前环境下愈发显得诡异万分,那双浑浊的眼瞳一瞬间变得极亮,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摇曳着透支她的灵魂的火焰。   “洗礼仪式已经开始,你出不去了。来吧,成为樱川家的一员吧,为了樱川家的千百年来的夙愿,把你的身体和灵魂也献出来吧!”   下一秒,室内狂风平地而起,无数纸页和符咒被掀得纷飞。如果有人打开了灵视从上往下看,就能看到宅院上方的秽气翻涌成了漆黑的龙卷直贯云霄。   那肆虐涌动的恶念似乎要孕育出什么可怕至极的妖物来。   屋子外的人冷眼看着这一幕,抵在刀锷上的拇指轻轻往上一抬。   .   泽田弥有点懵。   老实说即便是她都有点没想到樱川家能够这么疯,樱川家主脚下漏出来的东西于她而言实在太眼熟了,那不就是圣杯里的黑泥吗?   樱川家到底做了什么才把自己家的家主炼成了伪圣杯啊??   难怪她感觉到了灵脉流动有问题,还特意跑这边来看一眼。   她看了看已经快要蔓延到脚下的黑泥,又回头看看已经被彻底封禁的屋门,视线最后落在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樱川家主身上。   正如对方所说,洗礼仪式已经启动,除非有人能够强行从外界以能够破碎空间的攻击打破封印,否者留在这个房间中的所有人都会被黑泥侵蚀。那是樱川家积累的几十代人的不甘和执念,连神明都会被拖拽着陷入的泥沼。   然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银发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平静的,她只是略有困惑地问,“你认为值得吗?”   然后得到了一个毫不犹豫的回答——“为了樱川家的荣耀,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毫不犹豫了,像是回答者从根本上回避了这个问题,仿佛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疯狂。   小女孩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开心就好。”   樱川家主一怔,这实在有些太不符合她预想的画面,她狂热的笑容一滞,缓缓皱起眉,“你……”   泽田弥:“加油吧,再见。”   樱川家主:“什……”   话音未落,被结界封禁的屋门砰然四分五裂,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携着惊艳绝伦的光华劈开视野。急促的气流紧随着冲入屋内,带起门边的小女孩流瀑般的银色长发。   一个修长的人影如掠过的飞鸟,轻巧地一晃而过。   “大姐!”   红叶狩慢一步匆匆赶来,只见到满屋狼藉和地上被一刀劈成了两半的阵法。   樱川家主呆呆坐在原地,一道极细的光从头顶划到脚下。她的身体眨眼间裂成两半,一落地就崩散成了满地黑泥和脚下的泥沼融到了一起。   红叶狩略微一怔,“……发生了什么?”   .   风在树林间飞掠。   从者墨色的长发和衣摆在风中飞舞,像飞鸟的羽翼划过林梢。他的身影穿梭在林木间,流转周身的风声宛如划破空间的凛冽刀芒。   最终,他在林木边缘停下,低头看向怀里忽然被陌生人劫走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挣扎的银发小女孩。   “你……”从者秀美的眉略微拧起,疑惑道,“你不害怕?”   泽田弥抬头望着他好看得可以用端丽来形容的面容,摇了摇头。   陌生从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一黑,“你该不会早就知道我会去救你吧?”   银发小萝莉继续看着他,眨了眨浅色的大眼睛,乖巧可爱,宛如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陌生从者:“……”   这既视感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一瞬间有点咬牙切齿,“真不愧是安倍晴明养的孩子,源赖光的御主……”   “源赖光”这三个无辜的字被加重了音在他齿缝间一转,蓦地就显得十分罪大恶极。   “既然你知道,是不是该把我的master放下来了?”有人懒洋洋问。   从者一怔,猛地抬头,就见到不远处的榕树上,某个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的人正坐没坐相地倚在树干上。墨色的衣摆从他膝上垂下悬在半空中,他整个人坐在树影里,如果不是突然出声,旁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陌生从者周身的气场忽然凌厉,像一把亟待出鞘的刀,连眼眸中都多了一抹锋利如刃的光亮,“……源赖光。”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萝莉有点茫然地抬头看他,又更加茫然地回头看从树上跳下来的人,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   源赖光看起来比她还要疑惑。   “我以前认识你吗?”   黑发少年一边淡定地走过来一边诧异问,“还是说以后会认识?那就抱歉了,我没有十九岁以后的记忆,要报仇找以后那个我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容地将泽田弥从陌生从者怀里抱过来,动作实在太过自然,陌生从者反应过来时怀里就已经空了。   “?”   他神色都呆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对方抱着自家御主转过身,堂而皇之地就这样把要害露了出来背对他往外走。   青年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地迟疑了两秒,咬牙切齿地跟了上去。   “你说你没有十九岁以后的记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赖光现在才十九岁哦。”   他怀里的萝莉趴在少年肩上探出头,乖巧替他解释,“他刚从大江山回来就被召唤过来啦,所以没有之后的记忆的。”   “大江山?”   不知道为何,陌生从者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泽田弥敏锐察觉到对方周身骤然漂浮起若有似无的杀意,而且很显然这杀意是针对源赖光而去的。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的苍白修长的手指摸上了刀柄,大拇指抵住刀锷,腰间长刀刚要出鞘,忽地一顿。   “等等,你怎么十九岁就上了大江山?”   “?”   源赖光回过头,和怀里的银发萝莉一起迷茫地扭头看他,乍一看一人一萝莉的表情居然有些迷之同步。   “……十九岁上大江山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十九岁就跑去大江山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望着这两人一模一样清澈的眼睛,从者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暴躁。但随即他忽地顿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难道是那个时候……”   泽田弥和源赖光看着他说着说着忽然陷入沉思,沉思完了抬头看向他们,表情不知道为何更暴躁了,阴沉沉问,“你都从大江山回来了你说你不认识我?!”   源赖光:“……确实不认识啊。”   陌生从者:“……”   他看起来想要把源赖光按在地上打一顿。   泽田弥迷茫地抬眸和赖光对视了一眼,又回过头认真地打量面前的从者。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小萝莉第一反应其实是遇到了哪个刀剑付丧神。因为他的气质和付丧神们太像了,那萦绕周身的如同刀剑般凛冽的气息,千锤百炼上过无数战场才有的杀意和血气,以及充斥着非人异质感的美丽到锋锐的相貌。   再没有比他更像刀的人了,如果是他的本体真的是刀剑,也一定是传世名刀、源氏重宝那个级别。   只不过虽然很像刀剑付丧神,但反应过来之后泽田弥还是认出来了他是本次圣杯战争召唤的从者。她在古战场时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对方一直在暗地里跟着他们,杀气时有时无全冲着源赖光去的,但就是不动手。   ……甚至赖光和avenger打起来时,杀气莫名全涌向了无辜的avenger。   泽田弥小萝莉在围观了在avenger放宝具的刹那,对方一瞬间杀气冲霄灵力激荡的场景后默了默,悟了。   于是她淡定接受了这个对方和赖光相爱相杀的设定,并且在发现自己被红叶狩劫走陌生从者也跟了过来时就准备接收对方的入队申请了。   只不过……他到底是谁呀?   泽田弥看着还在死死瞪着源赖光放杀气的陌生从者疑惑了。   她能够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丝奇怪的熟悉感,看起来似乎也是赖光的熟人,但是这么出色的人,要是真的见过她们不可能不记得吧?   泽田弥深沉地想了想,觉得没有关系,作为一只成熟大方的萝莉,就算以前不认识也完全可以从现在开始认识嘛。   就从询问对方名字开始好了。   “话说回来,我们要怎么怎么称呼你呀?”   从者终于收回死死钉在源赖光身上的视线,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她是个小孩子的份上,他眼中的锋锐的冷光稍敛,淡淡冲她点了点头。   “你可以叫我saber。”   诶?   瞬间懵逼的泽田弥:“?”   无辜被瞪了半天的源赖光:“???”   等等,你是saber那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樱川家主还没死啦,她只是被顺手砍了一刀,好歹是BOSS之一没那么容易死的。   然后这个saber我觉得玩过阴阳师的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了,没玩过也没关系,记住一个词——“相爱相杀”。   源赖光:所以我又替自己背锅了是吗? 第222章 无名的怪物(十一)   陌生从者对源赖光发起了嘲讽。   “连自己的职阶都能弄错你怎么当的从者?”   “记忆都不完整你是混进来玩的吗?”   “居然连自己的御主都保护不好十九岁的你实在是太没用了。”   ……诸如此类。   放完嘲讽这个新冒出来抢了源赖光职阶的从者就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徒留源赖光和泽田萝莉呆在原地对脸懵逼。   泽田弥:“赖光,你不是saber吗?”   源赖光:“我用刀的啊,我怎么不是saber了?”   泽田弥:“可是一场圣杯战争只能有一个saber呀。”   源赖光:“……那我去跟他打一架?”   泽田弥:“……”   这是打一架的问题吗?   小萝莉默默转身, 将额头撞在源赖光的肩膀上。   “……所以赖光你的职阶到底是什么啊?”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源赖光目光顿时飘了飘, 和当初坦言自己没有宝具时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啊。”   泽田弥:“???”   “咳咳……”黑发少年略有心虚地干咳了两声,视线微妙地飘向了天空,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职阶, 当时觉得saber和我的情况挺符合就拿来用了……”   泽田弥:“……”   赖光的不靠谱指数又增加了。   她默默回忆了一下目前还没有出场的职阶,“Assassin、Rider、Caster?”   源赖光:“……哪个都不像吧?”   泽田弥:“……是的呢。”   源赖光:“所以我就说我是saber。”   泽田弥:“……你开心就好。”   两人刚说到这里, 源赖光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 摸出个通讯器来, 轻轻一点,指挥部的画面立刻被投影到前方的半空中。   “Saber阁下。”   柯南的脸在画面中弹出来,见到被源赖光抱在怀里的小萝莉时明显松了口气, “您已经把弥救出来了吗?”   “嗯……”虽然不是他救的,但源赖光想了想,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小侦探露出了略有疑惑的表情, 但因为不是大节,随即他就将它扔到了一边, “现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哦,告诉你们的人准备把方圆十里内的人清空吧, 能清多远清多远。”   柯南一怔,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 而是反应极快地问,“还有多少时间?”   源赖光就欣赏他这种关键时刻分得清轻重的性格,懒散回头看了一眼树林深处那座宅院的方向, “最多还有十来分钟吧,你们最好尽快。”   “我明白了,这边已经在安排撤离,之后就交给您了saber大人。”   柯南一句话说完就雷厉风行地切断了通讯。   源赖光收起通讯器,若有所思,“这个时代的朝廷倒是比我们那时候效率且负责多了。”   小萝莉想了想,说了句老气横秋的话,“时代总是在进步的嘛。”   “是啊,时代总在进步……”源赖光眺望着宅院方向,淡淡地说,“但也总有人活在过去里,抱着过往的荣光想拉着其他人一起殉葬。”   .   清水村。   一直轮班守在村外的滋贺县的警察们接到了指挥部传来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开始安排清水村的村民撤离。   好在他们昨晚到地点时就未雨绸缪地和村子的村长说明了情况,早有准备,所以虽然时间紧急,但现场状况也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滋贺县的警部和村长站在村口看着村民们一个个上车离开,一边统计着人数。   警部拿着登记表往后翻,“村民们都在这里了吗?”   “对,基本都在……嗯?”   “怎么?”察觉到异样的警部立刻抬头看向村长,就见老人往四周看了看,略显迷茫道,“好像还差了一个人,神主大人似乎没有过来。”   警部一怔,如果是其他人他现在直接就派人去找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大家的世界观刚刚被捶了一顿,留下的后遗症导致只要涉及到神神鬼鬼警部们条件反射地就有点虚。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擅自做主了,把这个消息报了上去。   清水村外的临时指挥部这边,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的服部平次正在查看清水村那座泣泽女神的神社的相关资料——泽田弥之前被带走的位置已经被确认,就在距离琵琶湖不远的一处密林中,他直觉性地认为樱川家特意在那里建一座别院是有原因的,很有可能就和这座流传了千年的神社有关。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回来述职的西村巡警,以及坐在一旁正在发呆的源光。   这位少年从古战场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到了现在,原因很简单,他终于知道那位被召唤出来的源氏老祖宗是谁了……   ——红叶狩临走前一口叫破了身份,再加上家主特意让他送来的膝丸,他要是再猜不出来他就是傻的!   然而现在源光宁愿自己是傻的,一想到自己在源赖光面前说过什么,他就一阵窒息……甚至想手动把自己敲傻,总好过社会性死亡。   源光少年当天晚上回了土御门家就一个电话打给了他哥想要哭诉,然而他哥源辉十分镇定。   “嗯,我知道那一位是源赖光大人啊。”   源光:“???”   知道你还不告诉我?哥,你是我亲哥吗?   “只不过那位大人似乎不太想见知道他身份的人的样子,所以我们才把你送过去,还没告诉你他是谁。”   源光:“……”   他干巴巴的问,“为什么是我?因为我傻吗?”   亲哥源辉在那边笑了,用哄小傻子般的温柔语气道,“怎么会呢?你不是最崇拜那位源赖光大人了吗?有这个机会你不高兴吗?”   源光:“……”   他高兴得快哭了。   “对了,我记得我提醒过你那位大人身份十分贵重,让你在他面前注意一点的,你没做什么冒犯的事吧?”   源光:“……”   捏造他的名人名言算吗?强烈要求他自己给自己道歉算吗?   源光少年欲哭无泪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傻,明明他哥和家主都暗示到这个程度了,他就是没有想到。一想起自己在偶像面前犯过的蠢,他就恨不得连夜冲回源氏让他爹给他改个名,把那个“光”字双手奉还回去——我觉得如此愚蠢的我真的不配和英明睿智的偶像拥有同款姓名QAQ.   源光垂头丧气地处于自我悔过中,滋贺县的警部就是这个时候进来汇报了神主不见了的消息。   服部:“这样吗?正好我对那座神社也有些好奇,我们去找找吧。”   源光像是猛地回过神,立刻从位置上跳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服部平次和警部投来疑惑的目光,自知自己之前的表现多少有些不靠谱的金发少年脸红了红,但还是握紧了雷霆杖坚持道,“我好歹是源氏的人,在这方面比你们了解多了,带我去吧。”   服部打量他几秒,点了点头,“那走吧。”   于是最后回清水村找人时,西村巡警也跟了上去。从古战场回来之后,他们的水神大人,那只大蛤/蟆就留在了泣泽女神的神社,此时也没有出来,西川巡警十分不放心,坚持要一起去看看。   .   泣泽女神神社。   被称为水神的大蛤/蟆正守着泣泽女神的神牌发呆,为了进入到神社里,它的身体缩成了半人高的大小,正好和贡桌齐平,灯泡般的大眼睛定定望着神牌,看不出在想什么。   “水神大人。”   大蛤/蟆回过头,神社的神主正缓缓跨过门槛走进来,最后和它并排停在贡桌面前。   “泣泽女神殿下沉睡之后,多谢您这些年来代替她守护这座神社了。”   大蛤/蟆:“呱。”   神主抬头和它一起望着贡桌上的神牌,继续道,“虽然供奉泣泽女神殿下的神社在全国都有,但我总觉得这一座神社是特别的,因为只有这座神社有着女神殿下以真身降临过的纪录。您是殿下的神使,您一定知道吧?”   “呱。”   “所以,如果有什么途径能够唤醒泣泽女神,也一定是在这里……”   大蛤/蟆:“?”   “据说当年您也只不过是琵琶湖边上的妖怪,承蒙泣泽女神收留才成为了神使。”   大蛤/蟆茫然的目光中,神主幽幽转头看向他,倒映着它身影的眼瞳黑得深不见底,底下仿佛涌动着野心和欲望的黑泥,缓缓将那个影子淹没了进去。   “所以,为了泣泽女神的归来,即便需要您有所牺牲,您也一定是愿意的对吧?”   .   服部平次几人刚赶到神社外,推开门的瞬间就见到血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整座本殿都包围了进去。   服部一怔,旁边的源光震惊地脱口而出,“血祭阵法?”   服部:“什么鬼?”   他打开新世界的时间太短了,资料片还没来得及更新到京都大战血祭阵法正式亮相那一篇,但听名字就能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等源光慌慌张张地解释,他抓住重点直接问,“能打断吗?”   “……”源光怏了,“打断不了……至少我打断不了。”   他顿了顿,又默默加一句,“我家偶……祖宗应该可以。”   但是你家祖宗他现在不在这里啊!   服部平次简直要被这个这时候还不忘吹一波自己偶像的少年气笑了,但转念一想好像真的也只有源赖光距离这里最近,于是一边催着西村巡警立刻联系滋贺县警部加快撤离速度,一边死马当作活马医地飞快掏出手机拨通了泽田弥的号码。   万幸她似乎已经离开时了那片信号屏蔽区域,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   “莫西莫西,平次?”   “妹妹,你和源赖光殿下现在在哪里?这里有个紧急情况……”   他话音还未落,一道雪亮的刀芒从身后的林木间飞出,几乎是擦着他握手机的手掠过,狠狠劈在那道光柱上。   那道刀光快若闪电,清且亮,仿佛连无形的执念都能斩断。被一刀撞上去的徐徐转动的红色光柱一滞,由中心到外部倏然裂开蛛网一般的裂纹,随即怦然崩散,宛如碎裂的琉璃,四分五裂地化为萤火消逝在空气中。 第223章 无名的怪物(十二)   “嘭”地一声巨响, 神社的本殿被一分为二,木质建筑轰然坍塌。烟尘漫天,带起的气流转头朝众人冲来。   呆立在神社外的众人被气流拍了一脸, 呆若木鸡的同时甚至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传说中厉害无比的血祭阵法还没发威就被人一刀碎了,形势转换快得几乎让人跟不上节奏。   “平次?”一片寂静中,泽田弥小萝莉茫然地在手机那边问,“怎么没有声音啦?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   她话还没问完就被神社内一声惨嚎给打断,众人只听到那撕心裂肺的语气,带着痛苦和狂怒大吼道,“不!谁干的?!”   服部平次几人终于被这一声惨叫惊醒。   西村巡警一回神就拔枪朝倒塌的神社冲去, 服部没有拦他, 少年侦探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呆呆地转过身,“不,没什么,就是……这边好像有外援来了。”   在他稍显懵逼的视野中, 墨色长发身着狩衣的俊美青年从树林里缓缓走出来,他手指一松,腰间的长刀归鞘, 略显冷淡的眼神朝他扫过来。   “你认识源赖光?”   服部平次呆呆点头。   青年皱了一下眉,似乎有点不爽,但这不爽很显然并不是冲着他去的。   服部平次张了张口, 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人群的惊呼和骚动。他猛地扭过头,只见到远处的河岸上徐徐升起了一个黑漆漆的圆球。   他盯紧看去,这才发现那居然就是他们曾经在古战场上遇到的那个怪物。   但是此时它比之那时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并且宛如吸了水的海绵般还在迅速涨大很快就高出河岸和树林, 投下的阴影遮天蔽日地朝他们盖下来。   就算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从对方躯体中传来的源源不绝的恶念,那股粘稠如泥泞的精神压迫感仿佛洪流般奔涌而下,似乎要将人的精神也一并摧毁。   服部平次握着手机呆呆问,“妹妹你有没有看到……”   不等他说完,电话那头的泽田弥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语速难得飞快道,“看到啦,我们这里要遇到它了,不跟你说了。”   手里的电话“滴”地一声断了线,服部平次终于从强烈的精神震撼中回过神。他下意识应了一声,刚准备收起手机,就感觉到一束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   具体来说,是落在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上。   少年侦探扭头看去,就见刚刚那个不知为什么帮了他们的陌生从者盯着他的手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手指还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您……”他刚试探性地张开口,陌生从者忽然转身就走,背影仿佛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脚步却极为迅速,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服部茫然地对比了一下,发现他去的正是刚刚来的方向,正朝着那只河岸后的怪物。   他扭头问身边的源光,“所以,他是回去帮赖光大人了?”   源光木着脸,“我怎么知道?”   服部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他也是你们源氏的人?”   源光:“你怎么知道?”   服部斜了一眼这仿佛已经傻掉的孩子,“他衣服上那么明显的笹龙胆,你当我瞎吗?”   .   泽田弥挂了电话就回头看向还抱着她的源赖光,黑发少年略微仰头正望着那个漫过河岸的怪物,清俊的侧脸上是饶有兴致的表情。   看起来很想上去砍一刀试试手感的样子。   泽田弥:“赖光,saber好像到平次那边去了。”   源赖光:“哦,他要走了?”   泽田弥:“好像是吧。”   她想了想,困惑问,“你真的不哄哄他吗?”   源赖光被逗笑了,终于回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萝莉乖乖地趴在他怀里被揉。   这时候远方的怪物发出一声嘶吼,淤泥一般的漆黑沉重的身体终于漫过河岸,朝着河堤缓缓沉了下去。   人群的惊叫远远传来,泽田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叫归叫,大家躲得还算远,遂淡定地又转过头来。   她听到源赖光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看来那个女人真的被气疯了啊。”   随即他弯腰把小萝莉放下来,懒洋洋理了理袖摆,“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上了。”   泽田弥认真地点头,“赖光加油!”   她目送着源赖光的身影飞速在树林间远去,正要听话地找个安全位置蹲好,手机忽然又响了两声。她疑惑地低头,发现依然是服部的电话。   “平次?”   “弥,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关西侦探急促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我有个问题……”   .   几分钟前。   陌生从者离开之后,服部平次没有继续纠结对方的身份,反正那位从者眼看着又是一个我方队友预备役,之后总还有打交道的机会,就当前来说怎么看都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血祭阵法更为紧急一些。   他抓着已经傻掉的源光冲进神社本殿残骸里救人,刚一踹开挡路的半扇残门,就发现现场似乎已经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西村巡警正气得脸色通红地和半死不活的神主打在了一起,神主被按在地上,口里还愤怒又不甘地断断续续嘶吼着他都是为了女神,打断他的仪式的人才是罪人之类的话。   服部平次冷眼旁观了两眼,见西村大叔虽然愤怒但好歹没动枪,就当做没看到地绕了过去。他在废墟中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供桌底下找到了倚在泣泽女神神牌旁的大蛤/蟆。大蛤/蟆头上还顶着个徐徐转动的桔梗印,大概是血祭刚刚启动就被打断,它除了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身上什么伤痕。   ——只是这并不能改变它刚刚被自己努力保护的人类背刺了的事实。万物有灵,更何况是已经有了自我思维的妖怪。看起来它的确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服部平次找到它时,看着它静悄悄靠着神牌的身影,无端地觉得有些愧疚和难过。   他慢慢走过去,在它旁边蹲下来,迟疑地问,“水神大人,您还好吧?”   大蛤/蟆扭过头,焉哒哒地冲着他“呱”了一声。   服部平次看着它头顶的桔梗印慢慢消失,猜测着应该是那位大阴阳师在它身上留下过什么后手救了它,“刚刚发生了什么?神主为什么突然对您下手了?”   大蛤/蟆:“呱。”   听不懂蛤/蟆语的服部平次:“……”   这就很令人头秃。   “我来。”   他正望着大蛤/蟆圆溜溜的眼睛对眼懵逼,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拉到了一边。源光举着个符咒往自己脸上一贴,然后往前蹭了蹭,对上了大蛤/蟆转过来的眼睛。   服部惊奇地看着这位终于捡回了三魂七魄的少年僵硬地对着他口中的妖怪默了默后,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大蛤/蟆:“呱。”   源光:“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吧,我现在能听懂了。”   “呱……”   十分钟后,服部平次拎着好悬从西村大叔手底下抢救回来的神主,带着源光和依旧余怒未消的西村巡警撤出了清水村。   他给泽田弥打完电话,就飞快拨通了指挥部的通讯,那边似乎就等着他的消息,同样回应得飞快。   “服部,你们那边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强烈的能量反应,发生了什么?”   “工藤,立刻把琵琶湖沿岸所有的靠水的村子安排撤离。”   两人第一句话就发生了惨烈撞车,柯南愣了一下之后,毫不犹豫地先把命令下达下去,然后安静地回头等着服部平次继续。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和拖拽声,他猜测服部似乎似乎是拽着什么人在往前跑,对方还极其不配合。   “刚刚有新的从者现身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那人大概率又是我方的,这个我回去跟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樱川家把别院建在这里以及红叶狩十多年前突然跑来清水村的目的了。”   服部平次那边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是用力太大还是气的,柯南刚被他前一条消息惊了一下,又听到他强调一般的后半句话。他迅速按下了扩音,示意身后会议室的人全部安静,然后按着耳麦蹙眉道,“你说。”   “樱川家在计划污染泣泽女神的神格,乘着女神沉睡,用她们制造出来的那个怪物取代泣泽女神的位置,以此窃取神明的力量。”   电话内外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动作,愕然地听着服部平次继续道,“大概是十多年前红叶狩来清水村时发现了那座神社的的特殊,然后樱川家才定下了这个计划。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成功一半了,刚刚清水村那个白痴神主启动了血祭阵法,虽然阵法运转到一半就被打断,但是神社底下的灵脉已经被污染……”   “什……”   “不可能!”一声凄厉的怒喝打断了柯南的疑问,“那明明是唤醒女神的阵法,女神是因为信仰虔诚的人越来越少,力量衰弱才沉睡的,只要补足了她的力量,泣泽女神殿下就会渐渐醒过来……那个人是这样跟我说的啊!明明是这样的!”   “所以说你被人骗了啊大叔。”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占卜的时候泣泽女神大人也是这样回应我的!怎么会呢?那怎么会是假的?!”   神主凄厉的嚎叫越来越远,那边的服部好像懒得理他让人把他拽走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我刚刚跟妹妹确认了,她说她之前到琵琶湖附近时就发现了这里的灵脉不对劲,泣泽女神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最坏的情况是那个怪物已经能借用泣泽女神的力量,那琵琶湖沿岸的村子全都危险了。”   “我知道了。”   小侦探拧着眉回过头,“亩尾都多本神社联系上了吗?”   后面迅速有人回答,“联系上了,神主说他们立刻举行仪式。”   亩尾都多本神社就是主要祭祀泣泽女神的神社,主祭神明被人暗地里渗透了这么多年,神社那边居然半点不知晓。得知这个消息时,神社的神主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等自己回去确认发现神牌真的有些不对,这才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准备补救的仪式——就这个水平,真的很难让人对他们报以期待。   小侦探按了按眉心,略带疲惫地转身继续问,“既然是弥发现的,她有说什么吗?”   服部平次回忆了一下小萝莉根据他的消息推导出这个结论时的反应。   ……没有反应,她非常冷静地“哦”了一声。   “……她说她想想办法。”   电话那头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响起柯南同款冷静的声音,“琵琶湖的范围太大了,而且这一片水路密集,按你的说法saber大人已经和那个怪物打起来了,沿岸的人已经来不及撤离。”   “那怎么办?”   “你之前好像说,你那边还有个从者?”柯南冷静而犀地问,“能够利用这一点将那个怪物拖到阴界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在问,鬼切是初始皮肤啦,其实我觉得他最开始那个皮肤反而最帅。   那么为什么弥和赖光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呢?   首先,因为的确不认识,其次,因为这是两个切开黑…… 第224章 无名的怪物(十三)   所谓墨菲定律就是, 越是糟糕的情况,就越有可能发生。   服部平次前脚刚挂断和柯南的电话,还心存着那么点侥幸, 准备招呼源光和西村上车,扭头就听到一连串惊叫。仿佛周围扎堆了一圈人工报警器,他条件反射地心底“咯噔”一下, 猛地转头看向河岸, 就见铺天盖地的洪浪遮蔽了视野。   他心底最后一层侥幸也被浪花浇灭,少年侦探脑海中一刹那掠过一堆计算公式, 最后得出结论——他们这里所有人包括清水村都处在浪花覆盖的范围内, 浪头打下来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但人的求生本能还是驱使他扭头冲着后面还在发呆的人大吼道,“快跑!”   人体报警器们终于回过神,现场顿时兵荒马乱,有吓傻了扭头就跑的, 又被清醒一点的人拽上了车。一辆辆临时调过来拉人的货车飞快启动, 引擎声与波浪声交错轰鸣。   服部平次吼完就准备去拽源光, 却一手捞了个空。   他愕然回头, 就见金发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冲到了人群最后面,伸手一甩,金色的符咒层层叠叠漂浮而起, 结界的光芒在空气中展开,宛如一面墙壁般暂时挡住了海浪的下坠。   这小子拖了这么久后腿居然终于做了件漂亮事。   服部条件反射地正想夸他一句,源光已经保持着双手握住雷霆杖用力抵着什么的姿势白着脸回过头, “快点走!我符咒学得不好,最多支撑半分钟。”   服部平次:“?!”   他一把抓住一个腿软得走不动的村民推上车,一边震惊道,“为什么?我见过妹妹用过这个结界, 明明时间没这么短的?!”   源光脸都憋红了,“我们源氏的人本来就不擅长符咒和结界,而且你为什么要把我和殿下比?你是在嘲讽我吗?”   服部平次当然没空嘲讽他,只是被源光这个举动提醒,他突然想起源光这个半吊子阴阳师是做不到让水停下来,但是有妖能够办到啊。   他转身冲回了泣泽女神的神社,在神牌旁边找到了还在自闭的大蛤/蟆,飞快地扑上去摇了摇它道,“水神大人,水神大人醒一醒!您快看看外面!”   “呱?”   大蛤/蟆回过神,迷茫地看了看他,又听话地看向神社外,抬眼就看到满天浪花。   “呱!”大蛤/蟆灯泡般的大眼睛忽然犀利。   “水神大人,您能帮忙把外面的大水平息下来吗?”   服部平次硬着头皮问,这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亏心,然而现在能够帮忙救人的除了这位泣泽女神的神使好像也没别人了。   “呱。”   源光和他的符咒不在,他听不懂大蛤/蟆到底说了句什么,只见到它冲着他叫完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了出去。   那个硕大的身影飞快远去变成黑点,扑向大浪。撞在结界上的浪花上升的趋势一顿,开始缓缓回落。   服部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   他回到外头的聚集点时,现场的秩序已经好了很多。   感谢滋贺县警察比较靠谱,这个时候还顽强地挺住了,没有被上头神仙打架的玄幻画面摧残掉意志,三观一边破碎着一边强撑着执行了公务。   而清水村的村民们在知道了水神大人已经出面保护了他们之后,情绪似乎都稳定下来,不再到处乱跑,配合地跟着滋贺县的警官们上车,宛如装框的鸡仔般一车车被拖走——他们还不知道神社中发生的事。   服部想到这里,下意识转头找了找那个背刺了自己人的神主,视线在现场扫荡半天,终于在一辆厢车背后找到了人。   中年男人脸色惨白,背靠着车厢像团烂泥一样地瘫软在地上,仿佛被刚刚那个画面抽走了脊梁骨,不见半点方才差点和警方动手的激动和愤怒,只双眼发直,呆呆念叨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似乎成了个复读机,嘴里车轱辘一般只会循环这几句话。   服部平次冷眼看了他几眼,走过去拽起他的衣领,“是谁教给你的,那个阵法?”   神主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他脸上,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吧?知道就做点能够补救的事,那个阵法谁教给你的?谁告诉你这样做能够唤醒泣泽女神的?!”   神主惨白着脸,吞吞吐吐半晌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是,是亩尾都多本神社的神主大人……”   “你是哪一天见到他的?”   “十年前……八月,八月一号。”   “听到了吗工藤?”   “听到了……亩尾都多本神社的神主阁下说他从来没去过清水村。”   “不可能!是十年前,那个人明明特意来了清水村找我,是他说只要这样做就能唤醒泣泽女神,只有我这个神主能够做到……”   服部平次听不下去了,他把骤然激动起来的神主扔到一边,招来两个警察把他看好。按着耳机转身往厢车的方向走,一边强压着火气道,“这个蠢货肯定是被樱川家的人骗了。”   “可能性很大,但以防万一我们这边也会确认亩尾都多本神社的神主阁下在十年前八月一日的行踪。”   “什么被骗了?”   身后传来句疑惑的问话,服部扭头,就见源光提着雷霆杖走了回来。   “你不用维持结界了?”   “啊,不是有那个妖……水神大人吗?不用我了。”   听着他的语气,服部平次诧异地扬了扬眉。   然而源光仿佛读出他这个动作下的潜台词,毫无意外地炸了毛,“你干嘛这个表情?”   “没什么,就感觉你前后态度是不是差别有点大?”   “我……”金发少年语塞,“赖,赖光大人不是也说过他没说过那句话吗?而且……”   他忽然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神主,低声嘟哝了一句,“有的人比妖怪可恶多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跑了,服部平次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居然升起了那么点感慨。   “别感慨了,”柯南在耳机中冷漠道,“让你们那边的人赶紧撤,滋贺县的警部人手不足,要紧急调人走了。”   服部一愣,“怎么回事?”   柯南:“你抬头看。”   远处的浪潮中心,雪白的浪花如高地上绵延的冰川,一个人踩在浪头上,身影如灵巧的飞燕冲着浪花中央的怪物俯冲下去。   那怪物似乎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所以才调用了还未彻底降服的泣泽女神的力量,但目前来看并未造成什么有效阻碍,源赖光的身影在浪花中时隐时现,潇洒从容,浪得飞起。   然而底下的凡人跟不上大佬的节奏,指挥部已经要炸了。   从卫星图像上能够看到静谧的琵琶湖从温雅文静的淑女变成了个当街骂娘的泼妇,沿岸的湖水掀起层层叠浪,就地引发了一场至少四级起步的“海啸”。   多新鲜啊,内陆湖爆发“海啸”,正常人一辈子都见不着这种奇景。   琵琶湖周围可不止清水村一个村子,服部平次那边的灾情被大蛤/蟆平息了,但其他村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指挥部的众人一边忙着指挥当地民众撤离,一边咬牙切齿。   “樱川家那群人都疯了吗?!”   .   “大姐,你疯了吗?!”   红叶狩震惊地看着面前下命令调用泣泽女神神力的人,不认识她一般,“琵琶湖沿岸还有村镇,大水冲下去那些村子全都会被淹没的。”   “为了樱川家的夙愿,这些都是值得的!”   然而她的话被毫不犹豫地打了回去,樱川家主望着琵琶湖旁边战场的方向,神情狂热,眼睛里仿佛燃着一把火,“你看,这不是起作用了?”   的确起作用了。   最开始樱川家的怪物是跟不上源赖光的行动,只能被动挨打。但是在动用泣泽女神的神力发起洪灾之后,源赖光已经注意到了底下受灾的人,开始主动迎上对方会掀起洪水的攻击,来削减底下的人受到的影响。   红叶狩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放在膝盖上的手越收越紧。她慢慢回头,看着自家大姐愈发热切已经听不见任何劝诫的脸,敛下眸,纤长的眼睫垂下掩住了眼底逐渐蔓延的一抹暗色。   .   树林里,泽田弥刚刚接到了柯南的通讯。   “把那只怪物拖到阴界去?”   “琵琶湖沿岸已经有两个村子被淹了,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怪物动用了泣泽女神的神力,影响的不只是周边,似乎是由于它控制力不足的原因,以琵琶湖为中心的所有水路都发生了暴动,影响还在不断往外围扩散。   它像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带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在向外蔓延。   “我知道了。只不过,只有在两个从者交战的情况下阴界才会降临。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个陌生从者他已经走……”   泽田弥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身后凛冽如刀锋的气息,她回头,就见一袭墨色狩衣的青年满脸不爽地踩断了一截树枝,从林木间走出来。   泽田弥:“哦,没事了,他回来啦。”   “那就好,”柯南十分相信她能力地说,“交给你了。”   电话挂断,小萝莉默默仰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人。   青年还在关注琵琶湖上方的战况,眼看着源赖光似乎落入了下风,表情越来越不爽。   “那家伙怎么回事?敌人窃取了泣泽女神的力量他都没能提前发现?”   泽田弥:“???”   这也是赖光的锅吗?樱川家开始动泣泽女神的时候赖光好像还没被召唤过来?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决定先略过这一点,“saber,你能去给赖光一刀吗?”   “?!”   青年猛地低头看她,表情有一丝震惊。   类似于“源赖光那家伙又做了什么混蛋事让他的御主都受不了他了吗?”   泽田弥:“……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年也不知道听到她的解释了没,她倾向于没听到,因为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跃跃欲试。   ——一副“我想揍他很久了,管他什么理由,反正揍就是了对吧?”   泽田弥:“……”   时间紧急,她默默地放弃了继续解释,伸出手在青年身上一拍,随手就把一个契约拍了进去。   “可以,上吧。”   青年的身影如同闪电般冲了出去。 第225章 无名的怪物(十四)   天色眨眼间暗了下来。   泽田弥抬起头, 树木横生出的枝丫将头顶的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碎片,猩红色的月光就在这碎片间晕染开。   几秒钟前还是青天白日,眨眼间过渡到夜幕高悬, 时间的变换真是不讲一点道理。   在光线暗淡下来的瞬间, 柯南那边和她的通讯就断了, 如果她还能连接指挥室的屏幕, 就会看到原本以琵琶湖为中心由深至浅地以涟漪状向外蔓延的代表了能量幅度的红色, 在通讯被强制切断的一瞬间, 全部降回了代表安全的浅蓝。   在saber和源赖光手中长刀对撞的刹那,两人连带着面前的怪物以及方圆十里的所有人,全部掉进了阴界。柯南的计划成功,怪物利用泣泽女神的神力造成的破坏被成功限制在了阴界范围内。但这也代表着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 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泽田弥一边和也被留在阴界的服部通着电话一边往继续前走,互相确认完对方的情况挂断电话时她已经穿出树林,遇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水。她所在的位置在琵琶湖的北岸,距离灵力激荡的战团中心不算太远, 恰好被风暴扫了个尾。   那只怪物似乎开始对泣泽女神的神力渐渐熟悉,静谧的琵琶湖化成了怒海, 波涛拍岸浊浪滔天, 黑漆漆的怪物立于波涛中间, 像从湖底钻出来的水怪。   光凭肉眼已经无法捕捉源赖光和saber的身影,但是小萝莉感受了一下,发现赖光情绪好像还挺愉快的,和她临时建立了契约的saber也是同样。   泽田弥:“……”   嗯, 这两人都很愉快的话,那肯定就有人很不愉快了。   她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边的怪物,一边慢吞吞走到湖边上。她身后是绵延的松林, 往东边眺望,能够看到一座小岛在白浪背后若隐若现。   那是竹生岛。   小萝莉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枚符咒,小声嘀咕了一声“幸好还带着”,随即手一抬,符咒化作一道金光,被以极其娴熟的手法从她指尖甩了出去。   金色的桔梗印落在她面前的空地上,神秘的符文徐徐转动,召唤的光芒一闪而过,一把华丽古朴的琵琶出现在了召唤阵中。   “玄象。”   泽田弥走过去把琵琶抱起来,来到湖边上,望了望头顶的红月,又看了看面前清澈的湖水,思考片刻,问手里的琵琶,“你来弹还是我来弹?”   琵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颤抖出了一声振音,随即琴弦振动流转出激动高亢的旋律,居然无端能让人读出一丝急迫来。   ——仿佛有个琴技大家在以乐声高呼“你别动,放着我来!!!”   小萝莉眼角耷拉下来,像只被抢走了毛线球的猫咪,怏怏地说,“……好吧,那你来嘛。”   琴音打了个转,如流瀑溅入潭水,低缓婉转下来,仿佛长舒了口气。   泽田弥:“……”   明明上次去平安京时博雅都说我的琵琶已经弹得不错了!   她鼓着脸,气呼呼地抱着琵琶站在湖水边上。月光如清辉洒落,在琴音流转中,以她的脚下为起点徐徐向前铺开一条以月华构筑而成的通道。   银发小女孩仿佛对此毫不意外,抬脚踩上了这条月之路,往前行去。月路的尽头,就是那座浪花环绕之下的竹生岛。   翻涌的水浪冲到月路边上,又仿佛被什么力量安抚一般自行散去,只甩起一点薄亮的裙摆溅上月光,带起一点细雨般的潮意。   泽田弥抱着琵琶往前走,一边在脑海里通过契约和自家从者联系。   源赖光和怪物交手已经将近一个小时。按照大佬原本的效率,有这个时间再来个avenger都打完了,但湖面上的怪物依旧□□地立在那里。   小萝莉此刻就听着源赖光在她脑海里说话。   “没意思。”少年的声音通过契约传来,带了些好听的沙哑,显得懒洋洋的,“这家伙砍不死。”   “?”   大概是她的疑惑也被契约传递了回去,源赖光顿了顿,“它根本不能算作一种生物,只不过是一堆怨念的集合体罢了,不过这样居然还能生出自我意识,倒是有点意思。”   怨念原本便是人的意识中的一部分,意识中居然又生出了意识,如果有个阴阳师在这里,大概会对这个现象十分好奇,甚至迫切想要研究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源赖光不是阴阳师,他关心的只有对方厉不厉害,能不能砍。   可惜和对方的恢复能力相反的是,怪物本身弱得惊人,源赖光砍它跟砍一堆烂泥一样没劲,反而是后面冲上来的saber更加吸引他的注意,两人从天上打到水里,拿那怪物当成了战场,玩耍得十分愉快。   但是底下操纵怪物的人已经看不下去了。   在某一个刹那,源赖光陡然发现怪物的气场变了。他闪身避过saber掠来的刀锋,踩着浪花跳到了湖岸边上,转身就看到那有几层楼高的巨大身影僵立在原地。   它似乎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听不到声音的哀鸣,环绕着它的波涛仿佛失去了操纵者开始回落,连带着怪物的身体也开始一层层崩散,和浪花一起落回湖里。   “它怎么了?”同样察觉到异变的saber收了手在源赖光身旁落下,皱眉问,“死了?”   源赖光望着湖心没有说话,saber遂扭头跟着将目光转过去。   不到半分钟时间,那个怪物巨大的身体已经宛如烂泥般沉没进了水里。   半晌的安静,源赖光依旧望着那个方向没有动,眼底甚至凝出了一点凝重的神色。saber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皱着眉觉得这个人又装神弄鬼,一边下意识把烦躁压下来继续等着。   大概在心里把源赖光砍死了七八次吧,他终于看到静谧的湖面产生了变化,一点黑黢黢的颜色像块落入水中的墨团,涟漪状在湖面扩散开来。   源赖光的眸色蓦地深了深,“麻烦了……”   什么都没看出来的saber:“……什么?”   .   另外一边,服部平次在机车上挂断了电话就加快速度继续朝着附近的村子赶。清水村的村民已经全部被送走,但以防万一他没有跟着警方一起走,而是特意打了个转了回了湖岸。   这个万一还真是防对了。   琵琶湖附近已经成了战场,随着源赖光和saber的交手,一起被拖入阴界范围的除了距离最近的怪物还有沿湖的几个村子。空间的忽然转换让无辜撞鬼的村民们吓得不轻,没见过这种阵仗的滋贺县的警官们也三观一片混乱,他听着对讲机里惊慌失措的大喊就能想象现场是怎么个兵荒马乱的状况,赶着去救场。   除了清水村外,距离琵琶湖最近的是一个叫做泽水的村子,听名字就知道这也是泣泽女神的信仰辐射范围,距离水路也近,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当时指挥室安排撤离特意往这里加派了人手。   服部平次在路上捡到了同样跑回来的源光,赶到泽水村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六神无主快被吓傻了的鹌鹑——再次感谢滋贺县警察们的素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还没忘记之前上级发布的命令,率先将村民们撤了出来。   鹌鹑们一筐一筐地被在车上装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抱团取暖,而滋贺县被派过来带队的警部站在汽车前点着根烟怀疑人生。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带着村民撤出滋贺县,警部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将人装齐,周围的空间眨眼就变了。通往外面的那条平坦宽敞的沥青路还是平坦宽敞的沥青路,但路两边橙黄明亮的路灯已经不是橙黄明亮的路灯了,它变成了幽幽的绿色,将前方的道路照得鬼气森森,仿佛一条大道直通黄泉地府。   前方神仙打架,后方车道闹鬼,被挤在中间的警察和村民们世界观碎成了渣,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服部平次同学简直像身披圣光,刚一落地就被仰望救世主一般的目光淹没了。   服部平次:“……”   他抹了一把脸,行吧,救世主就救世主,反正拯救世界这事工藤也做过,兄弟一生一起走,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少年侦探上手就安排他们往外撤,顺便给六神无主的滋贺县警部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虽然在阴界乱跑是很危险还容易撞鬼,但是正在打架的源赖光和鬼比起来当然还是源赖光比较可怕,从者的战斗真不是凡人能够旁观的。   解说完情况,他还顺手把身边刚捡到的一脸懵逼的源光少年推了出去,向大家展示这位出自源氏的优秀阴阳师。   于是源光少年(由于他的姓氏)迅速地得到了信任,茫然地被众人簇拥上了车,飞快跑掉了。   服部平次献祭了源光,又继续往下一个村子赶。   人类这种生物,遇到危险时的确会乱成一团,但只要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有条不紊地发布指令,其他人在跟着指令做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也会渐渐冷静下来。   服部平次现在就成了这个站出来的人,四处奔波,忙得飞起。   然而等他赶到第二个村子,把人员安抚好带着他们准备撤离,自己正要跨上车,一声尖叫陡然响起。   像往鸡笼里扔了串鞭炮,人工报警器再次拉响,尖叫声此起彼伏。服部踩在脚踏上的腿一抖,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被震聋了。   又怎么了?   少年疲惫地转过身去,视线触及到身后的场景,身体陡然一僵。   只见方才平息下去的海啸去而复返,堆气层楼般的浪峰,仿佛下一刻就要朝他们扑过来。而这一次,那潮水是黑色的,它甚至不像是水,而像是从高空冲下来的泥石流,要将一切都淹没进去。   .   “这是怎么回事?!”   被源赖光拽了一把跳到最高处的saber震惊地往下看一边脱口而出地问。   在他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底下的黑潮漫过了堤岸,下面还有被卷进来的人类在逃跑。   “我说了,那个怪物只是一堆怨念,它现在已经和泣泽女神的神力彻底融合了。”   源赖光同样垂眸看向脚下,视野中许多来不及逃跑的人被黑潮淹没,只冒了个头就彻底了无生息,但他的表情却是如同冰封一般的冷静,甚至有些无动于衷的意味。   “樱川家那些人倒是的确别出心裁,感想敢做,恐怕泣泽女神在某些地方的信仰也被他们在暗地中窃取了。”   “什么意思?”   “怨念和神力还有信仰结合,你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来吗?”   青年蓦地一怔,“……邪神?”   “差不多,”源赖光淡淡地说,“等那东西出生,大概就不是我们现在的层次能够应付得了的了。”   这里有一个概念,按照常理来说,大部分人类变成了英灵之后力量和层次是升格。但是英灵的实力又并不等于被召唤出来的从者的实力,大部分被召唤的从者实力会受到职阶的限制。   虽然源赖光本人目前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以生前的状态被召唤,但在这样加加减减之下,实际上他现在的实力是要比他在平安京时低的,而且低得多。   所以他说的是实话,如果那个占了泣泽女神神格的邪神被生出来,除非他从平安京真身穿越过来,否则以目前从者的层次很有可能真的赢不了她。   这些事saber自然也清楚,他望着底下已经翻搅成旋涡状的黑泥,已经能够感觉到有种奇异的压迫感正在慢慢上浮,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从中孵化出来。   “趁着它还没出来,可以打断这个进程吧?”   “是可以打断,”源赖光平静地说,“但是我没办法。”   “?”   这辈子都没想到居然能从源赖光口中听到这句话的saber愕然回头,就见这人说没办法果然就站在一边,连刀都收回去了。   “什么叫‘你没办法’??”   “要打断这个进程,需要一瞬间释放强大的破坏性力量,例如解放宝具。”   saber一脸“这我当然知道”。   源赖光漫不经心地说,“但我没有宝具。”   saber:“???”   源赖光:“别看了,是真的没有。”   saber:“……你,为什么会没有宝具?!”   源赖光:“我怎么知道,圣杯没给我发?”   saber:“……”   他几乎要被这人无所谓的态度气死了,关键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现在源赖光居然这么弱吗?   源赖光怎么能这么弱?!   “你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句话,青年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就跳了下去,黑色的狩衣衣摆被气流掀得纷飞,如飞鸟的羽翼。   激荡的灵力山风般呼啸而来,他在半空中就解放了宝具,朝着着泥潭中心冲去。   “……斩尽世间一切之恶![天剑·断恶斩]!”   源氏笹龙胆的幻影如浮光般在半空中显现。   站在原地的源赖光挑了挑眉,搭在长刀上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刀柄。   “还真的是我的刀啊……”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随即转过身。   并没有像saber交代的那样找个地方躲起来,恰恰相反,他的视线在底下扫了一圈,找准了那个灵力和恶念波动最强烈的地方,身影一闪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鬼切的状态相当于走完一生之后被召唤,所以他也可以用奶切的技能,但是心性依然停留在还没被重铸之前。就相当于三个不同时期的闪闪性格不一样,英雄王就比贤王难搞多了一样。 第226章 无名的怪物(十五)   竹生岛上的竹林生得茂密, 连成片来遮天蔽日。   湖面吹来的风路过林间,竹叶沙沙作响,低沉吟唱出一支温柔的安魂曲。   丛生的草木间隐隐夹了条细长的阡陌, 穿过竹林, 笔直通向一间荒芜破败的神社。   神社前的荒草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了,几乎有半人高,将守护兽的头顶都淹没了过去。泽田弥站在神社的拜殿前,拍了拍手,双手合十往下拜了拜,这才推开门往里走。   寂静了不知多少年的空间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被溜进屋的风一扬就将小萝莉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默默地揉了揉鼻子继续往里走,神社中的光线很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久了的潮湿, 昭示着这座神社没落已久,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   泽田弥的视线在殿内扫过,率先发现了横在贡桌下的两把扫帚。她走过去,白皙的指尖分别在两把扫帚的柄上点了一下。   无形的灵力波纹在空气中荡开,灰扑扑的扫帚躺在地上动了动, 诈尸一般跳起来。   “笔墨在哪儿?”泽田弥对着其中一把扫帚问。   帚神刚被唤醒还有点懵,在原地重启了一下才回过味来,僵着身体往前蹦了蹦, 示意自己在前面带路。   泽田弥于是跟着它走,走了两步发现另外一个帚神也傻头傻脑地在身后跟着。   泽田弥:“……”   这扫帚好像有点憨。   “你不用跟着我啦,去把神社打扫一下啊。”   帚神在原地静立片刻, 恍然大悟,扭头跑了。   玄象在她怀里响了一声。   泽田弥:“……不要这样说嘛,毕竟沉睡了这么多年。”   玄象:“铮……”   泽田弥:“嗯嗯, 你刚醒的时候就很聪明没错啦,但是你是琵琶,不能跟扫帚比啊,你知道一把你可以买多少把扫帚吗……”   一边和玄象说着话,小萝莉一边跟着帚神走到了宝物殿。   殿中央的供桌居然并不是空的,而是恭恭敬敬供奉着一把精美的琵琶。泽田弥路过供桌看了一眼,没有动它,她继续往后走,在后面的置物架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端着它去了本殿。   在神社的配置中,本殿是神明栖息的场所,正常情况下是禁止人类进入的。泽田弥也的确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本殿前方的空地,指挥帚神搬来一张桌案,然后站在桌案前思考了片刻。   那个仪式晴明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唔,首先好像是要写祭文……   她认真在脑海中拟了拟步骤,一手拿着张白纸在桌案上铺开。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神社中的廊柱都被时光斑驳得陈旧,这张刚刚从古旧木匣中取出来的纸却仿佛光洁如新。   小萝莉随手把玄象放在桌上,委屈它客串了一下镇纸,另一手在木匣里那方墨砚边缘点了点。一点水汽在干涸的墨砚中央晕染开,仿佛有人执墨徐徐研磨,墨砚中不多时便蓄起一层薄薄的墨汁。   泽田弥最后拿起了放在木匣中的那支毛笔,想了想,饱沾浓墨在白纸上落下了第一行字:   “维年月日,清和源氏子告泣泽女神……”   .   樱川家的别院。   漆黑的浪头打下来的刹那,红叶狩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步抢到门前,震惊地往外看去。   那仿佛是末日一般的场景,洪水泛滥,生灵涂炭。   她听到了自然之灵的哀嚎,连绵不断的阴云覆盖了整片天空,滚滚雷鸣带起的低气压自上而下倾泻,像是连世界的意志都在阻止邪神的出世。   “大姐……”她怔怔地回过头,“你做了什么?”   樱川家主云淡风轻地看着她,“你看不到吗?”   “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怎么?你动摇了?”樱川家主冷不丁问。   红叶狩的气势一滞,“不,我只是觉得,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你觉得那些人死了很可怜?你回头看看我们樱川家又死了多少人?!”   樱川家主的声音骤然激动,她双手撑在膝上,一句话吼完又重新佝偻下来。她的身体像个出了故障的风箱,剧烈地喘着气,眼睛却动也不动的死死盯着庭院外,“都是必要的,这些都是有价值的,等樱川家登上了阴阳道的魁首,等我们得到了那个强大的力量,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她忽然卡了壳。   接受了家主的洗礼,就代表承接了前代的意志,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冲入了太多前代家主的记忆和执念,属于樱川千鸟的意志仿佛飘零的孤舟,早已被混乱的海浪击沉。而那海水如此浑浊,被一代一代堆积的执念拥挤成泥潭,早已看不清最初的样子。   所以,当初第一代的樱川家的家主是为了什么开启这个计划的?   她当初想要得到如此强大力量的理由是什么?单单只是想要将樱川家推上阴阳道魁首的位置吗?   那些拥挤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太多了,樱川千鸟才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多少年?樱川家的家主的执念又一代一代传递了多少年?   在那份庞大的记忆前,她像一个站在高大的水坝面前的幼小孩童,只要稍微将阀门打开一条缝,粘稠的洪流就会直冲下来,山呼海啸地将她淹没。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而她本人弱小又无力只能被挤到角落里,没有一点办法。   她痛恨这样的感觉,所以轻易从不肯翻阅那些被她强压在脑海深处如黑泥一般的回忆。只不过此时此刻,大概是计划正到了关键时刻,她于深渊中窥见了胜利的曙光,终于有心回头去看一眼来路。   那个最初的记忆,到底是怎么样的?   站在门边的红叶狩看着大姐的表情微敛下眸,纤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缕阴影,她背在身后后的手在空气中缓缓划动,浮光微动在她的指尖凝聚成一枚复杂的符篆。   一道阴影伴随着从门口漫上来的猩红月色流入屋里。   樱川千鸟没注意到自家妹妹的动作,她正难得地有些走神。   樱川家的家主们的记忆越到近代就越是晦暗诡谲,像一条从荒原趟过的河流,沿路不断混入泥沙,越到后面就越发浑浊泥泞。平成和昭和两个时代的家主的经历基本和樱川千鸟没什么区别,阴森森的旧宅,怪物一般的族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家主训练,以及成年后的疯狂。   她像一个疲惫的旅人,逆着河水的方向朝着源头艰难跋涉,从末尾的泥沼中爬出来就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艰难地趟过了河水中段,终于在河面上窥见了一点亮色的浮光。   她正准备弯腰将这片浮光捞起,一丝强烈的危险预兆忽然如利剑般贯穿脑海。   樱川千鸟一怔,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所在的这个别院几乎消耗樱川家一半的积累,里里外外布置的结界之多,连正在外头肆虐泛滥的黑潮都进不来,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这里还不被发现。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半秒不到,但对最顶级的暗杀者来说,半秒就足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了。   一道薄亮的光华割碎了她眼角的余光,樱川千鸟胸口蓦地一凉,只感觉到一阵剧痛风暴般席卷遍四肢百骸。她没有去看那把从她胸口捅出来的锋刃,而是怔怔地回过头,终于看到了从背后袭击她的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轮廓线条柔和,却嵌了一双血腥如野兽的双眸。   “你是……assassin……”   樱川家主身体瘫软地倒了下去。   红叶狩冷冷站在一旁避过了飞溅而出的鲜血,对assassin平静道,“告诉太宰治,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从者手一挥,将苦无抽出来,点了点头。   她沉默得仿佛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惹得红叶狩也略带好奇地打量了两眼。从所用的兵器就能判断出这位从者是职业是忍者,她的容貌姣好,甚至有种楚楚可怜的清丽,黑色的布条绕过右眼粗略地遮档住她遍布红痕的身体。   虽然说女忍这个职业似乎自古以来就带了些暧昧色彩,但这位assassin的这身装扮实在是过头了,已经到了让人怀疑她的主人是不是个变态的程度。   红叶狩默了默,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身体陡然一僵。   仿佛心脏被一只大手攥取了一样,红叶狩瞳孔地震,被无形中降临的力量压迫得扶着门框艰难地跪了下去。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assassin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又被那力量压得身体一晃。   宛如来自于地狱的笑声在房间中响起。   溅到她脚下的鲜血缓缓回流,像是有人将面前的画面按了倒带,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中,樱川家主毫发无伤地重新站了起来。   屋外结界的光芒徐徐转动,一层层开始封锁空间。   借着结界的光,红叶狩艰难地抬头,震惊地看向房间中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的人,满眼不可置信,“你……把自己……做成了邪神降临的容器?”   “不,你应该称呼祂为泣泽女神。”   樱川家主整理好了衣物,回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怎么,你以为我会让女神殿下降临在外头那个废物身上?”   “怎么可能呢?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只不过是樱川家扔垃圾的地方,只要女神殿下在我身上降临……不,只要我成为泣泽女神,吸收了那个废物的力量,就能够以最完整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间,我将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够自由在凡世行走的神明。”   “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我没有注意到?我还要谢谢你把assassin也引来了,给了我一个惊喜,你们就一起留下来成为泣泽女神降临的养料吧哈哈哈……”   红叶狩狠狠咬了咬牙,冲着assassin大喊道,“她还没有完全降临成功,趁现在,还有机会解放宝具打断她!”   Assassin皱着眉,将手摸上了背后的短刃,正准备释放魔力,眼瞳猛地像察觉到危险的兽类一样缩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身体化作一道暗光,旋风般从地面上腾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擦着结界闭合的边缘冲了出去。   急促的风声和交错的雷鸣中,红叶狩听到了一声不太爽的“啧”。   声音的主人和她擦肩而过,墨色的发尾如清风扫过她的脸颊,随即,她听到了利刃捅入肉/体的声音,樱川家主猖狂的大笑戛然而止。   悬在头顶如山岳般即将降临的力量中冲入一缕冰雪般清冽的刀芒,空间仿佛都微微滞了一下,那力量被搅碎,顷刻间烟消云散。   压力消失得太过突然,红叶狩腿一软,身体都差点倒在地上。   她扶着门剧烈喘息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那个房间中央的身影。对方半边身体站在了晦暗里,正将一把通体白色的长刀从樱川家主的胸口抽出来,随手甩了一下刀尖上的血。   红叶狩看了一眼地上终于彻底失去声息的尸体,她的表情还凝固在志得意满上,眉宇间掺杂了一丝疑惑。   红叶狩轻声笑了一下,扶着门口慢慢站起来,对回过头的人道,“真可惜,没能把assassin一起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来补刀的那个人是源赖光,这一次樱川家主是真的死了,为什么只有源赖光能彻底杀掉她后面解释。   所以有人没看懂吗?我觉得最后一句话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   还是希望大家看明白了这个互相套路的局的……不然你们先品一品,如果真的没看懂的人很多的话我明天就复个盘? 第227章 无名的怪物(完)   源赖光把长刀缓缓收进刀鞘里, 懒洋洋地说,“没关系,反正也没指望过一定能把她留下。”   他看了一眼红叶狩, 女人扶着门身体有些脱力地靠在门框上,房间的烛火映亮了她一身绯红的和服, 乌发间闪烁着一缕若隐若现的折光, 那是一枚样式素雅的银簪。   源赖光:“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红叶狩文静地朝她笑了笑, 正准备说话,神色蓦地一变,扭头看向身后。   惊雷声响起,黑沉沉的阴云间掠过一道游龙般的电光。他们明明已经将樱川千鸟杀死了, 外头的阴云居然还没有散。天地间掀起狂暴的风, 形势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怎么回事?邪神的降临不是已经被阻止了?!”   闪电和雷鸣愈发密集, 红叶狩的脸被电光照得一片惨白。   源赖光走到门边上,朝天幕看去, 堆积在琵琶湖上空的云层已经翻搅成了漏斗的形状,几道漆黑的龙卷风在湖面上肆虐,漆黑的大雨倾盆而下, 别院的结界被雨滴一浇,发出“滋滋”的声响,显然正在被不断侵蚀。   源赖光抱着臂,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看来你那个大姐死后, 邪神反而彻底失控了, 这是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红叶狩咬着唇,闻言脸色变得更白了。她黑黝黝的眸子映着外头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视线怔怔扫过廊下被雨水淋得开始枯萎的草木, 良久,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赖光大人。”   源赖光回头看她。   “如果……接下来就交给您和姬君了,我……”   “不用。”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红叶狩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去,就见源赖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望着门外,云淡风轻地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不用动手,看着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带着些压根没有将眼前的场面放在眼里的不以为意,强大稳定的气场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动摇,让红叶狩也不由得跟着冷静了几分。   她跟着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门外,心底的疑问却在不断翻涌。   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有翻盘的可能性?   ……说起来,好像一直没有看到姬君?   她刚想到这里,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了“铮”的一声琵琶奏响的声音,随即视野被白茫茫的明光照亮。   琵琶湖竹生岛的方向升起一道光柱,直贯天地。它像邻国传说中能够镇住江海的定海神针,刚一出现,琵琶湖狂暴的水浪就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安抚了一般开始缓缓回落。   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红叶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伴随着琵琶的仙音,她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从光柱中走出来,她的身姿轻柔妙曼,却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一眼望去仿佛恍然见到了了奔腾的江流与水泽。随着她一步一步踏出,翻江倒海的琵琶湖渐渐平静,风止雨停,云开雾散,连天幕上万年不变的红月都仿佛被泉水洗了一遍,难得地洒落下清澈的月光,在她脚下凝驻成一条月之路。   肆虐的黑潮缓缓回卷,像张牙舞爪的深海巨章遇到了克星,小心翼翼地将伸出去的肢踠收回,缩成一团沉入湖底。   “那是……泣泽女神?”红叶狩听到了自己震惊的呢喃,怕惊动到什么一般。   源赖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仿佛半点不意外,“的确是泣泽女神本尊。”   “姬君去进行请神仪式了?”红叶狩终于回过味来,“泣泽女神殿下一直都在竹生岛上?”   “晴明公在琵琶湖遇到泣泽女神的事你听说过吧?女神殿下和供奉在竹生岛上的辩才天上人因都良香大人的诗作相恋,每年借着月路相会。在后世灵气回落神明纷纷隐逸时,泣泽女神因眷恋此地,没有返回高天原,而是选择了在曾经供奉过辩才天上人的竹生岛上沉眠。”   天地间再次下起了雨,这一次雨水清澈透明,充斥着神明清净的灵气,别院廊下枯萎的草木在灵雨的浇灌下渐渐重新焕发出生机。   源赖光靠在门框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平静地继续道,“晴明公和博雅三位曾经帮助过泣泽女神,借着这个缘分和现在这个特殊的情况,当与这二人都有密切关系的姬君在竹生岛上举行请神仪式时,泣泽女神自然被唤醒了。”   而本尊一醒,当然就没有妄图篡位的冒牌货什么事了。   想明白了这一节的红叶狩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吐出口气,“原来如此,赖光大人和姬君早就有所准备了啊……”   话音未落,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回头,纤长的五指猛地在空气中一抓。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道漆黑的影子被无形的力量从樱川千鸟的尸体里拖出来。   红叶狩白皙的指尖捏紧了黑影,红唇微勾,露出一个清淡的笑,“看到邪神的降临还在继续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大姐你果然还没死透。你想借着那孩子的身体继续承接神力?你不是一直嫌恶她吗?为了活下去连怪物都愿意当了?”   樱川千鸟像条黑虫般在她的掌心扭曲挣扎,尖声厉嚎,“樱川纱纪,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才是你的亲人,我从小到大对你不好吗?你忘了上一代家主想把你当成实验品的时候是谁在保护你?!”   “……”   红叶狩唇边的笑容一滞,缓缓收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连人形都没有了的姐姐身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清丽的眉眼间浮起一抹哀色。   良久,她似乎是轻轻笑了笑,轻声道,“大姐,比起其他族人,你对我的确还算不错了。如果我们不是出生在樱川家,一定会成为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姐妹……”   “但是没有如果,你在成为家主之后已经彻底疯了,你不死,樱川家的诅咒会一直延续下去,最后拖着整个家族走向灭亡。我是你的妹妹,但与此同时我也是樱川家其他人的姐姐和长辈,我必须站出来保护他们。”   樱川千鸟的挣扎陡然停了下来。   【……我必须站出来保护他们。】   有人在她耳边说。   那条记忆的长河骤然在她脑海中奔腾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回溯到源头。她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穿着狩衣身体瘦弱的女孩子,抱着几件染血的衣服背对着她,单薄的蝴蝶骨不断颤抖,哭得悄无声息,只一个背影就传递出莫大的悲恸来。   那是平安朝末期,发明了洗礼仪式的樱川家第一代家主。   【……】   她想起来了,第一代家主开启那个计划的初衷。   平安朝末期,源平两氏矛盾激发,国内战乱四起。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冤魂与怨气催生出无数祸乱人世的妖魔。樱川家当时也参与了这场人类与妖魔的战争,第一代家主本人因为身体瘦弱无法上前线,被所有人保护在了后方,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在了妖魔的爪下。   那时候正是土御门的鼎盛时期,安倍晴明的光芒照彻了一个时代,在他离世之后依旧在惠及他的后代。望着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们强大的背影,第一代家主意识到了樱川家的弱小。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她的确是个天才。在莫大的悲恸刺激下,她最终发明出了这个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和脑海中的知识转移给下一代的洗礼仪式。   那时候她的想法很简单,如安倍晴明这样的神才可遇不可求,她也并不做梦樱川家能出现这样的人。但是,只要能通过一代一代人的努力将力量和知识传承下去,用这个属于凡人的最笨拙的办法,樱川家的家主会越来越强,然后终有一天……能够强大到可以在危险时无所畏惧地站出来,保护好所有人。   第一代家主发明洗礼仪式的初衷,是保护她的家人。   红叶狩诧异地发现捏在手里的黑影忽然瘫软了下去,仿佛认清形势之后放弃了挣扎。   她蹙了蹙眉,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地看向源赖光,“赖光大人。”   从者颇感兴趣地看了一眼这个居然能从他手下逃过一劫的灵魂残片,伸手搭上了腰间刀柄。   无名长刀“锵然”出鞘,一声刀鸣之后,红叶狩手中的黑影毫无反抗地被斩成了两段,彻底破碎消散,顺利到源赖光都诧异了一下。   但是地上渐渐开始融化消失的樱川千鸟留下的尸体昭示着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星辰般的光芒在空气中凝聚,那是被作为伪圣杯的樱川千鸟截取的属于死去英灵的魔力。   源赖光和红叶狩看着那些流转的星屑最后渐渐依附到无名长刀周围,仿佛解开了它的一层封印,一条金色的线从刀柄游走到刀尖,给通体素白的长刀增添了几分华丽的气质。   一点尊贵清净的气息围绕着刀身逸散开来,乍一品居然跟外头现了真身的泣泽女神有些相似。   红叶狩下意识回头去看源赖光,就见黑发少年挑了挑眉,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深浅。   等金色的光点全部沉入刀身中,他淡定地收起了无名长刀,云淡风轻地说,“我要去找姬君了,你跟我们一起吗?”   红叶狩终于回过神,收敛起情绪,垂眸沉思,似乎是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不与你们一道了,替我向姬君问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看不懂的人好多啊(捂脸),那我简单复盘一下——   首先,红叶狩通过织田作和太宰联系上了,太宰代表酒吞和她谈了一波合作,派出一个assassin帮她把樱川千鸟干掉。(assassin是酒吞童子的从者,前面说了有可能有人有复数位从者,就是他,他为什么会同意这个合作今天也解释了,因为樱川千鸟是伪圣杯抢了他需要的真圣杯的力量,他必须要她死然后把力量还回来。)   然后樱川千鸟发现了红叶狩背后的小动作,她是伪圣杯,从者死得越多她就越强,而且她不知道源赖光可以杀她,自以为无敌所以故意放纵想钓个从者出来。   红叶狩实际上和弥是一边的,她知道assassin杀不了樱川千鸟,能杀她的只有源赖光,但是酒吞不知道,她利用这个信息差假装和酒吞合作钓一张他手里的牌出来,想一网打尽,所以她全程都在演樱川千鸟。   然后就是源赖光,他知道自己能杀樱川千鸟,也知道红叶狩的动作,他把鬼切框去对付怪物(顺便确认一下他的身份),自己去找红叶狩准备把樱川千鸟和被引出来的assassin一起干掉,但是assassin提前察觉,跑了。   最后是太宰,酒吞和红叶狩的合作是他故意促成,他肯定是站弥,也知道红叶狩也是弥这边(但红叶狩不知道他),提前猜到了红叶狩的计划,暗中配合她忽悠酒吞把assassin派出去,能干掉就干掉,assassin跑了至少也让弥这边的人知道了最后一个没露面的从者的情报。   所以这就是一个千层套路的局,樱川千鸟和酒吞预判红叶狩,红叶狩预判了樱川千鸟和酒吞的预判,源赖光预判了以上三个人和鬼切顺便和太宰治隔空合作了一波,太宰治预判了所有人,这局的老实人只有樱川千鸟和酒吞。   就……因为这些人都是聪明人,所以套路多了一点,很复杂吗?   我也不想搞这么复杂,但是谁让我把太宰治加进去了,感觉有他在的地方就是这个画风……(第一万次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个黑泥精) 第228章 番外:哥哥去哪儿了(一)   红月当空。   夜色红得像在往外渗血, 整齐的和式建筑笼罩在茫茫红光下,白墙上横亘着道锋利的刀口,路口洒了血迹的灯笼只剩下半截, 凄惨地在夜风中晃晃悠悠,断面平滑像还残余着未散的杀气。   四野别说人声,连虫鸣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所有生灵都死绝了。   搭配头顶上不祥的红月,老实说气氛不是一点渗人。   泽田弥苦恼地扒拉了一下被夜风吹散的额发, 抬头盯着街口在风中翻转的旗帜, 表情有点迷茫。   旗子沿着屋檐长长垂下, 中央印着一枚古代大家族常用的家徽,它和旁边的灯笼一样倒霉地被殃及池鱼,原本应该垂到地面的旗面只剩下一半, 中央的家徽也变得模模糊糊。   至少泽田弥盯着看了半天也没认出那是哪个家族。   蝴蝶精在风中呼扇了下翅膀停在小萝莉肩头, 见她一直盯着旗帜看,以为她感兴趣, 适时开口,“那是宇智波。”   “宇智波?”   泽田弥把自己熟知的公卿氏族数了一遍,没找到这个名字。   “宇智波在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历史发展和大部分世界都不一样,那是忍者的地盘,宇智波是那里一个大忍族的姓氏。”   所有的世界在梦境中都是交汇的, 像一面悬在所有世界上方的云外镜, 照出所有人千奇百怪的人生。生活在梦境世界的蝴蝶精可以说是最为见多识广的妖怪, 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她不会和镜子另一面的人交流, 仅仅以旁观者的角度在一个又一个梦境中穿梭。   蝴蝶精只简单提了一句就不再多说,它没有八卦的属性,而且见得多了, 对梦境另一端的人类世界的遭遇也不太感兴趣,“继续往前走吗?”   泽田弥点了点头,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往前走出了这条街道。   拐角后是一间店铺,泽田弥刚从街口走出就又看到了熟悉的场景。昏暗的大门敞开,门前淌了一地的血,一对似乎是店铺主人的夫妻倒在血泊里,背上的刀口似乎还在往外渗血。   泽田弥默了默。   她已经走到这里好几次了,这片空间中其他角落不乏同样的场景。她抿了抿唇,终是停下脚步回头问肩上的蝴蝶精,“这里真的是虚假的吗?”   “大部分梦境中的场景来自于梦境主人的记忆和认知。”蝴蝶精扇了扇翅膀,“你现在看到的是虚假,但也不保证现实中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   泽田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仰起小脑袋看去,远处的建筑屋脊笼罩在红月里,在猩红的月光下缄默着,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空气压抑得仿佛已经和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一起死去,某种刻入骨髓的悲痛和惊惶飘荡在夜风中,似乎来自于梦境的主人。   泽田弥默默地继续往前走,似乎被梦境中如山峦一般沉重的悲凉所影响,连垂在胸前打着卷的发尖都有点恹恹的。   “我们要快点出去。”蝴蝶精在小萝莉头顶飞了一圈,洒下一捧碎光把她与梦境隔绝出来,语气开始带上点焦急,“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会对你有影响。”   泽田弥怏怏地抬头,“可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呀。”   整片空间都是乱的,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她们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走不出这片沁染着血色的族地。   蝴蝶精在小萝莉头顶停下,“要找到这个梦境的主人,而且……”   它抬起头看向建筑群中心的方向,心底有些担忧。它能感觉到那个方向有非常危险的存在,是这个梦境的主人最恐惧的东西,蕴藏着最深的阴影。   而且整片梦境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笼罩着,作为原本可以自由穿梭于梦境之中的妖怪,它尝试了许久居然也没找到出口在哪里。   早知道就带着食梦貘一起来了,这种噩梦食梦貘一定有办法……蝴蝶精有点沮丧地垂下翅膀。   泽田弥抬起手让蝴蝶精落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小心地把焉哒哒的蝴蝶托在脸颊边蹭了蹭,“没关系啦,可以出去的。”   虽然情绪有点受影响,但是泽田弥小萝莉还是很乐观的。   一人一蝴蝶重新振作起精神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硬底的鞋子踩在青石道上沿着前方长长的街巷一路传来,急促匆忙,仿佛是在被什么追赶一样。   泽田弥和蝴蝶精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商量是避开还是迎上去看看,急促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泽田弥也终于感觉到了追在来者背后的那个强大而危险的存在。   祖传的超直感告诉她,那是一位大佬。打不过的,赶紧跑吧。   只耽搁了短短几秒时间,跑在前面的那个矮小的身影已经来到近前。   那是一个似乎比她还要小一点的小孩子。   在看到月光下站在街口的陌生身影时,黑发黑眼的小男孩惊慌的脸上泛起一丝愕然,连脚步都停滞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迅速地跑过来拉起泽田弥的手。   “快走!”   这个逃命的架势实在明显,泽田弥于是十分配合地跟上了他,蝴蝶精飘在小萝莉耳边,轻声开口,“他就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   他们奔跑着拐过好几个看不清街面的路口,暂时停在某栋建筑的屋檐下喘了口气。   外面是血红的月光,泽田弥缩在屋檐的阴影里,回过头。   身边的人正微微喘着气,紧贴着墙壁扭头警惕地向外看。如墨一般的黑发下轮廓俊秀好看,红色月光下的侧脸白得晃眼,额前覆着一抹薄汗。   泽田弥轻轻戳了他一下,对方立刻回头,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兽,圆溜溜的猫眼清澈,眼瞳受惊一般略微紧缩着。   泽田弥左看右看,在地上找到一根树枝,小心地挪过去伸手捡过来,在地上划拉出几个字。   【我叫泽田弥,你是谁?】   小男孩抿了抿唇,用警惕地目光打量了她两眼,视线在她明显养尊处优没有一丝茧痕的手上停了片刻,然后略松了口气,伸手接过树枝。   【宇智波佐助】   这显然是他的名字,紧接着他又“唰唰唰”写下下一行字。   【你是村子里的人吗】   村子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而对方显然是将她的反应当成了默认,快速地继续写到,【这里很危险,你快点走。如果那个人追上来了,我拦住他,你快跑。】   泽田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朝他看去。似乎读出了她眼中的讶然,小少年微微侧过头,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   【他不会杀我,那个人要我活着】   额前稍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后看不分明。泽田弥看着地上一笔一划深了好几分的字迹,又看看他用力握住树枝骨节泛白的手指,想了想,她伸过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用一种近乎安抚的力道拿过树枝。   【你跟我一起走】   佐助的眉心皱了皱,泽田弥继续写。   【我一个人出不去】   佐助一怔,“难道有结……”   话未说完他立刻反应过来快速捂住嘴,然后反应极快地再次拉住泽田弥的手,“走!”   梦境中那个危险的存在似乎被惊动,再次追着他们而来。   黑发小少年拽着她跑过几条街,泽田弥注意到他们没有再经过重复的路了,直到再次逼近那个熟悉店铺的拐角,蝴蝶精忽然在她耳边开口,“出口到了。”   泽田弥立刻抬头,只见到他们奔跑的主干道对面,一片村庄宁静地被笼罩在正常的夜色中。   而这时候阴影深处的那个人已经追到他们身后,血月下长长的阴影几乎铺到他们脚下。   “佐助……”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黑发小少年咬了咬牙,忽然松开手,把身边人往前一推,“快走!”   随即他就抽回手,准备再次跑回血色月光之中。   然后还没跑出半步就被人拽住了。   宇智波佐助:“?”   只是这一次,那位一路上十分配合的小姐姐却似乎完全不听他的话,拽着他就拼命往出口跑。   佐助尝试着挣扎了两下,急忙道,“等等,带着我会被追上……”   最后一句话音断了线,两人惊险地在身后那片阴影漫上来之前跨过了村口和宇智波族地的那条分界线。在跨过去的瞬间,眼前的画面也不再是在红月下看到的宁静村庄,而是黑压压阴沉沉的天空,和大片大片的门之森林。   他们从宇智波佐助的梦境里逃出来了,而梦境的主人在跨出大门的瞬间就昏迷了过去。   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泽田弥回过头,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个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黑发青年的身影。   他就站在大门后面,几个刹那的时间,她连青年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只捕捉到了他穿过黑色火焰投来的目光,执着又平静地落在佐助身上,意外地并没有半点攻击性,只是有一种沉重又悲伤的温柔。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有一点点疑惑。   “现在怎么办,弥大人?”蝴蝶精扇了扇翅膀,翅尖落下的光粉安抚了门边咆哮的黑色火焰,然后她重新落回小萝莉肩头,“要继续往前找吗?还是先回去?”   “回去吧。”泽田弥把沉睡状态的小佐助往身边揽了揽,又回头看看身后那扇漆黑的大门,眉心微皱,“把这个地点告诉食梦貘。”   “好的,我这就通知食梦貘大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千层套路写得头疼,更新一章番外支线吧,是零碎的弥酱在找她浪到其他世界的三哥哥途中遇到的其他人的故事,有部分有关尸魂界的剧情,轻轻松松就是玩。 第229章 番外:哥哥去哪儿了(二)   佐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身下是整齐的榻榻米, 盖在身上的被子有阳光温暖的味道。他迅速爬起身往四周扫视一圈,右手条件反射地去摸腰间的忍具包。   非常典型的古典和式房间,屋子的布局和家里有点像。明亮的光线穿过闭合的纸门透进来,墙角一尊半人高的白瓷花瓶立在柔光里, 几枝粉色的樱花靠在瓷瓶口, 悠闲地飘落下几片淡粉色花瓣, 空气中弥漫开花木淡淡的清香。   带他来这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动他身上的东西,佐助迅速从忍具包中摸出一支苦无紧紧握住,沉甸甸的忍具压在手心,让他惊慌躁动的心底似乎也跟着镇定下来。   而这时候他终于回忆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   他好像……救下了一个村子里的女孩子。   按照这这个思路往下回忆,他猜测着这里应该是她的家。   他又抬头打量了一圈。   佐助第一眼看到那个披着亮闪闪的银发站在街口的小女孩时就判断出她不是忍者。不仅仅是因为她那身一眼看去价值不菲且不利于行动的振袖, 忍者学校也有家境很好的女孩子,但她们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好像这间屋子,和他家里的房间同样是古典的和式房屋,但布局和结构完全是两个画风。   这家人肯定不是忍者。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他微微松了口气。   似乎是房间内的动静被房门外的人听到了, 轻柔的询问声从门外传来,“小公子醒了吗?”   佐助捏着苦无的手往里握了握, 慢慢藏在身后, “是。”   跪坐在门前的侍女于是轻缓地拉开了门, 柔和的阳光从门口铺进来, 落在他剔透深静的眼瞳里。佐助眯起眼睛伸手挡了挡, 心神忽然有些恍惚。   他是不是……很久没见到阳光了?   .   这间宅院是非常典型的和式古宅结构。从客房出来后是一条长长的木质走廊, 通往前院。   屋檐外春色正好, 明媚的阳光当空洒落,院子的东南角一株几百年树龄的樱花神木开得云霞烂漫,树下一方荡漾着碧波的清池, 繁缕、野萱草等春草环绕在池边在院子里茂盛生长。   没有刻意修饰,园中花木随着自己的性子生长得错落有致,却有一种无需雕琢的自然之美。   佐助没有欣赏的心情,只沉默地跟在侍女身后往前院走。   转过拐角,小女孩活泼的声音由远及近。   “……所以我还是没有找到三哥哥的线索。”   “是这样吗?”,另一个男声适时响起,声音温和优雅如漂浮在苍空中的云翳,“辛苦姬君了。”   佐助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光忽然微微动了动。   ……哥哥?   廊下。   安倍晴明倒了一杯酒,浅笑着看着面前的小萝莉鼓起腮帮子,他接过一旁的式神端来的清茶放在小萝莉面前,淡色的唇瓣微勾,饶有兴致,“姬君不介意的话,可以从头说起。”   从头说啊……   泽田弥拍了拍指尖沾上的茶点的碎末,小手伸过去捧起茶杯,眨了眨眼睛,陷入回忆。   从头开始说的话,就是泽田弥和他家亲哥泽田弥纲吉在一片陌生沙漠里迷路了。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不知道。   对面那个头骨长在了外面全身雪白雪白的豹子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   就是这么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不止泽田弥懵逼,她的亲哥泽田纲吉也一样懵逼,对面受着重伤的豹子警惕地弓起身体死死盯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类,虽然没有说话,但估计它在即将狂暴的边缘也拥有着同款懵逼……看它尾巴尖上炸起的毛就知道了。   泽田弥眨眨眼睛,回过头,“哥哥,这是雪豹吗?”   “应该不是……咦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泽田纲吉的思路被一秒带偏,又迅速回神,直接进入应激状态,抄起自家妹妹扭头就跑。   那是豹子啊啊啊!一看就是会吃人的豹子啊啊啊啊!!   长得很像雪豹的生物在原地愣了两秒,条件反射地就追了上去。   事实告诉我们,在野外遇到野生动物的时候,尖叫一声就转身逃跑是绝对错误的行为。   毕竟跑肯定是跑不过的,何必呢?   泽田纲吉少年今天就拥有了这个惨痛的教训。   只拉着泽田弥往外跑了不出百米,身后风声越来越近,猫科动物即将发起攻击前在喉管里滚过的呼噜声紧紧跟在脑后,一个庞大的身影当空扑下来。   泽田纲吉一咬牙,双手把自家妹妹推了出去,“小弥,快跑!”   话音未落,急促的风压和黑影已经当头罩下来。   泽田纲吉的心率一瞬间飙到最高,咬紧牙关张开手挡在妹妹面前,浅棕色的眼眸中“噌”地燃起一抹极亮的光焰。他死死盯着从头顶扑下来的庞大身影,眼瞳深处似有冰川即将裂开,橙黄色的火焰冲开封印从冰裂的碎纹间射出锋芒锐利的金辉。   就在少年眼底封印的冰川轰然倒塌的前一秒,浅金色的结界的光芒率先在两人头顶亮起。   金光如漾开的水纹,扑下来的豹子像撞上了层柔软结实的透明膜,被同样的力道加速反弹回去“嘭”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白砂溅射,豹子在地上打了个滚正要重新站起来,四道金色符文锁链冲天而起,分别从他身体两侧扣下,重新将他压了回去。努力挣扎却怎样都站不起来,豹子尖利的长爪在地上挠出长长的沟壑,愤怒嘶吼。   意料之外的场景让泽田纲吉怔在当场,愣愣地回过头,“小弥?”   在他身后,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右手抬起,手腕翻转,一颗有着金色冰裂纹的水晶珠虚影从她腕间的手链上浮起,悬停半秒,化作一根金色的箭矢电射而去,直直没入雪豹眉心。   “喵嗷!”   被锁在地上的豹子倏然激动,再次剧烈挣扎。   一张重紫色的符咒虚影在他头顶漂浮出来。   泽田弥的目光淡淡投射过去,“你的名字。”   “喵嗷!!”   雪豹愤怒地一声嘶吼,四肢挣扎地狠狠抓在地面,身体前倾着似乎要朝她扑过去,雪白头骨下,冰蓝色眼瞳杀气四溢。但不等它再次站起来,攀在它身上的符文锁链迅速收紧,在白色毛皮上勒出道道血痕。   泽田弥平静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   “喵嗷!”   横亘在豹子腰腹上的伤口再次加重,符文锁链金色的光芒开始染上一丝血色。   一人一豹对峙半晌,雪白色的豹子终于愤怒又不甘地低下了头。   “葛力姆乔·贾卡杰克。”   漂浮在半空的重紫色符咒上金光一闪,落下名字。符文锁链从豹子身上抽回,汇入符咒,紫色符咒凝成实体轻飘飘地飘落到泽田弥手中。   泽田弥长长吐出口气,然后小萝莉歪了歪头朝旁边已经看呆了的哥哥露出一个萌萌哒的笑容。   “尼酱,没事了。”   “……啊。”泽田纲吉呆滞地点了点头。   .   葛力姆乔这个契约签得十分不爽。   符文锁链消失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刻翻脸,转头就想把面前这两个小东西咬死。   然后它就再次被锁链绑住了。   整个过程重复了大概七八次吧,泽田弥从最开始的生气,渐渐都被它这种执着的精神打动。站在再次被捆成粽子的豹子身边,小萝莉无奈地跟它讲道理。   “晴明给我的符咒就是这个样子的啦,一旦受到致命攻击就会强制契约一个方圆千里之内最厉害的妖怪来保护我,谁让附近最厉害的就是你自己呢。”   豹子原本撇过头舔着爪子不想理她,听到这个解释身体一滞,回头死死瞪着她长大嘴巴一声怒吼。   “喵嗷!”   “是是是,是很没有猫道啦,但是是你先攻击我和哥哥的呀。”   “喵嗷!!”   “咦,我解除不了的哦,我还没有学到那里去。”   “喵嗷!!!”   “我只是一个九岁的萝莉,不能对我要求那么严格!”   “喵嗷!”   “我是又小又弱,但是你不攻击我们也不会多一个又小又弱的主人呀,所以还是你的问题。”   “喵嗷!!!”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木着脸看着自家妹妹说着说着就和那只豹子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又重新生气,一人一猫于是同时开始向对方伸爪子。   棕发少年站在原地脑海中一堆乱码飞过。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小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晴明又是谁?那头雪豹从头到尾都没说人话小弥你是怎么听懂的?话说豹子的叫声原来是这样的吗?意外地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泽田纲吉满脸空白,半分钟后终于从一地鸡毛中拎出一个了重点。   他木着脸走过去,拉住了自家妹妹的手。对面的豹子不知为何跟小萝莉越吵越精神,压根没在意自己脚下的白砂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泽田纲吉伸手指指它腰腹那道长长裂开的狰狞伤口,“弥酱,不要欺负它了,它还受着伤呢。”   重点错。   名为葛力姆乔的豹子抬起上身愤怒地朝他一甩头,“你他妈说谁欺负老子?!”   泽田纲吉当即愣了愣,“咦,你会说人话啊。”   “谁他妈不会说人话啊!!!”   .   暴躁的雪豹愿意安静下来跟他们说人话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泽田纲吉抽搐着嘴角坐在原地,左边是气呼呼地脸颊鼓成了包子的自家妹妹,右边是撇过头眼不见心不烦,喉咙里气流滚滚显然还没有真正平静下来的豹子大爷。   “那个……咳咳……”泽田纲吉干笑着清了清嗓子。   并没有人搭腔。   气氛很干冷,泽田纲吉勇敢地继续,“就按照刚才商量好的,在虚圈期间,葛力姆乔为我和小弥提供保护,而小弥不会限制葛力姆乔的行动,并且在学会了符咒之后立刻为葛力姆乔解除契约,在契约生效期间双方尽量……和平相处……”   说到“和平相处”时泽田纲吉的嘴角有点抽。   “哼唧。”泽田弥撇过头,银发有些蓬乱地散在肩上,头顶上的呆毛迎风摇晃。她刚刚吵着吵着就和豹子打了起来,一人一豹互相扑倒在地上滚了三圈。泽田弥对大猫的攻击完全不破防,葛力姆乔受契约影响并不能真的伤到她,一场架打得宛如猫咪互挠,半点没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传人或者亚丘卡斯级大虚的逼格。   这也是泽田纲吉能够这么快镇定下来的原因。这里“成熟的大人”只剩下他一个了,他要肩负起责任来!   被迫成长的棕发少年看看右边怒气冲冲的大虚,又看看左边气呼呼的自家妹妹,干笑着伸手把妹妹头顶上的呆毛顺下去,“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第230章 留言   琵琶湖突然泛滥这件事在社会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官方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受到强季风的影响——也不知道哪个季风威力这么大,能吹得内陆湖都爆发海啸吧。   播出新闻的媒体也不是傻子,但耐不住官方就是要装傻, 在询问了几次都只得到这个仿佛在侮辱人智商的答案之后, 各大媒体心情微妙地配合官方将这个解释放了出去, 随即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引发了一片热议。媒体不傻, 民众就更不傻了,一时间网络上什么猜测都有,有说水神发怒的,地龙翻身的,还有参照邻国精怪杂谈说这是有妖物渡劫的,精彩纷呈。   这只是扩散在表面的涟漪, 底下的暗流就更多了。指挥部那边不得不特地成立了一个工作组来协调控制各方势力的反应, 忙得连轴转。   只不过在这些外界的风风雨雨暂时是淋不到泽田弥小萝莉头上来的, 作为这场圣杯战争的己方的珍贵御主,她从琵琶湖回来之后就可以休息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试探、问询,包括亩尾都多本神社心惊胆战又激动万分地请求觐见都有人帮她挡下来。   这天下午,临近黄昏泽田弥才迷迷糊糊地在土御门家醒过来。   她头天晚上忙了个通宵, 只好在第二天白天补回来, 中途又被人喊起来哄着吃了饭继续睡,一直到下午六七点, 睁眼的时候外面的晚霞已经铺了漫天, 将天色都映出深深浅浅的橙红。   京都下了一夜雨, 直到中午才放晴,空气被雨水洗过,浸着点湿润的水汽, 清新又醒神。   土御门家原本是想要安排一个人在他们家小祖宗身边守着,鞍前马后照顾她,但小祖宗本人觉得没必要,这座参照晴明在平安京的宅院建造的大宅她其实比他们所有人都熟,而且比起真人,她还是和晴明一样比较习惯用式神。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正闹得风风雨雨,土御门家大部分人都去忙了,典雅古朴的宅院难得地有些空荡荡的安静。   这才是圣杯战争开始的第二天,berserker和avenger就已经退场,剩余从者也全部露面,哪一届圣杯战争的进度都没有这么快的。而不看其他,单从牌面上来说,泽田弥一方似乎已经占据了足够的优势,因为既archer之后,saber也和她签订了契约,跟着她回来了。   在和saber签订契约的一瞬间,泽田弥就知道了他的真名——鬼切。   真的是源赖光的刀。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全身都是迷,不提他为什么能够被作为从者召唤,他对源赖光的态度也十分矛盾。看似对他具有强烈的敌意,下一秒就手起刀落手刃自己主君人头都不奇怪,但另一方面似乎又诡异且坚定地站在源赖光一方,琵琶湖事了之后,赖光随口让他跟他们一起走,他居然也默不作声地跟上了。   泽田弥对此有些好奇。在琵琶湖时情况紧急也没有时间问,回来之后她困得倒头就睡,做了一个冗长又杂乱的梦。梦境中大部分情况下都有一个清华端雅的身影,那仿佛是鬼切的记忆,被她无意中攫取了个尾巴,等她梦醒,又宛如灵巧的游鱼般挣脱逃走了。   小萝莉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决定去找鬼切。   从者并不难找,觅着契约的联系,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没走多久就在后院的廊檐下看到了人。   那恰好是以往晴明和友人们对坐饮酒的位置,正对着一株系着注连绳的千年古樱,樱树下荡漾着一方青石砌的水池,身着黑色狩衣的青年就坐在廊下,望着池水发呆。   远远看过去,他像坐在时光的缝隙之间,连神色也看不分明。   泽田弥轻巧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从者察觉到动静慢慢回头。   他似乎才从回忆中挣脱,眉宇还带了一丝恍惚,眼神聚焦到面前的小女孩身上时才真正清醒过来。   “你……”   银发小萝莉乖巧地抱着膝看着他。   青年露出了一点不知所措的表情。这是他的御主,他心里知道这一点,但是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无论是作为源氏利刃杀伐征战的前半生,还是得知真相后疯狂找源赖光复仇的后半生,他从来没有和这样的生物相处过。   幼小可爱的,身披着阳光的,暖融融的光团一样的人。   他的世界以前只存在三种人,源赖光,酒吞、茨木之流的妖怪同伴,以及可以无视的其他人。他的御主显然三者都不是,不可以无视也不是敌人,拿出对酒吞和茨木的面向同伴的态度似乎也不太对,对此没有任何应对经验的鬼切麻爪了。   然后他就又想起了源赖光。   他是真的不知道源赖光是怎么能够和这种柔软的生物相处的。那个人在他心里像座巍峨绵延的山脉,川脊上覆着厚厚的冰棱,山底下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他跟花朵一样的御主靠近也不怕冻着她。   但刚想到这里,鬼切就顿了顿。   哦,不对,他的确不怕。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是十九岁的源赖光,是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少年时期,而他记忆中的源赖光没有少年。   其实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   如果说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是挡在人类面前的用鲜血和冷铁浇筑的防线,脚踏实地不可动摇,那么这个世界的少年源赖光就是穿过人世的浩然山风,茫茫尘世间能够牵绊住他的只有那么几样东西,大多数时候都置身事外一般冷眼旁观,抓不到,留不住。   但与此同时,这两个看似截然相反的影子又有一部分是完全重合的。   比如这个世界的源赖光再怎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也同样会在人类的灾祸面前站出来。   也比如,对方将他框去对付怪物,自己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敌人腹地去找罪魁祸首的时候。   当时他放完宝具回来,在原地没有找到源赖光的人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又被他骗了。   仿佛是大江山之战重演,他和酒吞茨木犹身陷幻境,那个人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掌控全局,找到幕后主谋了。   发觉这件事之后,鬼切意外地居然并没有感觉到多生气……甚至恰恰相反,从源赖光说不认识他开始就不断在他心头拱火的焦躁散去了不少。   突然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他其实并不比其他人的疑问少多少,但在一地混乱中,他终于抓到了唯一的那点清明——这个人果然还是源赖光。   他发呆的时间有点长,等终于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旁边的小女孩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和廊下一株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黑莹草玩起了拍手游戏。   他看到那株妖气冲天的莹草一时都有点震惊。   土御门家是阴阳师世家,居然在院子里养了这么大一个妖怪?   但随即他又想起在平安京时安倍晴明似乎就对妖怪多有优容,跟大部分大妖怪都关系不错,他的后人在院子里养了只妖怪似乎也不太奇怪?毕竟眼里容不下妖类的也只有……   嗯,只有源赖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心里想到这人的次数太多了,这个名字又双叒从他脑海中蹦出来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的靠近。   走廊尽头,一身黑色浴衣的源赖光拿着串丸子,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他的视线朝这边投过来,神色有一丝漫不经心。   小御主几乎是同步察觉到了这人的到来,小手往地上一撑,站起身开心地朝他跑过去。脚步轻快,像只见到了主人的小动物,软乎乎地喊着,“赖光,丸子。”   源赖光略略弯下腰,把竹签递出去,在小女孩努力伸手去够时又逗猫似的往上一提。   小御主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跟着蹦跶了一下,正好被他单手一带抱进怀里。   然后他这才抱着她直起身,修长的手指捏着竹签把丸子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啊呜”叼走一只。   “赖锅介是哪泥来的……”   “厨房。”源赖光懒洋洋地说,“有只狐狸在做关东煮,要吃吗?”   泽田弥终于把丸子咽下去,吐字清晰言简意赅地说,“要!”   随即她回过头,“鬼切要来吗?”   源赖光的视线也跟着扫了过来。鬼切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不,master你们去吧。”   他看着那人抱着御主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回走,步履一点也不急,连背影都带着股懒散的味道。   他记忆中的源赖光的背脊总是绷得笔直的,像亟待出鞘的刀,脚步急促但从容,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十九岁的源赖光和他记忆中的青年源赖光就像一棵树上生出的两枝不同的枝丫。   一枝朝暗,生的冷峻坚忍,认准一条路就在黑暗中越走越远;一枝向阳,伴着朗月清风,潇洒又疏离地穿行过人世。   他正发着呆,思绪也越飘越远,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被一阵脚步声再次惊醒。   鬼切下意识回头,就见那个刚刚离开的人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碗关东煮,十分自在地在他身边坐下来。   源赖光随手把关东煮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聊聊?”   .   泽田弥在厨房吃完了关东煮,又找狐狸师傅顺了一碗红豆汤,就叼着丸子拐去了书房。   土御门家的书房与其说是“房”不如说是“楼”,内里设置了空间类的阴阳术,和阴界那个晴明宅的藏书楼很是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照着布置的。只不过这个设计隐在了暗门后,从走廊上推门进去,一眼看到的的确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   泽田弥进了门,把红豆汤放在书桌上,转身走到书架前,熟门熟路地找到位置去拿上面放着的书。书架有五六层高,她要找的书躺在第三层露出一个书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短腿萝莉踮起脚,指尖恰好和它隔了几厘米,看似近在眼前,实则怎么够都够不到。   泽田弥:“……”   她合理怀疑把书放在这里的太宰治就是故意的==。   她默默抬起头和那本书无声交流了一会儿,再次抬起手,往上蹦跶着试图突破自我,旁边终于有人看够了戏,伸过一只手帮她把书拿了下来。   泽田弥回头,睁大了一下眼睛,“平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关西侦探在她面前蹲下来,将书递给她。他脸上还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宿没睡忙到现在,肉眼可见的疲惫。少年打了个哈欠,困恹地问,“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不去休息吗?”   泽田弥:“……”   不用了,她刚刚睡醒。   小萝莉同情地看了没有休息时间的平次一眼,扬了扬手里的书,“这个是太宰放在那里的,式神姐姐说他之前留了话,让我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后就过来看看。”   “嗯?”   方才还在打哈欠的服部平次立刻来了精神,低下头凑过来跟她一起研究。   被太宰治特意留下的书是一本神道集,书名《诹访缘起事》,其中有一页被人浅浅折了一道。   两人顺势翻开看过去,发现那一页记载的是个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主角的名字叫做甲贺三郎。 第231章 番外:哥哥去哪儿了(三)   豹子的伤势有点重。   横亘在腰腹上的长长切口是被什么巨大生物锐利的爪子抓出来的, 伤口边缘的皮肉外翻几乎露出了血肉下森森的白骨,看上去就很吓人。   由此推断抓伤它的那个生物应该也十分强大和危险。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吃了?”   葛力姆乔对这个结论十分不屑, 他覆盖着白骨的大脑袋搭在两只前爪上,身体懒散地半趴在地, 双目微阖, 语气傲慢又张狂。   泽田弥摸了摸他脸上的骨头,“可是你还是受伤了呀。”   “啰嗦, 这点小伤, 不是转眼就长好了吗!”   “可是你还是受伤了呀。”   “我都说了是小伤了!!”   “可是你还是受伤了呀。”   “……你是不是想打架?”   泽田纲吉默默地站在山洞门口看着银发小萝莉和豹子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应该是吵吧。   他有点没办法判断自家妹妹是故意逗着大猫炸毛还是只是耿直地说了实话。   家里的萝莉长着长着就有点黑了呢, 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不知为什么忽然心累的少年长长叹了口气, 扭头看向洞外咆哮着卷过的沙尘风暴。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岩洞, 里面本来有一个身体结构像蛇但全身覆盖着白骨肉眼可见跟葛力姆乔同一种族的怪物。这条怪物蛇的倒霉程度和葛力姆乔不相上下, 刚冒头就被并没有同族情谊的大猫一爪子拍死吃掉了, 余下的残骸还扔在外面,现在估计已经被沙尘卷走了。   葛力姆乔说那个怪物叫做虚。   他们已经在这片诡异的大沙漠呆了快一个星期,泽田纲吉依然没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目之所及只有苍茫看不到边界的白色沙漠,巨大的猜不出本体的生物骨骸随意丢弃在沙漠表层,还有些一看就年代久远的被白砂埋了大半。   没有植物,没有水, 也没有人踪。   除了头顶上一成不变的黑漆漆天空就只剩下时不时会冒头袭击过来的各种各样的怪物, 每一只的长相都在挑战人想象力的极限。   相比较起来葛力姆乔真的是只非常正常而且帅气的豹子了。   他同样没弄明白的还有自己和小弥的状态。   作为大沙漠中的唯二两个活人,他原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面临食物和水源的危机。   然而非常奇怪地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是他还是泽田弥并没有饥渴的感觉。   好像时间在他和小弥身上停滞了,如果不是自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应该没有这么丰富,而且刮在脸上的风沙的触感太真实, 泽田纲吉几乎以为自己被困在了梦境里。   这个诡异的地方连太阳都没有,自然也不存在标记时间流逝的日出日落,泽田纲吉能知道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纯粹靠着手腕上的机械表还在勤劳工作。   今天上午的时候,沙漠上起了一阵沙尘风暴。   不知从哪儿来的狂风卷着白砂铺天盖地,对于身为中级大虚亚丘卡斯的葛力姆乔来说,这点风沙只够格给它吹毛的。然而它还带着两个脆弱的人类,因为那个坑爹的契约它还不能让这两个人类死了。   这只雪白雪白的大猫再不爽也只能找个洞穴把两只弱小的人类塞进去,幸好找到的岩洞除了能避风,还提供了一只蛇形大虚招待了它一顿午餐,这才让大猫暴躁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泽田纲吉发完呆顺便理顺了自己和妹妹目前的状况,回过头时发现泽田弥和葛力姆乔的日常拌嘴已经结束了……用“拌嘴”这个词好像太过温和幼稚了一点,但是鉴于葛力姆乔再生气也不能把小萝莉怎么样,就姑且算是“拌嘴”吧。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正靠在葛力姆乔的伤口边上,双手抱着膝盖一边靠着它坐着,一边认真地盯着那道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看。   大虚葛力姆乔现在还没有拼着自己死掉也要咬死这个强行成了自己“主人”的小东西的原因之一,就是待在泽田弥身边能够加速它的伤口愈合。   强制契约并不单单只是对泽田弥有好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如此思虑周全的一个人当然考虑过会有大妖怪性情刚烈至极,宁死也不愿意受制于人这个情况。   所以这个契约的受益方是双向并且可解除的,大妖怪为契约者提供保护,而契约者为大妖怪输送力量。   换做其他人,弱小得太明显输送的力量可有可无还是会被大妖怪一爪子拍死。但泽田弥的状况又不一样,小萝莉周身的灵力纯粹温和,像个自主发光发热的小太阳,葛力姆乔待在她身边就像是把大猫放在了阳光下。   没有猫科动物是不喜欢嗮太阳的!   盯着葛力姆乔猫身后那条不知不觉地甩了两下又慢慢停下来放松地拖到地上的尾巴,泽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自家妹妹身边,小声开口,“葛力姆乔睡着了?”   泽田弥点点头,微微侧过身子,小手摸了摸身后雪白雪白的皮毛。   沙漠上的大虚们都长得奇奇怪怪的,葛力姆乔已经算是长相比较正常的了,但依然没有脱离“所有生物的骨头都长在外面”这个奇怪的规则。   惨白色的骨骼覆盖了大猫半面脸颊,一根坚硬的脊骨从额顶一直蔓延到尾椎,身体的大部分包括前爪也被层层堆叠的白骨覆盖,像披在身体上的甲胄,只有腹部和后腿部分还露着点软乎乎的毛皮。   它受伤的地方也在这里,最开始和泽田兄妹遇到时外翻的伤口还在往外涌血,两三天过去就已经开始结痂且愈合了大半,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吓人,但是对葛力姆乔而言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就算不算上泽田弥提供的加速效果,大虚这种生物的恢复能力也强得可怕。   用葛力姆乔的说法,这里叫做虚圈。而虚圈里到处都是大虚这种生物,它们每天不间断地厮杀,互相吞噬。葛力姆乔也是这些近乎野兽的生物中的一员,它们每天只做两件事,寻找猎物,厮杀进食。在遇到泽田兄妹之前,它基本是连觉都不睡的。   泽田弥提出疑问,“可是一直不休息的话,就算身体没事,精神会疲倦到发疯的呀。”   葛力姆乔当时嗤笑了一声,轻蔑又不屑,“你以为这里有几个没疯的?”   回忆到这里,泽田纲吉的心情有点沉重。他双手环住膝盖,下巴搁在膝上垂下了头。   泽田弥歪头看看他,往自家哥哥身边蹭了蹭,“怎么啦?”   泽田纲吉偏过脑袋,伸手揉了揉蹭过来的妹妹的发心,小声说,“我想起了昨天下午遇到的那只虚。”   他们在虚圈晃悠了三天,当然不是只遇到了葛力姆乔一只虚。大部分的虚都和葛力姆乔说的一样,没有自我意识,一见面就像饿了半辈子一样朝着两个弱小的人类冲过去,然后被不爽的大猫一爪子拍死吃掉。   进食画面极其凶残,身为一只没见过世面的人类,泽田纲吉从一开始吓得半死渐渐震惊到麻木。   泽田纲吉说的那只虚是昨天下午,两人一豹在路过这片伫立着石山的沙丘时遇到的。   和之前见过的除了葛力姆乔之外所有的虚不同,那只长得像虫子的虚居然是有意识且能够交流的。   两人一豹路过时,它正拖着下半身昆虫一样累赘庞大的身体蹲在沙丘上仰头望天,整只虚显得十分哲学。   泽田纲吉和泽田弥分外惊奇地上去搭了两句话,那只哲学的虚意外地没有一见面就主动攻击他们,而是像个普通路人一样跟他们聊了两句。   趴在一边的豹子瞥了一眼那只奇奇怪怪的昆虫,不屑地打了个哈欠,“新来的。”   “什么意思?”,泽田弥回头看他。   “那家伙成为虚不久,刚从现世过来的。”豹子甩了下尾巴,脑袋趴在爪子上开始闭目睡觉。这也是它懒得攻击那只虚的原因,太弱了,弱得还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就算刚来的时候有自我意识,用不了多久也会被这里同化。”   虚都是由人类的灵魂堕落而成,大部分灵魂在堕落为虚的那一刻就会被空虚和嗜杀的冲动侵蚀,成为只知道捕食的野兽。   泽田弥兄妹遇到的这只虚已经很罕见了,居然能够支撑到到达虚圈。   然而和葛力姆乔说的一样,它的清醒并没有持续多久。   它正和泽田纲吉说到自己还活在现世的妹妹。   虚还记得自己还是人类时的情况,父母意外去世,只留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他努力地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在好心人的资助下顺利毕业,找到了工作,以为终于可以带着妹妹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在某个非常平凡的下班路上,他出了车祸。   妹妹得知他的死讯后伤心过度,被新的监护人带着搬离了那座城市。而他作为地缚灵被锁住了原地,一天又一天,没有等到来超度他的死神。   胸口的空洞越来越大,最后堕落成虚。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那个只有上半身还能勉强看出人类的形状的虚平静地说,“不过也快支撑不住了。”   它覆盖着厚厚面具的面孔转向天空,“幸好那时候妹妹搬走了,否则我大概会控制不住地吃掉她吧。”   “唔……咦?!”泽田纲吉听到这里明显愣了一下,震惊地仰头,“为什么?”   身体高大的虚低下头。   “……因为寂寞啊。”   它的目光垂下落在面前的人类身上,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轻轻咧开嘴。它应该是笑了一下,只是那张非人的面孔让这个笑看起来相当狰狞。   “谢谢。”   “……啊?”   “不过接下来,快跑吧……”   泽田纲吉微怔,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面前的虚眼瞳转瞬间被染红,人类到野兽的退化不到半秒钟的时间。 第232章 番外:哥哥去哪儿了(四)   大虚后腿一蹬就冲着方才还在温和交谈的少年冲去, 风压山呼海啸而来,伴随着一声嘶吼,它残存的人类意识彻底消失, 白骨后的眼睛只剩下面对食物的残虐。   泽田纲吉往后退了半步,看着虫子形状的虚大张着嘴扑下来,然后还没落地就被不耐烦的葛力姆乔一爪子拍死, 和之前许多只没有意识的怪物一样。   “哥哥。”, 泽田弥迅速跑到自家哥哥身边。   “……小弥。”少年修长干净的手慢了半拍才轻轻垂下来,摸了摸小萝莉的发心, 语气依然有些怔怔地,“那个人, 生前一定是个非常温和从容的人吧……”   “嗯。”   “……也肯定很爱护妹妹。”   “……嗯。”   然而这个虚圈就像一个大型的养蛊场,无论什么样的灵魂,最终都会被它污染成腥臭的黑色,成为只知道厮杀猎食的野兽。   泽田弥抬头看向懒散走回来的大虚,“可是葛力姆乔不是有自己的意识吗?”   原本准备打哈欠的豹子瞬间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瞳杀气弥漫,“你拿老子跟那群垃圾比?!”   然而泽田弥并不悚他, “是葛力姆乔很厉害的原因吗?”   亚丘卡斯级大虚冷哼了一声,走过来重新趴回地上, “不知道,我还是基力安的时候就有自我意识了。”   泽田弥歪头看看他,轻轻摸了摸靠过来的豹子脸颊上惨白的骸骨,“那成为基力安之前呢?葛力姆乔还记得吗?”   豹子懒洋洋阖上眼睛,“不记得了,老子记那个干什么?”   相比起某些有了意识之后开始思考自我和存在的大虚比如某只哲学的蝙蝠,葛力姆乔可以说是非常洒脱和纯粹了。   回忆结束。   泽田纲吉又往身后靠了靠, 睡着后的大猫不自觉地用身体把两只小动物环了起来,暖烘烘的毛皮微微起伏传递过来柔和的热度。   明明是死后的人类灵魂糅合而成,虚这种生物居然是有鲜血也有体温的。   这种设定简直不正常嘛。   而且……   他低头去看身边的妹妹,小女孩靠在雪白的皮毛上,小嘴微张,猫咪一样打了个哈欠,显然也困了。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困了就睡吧。”   有葛力姆乔在,附近的大虚基本不会自找死路地往这边来。他们现在是安全的,唯一可能的危险……   泽田纲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直到现在为止,他并没有感觉到虚圈的侵蚀。但既然无论葛力姆乔还是那只虚都说它是存在的,那么就代表着他的理智也有被虚圈侵蚀堕落为怪物的可能。   棕发少年的目光扫过旁边那只已经睡着的豹子,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没关系。   葛力姆乔和泽田弥契约的内容,除了自己不能攻击还必须要从其他人手中保护她。所以只要有它在,弥就是安全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被虚圈侵蚀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葛力姆乔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干掉他。   这样……他就放心了。   就在泽田纲吉还在走神时,泽田弥忽然喊了他一声。   “哥哥。”   棕发少年脑海中那根妹控的神经瞬间清醒,把其他乱七八糟的思维全都扫到一边,条件反射地抬头微笑。   “怎么了,小弥?”   泽田纲吉抬眸就看到泽田弥保持着举着小手揉眼睛的动作看向洞外,他刚刚还像小猫一样犯困的妹妹转眼间就清醒了,好像被什么忽然刺激到了一样。   泽田弥默默地盯着洞外,迟疑了片刻。   “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三哥哥了。”   .   橙色的火焰“嗞”地熄灭。   “诶~这就是亚丘卡斯级别的大虚吗?好像也不是特别厉害嘛。”   白发少年坐在石阶上,一手支颐,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被烧成了五分熟的巨大螳螂,语音带笑。   “呐,□□奇奥拉,这个真的是你的同族吗?为什么它长得像虫子而你长得像蝙蝠,你们都是由人类的灵魂捏出来的吧?”   这个“捏”字就用的十分鬼才。   一只纯白的人形虚从他身后的黑暗走出来,覆盖脸颊的白骨面具破碎大半,与人类极为相似的精致五官暴露在空气外,乌黑碎发下的绿眸如一潭静谧的死水。   白兰脚下那只巨大的螳螂形状的虚还没死,面具下细长的眼睛正仇恨又愤怒地死死盯着他们,像是要把两人的样子牢牢刻在心底。   可惜这只亚丘卡斯的仇恨被一人一虚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奇奥拉抬头望着白兰身后的方向,注意力不知飘到了哪里。   白兰兴致勃勃地从石阶上跳下来,“说起来,蝙蝠好像是吃虫子的吧?”   他蹲到螳螂旁边拉起它的一只脚左看右看,目光充满跃跃欲试的研究欲望,“□□奇奥拉,你对它有食欲吗?我可以帮你烤熟哦。”   “……”□□奇奥拉礼貌地拒绝,“谢谢,但是不用了。”   “诶?好可惜。”白兰眨了眨眼,松开手,巨大的螳螂后腿“啪”地砸回地上,他语气颇为遗憾,“还想知道螳螂烤熟了好不好吃呢。”   螳螂虚:“……”   □□奇奥拉:“……”   如果好吃您是不是还想吃一口尝尝鲜?   距离大虚遇到白兰只过了一个星期,对方几乎每天都在刷新他对“人类”这个种族的认知。   “白兰大人。”□□奇奥拉冷静地开口提醒,“有人来了。”   “嗯?”白兰杰索终于将注意力从“烧烤亚丘卡斯”上移开,眺目望向身后的沙丘。   白沙茫茫,杳无人烟,□□奇奥拉口中的“客人”不在附近,在几百里之外的地方。虚圈的上方裂开一个豁口,似曾相识的灵力波动一个接一个的通过豁口跳进来。   白兰杰索挑眉,朝那个方向歪了一下头,长长的眼睫滤过虚圈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光,紫色眼瞳浅得几近透明,语气有种小孩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的愉快。   “终于来了啊,死神……”   .   虚圈荒芜的白色沙漠多了一批外来者。   几个穿着黑色死霸装的式神来来去去,搬出大量物资在沙地上扎营。一队人搭建防御工事,一队人被派出去巡逻,还有一队披着白色大褂和其他人不同的死神小队忙忙碌碌地在组装一台两人高的巨大机器。   巨大金属部件立在茫茫白砂中央,有一种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和科技感。   指挥组装的研究员上上下下最后检查了一遍,擦了把汗转头汇报,“副队长,已经组装好了,马上准备实测。”   “啊?”正双手抱臂望着远方沙丘的人回过头,刚从发呆中切换过来表情有点呆。   但她迅速回过了神,朝死神扬了扬下巴,“开始实测。”   “是。”   手下的死神再次忙碌起来,另一批人开始走来走去地录入虚圈的数据。   猿柿日世里走过去围着两人高的巨大机器转了两圈,又上上下下打量它半分钟,最终还是没忍住,不爽地一脚踢在了落地架上,“不是来虚圈狩猎的吗?把这东西带着干什么?!”   手下的死神心惊胆战地看着机器跟着应声晃悠了一下,飞快地扑过去把它扶好。   “副副副队长……队长也说了想要乘着这个机会侦测一下虚圈的数据。”   “切。”金发双马尾萝莉模样的死神副队撇过头。   出气归出气,她还是很有分寸的,踹的是底下支撑重量的金属架。机器只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很快就在研发局人员的操作下继续运行起来。   日世里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需要提醒的,转身走了。   她绕着临时营地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找到某个该戳在附近的身影,额头暴起一个青筋,转头拎过来一个手下,“喂,那个秃子呢?刚进虚圈就不见了,他还记得这里该他指挥吧?!”   “额……是,是说队长吗?”不敢对队长不敬,又不敢招惹他们脾气暴躁的副队长,死神纠结了两秒闭着眼睛当做没听到“秃子”这两个字,小心翼翼地抬手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刚才好像看到队长往那边去了。”   “啧,我知道了。”   日世里挥挥手示意没他事了,然后气势汹汹地冲着死神指的方向,一挽袖子就走了。   “……”留在原地的死神默默地为他们队长留下一滴冷汗。   死神所指的方向是一片凸出地面两三人高的小树林。虚圈的地面时不时有细小的干枯的树木枝丫冒出沙土,像生长在沙漠的小型灌木。那片小树林倒是比其他树木要高大不少,俨然一小片未长成的落叶乔木林。   日世里没往那边走出多久,就看到了小树林外围两棵树下站着个身姿修长的人影。   她怒火“噌”地冒出来,磨了磨牙齿,冷着脸往那边走,“喂,秃子你……”   话说到一半,另一个纤瘦高挑的影子从树下走出来,日世里脚步一顿,认出那是同来的二番队的队长四枫院夜一。   两个队长特意挑了一个远离营地的地方说话,显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且不便于其他普通死神知道。想起他们和二番队一起接到的这个莫名其妙的远征虚圈的任务,日世里停在原地皱起眉。   半晌,她“切”了一声,转头离开。 第233章 番外:哥哥去哪儿了(五)   回到营地时, 死神们的防御工事已经差不多搭好了。日世里走回来的路上在脑海中把局势梳理一遍,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们接到命令时指令说明很清楚,虚圈外围大虚之森的基力安越来越多,为了防止它们互相吞噬后孕育出超级别的大虚, 因此特地派出远征部队来清理一轮。   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大部分时候这都是十一番队那些战斗疯子的活儿。可这一次, 二番队也就算了,按照战斗能力和职能重要性挨个往后排, 怎么也不该轮到专门搞技术的十二番队上场。   除非这个大方向上的命令是摆出来给其他人看的, 两个队长级别的人接到的才是真正的任务。   猿柿日世里踹飞一颗石子,有点不爽, 但也不准备多问。   她回到营地时手下的技术人员已经侦测完第一轮数据, 高大的器械立在营地中心“嗡嗡”运转。   日世里想明白后就干脆地把疑问扔到了脑后, 当做自己不知道地继续之前发下来的任务, 三两步走到一个拿着记录本的研究员旁边。   “怎么样?”   研究员回头见到是她,立刻行礼,“副队长!我们刚刚测量纪录了地表的灵子密度, 按照分析……”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 机器顶端的红灯倏然亮起, 高频急促的蜂鸣音响彻营地。   围在机器旁边的研究人员集体呆愣了半秒。   “怎么回事?”   日世里迅速给了身边人一掌,把他从怔愣中拍醒。研究员回过神, 赶忙冲到机器另一侧的显示屏幕前。   日世里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抬眼就看到了画面中密密麻麻的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头皮发麻的红点从西南方向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汇聚到一起,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这是虚……”   没等她开口问,屏幕前的研究员已经哆嗦着开口, 声音中有种显而易见的惊恐。   “虚潮,这是虚潮!全都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   日世里猛地回过头。   铺天盖地溅起的白砂像沙暴来袭,地面远远传来一丝震颤,大量灵体聚集在一起的威压像坍塌的天空,兜头罩下来。   战斗的爆发只在分秒之间。   日世里猛地一推身边的研究员,“去和其他人一起守住机器,别出来!”   然后转身拔出斩魄刀,冲到防御工事前,滚滚烟尘之后,第一头虚狰狞的面孔已经越来越清楚。   她咬牙嗤笑一声,握紧刀柄,“斩断他,馘大蛇。”   .   比虚群先一步抵达战场的是一波又一波的赤红色闪光。   一道又一道的虚闪划过天际,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刚修建好的防御工事转眼就被破坏大半。   正常情况下的虚闪当然没有这个威力,刚刚率先张开口的,全都是高级别的大虚。   等虚潮冲到近前,死神越发发觉这次虚潮的诡异。   跑在最前面的全是身体庞大以防御见长的大虚,有远程攻击能力的排在后方,部分速度惊人和极具杀伤力的虚在前方的肉盾裆下死神第一波攻击之后,趁着间隙从上方越起跳过防御工事的阻碍杀入人群,落地的瞬间就带走了数个只长于研究的死神的性命。   “先杀那几个冲进来的亚丘卡斯,阿近,带着研究员后撤!”   日世里率先对上了一只鬣狗模样的亚丘卡斯,一刀把对方劈飞出去,她抬头巡视一眼战场,暴躁的同时心中的惊疑越来越深。   单纯的虚潮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大部分虚都没有神智,大量虚聚在一起时还会互相吞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有序俨然一只有明确战术指导的军队。   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指挥影响。下级虚的确是会听从上位者的命令,但是现在这个虚潮中可是连亚丘卡斯都有!   日世里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虚圈中已经出现了瓦史托德级别的大虚了吗?   在她走神的片刻,一只蛇形的大虚从侧面冲过来,身体牢牢缠上了她。与此同时,像是配合好的一样,一头亚丘卡斯冲着这个方向张开嘴,暗红色的光芒横扫而出。   日世里咬紧了牙,糟糕!   抽刀把缠住自己的大虚劈开已经来不及了,暗红色闪光近在咫尺,她咬牙准备承受这一记虚闪。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明亮的光芒倏然在眼前炸裂。日世里只感觉到束缚住自己的力道一松,随后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感,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转移到另一位置,一片白色的斗篷布料在方才那道虚闪扫过之处缓缓飘落,   “没事吧?”,爽朗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四枫院队长?”   日世里只失神了刹那,立刻反应过来,转过身向救了自己的人道谢。   “嗨嗨,不用那么客气啦。”   身材高挑皮肤十分具有健康美的女人不在意地摆摆手,缠绕在双臂上的雷光“噼啪”一声,渐渐熄灭。   日世里微微一怔,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战场上的亚丘卡斯已经一头不剩,其他的低级别虚普通死神已经足以应付。   四枫院夜一从出现到顺手救下她,让席官级别的死神都要认真应对的大虚已经被她全都扫灭,整个过程十秒不到。   日世里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然后左看右看,“四枫院队长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那个秃……我们队长人呢?”   “哦,是说喜助吗?他往那边去了。”   四枫院夜一听出她说了一半的那个称呼,倒是并无介意,只笑着伸手一指。   日世里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睁大了一下眼睛,“那是……那不是虚群过来的方向?”   “啊,那边有一个大虚之森的入口,它们应该就是从那里上来的。虚群的样子显然是有人指挥,所以喜助说他先过去看看。”   日世里一怔,“等等,大虚之森?那里全都是高级别的大虚聚集的地方吧?最低也是基力安……”特别是,那里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有最高级别的瓦史托德存在了。   “嗯嗯。放心,喜助的话没事的。”   然而二番队队长却完全没察觉其中的危险性,豪爽地拍了拍日世里的肩,还压下肩膀往日世里耳边凑了凑换了个略微八卦的语气,“日世里你是在担心他吗?果然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讨厌他嘛,喜助那家伙还是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啊哈哈哈……”   “不,等等!”猿柿日世里怔愣片刻,瞬间炸毛,“谁关心那个秃子啊!”   “哈哈哈,没关系我理解的理解的……”   “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啊!”   .   另外一边。“大虚之森?”   “嗯,葛力姆乔说是高级别的大虚生活的地方,是一片长在地下的森林。”   泽田弥双手抱膝,背靠着沙丘往哥哥地方向团了团,“它原本也要去那里的,地上的虚都太弱了,不好吃。”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抽了一下嘴角,“不,葛力姆乔的原话是地上的虚太弱了没意思吧?”   “没意思不就是不好吃吗?”   “……它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啊!”   泽田弥歪头看他,浅紫色的大眼睛眨了眨,有点迷茫。   泽田纲吉诡异地读懂了她的眼神。   虚对葛力姆乔来说都是食物呀,说食物“没意思”不就是不好吃吗??   嗯,逻辑通畅,没毛病。   泽田纲吉:“……”   他望着自家可爱的妹妹,默默掏出良心掂了掂,放在了地上,闭着眼睛道,“没错,可能地上的虚不合葛力姆乔口味吧!”   泽田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有点小忧伤。   这么挑食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养?   随即她又想起来葛力姆乔都是自己找东西吃的,于是松了口气。   转过这一茬,小萝莉伸出手朝着沙丘东面指了指继续道,“刚才我感觉到的三哥的灵力是那个方向,葛力姆乔说那边有一个大虚之森的入口。”   “大虚之森的入口啊……额……”   泽田纲吉和泽田弥同时沉默,兄妹俩显然想到了同样的方向。   “……是三哥哥喜欢的风格呢。”   “……是白兰喜欢的风格呢。”   可不是吗?丛林法则,最凶恶的大虚聚集地什么的,白兰最喜欢了……因为一看就很好玩啊~   深知小伙伴是个什么尿性的泽田纲吉少年看看面前看起来可乖巧的妹妹,又看看东面连绵无尽的沙丘,沧桑地叹出一口长气。   “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我们往哪个方向找找吧。”   “嗯!”   定下了接下来的目标,“剩下的就只有……”   泽田兄妹同时抬头看天,沙漠背后不断溅起的白砂漫天飞扬,大虚的嘶吼急促壮烈。   乍一听背后的战斗简直十分凶险激烈。   泽田纲吉默默站起来,趴在沙丘上往上爬,和妹妹一人一边探出头。   只见沙丘另一侧,全身雪白的大猫正追着一只虫子模样的大虚“轰隆”跑过。大虚全身铺盖着虫节状的白骨,浑身扁平,身体下的足节十好几对。脚虽然多,依然比不上以速度见长的豹子。   葛力姆乔冲到它身后,眼疾手快地出爪,“啪”地一声,虫子虚被应声拍飞出去。在半空下落时为了保护自己身体自动团成一团,落地成球。   白色大球在沙地上弹了两下就往前滚,葛力姆乔再次冲上去,尾巴一甩,球状大虚继续被拍飞,撞上对面几人高的沙丘,重新弹回来。   泽田弥:“……”   泽田纲吉:“……”   “葛力姆乔玩得真开心呢……”   “是啊,真的很开心呢……”   听着耳边那只西瓜虫模样的大虚越来越悲愤的吼声,泽田纲吉默默捂住了脸,简直不忍再看。   虽然猫科动物的确有在不饿时会玩弄猎物再吃掉的习惯,但葛力姆乔现在纯粹是出于大猫对于球状生物的天然喜好吧?   眼前明明是大虚狩猎的可怕场景,泽田纲吉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一只雪白色的猫咪欢快地冲着大大的圆球扑过去撒欢的画面。   泽田纲吉:“……”   “哥哥!”   泽田纲吉回过头,木然对上自家妹妹亮晶晶的眼睛,确认她跟自己脑补出了同样的画面。   她还欣慰地发表了评论,“葛力姆乔真好养啊。”   泽田纲吉脑袋一歪,避过飞溅过来的砂石,默默盯住那只被重新退回来的倒了八辈子霉的虫子虚,语气飘忽。   “是啊,的确很好养呢……”   连玩具都会自己找,哪里还能找到这么省心的猫。 第234章 番外:哥哥去哪儿了(六)   “姬君?”   清晨的阳光从屋檐下漫过来, 落在黛色茶杯中,溶出一片清光。   泽田弥正盯着杯中亮光恍神,忽然听到安倍晴明唤了她一声, 她恍惚了两秒才回过神。   “晴明?”   “姬君在想什么?”   白色狩衣如雪的大阴阳师坐在晨曦里, 白皙的手指间执着一枚天青色酒杯, 狭长的眼眸微垂, 墨色的眼睫如一笔划过的浓黛,落下来一束眸光。   泽田弥望着那张好看得相当醒神的脸发了几秒的呆,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眼睛亮晶晶的。   “晴明晴明, 我之前在沙漠里养了一只猫哦。”   “哦?”   “雪白色的, 可好看啦。还会自己找东西和玩具, 特别省心!”   “姬君很喜欢吗?”   “是呀!”   “那么,它在哪儿呢?”   “跑掉啦。”   “……”   安倍晴明平静地饮下杯中的清酒, “是姬君在虚圈的时候养的吗?”   泽田弥点点头。   安倍晴明于是微微颔首, 忽然换了个话题, “前几日,博雅三位来了家中拜访。”   泽田弥十分习惯地跟上, “哥哥升官啦?”   之前还是“正四位”的。   源博雅任职全称是“从三位皇太后宫权大夫”,中宫职所属,文官。而他之前的职位是“左近中将”,是武职,但实际上也是礼仪性质, 并不需要真的带兵。   纵观博雅三位的升官之路,全都是清要职位,仕途顺利得能让人嫉妒得冒烟。不过鉴于他姓源,这就是基本操作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公卿阶层上级贵族, 源博雅大部分时候都很闲,因而才有许多时间来陪好友喝酒聊天看热闹。   并且闲来无事地供人编排出许多悲春伤秋的段子。   比如某位姓安倍的大阴阳师现在就以博雅三位起了个头。   “那日正逢院里的樱花神木开了满树鲜花,清风吹过,博雅三位见到花瓣从枝头飘落,嘘嗟长叹,感怀不已。”   “……”泽田弥默了默,这仿佛不是哥哥的风格?   大阴阳师还在继续,“我询问博雅三位为何感伤,他回答我说见到樱花飘落,于是感慨命运无常。正如这枝头樱花,今日还在阳光下盛放,明日却不知碾入了哪片泥泞。”   “……”泽田弥继续回忆,博雅哥哥有这么纤细敏感的神经?还是说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她还没见过的??   “我安慰博雅三位,花开花落为自然运转规律,明年此时同样有樱花再次盛开,所以不必过于感伤。”   泽田弥点点头,觉得晴明说得挺对。   “但博雅三位又反驳我,明年此时的樱花也不是今日之樱花了,可见命运还是无常。”   泽田弥:“……”   安倍晴明浅笑着拨开蝙蝠扇,“姬君以为如何呢?”   泽田弥:“……我觉得这不是哥哥能说出的话。”   大阴阳师唇角一弯,“姬君意会就好。”   小萝莉默默地抬头看他,“晴明。”   “嗯?”   “是不是因为我给晴明讲了一个养了一只猫然后猫跑掉了的故事,所以晴明也要给我讲一个你给博雅讲道理结果被博雅说服了的故事?”   互相噎一噎,以示友爱。   蝙蝠扇忽的一收,抵住唇瓣,大阴阳师轻笑出了声,“当然不是。”   “真的吗?”泽田弥狐疑看他。   “自然,我只是想告诉姬君,既然命运无常,那么姬君口中跑掉了的那只猫,未必不会再自己跑回来,所以姬君不必太过介怀。”   大阴阳师一脸正色,讲得跟真的似的。   泽田弥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信了哦。”   “请相信吧。”   安倍晴明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眸中神色柔和下来。他素白的指尖端起重新斟满的酒杯递到唇边,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姬君之前说的后来把你和兄长从虚圈带到尸魂界的那名死神,叫什么名字?”   泽田弥愣了愣,忽然沉默下来。她慢慢地垂下眸,有点发呆地望向面前的茶杯,透亮的茶色映着屋檐外天光滤出丝缕浅浅的金,这颜色看起来分外熟悉。   她抿了一下唇才慢慢开口,   “浦原喜助,他说他叫浦原喜助。”   .   泽田弥的低落并没有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穿着樱色唐衣的式神缓步上前,微微鞠躬行礼,“姬君,晴明大人,那位小公子醒了。”   “哦?”安倍晴明闻声抬眸,泽田弥也跟着回过头,看到了式神身后走出来的黑发小孩。   “佐助。”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跑过去,关切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你怎么样啦?头还疼吗?”   黑发小孩轻轻摇了一下头。   他非常沉默,那种不想跟任何人交流的气息将他周围的空气都隔绝出空寂的味道,他所给出的回应也不过是曾经受过的良好家教所残留下来的习惯。   泽田弥于是也跟着安静下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鸦羽般的墨色碎发搭在佐助秀挺的鼻梁上,黑发后的眼眸黑白分明,却没有一点生气。这个俊秀漂亮的孩子像是从一张用笔精妙的黑白画作上裁下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也跟着枯萎褪了色。   最后是晴明打破了这片突然的安静。   “小公子是想要回去了吗?”他直接开口问。   佐助的回应是再次点了点头。   大阴阳师微微笑了一下,也并未多说什么挽留的话,“姬君能够平安归来全赖公子援手,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希望公子能够给在下一个交还人情的机会。”   泽田弥站在原地看看佐助,又看看晴明,然后就见大阴阳师浅笑着转向她,“姬君,外面的路不好走,劳烦你送一下这位小公子吧。”   小萝莉听话地点头答应。   其实她原本是想留佐助下来用顿饭再走的,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没有吃饭的兴致。   作为一个十分懂得体谅别人心情的小姐姐,泽田萝莉什么都没有多问,乖巧地领着佐助往前院走。   穿过庭院的青石小路,路两边的野花正开得绚烂,几只漂亮的蝴蝶优雅地在阳光下飞舞。其中某只娇小玲珑的蓝紫色蝴蝶刚立在花瓣上打了个瞌睡,抬眼看到穿过院子的人,立刻扇了一下翅膀跟了上去。   “你一会儿要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哦。”泽田弥认真地叮嘱身后的小孩子。   对方没多大反应,她想了想,干脆转身拉起他的手,领着他一起跨过门槛。   门檐下大红的灯笼照亮了门外一成不变的夜色,守门的石狮子懒洋洋地趴着仿佛睡着了。蝴蝶精先一步飞出来,在前方空地上转了几个圈,扇着翅膀洒下点点金粉。细碎的粉末轻飘飘落地,凝成一条通往未知前方的盘曲小道。   泽田弥习以为常地领着人往前,但只走出一步就走不动了,她身后的人僵在了原地。   她有点疑惑地回头,看到了佐助震惊的脸。   比起刚才如一潭死水的样子,他现在这个表情反而多了点生气。   泽田弥:“怎么啦?”   佐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前方的路,然后猛地回头。   朱红色的大门沉稳厚重地立在原地,仰起头能够看到笼罩在身后宅院上的阴沉夜空。   然而倒退半分钟,在他跨过那道门槛之前,头顶上的天空还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   “这里……是哪儿?”佐助的声音都有些飘忽起来。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咦,我忘了说吗?这里是梦境世界呀。”   .   泽田弥把恍恍惚惚的佐助送走了。   她回来时一袭白色狩衣的大阴阳师正坐在廊檐下煮茶,茶水沸腾,带起氤氲的茶香和水汽。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便看到他正将星沙般的吴盐洒入浮浪中,一边便头也不抬地道。   “姬君带回来的那位小公子,身上有命运的痕迹。”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在他面前坐下,困惑问,“命运?”   “是。叛友离乡,至亲相残,前半生颠簸坎坷,爱恨贪嗔痴具作一碗茶饮下。”   大阴阳师抬起手,白色的袖摆拂过桌沿,将煮好的茶水挪到她面前。   泽田弥低头看看白瓷茶杯中碧玉一般的清茶,又想了想刚刚送走的那位俊秀苍白的小少年。   他像一捧烧到尽头残留下的余烬,冰冷而麻木,但这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底下还埋着火星。一旦这复仇的火焰被挖掘出来,就会瞬间席卷成燎原大火,他的灵魂也将被一并填进去作为薪材。然而这场大火褪去之后,也并不会给他留下什么,余生只剩空虚和荒芜。   老实说,十分棘手。   泽田弥有点迷茫,“所以这是命运决定的吗?”   “姬君知道‘报应’吧?”   泽田弥点点头。   “佛家认为‘有施必有报,有感必有应,故现在之所得,无论祸福,皆为报应’。虽然我不太认同和尚们讲的大道理,但是在总结世间规律上他们做得还是不错的。业力反噬,那位小公子的情况便是如此。”   “业力反噬?”   “是,那位小公子的世界,规则体系已经失衡太久。他所在的那个族群所创下的杀孽早已开始反噬,那位小公子是神裔,故而首当其冲。”   泽田弥想起了佐助苍白中带了一丝茫然的脸,垂眸入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直到她听到晴明忽然又喊了她一声。   “姬君。”   小萝莉回过神,抬起头,对上了大阴阳师一双清冽如寒潭的眼睛,“既然与那位小公子结缘,姬君以后怕是还会遇到他。命运之事无可逆转,世界的报复也不是凡人能够插手的,姬君此后若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小萝莉迷茫的目光中,他微微垂眸,端起桌上茶水抿了一口,又轻轻笑了。   “罢了,此事还是由姬君自己做决定吧。这大千世界,姬君一直都是那唯一的变数,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火影的局势基本就是一盘乱棋,那么多的悲剧,真要说又好像也真不是哪个人的错。那就真的只能说都是那个世界的错了,非要甩锅,那也只能甩给六道仙人。毕竟作为一个族群的领导人,没能帮助忍者彻底融入普通人的世界给后来人找到一条出路,那就必须背锅。要是他干掉了大筒木辉夜之后就死干净了也就算了,但是他死后查克拉还在呢,还“默默守护忍界”,忍者都混成人人喊打的怪物了,他守护了个什么啊?而且黑绝搞事那么多次他是完全没发现吗?   反正我回头看,虽然火影世界的战乱的确不能全怪忍者,但是忍者一族杀戮多也是事实,忽然就觉得黑绝搞事有那么点“业力反噬,天道借刀”的感觉。这里的晴明看问题的角度和天道是同样的,忍者的存在对于那个世界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对此持旁观态度,类似于“你们自己作的死也要自己承担报应”,如果是他自己他是不会管的。但是如果姬君要管……他也觉得可以,是的,就是这么双标。   这篇文涉及到火影的内容不会很多,因为火影世界实在太乱了,我感觉无论哪方的价值观都没办法说服我,木叶方我是真的觉得黑得一笔,把鸣人打成九尾妖狐实在太恶心我了,我没办法插手这局乱棋,所以最多写一两个角色,不会触及主线。   番外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尸魂界当然还没完,圣杯战争打完我再写一个轻松点的小副本,然后就接着写尸魂界,然后就可以写决战了。 第235章 异能者自杀事件   深夜, 迷蒙的雾气像是从深渊地海中弥漫出来,路旁的灯光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年轻人凌乱的脚步跌跌撞撞奔跑在长街上,时不时惊慌地回头, 露出一张布满汗水的惨白的脸。   正是盛夏的时节, 四壁却听不到一点虫鸣声,热闹的大城市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他边跑边躲地路过一家便利店门口, 体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沉重地停留在原地, 扶着玻璃门剧烈喘息。   便利店的白炽灯从门内透出来, 里面却空荡荡地, 连收银台前都没有人。   青年单手撑着门边,一边喘气一边神经质地回头张望。视野里仿佛有什么光芒一闪, 他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原地起跳,扭头张望过去, 却发现只是路口的红绿灯自顾自从红灯跳到了绿灯, 底下并没有车辆通行。   他略微松了口气,身体脱力般往旁边的门板上一靠。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慢条斯理地, 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像将猎物逼至穷途末路的猎人。   他的身体骤然僵硬了, 眼瞳紧缩,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缓缓扭过头去, 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不紧不慢从转角的黑暗里走出来,便利店的灯光照亮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   “时间差不多了。”   酒吞童子缓声开口,身旁烛火摇曳,照出一室阴霾,“樱川家做得非常好, 居然真的被他们唤醒了泣泽女神。御柱塔和那位仅存的御主都被他们吸引了注意,我们的计划也可以正式开始了。明天,明天就是吾等的至高荣耀成就之日。”   “太宰君。”他的视线往下扫过,黑发少年正坐在下手第一个位置百无聊赖地折纸,印满了字的纸页也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听到自己名字后他抬起头,恹恹的神情忽然亮了一下,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看过来。   “怎么怎么?可以去横滨了吗?”他兴致勃勃地问,俊秀的脸上左边写着“期待”,右边写着“搞事”。   “……”   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饶是酒吞童子也看得默了一下,不由得开始怀疑把这个搞事精放出去一旦他浪翻了船事态会不会失去控制这个问题。   于是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路过了太宰,无视他变得哀怨的神情,平静地看向在场另一个人,“白藏主,你去。”   带着狐狸面具的金发少年打盹打到一半被叫醒,抬头时还有一丝茫然,“啊?哦……”   “欸……”   某只被路过的搞事精顿时不依了,拖长了声音不满道,“明明涩泽君是我邀请过来的啊,为什么不是我去接待而是要对面那只犬科动物过去啊?”   “犬科动物”白藏主:“……”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他顿时来了精神,挺直了肩背,直勾勾看向对面的黑泥精,“难道不是因为太宰君你太不靠谱了吗?assassin可是差点回不来了。”   “咦,难道不该是元一君你先解释一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saber是怎么回事吗?”太宰治忽然笑了,视线若有所指地飘向了房间一角,酒吞童子身后某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如果加上他的话,这场圣杯战争可就有八位从者了,我记得当初的召唤你插过手吧?对此有什么话说吗元一君?”   他的视线黑漆漆的,语气中多了一丝逼问,然而作为被逼问方的白藏主神色泰然,“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saber的召唤也不是我负责的,总归不就是圣杯又出了什么问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人隔着半个房间互相对视,空气中的气氛忽然变得险恶。   酒吞童子适时开口打断了这两人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针锋相对,“关于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白藏主和太宰治同时回头看向他,给了他一个面子,摆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   “这个由老夫来解释吧,”坐在阴影中的斗篷人开口道,“那位在琵琶湖突然出现的saber,应该是和之前的源氏从者共用灵基的存在,亦或者他本身就是那名源氏从者的宝具。按照assassin的描述,两人本身具备一定的默契,而源氏从者此前从未用过宝具,所以这个情况是最有可能的。”   “哦~”太宰治懒洋洋点头,似真似假地感叹道,“从者这种生物还真是神奇啊。”   “既然已经没有疑问了,”酒吞童子站起身宣布,“白藏主,你和caster今夜就启程去横滨。明天我与太宰君也会到达,这场最终站在的序幕会由我来亲手拉开。”   .   第二天,上午八点整。   服部平次扶着墙从房间里挪出来的时候,只感觉天旋地转,面前的走廊似乎都弯成了蚊香圈。   昨天泽田弥把太宰留下的提示找出来之后,他当即联系了指挥部,一群人再次连夜加班,到凌晨四点才休息。被土御门家的式神叫醒出来吃早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感觉自己好像一分钟前才闭上眼。   庭院里天气晴好,明媚的阳光从廊檐下斜进来,照亮了半面走廊。   服部神情麻木地跟在式神身后,拐过两道弯,终于看到了坐在廊下的泽田弥和源赖光。   银发小萝莉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小振袖,像春色中发出的嫩芽,她对面的黑发从者随意披了件深色浴衣倚在廊柱上,墨色长发被随手一挽搭在肩后。不知道是不是坐在阳光里的原因,他看起来有点懒恹恹的,半垂着眸,修长的指间端着杯酒。   两人之间还支着张桌子,热腾腾的烤鱼的香气被风送过来。   服部平次终于打起了些精神,走过去坐下,跟两人问了声早安。   “妹妹在看什么?”   “那里。”   小萝莉一边咬着一块鱼肉一边往院子的方向指了指。   服部平次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过去。   土御门家的庭院并不像一般的世家院落一样经过了精心布置连一棵草在哪里生长都划分了既定界限,他们对自家的院子仿佛是放任自流地,植物们怎么高兴怎么长,院子中最多的不是名贵的花卉,而是各种野花野草,一眼看去十分有性格。   满园花草茂盛生长,散发着蓬勃的朝气,看久了居然也觉得这样的布置还挺不错。只不过植物们的长势实在太杂了,服部平次戳开自己面前的香鱼,一边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找到小萝莉指给她看的东西。   那是一小片紫盈盈的五瓣小花,楚楚动人地簇拥在芭蕉下,在宽大的蕉叶底下怯生生露出头。   “那是……桔梗花?”服部恍然,“关西那边也有很多,倒是关东这边,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关东没有桔梗花。”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看出了她的疑惑,服部一边挑开一块烤鱼等它放凉一点,一边随口解释,“我小时候被老爹带着来过这边的豪族家中拜访……”   虽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实际上服部平次少年也是出身世家,少时也经常被父母带着到处走动。世家的姻亲关系网复杂,真要算起来,大概能够遍布全国各地。   “……那时候大人在说话,我在屋子里待得无聊就会跑到别人家庭院里去玩。去过好几家之后,我发现那些人的院子里好像从来都找不到桔梗花,差点以为关东根本没有桔梗。”   “但后来来关东的次数多了,我又发现有些人家的院子里是有的,只有那几个特定的家族附近没有。我小时候好奇心重,还认真研究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桔梗花的某些特性会暴露出什么秘密……”   关西侦探停下筷子,一脸深沉道,“比如说院子底下埋了尸体什么的。”   泽田弥:“???”   ……不愧是你。   小萝莉又戳了一筷子鱼,好奇地问,“然后呢,平次找到原因了吗?”   “啊,找到了。”   服部平次扒拉了一下头发,语气怏了下去,“那几户的确是故意不种桔梗的,但是跟凶杀案什么的无关,因为他们是平将门大人的拥护者,自认为是平将门之后。”   泽田弥茫然,“这跟将门大人有什么关系?”   “唔……因为传说中不是说将门大人是金刚不坏之身,原本是不可能被杀死的。他只有一个弱点在太阳穴上,是将门的大人的侧室桔梗前将这个命门告知了表藤太阁下,才导致了将门大人的败亡,所以那几个自认是将门大人之后的家主才仇视桔梗吧。”   服部挑起一块鱼肉,想起自己将“院子里有尸体”的猜想告诉了老爹却得到了一通无情嘲笑的场景脸色还有些黑,泄愤似的将鱼肉咽了下去,“他们家中的浴衣团扇都不用桔梗花的纹样,院子里除了桔梗也不会种南天竹,并且绝对不会去参拜成田山新胜寺。”   因为表藤太大人击毙平将门时,在出征前曾经于成田山新胜寺向八幡大菩萨祈愿,而他后来射中平将门命门的那只神箭就是用南天竹制成。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将门大人啊。”源赖光发出一声轻叹。   ……其实记得您的人更多。   服部平次默默看他一眼,他敢说这位祖宗要是把身份表露出来,土御门家的门槛都能被蜂拥而至的人踏平。   有关于这一位的身份猜测,指挥部那边什么传言都有,源氏所有名人都被拉出来过了一遍,连源义经都有人猜,就是没人猜到源赖光。   大概是不太敢,毕竟如果有人召唤出一个身份是阴阳师的从者,也没人敢开口就猜他是安倍晴明对吧?   “说起来,archer阁下最近有联络吗?”服部平次想起放在房间里的签名,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换了个话题。   “昨天晚上联系我啦,他还在追着贞盛大人,好像去了横滨。”   “横滨?”   刚说到这里,服部平次的电话就响了。这段时间加班加到快要英年猝死的黑皮少年听到这个指挥部特定铃声就下意识身体一抖,筷子上的鱼肉都掉回了盘子里。   在泽田弥好奇的目光下,他木着脸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屏息接通了电话。   “摩西摩西……”   “服部。”   不等他打个招呼拖延一下时间,那边柯南严肃的声音已经从听筒传了出来,言简意赅,“横滨出事了。” 第236章 再遇   横滨会出事是有预兆的。   别的不说, 至少泽田弥在平安京时就通过云外镜看到过以横滨为背景上演的怪物攻城大戏。   这个消息服部平次倒是第一次知道,震惊问,“都知道要出事了, 指挥部没做过预案吗?”   脸接了一个噩耗,几人吃饭的地点只好转移到土御门家特意布置出来的会议室。一张古色古香的会议桌横在房间中央, 委委屈屈地客串了一把饭桌, 正对着虚拟屏幕上柯南稍显凝重的脸。   小侦探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横滨是御柱塔势力最弱的城市, 御前阁下和横滨的异能者有过协议,正常情况下王权者的部队都不会进入横滨。而且这次圣杯战争的战斗爆发实在太密集了, 你还记得距离第一天才过了多久吗?”   服部平次恍恍惚惚,“我觉得已经过了三年了。”   柯南:“……”   他无视了这个人的犯傻, 继续解说, “横滨的异常从三天前就开始了,但是因为圣杯战争的原因, 最开始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他身后的屏幕切换到了横滨夜景的画面, 是俯视角度拍摄的监控。灯红酒绿的长街中央冒出了一点迷蒙的雾气,然后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蔓延, 翻滚着覆盖整条长街。   “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这个过程一般只会持续几分钟。雾气退散之后,横滨的警方就在那条街上发现了死状怪异的尸体。”   服部平次紧盯着屏幕,一边把旁边的小萝莉抱到膝上,抬手将她的眼睛遮住。屏幕这才一闪, 切出了尸体的画面, 关西侦探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为什么柯南说它死状怪异了。   画面中的青年是被极细的冰棱挂在路面上的,流水状的冰层弯成了拱桥,两道冰柱从他的胸口穿胸而过, 高清镜头拍下了他死不瞑目的脸。   柯南:“这个人是异能者,他的异能力就是控制冰。”   “也就是说,”服部难以置信,“他是自杀?”   “不,这是他杀。”   .   当天下午,泽田弥一行人就启程前往了横滨。   柯南给出的资料中类似的案件不是第一例了,大家也不是傻子,没人会真的觉得那些异能者是活腻了,自己用自己的异能给大众表演一出自杀的行为艺术。服部当然也不傻,之前那句话只是一句惊讶下的反问,这个案子其实足够一目了然,在柯南公布了某个异能特务科这些年来重点关注的一个危险人物的异能时,横滨这些时日发生的“自杀事件”的犯人基本已经可以锁定了。   “涩泽龙彦,异能力‘龙彦之间’,可以制造大雾,最高范围可笼罩一整座大型城市。雾气范围内普通人会暂时消失,异能者的异能会被剥离,主动攻击异能者。若异能者被杀,涩泽龙彦就可以收集到变成结晶的异能力。”   前往横滨的车子上,服部平次皱着眉翻阅着指挥部发来的涩泽龙彦的资料,“两年前一手主导了横滨的惨剧‘龙头战争’……两年前?织田作大哥,两年前你还在港口黑手党吧?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只是港黑的底层人员,只参与了最下层的争斗。”前面开车的红发青年平静地说,“但是太宰应该见过他。”   “说到这个,”服部被提醒,拿开资料,虚着眼问,“太宰君到底去哪儿了?话说那个涩泽龙彦该不会是他引回来的吧?”   这话一出,车里忽然静默,连望着车外发呆的某银发小萝莉也扭头看了过来。   “……不会吧?”   品了品这个别有深意的静默,服部平次嘴角一抽。他只是随口一说,该不会真的押准真相了?   然而想一想太宰治连给泽田萝莉挂悬赏的骚操作都做过,为了某个目的故意把涩泽龙彦引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人的棋路服部一直都摸不准,他擅长的是堂堂正正的正道,跟太宰治这种专走歪门邪道还把邪道玩出了花的玩家不具备一点兼容性。   默了默之后,关西侦探最终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翻过了这一茬。   他是玩不过了,还是让远在指挥部的小伙伴来兜底吧。反正这也不是比破案,目标只是名侦探的服部少年认菜认得十分从容,并且还有余力给好友鼓掌喊个六六六。   加油吧,工藤!   .   汽车刚进入横滨的范围,当地警方已经派人过来接了。   带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警部,面相成熟稳重,看起来十分靠谱,见到有人下车立刻迎了过去,“是特别调查组的几位吗?”   到目前为止,知道圣杯战争这回事的在警察系统内只有警视长往上的高层。未免引起恐慌,底下的警视正、警视、警部等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闻有消息称有恐怖组织在国内流窜,所以被告知要随时保持警戒,并且时刻准备组织当地群众撤离。   这位稳重的警部姓高桥,就是之前带队在横滨奇幻乐园围堵劫匪,然后眼睁睁看着劫匪手一横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太宰治的那位。   上级之前发下命令说横滨近日来的异能者离奇死亡事件会有特别调查组前来调查,让他过来接待一下,并且提前告知了调查组人员有些特殊,做好心理准备。高桥警部自认为自己在横滨这座异能者遍地走的城市当了这么多年警部,连劫匪挟持黑手党高层威胁警察这种魔幻剧情都见识过了,还有什么能够惊到他,遂心态十分平稳地出发去接人了。   然后他就在横滨街头接到了特别调查组的车,看着车上走下来一个高中生,一个黑手党,以及一只萝莉。   高桥警部:“……”   高桥警部艰难地撑住了面部表情,神色和善地迎上前,目光在黑手党和萝莉中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向唯一看起来比较靠谱的某位高中生侦探搭话。   两人寒暄了几句,服部平次表示想去现场看看,高桥警部自然一口答应。只是答应完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低头朝现场唯一的小孩子看去。   夏日的烈阳蒸腾出滚滚热浪,银发小女孩撑着把古朴的唐纸伞站在太阳底下,似乎热得有些犯困,但依旧很乖的无精打采地听着几个大人们说话。   仔细一看这孩子似乎还有些眼熟。   高桥警部顿时陷入为难,旁边那个黑手党他就当没看到了,但是带着小孩子去案发现场好像怎么想都有点不太好。   他迟疑地望着这只萝莉,萝莉困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服部平次了然道,“妹妹,要不然你先回酒店?”   泽田弥慢了半拍才抬起头,似乎是想了想,“我想跟织田作在外面走走。”   “也行。”服部平次痛快点头。   两拨人就此分开,泽田弥和织田作之助先走了,横滨这个地界算是红发青年的老家了,也不需要其他人给他们带路。   目送着着织田作之助开着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警官,高桥警部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横滨最近不太平静,要不然我还是安排几个警察去保护他们吧。”   服部平次:“……不用了,有人跟着她呢,没有人比妹妹更安全了,万一真出了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高桥警部:“???”   .   不知道是不是异能者自杀事件已经在暗地中传开,受此影响横滨街道上的行人比泽田弥上次来少了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天太热,大部分人在阳光和空调之中果断选择了空调。   泽田弥和织田作之助去了他的一个朋友开的咖喱店,位置不算远,十多分钟就到了。   老旧的红泥房墙底下爬了株生长茂盛的夕颜花,正值花期,小喇叭般的花朵被太阳晒得有些焉,大多数都偷懒躲在了绿叶下。   泽田弥跟在红发青年身后走进店里,玻璃门一拉开凉丝丝的冷气就扑面而来,空气中漂浮着咖喱的香味,格外勾起人食欲。   “欢迎光临……哦?是织田啊,好久没看到你过来了。”   一进门,老板热情的招呼声就在柜台后响起。织田作顺手带上门,点点头道,“最近出了趟差,这段时间一直不在横滨。两份咖喱饭,一份不要太辣。”   “诶?原来,嘶……老板你家还有不辣的咖喱啊,呼,为什么之前没说……”有人听到这话一边抽着气一边插嘴道。   那声音清朗磁性,是低沉好听的少年音,带了些奇怪的九州地方的口音,尾音拖得有点长莫名地给人一种撒娇的猫咪一样的感觉。   这语气似曾相识,让小萝莉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背对着他们有个比他们到得更早的客人趴在柜台上,正一边说话一边还在拼命灌水,一副被辣的够呛的样子。   他穿了件花花绿绿的衬衫,一身像是在夏威夷度假的行头,还极其符合人设地挂了副墨镜在耳上。衬衫包裹出清瘦流畅的背部线条,金色的碎发扫过后领,在墨绿色的衣领下露出小片白得晃人的脖颈。   柜台后的老板正无奈地说,“客人,您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是点的最辣的咖喱啊。”   金发少年身体一僵,倏然抬头。就算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他用全身表演出的震惊,脑门上仿佛顶着一行“什么?我还作过这种死?!”这样的清晰大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走过去努力地爬上他旁边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然后歪头看向这个人。   “又见面啦,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咩?” 第237章 横滨的异状   店里的空调“嘶嘶”作响, 老板去后厨煮咖喱了,织田作也去了后面跟老朋友叙旧。大热天人们都不想出门,整个中午这家店只来了两拨客人。   现在这两拨客人正坐在柜台前互相对视, 气氛一时十分安静。   土御门元春被空调的冷风吹着,手里还握着杯冰水,双管齐下都没能压住心底的躁意。他的视线有些飘地在室内逡巡片刻, 没能找到背锅的冤大头,于是只好怪罪到桌上那盘才被动了两口的无辜的咖喱饭头上。   对, 一定是因为咖喱太辣了。   他抬手又灌了自己一口冰水,哑然半晌, 终于还是在面前小女孩好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大小姐, ”他委委屈屈地抱怨,用着比起抱怨更像撒娇的语气, “可以委婉一点吗?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毕竟上一次离开的时候还很酷地说了“希望不要再见面”这样的话,结果还没过去多久,意识到她也会来横滨时,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自己找上门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的反应, 但在面子问题上还是想挣扎一下。   银发小萝莉仰头望着他,双腿悬在椅子下轻轻晃着, 眼瞳中落了一点穿过玻璃窗洒进来的阳光, 显得清澈又明亮。   她似乎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随即配合地改口,“你是来横滨旅游的吗?”   小脸一片认真, 非常可爱。   金发少年被逗笑了,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啊, 可惜是来工作的,大小姐呢?”   小女孩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表情,“我也是来工作哒。”   “诶?”土御门元春震惊问,“哪家企业这么没有良心?”   泽田.年方九岁.被迫加班.弥:“……”   这个你得去问圣杯。   “不过,大小姐,”他舀起一勺咖喱塞进嘴里,被辣得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过水杯灌了口水,这才边抽气边说,“最近横滨可不太平静啊。”   店老板正好端着一杯果汁从后厨走出来,闻言插了一句嘴道,“你是说最近发生的异能者自杀事件吗?”   “自杀?”金发少年停下水杯,扬了扬眉。   透过他架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能看到他眼尾的颜色有些深,似乎是被辣得红了眼,乍一看可怜兮兮的,但他眉梢微微一动,还带着点漫不经心,一点强大的气场不经意间就从那惫懒的皮囊下漏了出来。   只不过那点锋芒很快就在他的眉宇间隐去了,他重新趴回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玻璃杯,似真似假道,“是啊,为什么忽然之间会有这么多异能者想不开呢,难道现在抑郁症也能够靠空气传播了吗?好可怕啊,我身边好像就有个大型传染源,如果我也被传染上了会不会也有一天被自杀。到时候大小姐你一定要来给我送一束花啊,就玫瑰好了,我要路易十四……”   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根葱白的指尖点在了少年的眉心。银发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一手扶着柜台,低头看他。   “给你加buff啦,你不会死哒。”她望进他的眼里,格外认真道。   说话算话,她的确是话音落下时就留下了一个记号,顺利得不可思议,仿佛这个人对她完全没有设防一般。   然而被打记号的人仿佛呆住了,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戳了他一下,少年没动。就在她准备戳第二下时,他终于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指往前一拽。   小萝莉被带得身体失衡往前倒去,自然而然地扑进了他怀里。   一点熟悉的香味从对方身上逸散开,她纳闷地靠在对方胸口回想片刻,终于恍然大悟地想起来那是桔梗花的花香。   “大小姐你太可爱了会被奇怪的人偷走的哦。”少年笑嘻嘻地在她头顶道。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动手了吗?   泽田弥稍显无奈地抬头,视野中忽然掠过一线极浅的绯色。她下意识寻过去,就见金发少年的衬衣领口下锁骨的左下方,几道蜿蜒的红痕从墨绿色下蔓延出来,形状有些熟悉。   她略怔了一下,刚准备细看,对方就松开了她,身体往后一退重新拉开距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理了理衣领,恰好将那几道绯色盖住了。   随即他像是非常正常地开了个玩笑一样,继续扭头去吃饭,一边再次被辣得抽气,一边重新找了个话题道,“话说回来大小姐,你知道异能者是怎么产生的吗?”   泽田弥还在回忆那个痕迹是在哪儿看到过,一边下意识挪过店老板刚刚给她送来的果汁喝了一口,闻言动作一停。   金发少年用词实在有点奇怪,仿佛在他口中异能者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一个从工厂流水线上下来的机械零件,言辞间透着股极致理性的冷漠。   泽田弥想了想,“德累斯顿石板?”   “Bingo!”少年打了个响指,然后笑嘻嘻地继续问,“那德累斯顿石板是怎么产生的大小姐知道吗?”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或者说,没人能够确切知道。人们只知道选择了王权者又制造出大量异能者的德累斯顿石板最初来自于波西米亚,被教会在设立之初取来作为「圣遗物」珍藏,二战期间被德国党卫军接手。后来为了改变己方在战场中的劣势,党卫军纠集了第三帝国一批精锐的科研人员来对德累斯顿石板进行研究。其中最早成功激发石板并且被选为第一位王权者的便是如今依旧在世的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   然而即便是作为世上仅存的对石板了解最深的人,白银之王也无法解释德累斯顿石板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人们对此有许多猜测,但是没有一条能够支撑猜测的有力证据。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德累斯顿石板的产生,是在神明完全在这个世界消失之后哦。”金发少年将这些过程大致提了提,随即竖起一根手指,“当初波西米亚教会将它称为‘圣遗物’,大小姐你觉得那会是什么东西的遗物呢?”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还带着清浅的笑,隔着茶色的墨镜,那笑意看不分明。   泽田弥喝果汁的动作停下了,安安静静地回头看他。   “老实说,这段时间的新闻我都有注意哦。那些异能者的死法,被火烧死,被雷电劈死,被冰柱捅死。异能者的异能还真是可怕呢喵,操控元素、预知未来、制造幻象……要知道在很久以前,这些可都是属于神明的权柄啊。”   .   一个下午的时间,服部平次跟着高桥警官跑了几个案发现场,一无所获。   虽然说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警方就立刻将现场保护起来了,但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异能者的行动方式和常人迥然不同,用正常人世界的规律总结出来的痕迹学在涉及到异能者的案件中派不上一点用场。   好在服部平次对此早有准备,他也不是来找凶手是谁的。   最后一起自杀事件的案发现场,昨夜那条长街上,街口被拉了黄色的隔离线,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过时时不时地往里看上一眼。   在场的其他警官们好奇地看着上面派下来的那位高中生侦探蹲在模拟尸体位置的白线前,手里摆弄着一个巴掌大类似黑盒子的东西,沉吟好一会儿后,走到了一边拿出了手机。   “工藤,”服部平次踱到一株郁郁葱葱的柏树下,树荫兜头笼罩下来将滚滚热浪和烈阳隔离了些许,他终于得以喘口气,拽了拽衣领,皱眉给电话那头的人汇报道,“那几个地点我全部用你们送来的机器检测过了,没有从者留下的痕迹。”   “是吗?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只是你们真的确定横滨发生的事和圣杯战争有关吗?到目前为止,至少就我看来这几起案子都只像是异能者的内斗。”   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服部,有一件事我之前没有说……横滨那边最近死亡的人不止这些异能者。”   “什么?”   “横滨这段时间的死亡人数,已经能够赶得上两年前的‘龙头战争’了。”   服部平次拽着衣领的动作一顿,愕然地下意识扭头。横滨的警察们站在街口正常执勤,街口的红绿灯正好跳成了红色,来来往往的车流有序暂停,有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匆匆从人行横道上穿过,目之所及,一片平静。   “工藤,我可能有点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我记得两年前的龙头战争期间,横滨街头上混乱得普通人都不敢出门?”望着这再正常不过的日常景象,思及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关西侦探忽然有种奇妙的荒谬感,“但我现在就在横滨,这里看起来非常平静啊。”   “这只是表面上的,而且我只是说死亡人数和龙头战争期间等同,并没有说和当时是相同的情况。”电话中小侦探依旧冷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事实上,比起上一次因为混乱而导致的大量伤亡,这一次的情况更加可怕,因为被统计出来的死者,全都是死于暗杀。”   服部平次一怔,脑海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那位暗杀者似乎专门挑底下世界的势力动手,到目前为止被他/她挑中的目标除了横滨本地大大小小的黑帮,外来的势力MIMIC,还有横滨最大的地下组织,港口黑手党——港黑的首领森鸥外本人遭到了暗杀。”   服部平次:“!”   “当然,暗杀者并没有成功。但是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一次性挑衅这么多势力还能从容而退,拥有这样实力和胆色的,只有某些超规格的存在……”   关西侦探听到这里已经确认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个猜测,默契接口,“比如,圣杯战争召唤的七骑英灵中那个专司暗杀的职阶——assassin。” 第238章 千年之局(一)   无论是异能者的内斗还是圣杯战争, 冲突爆发时可能夺去无数普通人的性命,但这些事实质上又距离他们的生活非常遥远。就连距离最近的横滨警方,在陪着上面派下来的调查组成员在几个案发现场转了大半个白天后,忙完了也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点就正常下班了。   对于横滨生活在表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 这天晚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整个横滨风平浪静, 直到白色的雾气以某栋废弃的高塔为中心往外蔓延, 渐渐笼罩了整座城市。   表藤太止步在结界前,望着眼前雾气缭绕的建筑皱起了眉。他追着ncer的身影找到了这里, 对方在外头跟他虚晃一枪后就迅速躲进了这片人为布置的结界。此刻他面前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废弃房屋, 屋子后头似乎有片广场,而在广场的正中央,一栋华丽又诡异的高塔直耸入云,像魔鬼从地底伸出的爪牙。   他的感知告诉他在那里有极为强大的和他同等位格的存在,还不止一个。   “有点麻烦了啊。”archer抓了抓头发, 有点无奈地盯着那栋高塔思考了片刻,又回头看看已经蔓延开的白雾, “姬君好像也到这里来了,这种情况……嗯,还是先跟他们会合吧。”   .   凌晨一点整,泽田弥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银发小萝莉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 茫然地扭过头,找到了房间里的光源——白蒙蒙的玻璃窗。路灯光均匀地铺在窗玻璃上, 像一片泛着黄的雪花屏。而源赖光就站在玻璃窗前, 一手拨开窗帘看向窗外,听到动静他头也没回,懒洋洋问, “醒了?”   泽田弥在床上呆了几秒,终于将睡懵了的神智落回身体,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地跳下床,在床底下找到了鞋子,趿着慢吞吞凑到窗边去。   源赖光给她让开了位置,顺手推开了窗。   白茫茫的雾气迫不及待地从外面钻进来,携着夜里冷丝丝的空气,扑在小萝莉脸上。   她被冷气冰镇了一下,彻底清醒了,睁着大眼睛,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朝外看去。她们住的这间房间是酒店的五楼,居高临下看过去,能够俯瞰大半个街区,此时此刻,这片繁华的街道全都被白雾覆盖,静悄悄地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只偶尔从极远的位置传来激烈的动静,将气氛衬得更加如同鬼片拍摄现场。   “鬼切和织田作之助出门去查探了。这些雾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异能力?”源赖光感兴趣地问。   泽田弥点点头,然后又回头找了找,疑惑问,“平次呢?”   “那小子睡着了,应该是受到了这些雾气影响,以防万一我没叫醒他。”   “唔,那赖光你们有受到影响吗?”   “没有,”源赖光顿了顿,“但是我觉得今天那人说得没错,这些雾气之所以对我们没有影响,纯粹是那个叫涩泽龙彦的太弱了,如果他足够强甚至能够将从者的宝具剥离出来。这些雾气中蕴含着一丝规则的力量,这的确已经侵犯到神明的领域了。”   几句话的功夫,出门查探的鬼切和织田作已经回来了。从者简单汇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简而言之,整个横滨已经都是这些奇怪的雾气,外头不少异能者在被自己的异能追杀。织田作之助也是异能者,在进入雾气的瞬间他的异能就离体跑了出来——然后被行动快过正常人类反应能力数倍的鬼切秒杀,又重新乖乖滚了回去。   两人在外面转了一圈,顺手救了几个路上遇到的人,就赶了回来。   “也就是说局面完全失控了?”   源赖光随手又将玻璃窗阖上,放下窗帘。与单纯作为刀存在的鬼切的视野不同,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关键点,感兴趣地摸了摸下巴随口道,“这是插手横滨的好机会啊,官方那边快要联系你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几乎是他刚说完这句话,一阵手机铃声就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泽田弥回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不断震动的手机,走了过去将它接了起来。   “莫西莫西?”   那边人蓦地顿了一下,安静好几秒才道,“是……泽田小姐吗?”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她年龄的意外,对方的语气有些迟疑,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自我介绍道,“深夜致电,打扰了。我是负责横滨这片地区的异能特务科坂口安吾,之前上级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横滨出现什么异状无法与外界联系就拨打这个号码。”   .   横滨在地下世界的位置一直都很特殊,理论上来说,全国的异能者都归黄金之王监管。但因为迦具都玄示的掉剑事件的影响太过严重,为了平息横滨地下势力的愤怒,当初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不得不退了一步和当地一个强大的异能者达成协议,将横滨划归自治,王权者势力不再进入横滨。   但无论如何横滨还是在日本岛领土上的,自治归自治,官方也不可能真的将其放任自流。于是名义上挂在内务省的一个新组织就此成立,专门对横滨以及全国各地的异能者进行监管,就是此时和泽田弥联系的异能特务科。   如果说scepter4是专门针对大型异能者恐怖势力的军队,异能特务科就相当于警察。   但是本质上异能特务科到底归属于哪方势力领导,这个划分一直比较混乱,于是也导致了圣杯战争发生时,横滨这边反应不及时,直到assassin雨露均沾地把横滨所有地下势力杀了个血流成河,这边才惊觉最近的混乱似乎和从者有关。但惊觉太晚,对方的布局已经成型,今晚覆盖全城的大雾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你们当初为什么会让引发了龙头战争事件的涩泽龙彦完好无损地离开日本?”   汽车在安静的街道上飞驰,联络器里响起服部平次抓狂的声音。   他到底还是被摇醒了,根据坂口安吾给出的更详细的资料,在大雾弥漫时普通人如果待在房间内是不会有事的,但是一出门进入雾气笼罩范围就会立刻被排斥出那个空间,涩泽龙彦的能力简直相当于凭空制造出一个小型的阴界了。   “因为当初将涩泽带到横滨是异能特务科,在这其中犯下了巨大的错误,特务科上层为了掩盖这个错误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服部冷冷地说,“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吗?真是干得漂亮。”   通讯器中名为坂口安吾的青年似乎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语气有一丝艰难地保证,“犯下这一连串大错的高层御槌高志已经被撤职关押在御柱塔,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嗯?   听到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泽田弥小萝莉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才想起御槌高志是谁,然后又紧跟着想起其他人,“scepter4和非时院不过来吗?”   服部紧跟着接口,这个问题他刚才就想问了,“对啊,协议书上写的是除非特殊情况王权者不再随意进入横滨,今天晚上已经是特殊情况了吧?”   “的确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王权者的氏族们能够尽快赶过来。”   坂口安吾的声音有些发苦,在知道圣杯战争这回事后他特意研究过相关资料,还把上一届圣杯战争的录像找来看过。视频中差点被核平的伦敦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他回想起那个游戏中的伦敦好像就看到了横滨的未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滨都快要保不住了,谁还管什么协议?如果能够呼叫支援他早就叫了。   “但是因为雾气的原因,我们和外界的通讯被切断了,所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压力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在他肩上,他出口的话音都有些颤抖。但回忆起视频中某只萝莉英姿飒爽力挽狂澜的表现,想想她现在正在自己对面,他仿佛又找到支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弥小姐,已经到现在这个情况了,再多加隐瞒也没有意义。我能否知道站在您这边的几位从者的真名是什么?”   他话音落刚,控制室里的其他人手里的动作一顿,集体抬头看去。   上一届圣杯战争的视频在座的众人基本都看了,saber亚瑟王殿下表现实在帅气又可靠,大面积圈了一堆粉。横滨目前的情况危如累卵,已经不亚于视频中的伦敦,要想再次逆风翻盘只能希冀于召唤出过亚瑟王的某只萝莉再次人品爆发,单抽出奇迹,再拍一张SSR到牌桌上。   众人紧张的视线中,通讯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慢吞吞地说,“可以啊。”   .   骸塞底下的广场。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站在画好的召唤阵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回头,“回来了?”   ncer沉默地点头,停在他身后,宛如一道影子。   蹲在另一边的白藏主感兴趣地抬头看了一眼,懒洋洋问,“没把archer引进来吗?”   ncer漠然地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石,“被他跑了。”   “这样啊。”   白藏主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踱到了召唤阵前。他似乎是随口一问,对答案也不是特别在意,反而低头认真研究起地上的阵法。   黑斗篷低低笑了一声,“没有关系,反正到最后都会成为我的力量。ncer,做我之前命令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嗯?你还命令ncer做了什……”   白藏主刚准备回头,眼角中倏然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赤红的血液飞溅而出染红了整片视野。   还带着人体热度的鲜血洒落在地上的召唤阵上,复杂诡异的阵纹像是被血液激活,从里到外渐次点亮。   不祥的红光中,白藏主猛地趔趄了一下,感觉到捅进胸口的枪尖被重新抽走,他全身的力气仿佛也跟着被一并抽离,只剩下剧烈的痛楚游走便四肢百骸,让他站都无法再站稳。   “你……”   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身体一晃,跪倒在召唤阵上,语气犹有些不可置信。   “抱歉了,老夫不是傻子,原本这次圣杯战争被召唤出的从者应该全都是丧失理智的野兽,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能够保有自我意识,一定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其实老夫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问题,但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你就安心地去吧,正好给老夫杰作的出世补上最后一个祭品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涩泽龙彦的能力,普通人如果在室内和雾气隔绝就不会受影响那个,我在剧场版里看到中也被安吾叫去异能特务科时,那个据点里有很多异能特务科的人,而且看起来是内勤之类的人员,不能说他们全都是异能者吧,所以我猜测涩泽龙彦的能力发动的时候普通人只要没被雾气笼罩,也不会被排斥出去。如果有其他解释那就算我二设。 第239章 千年之局(二)   泽田弥淡定地挂断了通讯, 把一屋子的懵逼和即将响起的尖叫关在了通讯那头。   一直在前面开车的红发青年见状疑惑地回了一下头,“怎么了?”   “没什么,给他们时间冷静一下。”对此十分有经验的泽田萝莉成熟道。   织田作之助于是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扭过头去继续开车。他的表现实在太过淡定了, 淡定得唯一还挂在线上的服部都忍不住远程吐槽, “织田作大哥,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好像之前刚知道赖光大人身份时你就是这个表情。”   织田作:“我很惊讶啊。”   “请恕我完全看不出来。”   “诶?是吗……之前太宰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要突然提起那个人?”   两人一唱一和,虽然不是故意的, 但是车内安静的空气倒是的确被这段漫才烘托得热闹了几分。方才异能特务科联系他们除了介绍横滨目前的情况加自爆黑历史之外还给出了一个重点信息——横滨的租界中心位置发现了极高的能量反应,遍布全城的大雾也是从那里起始。卫星地图上那栋画风格外不同的名为骸塞的建筑就像一杆鲜明的旗帜, 光明正大地发出了挑衅的信号,泽田弥几人此时正是要往那边赶。   再次被迫凌晨起床加班,小萝莉困恹恹地靠在车窗上打了个哈欠,一边听着服部和织田作说漫才视线一边漫无目的地逡巡在外头的街道上。正当她困得眼皮都要阖上时,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忽然闯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个人出现得实在意外, 她还没来得及感到惊讶, 脑海中一根无形线忽然被某种的力量拨动。   她之前留下的记号被人动了。   泽田弥睁大了一下眼睛,蓦地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 车辆前方的视野倏然亮起,车内几人抬头看去, 只见到街道尽头租界中心的方向,血红的光柱冲天而起仿佛在嘲笑着他们又慢了一步。   .   外面的结界破碎的瞬间黑袍人就已经有所察觉, 早知道它拦不住来人一般, 他不慌不忙地继续站在原地, 直到脚步声蔓延到身后才缓缓回头,“你们终于来了,老夫等你们很久了。”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从他身后的几人中走出来, 看向他脚下徐徐转动的法阵。大片的血迹已经被阵法完全吸收,她凝望过去一眼的工夫,地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她慢慢垂下了眸,纤长的眼睫掩盖下了眸底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黑袍人的目光掠过她,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望着面前的几人笑着道,“仔细看来似乎全都是熟面孔呢,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吧……源赖光、藤原秀乡。”   “抱歉啊,虽然挺想配合你说一句‘好久不见’,但对我来说前不久才看到你被晴明公吓得自焚,把自己烧得灰都不剩。”   源赖光漫不经心地上前一步,把他家master往后挡了挡,“现在你又一副幕后黑手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老实说我心情实在有点微妙啊祥仙医师,或者说应该叫你兴世王,还是说你更喜欢你的本名?藤原纯友?”   平安时代,朱雀天皇在位期间,日本朝廷爆发了承平天庆之乱。由于四大怨灵之一的光辉照耀千古,所以很多人提起这场平安时代最大的叛乱时总是第一时间想起平将门,从而忽略了当时的朝廷面对的其实是东西两方同时起义,平将门在关东,而还有一支势力在西海遥相呼应。这个势力的领头人,就是大宰大贰藤原良范之子藤原纯友。   黑袍人慢慢地伸手把头顶的兜帽摘了下来,阵法的红光照亮了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他的神色有一丝扭曲,正咬牙笑着道,“不愧是晴明公,连这个都查出来了吗?”   “你自以为你隐瞒得很好吗?”源赖光淡淡地说,“如果你当初选择在平安京起事,恐怕早就失败了,难怪你连和晴明公对阵都不敢,宁肯自焚也要逃到这个时代来。”   像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痛点,caster咬紧的牙关一抖,狰狞的脸色中流露出几分激动,“那又如何!安倍晴明再厉害也早已死在千年前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我,能够赢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源赖光默了默,“你觉得你能赢?”   “否则呢?”caster,真名为藤原纯友的男人死死盯着他道,“难道你们能再找出一个安倍晴明来阻止我吗?!”   对面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藤原纯友神色终于舒展,唇角甚至勾起一丝冷笑,“我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不惜挑起平氏的内斗,最终养出的最强的蛊王。身份、地位、孩子,我将一切都赔进去了,可是天道何其不公!就因为安倍晴明是那个时代的天命之子就注定我再怎样努力都没办法赢过他!连命运都向着他!”   像是要将自己满腔的怒火和愤懑借着这一口气喷薄而出一样,他的声音骤然拔高,脸色涨的通红。   源赖光神色一时有些微妙,实在是他面前的人一番演出实在动人,那理直气壮怒斥天道的样子,俨然被黑恶势力不公打压的斗士,将他们这些来阻拦他的人都衬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势力。甚至连那股越挫越勇的志气都一模一样地,藤原秀乡望着几个熟悉的面孔,脸上终于露出自得的笑意来,“它不让我赢,可以,我躲了。但那又如何,最终胜利的人依然会是我!”   “……”   现场一时有些安静,服部平次不在现场,没受到这番唱作俱佳的感染,依旧有余力抓住重点问,“他说的蛊王是什么?”   “就是平将门。”半晌没有说话的表藤太终于长长叹出口气,复杂的目光终于从ncer身上移开,看向caster,“将门大人最初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在有关平将门的传说里有这样一段记载——   【其相殊非世之常人。身长七尺有余,五体悉为铁,左眼有二瞳。与将门相貌无异之人有六,是以无人可辨孰为将门。】   表藤太接到朝廷的诏令去到关东后,见到的平将门就与这段记载一般无二。但是他与平将门早有熟识,最开始他在京城见到的平将门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将门变成了鬼,因为在他的君夫人和世子死去之后,有个叫兴世王的男人来到了他身边,给他下了咒,然后……引诱他为了获得力量吃掉了死去的妻子和孩子的尸体,最终彻底堕落。”   Caster冷笑,“这也是桔梗那个女人告诉你的?”   表藤太无言地默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终有一天会坏我的好事,我早就该杀了她!”   那边的服部平次已经听蒙了,虽然已经接受了鬼怪的存在,但是表藤太刚刚讲的话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或者说,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在道德观念上的承受能力。   少年侦探在耳麦中的声音都结巴起来,“这,这种事……”   “是可能的哦。”泽田弥慢慢地说。她的视线落在对面的caster身上,表情十分平静,表现出了比年长者的服部更加稳定的承受力,“晴明说他们那个时代比我所生活的现代血腥野蛮得多,比这更加诡异残忍的咒术都是有的。”   她顿了顿,“对人心下咒,道满就挺擅长的。”   “哈哈哈……说得对。”   Caster难以自抑地大笑起来,自得的视线扫过老熟人们不算好看的面孔,“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我对他做过什么吗?我只不过是在旁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如果不是内心早有这样的想法,被仇恨所控制,我说再多话也是无用。最终做出选择的难道不是平将门自己吗?”   源赖光冷冷地说,“他的仇恨不是你造成的吗?”   caster笑声一止,略有意外地看向他,“哦?这个你们也发现了?”   “你刚刚的话已经证实了晴明公的猜测,你在关东地区挑起平氏一门的内斗,将整个关东做成了一个炼蛊的壶,然后让残存下来的将门大人啖食至亲骨肉和夫人的尸体,最终将他炼成了用来攻击京城的蛊王。”   泽田弥听到耳机里服部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场其他人也面色沉凝,只有做出了这件泯灭人性之事的caster本人依旧挂着微笑的表情,甚至在听完之后笑意更甚。他以一种胜利者对自己的对手致上敬意的姿态洋洋得意地感叹道,“不愧是晴明公,倘若我坚持在那个时代和他作对,也许真的赢不了吧。”   “你认为你逃到这个时代就能赢吗?”表藤太凝视着他,“这个时代跟平安京时期已经不一样了,你在平安时代可以利用平将门起义推翻天皇的统治,但这一套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   “不,你错了。”   Caster唇角挂起了神秘的微笑,以一种洞彻人心的目光看向他,“藤原秀乡,你的确是个英雄,所以你注定无法理解大部分平凡的人类暗地里的想法,这也是我当初没有选择你的原因。你认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得比我们那个时候幸福,这个世间就没有黑暗没有阴影了吗?你错了啊,在我看来这个时代的黑暗与我们那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人心都是一样的。”   “和你们说这么多也没什么意义,直接开始吧。archer、saber,你们在外面游荡得也太久了,重新回到我的麾下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手指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抬,一道红光冲着表藤太打去,瞬息之间就没入了他的身体。archer脸上的讶然尚未褪去,表情便已僵在脸上,黑色的秽气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出来。   众人察觉到动静愕然地回头,只见到黑雾中央露出一双通红如野兽的眼睛,似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下,狂乱和嗜血的冲动刹那间就盖过了他本人的意志。一声野兽般的怒吼过后,archer起身疾退跳到了身后废弃房屋的屋顶上,下一秒,猩红的箭光如雨幕般居高临下地砸落。   几乎是在archer有动作的同一时间,织田作之助就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旁边的小萝莉抱住滚到了一边,正好离开了箭雨覆盖的范围。与此同时源赖光反应速度并没有比有预知能力的织田作慢多少地,一按刀柄正准备朝着archer追击而去,黑色的藤蔓一样的阴影从地上冲出来拽住了他的脚踝。他的动作陡然一滞,caster猖狂的笑意在夜色中响起,如毒蛇的嘶鸣,“你也一起来吧,saber!”   源赖光眼瞳紧缩,猛地抬头,视野中映照出一道红芒正朝着他电射而来。 第240章 千年之局(三)   从一开始藤原纯友就对这场圣杯战争的结果充满信心,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初发现有几个被召唤的从者居然有自我意识时他虽然略有诧异, 但并未放在心上, 他知道无论他们是被用什么办法唤醒的, 最终对结局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承载着英灵降临的灵基早已被扭曲污染了,所有的从者都是依凭着平将门被散落封印在全国各地的部分躯体现世的, 而从者现世时的力量也帮助了平将门冲破封印。在之后的争斗中, 每一骑从者的退场, 都会将平将门的力量归还回来。仿佛是他曾经在关东的那场养蛊之术的复刻,最后复活归来的平将门会变得比之前更强。   与此同时, 所有凭借着平将门的躯体现世的从者都没办法摆脱将门的诅咒, 就算用特殊办法保持了一时的清醒, 只要他再次唤醒那躯体中的力量, 从者本身的意志就会瞬间被覆盖过去, 重新堕落成听从他命令的只知道杀人的野兽。   就像现在的表藤太和源赖光。   少年从者的身体一晃, 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墨色长发顺着脸侧滑落遮住了表情。他似乎处于剧烈挣扎之中,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指骨绷得苍白。   藤原纯友厉声高喝,“源赖光,杀了他们!”   一阵无形的气流以源赖光为中心爆发,缚住他脚踝的暗影眨眼间被混乱的灵力搅碎。   黑发从者略微摇晃了一下, 缓缓站起身, 修长漂亮的手重新握紧了刀柄。   藤原纯友仰头大笑,平安时期最强的那把刀,终于落到他手中了。   带着自得的神情, 他朝对面看过去,却见十多步之外被红发青年拉起来的银色长发的小女孩恰好也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他以为的惊慌失措,反而带着点微妙的疑惑。   疑惑?她在疑惑什么?   这个问题从他脑海中闪过,还没探究出结果,源赖光已经动了。   藤原纯友只来得及窥到一抹清澈冰寒的刀光,以雷霆之势破开夜色,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被站在后面的ncer猛地一拽。   兵器相撞之声响彻夜空,ncer略显艰难地挡住了源赖光迎面而来的一刀,随即抢身而上,和他战到一起。   caster冷不防被拉了个踉跄,跌跌撞撞了几步站稳,他震惊地抬头,只见到对面的少年从者正提刀压着ncer打,哪有半点受到影响的样子。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没事?!”   他终于被这个意外打乱了节奏,第一次露出了胜券在握以外的表情。他蓦地扭头去看那边正在和archer交手的鬼切,抬手一指,红色的符咒光芒电射而出。   鬼切正全力应对archer的进攻还不能真的将他伤到,一时不查居然真的被红光扫到了。青年身体一顿,扭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像是被烦人的蚊蚋叮了一口,不痛不痒地继续扭过头去和archer交战起来。   那副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的神情终于让不信邪地又尝试了几次的藤原纯友确认了,这两个从者的确对他的咒术没有丝毫反应,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是依凭着平将门的躯体现世的。   还猜不出真的有人对他的召唤仪式动了手脚他就是傻子了。   藤原纯友猛地回头去看之前那个人倒下的地方,眼中的喷薄而出的怒火几乎想要跨过空间去黄泉将那个人再灼烧一遍。他咬牙切齿,带着想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名字。   “白、藏、主!”   .   租界外的某栋高楼,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楼顶,望着远处腾起的红光轻声笑了一下。   他吊儿郎当地靠在楼顶拉起的铁网上,唇白得不见一点血色,金色的碎发凌乱,衬衣的领口被风掀起,胸口处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了寒凉的夜色中。那伤口的位置正中心脏,换一个人几乎不可能活下来,但与此同时有一枚小巧精致的符文印在伤口上方,发出的金色光芒像旋转的星屑,在不断替他修补伤处。   受了这样重的伤,他本人却依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只漫不经心盯着租界中心的位置,拿出了一枚符咒激活。   没一会儿,符咒中传来一个低沉中带着威严的声音,“白藏主?”   “是我,”土御门元春懒洋洋地说,“我被酒吞童子踢出局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他那个同伙私自做的决定,总而言之,我被他们背刺了一刀,还好我命大不然就真死了。”   “我知道了。”停顿半晌后,那个声音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情况有所预料,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尽量将云外镜收回,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那人说完这句话就断了联络,元春手中的符咒无风自燃,没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   金发少年轻飘飘松开手,任由灰烬从掌心飘下,还没落地就被夜风吹走。他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你不打算继续留在酒吞身边监视了?”   “已经注定了是一盘死局我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当然要想办法跳出来啊喵。正好那个傻子自己动了手,还省得我再动手脚。”   他靠在栏杆上头也没回,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从后面的黑暗中走出来,停到他身边,瞥了一眼他的胸口。   “伤口不处理一下?”   “死不了。”   那人于是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和他一起看向不远处被红光笼罩的战场,“所以这就是你那时候要将我源氏的髭切借走的原因?你用它替换了saber降临的媒介?”   土御门元春笑了,“啊,我还以为会召唤出源赖光。结果不知道被谁抢先了一步,只召唤出了他的刀。”   来人,也就是源氏的少主源辉一怔,回头看向他,“赖光大人不是被你召唤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召唤的是saber。”   “可赖光大人不是和鬼切共用灵基……”对上土御门元春投来的略显戏谑的一瞥,他停住了。   “所以,鬼切才是saber?”源辉轻声问。   土御门元春冲他懒洋洋笑笑,一副“这还用说吗?”的表情。   “既然如此,赖光大人的职阶又是什么?”   “你觉得还有别的可能吗?”   源辉默了默,终于失笑,“这届圣杯战争又出现了八骑从者吗?”   “啊,”土御门元春懒散地将目光收回,“这不是正常情况吗?”   “但是这一次和上一届圣杯战争不同,”源辉说,“这一届圣杯战争的圣杯并不具有自我意识,所以赖光大人到底是谁召唤的?”   “我不知道,”土御门元春凝望着远处的战场,“但是我有一个猜测……你认识赖光阁下手里最开始那把刀吗?”   .   表藤太穿行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里,周围的竹子生长得很茂盛,竹枝上有斑驳的痕迹,像洒落的泪珠。这是从唐国东渡而来的湘妃竹,只有在天皇的宫中或者太政大臣藤原忠平的府上有这种竹子,因为忠平喜欢它。   他知道他在哪儿了,这是忠平大人的院子,他第一次遇到平将门就是在这里。   他们都是东国人,他很早就听过平将门的名声,传说这个人力大无穷,据说能以手指夹住马蹄拔掉。   “所以是真的吗?那个传言。”   “什么?”   “能够夹住马蹄拔掉的传言,你做给我看看吧。”   他看到了平将门困惑的脸,“可是这样的话,马不是很可怜吗?”   “我给你看看别的吧。”平将门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大步走进了竹林中,挑了一根粗壮的竹子用指头夹住,一声脆响后轻而易举地将竹子捏碎了。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表藤太:“……可以了,将门。”   然而面前的景象并没有就此停下来,一阵狂风吹过,他面前郁郁葱葱的竹林消失了。他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是被捆住害怕地颤抖着的马。   “藤太,你看着吧。”有人在旁边说。   他回过头,再次看到了平将门。身高七尺,面色黝黑,左眼双瞳,已经彻底变成了鬼的平将门。   他放声大笑着走到院子中央,大手按住了马匹,伸手拽住了马蹄。   被他按住的马儿像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眼睛中涌出大滴的泪水,不断恐惧地挣扎,却没有被男人放在眼里。他拉住马蹄的手猛地用力扬起,一声惨烈的哀鸣过后,那匹马的前蹄被他活生生拽了下来,鲜血溅出,泼了男人半身。   平将门不在意地把马蹄扔到一边,扭头朝他笑道,“怎么样,这是你在京城的时候要看的吧?”   不,他在京城时说那样的话只是玩笑,就算将门真的要做他也会阻止。   表藤太沉默地看着,这是平将门在关东正式起兵后他受忠平之托前去讨伐时发生的事。他原本是不愿意去讨伐将门的,但藤原忠平说平将门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平将门了,他并不相信,私下里去找他,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藤太大人,快跑!”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是桔梗。   面前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黑漆漆的夜晚,在他留宿的屋子里。当天晚上,平将门带人乘夜前来袭杀他。   这是以前的平将门绝对不会做的事,他终于失望地确认,他在京城时认识的那个宽厚豪爽的平将门真的已经从身到心彻底堕落成鬼了。   夜里一番兵荒马乱的打斗之后,他如同曾经做过的一样成功离开了那间屋子,随后面前的场景再次改变。   他又回到了京城,忠平的院子里。   他提着还在滴血的黄金丸站在院子外,看着屋里尚在壮年的藤原忠平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   “你认为如何?”   “那是平氏一族的私斗,将门并未谋反。”   “是吗?将门与你有杀父之仇,但是既然连你都说‘将门没有谋反企图’,那么这应该就是真的了。”   从门外洒进去的阳光照亮了年轻人尚且稚嫩的脸,表藤太认出了那张脸。   “是贞盛啊。”   他轻叹,慢慢地将黄金丸收回鞘中,他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什么了。   果然,面前的画面再次动荡又平息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崎岖的山道,山道尽头没入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他无所畏惧地沿着山道往前,终于看到了掩盖在林木中的茅屋。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每跨一步都像是往前快进了十多年的时间,身体和外表迅速苍老下来,最后以老者的形象停在了茅屋门口。   屋子里亮着一支伶仃的残烛,摇摇欲坠地独自支撑着满屋黑暗。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黯淡的光线中,一个头发斑白的人影佝偻地蹲在两片黑漆漆的影子前,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吃什么东西。   听到动静,他慢慢回过头,露出了那张生满了恶疮的,比恶鬼还要吓人的脸。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唇角留下来,他咧开了唇,看着他道,“原来是藤太啊,你也来了吗?”   表藤太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宛如地狱最底层的食尸鬼一样的人就蹲在他几步远的地面,枯树枝一样的手里还捧着半块鲜血淋漓的内脏,已经半点找不到那个坐在藤原忠平面前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杀父仇人澄清的清隽正直的少年的影子。   他忽然一声长叹,“我明白了。”   老年的平贞盛依旧看着他,“你明白了什么?”   “我藤原秀乡这一生,虽并未立下什么值得称道的功业,但也同样没有什么抱憾终身的憾事。我一直不懂我为何会被圣杯召唤来参加这场圣杯战争,但现在看到你和将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大概是为了你们来的。未能阻止吾友的悲剧,看着他们接连堕入了鬼道,这是我唯一遗憾的事。”   “贞盛,你也是这样吗?你也在遗憾和悔恨吗?”   变成恶鬼的平贞盛望着他,却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天地间响起了辽远的钟鸣,空灵浩渺,仿佛能够破开人心中的迷雾,唤回所有走失的灵魂。   表藤太抬头,看到头顶的云层间似乎有苍龙的虚影一闪而过,长长的尾翼在夜空中若隐若现。   他笑了笑,重新低头对平贞盛道,“我的master似乎要来接我了,那是晴明养的孩子,源家的小家伙。你要是能够在外面遇见,应该也会很喜欢她吧。”   “我的运气好像一直都比你们好一点,总能遇到会在困境中拉我一把的人。所以这一次就由我来当那个人,拉你一把吧。” 第241章 千年之局(四)   表藤太重新睁开眼, 只见到清冽的刀光迎面而来正朝着他的胸口,去势极快,落刀十分漂亮。   他躲闪不及, 正准备硬扛下这一刀, 空气中的杀意忽然消散,刀锋精确到毫厘地停在他身前。   “你醒了?”面前的青年疑惑地问。   表藤太点点头, 认出了这是源赖光的刀。青年的性格似乎也跟刀一样直来直往,发现他醒过来之后也没有多余的废话, 转身似乎准备去帮源赖光了。他跟着青年的动作低头,发现其实底下的源赖光看起来并不太需要帮助的样子, ncer正在被他压着打。   表藤太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觉得十分正常。   毕竟源赖光这个人就离谱,平贞盛全盛时期都打不过他, 成为英灵后两边的名气加成不是一个量级的更加打不过。你跟一个连刀都能够作为从者单独被召唤的挂逼还能多说什么呢?   反正他眼看着底下藤原纯友的表情快要气疯了。   然后藤原纯友就发现他也醒过来了,更疯了。   “你们!”披着黑袍的人猛地张开手, 咬牙切齿, 看起来像是要气昏头了,“不知好歹!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力量吧,我的最高杰作!”   他身后一直持续亮着的召唤阵光芒大放, 红色的光柱贯通天地。   众人呼吸一滞, 感觉到大量的魔力长鲸吸水一般冲着召唤阵涌去。大气翻搅,云层涌动,魔力形成的风暴在顷刻间爆发。   风暴带起的冲击层层卷来, 表藤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狂风中站稳了身体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宛如蛮荒巨人的身影从风暴正中央一步跨出来,带着厚重的威慑力和压迫感,缓缓走到了藤原纯友身后。   “……将门。”   表藤太长长吐出一口气, 目光复杂地凝望着那个影子,“又见面了。原来如此,作为创造出‘平将门’这个传说的人,藤原纯友已经彻底将你变成他的宝具了啊。”   随即他低下头,看向了另外一片战场。在平将门出现的瞬间,源赖光就停手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平将门出场的气势所威慑,ncer居然也停了下来。   青年武士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个缄默的影子。   .   “什么情况?他为什么这就把平将门召唤出来了?不是要到圣杯战争最末尾,从者只剩一个了才能召唤吗?”   耳麦里服部平次似乎在急得跳脚。大好形势,眼看着ncer打不过源赖光,archer也被重新唤醒了,大家开开心心三打一干掉caster的碾压局又变成了打BOSS的攻坚战。   虽然这样看来剧情似乎比较精彩,毕竟前面cue了平将门那么多次,最终决战不让他出场有点不像样。但服部平次表示自己就是一个俗人,要什么精彩?碾压局他不香吗?   然而世界的意志不以他的想法为转移,泽田弥望着对面那个高大的身影,镇定地接受了事实。   “的确可以提前召唤啦,只不过这个状态的平将门并不是最巅峰的状态而已。”   然而现在的源赖光也不是巅峰状态啊,对比平安京时期的他,他可是被削了不止一刀。   小萝莉正苦恼着这个BOSS该怎么打,现在就把杀手锏拿出来好像不太好,忽然听到脑海中有人通过从者与御主的契约传来一道信息。   “姬君。”   “藤太?”   她略带茫然地听完了他的话,然后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人。   “你觉得这样可以呀?”   “试试吧,”青年的表藤太的声音透过契约传来,一如既往的阳光般爽朗,“我说过这一次该我帮帮他了。”   泽田弥想了想之前见到的另外一个人,点了点头,“好吧。”   .   平将门的登场带给众人的震撼不言而喻,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遵循命令地从caster身后走出来,高高抬起手。   沉重的铁拳如同打桩机一样砸落到地上,地面震荡,像是引发了一场小型地震,以他的双拳为中心,蔓延开蛛网一般的裂纹。   泽田弥依旧被织田作之助眼疾手快地抱起来,身形一闪就躲进了附近一处平房里。   小萝莉一个响指,撑开结界,顺便用阴阳术模糊了自己的位置,和织田作一起缩在窗边往外看。只见到源赖光和鬼切已经当仁不让地迎了上去,挡住了平将门,而archer则是抢身上前对上了ncer。   也许是为了互不影响,两拨人打着打着就自然地拉开了距离。源赖光、鬼切、平将门三人还在空地上混战,ncer和archer慢慢地就不见了踪影。   .   表藤太不是第一次和平贞盛交手了,还在平安京时,在他们一起讨伐平将门的途中,甚至更早,在藤原忠平大人的府邸时,他们就切磋过多次。   那时候的平贞盛还是意气风发,如日光一般直爽明澈的少年。   他动作敏捷地闪过迎面而来的枪尖,身体纵身一跃,灵巧地般跳上右侧的塔楼。左手握弓右手抽箭,居高临下的视野中,拖着□□的身影在一地烟尘里缓缓行来。   他披着一身厚重的甲胄,漆黑的头盔挡住了半张脸,唇色苍白冷厉,像一具只随着被输入的命令动作的机械傀儡。但半遮的面容下依稀露出的轮廓给人的感觉又格外熟悉,这的确还是平贞盛,青少年时期的,和他一起远赴东国讨伐平将门的平贞盛。   那个在竹林中和他切磋的少年武士的影子渐渐和面前的人影重合,表藤太好像又听到了清风拂过竹林时温柔的吟咏,阳光穿透层层的竹叶,洒落在身上时仿佛带上了竹子的清香。   【将门并未谋反,我无法扭曲事实说出违背本心的话。但是杀父之仇仍在,日后若有一天我与将门刀剑相向,也同样出自本心,这件事还请忠平大人谅解……】   “本心啊……”握着弓箭的青年轻声呢喃,一边缓缓从背后的箭篓中抽出了一支修长的箭矢。   血红的月光下,看似平平无奇的箭矢上流转过一道明亮的光华,正是泽田弥最开始用来唤醒他的附着了八幡大神神力的那只长箭。   “贞盛,你的本心已经迷失太久了,让我来帮你最后一把吧……南无八幡大菩萨,请赐予此箭矢加持!”   他搭在弓上的箭矢忽然大放光明,菩萨的虚影逐渐于月光下浮现身后。   与此同时,平贞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握紧□□俯下身体,加快了速度,如扑向猎物的猎豹般朝他冲过来。   “——【八幡祈願·大妖射貫】!”   白亮的光芒破空而去,如奔腾的瀑布般淹没了平贞盛的身影,一道清净的神光一闪而过,穿过萦绕从者周身的黑雾和严实的盔甲没入他的眉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表藤太的胸口被漆黑的枪尖贯穿而过。   青年身体猛地一晃,低低地咳出了几口血,就着被抵在枪上的姿势抬起手,搭在了面前人的肩上。   “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啊,”他望着那人的眼睛,豪爽地笑着说,“难得这一次你我都被召唤出来了,却没能好好坐下来一起喝一场酒……咳咳,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金色的光点从他的身体中浮现出来,如旋转的星屑般包围着青年。他像是鼓励什么一样,轻轻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在星光中笑着道,“贞盛,这一次是我先走了。”   远方的天际上,一颗赤红的星子划过夜幕,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入星海。   北斗七星还剩四颗。   .   骸塞前的空地上,源赖光、鬼切和平将门的战斗陷入了胶着。   毫无疑问源赖光是很强的,而作为以最强的saber职阶现世的鬼切也并没有比源赖光弱多少,而这样两个大佬加起来还没能拿下平将门,只能说虽然己方是主角但对面也不甘示弱地加载了BOSS的模板。   “平将门这么强的吗?”   那边被异能特务科紧急接到了据点的服部平次和众人旁观着这场神仙打架,表情一个比一个窒息。   虽然事先早就料到被搞了这么大阵仗才召唤出来的平将门会很强,但谁也没料到他居然能够强到能够把源赖光压着打的地步……   那可是源赖光啊!   能够平A挡avenger宝具的源赖光大佬!   平将门这哪是BOSS模板?他是用的GM模板直接自己给自己开挂了吧?!   泽田弥听完这段语无伦次的吐槽,一边望着外面的战斗,小脸上表情尚算镇定,“可以理解。”   服部平次:“哪里可以理解了?我非常不能够理解!”   他旁边的异能特务科众人拼命点头。   “因为赖光被削了呀。”小萝莉说到这一点也有一点无奈。   平安京时期,是一个神明尚在人间行走的时代。强如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出门游玩甚至能够遇到泣泽女神向他求助。而妖怪中最强的那一拨,如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之流,兴致起来甚至能够和神明掰一掰手腕。所以可以想象以人类之身和酒吞茨木玩耍的源赖光在平安京时强到了什么地步。   圣杯战争体系中的英灵虽然也很强,但在位格上,英灵还是要比神明略低一筹。而英灵作为从者降世时还要受到灵基的束缚,实力要再减一层。   所以源赖光从平安京到被她召唤到现代,实力不止削了一刀,但对面的平将门反而是比平安京时期更强了。   服部平次不懂就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将门的存在状态很特殊,他不仅仅能够算作是caster的宝具,还是切实地以真身复活归来的。”   所以一方面他能够受到千年来“四大怨灵之一的平将门”的传说强化补正,另一方面又不受灵基的限制。因为平将门本就是不死的,跟早已被留在历史长河那头的源赖光、藤原纯友不同,他历经了千年时光的冲刷,一直“活”到了现代。 第242章 千年之局(五)   “还有第二个原因, ”泽田弥说,“将门在这个时代还受到了平氏的气运加成。”   那边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开始飞快做笔记。   “平氏的气运?”   “对,”小萝莉耐心道, “平次你知道平氏的源头吧?”   平氏一门起源于825年, 最早的一代祖先是被赐姓“平”降为臣籍的桓武天皇之孙,高栋亲王。也就是说,平氏一族体内同样流淌着天皇一系来自天照大神的血脉。   但凡和神明扯上关系的氏族都会在世界的运转中钉下楔子,更何况平氏还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家族, 它曾经繁荣昌盛到能够操纵天皇更替。这样的氏族是自带气运的。   “但是就像月亮也有阴晴圆缺一样, 一个氏族的气运不可能永远保持鼎盛。”   服部平次慢慢跟上了节奏, 结合历史猜测道,“所以平氏的气运最鼎盛时就是平安时代末年,平清盛在位的那段时期?”   仁安二年平清盛出任太政大臣,建立了平氏政权, 总揽朝政,成为了当时日本最有权势的人物。那可以说是平氏最风光的一段日子, 平氏家族垄断了朝廷的所有高级职务,甚至在平氏与后白河法皇关系恶化后, 直接幽禁了后白河法皇,扶持有平氏血脉的安德天皇继位, 平清盛便是安德天皇的外祖父。   但这也可以说是平氏最后的辉煌,在平清盛死亡之后, 平氏家族的命运便急转直下。因为平氏的老对头源氏这边也同样出了一个不下于平清盛的天命之子, 源赖朝, 镰仓幕府首任征夷大将军,也是幕府制度的创始人。   源平合战这个在各种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多次出现过的热门考点这里就不再多加赘述了,那段沁染了不知多少人鲜血的战役的结果落在史书上也不过短短一行字。   ——3月24日, 双方在关门海峡的坛之浦进行海战。眼见大势已去,平氏大将陆续投海自尽,平氏血脉的安德天皇被二位之尼抱着跳海,坛之浦之战结束,平氏覆亡。   这段历史服部平次当然也知道,他甚至还记得一些与之有关的流传的野史,“据说二位之尼逃出宫时还带走了三神器,她抱着安德天皇跳海时,因为不忿源氏的作为,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把三神器也一起扔进海里了。后来源氏的军队去海底打捞,找回了八尺琼勾玉和八咫镜,但是天丛云剑不见了踪影。”   野史相传,那把如今被供奉在热田神社的天丛云剑是当初后鸟羽天皇为了继位所造的仿制品。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没有对这段野史做出评价,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写在历史书上的记载,都是给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看的。而在土御门家流传下来的纪录中,这场战争里还发生过其他不会被记载在史册上的事,比如……在源平合战中期,平氏势力眼看着要落入颓势时,平氏的族人曾经想过要复活平将门。   人在绝望之下,什么疯狂的事都是能做出来的。千年后酒吞童子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易地就解开安倍晴明给平将门设下的封印,除了时光的剥蚀,还有当初平氏一族尝试复活平将门时把封印破坏得差不多了的原因。   服部:“平氏最终失败了?”   泽田弥:“对呀。”   如果那时候平氏成功了,历史说不定就真的要改写了。   当时的阴阳道、神道、佛门三方势力几乎是倾尽全力地阻止平氏那个疯狂的计划,当时的世道已经够乱了,他们实在不希望平氏再放一个恶灵出来,把这天下搅得彻底没了活路。   而平氏虽然全力挣扎,但是平氏的气运的确已经走到尽头,最终平将门没能在那个时代被唤醒,平氏一族也尽数覆灭。   “但是气运就像潮汐一样,有跌落到谷底的时候,也有重新涨回来的时候。”   “所以说现在平氏的气运已经重新回到巅峰了?”服部平次代表据点众人不可思议地问,“但是平氏连后代都没有了啊。”   “只要天照大神还在,这个氏族就不会彻底消失,所以平氏的气运当然还能重新涨回来。而且虽然平氏没有后人了,但是现在平将门被复活了呀。”   服部一怔,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懂了,震惊地失声道,“所以这才是藤原纯友逃到我们这个时代来的原因?因为在这个时代平氏的气运会重回巅峰,他才能借此机会将平将门复活。”   在平安京时代之后的千年时光里,平将门的传说一直在流传,不可能没有鬼迷心窍被力量所迷惑的人尝试过如何复活这个强大的鬼神。但这些尝试除了给平将门的传说增添一些传奇度,从未有人成功,直到现在。   只有这个时代,才存在复活平将门的时机和可能。   然而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服部平次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这不就说明平将门现在除了不受限制还被命运给加了BUFF,变得更强了吗?!   “弥小姐,”这时候坂口安吾终于插口道,“您之前说过平将门是不死的,既然一时半刻找不到解决他的办法,能不能绕过他直接对caster下手?”   这个想法很好,平将门现在脸上写满无敌,但毕竟也是听从于藤原纯友的,只要把藤原纯友解决了,他的威胁能够下降大半。   但这个弱点他们看出来了,藤原纯友自己当然也看出来了。   泽田弥看着窗外的战场,藤原纯友极其小心,不但用结界给自己套了一层又一层的乌龟壳,和鬼切与源赖光交战中的平将门也时刻在注意,没给对手留下任何偷袭的机会。   他们似乎到达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只要给某一方加上一个助力,胜利的天平就能够倾斜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宝具绚烂的光芒照亮了远方的天际。   泽田弥和对面的藤原纯友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光芒亮起的方向,那是caster和ncer的战场。   那如燃烧的流星般璀璨的光华平息之后,一颗赤红的星子从北斗坠落,代表了又有一位从者回归了英灵座。   泽田弥蓦地睁大了一下眼睛,清澈的眼瞳倒映着流星划过的轨迹,眼底深处漾起一丝涟漪,“藤太……”   “哈哈哈哈……”她听到了远处藤原纯友志得意满的大笑,“ncer,你回来了?!”   监控室内,屏幕上的画面迅速拉远了视角,众人只见到一个身着铠甲的武士提着漆黑的□□,一步步穿过破败的街道,朝着骸塞底下的战场走来。   一滴赤红的血液随着他的走动,从枪尖滚落到土地上。   服部平次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不敢相信地低声喃喃道,“藤太大人……输了?”   那个豪爽磊落的青年,率真又直爽,对待普通人也没有一点架子,在他找他要签名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   【这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表达友好的方式吗?哈哈哈,还挺有意思的啊。】   【你还想要赖光的签名?想要就直接跟他说嘛,不用不好意思,来来我帮你要。等我找到贞盛了要不要也帮你要一个啊?】   少年侦探的表情蓦地沉默下来,看着画面中的黑衣武士被caster召唤,沉默地朝着他走去,高大冰冷的身影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caster脸上的表情虽然尽力克制,但依旧透出几分激动和得意来。因为他也已经意识到了,战斗的转折点即将到来,胜利女神青睐的目光已经越过人海落在了他的身上。   黑衣武士距离他越来越近。   五步。   坂口安吾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扭头对身后的同僚道,“启动最终的后备计划,发射黑匣子,通知猎犬准备行动。”   坐在电脑前的几位内情人员略微怔了一下之后,抿了抿唇,点头开始飞快操作。   四步。   “服部君。”坂口安吾回头,“之前我们录入的资料,麻烦你转达给御柱塔了。”   “什么?”服部平次有点没反应过来。   三步。   “如果这场圣杯战争是我们输了,为了给横滨的民众撤离以及政府反应的时间,异能特务科全体将会全体压上,阻止对方从者的行动。”坂口安吾冷静地推了一下眼镜,“这是以卵击石,我们争取的时间不会太多。服部君你是普通人,只要一进入雾气就会被排斥出这片空间,到时候转交情报就交给你了。”   “等等,”服部大声道,“还没有到这一步的地步吧?!”   “我知道,我只是做好最坏的准备。”他看到面前这个异能特务科的青年平静地说,他的表情如同一张白纸,所有情绪都掩藏在了眼镜后,窥不出一点端倪。   他用这种冷静得让人感觉似曾相识的语气宣布,“毕竟,现在场上的优势的确不在我们这边。”   ncer的回归,在那架保持平衡的天平上给对方压下了一块重重的砝码,并且一把将天平那头砸进了地底。   服部平次怔怔地扭头,就见画面中藤原纯友那张邪气的脸上已经扬起的满意的笑意,黑衣武士和他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一步。   然后他提起了枪。   ……嗯?提起了枪?   服部平次只看到一道凌冽的寒芒骤然刺破视野,像荒原上一阵风吹过便喷薄燎原的烈火,又像万载寒窟顶上的冰凌坠落。他眼角的余光甚至瞟到不远处的平将门猛地回头往caster的方向用力挥下一刀,那刀势猛烈如疾风,却没能吸引到他的注意。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平贞盛刺出的那一枪上,快若奔雷,惊鸿一瞥。他似乎将毕生的心血全都凝聚在了这惊艳绝伦的一枪上,枪尖捅入藤原纯友胸口时,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连平将门都来不及救援,只慢了半步地将平贞盛扫飞了出去。   黑衣武士“嘭”地一声撞碎了一片残垣,头盔在半空中就掉了出去滚到一边。   砖石炸裂的巨响和藤原纯友的惨嚎撞在了一起,画面中烟尘滚滚,控制室里多了一排木鸡。 第243章 千年之局(六)   “发生了什么?”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梦游一般问。   “ncer捅了caster一枪。”有人同样梦游一般回答。   “我长眼睛了,我只是没长脑子,所以我想问的是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这个时候监控室的众人也觉得自己仿佛是没长脑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低哑的断断续续的大笑在烟尘后响起, 坂口安吾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迅速催着监控人员拉近距离。   画面飞快往前推进,众人终于看到了靠在半面断墙下的ncer。他遮住面容的头盔滚到一边,终于露出了那张年轻俊美的脸。   回过神的服部平次第一次看清楚平贞盛的样子, 不由得有些愣住。他从源赖光和表藤太那里听过不少平贞盛的事情, 有好有坏。在他的想象中老年时期的平贞盛大概是一张阴鸷苍老的面孔, 而年轻时期的平贞盛结合他听过的传闻和他作为ncer时的一两次露面,他又觉得这人应该是沉默又厚重的, 像月阴下笼罩着重重黑暗的山峦。   他如何也没能想到传说中的那个平贞盛会像眼前这样,一手撑着□□, 冷冷地吐出一口血沫,眉宇间三分冰冷桀骜,像扎手的毛刺,望过来的眼神中像是有岩浆在底下沸腾。那双眼瞳中的感情太浓烈了,矛盾且激烈, 像卡拉库姆沙漠上那个熊熊燃烧了五十年未熄的深窟,是人间和地狱之间的入口。   服部平次被这样的目光看得颤栗了一下, 随即才想起来平贞盛不是在看他,而是正望着藤原纯友的方向。   他压抑在心中的愤恨和狂怒隐忍多时,最终全都化作一枪捅出,然后他终于得以畅快地大声嘲笑着自己的仇敌,“祥仙!你没有想到我还有醒过来的一天吧!”   “……平、贞、盛!”藤原纯友的声音像是在呕血, 带着极其明显的愤恨和暴怒。他以祥仙医师的身份在平贞盛府上混迹了十多年,似乎在他眼中对方一直都只是个能够轻易糊弄的提线木偶,于是现在被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人反噬,他的愤怒才来得格外激烈真实。   这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喝终于将服部平次以及异能特务科众人惊丢了的魂重新拽回来。   “坂口长官,遗书还留吗?”有人回神后下意识问。   坂口安吾:“……”   青年深深地吐出口气,只感觉面前的形势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得不带半点预兆,几乎打的人晕头转向猝不及防。幸而现场至少有一个人应该是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这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坂口安吾:“弥小姐?”   他旁边的服部平次卡了半晌机也终于重新上线,急切问道,“妹妹,是藤太大人做了什么吗?”   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她的声音很轻,被电波滤过一层,几乎听不清其中的情绪来。   “嗯,藤太之前跟我说……”   表藤太说,平贞盛其实还存在自我意识。他从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追着ncer到处跑,他是生前就是熟识平贞盛的人,所以也只有他能够感觉到,即使是处在被心魔控制的情况下,平贞盛的本灵一直都没有认输,那个男人一直在努力挣扎反抗。   在被命令袭击泽田弥时拖到无人处才动手,被要求将表藤太引入藤原纯友的魔术基地时违背命令将他甩开,都是平贞盛的本灵奋力挣扎的结果。   【贞盛都已经做到这样了,我怎么能只站在一边看着呢,所以让我试一试吧,姬君。你给我的那支箭或许就是八幡大神给出的指示吧,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赌这一把。】   表藤太之前之所以能够苏醒,就是靠箭矢上八幡大神的神力镇压。如果他想要将这支箭用在平贞盛身上,无论成与不成,之后他都会再次被将门的诅咒污染心智,为了不给自家御主一方增添负担,他只有战死在外这一个结局。   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豪赌,幸而,他赌赢了。   英灵想要挽回过去的遗憾、想要拯救同伴的决绝,终于让他注入了所有意志的一箭由“技”上升到了“道”的境界。   他那一箭贯穿的不是平贞盛的□□,而是他的心魔。   他成功从人世向地狱垂下了一根蛛丝,给了那个在地狱中痛苦煎熬却并未放弃的灵魂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现在,”画面中的黑衣武士缓缓提枪站起来,他俊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稍显狰狞的笑,像终于被从铁笼中释放的凶兽,双瞳中血气弥漫,“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祥仙!”   他脚步重重往地面上一踏,人已如同利箭一般冲出去,加入了围攻平将门的战团。   平将门再如何是举世无双的鬼神,又被开了挂似的一再加强,面对三位顶尖从者的围攻,还要分心护着身后战斗力并不出色的caster,之前游刃有余的动作中终于露出一丝颓势。   对面的三人飞快抓住了这点稍纵即逝的漏洞,不断地撕扯敌人的防线。源赖光和鬼切,一个是平安朝光盖一个时代的顶尖武将,一个本体为杀伐利器,战斗智慧自不用说;而平贞盛生前就和平将门战斗过,甚至平将门原本便是死在他和表藤太手中,他和平将门打有传说加成,此时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将生前死后压抑的怒火一并通过这一战发泄出去,打得尤其豪放,完全放弃了防守疯狂进攻。   渐渐地,场上的局面中平将门似乎开始落入下风了。   后方的藤原纯友望着这个场面双眼充血,几乎要气疯了。他为了谋划这个局在平贞盛身边隐姓埋名十多年,又因为安倍晴明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果断放弃再次避退千年,活生生把自己憋成了个可以和王八比耐性的物种,现在到了最后关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突然被手下的棋子反噬再次被逆风翻盘……   老实说,服部平次觉得这如果是他自己他能够当场气昏过去,而藤原纯友居然还能站在那里,真不愧是想要推翻天皇上位的大阴谋家,甚至都能称他一声枭雄。   他的视线下意识往caster的方向移去,在看清楚对方的表情时,蓦地一怔。   那个披着黑袍的人被ncer的反戈一击伤得不轻,就算有阴阳术的修补,也只能杵着法杖勉勉强强支撑着身体站在原地。他脸色苍白,唇边的血都没擦干,看起来尤为虚弱的样子,但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一眼望去仿佛看到了通往深渊的入口,还有幽幽鬼火在里面燃烧。   服部平次被那火光一撩,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提起了警惕,随即他就见黑袍人缓缓勾起唇,扬起一抹阴冷中透着怨毒的笑。   “你以为你们要赢了吗?”他轻柔又低缓地说,也不知道是向着谁开口,“忘了我说的话了?平将门在这个时代是最强的,天运在我,天运在我!”   他的最后一个音节骤然变得高亢又尖锐,仿佛一声鸣镝冲入云中。   藤原纯友猛地大笑着咳嗽几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单膝跪下来,惨白的指尖蘸着血液朝着地上的法阵抹去。他的动作飞快,漆黑的袖摆拂过地面,盖住了他书写下的咒文。众人只看到在落完最后一笔的瞬间,他弓下腰,双手往地上用力一按。   方才召唤出平将门的法阵再次被启动,红色的光芒腾空而起。   红光照入夜空的刹那,狂风骤起,云气涌动,连广场外塞满了整个横滨的雾气都被震动,如煮沸的水般翻涌起来。   监控室里的操作员下意识将镜头拉高,属于人类高科技的卫星监控什么都没拍到,但是在场所有人都隐隐有种同样的预感,有什么无形的力量被这个启动的阵法汇聚起来了。像大海中出现了一个漩涡,将海水不断地朝着某个方向输送。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怒吼。   被源赖光三人压制到下风的平将门忽然扬起长刀,力若开山破岳,只一刀居然将三位从者全都扫开了。   “怎么回事?他的力量又加强了?!”   坂口和服部两人猛地扑到了屏幕前,睁大了眼睛,过于震惊的声音半路撞在一起,居然在寂静无声的监控室里激起了细碎的回音。   除了回音此时也没人回答他们的话了,因为其他人也或震惊或惊恐,全都被动失了声。   好半晌,监控室里才响起一个若有所思的回应。   “果然是这样啊。”   坂口安吾下意识回头去找,和身后一个呆滞的属下对上眼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傻了,又重新扑到监控台的麦克风前,“弥小姐,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平将门真的又被加强了?”   “嗯,是气运。”那头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我刚才说了吧,平氏的气运在这个时代已经重新回到巅峰了,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还活着的平氏的人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现在这一族的气运被全部加到被复活的平将门一个人身上来了?”   “没错,所以caster才说天运在他嘛。”   这不是自夸,藤原纯友说的是一句实话。能够操纵天皇更替的一族的气运全加在一个人身上是极其恐怖的情况,说藤原纯友掌控了平将门就相当于掌握了天运,这一点也不夸张。   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精英,服部平次的脑子也同样不差,两人几乎转瞬间就理清楚了这个逻辑,随即就如同被一座冰山当头砸下,从身体一直凉到了心底。   服部平次艰难地开口,“所以说,平时代这个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输的……是这个意思吗?”   泽田弥:“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   “等等,您刚刚说了‘果然是这样’……”   坂口安吾此时忽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他来不及细想,迅速抓住了那点灵光一闪,“弥小姐,您早就猜到这一幕了?”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尽管明知不可能,但青年仍然忍不住带了一丝期待地,连声音都小心地低了下来,“您……有应对的方法吗?” 第244章 千年之局(七)   狂风呼啸, 层云堆积。   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阴沉沉的云翳翻搅成旋涡,而在旋涡的最底下, 被无形的力量灌注着的平将门昂然而立,宛如归来的魔神般不可战胜。   那声势浩大摄人心魄, 几乎将围观着这场战斗的人拖入了远古的画卷之中,那神代时期的先民以人类之身与神魔战斗的场景仿佛于今日重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这场战斗上,因而几乎没有人察觉到空地外翻涌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漫无边际的白色静悄悄蔓延在街道中,将这片租界团团包裹起来, 乍一看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雾气更加浓郁了。   水泽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丝仿佛来自千年之前古老悠远。   泽田弥正凝神关注着战场中心的战斗,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喂,晴明家的小鬼。”   她眨了眨眼睛, “贞盛大人?”   “表藤太退场之前把契约转给我了……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对方一声嗤笑,语气中却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随即他顿了顿,淡淡地说, “你有办法了吧?”   “诶?”   “别装傻小家伙, ”他毫不客气道, “祥仙那个蠢货在土里埋了上千年, 脑子都拿去长草了。比阴谋诡计他可能勉强还能看,但是在安倍晴明面前玩弄玄术气运,他大概是真傻了。”   泽田弥:“……”   这个贞盛大人好像有点毒舌哦,原来他是这种性格吗?   “原来贞盛大人你是这种性格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加入了聊天,“我记得我第一次拜访您的时候, 您坐在堂上十分威严,我还以为您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   “那是年老的我装的。”青年时期的平贞盛毫不犹豫,丝毫不给年老后的自己面子,“你看祥仙就知道了,人老了就变蠢了果然是自然的规律。那个我蠢成那样,还不如三十岁之前就死在战场上。”   泽田弥:“……”   嗯,听出来您真的十分嫌弃年老的自己了。   源赖光一声轻笑,青年时期的平贞盛已经不耐烦地把话题岔开,“行了,不要再讨论那个蠢货了。你们应该有计划了吧,说出来听听。”   源赖光从善如流地回到正题,“的确是有了,有人专门为将门大人而早早做过准备。”   他简单地将计划跟平贞盛叙述了一下,“现在唯一的难处是怎么保证把caster也一并推进去。”   “怕他又跑了吗?那个老东西的确比阴沟里的耗子还会躲。”平贞盛冷冷地说,“行了,我知道了,我来。”   “贞盛大人……”   “用不着多说,我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又在他手下隐忍落在这么久的目的,就是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从者的声音中多出一丝冰冷的嗤笑,“我倒是想看看,我们二人在面临泰山府君的审判,打入十八层地狱之后,谁坠落的层数更多。”   源赖光的声音默了默,似乎是明了了什么,没有再劝。   “姬君?”   “嗯,我准备好啦。”小萝莉趴在窗口,看向不远处街道的方向,轻声说,“是时候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蹲下身,宽大的袖摆顺着手腕垂下轻柔扫过手背,白嫩的指尖在地上熟练地划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随即小萝莉五指在地上一拍,像打开了一个空间的盖子一样,缓缓从地面上提出一壶酒来。   那是千年前的大妖怪,真正的酒吞童子留在琵琶湖畔古战场的那壶酒。大妖怪将它封印在了现世与阴界的夹缝中,只要知道了它的坐标点,随时随地都能在任意地方将它取出来。   泽田弥抱着酒壶小声嘟哝,“酒吞对不起啦,我回去再还你一打。”   随即举起酒壶用力摔在了地上。   在阴界夹缝中存放的千年的古瓷瞬间破裂,馥郁的酒香宛如爆炸般在空气中喷薄而出。酒液滚落一地,缓缓渗入脚下的泥土里。而在碎瓷片和酒水的飞溅中,圆滚滚的小孩子拳头大小的“玻璃珠”滚动出来,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泽田弥脚下。   “玻璃珠”中央,一只红彤彤宛如煮熟了的龙虾的生物正在呼呼大睡,随着呼吸律动的雾气将它背上的亭台楼阁也遮掩得看不分明。   小萝莉蹲下身,将那个“玻璃珠”捡起来托着掌心,白嫩的指尖轻易地穿过了外层的结界,戳在了“龙虾”的前肢上。   “醒一醒啦,出来干活了。”   被戳了三四下之后,大龙虾似乎终于醒了。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双灯泡般的眼睛倒映出面前的小女孩的脸。   下一秒,乳白色的雾气裹挟着悠远的酒香,以这间房屋为中心,迅速地逸散开来。   泽田弥的命令几乎是同步传达到了战场。   “saber,ncer,解放宝具。”   鬼切率先应声而动。   源氏笹龙胆的家徽宛如青岚般浮现,身披铠甲的巨人于宝具的光芒中出现,怒吼一声扑向平将门。   与此同时,趁着平将门被鬼切的宝具阻拦,平贞盛也闪电般冲向了躲在后面的藤原纯友。   一层层的结界在宝具的锋芒下如琉璃般刹那碎裂,从者手中的□□携着滔天杀意冲破了重重挡在面前的影魔,如贯穿天地的长虹般捅入了敌人的身体。   被一枪正中心脏的藤原纯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盯着冲到自己面前的黑衣武士怒喝,“平贞盛,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我的生命是和平将门连在一起的,将门不死,我也永远不会死去,你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他怨毒地一笑,脚下的影子眨眼间化成锁链将自己和黑衣武士牢牢捆缚在原地。   “你中计了,这一次你还准备怎么跑?!”   未曾想到,黑衣武士听到他这句得意的话后却没有丝毫动摇之色,反而唇角轻轻一勾,冷冽又嘲讽,“不,是你输了。”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平将门已经冲破了束缚再次怒嚎着扑来。他硬吃了一发saber的宝具,身上的伤口却眨眼间已经开始愈合,周身的威势没有减去半分,真就如同神话中不死不灭的魔神般,强大到让人心生绝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乳白色的雾气终于蔓延到了这里。   平将门的嚎叫和杀意如潮水般从身后袭来,而平贞盛却仿佛海岸边岿然不动的礁石,被潮水不断冲刷却牢牢立在原地。他看着藤原纯友终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他没有回应这个人目光中露出的疑惑,只缓缓勾起唇,朝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那轻蔑的笑意刚从他眼底满溢出来,平将门的攻击已经到达身后,像层层叠叠的浪潮冲到了最巅峰,在即将如海啸般席卷而下的瞬间……   一切戛然而止。   白色的雾气如同漫过鹅暖石的山泉,轻巧地将平将门的身影淹没了进去。   它轻松又从容地扫过河岸,留下一缕馥郁的酒香,汇入更远处的潭水中。   藤原纯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从那缕酒香中窥到了一丝让人颤栗的气息,但来不及细想,只错愕又震惊地死死盯住了平将门的方向。   一缕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过来,穿过寂静无声的广场。雾气被风吹散,平将门僵立在原地的身影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是什么?!”   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几乎同时震惊地喊出了声。   血红色的锁链像从地底长出来的藤蔓,一层一层地将平将门团团包裹起来,任由他如何用力挣脱都无法扯断。那颜色红得极为不祥,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煞气,看一眼心神都会感到震慑。它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联想,倘若真有黄泉地府,在那里用来捆束罪人的锁链,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那是什么?”藤原纯友问,胜券在握的表情中终于掺杂进一丝不安,“你们做了什么?!”   平贞盛没搭理他,一个轻柔的声音代替了他回答。   “那是平氏一族的罪孽。”   轻缓规律的脚步声从安静的长街上响起,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雾气中缓缓走了出来。   绯色的和服,一丝不苟挽起的黑发,还有斜插在鬓边的银簪。   来人的模样太过熟悉,甚至异能特务科内都存放有她的档案,导致监控室内的众人一见之下异口同声地愕然道,“红叶狩?!”   那的确是红叶狩,自琵琶湖之后就失去了踪影的红叶狩。但紧接着,那张眼熟的脸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像是一张模糊的面具从她脸上脱落下来,她凝望着平将门的方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在半途中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那是一张比红叶狩更为清丽的脸,有一种被时光沉淀下来的如水般古典雅致的气质。   她静静凝望着平将门,明亮的眼眸中像蓄了一池清水,随时都会顺着眼眶淌下来。   那个高大的身影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她所处之世也物是人非。   被时光放逐了千年的女子抿了抿没有血色的薄唇,固执地望着那个宛如失去理智的困兽的人,声音轻颤地说,“请抬头看一眼,您已经不认识我了吗……父亲大人?”   正愤怒地挣扎的男人蓦地一顿。停下用力撕扯锁链的手,他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来。   像是一只只凭本能行动的野兽第一次有了“人”的灵智,他定定地注视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子,混沌的血色眼瞳中因为倒映下的她的影子,仿佛终于开始找到秩序。   平将门尚未开口说话,一个仿佛来自地底的声音已经阴森森地率先叫出了女子的名字。   “……泷姬!”   “藤原纯友大人。”   红叶狩,或者说泷姬的目光终于从平将门身上移开,她眼底的悲悯和依恋如潮水般褪去,落到这位老熟人身上时只剩下冰川般的森寒。   她轻轻挽起唇角,露出一个矜持又冰冷的笑,“千余年不见了,您过得还好吗?” 第245章 千年之局(八)   泷姬第一次私下见到那位著名的安倍晴明, 对方望着她时曾轻叹出一句话,“姬君的命途多舛,往后余生还请多多保重。”   大阴阳师悠远的目光像是穿过了时间和空间, 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加诸在她身上的惨淡命运,清雅如水的眸底隐隐流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悲悯的神色来。   泷姬只是笑了笑,说自己做错了事,这些都是她该承受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漫长的时间也能成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她请大阴阳师帮她找到了人鱼肉, 自己将自己放逐到了时间之外。她永远停留在了青春年华, 目送着认识的人一个一个老去, 但自己却要努力地活下来, 活到千年之后, 她的父亲再次被复活的那一天。   就像她对安倍晴明说过的一样, 这是她的罪。是她帮藤原纯友找齐了父亲的躯体, 是她为他完成了大半计划, 杀死过无数无辜的人。   她的父亲平将门从此成了传说, 再也不能真正死去。后来会有无数人觊觎他的力量, 将他当做好用的傀儡。只有她会记得,那个被人惧怕的鬼神也曾是个豪爽仗义家庭美满的人类,是会大笑着将她放到肩上,教她骑马射箭, 说“我的泷姬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子”的父亲。   为了让父亲能够得到真正的安息,她努力地活过了孤寂又漫长的岁月。   繁华的平安朝由鼎盛走向了衰败,平氏一族彻底覆灭, 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卿势力开始没落,友人的子孙开辟了新的政权,属于武家的时代正式开启。   人世更迭,时光流转, 还记得她的人越来越少,她像一缕被流放的孤魂,游荡在喧嚣的人世间。   时间已经对她失去意义。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她路过琵琶湖畔,在源氏和平氏交战过的战场停留驻足时,意外遇到了故人。   彼时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漫长的时间将孤寂酿成了毒药,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如果不是还有信念支撑,她的精神早就崩溃发疯了。于这种情况下,再次遇到那位目下无尘的鬼王大人时,她几乎是感激到想要落泪的。   “嗯?你不是平将门的那个女儿吗?”   彼时俊美高傲的鬼王与多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时间将她削成了一张苍白脆弱的纸,对这位大妖怪而言却仿佛只是给他的火焰中添了几根薪材。他的气场愈发张扬霸道,她却仿佛从中汲取到了温度和勇气,擦干眼泪后盈盈下拜问好。   不知道是不是多少算是故人的原因,这一次酒吞童子总算给了她一两分目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泷姬平静地解释自己吃了人鱼肉一直活到现在,并且告诉了他她的打算。   “你想彻底杀死平将门?”鬼王听完她的话后似乎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致。   泷姬摇了摇头,“您不是说过了吗?父亲他在很多年前已经死了,我现在做的只是弥补我的过错,希望他能够得到彻底的安宁。”   “但是你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鬼王望着她的眼睛犀利地指出,“你必须要以人的身份活下去,但是你已经快要变成鬼了。”   泷姬文静地沉默了片刻,无奈地低语,“您说得没错,我毕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千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了。”   她纤长的眼睫轻轻垂下,掩盖了眸中堆积如山的疲惫,“我实在……太累了啊……”   她的声音滚入尘埃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鬼王的视线好像在她身上落了几秒。   “累了就睡吧。”他忽然开口道。   泷姬略显诧异地抬头,就见到大妖怪已经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修长的手指一敲酒杯,旁边蹲在酒案上的一只山兔乖巧地蹦跶过来给他倒酒。   “该做的布置你已经做好,剩下的世道与你无关,与其继续在世间游荡不如去睡一觉。等你醒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苍白的指尖轻轻一弹,放在面前的那杯酒被无形的妖气送出,泷姬下意识接住,捧进手心里。   “把这杯酒喝了。”   泷姬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捧着酒杯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站起身恭敬地像大妖怪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感激地将酒杯端起凑到唇边。   只是在喝下去之前,她稍微顿了顿,还是低声呢喃着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您为什么愿意帮我呢?我以为我这样平凡的人类是不会被您看在眼中的……”   她问完这句话后,原本以为酒吞不会回答。大妖怪也的确没有说话,只一手托着下颚,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远处的湖面上,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在半晌的静默后,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了口,“我曾经觉得人类这种生物,虽然有几个还能看得过去的,但总的来说十分无趣。再明亮的灵魂,变得丑得不堪入目也只需要一瞬间,就像花碾进泥里就成了残渣一样,实在太无聊了。”   “但是某个小鬼却跟我说人类和花不一样,花凋谢了不会重新回到枝头,但人类却永远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泷姬一怔,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你想赎罪是吗?”鬼王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就让本大爷看看吧,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人类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那一瞬间,泷姬心底的酸楚终于泛滥成浪潮山呼海啸地冲上了堤岸,一行清澈的泪水从她低垂的眼睫下滚落下来,落了两滴到酒杯中。她望着水面晃动着倒映出的自己的眼睛,居然安下了心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路走来并不是真的孑然一身,有人是相信她的,是有人在未来等着她的。   仿佛心中的疲惫和枷锁都被泪水洗净,她平静而安宁地喝下了酒吞给的那杯酒,沉眠在古战场中,安心等待着自己该醒来的那一天。   在那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少女的哭声,意外被唤醒。   于冗长的沉眠中睁开眼后,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绯色和服的年轻女孩子。   女孩震惊了片刻后,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以跪拜神明的礼仪朝她跪了下来。   “您就是沉睡在这片土地的女神吗?”那个自称樱川纱纪的少女哭泣着说,“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献给您,只求您能够拯救我的家族,求您了,救救樱川家,救救我的姐姐……”   少女吃了人鱼肉,但是她的体质并不能承受人鱼的力量,已经命不久矣。   泷姬静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那么,把你的身份借给我吧。”   .   平将门依旧被血红色锁链捆缚在原地,但他却不再继续挣扎了,像是野兽忽然生出了模糊的灵智,他的视线定定落在朝自己走来的女子身上,嘴里破碎且模糊地发出细微的音节。   “泷……”   “将门,杀了她!”藤原纯友在后面大吼,“你不记得你的仇恨了吗?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敌人,杀了她!”   地面上的法阵红光大盛,平将门眼中的神智又模糊起来。   “父亲,”泷姬一步步来到那个如鬼神般巨大的身影面前,“我一直在找您,您不记得了吗,我是泷姬。”   “泷……”   “是,就算您不记得我了,您应该记得母亲吧?”   她反手抽出发鬓边的银簪,平举到身侧,轻轻松开手。银簪表面浮起明亮的光芒,一个窈窕纤细的人影在光芒中出现。   平将门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个身影映照进他的眼底时,他的神智仿佛重新开始清明起来。   “桔梗……”   “父亲,”泷姬轻声说,“我和母亲一直都在等您,等了很多很多年了……”   “将门!那个女人背叛了你!”   藤原纯友怒吼,“那两个女人都背叛了你,杀了她们,快杀了她们!!”   这一句声嘶力竭的大吼宛如一根针扎在了平将门身上,他高大的身躯仿佛被刺伤了一样微微抖了抖,不知所措地停下来。馥郁的酒香被风送来,澄澈的酒液再次在空气中凝聚,如丝丝缕缕的雾气般渗入了平将门的身体。   某个徐徐转动的封印被鬼王的妖气漫不经心掠过,不堪重负地炸开第一道裂纹。   平将门呆滞中带着几分笨拙地看着光芒中温柔微笑的桔梗,又回头看看面色哀伤的泷姬。   吉光片羽的记忆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苏醒,星星点点,汇聚成洪流,猛地撞在了那个封印上,一举冲破了束缚。   像是终于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平将门眼瞳中的血色被一层一层洗去,不知今夕是何年地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世界。   “我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吗……”他一声长叹,暴戾与杀意渐渐从眉宇间褪去。他望着面前的人,眼中终于只剩下温柔和怜惜,“辛苦你了,泷姬。”   “将门,你在说什么?!”藤原纯友震惊地大喊,“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你的女儿她背叛了你!”   “不,纯友。”平将门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自己这位老朋友,面带哀色,“是我背叛了她们……”   .   另外一边,的破旧房屋里。   织田作之助望着面前的祭台以及最终心泰山府君的神牌,认真合掌拜了拜,“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是泷姬和她准备的,我也不知道,大概很久了吧。”   泽田弥正伏案认真写着给泰山府君的祭文,旁边就站着那个“她”——一个面色苍白留着娃娃头的小女孩,正在小心替她研磨,正是之前她被红叶狩带到樱川家别院时,半夜来给她送馒头的那个。   织田作看了那个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小孩一眼,“她是?”   “你见过哒,就是樱川家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呀。”   小孩微微抬起头,朝他怯生生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不常做这个表情,有些僵硬的怪异。   织田作之助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樱川家的没有名字的孩子”是谁。   是那个能把琵琶湖变成混乱的大海的黑泥一样的怪物。   他默了默,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深聊,转而问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   小萝莉终于停下笔,想了想,直起身用笔杆指了指外面,又顺便将桌旁那小女孩一并圈进去,然后轻声说,“在想办法送他们回家。” 第246章 千年之局(九)   没有名字的小孩子放下墨锭, 小狗般往泽田弥身边靠了靠。   小萝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边放下毛笔, 拿起给泰山府君的祭文,“亡者的归宿就是地府啊,他们已经在这个世间游荡太久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她拿着那张沾满墨痕的纸走到祭台前。   泰山府君的神牌高高立于台上,两边立了一圈曳地的灵幡,台前不知什么时候摆放好了一个火盆,火焰卷着黄纸安安静静地在盆中燃烧。   空气无声变得肃穆, 仿佛有高高在上的存在从天穹之上落下了目光。   泽田弥指尖捏着边缘将祭文探进火盆,赤红的火舌一卷,纸页就被气流送入盆中。那一行行娟秀的墨字被火焰撩过, 烘烤出一种明丽的金红,像是被神明翻阅过的痕迹。   一阵风从广场吹来,掀开了屋子的窗帘,长长的灵幡拂动,被风掠过发出的声响像是在呼唤亡者归乡。   .   从高空落下来的风将广场上的雾气吹散了。   藤原纯友被凉丝丝的冷风一扑,像是被唤回了神, 不可置信地高声道,“将门, 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 我只是终于醒过来了。”   平将门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复杂和悲伤,“是我背叛了泷姬和桔梗,我没有尽到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是我先背叛了他们变成了鬼……”   “父亲,”泷姬往前走了一步,轻声开口,“当初您被朝廷带走之后, 藤原纯友袭击了我和母亲隐居的寺庙,杀了母亲,欺骗了我,我为了跟他一起将您复活伤害过许多无辜的人。遇到了姬君和酒吞童子大人之后我才醒悟过来,为了赎清我犯过的罪,我吃下了人鱼肉,活过了一千多年……”   “泷姬,你……”平将门讶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一千多年了,我太累了,累到对这个人世已经厌倦了。”身着红色和服的女子轻声说,声音像被绞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找不到落点。她的眼眸静谧地倒映出面前人的的身影,“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父亲?”   平将门怔然,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来,轻声叹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些年辛苦你了,泷姬。”   他松开了握着刀的手,周身的气势也一寸寸回落,像是从一个征战沙场的猛将变成了寻常人家的老父亲。捆在他身上的锁链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变化,慢慢从他的四肢上脱落下来。   那些平氏一族的“罪”一落地就化成一条红泥沙铺成的小道,一路往前,白色的浓雾翻涌,让出通道,成片的曼珠沙华在小道尽头盛开得妖艳炽烈,像另一个世界的低声呼唤。   藤原纯友脸上已经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他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但却不愿意去相信,依旧震惊且狂怒地大喊着,“将门,你在做什么?!”   “都结束了纯友,我们在这个世间活得够久了。”   “不,等等!”   “来吧,我们一起走吧……”   “不!你不要过来!”   这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挑动一国的战争把无数人性命当成自己往上爬的阶梯的刽子手,原来临死之前的表现也并没有比普通人要体面一点。   泽田弥站在窗子前,远远看着藤原纯友惊慌失措地拔刀要朝平将门砍去,但还没将武器举起来就被后面的平贞盛按住,随即平将门就大步走了过去按住了他的另外一边肩膀。   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在两个武将间无能狂怒地挥舞着手脚。   平贞盛反手一刀把扑过来救人的影魔劈开,半点没有在意堆积到自己身上的攻击,快意地大笑着,“祥仙,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走吧纯友,跟我们一起退场吧。”   “不!你们放手!放手!!”   在藤原纯友歇斯底里的挣扎中,平贞盛和平将门牢牢按住了他的身体,裹挟着他朝着彼岸花丛一跃而下。男人愤怒绝望的惨叫被雾气一卷,永远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站在那条红泥小道面前,泷姬带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无名小女孩朝着泽田弥的方向感激地欠了欠身,随即回过身,“赖光大人,我也要走了。”   源赖光收刀回鞘,平静地问,“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我在这个时代醒来之后,一直没能找到鬼王大人,如果您还有机会见到他,麻烦您替我转达一下吧,感谢他之前的关照。”   泷姬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等源赖光点头应下后,她像是再也没有了牵挂,牵起身旁小孩的手,朝着众人俯身一礼,然后转过身,终于能够放下一切负累地踏上了那条通往黄泉的路。   监控室里凝望着这一幕的众人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结束了吗?”有人茫然地问。   白色的雾气翻涌,重新阖上了那条通往黄泉的通道,泷姬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走远,没多久就再也看不到了。   远方天际,北斗七星再次暗下两颗,红色的流星划过天幕留下两道若隐若现的光痕。   坂口安吾长长吐出口气,正要说话,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监控员忽然从位置上跳了起来,震惊大喊,“长官,情况不对,你们快看天上!”   这人是专门被安排观测天空星象的,之前大家观战时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此时他突然跳起来,众人心底一惊的同时,立刻有反应快的人将他面前电脑的画面切到了主屏幕上。   白茫茫的雾气只覆盖到了城市最高的建筑的顶端,异能特务科的据点漂浮在横滨上方,因此能够清晰看到西南侧高悬于夜幕上的那柄七颗星子连成的斗勺。此时七颗星子已经熄灭了大半,只能通过天文学数据来勉强确认位置,刚刚暗下去两枚星辰还在半空中往下坠,而就在画面切过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眼睁睁地看到了北斗七星又熄灭了一颗。   第三枚星子拖着长长的光尾,从天际坠落下来。   “怎么回事?!”   坂口安吾几乎是立刻扑到了主监控前,他震惊地瞪着那枚下坠的星辰,随即扭头冲着旁边惊呆了的属下大声喊道,“赖光大人和鬼切阁下呢?快确认他们的情况!”   属下被这一声吼拽回神来,手指迅速摸上键盘,一边点头应声一边调出了广场的画面。   主控屏幕一闪,只见到方才的战场中央,两位从者都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随着镜头的拉进能看到两人也正疑惑地往天空看去,源赖光微蹙着眉,薄唇微动,像是说了一个名字。   “Assassin?”   坂口安吾一怔,看看还在现场的两人,又看看夜空中只剩下一颗的北斗七星,满目茫然。   “刚刚退场的是assassin?可是为什么?谁动手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负责监控横滨其他地区的下属小心汇报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己方从者还没出手,对方的牌就莫名其妙被撕了。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不知为何,坂口安吾心中升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Assassin死在了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说明敌方肯定是将她派出去做了什么的,有些事情很有可能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坂口长官,”一个下属忽然惊疑不定地说,“有联络接进来。”   坂口安吾回过神,“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联络?”   “好像是……”下属说出口的话仿佛连他自己都不信,“……御柱塔。”   这时候仿佛是等得不耐烦了,众人面前的主控屏幕画面一闪,直接切到了通讯界面。几声代表信号不稳的电波声流过之后,远在御柱塔的江户川柯南的脸出现在了画面中。   服部平次愕然,“工……柯南?”   “闲话就不说了,我通过某些特殊渠道连通了你们那边的通讯,时间有限先说正事。”   画面中的人说话时断时续,屏幕不断来回跳动,昭示着通讯随时可能断掉。坂口安吾和服部平次惊讶过后同时冷静下来,凝神细听。   随即他们就听到小侦探开口就扔出一个炸雷,“御柱塔被袭击了。”   “什么?!”   “袭击者是assassin,因为有几位王权者在目前事态已经平息,赤王阁下出手将assassin送回了英灵座。”   他说话时背后不断有人影晃动,就算只能看到虚影,也能读出空气中兵荒马乱的气息来,显然他口中的“事态平息”也只是个虚指。   “Assassin的目标是德累斯顿石板,不知道算不算重要情报,方才assassin出现时御前阁下、青王、赤王,三位王权者全都和她交过手,只有赤王阁下对她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甚至似乎存在克制滋……作用……”   画面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断线了,服部平次也飞快地交换重要情报道,“我们这边caster和ncer也已经退场,包括平将门也被送走了。”   “很好滋……赤王阁下已经带人往你们那边滋……坚持滋……”   通讯断了。 第247章 千年之局(十)   柯南的身影在屏幕上消失, 服部平次被他带来的消息轰炸了一遭,脑子里还“嗡嗡”响着余震,抓着仅剩的三分清明迅速接通了泽田弥的通讯。   “妹妹工藤刚才说……”   泽田弥:“我听到啦。”   “对方命令assassin去进攻御柱塔这件事太奇怪了。”见她已经了解前因, 服部平次也不多事再转述, 直接语速飞快地开始阐述自己的分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御柱塔里有王权者守着, 而且在现在这个特殊情况下, 御柱塔里的王权者甚至还不止一位。就算对方事先没有料到赤王阁下的力量对assassin有克制,但也该想到现在的御柱塔守卫有多森严, 派assassin过去简直像是让她去送死一样。从之前的布局来看, 这种行为实在太不智了, 完全不符合对方的一贯作风。”   “而且为什么是德累斯顿石板?”少年侦探将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奇怪,“对方开启这场圣杯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复活平将门——这是我们最开始的猜测,但是现在平将门已经彻底退场, 对方的御主却依然没有露面, 还把assassin派去了其他地方, 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说着说着两条长眉越拧越紧, 就地就要陷入沉思。   “平次,”泽田弥的声音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及时打断了他即将跑远的思路,“你还记得柯南推测的assassin的真身吗?”   服部平次:“Assassin……你是说望月千代女?”   Assassin在琵琶湖露过一面, 日本古代的女性忍者,这个信息实在太具有标志性, 指挥部没费多少力气就锁定了历史上最具有代表性的女性忍者,日本战国时期望月氏的望月千代女。   “所以望月千代女她怎么……等等,甲贺三郎?!”   服部的眼睛倏然睁大,一个激灵, 脑海中所有线索终于串在了一起,随即得出的结论把他震懵了,“甲贺三郎……伊吹山大明神的诅咒……是这样啊,原来太宰那个时候留下的提示是这个意思啊……开玩笑的吧?这也玩得太大了!”   坂口安吾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半途中跳出来的“太宰治”的名字已经够他心惊肉跳了。他用颤抖的手推了推眼镜,望着服部欲言又止,最终大事为重地先略过了这个话题,尽量耐心且冷静地问,“服部君,你和弥小姐的意思到底是?”   服部平次回过神,带着满脸不可思议地说,“对方的御主他想要召唤……”   “轰”地一声巨响,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要穿破人的耳膜,地面紧跟着一阵摇晃,铺天盖地的光芒在如海啸般屏幕中爆发。服部平次一个踉跄,未说完的话被堵回了嘴里,条件反射地扒住了身边的控制台。大厅里的其他人也全都被震得摇摇晃晃,坂口安吾跌跌撞撞地抵住桌面,一手遮住被刺痛的眼睛,“怎么回事?!”   “坂,坂口君……”   一个属下满脸空白,以一种吓傻了的表情伸手指向他的身后,“你后面……”   坂口安吾迅速回头,视野中映入屏幕上画面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身后屏幕的正中心,漫天光芒散去之后,一枚冰冷的蛇瞳正徐徐睁开眼睛,冷漠嗜血的目光从那暗黄色的虹膜下射出来,在场所有和它对上的人身体同时一僵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一瞬间冷了下去。随着镜头的自动拉远,蛇瞳主人渐渐显露出了全貌,遍布了横滨的白雾中,一个身躯庞大的怪物缓缓地抬起头。像神话中的生物浮出水面,狰狞可怖的蛇头渐次从雾气中伸出。   “一、二、三……”一个一个数着那头大蛇的头颅的下属声音越来越抖,事实摆在眼前依旧不敢相信般,语气到最后几乎变了调。   服部平次闭了一下眼睛,嗓音沙哑地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不用数了,这就是八岐大蛇。”   .   骸塞中。   涩泽龙彦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地面上明亮的阵纹徐徐旋转,红色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凝驻成重重枷锁,将他束缚在了原地。   他像只闯进了蜘蛛网中的飞虫,再不能动弹一步。   他抬起头,看着高空的气流从残破的缺口冲进来,卷起太宰治的身体。沾着血迹的黑色的衣摆在视野中一晃,就消失在了雾气里。   覆盖着漆黑鳞片的怪物躯体缓缓从窗沿擦过,一枚巨大冰冷的蛇瞳路过窗框,冷冷地往里一撇,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望着唯一完好无损地站在这个场景下的身影,涩泽龙彦低声喃喃,“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刚才,这个自称酒吞童子的人和他联手背刺了太宰治,他把太宰的异能取出来后却发现那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紧接着对方就突然发难,引动了他现在脚下的阵法。   而就在太宰治的异能出现的瞬间,这个房间中所有他之前收集到的异能力集体暴动。像是有一轮旭日在他眼前跃出地平线,迸发的光芒山呼海啸而来,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球。待光芒散去,那个狰狞恐怖的怪物就出现在了高塔外。   “八岐大蛇……”他低声呢喃,“……这样的生物也是真的存在的吗?”   “当然存在。”   那个身着狩衣的高挑身影终于回过头,“涩泽君,你知道异能力的源头是什么吗?”   “……异能力,的源头?”   “没错,异能力的源头,是德累斯顿石板。”   酒吞童子像是突然有了谈兴,转身缓缓朝他走来,“现存在御柱塔的德累斯顿石板,最初来自于波西米亚,被教会作为「圣遗物」珍藏,它的现世是在神明离开这个是世界之后。”   “冰、火、雷电、空间……异能者的能力全都来自于这块神明馈赠给世界的遗物。所以明白了吗,涩泽君?你们之所以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你们窃取了神明的权柄,你们全都是擅自动用了神明遗物的渎神者!”   “……神明,吗?”   涩泽龙彦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身下的阵法抽取力量的速度越来越快,让他略微晃了晃后跌坐在地,但他的视线依然紧紧盯着窗外那个巨大的身影,轻声说,“所以,这就是你召唤出来的神明?”   “融合的异能和无效化的异能,你和太宰治完全相反的异能力融合为一体时会诞生出一个特异点。这个房间中所有的异能力被特异点吸引,就会回溯到异能力的源头。”酒吞童子转过身,用欣赏和狂热的眼光看着那个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怪物,“原本异能的形态应该是龙,但是有圣杯和assassin的宝具当做献祭,我终于召唤出了真正的神明,曾经被放逐到这个世界之外的八岐大蛇大人!”   他缓缓走到阵法面前,低头看着里面已经再也支撑不住的人,“作为祭品之一,你安心地去吧,世界会记住你的牺牲。”   法阵光芒大放,阵纹中央涩泽龙彦的身体一阵模糊,像是接驳不稳定的图像,随即微微一闪,整个消失不见。   缥缈如青岚的光影在窗外亮起,明明灭灭的光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个华丽端雅的图案。   酒吞童子回头望向窗外,神色有一丝怀念,“源氏的家徽啊,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刀。”   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房间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酒吞的视线移过去,就见到银色长发的小女孩披着笹龙胆的光影从门口走进来。   那画面几乎有些神话传说中宿命的味道,酒吞童子都略微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望着来到近前的人微笑道,“我们终于见面了,殿下。”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源赖光和鬼切都在外面应对八岐大蛇,她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   到目前为止,双方手里的牌全都打完了,只剩下源赖光和鬼切对八岐大蛇的决战。就算在这里干掉酒吞童子,八岐大蛇也不会消失。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她现在反而不急着动手了。   打量着面前的人,小萝莉好奇地问,“你是赖光的后人?”   那个自称“酒吞童子”的青年出身源氏,早些年因为理念不符和弟弟一起叛出家门,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当时没有见过他的照片,没有料到这人从长相上居然能够跟源赖光找出几分相似来。   酒吞童子的本名是源赖朝,和源氏那位天选之子开辟了幕府政权的老祖宗同名。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就如同两人的综合体,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个人固执且自负。源氏当初将他除名后其实并没有如何认真去针对他们,毕竟是一家血脉,只是理念不符,当时的家主认为还不至于此。   谁都没料到他顺着自己的理念一条路走到死后会闹出这样捅破天的动静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泽田弥困惑地问。   “殿下想要听听原因吗?”源赖朝伸手一招,一枚古镜缓缓从空气中浮现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他望着面前人,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第248章 千年之局(十一)   “十年前这面镜子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能透过它反复看到同一个幻境。”   源赖朝手中的古镜光芒大放,光影扫过之处, 他们周围的地面、墙壁和碎石逐渐淡去。像是置身于一个全息虚拟影像中, 他们脚下变成了千里高空,底下是缩小成不同色块的京都城以及整个日本岛。   乌云遍布,黑云压城, 一滴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裹挟着黑压压的浓雾, 昭示着暴风雨将至。   头顶密布的云层中, 一截惨白色的指骨探出头, 阴恻恻的雾气从两侧涌开, 露出底下森然的白骨。那只宛如从地狱伸出来的骨爪倏然紧握, 猛地在空气中一扯。像是扯破了一张无形的纸,暗沉沉的天幕被它撕开一道口子,紧接着, 面上覆着白骨的怪物密密麻麻地从裂口中挤出来,眨眼间就连成了铺天盖地的阴云, 冲着底下的日本岛冲去。   泽田弥抬头看着蝗灾一样的虚群, 略微讶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   “你看得到?”对面的人忽然冷不丁问。   像是已经从她的举动中得到答案似的, 不等她回答,源赖朝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你果然看得到。我在得到这面镜子之后, 曾经无数次向其他人展示这个画面,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到我看到的东西,就连我的弟弟都不能。他虽然相信我,但是却没办法看到和我一样的风景。”   他幽深的眼眸倒映出小女孩的身影, 其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欣赏来,“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过如此了,没想到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不错,不愧是那位晴明公的眷者。”   随着他开口说话,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往下坠落,直到落到脚下的京都城中。京都大阵已经完全张开,到处都能看到奔走着维护阵法的阴阳师们。铺天盖地的虚群挤满了京都上方的结界,像蝗灾来临时扑到玻璃上密密麻麻的蝗虫,叫人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心底发冷得如同掉进了腊月寒冬。   泽田弥仰起头微簇着眉看着这一幕,源赖朝在她身后说,“平安京大阵是先人留给我们的馈赠,但是它撑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天空中的虚群忽然让开了一条道。紧接着,赤红的光芒宛如星辰撞击大陆,接连不断地劈在平安京大阵上。   泽田弥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虚闪,而且还是数只瓦史托德级别的大虚同时释放的最强一击,这种程度的攻击连空间都能扭曲。天空中挡住虚群的结界果然没能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下支撑多久,它才裂开一道缝隙,周围的虚群就像找到了漏洞的苍蝇一样一拥而上。随着第一只落地的基力安的大吼,开启了屠杀的序曲。   那是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象,哭泣、惨叫、求饶……人类在灾难前的哀嚎和挣扎为这个画面增添了一层又一层绝望的底色。泽田弥看着一只螳螂模样的大虚和她擦肩而过,狞笑着追逐着一对母女跑过长街,没过多久街角的小巷就传来惊惧的哀嚎,但只持续了数秒就戛然而止,随即就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进食的咀嚼声。   也有阴阳师在努力反抗,但是人类的力量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实在太弱小了,仿佛纸糊的堤坝,被水一冲就零落溃散。   她站在被鲜血染红的断壁残垣中央,听到源赖朝在身后低沉地说,“所以你明白了吗?这是一场灭世的灾难,而这个灾难在未来一定会发生。”   “凭人类自己根本无法抵抗这场灾难,所以我们需要力量,更强大的力量!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片土地的神明重新唤醒过来!”   他说话时泽田弥的视线已经转到了天空,意外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右脸覆盖着半张白骨面具的青年双手插兜站在半空,像是对底下到处乱跑的小虫子不屑一顾,没有丝毫出手欲望地只懒洋洋垂眸看着。但没看多久他似乎又不耐烦了,随意招呼了一声身边另一个壮汉模样的同伴,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半空中。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像是疑惑地思索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面前人身上。她的耳麦里服部还在震惊,他当然看不到这边的画面,但是却能通过设备听到这边的声音。   “等等,灾难?什么灾难?这就是他召唤八岐大蛇的原因?但是八岐大蛇是邪神啊!召唤出八岐大蛇,人类不是更要灭亡?”   “愚蠢。”   源赖朝淡淡扫过来一眼,显然也听到了服部说的话,“八岐大蛇大人需要的只是祭祀,只要供给他需要的祭品,他自然会保护好他的子民。”   他的语气冰冷而镇定,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道理,于是就连通讯另一端的主控室内的众人也蓦地寂静了片刻。   半晌,服部平次狠狠咬着牙的声音才从通讯中挤出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将一部分人推出去当成八岐大蛇的饵食,来祈求这个邪神保护跪在祂脚下的另外一部分人。牺牲同类来换取性命,这就是你这个‘救世主’想了十年想出来的办法?!”   “你懂什么?”源赖朝轻飘飘地说,“一个种族想要续存下去就必然有所牺牲。这是社会和自然运转的规律,臣服于力量更是天经地义。”   “狗屁的规律,我……”   服部平次一口粗口没爆完,显然是被人半途拉走了。随即,坂口安吾冷静克制的声音传出来,“源赖朝先生,您之前说您这样做是为了拯救世界,我原本还以为我们有协商的可能,但现在看来您终究与我们的理念相悖。”   “政府的人?”源赖朝略微诧异地挑眉,随即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一定会赞成我的计划,什么时候起政府的人也变得这么天真了。”   “这不是天真,”坂口安吾平静地说,“这是我们坚持的信念。”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像是懒得多言,源赖朝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小女孩身上,温和道,“其他人怎么看我都不在乎,唯独殿下你,难道您也和这群短视的人是一样的想法吗?作为唯一能够看到和我同样风景的人,您应该能够理解吧。”   “姬君,”源赖光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泽田弥脑海中响起,“开口说,源氏将这家伙除名了。”   泽田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开口,“源氏子……”   在她第一个字出口的瞬间,天空中一道惊雷横空而过。   周围的幻象顷刻破碎,他们重新回到了骸塞的塔顶,外面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环绕着高塔的巨大怪物像是察觉到到了什么一样,仰头朝天空发出一声怒吼。   那条无形的长河中,一个名字被彻底划去了,连带着一丝气运从源赖朝身上抽走重归了天地。   源赖朝略微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似乎对此有些意外,随即遗憾地摇了摇头,目光朝着泽田弥投来,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就是您的回答吗?殿下,我原以为您的气量不会如此狭小。”   “不是气量的问题啦,”小萝莉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只眨了眨眼睛,半懂半不懂地说,“赖光说,他把你除名单纯只是因为你太弱了。”   众人:“???”   源赖朝略微皱了一下眉,最终仿佛也没有听懂一般,失望地摇了摇头,“不知所谓。”   他缓缓抬起了手,表情倏然一变,语气冷厉森寒,“既然你们如此执迷不悟,我也不必再客气了!”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   八岐大蛇仰头发出了一声咆哮,巨大的身体缓缓抬起,它浑浊邪恶的蛇瞳中极为人性化地流转过一丝嘲弄,遍布横滨的雾气潮水般向它涌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条大蛇的气势在节节攀升,像是被彻底放开了某种桎梏,即将在这个世界大闹一场。   骸塞外的某栋建筑顶端,大蛇急速攀升的力量带来潮水般的威压,鬼切立于迎面而来的狂风中,望着那个庞然大物颇感棘手地“啧”了一声,“你那个后代,这样你都嫌他弱?”   “他难道不弱吗?”源赖光懒洋洋地站在他身边,“他要是召唤出八岐大蛇是为了权势和野心,跟和他同名的那个小子一样,我还要高看他一眼。但是你听听他说的什么鬼话?召唤八岐大蛇是为了拯救世界?我都快被这玩意儿逗笑了。”   鬼切觉得这个人说的更加不像人话。   “太弱了啊,他被那个所谓的末日到来的幻境吓破胆了。”   源赖光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不敢放手一搏,更不敢承认自己的怯弱,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假想成救世的英雄,最可笑的是这种他自己捏造出的笑话居然还能把自己骗得深信不疑。”   “愚蠢又懦弱,我源氏没有这样的后代。”   鬼切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现在怎么办?”   “你跟八岐大蛇打过交道吧?”源赖光说,仿佛半点不着急般,唇角甚至挑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在你的那个世界,那些和邪神做交易的家伙下场怎么样?”   鬼切淡淡地说,“死光了。”   源赖光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说,“与虎谋皮的前例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人永远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话音刚落,骸塞的方向,一声惨叫骤然撕裂天空。   那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源赖光却仿佛早有预料般淡漠地移过去目光,没事人一般加一点评,“这就开始了?八岐大蛇阁下好像急了点吧。不过也对,失去了源氏气运的庇护,那个源赖朝于它而言最多不过一盘点心,这位看起来是在世界外饿惨了……” 第249章 千年之局(完)   骸塞内。   源赖朝身体猛地一晃跪倒在脚下启动的阵法上, 撑在地面上的手青筋暴起,他的周身的灵力正被脚下的法阵层层抽取,等到灵力抽完就该抽他的生命力了。男人面色铁青, 仿佛完全没有料到这一记来自“友军”的背刺,震惊中犹带着不可置信。   时势如风说转就转, 上一秒还云淡风轻从容自若的“救世主”, 转眼间就被打下云端, 和被他的“救世”事业牺牲的凡人们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所谓善恶有报, 诚不欺我。   泽田弥手腕上的水晶珠串微微一亮,一枚桔梗印轻盈地从中浮起,出现在她上方, 落下一个保护结界平稳地将她罩在底下。   塔楼的顶端正狂风大作,阵法逆转,被抽取不止是被困其中的源赖朝,连逸散于空气中的残余灵力都长鲸吸水般朝着法阵涌去,转动的阵法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源赖朝的脸色从铁青过渡到惨白不过短短数秒,他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阴阳师了, 但是在八岐大蛇的诅咒下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源赖朝不是傻子, 作为源氏倾尽全力培养的精英,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是在与虎谋皮,也不是没有做过自己被八岐大蛇背叛的预算,并且对此早有准备。但是那些准备全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他以为自己作为将八岐大蛇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人, 好歹会被顾忌一二, 就算翻脸也是结束之后,没想到八岐大蛇一解开束缚连对面的源赖光都没管,转头第一个就把他吃了。   就好像他自以为的特殊在这条大蛇眼中什么都不是, 祂十分公平,所有人类都是祂的点心。   源赖朝的声音中几乎沁着血,“为什么……”   泽田弥站在他几步之外正研究着地上那个逆转的阵法,闻言抬头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祂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神明和传说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久到人们都渐渐地用自己的臆想替代了祂们的本来面目。   人类以自己为模板揣测神明,总以为神也是有感情有“人性”的。殊不知如八岐大蛇这种天生天养的神灵,根本不知秩序为何物,祂代表的是彻底的混乱,是规则的具现,不分善恶,不通人性。   与八岐大蛇合谋不是与虎谋皮,老虎至少还有感情和基本的行为模式可以揣测,但八岐大蛇什么都没有。   源赖朝并没有支撑多久,很快就在如磨盘一般的阵法中湮灭了灵魂。   在他留下一道惨嚎后彻底消失的瞬间,一道白光闪电般穿过窗框,破空而去。   那是和源赖光契约了结,去寻找下一个主人的云外镜。   泽田弥抬头看了一眼,没管它。   “弥小姐……”   坂口安吾的话说到一半,一声怪物的嘶鸣骤然撕裂夜色。   吞掉了源赖朝的八岐大蛇彻底挣脱束缚,醒来了。   那声音透过千米高空传到耳边的瞬间,坂口安吾仿佛大脑被数万根银针同时刺入,血气翻涌,面色惨白得当场跪下。主控室中的众人也不遑多让,一个个抱着脑袋滚到地上,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那叫声仿佛有针对灵魂的力量,坂口一阵晕眩,擦了一把涌出来的鼻血扶着椅子爬起来,强撑着扑在控制台上打开了基地的隔音设施。   人类的科技在神话中的怪物面前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好在八岐大蛇只吼了这一声,且很快就被打断。坂口安吾趴在控制台上喘息了片刻,终于恢复些许清明抬头看时,就见到底下源赖光和鬼切已经和八岐大蛇打了起来,他们这才得到片刻喘息之机。   “坂口长官,”一个同样强撑着恢复过来的下属抬头,艰难地说,“刚刚那一下,横滨的生物活动反应消失了三分之二。”   他们在高空中距离较远,且没有被八岐大蛇针对,只是被余波扫过主控室不少身体素质弱一些的人已经陷入昏迷,而直接承接了这个AOE大招的横滨显然更加伤亡惨重。   对于八岐大蛇来说这可能都算不上大招,只是随意一声吼。   终于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了人类在神话生物面前有多脆弱的坂口安吾面色难看至极,他旁边服部平次也摇摇晃晃站起身,抓过麦克风正担心地问,“妹妹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小女孩的声音很平稳,淡定又冷静的样子,让主控室的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还能看到泽田弥这边的场景,这口气就不会松得这么早了。   骸塞中,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站在一地废墟中央,房间中的灯都被那一声嘶吼震碎。天空中的云层裂开了一道口子,月光如血泼洒而下,漫到她的裙角。正对着她的方向,一颗比她人还大的蛇瞳居高临下打量过来。昏黄的眼瞳中透着浓浓的恶意和贪婪,像打量一盘摆在面前的佳肴。   泽田弥仰头望着它,声音轻若呢喃,“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整个横滨地动山摇,宛若在海啸中瑟瑟发抖的破旧村落,没有一丝抵抗之力。   源赖朝将和八岐大蛇有“缘”的望月千代女的宝具作为引子,以涩泽龙彦收集到的异能力中的规则作为载体,燃烧了圣杯全部的力量,趁着涩泽龙彦和太宰治的异能碰撞造成的特异点削弱了世界壁垒的时机,终于召唤出的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怪物,被放逐于世界之外的邪神。   即便在此的不是它的真身,只是拥有部分力量的分灵,都拥有毁灭整片大地的能力。   那是何其让人绝望的力量,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存在。   “弥小姐,”坂口安吾带着喘息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我已经联系上了横滨剩余的异能力者,他们都愿意赶来支援。”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来了也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泽田弥:“不用啦。”   坂口安吾一怔,“您……确定吗?”   泽田弥说,“晴明知道八岐大蛇会在这个时代出现。”   八岐大蛇对这个世界的渗透早就开始了,她在平安京时遇到的那一波又一波使用血祭阵法的阴阳师。他们祭祀的是谁?他们用来当做阵眼污染妖怪们的鳞片从哪儿来?   那个时代的大阴阳师早就有所猜测,而这个猜测在云外镜里出现八岐大蛇的眼睛时得到了确认。   “你的目的是我吗?你是来吃掉我的?”   银发小萝莉抬头望着面前的神明,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畏惧,“你被放逐到了世界之外,如果把我吃掉大概的确就可以进来了。”   “但是你做不到哦。”   狰狞的巨蛇发出一声大吼,一口咬了下去。那张开的巨口宛如深渊的入口,黑潮般的阴影眨眼间漫过银发萝莉的脚面,她脚下的碎石残垣全都被气流卷着朝巨蛇的口中飞去。   泽田弥银色的长发和衣摆被气流带得纷飞,她右手手腕上的十二枚水晶珠瞬间激发,一层一层的结界从她身上浮起来,金色的光芒如初生的旭日般照亮了黑暗。   八岐大蛇一头撞上去宛如撞到了世界的壁垒,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   “天上那七颗北斗七星代表的不是圣杯战争的从者,它是封印。”小女孩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八岐大蛇的眼睛慢慢地说,“它封印的也不是平将门,恰恰相反,它是在用平将门的力量封印另外一样东西。”   “将门冢、玉龙寺、冰帝、葛城山、长野、杜王町,六个地点,分别用借用了平将门大人的头颅、身躯和四肢作为阵眼。每一个从者的陨落代表着这个封印撤去,而封印的中心就在晴明的神社里。”   她缓缓伸手,手指一勾,一卷古旧的卷轴从空气冲抽出来,沉甸甸地恰好落在她怀中。   那正是她在阴界的安倍晴明留下的那件书楼中找到的“钥匙”。   主控室里的众人听傻了,思维跟不上节奏,木然地将一字一句印入脑海中,却仿佛读不懂是什么意思。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坐在电脑前的监控员突然发现横滨的东北方向爆发出赤红色的火光,灼灼的火海宛如浪潮般铺开,眨眼间就将覆盖东北角的雾气灼烧殆尽。   他麻木的大脑被火光一烤,像是终于醒过神,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坂口长官,我方的支援抵达,赤王周防尊阁下亲自来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泽田弥若有所觉地朝东北方向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大哥来啦,时间刚好。”   随即她手一抬,将手中的卷轴朝天空抛去。古旧的画卷徐徐展开,宛如一片轻盈的云翳般浮向天幕。   挂在天幕上的北斗最后一次大放光明,仅剩的赤色星辰化为流星坠落。覆盖天空的云层顷刻间散去了,日本岛上方的夜空第一次清澈得宛如被水洗过。紧接着,一颗一颗的星子渐次在夜幕中亮起,星光纵横,连成了一张覆盖了整个天空的巨阵。   “妹妹,你做了什么……”   服部平次望着屏幕上的星图目瞪口呆,却听到泽田弥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后答非所问。   “平次,那个野史是真的哦,摆在热田神宫三神器的是假的。”   真的?假的?什么???   关西名侦探精密的大脑头一次这么混乱,他的信息处理器好一会儿才滤出重点。服部平次下意识做了个简单的推理,然后他呆住了。   摆在热田神宫的天丛云剑是假的。   为什么妹妹会知道?   ——因为她知道真的在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八岐大蛇撞击结界的频率愈发激烈,覆盖横滨的白雾被它搅动得如同煮开的沸水。   泽田弥伸手拽下挂在胸口的指环套上手指,在心底默默喊了一声,“赖光。”   源赖光一刀劈在发疯的蛇头上,借着力道的反冲跳上残存的高楼楼顶,望向骸塞的方向懒洋洋一笑。   “早就准备好了。”   他身后,赤色的火海奔涌而来,像天际初明迸发出地平线的耀眼晨曦,承载着规则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徐徐在半空中具现。   火焰的光芒穿过空间照进了骸塞,银发小萝莉站在火光中缓缓垂下眼,唤醒了玛雷指环中的力量。   狂风骤起,橙色的火焰以她为中心旋涡般爆发,仿佛与遥远的光芒遥相呼应。   金色的咒文一层层从她身上漂浮起来,无形的锁链散落,小女孩银色的长发在光芒中猎猎飞扬。   【拘束解放,第一阶段限定解除。】   奔腾的灵力浪潮般顺着契约冲刷而去。   铺天盖地的灵压以源赖光为中心爆发,正在与八岐大蛇战斗的鬼切察觉到动静愕然地回头,就见黑发少年像是终于脱去了束缚,周身的气场一瞬间凝聚成能够劈开天幕的利刃,他周围蔓延开幻觉一般的裂纹,像是连空间都承受不住产生了碎裂。   但下一个刹那他的气息就整个收敛起来,没事人一般,他慢条斯理地将膝丸归鞘,拿起了腰间挂着的另一把刀。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影子从天空中投下,一丝规则之力没入刀中,顺着刀面上那条金色的线游走到刀尖。   天空中的星辰法阵光芒大放,星光如萤火落在刀鞘,通体纯白的长刀宛如呼应,亮起朦胧的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是极为柔和的,像初春四月落在身上的阳光。   所有人恍惚间忽然产生了同一个明悟,有什么存在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八岐大蛇像是突然受到刺激,八个巨大的头颅齐齐扭过来,看向了一个位置。紧接着它八个头颅同时发出了怒吼,像是骤然被激怒,但这怒火中又仿佛掺杂了一丝难言的恐惧,让它毫不犹豫地起身。横滨的大地仿佛都要被这神话时期的怪物拍得碎裂,八道最强的攻击朝着同一个地方冲去。   源赖光站在攻击的中心,幽深的眼瞳映照着那头发疯的怪物,抬手按住了刀柄。   “宝具解放,解放词随便吧……”   “——【三神器·天丛云剑】”   耀眼的剑光化作洪流,斩断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个“千年之局”其实是晴明的局哦,源赖光那把刀是天丛云剑有人猜到吗?   然后云外镜的预知并没有给错啦,但是它会存在误导,魔鬼剪辑你们懂的,所以通过它看到的的确是未来会发生的事,但不一定就是你理解的事实。   这个大副本总算写完啦,我就是为了写源赖光拿天丛云剑砍八岐大蛇才写的这一卷,没想到写了这~么长,总之砍完我就爽了。   接下来就是一个比较轻松的小副本过渡,然后就是有死神剧情的最终卷啦。 第250章 千年前的棋局   第一缕晨曦破开黑暗洒落在横滨大地上, 昭示着这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坂口安吾和服部平次匆匆带着人找到泽田弥时,小萝莉正枕在从者的腿上睡着了,银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 笼着层朦胧的光,似乎比远方跃出地平线的晨曦还要耀眼。   被小萝莉靠着的从者随手挑起缕银色的长发把玩,听到脚步声略略侧过头, 懒散道,“来了?”   他坐在高楼楼顶的边缘, 远方海面倒映着清亮的晨曦, 朦胧的光线勾勒出少年清俊的侧脸, 那把笼罩着神话光辉的长刀就被随意地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半边刀身悬在空中,游走到刀尖的金线末尾凝着一点星屑般的碎光。   异能特务科的众人看得提心吊胆,无论是对刀还是对人。面对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一面好奇崇敬一面又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于是纷纷低头后退,将自己的长官拱了出来。   坂口安吾干咳一声, “赖光大人, 八岐大蛇已经被您干掉了吗?”   他开口时心底也有那么几分虚, 于是一不小心就先问了句废话——毕竟这是源赖光,刚刚拿着天丛云剑干掉了八岐大蛇的源赖光, 看过那个场面再站在他面前, 没人不会心情激荡,能完整开口说话就已经非常冷静以及有勇气了。   幸而, 比起历史上偌大的名头,源赖光本人脾气还算不错,至少看起来不错。   “没有完全干掉, 真正的八岐大蛇本体还在世界之外。我刚才只是斩断了他的□□,于他的本体而言,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伤。”   坂口安吾闻言表情一肃,激动的大脑登时冷静了几分,“也就是说八岐大蛇还有再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   源赖光淡淡地说,“可能性一直都有。八岐大蛇是混乱规则的具现,就算是神话时代的三贵子也只能将祂放逐到世界之外,没办法将其彻底杀死。从千年前甚至更早,八岐大蛇就在暗中向这个世界渗透。在平安京时,我和晴明公、贺茂阁下就和八岐大蛇的信众们打过不少次交道。那些人一直都在努力将八岐大蛇唤醒,召唤到这个世界来。”   也就是说有那么一批人一直在暗地里作死,从平安京一直作到现在。这种持之以恒千年不忘初心的精神值不值得称道先不说,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集体僵了僵,只感觉刚回满的血又在急速往下掉,脸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源赖光轻轻笑了笑,“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世界的壁垒不是那么好跨越的,迄今为止祂也就成功了这么一次。而且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意识,当它察觉到八岐大蛇有跨界成功的可能时,自然会让能够打败祂的人应运而生。”   他这么一说,众人下意识就看向了枕在他膝上睡着的萝莉。   到目前为止,这只萝莉已经两次拯救世界了,实在不能更符合源赖光阁下口中那位“天命之子”的人设。   坂口安吾望着在晨光中熟睡的小女孩,抿了抿唇,恭敬问道,“赖光大人,如果不是在圣杯战争的情况下,您有可能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吗?”   “嗯?”   源赖光挑了挑眉,视线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上。   从者的目光清淡却犀利通透得如同刀光,让人在他面前仿佛无所遁形。坂口安吾站在原地,努力镇定地握紧了拳,额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你们这个世界发生的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圣杯战争,”源赖光终于移开了视线,随意地说,“真正的圣杯战争中的圣杯的确可以许愿,但你们这个世界的圣杯与其说是‘万能许愿机’不如说只是一团庞大的能量,所以实际上我不能算是圣杯召唤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赖光大人您的职阶是ruler对吗?”   服部平次恍然大悟,作为一个侦探,这个局里有太多他没能搞明白的东西,此时终于抓住一个线头,他顿时兴奋起来,“您之前说的世界意志,我记得妹妹跟我提过,是阿赖耶识?您其实是被它召唤到这个世界的?”   “抑止力,人类的集体潜意识,阿赖耶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源赖光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下随手在身边的长刀刀鞘上一敲,“我是以这家伙为坐标被召唤的,结果它被封印了,连带着我刚降临的时候实力也被封印了大半,还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啧……”   他似乎有点不爽,抬头朝天空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众人总感觉要是传说中那个抑止力能够具现出真身出现,这位大佬说不定能够当场提起天丛云剑送祂一刀……   唯一没注意到的大概只有服部平次,这位关西少年侦探正全身心沉浸在推理中,心底充斥着即将解开千古谜题的兴奋,“妹妹之前跟我说那个野史是真的,所以三神器之一的天丛云剑的确是在被二位之尼抱着跳海时遗失了。或者说那时候源氏的军队其实找到了天丛云剑,但是对外却宣称遗失,是因为他们将三神器拿去封印了平将门。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在热田神宫放了一把假的天丛云剑来转移视线?”   平安朝末年,平氏一族在濒临灭亡的前夕,曾经疯了一般地试图复活那位著名的魔神。倘若成功,历史说不定就真的改写了。但即便他们最后失败了,这个疯狂的举动也一定给当时的天皇以及最后掌权的源氏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因而为了避免平将门不会在后世又被人复活,让平氏再无卷土重来的机会,他们肯定会重新封印平将门。但那个时代已经没有第二个安倍晴明了,想要确保平将门被永远镇压,天皇和源氏于是暗地里将三神器之一的天丛云剑拿了出来作为封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额,可是妹妹好像也说了北斗七星大阵是在用平将门封印天丛云剑?”服部平次激动到一半,又发现一个矛盾。   源赖光:“差不多,天丛云剑和将门大人是互相牵制。如果不是被将门大人的力量压制了这么多年,天丛云剑现在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我唤醒。”   神器也不是谁都能用的,三神器在天皇宫中摆了那么多年,实际上一直都是沉睡状态。甚至现在好不容易被唤醒了一瞬,如果源赖光不是天皇后人体内有天照大神的血脉,他也用不了天丛云剑——亦或者倾尽全力斩出一刀就得被迫立刻退场。   这些话他没有解释,但服部平次脑子一转自己也能想明白,“当时主持封印的是土御门家的人吧?晴明大人是不是早就料想到那个局面,留下过布置了?”   源平合战的年代和安倍晴明的时期只间隔了百多年,这位大佬都一卦算到千年后了,提前百年在源平合战的棋局上落子也不算什么,服部平次觉得这实在符合这位大阴阳师的作风。甚至他怀疑源氏内部也有类似的布置,毕竟源氏当时的掌权人源赖朝出身河内源氏,正是源赖光的弟弟源赖信的后代。   他从头理了理,觉得这两处落子基本已经能够定下大局了,但是为求稳妥应该还有一处后手。   “那位……泷姬小姐是不是也参与了?”服部平次问。   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获得真正的安宁而硬生生将自己的生命延长了千年,这样的毅力和决心,让人不得不对她产生钦佩之情,服部提起她时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源赖光淡淡点头。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远方的天际,修长的手指随手理着膝上的小萝莉银色的长卷发,像在逗着一只睡着的猫咪。好一会儿,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我有一次和酒吞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平将门大人和君夫人曾经去过伊吹山的神社。”   服部平次正在心底复盘这局延续了千年的棋,为安倍晴明的大手笔震撼得咋舌,闻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伊吹山的神社是哪儿。   那是酒吞童子还是神子时待过的地方。   “那时候君夫人恰好怀着孩子,就是泷姬,他们是去为那个孩子祈福的。平将门上伊吹山时还是个人类,是少有地能够让他看得过去的人。”   远方的红日缓缓抬出水平线,天地间渐渐亮了起来。黑发少年模样的从者坐在晨光里,忽然又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只淡淡“切”了一声,“那么多年前的事,那家伙居然还记得守约……”   众人并不知道泷姬后来被酒吞帮助过的经历,自然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只好面面相觑交换彼此的茫然。   但源赖光似乎没打算再多说了,他松开泽田弥的长发,将身边的刀随手往坂口安吾的方向一扔。   青年吓得满头冷汗都冒出来了,手忙脚乱地把刀接住,捧着神器动都不敢动,只僵着身体抬头,看着从者以比对待天丛云剑温柔数倍的态度又将膝上睡着的萝莉抱起来,递到服部平次怀里。   半天不见踪影的鬼切从不远处的影子从闪身出来,走到源赖光身后。   “我们要走了。”少年从者逆着晨光站起身,云淡风轻地说。   服部平次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圣杯战争结束,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从者也的确该离开了。过去的英雄能够跨越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原本便是一场奇迹。   话虽如此,知道一别之后不可能有再见的机会,服部少年心中还是升起些伤感,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还在熟睡中的萝莉,“不等妹妹醒过来吗?”   “阿赖耶识催了好几次,我再不走祂要直接拉人了。”源赖光说,“而且没有必要,我和姬君又不会永别。”   服部平次:“……”   也是哦,他差点忘了他家妹妹还可以回平安京找小伙伴玩耍了。   他明白泽田弥小萝莉的特殊,但其他人不知内情,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这位从者在英灵座上看到了什么还会需要他降临的未来,顿时神色一紧,纷纷严肃起来。   初生的朝阳迸发的第一缕阳光从海面漫到他们脚下的楼顶时,天地间的阴霾都被这光明驱散,穿过高楼的风都清朗起来。   从者的身影在晨光中消失,原地只留下源氏保存至今的那把膝丸,作为他们曾经到来过的证据。   虽然阴界的横滨几乎被那场大战破坏殆尽,但表世界的建筑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十字路口的路灯跳由红转绿,清早出门的车辆有序从底下驶过。   汽车的鸣笛驱散了清晨的薄雾,这座城市开始醒过来了。   异能特务科的众人看着这个场景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服部平次正望着从者们离开的方向出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蹦出一串高亢的铃声。少年迅速回神,一边手忙脚乱地接通,一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萝莉,见到她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一边拿起电话,“工藤……”   坂口安吾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吧,我们这边也还有很多事等着。”   异能特务科众人集体一僵,想起大战结束后还要处理的善后问题,脸色顿时惨烈得仿佛八岐大蛇再次降临。   虽然横滨保住了,但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借用坂口安吾长官的名言,只要不下班,就可以当做没有加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就是复一下盘,简单来说晴明看到云外镜时就知道了八岐大蛇会在千年后降临,而且赖光也会一并被召唤到那个时代,于是在源平合战时搞了点事,把天丛云剑弄过来给赖光开个挂和阿赖耶识打了一波配合。 第251章 地缚灵   街边的路灯大概是接触不良, “滋滋”地时明时灭,灯光打得像鬼片。   晚上十一点,换到东京随便哪个区都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啊,这个地方, 街上店铺都关门了, 大家都睡了吗?”   向日里奈刚从会所出来, 扶着醉醺醺的同伴歪歪扭扭走在路上。凹凸不平的路面让她走路都不稳当, 半是自己也有点醉, 半是被同伴压的。   不太友好的路面状况让她只能拎着自己残存的那点清醒,老老实实低头看路。结果就是闷头往前走一通,等她被夜风从半醉吹到八成醒的时候,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街两边的店面全都关着, 一眼看去前方宽敞的大路上别说人影, 连个鬼影都没有。   偏偏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是不是喝傻了的同伴还傻笑着接了一句,“睡,睡了好……养生……”   养你个头。   拦着我往啤酒里洒枸杞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向日里奈恨不得把这傻子同伴就地扔下, 但是斟酌了片刻, 按照本地这个淳朴的民风, 她要是真扔了,明天大概就得去警察局给同伴认尸了。   长叹口气,向日里奈把身边这一百多斤拾掇拾掇又往肩上扛了扛, 架着她继续往前。   刚才在居酒屋光喝酒了,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扛到现在她的胃已经开始大逆不道地造她的反。七月的气温不算很低,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就是特别冷。   在夜风里被吹成一颗凄风苦雨的小白菜的向日里奈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一碗热腾腾的面来温暖疲惫的身心。   她带着这么个朴素的愿望艰难地往前挪,再抬头时忽然惊喜地发现前方几十米外亮起一盏红彤彤的灯笼。写着“二八、手工切面,乌冬面”字样的旗子在夜风里呼啦作响, 店铺门口流泻出的一线灯光在这个整条街都冷酷无情地关门了的深夜里,格外地温暖人心。   “奇怪,刚刚怎么没看到这里有灯?”   细微的疑惑在心头闪过,但向日里奈没有多想,只振奋起精神拖着同伴就往店铺走去。   .   冰帝。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又暖又温柔,特别适合睡觉。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趴在课桌上,一手握着笔,另一只手托着脸颊眼皮半睁不睁,窝在阳光里艰难地负隅顽抗。   顽抗到她打了今天第七个哈欠的时候,她前面的人终于轻声叹了口气。   “老师,泽田同学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   这节课是历史课,讲台上的老师正讲到平安京时期的风俗。这位头顶谢了半拉的中年老师讲课的速度和他头顶的发量成正比,咬字拖拖拉拉,乍一听还以为他在念经。   经念到一半忽然被一个清越的声音打断,历史老教师从课本后探出头往下看,课堂上其他昏昏欲睡的同学也同时被这一声提了神,集体扭过头。   众人目光下,刚刚睁着眼睛说完瞎话的忍足侑士坐在原位,白色的衬衣款校服将他背部的轮廓修饰得笔直利落,他抬头望着讲台,神色十分从容。   在其他人集体看过来时,他自顾自平静重复了一遍,“老师,可以吗?”   历史老师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后明显只是困了想睡觉的小萝莉,无语半秒。   校董特意打过招呼的,他能说不可以吗?   老教师镇定地一点头,决定做个睁眼瞎,“去吧。”   于是忍足侑士顺利地把身后的银发萝莉带了出去。   直到踏出教室大门,被走廊上的风一吹,泽田弥终于慢吞吞从懵懂的犯困状态脱离出来。   忍足单手插在裤袋里反手带上门,再回头时就看到小萝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浅紫色的眼瞳圆滚滚的,像骤然清醒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猫咪。   “侑士?”   “带你去小叔叔的办公室睡觉。”忍足笑了,伸手把她牵过来,“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睡太晚了?”   泽田弥一边懵懵地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回答,“没有呀,很早就睡啦。”   圣杯战争才结束没多久,留下的余震还在地下世界扩散。但即便如此,也没多少人来打扰她,加班是其他人的,泽田萝莉什么负担也没有。   忍足一边跟她聊天提神一边带着她往前走,在经过拐角准备上楼梯时,身边的人脚步忽然一停,反手拽住了他。   “怎么?”   泽田弥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一级一级的台阶慢慢往上。楼梯的最顶端,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   她穿着冰帝的校服,怀里还抱着本书,身后是楼梯拐角明亮的玻璃窗,背光看不清脸。   她好像转头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一边往楼下走。刚踩下一级台阶,脚忽然一崴,整个人身体倾倒,只来得及短促地发出一声尖叫就从楼梯上掉下来沿着台阶滚落。   一本冰帝的历史教科书“啪”地一声砸在泽田弥脚下,漫过来的鲜血染红了书页。   “弥?”忍足侑士再次疑惑地喊了身边人一声。   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刚刚洒水打扫过的台阶整洁干净,安静地陈列在原位。   今年校董会上不知道哪个闲着没事干校董觉得冰帝教学楼太朴素了,逼着小孩子一个个坐在教室里上课本来就残忍,至少上课的地方要活泼一点。于是秉持着他老人家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精神指导,暑假期间教学楼里全部重新粉刷。这段楼梯就是“活泼”之后的成果,从下往上颜色依次渐变,像一段人工刷出来的彩虹。彩虹尽头的玻璃窗开着,金色的阳光从高处洒下来,有风穿过窗枢掀起白色的窗帘一角。   泽田弥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下,历史书上的血缓慢褪去。像是一幅画被扔在水里褪了色,倒在几米之外的人影也慢慢消失。   泽田弥又站在原地等了等,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台阶最高处的人影重新在阳光下勾勒出来。她微微偏过头,跟身边不存在的人说笑了两句,右脚踩下台阶。   泽田弥:“……”   她有点苦恼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摸不着头脑的忍足侑士。   “侑士,我念一段往生经给你听吧。”   忍足侑士:“???”   .   忍足侑士最后站在原地镇定地听完了那段长长的往生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泽田弥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慢悠悠落入空气,他看到前方最高处的台阶上忽然飞出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在阳光下翩跹了两下翅膀,然后缓缓下落。   它没有从玻璃窗飞走,而是沉入了地下。   忍足侑士默了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和更新世界观之间选择了一劳永逸。   “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抄一篇《尊胜陀罗尼经》缝在衣领里了?”   “这个倒是不用。”泽田弥把手链往右手腕上扒拉,没带佛珠,念经时她临时用自己的水晶珠手链客串了下念珠。她想了想,“我回去找连连要根头发给你编进手链里吧。”   连连当然指的是一目连,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履世的神明。   忍足侑士默默地感谢她,稍微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刚才那是什么?”   “地缚灵。”两人继续往上走,正好路过那级台阶,泽田弥低头看去,“她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只是在被困在这里不停地重复死前的一幕。”   几个月之前的确有一个学姐在这里发生了意外,当时事情还闹得有些大。   忍足恍然,“所以你念往生经是把她超度了?”   “嗯,这样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忍足少年开始思考要不要建议小叔叔把每天下午的校园广播全都换成往生经,或者经常跟附近的寺庙比如浅草寺搞点联动活动什么的。   “大部分地缚灵其实很无害啦,他们没有意识也不会去害人,其他人看不到他们,跟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就这样放着不管也不太好吧?”   “也没有太多办法,把灵魂送去往生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地府的事呀。”   “那地府呢?”   “不知道。”   忍足的脚步忽的一停,回头看她。   泽田弥也跟着停下来,小脸上的神情还有些困惑,“以前没有这样的事的。”   这个世界以前是没有鬼怪也没有神灵的。   所以理所当然,跟神鬼配套的地府也不存在。   忍足侑士虽然不算把握世界进程的那些极少数人,但是因为立场原因他知道的事也不算少了。特别是最近半年,又是异世入侵又是神鬼降临,热热闹闹得仿佛要重回平安京,到现在有资格知情的人基本也已经明白了,这是他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在完善法则。   就好像一个缺水缺电的小破农村在努力往大城市转型,于是在转型的过程中难免就会遇到一些磕磕碰碰的小问题。   就比如现在,全世界都在灵气复苏,灵魂有了,妖鬼有了,神明却还在沉睡,地府也不知去向。   神明也就算了,反正不遇到天地倾覆的大事等闲也不求神明真身回应。但是地府不知去向就比较愁人了,毕竟转世投胎也是跟普罗大众息息相关的一件大事了。   泽田弥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地府是什么情况啦,毕竟就算真死了也不一定能够沿着黄泉到达地府呀。”   忍足侑士:“……”   所以你们还真考虑过让人死一死下去看看这个办法吗?   .   无论这个世界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至少就目前而言刚通关了一场大型副本的泽田弥小萝莉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当天下午放学,泽田弥牵着安娜照例在网球部等着部活结束的忍足侑士一起回家。   两个银发亮闪闪的漂亮小萝莉并排站门口,网球部的学长们投向某忍足姓学弟的目光都要绿了。   知道有人等着,忍足侑士的动作相当快,泽田弥也就和安娜聊了五分钟天,他就挎着网球包出来了。   他一边往前走,左手还按着块毛巾在后脑胡乱擦,因为赶时间头发还是半干,深蓝色的发色浸着水汽浓得像墨,几滴水珠从发梢滚落进衣领。   泽田弥等他走到跟前朝他伸出手,忍足有点诧异,伸手把毛巾递给她。   然后小萝莉就把他按在椅子上开始给他擦头发。   活动室里学长的目光于是越发羡慕嫉妒恨了,一双双眼瞳里燃烧着想把某学弟烧死的欲望。   安娜站在两人身边,左右看了看,“差一个人。”   “嗯”   “是说向日吗?他下午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请假回去了。”   忍足随口道,顺手把额前揉乱的碎发拨到一边。泽田萝莉从来没有做过服侍人的活,给他擦头发的手法怎么看怎么像帮狗狗撸毛。   忍足侑士有点哭笑不得,但是想想小公主居然有主动照顾人的意识这点就让人很感动了,他又有点诡异的欣慰感。   然后他就听到泽田小公主在他身后道,“咦,难怪我感觉今天安静多了。”   “你这样说向日会哭的。”   “不让他听到就行啦。”   忍足捏着纤细的平光镜脚在指间转了一圈,喉咙里滚出几声轻笑,“你不是说不能背后说人坏话吗?”   要说就当面说。   “这不是坏话呀,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向日更要哭了。”   两人斗了几句嘴,泽田弥还是对小伙伴表示了一下关心,“岳人怎么啦?”   “没说,我只听到他提到了他姐姐。”   “岳人的姐姐?”   “嗯,”忍足略微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他姐姐好像叫做……向日里奈?” 第252章 向日里奈   说曹操曹操到这个词大概是专门为向日岳人设计的。   当天放学, 泽田弥和忍足聊天时刚提到他,转头就接到了向日的电话。   “呜哇弥酱我姐姐出事了啊啊啊……”   电话刚接通,向日岳人宛如号丧的声音奔涌而来, 乍一听还以为他姐已经当场去世了。   泽田弥被突然而来的冲击波惊得一呆, 刚刚跨界溜出来找她的狐之助都被吓醒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炸了个毛, 整只毛团脚一滑掉进了小萝莉怀里, 然后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着那个号丧的手机。   泽田弥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和小狐狸一起等了五秒,又等了五秒,电话那头的向日岳人还在干嚎。小萝莉默了默, 把手机按了个扩音后放到了桌上,决定安静等向日同学嚎完。   正值放学的时间段, 参加部活的同学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泽田弥和忍足侑士被向日这个电话拖着, 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周围一安静, 越发显得向日岳人的号丧绕梁三尺, 几乎外放出了循环音效。   忍足侑士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等了又等,发现向日岳人这段情感发泄似乎没完没了了, 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岳人,冷静点, 先说清楚你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抽抽噎噎几声终于停下, “我姐姐, 我姐姐她昏迷了两三天了,一直醒不过来……”   忍足侑士冷静地继续问,“医院怎么说?”   “医院开了几场会诊, 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向日岳人的声音有些低落,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侑士,要不是那医院是你家的我都想要骂人了。”   忍足侑士:“……”   我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哦。   电话那头的向日岳人还在继续,“大哥他们说多给医生一些时间,可是侑士你们家医院已经是国内顶尖医疗水平了,连你们家都检查不出来的话……怎么办啊侑士,姐姐她不会是得了什么还未发现的绝症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忍足只好轻声安慰他。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绝症,他们家族没有遗传病史,向日里奈又有定期到医院体检的习惯,就算真有什么之前的体检应该也会发现端倪。   “大哥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向日岳人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可是,可是我昨天发现他们去看大姐的时候带了几个和尚!和尚!!为什么?难道大哥他们表面上安慰我实际上已经觉得姐姐没救了提前做好了准备找来和尚给她做法事吗?”   泽田弥:“……”   忍足侑士:“……”   狐之助:“……”   这个思路似乎有一点点清奇。   而且做法事就做法事,为什么要特意把和尚带到你姐病床前,难道是让你姐姐看看满不满意吗?不满意咱们再换??   忍足侑士猛然发现自己也被向日岳人带歪了,然而岳人同学毫无所觉,并且按照这个歪掉的思路继续发散了下去。   “我昨天偷偷躲在门后面都看到了!那几个和尚站在我姐病床前还遗憾地摇头,为什么啊?难道我姐连做法事的权利都不配拥有了吗?难道姐姐她已经先走一步,成佛去了吗?”   这位同学以一己之力让她姐完成了从昏迷病重到入土成佛的全过程,忍足侑士怀疑再让他说下去向日里奈就该投胎了。   他低头和身边的泽田弥对视一眼,小萝莉浅色的大眼睛也带出了一丝懵逼。   忍足低声和她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干咳两声打断了向日的继续发散,“岳人,你姐姐在哪间病房?现在方便探望吗?”   .   东京第一医院隶属忍足医疗旗下,是关东地区医疗资源最好的综合性医院,所以忍足侑士不用问就知道向日里奈被送到哪儿了。   两人抵达住院部门口时,正看到向日岳人正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等他们,一头鲜艳的红发十分显眼。   “弥酱,侑士,你们来了。”往日里精神十足的少年有些焉哒哒的,他打了声招呼,又自觉接过泽田弥抱着的百合花,转身带着两人上楼。   忍足侑士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都是临时让家里的司机准备的。他一边跟在向日身后往前走,一边问,“电话里面说不清楚,里奈姐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莫名其妙昏迷,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原因,做的所有检查显示都很正常。”   “昏迷的时间呢?谁先发现的?”   向日岳人按下电梯键,抽噎了一下鼻子,“三天之前,具体时间不知道,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的。他们把姐姐送到当地医院,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又联系了家里,才把姐姐接过来。”   “酒店?”   “嗯,姐姐当时在博多出差。”   电梯门打开。向日里奈住的是VIP病房,有专用电梯,使用的人少,这一趟正好没人。向日领着两人往里走,一边继续道,“还有一个同事跟她一起,但是那个人前一天晚上喝多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酒店,也不知道姐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博多?”忍足轻轻“嘶”了一声,“工作吗?里奈姐胆子真大啊。”   “她跟我说过,是去观看博多当地的山笠祭顺便做一个采访。”向日岳人回过头,小表情有一丝茫然,“博多怎么了?”   泽田弥也同时看了过来,眼瞳中是同样的疑问。   忍足侑士被这两双纯洁的眼睛看得一噎,“……你们平时不看社会新闻的吗?”   向日岳人理所当然,“那是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习惯吧。”   上了年纪的忍足侑士,“……你闭嘴。”   向日岳人:“???”   这倒霉孩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嫌弃了,并且感觉到十分委屈。   泽田萝莉叹了口气,用一种包容的目光怜爱了他三秒,微微踮起脚摸了摸他那颗十分值钱的脑袋,然后才转头去问忍足,“侑士,博多怎么啦?”   “博多是全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忍足侑士将向日扔到一边,转头认真回答了他家小公主的问题,“据说那座城市有3%的人口都是杀手,这个职业在博多甚至有正规化的产业链,全国最顶尖的杀手基本都来自博多。”   “嘶……”向日岳人倒抽一口冷气,“就像蝙蝠侠的哥谭那样的吗?”   忍足侑士:“……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反正民风的确是一样的淳朴没错。   这时候“叮”地一声,楼层到了,电梯门安静地在眼前滑开。向日里奈的病房在医院顶层,她的主治医生不知道被谁告知了顶头上司家的小少爷要来,早早带着住院医师和护士长等在了病房前,见到从电梯出来的一行人立刻迎了上去。   忍足侑士和主治医生简单交谈几句,了解了一下忍足里奈的病情,的确是跟向日岳人说的一样,医院的检查结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所有数据都表明向日小姐的身体很健康,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某些偏高的数值也保持在正常范围内,甚至那些数值就算再高一些也不可能造成人体陷入昏迷状态。”主治医生苦笑,这几天因为向日里奈这个古怪的病情,医院里的专家们头发掉了大把,挠破头都找不出原因来。   忍足侑士面前这位原田医生四十多岁,是忍足医疗旗下的医生中年轻有为的代表,忍足也在某些重要场合见过他几次。比起上次见面,原田医生的毛发量肉眼可见地稀疏了不少。   忍足的目光不自觉地从他头顶飘过,“您辛苦了。”   原田医生替他们拉开门,一边苦笑着自我调侃,“还行,还勉强能够支持个几年。不过如果头发掉光了能让我们找到向日小姐的病因的话,让我现在下楼找个理发店剃个光头都可以啊。”   然而在医学领域,原田医生秃了也并不能变强,他残存的头发苟得十分遗憾。   向日里奈的病房面积挺大,且只住了她一个人。窗台前的桌上摆满了来看她的人送的花篮和果篮,房间里没有多少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而是弥漫着鲜花和水果特有的自然芳香。   鲜红色长发的少女就在雪白的病床中央安静沉睡着,脸颊红润,的确是没有半点病态,就像是睡着了。   原田医生进门后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有人找他。忍足侑士没让他为难,摆摆手让他继续去忙。他放下果篮,带着泽田弥在病床前坐下,然后转头去看向日岳人。   红发少年在病房里找了个花瓶,正默默地抱着百合花往瓶口插。   进了病房之后,他的情绪似乎低落了许多。   忍足干咳两声,目光在房间里一扫,找了个话题,“你还把笔记本带来了?我还以为已经忘了下个星期要考试呢。”   正在插花的向日岳人猛然回头,“什么?下个星期要考试?!”   忍足侑士:“……是啊。”   “谁说的?!”   “……不是每年都这样吗?”   红发少年扭头去看泽田弥。小萝莉正盯着病床走神,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回过头,小脸上冒出一个“你们在说什么呀?”的懵懂表情。   忍足侑士十分习惯地进行前情提要,“在说下个星期要考试的事。”   哦,泽田弥恍然地朝向日岳人点点头,“是真哒。”   向日岳人脸上瞬间写满绝望,比之前知道他姐出事还要真情实感那种。   他恍恍惚惚地放下花瓶,又恍恍惚惚地走回病床前坐下,这倒霉孩子像是被刺激大发了,连目光都呆滞了。   忍足侑士有点无语,“你是什么刚来学校不懂规矩的转校生吗?冰帝年年都有开学考,你还没习惯?”   向日岳人幽幽转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   他眼中充满了学渣对学霸的怨念。   “……”,忍足侑士干脆换了个话题,“那个笔记本不是用来复习的,你放在这里干什么?”   “那是我姐姐写的。”   向日岳人吸了两下鼻子,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拿起来,默默地摸了两下它的黑皮封面,“她很宝贝的,还偷偷藏起来写不让人看。我特意把它带过来,每天来读给姐姐听,如果她听到了想起没写完,说不定就醒了呢。”   不用说,这个灵感来自于各大电视剧。   忍足侑士想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但是看着他低头难过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击他,勉励了一句,“加油。”   向日岳人盯着病床低声喃喃,“姐姐写的还是很好看的。”   “嗯。”   “我想把它拿去找名取周一和敦贺莲签名。”   “嗯……嗯?”   忍足侑士对这个操作有点懵,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泽田弥也从走神状态重新被唤醒,茫然抬头,“周一?”   “因为这本的两个主角就叫做名取周一和敦贺莲啊。”向日岳人抱紧了笔记本,神情还有些难过,“姐姐一定是希望改编成电视剧后能够找他们来参演吧。”   ……不,等等。   忍足侑士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在自己脑海中丰富的知识储备库里搜索片刻,脸色忽然变得有点绿。   “岳人,我问你一个问题,这本……有女主角吗?”   “没有啊。”向日岳人纯洁地抬头看他,“没有女主角,故事是以敦贺莲和名取周一的兄弟情为主线的。”   忍足侑士:“……”   神TM兄弟情。   此时此刻,忍足侑士想起了自己逛网上论坛时不小心看到的一个叫做明星rps同人的东西。   忍足开始回忆敦贺莲和名取周一有过正式合作吗?   没有。   很好,看来里奈姐萌的还是拉郎cp。   难怪她要躲起来写不让家里人看啊!   然而她无知的弟弟不仅把她的小秘密翻出来公开朗读,还试图把它送到正主面前对她处以极刑。   此时此刻,在昏迷的向日里奈的病床前正发生着这样的对话。   “弥,你认识名取周一?”   “认识啊。”   “真的?那你能帮我把这本笔记本交给他,请他看完后帮我签个名吗?”   “好的呀。”   “太好了!就算姐姐昏迷了,我也一定会努力帮助她实现她的愿望的!”   忍足侑士:“……岳人,可以了,作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快点停下来吧!”   否则向日里奈以前的愿望是什么他不知道,等她醒过来之后她每年的生日愿望一定是打死你这个不肖弟弟啊! 第253章 巧遇   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幼弟卖了的向日里奈还在安静沉睡。   这对她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 毕竟姐弟相残也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   要说起来,向日岳人这种憨逼性格也不是一日养成的。他目前是家中的幼子,上头有一个年轻有为完美符合了大众对大家族继承人期望的大哥在前面顶着, 没有家庭重担的向日岳人自然冲着没心没肺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而现在, 带头宠小弟的向日里奈收到了第一份孽力回馈。   向日岳人的大哥对即将发生的姐弟相残一无所知, 他此刻正带着助理、保镖和主治医生一大帮人, 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待某个跟他约好了时间的人。   九月份天气已经转凉了,没有蝉鸣, 来来往往的车流嘶鸣一样在往人烦躁的心情上撩火。   重型机车“吱呀”一声停在医院门口, 轮胎在地上碾出一道长长的印痕。   车上的人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肩骨,连人带车微微朝右一倾,长腿触地, 从车上翻身下来, 顺手从车后拿出一束热烈盛放的玫瑰。   向日大哥立刻带人迎了上去, “元一先生, 舍妹……”   来人单手把玫瑰抱在怀里, 懒洋洋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见到人再说吧。”   向日大哥熟知他的性格, 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转身领着他上楼。   VIP病房的专用电梯业务并不繁忙,很快就到达一层。一行人鱼贯而入, 向日大哥的助理站在电梯角落小心地观察着被自家老板郑重请来的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最多十七八岁,一头灿烂的金发稍显凌乱地支棱着, 修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侧脸轮廓英俊利落,气质却莫名散漫。不太像被请来驱邪的阴阳师, 倒像街边随时有可能搭讪小姑娘的小混混。然而他的相貌又实在好看,生生把一身流氓气质俊出了神秘感。所以如果他当真在街上搭讪某个小姑娘的话,小姑娘本人大概也会十分乐意的。   助理不太了解这人的底细,但深知自己老板性格,如果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他是不会大费周章地请人上门的。   只不过……   助理的目光在金发少年怀里的花束上转了一圈,有点不明白这一位带着玫瑰花来医院探病是什么路数。   还是专门表白用的红玫瑰。   助理默默安慰自己,玫瑰就玫瑰吧,好歹没带束白菊花来上坟不是?   .   医院病房。   忍足侑士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得实在太够意思了,为了向日岳人的家庭和睦,简直操心得像个妈。   然而他的不肖儿子还不领情,嘟嘟囔囔着,“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名取周一签名啊,这可是我姐姐的愿望!”   忍足侑士面无表情,“相信我,你要是真去了,你姐姐明年份的愿望就是打死你没商量。”   向日岳人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作为一个如此贴心的弟弟为什么要被打死。   忍足侑士干脆不理他了,转头看向泽田弥。在他和向日岳人进行以上傻逼对话时,泽田萝莉和狐之助一起四目注视病床,满脸深沉地思考着什么。   虽然小公主日常神游,对待周围所有人都有一种照顾傻子式的优待包容,但她神游这么久还是挺少见的。   “弥,”忍足侑士疑惑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泽田弥沉默了片刻,以一种探究的语气特别学术地问道,“侑士,有长在草上的金鱼吗?”   忍足侑士:“……长在草上的什么?”   “金鱼。”泽田弥重复了一遍,然后生怕他听不懂还加以解释,“长在草上,还会叫。”   她眨了眨大眼睛,“这是不是就是金鱼草?”   忍足侑士木着脸,“据我所知金鱼草不会叫。”   “???”   泽田弥乖乖“哦”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和面前插在草杆上摇摇晃晃的金鱼面面相觑。   金鱼瞪着无神的大眼,张大圆溜溜的嘴巴,冲她长长一声“嗷”。   蹲在泽田弥肩上的狐之助忽然爪子有点痒。   向日大哥拉开病房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当然,作为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病房依旧是那个干干净净的病房,向日大哥朝着应声转过头来的幼弟笑了一下,温和道,“岳人,这是你的同学?”   向日岳人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跳下来,点点头,自觉为双方做介绍。   泽田弥默默把注意力从金鱼身上转移开,扭头看向门口,然后她微微怔了一下。   在她目光尽头,金发带着墨镜的少年也正安静注视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对方忽然三两步走上前,单膝跪下,以一个极为经典的姿势双手捧上玫瑰,上扬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太正经的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这是命运送给我的今天份的礼物吗喵?”   “……”   话音落下,全场默了默。   向日岳人满脸懵逼地看着这一幕。   玫瑰花,单膝下跪,命运的礼物……噫~告白???   “……”忍足侑士低头看看少年捧着的路易十四,脑海中浮现出这种花的话语:我只钟情你一个。   呵呵,很好。   他面无表情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不知道该不该阻拦的助理扭头看向自己的老板,表情带了一丝窒息。   全场凌乱中,大概只有忽然被人抱着玫瑰花告白的萝莉本人是最镇定的。   她低头看看面前花瓣重紫只有花心泛着娇艳红色的鲜花,又看看单膝跪在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睛,“土御……”   “嘛,虽然我的确也是土御门家出身,但只是一个学艺不精的旁支,还够不上土御门的名号啦。”金发少年煞有介事地遗憾道,掩在茶色墨镜后的眼睛冲着她别有深意地眨了眨。   学艺不精的旁支?   泽田弥有点懵,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你现在是这个样子的设定吗?   银发小女孩深沉地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乖巧地朝他笑了。   她好像忽然就开心起来,伸手接过他捧过来的玫瑰,还不忘认真勉励道,“那你要加油呀。”   小萝莉的眼眸清澈又明亮,笑容暖得像小天使。元一正面对上这个闪亮的笑容,嘴角一抽,虽然这个人设是自己做的,但依旧有些哭笑不得地应了声“是”,有点手痒地想揉揉面前萝莉的头。   “咳咳……”见他们好像交流完了,向日大哥干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来,“元一先生,麻烦您看看里奈的情况。”   “啊哦。”元一回过神,在忍足侑士看变态一样的目光中,他无奈地耸耸肩,往后退了一步回过头。   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懒洋洋转过身去看自己的病人。   视线落到病床上人的刹那,他的眸光忽然顿住。观察了大概两秒钟,金发少年轻轻挑了一下眉。   一直在注意他的忍足侑士敏锐捕捉到了眼前的少年刹那间的气质改变。像是表面平静无波的川泽水波一荡,露出一丝峥嵘,又像是某种远古存在的巨兽睁开眼睛流泻出一线金色眸光。   他好像忽然认真了一下,但也只认真了这一下而已。   忍足侑士微怔之后定睛细看时,眼前人已经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哎呀,这可有点麻烦呢。”   他一句话让病房里的人心全提了起来。   向日大哥忍不住道,“里奈的情况很严重吗?”   元一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检查报告给我看看。”   向日大哥也没在意他的回避,立刻从主治医生那里拿过报告给他递过来。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元一“唰唰”翻动纸页的声音。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病床上的金鱼。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个人是被请来治它的,大头金鱼转过了身体瞪着元一,圆溜溜的眼睛更加无神了。   泽田弥想了想,扭头问肩上的狐之助,“你饿不饿?”   大头金鱼倏然转过脑袋,朝她一声“嗷”,叫声提高了八度,十分污染精神。   狐之助还没有回答,旁边翻体检报告的某人却横插进来接话了,“大小姐和这个小朋友饿了吗?不如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吧?”   他似乎十分热衷于和泽田弥搭话,见小萝莉转头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体检报告上表现出一丝疑惑,立刻轻快地笑着解释,“我在看向日小姐的身体数据,诅咒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实际上在人体数据上还是有体现的,就算是我们也要善用科学嘛。”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你看得懂?”   金发少年瞬间垮了脸,“大小姐不要小看我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京都大学医学系研究生学位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泽田弥,其他人包括向日大哥都有些惊讶。   京都大学和东大常年争锋,单论医学系还要压东大一头,全国范围排名第一,堪称地狱难度。真要说东大医学系硕士也并不算特殊,但元一才多大?   只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个学霸的金发少年扬了扬手里的体检报告,低头看着泽田弥笑嘻嘻道,“没办法呀,有没有才能的区别就是这么残酷,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换条渠道试试了。”   这话励志得简直不符合他的气质,连觉得他是个萝莉控变态的忍足侑士都忍不住对他侧目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这人就嬉皮笑脸地蹲下来,一手拿着检查报告往面前一遮试图抄答案,“来,大小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   泽田弥无奈地看着他,“不可以作弊哦。”   “哎呀,反正灵视就是用来作弊的嘛。”   元一摆摆手,说得很是潇洒,好像灵视是他的一样。他拉着小萝莉走到一边,低声嘀嘀咕咕了半晌,不时发出“哦?”、“这样啊!”的惊叹。   向日大哥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一直安静地等在一边,视线在被元一拉着说话的银发小女孩身上微微顿了顿,又不着痕迹地划开。直到一大一小似乎是说完了,他这才走上前。   “元一先生,不知道里奈到底是什么情况?”   “嗯?这个嘛……”金发少年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又扭头盯着病床看了片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叠好的符篆递过去。   “压在你妹妹枕头底下。她暂时没事,我要先去她出事的地方看看。”   老实说从他进门以来的一系列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来骗钱的神棍,但向日大哥似乎半点没怀疑的样子,不但恭敬地接过那几张破纸收好,还配合关心道,“您是说博多?”   “哈?在博多吗?”那一瞬间元一墨镜后的眸光有些深,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极其自然地转向泽田弥道,“就这样吧,收工了,大小姐我们去吃饭吧。”   泽田弥:“……”   忍足侑士:“……”谁要跟你一起吃饭啊! 第254章 博多   向日大哥礼数周全地将名为元一的阴阳师和泽田弥一行人送下了楼, 甚至安排了幼弟向日岳人将他们送到医院门口。   随即他回到病房,非常听话地把元一塞给他的那几枚折纸拿出来,细致的放到向日里奈枕头下。   陪了全程的主治医生木着脸站在病房角落看他们搞迷信活动。   向日大哥的助理看着他的动作, 有点迟疑地开口, “老板……”   “觉得元一先生是个骗子?”向日大哥头也不回,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额……”助理斟酌地道, “如果里奈小姐真的是诅咒方面的原因, 我们可以请到土御门本家的人来看看的。”   言下之意还是觉得刚刚那个金发少年有点不靠谱。   向日大哥轻轻笑了, 他温柔地给自己妹妹理了理散落在枕边的长发,和妹妹同色的鲜红碎发划过眼角遮住了他此时的表情。   不怪助理,元一其人的确是从上到下都写满了不靠谱的气质,一口古里古怪的九州腔, 言行举止无一不像个流氓混混,有点智商的人见到他都得先怀疑一下。   向日大哥原本也是“有智商”的一员,如果他没见过那个人杀鬼的样子的话。   恶鬼鲜红的血液溅射飞舞, 站在一地残肢中间的人挂着嚣张又锋利的笑, 仿佛一把经过千锤百炼的长刀, 一旦出鞘,必要饮血而归。   “土御门旁支?呵……”   傻子才会相信那个人真是什么不受重视的旁支。   向日大哥又想起刚刚那个让元一都恭恭敬敬的小女孩, 只在脑海中过了片刻就当做不知道一般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   里世界的水不是那么好趟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   元一真的请泽田弥和忍足侑士一行人吃了顿晚饭。   在忍足侑士觉得这家伙要死皮赖脸地赖上来的时候, 这人又忽然表现得十分规矩,吃完饭就干脆利落地道别离开,连联系方式都没要,好像一开始积极凑上来的热情是假的一样。   看着金发少年潇洒地挥挥手走进夜色的背影,忍足默了默, 把他扔到一边,回头问泽田弥,“回京都吗?”   因为圣杯战争的余波,最近的地上地下各方势力实在动荡而够呛。虽然没人敢将这些琐事搬到泽田弥面前来,但是因为各方的震动造成的混乱,阴阳道方面含蓄表示了希望小殿下空闲的时候来京都坐镇一下的期望。   这个要求挺好满足,毕竟泽田萝莉回晴明神社也跟回家了差不多,但是今天在见了向日里奈之后,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侑士,”她眨了眨眼睛,“我们去博多吧。”   忍足侑士微微一怔。   .   虽然泽田萝莉大部分情况下都很好安排,乖乖的好像又软又萌。但实际上她萌是真的,但性格一点都不软。   就比如现在,她做了决定要去博多,就迅速地搞定了自己的监护人。   “我让狐之助把小夜送过来。嗯嗯,他特意跑过来就是通知我连连已经醒了……有点事想去看看嘛……好哒我会小心的。”   泽田弥挂了电话,她旁边的忍足侑士也刚好收起手机走回来,他似乎对泽田弥能够搞定自己监护人这件事毫不意外,已经预先安排好了助理和保镖。   两人直接上车出发,忍足家的人会在路上跟他们会和。   忍足:“跟草薙哥说好了?”   泽田弥点点头,怀里还抱着狐之助刚刚空投过来的小夜左文字。虽然跟时之政府签了合约,但因为年纪和自身状态的关系她还没有正式开始锻刀,目前本丸中的刀剑都是之前一连串意外事故中碰巧捡到的,且大部分付丧神都在暗堕的边缘徘徊,京都大战结束之后就纷纷陷入沉睡。   按理说刀剑付丧神的暗堕过程基本是不可逆的,当初时之政府在检查过这批付丧神的情况时都已经准备劝泽田萝莉放弃了,但没想到他们在本丸中沉睡了一段时间后居然开始慢慢恢复了。到目前为止,时之政府还没找出是什么原因,正打了鸡血一样开了新课题加紧研究。   小夜左文字是当初那批付丧神中污染程度最小的,狐之助突然跑回来找她就是来告知小夜已经醒过来了,泽田弥准备到了博多再把他召唤出来。   车子的副驾驶坐着半路接上来的助理,忍足隆一暂时在东京走不开,遂把助理扔了过来看孩子。   “按照泽田小姐的要求,我们定的还是向日小姐来博多时住的酒店。但是她昏迷时睡的504号房已经被人抢先预定了,我们只定到了她隔壁的房间。”   助理坐在前面一丝不苟地做汇报。   泽田弥表示没关系,先去看看再说。   向日里奈好歹是向日家的大小姐,虽然她半途不务正业地跑去当了记者,并且当得兢兢业业很有些为了伟大事业奋斗终生的情操,但平日吃穿用度的习惯摆在那里,她来博多出差,住的还是当地最好的酒店。   他们到达博多时已经将近九点,夜幕笼罩,城市的灯火将天空照得通明。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进了酒店,助理去前台拿房卡,泽田弥和忍足侑士在门口等了等。此时坐在外面的人很少,酒店大堂空荡荡的,连中央的小型喷泉的水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小萝莉的视线环绕大厅一圈,忽然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方发现一个十分熟悉的后脑勺。   “九月份木星位移,即将进入魔蝎,松井小姐你是火星天秤,出行要当心交通意外或安全呀喵,有人陪在身边就最好啦……”   泽田弥:“……”   某人坐在那里满口胡扯,而他对面的小姐姐十分配合地开始紧张,“真的吗?博多最近的确不太安全呢,我看到好几条类似的新闻了。虽然新闻上说是新冒出来的杀手,但是现场的死状太可怕了,我们都在猜测是不是妖怪什么的……”   圣杯战争才结束没多久,虽然政府极力压下消息,但是这么大的乱子也不是好掩盖的,私底下神神叨叨怀疑的人真不少。特别是世界OL启动更新程序后,灵气开始复苏,虽然大妖怪还没影子,但各种各样无害的小妖怪开始在全国各地冒出来,灵异事件也不断增多。   这也是政府开始讨论要不要重新建立阴阳厅的原因,毕竟堵是堵不住的,现代社会信息流动大,没人是傻子,干脆把这个盖子揭开更好处理。   比如现在泽田弥正面撞上的这个撩妹现场里,被撩的这个小姐姐很显然就是对灵异事件半信半疑,但还是偏向妖怪存在的状态。   她对面的人摸了摸下巴,神色认真,“啊,这样说的话,松井小姐你的姓氏属水木,木星位移即将冲突本地风水,你现在的状态的确是比较容易吸引邪祟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西方的星座玄学扯到东方风水命理,泽田弥简直惊呆了,并且顺手戳了一下身边的忍足侑士,邀他一起来共赏奇观。   忍足一抬头看到那个金灿灿的脑袋,哑然了片刻。   他长长叹了口气,有种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郁闷。   某位十分具有江湖骗子气质的阴阳师没发现身后那两道深沉的注视,还在认真积极地撩小姐姐,被撩的小姐姐也相当配合。   “我定的房间只住了我一个人呢,我有些害怕,元一君……”小姐姐含蓄地隐下了后半句话,递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元一抓了抓头发“哈哈”一笑,拿出手机,爽快道,“松井小姐你的邮箱是多少?”   他略微低了头,灿烂的金发擦过修挺的鼻梁,淡蓝色墨镜摘了下来挂在胸侧口袋,衬衫一路往下开了四颗纽扣露出紧致好看的肌肉线条,整个人英俊又利落。   松井小姐怦然心动,心跳都加快了几拍,报出自己的联系方式。她看着对面的少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邮件提醒。   元一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十分帅气的笑容,“我给你发了一段《金刚经》,晚上拿回去播放,就不会有妖怪近身了。”   松井小姐完美的笑容裂开一条缝,“……诶?”   泽田弥、忍足侑士:“???”   元一笑容阳光爽朗,“放心放心,这是我盯着延历寺的老和……高僧亲自念的,绝对有效果!”   松井小姐:“……”   她艰难地张了张口,“那……谢谢你了。”   元一:“不用不用。”   松井小姐看着他的帅脸,不舍地继续挣扎,“可是,这里毕竟是博多呢,也有可能真的是出了一个嗜好特殊的杀手,我一个人实在……”   元一迟疑片刻,扭头打量了一圈大厅,“这家酒店的安保系统还是不错的。”   “……”松井小姐负隅顽抗,“但我还是有些害怕。”   “这样啊。”元一似乎思考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站起身,“我知道了。”   松井小姐的眼睛亮了,并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少年起身时从衬衣领口一晃而过的线条优美的腹肌。   然后她就看到元一冲她嬉笑道,“松井小姐一个人的确不安全,我送你去警察局吧,就算博多的杀手再嚣张也不会跑去警局杀人的。”   松井小姐:“……”   松井小姐感到了绝望,她望着面前笑容阳光的金发少年,虚弱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诶?真的不用吗?我在警局那边有认识的人,让你在那边待一晚还是没有问题的。”元一继续坚持。   “不,仔细想想只是一个晚上而已,而且这家酒店的安保的确还不错……”   松井小姐努力地谢绝他的好意,然后步伐恍惚地走了,背影十分憔悴。   泽田弥:“……”   忍足侑士:“……”   旁观了全程的两人目送这个可怜的妹子上了电梯,然后齐刷刷转向元一。   这位外表十分不良的阴阳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回去,正吊儿郎当地趴在沙发背上,小臂往前垂下,十分没有坐相。他笑容懒散地朝两人一招手,显然是早就发现了他们,“哟,大小姐,忍足君,又见面了。”   这人姿态之闲散随意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刚刚的“精彩”表现是真的还是装的   无视了其他人狐疑的目光,元一笑嘻嘻地对泽田弥道,“大小姐是来旅游的吗?”   泽田弥爽快回答,“不是啊,是和元一一样来找让岳人的姐姐昏迷的东西的。”   元一:“……”   讲真,你这样说话我瞎话就编不下去了啊。   他脑子一转,估摸着这只萝莉是劝不回去了,于是眨了眨眼睛调转思路,“那大小姐要跟我一起吗?”   泽田弥:“好呀。”   然后她继续道,“那我们先去岳人姐姐昏迷的房间看看吧。”   说完一双大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拿出那张被提前预定走的房卡。   元一:“……”   莫名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但拿不出证据……   他和面前的银发萝莉对视几秒,忽然笑了,转过身带路。   “跟我来吧。” 第255章 原田市长   504号房间没有查到任何问题。   好在几个人早就对此做好心理准备, 转了一圈就散了。   但某位说好要跟他们一起调查的阴阳师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助理出于职业道德,早餐时间去敲隔壁房门时遇到路过的酒店服务生才知道这人没亮就出门了, 并且走之前完全没有要跟他们打一声招呼的意思。   助理:“……”   昨天看到那家伙一本正经调戏人家小姐姐的时候他就该猜到他是这么个货色!   “怎么办?”他请示泽田弥。   小萝莉彼时正坐在餐桌前喝牛奶, 她想了想,“不用管他。”   正好助理也并不想管, 于是他转眼就把那个不靠谱的阴阳师扔到一边, 开始安排今天的行程。在没有多余线索的情况下,他们准备先照着向日里奈在博多的路线再走一遍, 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稳妥起见, 助理还在本地找了一个私家侦探, 提供消息的同时临时客串一下导游。   .   警固公园。   “我找向日小姐任职的报社询问过, 向日小姐来博多主要是两个任务, 一个是即将开始的博多市祇园山笠祭,另一个就是对即将换届的博多市长进行采访。”   广场中央,西装笔挺的男人正拿着麦克风对人群做演讲, □□车周围聚集了很多人观看, 还有不少举起手机拍照的, 风流倜傥的原田市长俨然成了博多有名景点之一。   泽田弥一行人远远看着这个盛况,并没有靠近,助理拿着笔记本正继续说着收集到的资料,“向日小姐到博多的第一天就和市长约好时间,完成了采访。之后和同事一起去了中州大厦的一间会所, 从会所出来时间将近凌晨, 当天晚上回宾馆之后就出事了。”   忍足:“查过那家会所吗?”   “向日里奈出事当天向日家的人就去查过了,会所的确有一些涉黑的背景,但是向日小姐当天是和同事一起, 两人喝的酒基本上是一样的,另一个人并没有出事,从向日小姐的血液中也没有检查出导致昏迷的药物成分。”   忍足家的保镖们四散开将一行人围在中间,助理汇报情况时泽田弥正蹲在花坛边上喂鸽子,狐之助把小夜送过来就回了本丸,昨晚召唤出来的小夜左文字安静立在她身后。负责给他们当导游的私家侦探不知道是童心未泯还是实在闲得无聊,和泽田萝莉蹲在了一块儿。   “所以从表面上看的话,向日小姐的昏迷应该是和那间会所没有关系。”   忍足侑士低下头,看到泽田弥洒下最后一把面包屑,然后拍了拍手,抬起头盯着不远处的□□彩车。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博多市长正西装笔挺地站在车头。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好像不太喜欢这位市长先生。   忍足侑士:“博多这位市长呢,查过他的底细吗?”   被忍足隆一派来看孩子的这位助理十分有能力,听到忍足问起立刻就开口讲解,显然是早有准备。   “博多市的现任市长原田正太郎是演员出身,身后没什么太大背景,但是外形和口才很好。今年博多市长换届选举,他在民意调查中支持率很高,没有意外应该会连任。”   忍足侑士有点诧异,“没有背景?”   按照日本社会阶级的固化僵硬程度,没有背景却坐到了市长的位置,那这个人可真不简单。   助理轻声说,“对外的确一直表示没有背景,但是有小道消息说这位原田市长和博多本地的□□组织有联系。”   “关于这一点,前段时间博多市出了一个新闻,一位扫黑组的刑警被发现在家中上吊自杀。新闻报导拍到他留下的遗书,遗书中写到他是害怕挪用证物的事被发现,所以畏罪自杀。”   说到这里助理顿了顿,笑容有点古怪,“伪造遗书的人一定对刑法和警察系统不了解。”   蹲在地上喂鸽子的侦探抬起头,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好奇,“你觉得遗书是伪造的?”   “关于刑警挪用证物的立案标准其实非常模糊,毕竟刑警的确是对证物有扣押权的,要证明对方将其挪作私用非常麻烦,这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另外一方面,即便真的被立案调查了,这种案件的结果一般是停职,最多判个几年刑,远不到要自杀的程度。”   助理解释,“我询问了福冈警察系统内的熟人,据说这位刑警在业内的风评很好,结合他所在的职位猜测,很有可能是查到什么东西被灭口了吧。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事,博多市的市长不可能还坐得住,除非他和动手的人是一伙的,他和博多市地下组织有牵扯的消息并不像空穴来风。”   能够从海量的信息中挑出这个最有疑点的新闻,并且和市长的背景猜测联系起来,这个助理的能力和敏锐度可见一斑。   私家侦探若有所思地看了被严密保护起来的两个小孩子一眼。   “但还有一点说不通。”助理继续说,“博多市长和地下组织有牵扯应该并不关向日小姐什么事才对,他何必要对她下手,惹上向日家这个庞然大物呢?”   “我记得那位小姐是记者吧。”侦探跟上节奏,并且提出一个猜测,“如果是她在采访过程中发现了端倪,想要把这件事报导出来。原田市长要阻止她,又不能像对付那个刑警一样把她杀了,所以干脆让她沉睡闭嘴别说话,等市长换届安全过去,他就能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了。”   “……”助理回忆了一下向日家大小姐正义感爆棚的性格,发现这个猜测居然很有可能。   侦探继续道,“关于这位市长是否有问题这一点,其实可以先试探一下。”   助理的思路不知不觉被他带着跑了,闻言下意识道,“怎么试探?”   侦探刚要开口,忽然间“嘭”地一声,广场上炸开一声巨响。   距离旅游车不远的花坛炸裂,冲击波横扫而过,现场寂静了一秒,尖叫声倏然爆发。   忍足家的保镖迅速将雇主围了起来,警惕地扫视四周。泽田弥几人怔了一下,齐齐扭头看向侦探。   “……”在富含各种意味地目光注视下,侦探拒绝掉了这个锅,“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爆炸声响起时,市长第一时间躲进了车里,金色的结界光芒应声张开,在阳光下如细密的丝弦。   泽田弥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咦,结界?”   她话音还没落地,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的小夜左文字忽然暴起拔刀。   雪亮的刀光如破开空间的闪电,刀芒暴涨,将一只纸鹤一分为二。冷锐的杀气和刀尖一起转瞬而至,抵在一人的脖颈前,急促的风压未收住去势,在那人皮肤上冲开一条细如丝弦的刀口。   一滴鲜红的血液凝在刀口末端,来人乖乖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大小姐,早安,我就是来打个招呼。”   泽田弥:“……”   小萝莉十分诚恳地问,“好玩吗?”   元一用更为诚恳的表情看过来,“不是很好玩。”   泽田弥:“那下次还玩吗?”   元一:“……”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被长辈教训的熊孩子。   在泽田弥的示意下,小夜左文字收起刀,又安安静静地缩回她身后,侦探先生感兴趣地朝他看了好几眼。   元一怏怏地蹲下去回收自己刚刚放出来的被劈成了两半的纸鹤,头顶上落下小萝莉略带疑惑的问话,“那是你做的?”   “啊,试探一下那个市长是什么反应。”   他的手指触到纸鹤边缘,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元一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换了个边捏起纸鹤的翅尖,凑到眼前观察了片刻,发现纸鹤被刀芒扫过的地方笼着一层晦涩的气。   这个发现让他眸光一凝,下意识看了一眼泽田弥身后的付丧神。   这时广场上的混乱已经渐渐平息,终于有情绪冷静的人发现想象中的火光和溅射的石屑并未出现,原以为被炸碎的花坛还好好立在原地,方才的巨响像个只有声音没有效果的恶作剧。四散的行人茫然往周围走了几步,左右寻找发出声音的音响。   这时候,□□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深蓝色狩衣的女孩子。   她下了车径直跑到花坛前,弯腰从茂密的枝叶间找出一枚只剩下半片的符咒。她盯着符咒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左看右看开始找人。   “嘶。”元一刚把纸鹤塞进口袋,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动作迅速地闪到一个保镖身后,“劳驾,借我躲躲。”   泽田弥看看少女又看看他,“你认识的?”   “啊,本家的人。”   他躲的方位十分巧妙,恰好用保镖大哥壮硕的身体挡住了视角,阴阳师少女没找到要找的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在花坛边上站了一会儿,还是转头回车上了。   直到□□车开走,元一才慢悠悠从保镖身后走出来。   “居然随身带着一个阴阳师,这个市长好像的确有点问题啊。”   他摸了摸下巴,“难道他之前遇到过什么事了?”   助理也没在意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人的事,既然在这里遇到了,秉着不管行不行好歹问一问的态度,保持着社交礼仪微笑道,“元一先生和那位阴阳师是一家人吧,能够私下找她询问一下情况吗?”   “我跟她不太熟来着。”元一头也不回地说,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位可是本家这一代备受重视的天才啊喵,普通人都找不到她出手,这个市长真有意思。”   侦探似乎对他说的“本家”有点好奇,“元一君是哪个家族?”   “土御门。嘛,不过我只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人物,还担不起这个姓氏。”元一回过头,略显夸张地耸了耸肩,“本家阴阳师出任务都有规矩,不会透露委托人的情报,所以就算我找上门她大概也不会理我。”   说得这里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下压了压。   话虽然如此,但如果是某位小祖宗开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只看她怎么想。 第256章 会所   这天上午, 他们除了把博多的特色景点都逛了了一遍之外,就没有更多收获了。   元一举着蛋筒提议,“要不然我们去那间会所看看?”   这位先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队的, 并且比她们还像来旅游的,不但沿路尝试了博多的许多特色小吃, 还在侦探先生的建议下买了一堆明太子准备带回去当手信。   助理和几个保镖同时目视他。   “元一君, ”助理干笑着试图拒绝这个提议, “出事之后日向家也查过这个会所,没查出什么结果, 所以问题应该不在这里吧。”   一边说他一边不断地用目光暗示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   黑帮开的高级会所,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里面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是派他来照顾孩子忍足隆一知道他把弥小姐和大少爷带去了那种地方, 明天早上大家就能在电视上收看他的死亡讣告了。   他相信他家老板有这个效率。   “所以要现在去啊, ”这位心有九窍的阴阳师却像没听懂他的暗示一般, 无所谓地挖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这个点会所还没开门, 里面都是他们自己人, 正好可以去问问。大小姐, 你说呢?”   泽田弥从干净的街面上收回目光。   她的表情有一点奇怪,像是在疑惑什么,听到元一的问话下意识“嗯”了一声。   助理:“……弥小姐你听清楚了刚刚我们说要去哪儿吗?”   “会所呀。”泽田弥神色正常, 一副“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为什么又问一遍”的奇怪表情看向他。   忍足侑士淡定地扭头安排司机,他知道助理的顾虑,更知道那完全是多余的。   虽然泽田弥小公主看起来可萌啦, 像不染尘埃的小天使,但真论□□背景,谁能有她深厚?博多本地势力全部绑一起都不够看的。   于是, 在助理略显绝望的目光中,一行人转道去了中州大厦的Miroir会所。   .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提供夜间服务的会所理所当然地还没开门。   大厅里灯光明亮,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做着开店准备,见到拉开门走进来的一行人全都奇怪地看过来。   “有什么事吗?”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走过来,派头十足的样子,似乎是经理。   他的视线往来客中一扫,率先盯住了站在泽田弥身后的侦探,脸色一变,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又是你?!”   侦探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耸了耸肩,“我这次是陪着客户来的。”   助理见状上前一步,在气氛变得更加险恶前接过话头,“你好,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们只是想向您询问点事情,请问前段时间有没有一位叫做向日里奈的客人……”   助理接过任务开始和会所经理交涉。泽田弥站在几人中间,视线绕着会所内部转了一圈。   中州这一代的地价寸土寸金,这间会所开在中州大厦里面足见背后资金雄厚。会所内部的装修格调十分有品位,墙壁上贴着的黑色大理石,头顶明亮的水晶灯,由内而外散发着上流社会社交界纸醉金迷的味道。   “大小姐在看什么?”元一在她旁边蹲下。   银发小萝莉露出了一点奇怪的表情,“没有……”   “什么?”   “……这里太干净了。”   元一眸光一闪,倒是保护在他们身边的几个保镖有点莫名其妙。高档会所,经常有人打扫,怎么可能会不干净?   “大小姐你也发现了?”元一轻声说,“这间会所里居然什么‘气’都没有。”   “什么意思?”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忍足侑士疑惑地问。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存在各种‘气’。”元一低声解释,语气难得地正经,“如果居住在屋子里的人平安幸福,就会散发出平和的气场,吸引来座敷童子之类的小妖怪;而居住在屋子里的是恶人,或者发生过命案,就会产生秽气和怨气,积累多了还会影响人的神智,很多鬼物闹鬼的传闻都是这样被引发的……像这间会所这样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的,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场合。”   “什么场合?”忍足下意识接道。   “神社。”元一懒洋洋抬头扫视一圈,“你看这破地方像是有什么神明愿意搭理的样子吗?”   忍足侑士跟着抬头看向了那几个还在跟助理交涉的人,虽然刻意收敛过,但这些“服务生”们掩藏在西装底下的血气和匪气在他看来依旧相当明显。元一口中的“神社”当然是供奉正神的正规神社,他想不通有什么正神会好心眷顾一群沾过血的黑帮打手,邪神还差不多。   这样一来,这间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的会所,暗地里其实问题很大了。   他正想到这里,准备抬头找元一商量,就见这个自称“三流阴阳师”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泽田弥身边,唯恐天下不乱地进谏道,“大小姐,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那群服务生态度太差劲了。居然敢拿这样的眼神看你,太嚣张了,怎么能比我们还嚣张!我觉得这群人不是好人,这家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砸了吧。”   他宛如一个怂恿主公昏庸无道的大奸臣,不但语气跃跃欲试,手指间还不知什么时候扣了枚符咒打算以身作则。   银发小萝莉默了默,伸手摸摸他的头,十分宽容地客串了一个被妖姬祸国的主公,“好,砸了吧。”   保镖大哥们看这个三流阴阳师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带坏自家小孩子的王八蛋。   忍足侑士:“……”   好在在元一真的怂恿泽田弥动手之前,助理终于跟经理谈妥,对方答应了带他们去看向日里奈当晚在会所的录像。   会所内部有一个侧门通向楼上的监控室,楼梯的光线有点昏暗。经理派了一个领班来给他们带路,进入监控室的时候,泽田弥不经意回头间看到落后他们一步的侦探先生点了点助理的肩膀,跟他说了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她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大小姐,怎么了?”元一在她身后问。   泽田弥:“马场先生去哪儿啦?”   金发少年笑了笑,“可能去找洗手间了吧。”   .   Miroir会所。   大厅里聚集了二三十个身材彪悍的人。   经理脸色阴沉,“人都叫齐了吗?”   穿着黑西装的领班低着头,“附近的兄弟全都来了。”   “听着,等那群人从监控室出来,立刻动手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跑了!”   领班大声应声,但脸色依然有些许迟疑。   经理冷冷看向他,“怎么,你有意见?”   领班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组长,那群人带了保镖,好像背景不简单。贸然动手如果惹出什么事情来的话……”   “怕什么,这里是博多。”经理打断他的话,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只要把他们全留在这里,谁知道这事是我们干的?”   马场善治走到门口时刚好听到这样一句话,他觉得挺有道理,十分认同地伸手推开半阖的门。   “谁?!”   大厅里的黑西装同时回头。   马场善治在这群人聚光灯一样的视线中慢吞吞走进去,抬手打招呼,“下午好。”   经理阴冷瞪向他,“你都听到了?”   “啊。”青年有点苦恼地叹口气,莫名地显出了点不耐烦,“这个时候你们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他往前走一步,反手锁上了门。   .   元一从监控室找过来的时候,打开门正好看到那个十分钟前还派头十足的经理踉跄一下倒了下去,背后大厅里横尸一片。   放到电视上妥妥是要打马赛克的画面,而身姿笔挺的棕发青年就站在马赛克中央,听到动静懒懒散散地回过头,“哟,你来了。”   元一轻巧带上门,捞起张幸免于难的椅子坐下,伸了个懒腰,“啊,跑了一天好累……听到动静就找过来了。”   “抱歉抱歉,我还以为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呢。”   马场善治一边毫无灵魂地道歉,一边路过满地残骸走到酒架前,视线漫不经心一扫,挑出瓶酒拿在手上转了一圈,略显意外地挑眉,“spiritas,正好。”   “其实隔音做得还行,我是从监控室出来之后才听到声音的,主要是这帮家伙叫得太惨了。”   元一掏了掏耳朵,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脚把经理踹醒,然后兜头把整瓶伏特加倒在他脸上,一边还不忘十分体贴地关切道,“你出来了,把泽田小姐他们留在监控室没关系吗?”   “没事,大小姐身边有个家伙说不定比我厉害多了。”   被烈酒冲刷过的伤口让经理发出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马场善治非常有礼貌地等他嚎完,然后在他面前蹲下,右手摸过一个从吧台上摸来的打火机。   “我有几个问题,可以麻烦你回答一下吗?”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居然还是很温和的,声线谙哑磁性,非常好听。   元一用一种奇妙的目光看着他。   这位私家侦探先生的外在条件实在好,眉宇英俊,鼻梁修挺,以至于他随便穿件宽松白色针织衫顶着头稍显凌乱的棕色碎发都能凑出种颓废风格的帅气。他气质看似干干净净,像透着阳光味道的香水,尾调却仿佛从霓虹声色风月欢场中扫过,静谧幽寂又浮华喧嚣。   作为牛郎出道的话,大概是块红透岛国的好料子。   但在审问经理的时候,这人的气质似乎又变了点。某种黑暗的东西压在他浅色的眼瞳下,漫不经心地漫出来一点锋锐的轮廓,把经理吓得亡魂直冒。   倒霉经理盯着地上的酒瓶,认出倒在自己身上的是酒精度高达96度的那瓶波兰精馏伏特加,再看他手里的打火机,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要问什么?”   “唔,”马场善治非常有敬业精神地先关心了他的客户,“你应该知道我的客户小姐来头不小吧,为什么还敢动手?目的是什么?”   “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经理可怜又弱小地颤抖,被逼无奈的表情衬得好像面前的英俊青年才是那个不讲道理的大反派,“他们,他们来问向日里奈的事,我们只能把他们抓起来再说。”   元一眸光微闪,“向日里奈怎么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对她做啊!”经理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大写的冤枉,“那好歹也是向日家的大小姐,我们又不是没长脑子!”   “可是自从有人来我们这里查过向日里奈的事情之后,组织就出事了!先是张和手下的小弟一起被人残杀,高层干部也一个接一个死相凄惨。”   似乎是想起了看到的情形,经理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杀手,干部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找出来然后……”   他忽然顿住,慢慢抬起头,眼珠漆黑无光,喃喃道,“……然后被怪物吃掉。” 第257章 亏心事   问线索问出个鬼故事, 马场和元一齐齐默了默,开始冷静分析。   元一:“不可能是向日家做的。向日家好歹是名门,就算真要跟哪个黑帮过不去也会采取正面方法, □□这种手段不仅不太靠谱,传出去对他们名声也不好。”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完……如果经理不是吓糊涂了,他口中的那些干部的遭遇可不太像是“人类”干的。   马场地想法和他一样,但他的画风暂时还没跨界到灵异片场去, “你们组织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经理迷茫摇头。   元一补充询问, “或者说,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经理:“……”   那可多了。   经理干笑两声,“……什么意思?”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元一解释,然后笑眯眯盯着他一副你可以发散联想的表情。   经理果真发散联想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就绿了。   “你……你的意思是,杀了干部们的是……是, 鬼?”   “我没有这样说哦。”元一蹲在他面前,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不过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们的人死得都没个人样,就没想过请个阴阳师来看看?”   经理还处于世界观震荡中,傻子似的摇头, “没,没有……”   元一“啧啧”两声, 十分嫌弃地教训,“政府都快建阴阳厅了,你们作为黑帮怎么能不与时俱进呢?就算不搞个捉鬼部门也应该请个除妖师什么的来坐镇嘛。阴阳道里面离经叛道, 没有人性的垃圾还是很多的,你们不考虑联合一下?”   经理:“……我只是一个中层干部。”   “哦,那的确不怪你。”元一理解地点头,“那是你们老板的工作没到位。”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往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我的问题问完了,交给你了。”   “你插队插得真习惯啊小哥。”马场善治习惯性吐槽了一句,然后看向经理,“嘛,我也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们组织有一个杀手,叫做林宪明,他的妹妹林桥梅被你们卖给了谁?”   元一站在他身后倏然挑了一下眉。马场没注意到他这个微妙的表情变化,还在盯着经理等答案。   “林,宪明……”经理先是重复了一遍这个有点拗口的中文名字,努力回忆了片刻后恍然,“那个张手下的杀手吗?他妹妹原本是准备送到我这里来的,但是张临时换了人,他本来就是做出口的,客户很多,后来把人送给谁我就不知道了。”   “人口出口吗?”马场善治低声喃喃,然后他抬起头朝经理笑笑,“谢谢了。”   “不用……”   刀光闪过,红色血液飞溅在空气里。经理刚松一口气,假笑的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他干瘦的身体“嘭”地倒了下去,眼中最后的画面,是会所天花板上永远明亮的水晶吊灯。   马场往后退一步,避开经理喉咙□□出来的血,随手把不知什么时候捡来的匕首扔回地上。   他身后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干净利落,真漂亮……呐,你果然不是什么私家侦探吧……仁和加武士君?”   杀了一屋子人,青年身上依然干干净净,宽松的白色针织衫连血沫都没溅上一点。他回过头,刚刚握过冷兵器的修长手指懒洋洋屈起,“啪”地一声盖上打火机,刚刚被外人点破了身份,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冷静淡定。   “我是侦探哦,名字也是真的。这年头谁没有个其他身份呢,你说是吧,魔术诈骗师先生?”   “不是魔术,是阴阳术。”元一一脸正经反驳,随即痛心疾首,“现在的人这么崇洋媚外吗?明明是自己国家的东西,非要用外国名字称呼。”   “怎么样都好吧。”马场善治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他,“那么……怎么发现的?”   他手里并没有拿任何武器,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浅色的眼瞳笼着水晶吊灯洒下来的光,有一刹那的时间他的目光锐利得像划破迷雾的刀刃。   元一呼吸微微一滞,那种被刀锋紧逼带来的危险颤栗感传遍全身。被争锋相对的杀意瞬间点燃胸中血气,沿着经脉血管流经四肢百骸,血液和战意一起燃烧沸腾起来。   气氛变得有点险恶。   元一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扯起唇角,“因为向日小姐那个奇怪的昏迷,我调查了近半个月以来博多发生的所有离奇古怪的案件。”   “最近非常出风头的那个手段血腥的杀人狂,据我所知,他犯下的第一起案子,受害人就是那个叫做张的华九会的中层干部。我顺手查了查他,然后注意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细节……张在倒霉地被那个杀人狂挑中之前,曾经打出去过一笔高额流水,请博多传说中的杀手杀手仁和加武士帮他干掉一个不听话的手下林宪明,以及和林宪明合作的侦探。”   元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正是他收到的线人发给他的资料,“那个侦探的名字就叫做马场善治,现在看来不是重名啊。”   “到目前为止,仁和加武士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而且信誉异常良好,只要接下了委托,就算后续雇主出了事也会将任务全额完成。可是现在既然侦探先生你还活得好好的,还说那位叫做林宪明的杀手是你朋友,那我只能猜测,仁和加武士就是你本人,你当然不可能自己对自己下手。”   “诶?”马场善治站在原地听完了他的推测,然后略微诧异地扬眉,“挺厉害嘛。”   “过奖了。”元一慢悠悠地说完了一通解释,然后视线锁定面前的人,眸光倏然透出一丝锋锐,“轮到我的提问时间了……为什么传说中的杀手杀手先生会跑来给一个小孩子当导游呢?该不会那点侦探费用真的能请动你吧,那松尾君可就赚大了。”   松尾就是那位随手一发抽中SSR的助理。   马场对他语气中的紧逼视而不见,简短地说了两个个词,“一周前,横滨。”   元一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你们做了一些保密措施,但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总会有遗漏的地方,对吧?”   好像没有察觉到骤然紧绷的空气一样,马场镇定自若地继续道,“既然你也提到了那个最近出现的杀人狂,那应该也注意到案发现场的异常了,老实说,的确不太像人类干的。结合横滨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会有其他猜测是理所当然的吧?正好在这个时候,那位小姐忽然来了博多,我当然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会发生什么。”   大厅中一时间静默下来,元一大脑飞快转动判断对面人所说话的真假。   老实说在这方面对方的确没有骗他的必要,或者说在知道那孩子的身份之后还敢对她起心思的不是疯子就是蠢货。马场善治其人神智清明,看起来也并不蠢。   空气中蠢蠢欲动的危险平复了下去,两人默契地各退一步。就在这时,通往监控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穿着深蓝色和服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姬君问你们去做什么了。”   他语气平平地说,似乎是不常说话,嗓音有一丝沙哑。   侧面的门一开,满室的血腥伴着伏特加的酒香一并涌出来,他站在门前面对横尸一片的会所大厅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闻到一样,平静得几乎不像人类。   “小夜?”元一率先认出来人,扬了扬手,“让大小姐久等了吗?抱歉啊,我们打扫了一下垃圾。”   蓝发少年低头看向地面,“要帮忙吗?”   “不用啊。”   “打扫完早点吃饭。”   “哦,这个啊。没关系,会有人来处理的。”元一不在意地笑笑,“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啊,说起来,我也饿了……”   小夜左文字于是点点头,第一个转身离开。   望着他重新走入黑暗的背影,元一摸了摸下颌,轻声嘟哝,“居然是让小夜过来,大小姐察觉到什么了吗……嘛,应该不会吧。”   .   毫不意外地,等泽田弥一行人从监控室出来,会所大厅已经处理干净。唯一留在监控室的领班一头雾水地被马场叫出去“友好交流”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向日里奈在会所的资料直接被助理拷走,准备拿回去细看。   结束掉这个行程,一出光辉大楼,元一开始嚷嚷着肚子饿了。   “中州附近有一家西餐厅评价很好呢,”金发少年兴致勃勃,一副要把旅游路线贯彻到底的样子,“我们就去那儿吧。”   泽田弥表示没意见,于是一行人转道去吃饭。   十五分钟之后,带头提出这个提议的元一就后悔了。   “土御门元春!”   西餐厅门口,一行人和上午见到的那位阴阳师少女狭路相逢,对方的扑面而来的怒火几乎将自称“元一”的金发少年脸上的讪笑都要烤干了。   “额,哈哈……好巧啊。”   “好巧什么?上午在警固公园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了,特意躲开的吧?!”   少女一把拽住元一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视线意外对上他身后的人,忽然凝住。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站在人群中央好奇地朝她看来。   “……殿下。”   少女神色一怔,下意识要行礼,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心结,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和你一起的人吗?”   金发少年以一种强硬的态度打断了她的动作,阴阳师少女土御门心结一怔,视线落在面前人脸上。   他的表情十分正常,但不知为何她却像是被震慑住了,下意识顺着他的口风道,“啊,抱歉,这一位是我的雇主原田先生……”   一句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退缩,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听到自己的名字,旁观的市长一行人终于走上前,打头的原田正太郎微笑道,“土御门小姐,这是你的朋友?”   元一松开手,眯起眼睛打量他。   平心而论,原田市长在民意调查中的支持率高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时一个十分有风度的男人,相貌端正,笑容温和,初见时极易给人好感。   土御门心结显然就对她的雇主印象不错,见他询问立刻微微侧过身介绍道,“原田先生,这位也是我们家的人,土御……”   “元一。”   金发少年忽然打断她,他满不在乎地笑道,“你忘了?我可是实力不足没资格冠上土御门的姓氏,连出师试炼都没过呢,所以还是叫这个名字吧。”   这人向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的话也让人不知真假。   其他人还在愕然,土御门心结却像是被人结结实实抽了一巴掌,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倏然扭过头死死瞪着他。   少女复杂又愤怒的目光中,元一神色正常,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多变一下。   半晌,土御门心结平复了一下呼吸,勉强转过视线冷冷道,“没错,原田先生叫他元一就行。”   她的反应显而易见地表明里面另有故事,但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人不长眼色地询问。于是原田正太郎平和地笑笑,当做没看到,轻巧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既然是土御门小姐的朋友,恰好遇上,不如我们一起?”   “啊,这个就不用了。”之前对市长有怀疑的时候,几个人还讨论过要怎样不动声色地接近,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元一却轻描淡写地婉拒了这个提议,“我们刚刚准备离开来着,家里小孩子不想吃西餐。”   不想吃西餐的小孩子泽田弥:“……”   她抬头看看前面又开始胡说八道的人,无奈地叹口气,接过了这个锅,“对呀,我想吃怀石料理,要元一请客。”   忽然就被宰了一笔的元一:“……”   他抽了抽嘴角,“没问题。”   然后他终于转向市长,礼貌地说,“那么,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原田市长被婉拒后依然十分有风度,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目送他们离开。土御门心结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转身离开的银发小女孩身上,咬着唇表情有些迟疑。   这时餐厅的玻璃门再次打开,市长的秘书朝仓丽子急匆匆走进来,表情有些焦躁。   土御门心结注意力刚转过去,就见到晃晃悠悠走在最后面的金发少年错身一步,将秘书小姐挡了挡。   “咦,这位美女,我看你眉心发黑很有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啊,要不要我帮你卜一卦?免费的哦。”   朝仓丽子一怔。   土御门心结:“……”   “土御门元春!”   少年应声回头,脸上浮现出“诶你怎么还在啊?”的意外表情,然后在她怒气冲冲的视线下讪讪让开了道。   .   原田宅。   “说吧,佑介又捅出什么娄子了?”   结束了一天的作秀,市长重重躺倒在沙发上,仰着脑袋半阖上眼睛疲惫道。   “少爷今天被袭击了。”朝仓丽子低声道。   “嗯?”市长终于扭头朝她看过来。   “又是那个看不到的东西。不过土御门小姐留下来的结界效果很好,那东西闯不进来,就离开了。”   “这样吗。”市长轻声喃喃,“请阴阳师来还是有点用的。”   朝仓丽子:“但是少爷一直嚷嚷着要找女人,之前土御门小姐去设置结界时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不是跟他说过不要打良家女孩子的主意吗?上次那个那个人蛇集团呢?”   “那边好像也出了问题,很久没跟我们联络了。”   “结果这种组织还是靠不住吗?”市长揉了揉太阳穴,冷淡地说,“去夜总会给他叫个小姐。”   “是。”   “对了,查一下我们今天遇到的那群人是什么身份。”   “是。”提起这个,朝仓丽子又想起了那个操着一口江湖骗子的话术说她有血光之灾的金发少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底有点毛毛地。   “嗯。”将事情安排完毕,市长终于满意了。他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拿起遥控器按开电视,“那个阴阳师呢?”   “土御门小姐出门了,似乎是打算去少爷那里看看。”   电视中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女主播忧心忡忡地播报着今天白天又有市民遇袭。   看着屏幕中央那个打了马赛克的熟悉的遇害场景,市长皱了皱眉,“投票选举时间马上要到了,一直发生这样的事,我的连任很受影响啊。”   朝仓丽子看向电视,即便职业是杀手,看到那个马赛克都遮蔽不了的血腥画面都免不了心底发寒。   “需要催一催土御门小姐吗?”   “嗯……”市长想了想,“效率太低了,还有什么有名的除妖师吗?再请一个吧。”   .   酒店套房。   土御门元春拿下耳机,挑了下眉。   “听到什么了?”马场善治在他身边坐下,手里还端着盘酒店送的小零食。   “嗯?”   “窃听器,我看到你放到那个秘书小姐身上了。”   “嘛,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事。”金发少年上下抛了两下连接窃听器的蓝牙耳机,“市长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他自己现在就麻烦缠身,向日小姐的昏迷应该与他无关,他也没这个能力。”   “这样吗?”   土御门元春瞥了眼身边人看起来十分正常的表情,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马场善治的神色纹丝不动,“什么?”   “那个原田正太郎就是个普通人,要说他有什么能力让向日里奈昏迷得连延历寺的和尚们都看不出原因,我是不相信的。他的嫌疑本来就很小,你故意把重点往他身上引,为什么?”   马场善治不动声色,“不如元一君先解释一下你今天早上一出门就跑了好几个遇袭案件的案发现场是什么原因呢?据我所知,向日小姐并没有往那几个地点去过吧?”   两人对视一眼。   “诶~你这个侦探当得还挺称职的嘛。”   “彼此彼此。”   两个人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一听就充满了敷衍,空气中充斥着尴尬的气息。   自知这样互相探究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土御门干脆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上次问的那个人,叫做林桥梅的,是个女孩子?”   “一个朋友的妹妹。”马场说起这件事倒是意外地坦然,“在博多失踪了,应该是已经出事了……只希望她能死得干脆点。”   “这样吗,白天的那群人……”土御门默了默,他们都知道黑帮是群什么货色,落到那些人手里,“死得干脆点”甚至都是一种祝福。   话题涉及到了一位花季少女死亡,虽然土御门元春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身边这位大概率也是个杀人如麻的货色,但只要是三观还正常的人类,在面对美好事物的消逝时还是会有些触动的,于是气氛一时变得有些低落。   这时候泽田弥单手抱着水杯,另一只手拎着支翠绿的柳条,“哒哒哒”地跑过来。   她像一阵扑面而来生机勃勃的春风,浑身还带着阳光暖洋洋的气息,见面就冲着两人一笑。   “元春,善治。”   看到小萝莉活泼的样子,土御门元春心情诡异地好了起来。他估计隔壁这个家伙也是同样,因为这货说话时嗓音温和了好几度,语气跟他说话时完全不同,“啊,泽田小姐有什么事吗?”   土御门元春扭头探究的盯着他。   不知道是对小孩子的优待还是他家大小姐拥有的可爱生物的特权,这位知名不具的杀手先生在泽田弥面前时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像个好脾气的邻家大哥哥,是那种委委屈屈地拿着打输了的游戏机去隔壁敲门时会带着不值一提的表情帅气地帮你血虐回去的可靠的大人。   好像他曾经感受到的危险到让人颤栗的杀气是假的一样。   看起来像假的杀手先生正在泽田弥的指挥下在地毯上坐好,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跪坐的坐姿。   然后小女孩抬起手,青翠的柳枝抬高一扬,一滴带着草木香气的水滴落在青年眉宇之间。   马场善治有点诧异,还没有开口问就看到泽田弥转个头一扬手,也甩了土御门元春一脸水。   “嗯……”马场善治也不生气,试图理解小孩子的思维,“这是什么新游戏吗?”   银发小萝莉歪歪头看着他,然后认真地说,“却邪安康。”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好听,有着春天努力萌芽的草木一样生机勃勃的气息。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有暖光自迥远的天穹洒落,空气都被安抚得宁静下来。马场善治不信神,但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被神明睁开眼睛注视并祝福了的感觉。   他微微一怔,“谢谢。”   小女孩冲她灿烂一笑,又拎着柳枝跑走了。九月入秋的时节,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柳枝,叶片被水洗过像剔透的翡翠,从叶尖落下一点晶莹露水晕开在酒店地毯。   马场善治愣了片刻回过神,发现身边的土御门元春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了。   “你怎么了?”   金发少年语气有点古怪,“你知道大小姐刚刚在干什么吗?”   马场善治:“什么?”   “那是个拔秽仪式。”土御门的表情精彩,仿佛有很多话要说,“驱邪除秽,销兵戈血气,散生灵怨气,祈福安宁。”   金发少年瞪着他,“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干什么了吗?”   马场善治:“……”   他们不干好事地杀了一屋子黑帮。   土御门元春头疼地捂住额头,“我觉得大小姐她都知道了……可问题是她在想什么啊?” 第258章 离家出走   泽田弥其实什么都没想。   她当然知道土御门和马场离开后去干什么了, 楼下的灵光一个个散得那么快,她又不是瞎。   但是,不客气地说她的认知里并没有多少这样做不对的意识……杀人当然是不好的,但这件事首先是那群黑帮先对他们动了恶念。   有因才有果, 动了恶念, 就必须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非常符合安倍晴明教给她的因果报应逻辑。   所以她回家给小伙伴做了个驱邪就淡定地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她没忘记她是来找在向日里奈病床前看到的那群诡异的金鱼草的, 小萝莉的目标相当清晰。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向日里奈住过的那间酒店, 订房时也没有遮遮掩掩, 所以很快就有人根据线索找上了门。   土御门元春坐得离门口进,听到敲门声自觉过去开了门,门板后清丽的眉眼才露出半面, 他手一抖第一反应就是把门拍回去。   土御门心结早有预料地一把抵住门板, 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作风却十分狠, 上来就用十指扒住门缝, 大有“你敢关门有本事把我手也夹断”的意思。   土御门元春甘拜下风,乖乖给她让开道。   阴阳师少女冲着他冷哼一声, 理了理衣摆, 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 然后姿态端正地走了进去。   一行人望着她步履端庄, 在泽田弥面前跪坐下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殿下。”   少女长长的袖摆在地面铺开, 像收敛的蝶翼。   泽田弥被人拜习惯了,轻轻“唔”了一声,态度十分淡定, “起来吧。”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太惊讶,纷纷收回目光。   助理小心地往自家小少爷身边挪了挪,低声好奇,“弥小姐是华族?”   忍足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助理思索着好像华族里没有“泽田”这个姓氏的,于是继续问,“是后来改姓了吗?”   忍足:“……”   他示意了一下泽田弥面前的阴阳师少女,有几分无语道,“你不记得她姓什么了?”   “土御门,据说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裔……”助理恍然大悟,“所以弥小姐原来的姓氏是藤原?”   平安京时期,安倍晴明的确跟权倾天下的藤原北院关系甚好来着……所以这猜测居然还挺符合逻辑。   “……”忍足侑士对助理的脑洞表示服气。   “弥和藤原家没关系,你别瞎想。”   助理表示知道,默默退回原位,但心里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忍足家二公子把他派来跟着人鞍前马后,并且卖侄子卖得这么爽快啊!   助理悄悄往沙发方向看去,就见那位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少女已经结束了拜礼,并且开始解释。她不知道殿下也来博多了,原本在餐厅遇到时就应该上前见礼,但是当时的场面不太对,擅自行礼有可能会暴露殿下身份,所以拖到现在才来还请见谅之类的。   然后她恭敬地询问殿下来博多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来旅游她就祝殿下游玩愉快,如果有其他事情也可以说出来她一定代为办妥。   土御门元春毫不客气问,“你是被市长请来干什么的?”   土御门心结抬头就瞪了他一眼,但鉴于这人似乎是跟她家殿下一起的,还是不情不愿回答,“原田先生的儿子前段时间被恶灵袭击了,当时很幸运地因为房间里有一个朋友送他的伊势神宫的御守为他挡了一下,所以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市长怕袭击的恶灵再来,于是请了我过来,为他们父子提供保护。”   元春挑了挑眉,“这么简单的任务你也接?”   “本来是不接的。”土御门心结平静地说,“但是出面的人有土御门家的人情,而且最开始的理由是市长即将换届,担心有人在这个时候对他下咒。”   土御门元春了然,其他人却没听懂,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土御门家和政府高层的联系非常紧密,他们的职责除了除妖,还有保证社会权利的变更是在正常规则下运转。”见助理面露疑惑,忍足侑士低声解释。   “正常规则?”   “比如说,在选举之前利用超自然力量除去竞争对手,或者对候选人下咒让他在大选前做出失智的行为丢失选票,这些都是属于非正常。土御门家要做的就是排除这些干扰,保证人类社会权利的交接在正常情况下进行。”   忍足侑士解释得简单明了,因为泽田弥的原因,他对这些潜规则以及对土御门家的了解比大部分人都多。   土御门一族作为阴阳师中正统中的正统,向来是为上层贵族服务的,也从来都没有脱离过政治。   泽田弥小手拖着腮,“平安京时候晴明就经常被藤原家的人请去解咒呢。”   而且下咒的和被咒的全都姓藤原,平安一朝就是藤原氏自己内部撕逼然后跟源氏玩二人转。   土御门心结因为听到了某位大人物的名字略微激动,然后微微颔首,姿态十分优雅,“是这样没错,所以如果是政治方面的理由,我们并不能拒绝。”   “来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恶灵,最近博多频出的袭击事件很有可能都是它做的。而且它非常狡猾,我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它抓住,所以……”她终于正色看向面前的小女孩,诚恳道,“我已经派人回本家请特殊法器过来,在此期间博多可能会很危险,如果殿下您只是来游玩还希望您过段时间再过来。因为任务原因我必须跟在原田先生身边,无法为您提供妥善保护。”   .   泽田弥还是留在了博多。小萝莉表示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不会有事哒。   她那张萌萌的小脸配上信誓旦旦的表情,可爱是可爱了,就是让人对她的保证不太有信心。于是土御门心结临走前十分担心,拉着土御门心结交代了许久,冷着脸说少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土御门元春笑嘻嘻表示没问题,被土御门心结怒视半晌才终于正经了片刻,让她放心。   土御门心结并不放心地走了。   .   泽田弥一行第二天的行程是栉田神社。   这是博多市非常重要的神社,相传于天平宝宇元年创立,供奉博多的守护神,距今已经有千年多的历史了。   泽田弥去栉田神社倒不是去旅游打卡,而是到了博多的地界自然要先跟当地的大佬打声招呼,就相当于拜码头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她第一天就该去的,但栉田神社供奉的神明还在沉睡,她踏入祂的地界时没有感应到神光,因而一开始不知道这里还有个神社。在马场善治顺口提了一句之后,她就乖乖补上了。   然后一行人出发之前,忍足侑士接到了向日岳人的电话。   红发少年在电话那头欢快地告知小伙伴,他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成功跑来博多啦~   忍足侑士:“!!!”   泽田弥:“……”   小萝莉怜悯地看了一眼脸色发绿的忍足,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给了苦逼的小伙伴一个治愈的笑容,“我们先去接岳人吧。”   忍足……忍足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木着脸去通知助理安排车子了。   那一刻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向日岳人把他姐写的同人拿给名取周一签名……这倒霉孩子就该被打死一次!   .   泽田弥几人在栉田神社附近的网红咖啡馆接到了向日岳人。   彼时红发少年正瘫在室外咖啡座上像一朵被太阳晒怏的蘑菇,直到见到远远走来的泽田弥他才被重新注入元气,从座位上跳起来疯狂招手,“弥酱,这里!”   这位勇敢的少年机智地甩开家里的保镖,制定了离家出走路线,成功出逃来到博多之后才发现他没带够零用钱。如果泽田弥没来接他,今天向日家的小少爷就要被扣在咖啡厅里洗盘子了,说不定还要面临露宿街头和野猫抢桥洞的命运。   想想就凄惨得一匹,所以向日少年在见到泽田弥时宛如一只走丢多日终于找回主人的秋田犬,疯狂地摇着尾巴,激动得忍足侑士都想装不认识他。   忍足:“所以呢,你从家里跑过来你大哥知道吗?”   众人到了之后帮向日岳人付了咖啡钱,随即这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得救了的倒霉孩子立刻面临了三堂会审。   面对忍足侑士严厉的目光,刚活过来五分钟的向日岳人又怏了。   “……大哥不知道。”   忍足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找通讯录。   红发少年吓得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飞扑过去按住他的手,“等等啊侑士,不要给我哥哥打电话啊!”   “不打电话你还想偷偷留下来?你知道博多多危险吗?!”   生气中的忍足侑士气场两米八,把向日岳人少年训得跟孙子一样,其他人抱着咖啡坐在一边安静如鸡。   岳人低头抽抽噎噎,“……知道。”   “你知道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你家里人会多担心吗?”   “……知,知道。”   “你知道你要是在博多出了事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吗?!”   “……知,知道QAQ”   向日少年被训得“汪”地一声哭出来,“可,可是我也想帮忙嘛。大姐她到现在还没醒,我不知道能够做什么,我……哇哇哇……”   泽田弥小手托着脸,望着自己当街大哭吸引了一众路人目光的小伙伴。眼见他丢脸丢得差不多,嚎也嚎不出其他东西开始用委屈的小眼神一下一下往自己方向瞟了,她终于大发慈悲递给他一张纸巾示意表演可以结束了,然后拉了拉忍足的手,“侑士。”   忍足侑士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委屈巴巴的熊孩子,想起他在向日里奈病房做的蠢事,又想起至少这倒霉孩子到博多之后还知道联系他……虽然是被零用钱逼的……最终,他叹了口气,“去给你大哥打电话,你要是能说服他我就不强行送你回去。”   向日岳人哭声一滞,眼巴巴望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是说真的,立刻满血复活,跳起来就去找他大哥胡搅蛮缠去了。   忍足侑士:“……”   ……心累。 第259章 山笠祭   在一旁开启看戏模式的土御门元春笑嘻嘻围观了半晌, 终于端起咖啡接过话题,“说起来, 向日小朋友的品味不错啊,这家咖啡厅在网上评价非常高,我昨天就准备提议过来坐坐了。”   马场善治喝了一口咖啡懒洋洋道,“人流量也很高,特别是山笠祭开始了,这里离山笠祭的主会场很近。”   泽田弥对咖啡没什么兴趣,她面前被马场放过来一碟咖啡厅的特色蛋糕。小萝莉握着蛋糕叉正吃着, 听到新鲜名词后歪头看向马场, “山笠祭?”   “对, 全称是祇园山笠祭典。”   祇园山笠的会场就是栉田神社。每年祭奠当天, 博多的男人们会扛着重达一吨的名为“山笠”的花车,巡游博多, 从栉田神社起始, 绕着博多一路奔跑到须崎町。   福冈地区还分有七个以“流”为名的队伍,每队各自扛起花车追山,在祇园山笠期间博多某些学校和公司还会放假,叫做“山笠假”……可想而知这座神社和祭典在博多人民心中的重要性。   “祭奠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从十号开始的抬山活动, 活动开始我就不会接工作了, 所以如果你们是那时候来大概就遇不到我了。”   马场向来懒懒散散,对大部分事情兴趣都不高, 土御门元春撞着他杀人时都没见着多少多余情绪。但他对这个祭典似乎有着极大的热情,不但讲了不少山笠祭的故事, 还邀请泽田萝莉几人留下来观礼。   “到时候整个博多都会很热闹哦。”马场浅笑道,室外的阳光从遮阳伞间照下来,青年眉目柔和, 几乎跟每一个街上匆匆路过的博多市民没有区别。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善治也会参加吗?”   “会呀。”   小萝莉于是握紧拳头鼓励道,“好哒,我会去给善治加油的!”   “哈哈,谢谢啦。”   忍足侑士在一旁满头黑线,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来做什么的了?   带偏了整群人画风的罪魁祸首坐在对面吊儿郎当地切蛋糕,“真意外啊,我还以为马场君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家里睡觉,或者在娱乐场所花天酒地,没想到还有这么正常的爱好。”   “我平时更喜欢去棒球打击场。”马场善治懒洋洋瞟他一眼,“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区分开的吧。”   “这样说也对……诶?”   马场听着他的声音半路打了个梗,诧异地抬头,就见这人视线直勾勾望向旁边的街道。马场善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走过人行横道,茶色的长发被风吹起,眉目精致的美人漫不经心撇过来一眼。   马场嘴角一抽,回头看看金发少年望着那个方向怔怔的表情,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吧?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土御门元春表情忽然正经,“大小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这人说话时视线都没从对面的街道上移开,企图之明显简直路人皆知。   旁观了全程的泽田弥:“……”   认出那位长发美人是谁的马场善治:“……”   小萝莉叹了口气,宽容道,“去吧。”   “谢啦,大小姐你出了神社再联系我哦。”   美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土御门元春打完招呼从椅子上跳起来,眨眼就溜了。   成功以胡搅蛮缠赢得他哥妥协的向日岳人正往回走,和他擦肩而过,少年满脸懵逼,“他去干什么?”   “……”忍足侑士言简意赅,“撩妹。”   万万没想到这群人里还有这样的选手,向日岳人目瞪口呆。   助理干笑,“……呵呵,希望元一君能要到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吧。”   马场善治叹气地撇过脸,“不可能的,要不到的。”   不被打就不错了!   忍足侑士:“……我们是不是该去神社了?”   他已经对这一趟行程绝望了,查是查不到什么了,他就保证小公主在博多能够玩好吧==   他破罐子破摔地拿出手机联系酒店,把房间延期到山笠祭之后。   .   不知道是不是祇园山笠祭将近,来神社拜祭的游人不少。   栉田神社中供奉的神明虽然沉睡着,但毕竟曾是神灵降临之地,神社中的空气清净安宁。   山笠祭还没开始,巨大的花车安安静静停在神社中,周围的树木年代久远,这栋已有七百多年历史的神社就这样伫立在繁华的中州,有种闹中取静的自然之美。   神社中除了山笠,最有名的就是一株几百年树龄的古老银杏,不但在博多庆典歌中被传唱,还以栉田之银杏全国闻名,每年都有许多游人从全国各地前来看它。   泽田弥参拜完出来时,就看到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正站在树荫下,仰头凝望着面前古老的银杏树。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一地斑驳的光斑,清风吹过牵起少女柔软的裙摆,银杏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温柔的絮语。黑发少女不知道在树影下站了多久,神社里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注意到她。   泽田弥站在大殿门口想了想,朝她走过去。   .   警察局门口。   土御门元春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望着高大建筑顶上的警徽,警局前的街道种了两排高高大大的梧桐树,枝叶摇晃,落了他半身树影。他才出了一会儿神,门口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抱歉抱歉,等久了吗?”中年警员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整整齐齐A4纸打印的资料。   土御门元春收回目光,朝他耸耸肩,“没事,我也是刚到。”   中年警员带着他往里走,口里絮絮叨叨,“接到你的消息我就知道情况不好,怎么样?最近的那些谋杀案真的都是妖怪做的?”   土御门跟在他身后,左看右看观察着着警局里的人,随口绕过这个问题,“听起来你们最近挺忙的?”   “呵呵,”中年警员扭头看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没有?黑眼圈要掉到嘴角了。”   土御门元春笑嘻嘻,“那不是挺好吗?大熊猫同款,可以蹭热度了。”   “谢谢了,送给你要不要?”   “那还是免了。”   两人路过前厅径直走向法医科,最后停在一间最靠里的房间前。中年警员推开门,凉丝丝的冷气混合着生物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   “不过还好我们最近忙得连轴转,否则你突然说要看受害人遗体,我还真找不到机会把你带进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尸久了的腐臭味,混合着福尔马林干冷的味道,并不好闻。中年警员一进门下意识就捂住了鼻子带上口罩,口罩里有个过滤器,聊胜于无。   他从兜里拎出另一个口罩想给土御门元春递过去,一回头却发现身边人像没事人一样,已经径直走向了室内陈列的尸体。   他看着对方没有丝毫波动的侧脸,心里赞了一声牛逼,跟了上去。   陈列在房间中的尸身大部分都不完整,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当时现场更是鲜血淋漓,资深警员都看吐了好几个。   那种非人的、妖邪诡异的异质感像传染性的阴影,据说出完现场,不少警察回去都做了不同程度的噩梦。   “怎么样?”跟在土御门身后在陈尸间转了一圈,中年警员终于忍不住问。   土御门元春望着满屋子残缺不全的尸身沉默片刻,最后停在一个小女孩床前,伸手掀开遮住脸的白布。她是受害者中年纪最小的,宽宽大大的停尸床只被占了一半,小脸还没有成年人巴掌大,像只蜷缩在冷冰冰停尸床上的小猫。   在同龄人还在背着书包上学和小伙伴嬉笑玩耍、在父母膝下玩闹撒娇的年纪,她却过早地躺在了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人世间那些阳光的、温暖的东西永远离她远去了,她的时间停止在了遇袭的那一刻。   中年警员在看到那孩子时,声音忽然梗住,他沉默了良久,“我记得她,她的父母是昨天来认尸的。”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听到噩耗赶来警察局时脸上的神色像天塌了。   停尸间里空气沉闷,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声。中年警员低着头抹了把脸,忽然想抽根烟,他们情绪有波动又要强行控制自己冷静的时候经常这样转移注意。   他手指动了动,又想起这里是停尸间,在这儿抽烟对躺在这里的“人”不太尊重,又忍住了。   隔着口罩狠狠搓了搓脸,中年警员的声音闷闷的,“那对夫妻白天来的,守在警察局里哭了很久,一直在问我们凶手是谁。”   他扯了扯嗓子,声线有一丝干涩,“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线索,感觉……挺对不起他们的。”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转过了头。   停尸间里安静下来,土御门元春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白色的纸鹤放在小女孩头顶。   中年警员听到衣料摩挲声回头看,正好看到纸鹤漂浮起来,像被什么无形的气托着颤颠颠停在半空。它艰难地悬停了半秒,翅尖忽然微微一颤。像是有一滴墨水滴在了纸鹤上,漆黑的墨色蔓延开来,眨眼间将它整个染黑。   纸鹤身体一僵,然后慢慢转过了身体,代表了头的那一侧直勾勾“看”向土御门。它分明没点眼睛,神态却生动得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透过这只漆黑的纸鹤遥遥看过来。   中年警员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出一身白毛汗。   他还来不及吱声,就见土御门元春抬手打了响指。   空气中一声“嘭”的轻响,黑色纸鹤整个燃烧起来,从内到外烧成飞灰将那诡异的视线也一起烧了干净。   中年警员半张着嘴,半晌才回过神。   “这……这是什么?”   “恶灵。”   土御门元春确认了袭击的东西留下来的怨气,抬脚就准备走。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将遮住小女孩的白布细致地还原了回去。   中年警员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声音还有些飘忽,“哦哦,对了,这是你要的所有被害人的资料,有他们的出生日期和被害时间地点。”   他捏着那叠A4打印纸颤颤颠颠递了出去。   土御门元春顺手接过翻了翻,“这件事交给我,你们不要再插手了。”   “哦……”中年警员默了默,忍不住道,“如果解决了,你能给我个消息吗?”   土御门元春抬头看他,视线在他脸上停了几秒,点了点头。   然后他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劳你受累,再帮我查个人。博多市市长的那个儿子,原田佑介。”   中年警员闻言诧异,“怎么突然要查他?”据他所知那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官二代。   土御门元春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市长公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那个恶灵像抓着香馍馍一样盯住他不放。”   中年警员若有所思地把这件事应下了,土御门元春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警局。   他一边走一边翻着那叠资料,刚跨出警局大门,手机像是叫魂一样高喊起来。土御门低头看一眼来电提醒,下意识就想把电话按掉。下手前一秒好歹想起自己正要追查的这个恶灵对方或许能够提供点消息,他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按下通话键。   “喂……”   “土御门元春!”   土御门心结的声音愤怒至极地从听筒中冲出来,劈头盖脸砸在他脸上,“殿下被袭击了,你在干什么?!”   土御门元春眼瞳猛地一缩。 第260章 恶灵   土御门元春气喘吁吁地赶到栉田神社, 撞开神社大门时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庭院银杏树下正站着一个人,小女孩似乎是在树下发了半晌呆,银色的长发蒙了层氤氲的光斑, 整个人在树荫下仿佛散发着浅浅的辉光。   他跌跌撞撞地扶住门框, 抬头用目光将她框进视野中好一会儿, 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才重新回到胸腔里。土御门站在门口缓缓平复了下呼吸, 哑声开口, “大小姐。”   银发小女孩回过头, 见到他时诧异地睁大了一下眼睛, “元春?你回来啦?”   土御门元春没有说话,他慢慢走过去,在泽田弥面前半跪下来。   小萝莉眨了一下眼睛, 纤长眼睫末梢凝着的碎光落入眼瞳, 眸光清澈温柔得如同神社外逈远的天空。她好端端站在这里,依然是生动活泼的样子,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受到惊吓,还冲他歪了歪头软乎乎地问,   “元春要到那个小姐姐的电话号码了吗?”   土御门凝视她,“没要到,那位大美人说我太流氓了。”   “这样啊。”泽田弥望着面前人衬衫都只扣一颗扣子的懒散模样, 纠结了一下, 努力安慰道,“没关系,元春以后一定会遇到欣赏你这种风格的人哒。”   说完还给了他一个萌萌哒的治愈笑容。   金发少年静静凝望了她数秒, 忽而一笑,“大小姐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咦?”泽田弥不太明白他放心了什么,愣了一秒, 又重新保持着“我很靠谱”的表情深沉点头,“嗯。”   “哈哈哈哈……”   土御门却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笑着揉揉小萝莉的发心,仿佛脱力般身体往后一倾,双手撑地,盘腿坐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阴影当头落下来。他眯着眼睛抬头,辨认出来人,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哟,没事吧?”   “我倒是没什么事。”马场善治懒洋洋地说。   在他身后,小夜左文字安安静静抱着刀站在树荫外,忍足侑士在付丧神旁边打电话,大半保镖也安安全全地分散在周围,就是精神有点战战兢兢的,像被突然蹦出来的猛禽吓得怀疑世界观的鹌鹑。   土御门元春视线在院子里晃过一圈,“其他人呢?”   马场善治:“在神社里拜神呢。”   刚遭遇一场妖怪袭击,现场有一个算一个全变成了有神论者,栉田神社眨眼收获一群信众。   土御门确认了没什么人员上的损失,精神上受到的伤害他就不管了,转而关注起了其他,“你当时也在?具体什么情况。”   “正要找你。”马场善治扫了眼周围的鹌鹑们,“换个地方说话。”   .   “我们是刚出神社的时候被袭击的。”马场善治靠在本殿外的木制栏杆上,开始回忆十多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周围很安静,只听得到风吹动银杏叶的沙沙声响。   “老实说我没看到那东西长什么样子,但是一出门就有了被窥伺的感觉,然后袭击就到了。”   伸出栏杆的屋檐在青年眼瞳中落了片阴影,刚经历了一场看不见的袭击,他说话的语调依然不紧不慢,“老实说动静挺大的,我和那个蓝色头发的孩子都感觉到了。对了,他好像看到那东西了。”   土御门元春:“小夜左文字?”   马场笑了,“原来如此,真的是刀吗?”   “刀剑付丧神,你可以理解为年代久远的器物产生了灵。”土御门元春随口解释一句,“然后呢?”   “战斗过程就不多加赘述了,总而言之,那东西好像被付丧神阁下砍伤,跑掉了,我们就退回了神社里。”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马场眯了一下眼睛感叹,“那孩子杀气真漂亮。”   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地,存在感还低,刀一出鞘简直判若两人。   “不要看小夜殿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就小看他啊,刀剑付丧神可是最能打的式神了。”   毕竟是主杀伐的刀刃,战斗力一个比一个高,本家那些知道大小姐能够召唤刀剑付丧神的家伙们羡慕得都快要流口水了。   马场善治了然,“所以泽田小姐果然还有其他身份吧?”   “错。”土御门元春一本正经,“萝莉即是正义,大小姐身边能有刀剑付丧神保护完全是因为她太可爱了的原因。”   马场善治:“……”   信了你的邪。   大概是人生阅历丰富,见过的奇葩太多,棕发青年十分淡定,若无其事地又把歪掉的话题扯回来,“所以袭击我们的就是那个最近在博多肆虐的妖怪?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土御门元春也流畅地跟着把思维转到正事上,给他科普道,“那是个恶灵,饱含怨气的人类灵魂堕落成的妖怪。”   “人类灵魂?”马场若有所思,“那家伙生前是个普通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够感觉出来,袭击的家伙没有丝毫战斗经验。只不过仗着别人看不到它,自己又拥有强大力量,一味莽撞而已。”他顿了顿,“而且似乎头脑也不太清醒……恶灵都这样吗?”   “啊啦,当然不会啊喵,要是全世界的恶灵都没有理智的话,人类日子可就难过了。”   土御门元春趴在栏杆上望院子里的银杏树,说话的语气依旧轻佻,“比如东京就有一位大前辈,作为恶灵存在了上千年,但是本人温柔又好看,要不是那边是异能者的地盘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马场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所以,什么情况下的恶灵会没有理智?”   “阴阳术和咒术都可以做到。”土御门元春说,“但其实还有一种最常见的情况,初生的恶灵。人刚死没多久被怨气冲昏头,就会失去意识凭本能行动,嘛,能控制住自己的是极少数,反正我没见过。”   “……你的意思是那个恶灵是刚冒出来的?”   “行为模式很像不是吗?”土御门元春耸耸肩,“虽然我也猜测过是不是哪个刚醒的大妖怪饿疯了到处捕食,但是……”   但是不管饿得多疯,只要还想活命就绝对不会去攻击他家大小姐。那孩子身上的神光几乎能把人眼睛闪瞎,就是被咒术模糊了神智的妖怪也能在神光照耀下瞬间清醒。   所以比起饿丢了脑子,脑子还没长出来这种可能性反而更高。   土御门元春含含糊糊把“但是”略了过去,马场善治也没在意,“刚生的恶灵就这么厉害吗?”   能够在小夜左文字刀下逃走,实力真的不能算弱了。   “跟生前怨气有关啦,不过……”土御门元春一手支着下巴,似真似假地笑道,“也说不定是被催熟的呢。”   .   泽田弥一行人没在神社待多久,土御门心结就亲自杀了过来。   她再也不放心泽田弥在外面乱晃了,并且认为土御门元春简直一点用都没有,保证的事根本做不到!   “我已经请原田先生从家里搬出来了,换了一家位置比较偏的酒店,我好借用当地的地脉布置结界,少主你们也一起搬过去吧。”   反正地方大了保护一个人和保护一群人也没有区别,土御门心结雷厉风行地安排,“从本家请的法器今天上午已经到了,今天傍晚之前我就能把妖怪的藏身之地找出来,在此之前,还请少主在酒店休息半天吧。”   大概是迎面撞上都市传说,饱受惊吓的心脏还没回满血,这一次连跳脱的向日岳人都没提出反驳。于是博多游玩之旅(不是)暂时中断,一群人乖乖跟着土御门心结换了酒店。   刚到地方,阴阳师少女安顿好少主,转身拽住土御门元春衣袖,“你跟我走。”   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出的元春耸耸肩,在众人齐齐目送中被阴阳师少女拖到了楼梯间。   抬手往外扔了枚符咒,金色的结界封锁四方,土御门心结一把把金发少年按在墙上,神色冷凝。   忽然被妹子壁咚的土御门:“……”   “那个,这个情节太少女漫了不太适合我们吧喵?”   土御门心结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干扰,“我今天联系了本家,说在博多遇到你了。”   土御门元春眨了一下眼睛,“然后?”   阴阳师少女迟疑了一瞬,像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最终咬牙继续道,“我知道在外界看来你叛出土御门之后就和本家分道扬镳了,只有极少数人你和家主还有联系。从半年前开始你就在借助土御门家的情报网追查一样东西,那样东西落在了之前追随土御门元和的一个外姓阴阳师手中,你来博多……”   她顿了顿,顾忌什么般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我调阅过相关情报,你要找的那样东西作用之一就是强行催化人类灵魂,赋予他们强大的力量的同时彻底堕落成只知道吞食狩猎的妖物,和博多现在出现的那个恶灵特征一模一样。所以……你是故意离开殿下身边,好把那东西引出来的吗?” 第261章 朝仓丽子   空气中有半晌的寂静, 心结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好一会儿,土御门元春忽的一笑,抓了抓头发垂下眼, “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吗喵?”   阴阳师少女皱起眉瞪着他。   土御门元春抬起一只手, 投降似的说, “我刚刚离开是去警局了,看了受害者尸体之后才猜测博多的那只恶灵和我要找的那样东西有关。而且我是把大小姐送到神社附近才离开的啊,我也没想到那只恶灵没长脑子到了那种地步, 敢在神明的地盘袭击人。”   “……是吗?”土御门心结先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想起自己被这人忽悠过无数次,又皱起眉狐疑望过去。   土御门元春无比真诚地回视。   “……”阴阳师少女的脸一点一点红了,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可能小人之心了, 她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起来,“好,好吧,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那……对不起, 是我弄错了。”   “没关系。”土御门元春特别大方道。   土御门心结眼神游移,就在她感觉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了救命的铃声。少女大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把电话接起来。   “你好,这里是土御门心结。”   那边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 她的眉心皱了起来。   土御门元春双手插在口袋里,放松地靠在墙上,看着她打电话。直到少女挂断手机,他才看似随意道, “怎么了?”   “原田先生的儿子和他几个手下刚刚被袭击了。”土御门心结说,“他们刚才出门帮原田先生办了点事,半途遇到了那个恶灵。”   “原田先生的手下?”土御门元春直接略过那个倒霉儿子,关心起他感兴趣的人,“那位漂亮的秘书小姐吗?她没事吧?”   土御门心结:“……受了伤,现在在医院。和她同去的两个男人死了一个。”   “难怪我那天看着感觉她有血光之灾呢喵。”   “……”土御门心结盯着他看,一边觉得他在胡扯一边没忍住问,“你真看出来了?”   “噗……”   “土御门元春!”   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人耍了的阴阳师少女想打人。   金发少年闷笑着捂住嘴偏过头去,好一会儿才调整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好了,不说这个了,那位美女被送到哪家医院了?”   “……博多市中心医院。”土御门心结咬着牙报出个地址,一听他的问题,心结几乎条件反射地猜出了这货想要去做什么。她憋了憋气,最终还是从齿缝间吐出个地址,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看在她刚刚误会了他的份上。   “哦。”果然,拿到地址后,金发少年转身就走,还背对她摆了摆手,“我去探病了,大小姐就暂时交给你啦。”   土御门心结怒视他的背影,“你最好别回来了!”   .   酒店里。   因为被土御门心结再三叮嘱了最好不要出门,一群人安分地待在了酒店。然而闲在房间里也没什么事做,向日岳人干脆拉着泽田弥和忍足侑士上了游戏,再加上来看孩子的助理和强行拉来凑数的小夜,五个人组队开黑。   拿着发给自己的手机登上游戏时,小夜左文字想起一件事,扭头对泽田弥道,“那个叫土御门元春的阴阳师,之前拿走了我的一根头发。”   头发、血液、贴身的物品,都是能够用来下咒的,这些东西放在阴阳师手里更是用处巨大。   小夜左文字倒是不担心有人咒他,毕竟他的本体根本不在这个世界。而且刀剑付丧神身负杀伐血气,真要有人咒他们,也极有可能会被诅咒反噬自身。但他依然觉得那个阴阳师的行为有点奇怪,于是汇报给了自家主上。   泽田弥想了想,“唔,元春应该心里有数的。”   小夜左文字点点头,在他眼里自然是姬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一人一刀将这件事扔到脑后,认真打起了游戏。   .   博多市中心医院。   医院的小护士刚帮床上昏迷的病人插上输液管,忽然听到病房门“吱呀”一声响。   她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金发少年捧着束玫瑰花走进门,小护士诧异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阻拦。   “你是来探病的吗?还不到探病时间,你……”   “嘛嘛,我只是来问几个问题,拜托通融一下啦。”   金发少年单手捧着玫瑰,另一只手随意地在她面前一晃。他瘦削有力的手腕间绕了一圈银链,一枚灵摆从墨绿色的衬衫袖口滑落下来,恰好在小护士眼前划过。   护士神色一僵,她焦急的神情缓慢收了起来,眼瞳前仿佛蒙了一层雾,梦游一般开口道,“好的,请注意时间。”   “谢谢啦,半个小时之内麻烦不要让其他人过来哦。”   少年愉快地嘱咐中,护士机械性地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小护士的表情倏然恢复正常。她像是忽然睡醒了一样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站在病房门口。   “我怎么了?刚刚在给病人输液……啊,对了,她好像睡着了,跟住院医生说一下等会儿再来查房好了……”   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小护士自言自语地朝值班房走去。   .   朝仓丽子模模糊糊中听到了“哗啦”的声响,像是窗帘被拉上的声音。   ……病房里有人。   大脑刚做出这个判断,来自杀手的警觉让她受了刺激一样自发从半梦半醒间强制拽回意识。   “咦,你醒啦?”   睁开眼睛的刹那,一个带了点轻佻味道的少年音色落在耳畔。朝仓丽子下意识去摸枕头下的枪,然后手指探了个空。   “嘛嘛,别紧张,朝仓小姐现在在医院哦,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对方友善地提醒下,朝仓丽子的意识终于回笼,她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视线往房间里扫了一圈确认自己的确身处医院病房,她微微松了口气,注意力转向自己病床前大概是来探病的人。   “你是……”   金发少年笑得十分友善,“我们在中州大厦附近的西餐厅门口遇到过哦,朝仓小姐还记得我吗,我那时候还说要给你算命呢。”   中州大厦,西餐厅门口,算命,几个标志性的名词让朝仓丽子在逐渐清晰的脑海中迅速把那段回忆提了出来。她的身体一僵,心底冒出无声的寒意,“你是……”   “对,就是我。”土御门元春摘下眼镜,金色碎发后眼瞳幽深,“之前我说朝仓小姐有血光之灾的事,你看,我算得灵验吗?”   朝仓丽子的心神刹那动摇,一道金色的弧光切着她动摇的间隙一晃而过。她的视线下意识追逐了上去,眼瞳中的光随着灵摆的晃动一层层消减,最后陷入一片蒙昧。   土御门元春拉着灵摆缠绕回手腕上,头也不抬用命令语气开口,“问你几个问题。”   那种阳光又无害的气场从他身上消退下去,某种黑暗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气息悄然显出一点轮廓。   朝仓丽子懵懵懂懂地点头,“是。”   “有了土御门心结的提前警告,你们为什么今天还要出门,去干什么?”   朝仓丽子:“去夜总会找小姐。”   土御门元春:“……”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看着朝仓小姐颜色姣好的脸,摸了摸下巴觉得博多的杀手圈真玩的开啊。   幸好朝仓小姐的下半句话挽回了博多杀手界岌岌可危的形象。   “蠢儿子忍不住了,一定要我们今天给他送人去。”   “蠢儿子?”   “原田佑介。”   哦,市长家那个败家子?   随手捞着最后一截链子在指间甩来甩去地转着圈,土御门元春百无聊赖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明显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纨绔,“他做过什么事吗?伤天害理那种。”   秘书小姐沉默了没说话。   土御门元春挑眉,“怎么了?”   朝仓丽子:“太多了数不清。”   土御门元春:“……说说你觉得最应该下地狱的。”   似乎是印象非常深刻,土御门话音一落,朝仓丽子立刻开了口,“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街上拐一个女孩子带回去虐杀。”   白水晶灵摆荡到最高点倏然回落,土御门元春动作一滞,脑海中飞快闪过来博多之前收集到的部分资料。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陌生女孩子被抛尸在野外,在其他地方耸人听闻的新闻,在博多大家似乎都司空见惯了,因此这件事一直没有引起上层的关注。   现在看来,不是上层不关注,是博多的市长明知道凶手是谁特意为他隐瞒。   那些可怜女孩子的悲号求救就这样被掩盖在了层层黑暗之下,本该保护帮助她们的人成了盖上最后一层盖子的黑手。   换作谁,谁能不恨?   土御门元春沉默片刻,“他杀过哪些人,你有名单吗?”   朝仓丽子机械性地报出一串名字,“中村熏、小林美树、佐佐木梨衣、小川惠子、林桥梅、小百合……”   大部分女孩子都在新闻讣告中出现过,听到倒数第二个名字,土御门元春眼眸陡然眯了一下。   ……林桥梅?   马场善治要找的那个熟人的妹妹? 第262章 请神   朝仓丽子挣扎着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 睁开眼就见到刚刚问话的人居然还没走。   不但没走,他还拖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拿着剪刀优哉游哉地剪纸, 听到动静都没抬懒洋洋招呼一声, “哟,醒了?”   朝仓丽子全身神经瞬间紧绷, 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努抑制制住攻击的冲动, 警惕道, “你到底是谁?”   “一个三流阴阳师。”   土御门元春神漫不经心敷衍,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动作倒是十分迅速,“咔嚓咔嚓”剪出一串白色纸人,又用刀片一个一个把纸人裁开。   朝仓丽子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但至少知道一点, 无论他做什么现在的情况都对她非常不利。   然而她没有任何办法。   之前所有在里世界收获到的认知都让她不敢去激怒一个阴阳师, 那些人的手段太诡异了, 已经超出正常人类能够应对的范围。特别是她面前这个人身上黑暗与血的味道如此明显,绝不可能是什么正派人物。   绝不可能是什么正派人物的土御门元春还在慢悠悠剪纸,他天生一副流氓痞气, 一双手却筋骨分明如古时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看似漫不经心, 手里的动作却又稳又细致。   朝仓丽子忽然有种感觉,在这人眼里她这个坐在床上的大活人说不定还没有他手里那几张剪纸有分量。   这个认知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柜上的病房铃,挣扎着要不要搏一把。   还没等她下定决心,病床前的人剪完了纸,手一抬把床头柜拖过来当了书桌, 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一个一个在纸人上开始写字。   病房铃瞬间离了她八丈远,朝仓丽子咬了咬牙,看看病床前的人,又抬头看看对方身后的窗子。不知这人是不是早有预料,窗帘都提前拉上了。   她终于妥协,“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伏案写字的人懒洋洋道,“稍等,马上就好。”   空气中的紧张忐忑蔓延了五六分钟,土御门终于在纸面上落下最后一笔,他“啪嗒”一声合上笔帽,站起身。   朝仓丽子的心随着椅子往后挪动的声响猛地一跳,她紧张地望着金发少年拿着那叠纸人走过来,像发牌一样在病床上排了两行。   纸人轻飘飘的重量压在朝仓丽子身上仿佛几座大山,她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心底却越发惊慌,“你要干什么?”   土御门发完牌,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懒朝纸人扬了扬下巴,“朝仓小姐见过她们吧,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朝仓丽子下意识将视线挪过去,发现白色纸人身上一个一个地写了那些被原田佑介糟蹋过的女孩子的名字。   像是被那些名字刺痛了一样,她猛地收回目光,“……尸体是我和同伴处理的,我的确见过。”   “那就好。”土御门元春似乎很满意,“来,喊吧。”   “什么?”   “呼喊她们的名字啊。朝仓小姐你听说过中国部分地区的一个叫做‘叫魂’的风俗吗?就是通过呼喊姓名来召回特定人的魂魄。”   土御门元春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眼瞳幽深,“我和这些可爱的小姐们都不认识,担心她们不会理我呢喵。但朝仓小姐你就不一样了,你给她们留下的印象那么深刻,要是你开口的话,就算是在地狱里她们也会回来看看吧。”   朝仓丽子毛骨悚然,手臂上应声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房间的窗帘被风轻轻掀动,她像是受了惊一样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方向,脑海中混乱地想着,之前窗户关了吗?关了吧,房间里哪儿来的风?   她是个容貌姣好的美人,五官轮廓精致凌厉。此刻苍白着脸,一缕黑发滑落下来搭在眼角,半点无损她的美貌,平日里气场强大的御姐难得露出一丝脆弱,反而更加让人怜惜。   然而她面前的金发少年半点不见动摇,他轻笑着从腰间衣摆下摸出把枪,拉开保险,枪口直直对准朝仓,不解风情地催促,“撒,来,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啊喵。”   “……”   朝仓丽子挣扎片刻,终于战战兢兢念出第一个名字,“……中村熏。”   写有中村熏名字的纸人应声漂浮起来,在朝仓惊骇的视线下,它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幽幽“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静静凝望了她一会儿,似乎是记住了女人的样子,纸人无风自燃,顷刻间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注视着这一幕的土御门元春平静地说,“继续。”   “小,小林美树……”   第二个纸人漂浮起来。   纸人连烧了五个,朝仓丽子念出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抖,脸色白得像死人。   土御门元春始终安静旁观,终于,在念到第六个女孩,林桥梅的名字时,出现了其他变化。   先是纸人身体上慢慢浮现了淤痕,像是人身上伤口的映射,然后痕迹越来越多,遍布全身,惨不忍睹。那个可怜的女孩生前曾经遭受过的折磨,似乎在纸人身上重演了一遍,伤口蔓延停下时,纸人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块能够看的地方。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延开一阵寒意,降低的温度似乎能把人心都冻住。   土御门元春的表情依然冷静,墨镜后的眼睛牢牢锁定纸人,似乎要将这一幕牢牢记住。他的眼睛微微闭了一下,再睁开时又好像什么都没落入眼里。   写着林桥梅的纸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血色,很快地将纸人整个染红,颜色鲜艳得似乎即将有血液从她身上滴下来。   朝仓丽子已经吓得话都不敢说,身体带动着病床都开始发抖。   血红色的纸人始终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有半晌的时间,病房里静得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   就在空气都仿佛冻结的时候,纸人忽然动了。鲜艳的红色在空气中划过的速度像一道贯穿空间的红芒,土御门没想到它居然没有攻击床上的朝仓丽子而是冲向门口,一时不察居然让它从门缝间滑了出去。   他迅速转身朝门口追了几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停下。   “……算了。”他抓了抓头发轻声嘟哝,扭过头,朝仓丽子还坐在床上僵硬得像一段木头。   土御门元春这会儿倒半点没有了怜香惜玉的风度,既没有安抚也没有解释,不解风情地催促着床上的美人宛如在催一个跟他签了卖身契的包身工,“还有一个名字呢,接着念。”   朝仓丽子:“……”   “小百合。”   小百合安静地来又安静地走了,和最前面五个纸人一样,并不像某位前辈变了个颜色还溜之大吉。   傻子都知道林桥梅不太对劲了。   朝仓丽子下意识道,“林……那个纸人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变成妖怪了吧。”   土御门元春把桌上剪纸剩下的废纸揣回口袋,又收起枪,一副准备走人的架势。   朝仓丽子瞪着他一路走到门口,见他居然没有对自己动手,一边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一边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把这些事说出去?”   “随意吧,你可以试试。”   金发少年拉开门,走廊的阳光倾泻进来,将他金色的发梢照得透亮,恍然间给人种这人行走于阳光下的错觉。但他稍微回过头,表情立刻蒙了层阴影,墨镜后的眼瞳意味不明地看过来,唇角的笑容多了抹黑暗的气息。   “那位变成了妖怪的林小姐现在知道你在哪儿了哦,你猜她会不会来找你?”   朝仓丽子的表情彻底僵住,彻骨的寒意漫过四肢百骸,将她冻得宛如一个苍白僵硬的人偶。   土御门元春没再理会留在房间里的人,径直出了病房。正值下午两三点,阳光透过玻璃窗慷慨大方地铺了一走廊,他有点不太适应地伸手挡了挡光,回忆起刚刚收集到的情报,慢悠悠叹口气。   马场朋友的妹妹啊,有点麻烦。   他没想这么快和博多本地势力对上,况且那个男人一点也不简单。   真要说那位名为林桥梅的女孩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受到了那样的对待,会堕落成妖怪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换个有良心的阴阳师来大概会非常为难吧。   土御门元春阖上病房门,漫不经心笑了笑……还好他没有良心。   从住院部出来时,金发少年和一个光头大汉错身而过。察觉到对方身上黑暗世界的气息,他脚步微微一顿,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出口走。   在博多这样的人太多了,大多数都是和杀手行业沾边的人,土御门也没有多余的心情理会。   下了电梯,他一抬头看到住院部门口几个土御门家的阴阳师聚集在一起似乎在等人。   认出那是土御门心结手下的人,他挑了挑眉,抬歩走过去友好的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十一?”   代号十一的阴阳师回头看到他吓了一跳,脸色瞬间一白到底,“大大大大少爷……”   “嘘。”元春伸出食指在唇边一碰,然后上下打量着这群人。   阴阳师们在他的视线下一动不敢动,脸色白得跟方才病房中的朝仓丽子不相上下,像是被吓狠了还保留有应激反应的鹌鹑。   土御门元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鹌鹑们老实回答,“心结小姐让我们集合去指定地点,她占卜出那个恶鬼的位置了。”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以前。   土御门心结认认真真将从本家请来的法器摆在计算好的方位,一个金色的桔梗印中间,然后沿着底座周边继续绘制阵纹。   空气中漂浮着鲜花与露水的清香。   忍足侑士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房间角落加了梅花精油的加湿器,表情有点古怪。   泽田弥则是盯着桔梗印中心那个地藏像发呆。   白水晶地藏像,她从未发现地藏菩萨那张圆润的脸如此洋气。   因为土御门心结之前说了需要庞大的空间,市长直接包下了整座酒店。现在一行人就聚集在酒店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不只是市长和泽田弥几人,现场还多出了四五名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他们是和那座雕刻成地藏菩萨的法器一起到的。   忍足侑士和助理尚能保持安静,向日岳人已经忍不住凑了过来。   “弥酱,这是在干什么?”   泽田弥琢磨着土御门心结绘下的一圈圈复杂咒文,“请神……吧?”   话音刚落,土御门心结猛地回头,惊喜道,“少主已经掌握了如此复杂的符文了吗?不愧是少主大人!”   泽田弥:“……”   其实她就是对请神的仪式比较熟悉啦,因为晴明说这个最实用→_→   土御门心结:“这个术是从请神仪式延伸,是我土御门家第十四代家主所创。用博多的方位星象计算出最适合的时间下午三点,最温和的白水晶做依凭神像,福冈的代表花梅花香味来取悦神明……”   她滔滔不绝地开始解释,脸色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此地的神明,所以这个术的核心是呼唤土地神地藏,向神明询问信息,是土御门家结合一些外来神秘学知识创造出的完成的比较高的几个术之一。”   土御门心结略显激动的解释完,眼睛亮亮地看过来,仿佛在等着她说点什么。   泽田弥:“……”   泽田弥微笑,“嗯,做得很不错呢。”   土御门心结:“!”   阴阳师少女的背景里仿佛绽开了成片的鲜花,她恍恍惚惚地行礼,恍恍惚惚地转身,连背影都写了几个三个大字……超开心!   “……”忍足默默地靠到泽田弥身边,“你听懂了吗?”   泽田弥扭过头,一副“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啊”的表情向他,教育道,“侑士,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忍足侑士:“……”   这到底都是谁教你的? 第263章 占卜   客厅的时钟秒针“咔哒”跳到指定位置。   下午三点整, 五位阴阳师迅速站定方位,土御门心结站在祭坛的正前方,神色肃穆地开始吟唱咒文。   土御门家第十四代家主所创的这个阴阳术的确引用了许多西方神秘学元素, 比如承载灵性的白水晶, 取悦神明的花香,还有在祭坛上点燃的三支不同颜色的蜡烛。   要不是地藏的样子过于接地气,谁看了认都不出来这是个东方仪式。   忍足侑士默默问泽田弥,“能行吗?”   小萝莉倒是看得很认真,分出稍许心神给他解释道,“可以呀。”   请神仪式虽然规则一大堆, 堪称是神道教最复杂的仪式,但真正重要的其实只有两个部分。   第一个, 使用正确的阵纹勾连灵性,也就是让神明看到你。   第二个,用各种方法取悦神明, 也就是让神明愿意搭理你。   古典仪式使用的方法是书写祭文, 写一堆夸赞神明的话让祂高兴。只要礼仪到位了,神明又看主持仪式的人比较顺眼的话,大部分正神还是很好说话的。但如果呼唤的是个邪神, 取悦神明这一步就比较血腥了, 轻则需要血肉生祭, 重则连住持仪式者也会成为祭品。   地藏无疑是神明中性格比较温和的,它作为土地神,向祂询问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也切合祂的神职。   所以虽然那位第十四代土御门家主将仪式细节改动了不少, 但主要部分没有疏忽,仪式就是可以生效的。西方化就西方化吧,也算不了什么, 神道教中不少神明都是外来的,连七福神里也就只有一位惠比寿是本土神。   仪式开始之前土御门心结已经用结界将祭坛完全封闭,所以泽田弥跟忍足侑士小声说话也并不影响里面的仪式进行。   阴阳师少女的吟唱很快走到尽头,最后一个字符落下,祭坛上方亮起金色的浮光,像是有一副虚幻的画卷缓缓铺开。   “那是……”忍足侑士猛地一怔,“博多市的地图?”   “什么什么?”向日岳人原本正张大嘴目瞪口呆,闻言定睛看去,震惊地发现了不少眼熟的细节,“栉田神社、博多湾、福冈铁塔……真的是博多!”   看着这样的场景,市长脸上也多出了一丝震撼,向身边的阴阳师询问道,“这是……”   “这就是博多,神明视角下的博多。”阴阳师表情自豪,“这是土御门家最高成就之一,搜索范围覆盖全城。就算是在土御门本家,也只有最有天赋的那几个人才能成功施展这个术。”   “原来是这样。”市长笑着夸奖道,“心结小姐的确少年天才,土御门家不愧是最正统的阴阳师世家。”   “哪里哪里……”阴阳师谦虚了几句,心里却颇为认同和自傲。   “说起来,那边的忍足家的少爷身边也有一位来自土御门家的少年阴阳师。”市长话头一转,不知有意无意地试探道,“他也会这个阴阳术吗?”   阴阳师闻言不在意道,“这个阴阳术是本家嫡传,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学到的。”语气中还有一丝未表露的轻蔑。   土御门从千年前的平安京时期繁衍至今,历经几十代,本家之外分支众多。特别是从明治时代开始,受当时的社会风貌影响,土御门家开始招办阴阳塾,招收了许多非土御门血脉但身负灵力的平民小孩入读。这些人并不改姓,但也可以称作是土御门的势力。   阴阳师是护送水晶地藏像一起前来,并没有和土御门元春打过照面,所以乍一听还以为又是哪个打着土御门旗号的外姓人,见市长特意提起,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原田先生说的人叫什么名字?”   市长:“听心结小姐和他的对话,那位少年自称元一。”   “……”阴阳师表情顿时僵住。   这时候虚空中的那副博多地图已经完全展开,金色的游光起起伏伏勾勒出博多市等比例缩小的立体成像。一些色彩明丽的光点在街道和大楼间穿梭,每个光点都代表了一个身负灵力的人。   这其中有一片区域尤其地亮,纯净又耀眼的光芒将光线都扭曲了,宛如明月横空。将其他光点衬得黯淡无光。   这片光亮如此出众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只不过他们发现那片亮光所在地就是自己站立的区域后纷纷恍然大悟,以为是请神仪式所致。   那个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听着这样的猜测也不反驳,仿佛默认。他觑着那片仿佛神明降临的辉光,噤若寒蝉地朝斜对面银色长发的小小身影看了一眼,半句话不敢多说。   地图上另一块格外出众的地方就是博多铁塔附近,但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反,漆黑的秽气在那片区域游走,金色光芒都被感染得黯淡了。   “就是那里!”   土御门心结锁定了位置,通知手下的阴阳师集合,准备直扑福冈铁塔。   临走前阴阳师少女蹭到泽田弥身边,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泽田萝莉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武运昌隆。”   土御门心结:“!”   阴阳师少女上了神级祝福buff,气势振奋地出门了。   为了防止意外,酒店里还留下了几个阴阳师,结界也没撤去。市长似乎另有事情要处理,礼貌地过来寒暄几句之后就回了房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酒店大厅的落地窗洒落进来,隔着一道玻璃,外头的天色晴空万里。   泽田弥走到落地窗旁边,仰头正好看到一个披着雨蓑的小家伙蹦蹦跳跳从旁边院落的围墙上走过。仗着普通人看不到它,它路过人家探出院头的柿树时还伸手捞了颗柿子,咬了一口似乎是觉得涩,吐着舌头又把青黄青黄的柿子扔回了院子里。   那户人家要是发现了这个被咬了一口的柿子,估计会以为是哪只野猫干的吧。泽田弥睁着大眼睛目送它走远,“要下雨了啊。”   “诶?”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刚走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红发少年下意识看向落地窗外,天空澄澈,万里无云。   挠了挠脸颊,他搞不明白泽田弥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也没太在意,疑惑了一会儿就扔到一边,重新激动起另外一件事。   “呐呐,弥酱,等土御门小姐把那只恶鬼抓到了,我姐姐就可以醒了吧?!”   话音一落,泽田弥和忍足侑士同时回头看向他。   两人直白地注视着这个正准备傻乐的少年,向日岳人被看愣住了,迟疑地问,“……不对吗?”   “岳人。”泽田弥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目光十分宽容,“你还记得向日姐姐是什么情况吗?”   向日岳人:“……昏迷不醒?”   泽田弥:“那博多被恶灵害了的其他人又是什么情况呢?”   联想起最近看到的新闻,向日岳人打了个哆嗦,“被,被吃掉了?”   泽田弥耐心地引导,“所以为什么向日姐姐和其他人的情况不一样呢?”   向日岳人懵了,“是啊,为什么?”   “……”忍足侑士看不下去了,“因为里奈姐昏迷根本就不是那个恶灵造成的啊!”   向日岳人:“???!!!”   红发少年肉眼可见地焉了下去,就好像考试前他准备好了抄优等生的答案,一开卷却发现他们考的不是同一套卷子,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希望,“……也就是说土御门那边指望不上了?”   忍足侑士点头,“还是分析一下我们自己找到的线索吧。”   靠自己啊……向日岳人开始回忆自己到博多之后干了些什么?   去参观了博多湾,去网红咖啡厅打了卡,去栉田神社拜了神,最后在酒店打了大半天游戏……完美的博多旅□□程安排。   他默默地双手抱膝缩回了角落里……大姐,我对不起你QAQ。   泽田弥低头看着那只把自己种到阴暗角落的鲜红色的蘑菇,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向日岳人闻言立刻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她。   泽田弥在大厅环视一圈,走到一个方形玻璃茶几前,拿起一个底面圆形的水杯递给跟过来的向日,“去倒一杯水来。”   红发少年满脸迷茫,“?”   泽田弥:“一边倒水一边问它向日姐姐为什么昏迷。”   向日岳人瞪大了眼睛,“问谁?”   泽田弥默默看过去,向日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他顿时肃然起敬,双手把玻璃杯捧起来,宛如在捧一尊即将显灵神像。   泽田弥:“去吧。”   向日岳人听话地去了。   他一边往饮水机方向走一边还在翻来覆去念叨,“我姐为什么昏迷我姐为什么昏迷我姐为什么昏迷……”   一群人看着他神神叨叨走过去,倒水,又神神叨叨走回来,向日岳人小朋友一路上得到了万众瞩目。   忍足:“……一定要念出声吗?”   泽田弥:“在心里念也是可以的呀。”   “……”忍足侑士忍不住朝她看过去,泽田萝莉神情无辜地看过来。   忍足侑士:“……”   行吧,挺好的,至少岳人精神多了。   于是两个心黑的小伙伴没有一个出声提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向日少年“载誉而归”。   旁观这一幕的助理嘴角抽得快按不住了。   向日岳人一路念到泽田弥面前才停下,然后充满期待地把杯子递给他。   泽田弥逗人归逗人,正经事上还是很靠谱的。她伸出五指握住水杯壁,垂下眸,唇瓣微动,低声念了几句咒文。   然后她走到已经清空的茶几前,伸出端着水杯的手,杯口朝向茶几正中心倾斜。   清澈的水柱倾泻而出,在茶几表面徐徐铺开。泽田弥一杯水倒完,清澈的液体正好在茶几上铺了一个整圆。   小萝莉把水杯塞给长大了嘴巴的向日岳人,瞟了一眼旁边同样看呆了的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四神。”   “……是。”阴阳师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四枚不同颜色的纸鹤恭敬地双手递给她。   泽田弥拿着纸鹤在手上捏了一会儿,站在四方形茶几最靠近东面的第一个角,扔下枚青色纸鹤。   “东方青龙。”   “南方朱雀。”   “西方白虎。”   “北方玄武。”   她顺时针绕着茶几走了一圈,扔下青、红、白、黑四色纸鹤固定四柱。   最后她回到原位,看向向日岳人,“问吧。”   红发少年呆呆“哦”了一声,下意识双手合十,做了个拜神的动作,“那个,我想问我姐昏迷的原因是什么?”   正圆形的水面冲着一个方向拉长,像是伸出一个触角缓缓指向一个方向。   泽田弥回头看忍足,“侑士,有博多的地图吗?”   忍足侑士立刻在手机上调出电子地图递给她。   泽田弥看看桌上的水,又看看手机上的地图,看看桌上的水,又看看手机上的地图。   最后她干脆把东南方向的地图放大,然后走到桌前把手机摆在触角末端。   桌面上流动的水微微一顿,似乎是无语了片刻,但还是伸长水流扫过手机屏幕,最后留了一滴水珠在地图上。   泽田弥凑过去研究,“侑士,这是哪儿?”   忍足望着那片被水珠放大的的确辨认了一下,“这里……好像是东南方向的那片高级住宅区。”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昨天有小可爱问了,元春在土御门家的地位是很高啊,元夜、元和、元春,全都是“元”字辈。实验的事只有少数核心人物知道,所以土御门家其他人都只知道他是大少爷,然后叛逃了。 第264章 第二只   土御门心结选的这栋酒店其实并不算特别偏, 虽然出于“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想波及到普通人”的想法,选择的地点尽量远离了博多最中心的地段,但为了请神仪式的成功, 她还要考虑一个重要因素:地脉。   这家酒店所在位置的地脉是博多市范围内最活跃的,对仪式的成功有非常大的加成。综合考虑之下, 土御门心结最后还是选择了这里。   这片地区的繁华程度自然是比不上中州的, 但也并没有真的偏僻到哪里去, 所以有不少高档小区选址在了附近——毕竟所谓的高档小区, 都是打着闹中取静的招牌,如果没有“闹”,“静”也就不值钱了。   泽田弥占卜完, 把被子靠在茶几边上,手一挥,铺满桌面的水乖乖流过来重新回到杯中。   然后她就端着这杯水走到大厅门口的盆景边上开始浇花。   那个借了她四枚纸鹤充当四神的阴阳师看起来非常想问这是什么术,但他忍住了。   然而现场还有一个没忍住的。   向日岳人:“弥酱, 这也是阴阳术吗,是什么?”   “唔。”泽田弥心不在焉道, “水占卜吧。”   阴阳师:“……”   向日岳人:“……”   你当我们没见过水占卜吗?!   忍足侑士没管那边那两傻子, 转头对助理说, “安排车吧。”   助理有些犹豫,“现在出门?”   “土御门桑既然已经确定了恶灵在福冈铁塔, 其他地方就是相对安全的。”忍足平静地说, “有小夜在不会有事。”   助理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泽田弥身后的小夜左文字,栉田神社外的袭击事件让他见识到了这位看似文弱的少年与其外观完全不相符的武力值, 助理登时放心,点头去打电话叫司机了。   安排完助理,忍足左右看看, 发现缺了两个失踪人口。土御门元春被土御门心结拎走后就没回来,这人看似好说话其实独立自专得很,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管他去哪儿。除了他,大厅里还少了一个人。   忍足侑士:“马场先生呢?”   助理在等着电话接通的间隙扭头回了句话,“我们原定今天下午不出门的,马场先生在这里等着没事就先回去了。”   好好的侦探当成了导游,成天陪他们在外面乱晃,助理觉得那位马场先生脾气也是够好的。   .   另外一边,失踪人口之一土御门元春插着耳机从医院走出来,过了个地下通道,拐进一条商业街。   街上店铺鳞次栉比,最多的是卖衣服的店面,还零星夹带了几家杂货铺和卖纪念品的。   土御门元春拉开一扇纪念品商店陈旧的玻璃门,一抬头,摆在柜台旁的巨大招财猫对他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微笑。猫后面传来店老板对营业额并不如何热情的声音,“想要什么自己看吧。”   土御门元春溜达进去,视线扫过一排排拥挤的货架,在东面靠窗的柜子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排包装简陋,用巴掌大的瓷瓶子装着的本地产的香水。   香精味道极重,说是香水还不如一般的车载香氛好闻。   土御门元春挑了瓶梅花香味的拿出来,低头看到下面还摆着两排五颜六色的香薰蜡烛。眼见一盒里面黄色、红色和白色都有,也不用他另外买了,干脆顺手夹带了一盒。   然后他就拿着着这两样东西去前台结账。   这一次柜台后终于冒出个半秃的人头,地中海发型的老板瞅瞅他摆在柜台上的蜡烛和香水,对营业额挣扎了一下,“香水买三送一,要么?”   土御门懒洋洋地说,“不用,一瓶就够了。”   老板于是也顺从地放弃了挣扎,结账送他出门。   商业街上人来人往,临近山笠祭,大部分都是来博多旅游的游人。土御门元春单手拎着便利袋在街上走着,另一只手捞了一把差点掉出来的耳机,又重新插回裤袋里,挺拔的身姿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他一边听着耳机那头的直播,一边看似漫无目的地瞎转,一路走来拒绝了好几个小姐姐的搭讪,最后拐进一条暗巷里。   巷子的原主人听到声响,从藏身处跳出来,警惕地瞪向他。   “嘛,借个位置。”土御门元春笑眯眯地朝那只在这里圈了地的野猫摆摆手,扔过去一块之前买着准备投喂萝莉的羊羹。   猫咪警惕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低头舔舔落在脚边的羊羹,轻轻“咪”了一声算是达成协议,叼着羊羹跳上围墙离开了。   大概是靠近商业街经常有人打扫的原因,巷子里很干净。土御门元春扔出四枚符咒设下结界,然后盘腿在地上坐下,把便利袋放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粉笔。   这时候耳机那边的人已经到福冈铁塔了,他还听到了土御门心结指挥的声音,“外围设下结界,一定不能让它跑了!”   那丫头今天怎么这么有干劲?   土御门元春低声嘟哝了一句,就着直播干脆利落地在平整的地面上画了一个桔梗印。随后没有半点停顿地,流畅地继续往外书写下一圈一圈的符文。   如果泽田弥现在在他旁边,一定会发现他此时书写出的符文和之前土御门心结布置请神仪式时写的一模一样,而且他的动作明显比阴阳师少女要熟练不少。   耳机那头的直播还在继续,土御门心结似乎已经锁定了恶灵的位置,点了几个人和她一起去吸引那东西注意,其他人在周围布置陷阱。   现代阴阳师抓捕妖怪基本都是这么个风格,像京都大战时期直接跟妖怪怼正面的少之又少。   土御门元春画好阵纹,一根粉笔恰好用完。他吹了吹指尖沾上的粉末,听着耳机那头传来念咒声。那个倒霉催的被他在身上放了一个窃听器还没发现的阴阳师正好是被土御门心结挑中和她一起去吸引恶灵注意的几个人之一。   这会儿他似乎已经和恶灵打了个照面,恐惧之下念着咒文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这届得业生不行啊,这么不经吓吗?   土御门元春一边事不关己地想着,一边拆开包装把香薰蜡烛按照倒三角形的方位摆在阵纹周围。   地藏除了是土地神,在传统传说中还是小孩子的保护者,所以对面的两根蜡烛用黄色和红色代表祂最有名的这两个神职,而朝向自己方向的,则是用代表谦卑的白色。   仪式的这个细节来自于威卡魔法书,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本土的地藏菩萨喜不喜欢这个奉承的新姿势。   大概还是感觉挺新鲜的吧,毕竟仪式成功了。   土御门元春打开那瓶梅花香水,绕着阵纹倒了一圈。空气中升腾起冲到有点刺鼻的香精味,全都用的劣质货的好处就是香薰蜡烛的味道淡,轻易地就被香水味盖了过去,不至于串味。   最后,他从手腕上取下那枚白水晶灵摆,恭敬放在桔梗印中心。   时间已经走过正午,太阳从巷子两侧夹壁中间落下一线光亮。白水晶灵摆恰好落在这片光影中间,剔透的材质下浮起金色的流光,那些流光由一个一个细小的符文联结而成,像蛛网状的冰裂纹,如果有人有耐心把它拆开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一篇《地藏菩萨本愿经》。   土御门元春从口袋里摸出枚夹着付丧神头发的符咒搁到一边,一切就绪后他也不急着发动,而是一手托着脸颊手肘撑在膝盖上,就着这个悠闲的姿势继续出神听着耳机里的直播。   在土御门心结的指挥下,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已经将恶灵包围了起来,但是包围圈已经开始出现乱象。   土御门元春听着耳机那头不同声音的咒文,逐渐乱套的呼吸频率,脱离节奏的脚步,还有各种风声,恶灵的嘶吼,土御门心结越来越焦躁的指挥……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汇成洪流,他不用看到画面,只凭借这些包含巨大信息量的声音就在脑海中计算出了现场的情景。   恶灵被他们引入了一个东南方向的陷阱。   “快,束缚咒!不要让它跑了!”   但没用,9点钟方向那个阴阳师念咒慢了一拍。   “该死!快躲开!!”   “十七,它往你那个方向去了!!”   土御门心结该出手了。   “无形之风,有形之水……”   晚了一步。   尖叫声比咒文还要先一步响起,很显然这次她带去的阴阳师们非但没给她帮上忙还添了不小的乱子。   没必要继续听下去了,这一次的抓捕行动已经确定失败。   土御门元春盯着地上一点点偏移的光线,忽然发觉之前土御门元和的那场“叛乱”对本家的影响比他预计的还要大。连嫡家大小姐都带不出什么像样子的人出来了,其他人那里的情况只会更糟。   他思绪跑得有点远,回过神来那边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毫无意外地,让那个恶灵跑了。   他没再听到土御门心结的声音,估计对方也是不想说话的状态。   “好了。”土御门元春懒洋洋地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腕的手表,“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手表的秒针咔哒一声到达指定位置,他神色一肃,垂下眼,念出第一句咒文。   金色的流光自灵摆缓缓上浮,博多的地图再次在他面前展开。   这其中那个拖着秽气流窜的影子格外显眼。   “嘛,找到了……咳咳……”   少年身体微微一晃,踉跄着抵着地面,单手捂住嘴,鲜红的血露出指缝,丝线般滴落在阵纹间。   “果然请神仪式还是太勉强了吗,啧。”   他不耐烦地抹了把唇边的血迹,重新支撑起身体,仿佛刚刚一瞬间受到的冲击不存在一样,一边维持着仪式运行一边紧盯着黑影的方位,目光跟着它冲过滨海公园一路向西,最后在一片狭长的街区停了下来。   土御门搭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扣紧,眼角的余光注意着那枚夹着小夜左文字头发的符咒。   一秒,两秒……   “噌”地一声,三角形的符咒连带着那根带有灵力的短发无风自燃,不到半秒时间,火焰掠过,只留下一小撮灰烬在原地。   土御门元春猛地长出一口气,盯着那片街区,金发少年唇角微挑,露出一个锋利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   代表着恶灵的秽气停留在那里,似乎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土御门元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解除仪式,眼角余光忽然掠过一个红点。   他一愣,下意识将目光转过去,只见到地图的东南角栉田神社的方位,一抹怨气聚集而成的红光越来越亮,并且一路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飘去。   博多市意料之外地出现了第二只妖怪。 第265章 缘分   高档住宅区都是独栋的两层小楼, 各家各户的花园划分整齐,每栋住宅前的小路上还立着门牌式的路灯。   泽田弥抱着一只雪白的猫仔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慢悠悠地撸猫。她的小伙伴向日岳人正在旁边极尽所能地闹另一个小伙伴忍足侑士。   向日:“侑士侑士, 你看,那家的花园比其他人家茂盛多了,该不会是因为土底下埋了尸骨吧?肯定有问题!”   忍足:“……”就不许人家家里的女主人园艺水平比其他人高吗?   向日:“还有那一家!大家门口都是干干净净的, 只有他们家门口有几个奇怪的泥印, 太可疑了!”   忍足:“……”请叫它狗爪印谢谢, 你没看到他们家院子里的狗屋吗?   向日:“还有那边的!门口的路灯居然坏了,是不是故意弄坏路灯好趁着夜晚看不见执行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忍足:“……”这怎么看都是物业的锅吧?!   向日岳人同学调动了全部脑细胞,用上了所有从侦探游戏、动漫、中学到的“知识”,开了无数个脑洞。在他眼里这片街区俨然成了一片犯罪分子聚集地, 门前的花坛里多了一根草都能脑补出一个“花坛藏尸”的血腥故事。   直到被迫听了个故事大会的忍足侑士忍不可忍地请他闭嘴, 一边凉快去。   泽田弥抱着奶猫看着自家小伙伴焉哒哒地走过来,垂头丧气地在她身边坐下。她抬起小手, 用撸猫的手法怜爱地撸了撸小伙伴。   向日岳人乖乖垂下脑袋任她摸头,一边沮丧地问, “小弥,水神大人到底让我们来找什么线索啊。”   泽田弥:“不知道呀。”   向日:“就没有什么提示吗?”   泽田弥:“随缘吧。”   向日:“???”   银发萝莉递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占卜这种东西出来的结果都是很玄学的,它只会给你一个大致的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走,可能会找到摆在明面上的线索, 可能会遇到告知你线索的人,也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给你启发。完全地没有规律,就是这么神奇。   向日岳人听完她的解释都醉了,“……所以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发呆就可以了吗?”   泽田弥:“所以我说了要靠缘分呀。”   她十分适应这种节奏,甚至还有闲心伸出手和膝上的奶猫玩拍爪游戏。这只猫咪是她刚刚坐下时从身后的花坛里钻出来的, 毛茸茸地像个滚圆的雪球,也不怕人,一出现就跑到她脚边喵喵叫,被泽田弥抱起来也不跑,而是十分自然地在她腿上打了个滚。   几个人所在的这条小径往前走就是小区入口的主干道,正值下班放学的时间点,橙黄的夕阳洒满街道,时不时有归家的人从路口走过。   泽田弥正抓着小猫的肉垫好奇地研究,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远远投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站在那里似乎朝这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发现,他干脆抬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面容俊朗,身材高挑,肩上还背着单肩包似乎刚从学校部活回来。他似乎是这座小区哪家户主的孩子,家境富裕,一看就是在学校非常受欢迎的类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眉宇间有种若有似无的矜傲。   泽田弥看着他径直走过来,打量了她怀里的猫咪两眼,居高临下道,“小妹妹,这只猫是我家的,还给我吧。”   泽田弥眉心微微一簇。   在这人走过来时,向日和忍足就习惯性往她身前挡了挡,见他说了这样的话,两人下意识回头。   似乎是见泽田弥没说话,制服少年不耐烦地伸出手准备直接把猫拎走。   忍足:“等等……”   制服少年显然没打算听他的,往前又走一步。站在泽田弥身后的小夜左文字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是,在他有下一步动作前,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了制服少年的手腕。   “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来人说,声音低沉磁性。   说完不见他有其他动作,制服少年却猛地一声痛呼,猛烈挣扎地抽回手腕。然后握着自己红了一圈的手,恨恨地抬头看去。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束居高临下目光,冷漠危险,明明看到了他却好像完全没把他的存在放在眼里。   制服少年身体一僵,呐呐地不敢说话。   泽田弥从身后的花丛收回视线,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静司?”   的场一门的家主,的场静司回过头,优雅地朝她微微颔首,“泽田阁下。”   这时候忍足家的保镖们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过来,打完电话回来的助理看到这个场景,心底“咯噔”一声,快步走上前,“忍足少爷、泽田小姐、向日少爷你们没事吧?”   说完他的目光在泽田弥身边那个危险气质十分外露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无声地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忍足侑士朝他轻轻摇头。   得到暗示这个人是认识的,助理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将目光转向现场另外一个已经被保镖们围起来的陌生人。   对方似乎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我,我只是来要回我家的猫的,你们想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雪白的猫咪顶着泽田弥的手从她掌心下探出头,好奇地看向这个自称是它主人的人。泽田弥捏了捏它的肉垫,心不在焉地说,“骗人。”   助理回过头,正好看到小猫被捏着肉垫后弹出去又收回来的爪子,那尖尖的爪尖让他心底一跳,下意识就想把自家萝莉拉开怕她被抓到了。   “这分明是只野猫吧?”谁家家养的猫咪爪子都不修剪的?   制服少年语塞,他似乎想嚷嚷些什么,但眼见周围围着他的肌肉大汉们目光不善,最重要的是那个危险的黑发男人视线若有似无地飘过来。他浑身一抖,最终恨恨地瞪了人群中央的银发小女孩几眼,灰溜溜地走了。   泽田弥身后的花丛动了动,她回头看了看,又什么也没说地收回视线,“静司怎么在这里?”   “博多市这边的状况最近有点奇怪,所以过来看看,顺便接了个任务。”   制服少年一走,气氛就渐渐松缓下来。泽田弥接过保镖大哥买回来的猫粮,倒了一小半在纸盒里看着猫咪“哼哧哼哧”地吃得欢快。   福冈显地处九州,正好跟除妖师活动的地方挨着,的场一门的地盘也在附近,的场静司比其他人先察觉到什么很正常。   泽田弥点点头,她想了想,“你说的奇怪是指博多市好像一个地缚灵都没有这件事吗?”   .   山崎翔太狠狠带上门,泄愤似的在玄关踢开鞋,把单肩包甩在地上就大步朝房间走。   途中接了个母亲打来的电话,告知他父母两人有事晚上不回来,他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按断通话键把手机往客厅沙发上一扔,三两步走回房间。   书桌右侧的抽屉“唰”地一下被拉开,各种规格的刀子、铁锤撞了个“哗啦”响。看着这些不该普通高中生持有的危险工具,山崎翔太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眼瞳深处浮起一丝兴奋。   他像是挑选心爱的武器一样慢条斯理地挑出一把锯齿刃的刀和铁锤,然后拿着两样工具走向浴室。   浴室的玻璃镜倒映出少年暴戾的眼瞳,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年轻的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鸷。浴室一角,被关在铁笼里的小动物感觉到了危险,瑟缩地发出一声“喵”的轻呼,战战兢兢地躲进角落里。   山崎翔太居高临下地望着笼子里瑟瑟发抖的野猫,脑子里却想起刚刚阻止他把那只白猫崽子抓回来的小丫头。心底无名之火越烧越旺,胸口憋的一股气冲得眼瞳血红。   但他好歹知道自己没办法对她做什么,毕竟人和野猫不一样,那小东西前呼后拥的架势也不像是他能惹得起的。   心口一簇无名火无处发泄,山崎翔太把锤子扔在地上,手指摩挲着刀背,面容越发阴冷。他看着被铁锤砸在地上的响动吓了一跳的野猫,十分满意地冷哼了一声,打开笼子就要伸手去把它抓出来。笼子里的小猫下意识一躲,伸出了爪子。   山崎翔太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回来。   匆忙甩上笼子门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左手手背内侧的抓痕似乎又开始发痒,他粗鲁地撸起袖口抓了抓,想起给他留下这道伤口的那只母猫,神色顿时变得有些狰狞。   只可惜那只畜生比他想的要命大,他都已经戳瞎了它的一只眼睛打断了一条后腿,居然还是被它给跑了,还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三条抓痕。   今天他看到那个小丫头抱着的猫时,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那只畜生最后一只崽子,本来想要过来好好“招待”,没想到被那个死丫头搅了局。   他冷哼一声,低头看向笼子。里面那只猫是他前天抓回来的,吸取教训他一直没给它吃东西,现在已经饿得没力气逃跑了。这也是一只黑猫,但是跟那只成功逃狱的母猫长得并不像,是从另外一个小区捉来的,也不是它的孩子。   但对山崎翔太而言,猫都长得差不多,捉不到那只母猫,拿同样颜色的猫泄愤也是一样。   他拿起匕首,从铁笼的间隙一刀捅了进去。匕首的刀锷撞在铁笼上“哐当”一声响,笼子里的小猫吓得四处逃窜。但山崎翔太好像从这样的场景中找到了乐趣,带着扭曲的笑一下一下的隔着铁笼朝里面的小猫捅过去,像是在玩一个打地鼠的游戏。   小猫被他饿了两三天,实在没有多少力气,躲闪不及之下前腿被刀锋拉出道长长的口子,浴室里顿时响起猫咪凄厉的惨叫。   然而山崎翔太却好像更兴奋了,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提起匕首捅进铁笼夹缝时,忽然听到“咚”地一声响,像是又什么东西砸在了浴室玻璃窗上。   山崎的动作一僵,下意识抬头。   浴室的窗子是靠外的,虽然贴了不透光的窗纸还常年关着,但也难保有人察觉到里面的动静。   山崎刚看过去,又是一声“咚”,像是外面有个顽皮的小孩子在用石子砸玻璃。   虽然山崎翔太虐猫时还故意录制了视频传到网上,但在生活中他还是不敢让周围的人知道有虐猫的习惯。毕竟,就算他不把这些畜生看在眼里,但总有些正义过剩的人会拎着他这点“小错误”大惊小怪。   他要是还想在正常社会里当个人,就得好好把那层人皮披着,把内里不知什么玩意儿遮严实了。   紧盯着玻璃窗,山崎翔太估计是邻居家里的小孩子放学了手欠。他也不敢拉开窗子查看,怕被别人发现什么。   最终他败兴地踹了一脚铁笼,骂骂咧咧地捡起匕首放在水龙头下冲干净后回房间了。   直到浴室的门被甩上,笼子里团成一团的小猫才敢动一下。它慢慢抬头,舔了舔自己前腿上的伤,又扭头看向窗子的方向,虚弱地喵了一声,像是在感谢什么。   未上锁的玻璃窗被扒开一条缝隙,一只圆溜溜的猫瞳从缝隙间露出来。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向浴室门,仿佛在透过那面玻璃紧盯着房间里的某个人。 第266章 仇恨拉满   土御门元春来到福冈塔附近时, 只看到几个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在祛除秽气,收拾残局。   看到他过来,几个得业生下意识抖了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留下的阴影太大, 一个个仿佛见到了大魔王,纷纷低下头宛如一群把头扎进沙子的鸵鸟。   土御门元春对众人见到怪物般的恐惧和排斥视而不见,顺口点了个名字, “十一。”   十一号鸵鸟苦哈哈把脑袋□□, “大少爷。”   土御门元春:“心结呢?”   “大小姐往那边去了。”十一乖乖指了个方向。   土御门元春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首朝十一一扬下巴, “你身上的窃听器, 自己处理一下。”   十一一愣,脸先是绿了绿, 然后低头在自己身上左拍右拍,最后真的在衣领下翻出了个黑色纽扣, 他的脸色顿时异常精彩。   其他人盯着那个黑溜溜的窃听器,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垃圾表演被大佬听了全程, 一个个脸色青了又紫,宛若窒息。   .   土御门元春在滨海公园找到了心结。   彼时阴阳师少女坐在公园的长椅,手里拿着根树枝, 俯下身在面前的沙地上写写画画。   土御门元春瞟了一眼, 地上复杂的术式几乎看得人眼晕。   心结没察觉到他的到来,全副心神都倾注在计算上, 一行式子写了又擦,神色异常认真。橙黄色的夕阳从斜侧方洒过来,给少女精致的轮廓镶了层金边,她墨色的眼瞳落了点夕阳的光, 有种别样的坚定执着。   土御门元春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她身边,视线往地面一扫。   “这里不对啊喵,你要是想增强阵法的束缚能力,防御性上就要有一定比例的削弱。”   土御门心结抬头看过去,顺着他指出的方向思考了片刻,伸手抹掉那行术式,换了另外几个符文。   “这样呢?”   “嘛,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心结点点头,继续埋头计算。   土御门元春干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臂吊儿郎当地挂在椅背上,仰头望向天空。   西边的天际橙光漫天,映得云霞通明。然而再往东边云层就开始慢慢加厚了,到他们头顶时宛如一个厚厚的盖子,眼看着即将有一场暴雨。   广场上的风越发大了,土御门元春扒拉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忽然听到身边一声“好了”。   他回头看,只见到土御门心结扔开树枝,一挥手。狩衣长长的袖摆拂过,地上密密麻麻的术式被招来的疾风铲走。阴阳师少女把滑落的长发挽到耳后,抬眸正色看向他,“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让它跑了!”   土御门元春“噗嗤”笑了,“嗯嗯,加油。”   阴阳师少女垂了垂眼,“虽然没有抓到它,但是那只妖怪中了我几道疾风咒,伤得不轻。它想要恢复,只能更加肆无忌惮地窜取能量,发动袭击。”   她难得解释了这么多话,土御门元春意外地发现她的语气几乎有些示弱,直到她抬起头异常认真地看向他,“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博多市的民众会非常危险。靠我一个人没办法阻止它,你能够帮帮我吗?这一次不是为了土御门,是为了博多市那些无辜者的生命。”   土御门元春神色一顿。   下一秒他唇角微挑,习惯性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还有其他事情呢。你看,向日大小姐还在床上躺着,我不能对不起她家里付的钱啊喵。”   乍一听他这话简直难以直视地敷衍,土御门心结神色一愕,眼眸中闪过失望和怔然,表情缓缓黯淡下来。   元春像没看到一样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站起身,“我只是过来看看的,既然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懒懒散散地背对她挥了挥手,离开了公园。   .   正值放学的时间点,大街上人来人往,一群带着小黄帽的小学生背着书包乖乖排队从斑马线上走过,像一群回巢的小黄鸭。   土御门元春离开公园后随意地在街面上闲逛,视线晃过那群小黄鸭,不自觉地在其中一个小女孩身上停了停。   他脑海中在思考别的事,却忽然分心想起之前去警局时看到的躺在停尸床上的那个年龄最小的受害人。   那孩子好像跟她差不多大,衣服也有点像……   “那对夫妻白天来的,守在警察局里哭了很久,一直在问我们凶手是谁……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线索,感觉……挺对不起他们的。”   土御门元春垂了垂眼,弹了一下手指,一枚小纸人从他右手袖口滑出来,贴着地面跟了上去。   纸人式神跟着小黄鸭们走远了,土御门元春收回目光,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重新将手插回口袋里,吊儿郎当地继续往前走,将方才的插曲放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要知道那片街区是谁的地盘还是很好查的,他不能主动找上门,只能想办法让那人来找他。只不过这样做的同时还不能让博多那位最厉害的情报屋察觉,这就有点麻烦了。   土御门元春整合脑海中的信息,挥起锄头准备挖坑,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等……等等……”   “……”土御门脚步一停,诧异地回头看向来人,“心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毅力了啊喵。”   “我,呼……我不是来继续劝你的……”   土御门心结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喘气,“情报……那只恶灵的情报我还没有告诉你……”   土御门元春神色微怔,“诶?我现在待遇这么好了吗?”   “反正你还在博多,总有会和它对上的可能。就算你不愿意特意来帮我,它找上门的时候你总会出手吧!”   阴阳师少女直起身,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抬头看了回去,“殿下还在这里呢,我不相信如果恶灵威胁到了她的安全你还能放任不管,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对你的重要性!”   “……”土御门元春神色微妙,“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你自己的立场。”   土御门心结忽然定定地望了他一眼,眸光淡得让人读不懂,“元春,你离开之前,我们其实是一起长大的,你记得吗?”   穿过街面的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土御门元春没说话,心结也跟着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阴阳师少女率先转移了话题,“那个恶灵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都不同,我不知道是不是博多这边的气有问题引起的异变。它看起来有向生物形态发展的趋势,下半截身体像蜈蚣,胸口有一个大洞,脸上覆盖着白骨一样的面具。有些像……对,有些像京都那天跑出来作乱的那些妖怪。”   “我今天战斗时,把它脸上的面具打碎了小半,它的战斗力却好像忽然翻倍了,不知道是受伤暴走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它面具碎掉后我看到了它的脸,似乎是一名年轻男性……”   “等等!”土御门元春本来正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听到这句话忽然抬头,目光紧盯住她,“你说那个恶灵是男的?”   土御门心结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很看重这个信息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确定,的确是男性。”   虽然对于阴阳师来说,要处理的恶灵是男是女并不重要。但是当时面具打碎的角度刚刚好,她还看到了被巨大白骨面具遮起来的喉结。出于如果找到恶灵生前身份能不能得到其他重要信息的想法,她还认真观察了一下。   之前在栉田神社外,泽田弥几人受到攻击的那次,小夜左文字也看到恶灵了。但是一来付丧神对人类的性别并不关心,二来恶灵带着面具实在没有个人样,所以土御门元春居然漏掉了这个信息,导致猜测完全走错了路。   土御门元春脑海中思绪急转,心结站在一边有点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的东西让他想到了什么。   直到她守在市长儿子家的手下慌慌张张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结结巴巴地慌得失了神,“心结大人,市长阁下的儿子……他,他……”   土御门心结听着手下语无伦次的汇报,皱起眉,“好好说话,市长阁下的儿子怎么了?”   手下在那边欲哭无泪,“……他被人抓走了。”   “……”土御门心结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捧着这个炸雷不可置信,“原田君那边有玄武神像镇压,那只妖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撞破结界进去抓人?!”   从本家请来的法器除了请神仪式用的地藏像,还有一座常年在神社供奉的玄武神像。玄武神兽司掌守护,用它当阵眼镇压的结界就是京都大乱当日出现的那几只大妖怪也不可能在一刻钟内将其攻破。有那个时间,手下的阴阳师绝对来得及通知她赶过去。   “结界没破。”电话那头的阴阳师苦逼着脸,“把原田君带走的不是妖怪,是人类杀手。”   土御门心结举着手机愣住了。   老实说,他们还真没防备人类。一开始土御门心结让市长包下酒店把所有人都接过来时,市长的儿子死活不愿意过去。似乎是不想跟他爹住一起,这一点市长本人也心知肚明,并且抱有相似的心情。最后调解的结果就是土御门心结在原田佑介那边放了玄武神像。然而原田佑介居住的地方又不是独栋公寓,那栋大楼里还住了其他人,他们也不能拦着人家回家,于是设置的守护结界只拦妖怪,并不阻止普通人类进出。   谁知道市长那个垃圾儿子仇恨拉得这么满,是人是鬼都想杀他。   按理说市长把阴阳师请来是为了保护他和他儿子不被妖怪吃掉的,现在他被人类杀手带走好像也并不能算他们违约。但不管怎么说,原田佑介的确是在他们的保护下被带走的,说完全没有责任也不对。   土御门心结没遇到过这种奇葩的状况,还在发愣,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手机拿了过去。   土御门元春:“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那边的手下一愣,第一时间察觉电话换了人,然后紧接着就认出说话的是谁了。   这倒霉阴阳师显然也是沐浴在大魔王阴影下的一员,听到他声音下意识浑身一抖,半个字都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回话,“四点左右。”   土御门元春挑眉,“现在都五点多了。”   手下捂住脸,“抱歉,我们被迷晕了,两分钟之前才醒过来。”   动手的显然是个高手,不仅让守在那里的几个阴阳师半点没反应过来地晕了过去,而且十分有分寸地没有杀多余的人,只干干净净地把市长儿子带走了。   哦,不算干干净净,他还夹带走了一个市长留在那里保护他儿子的手下。   土御门元春眯了一下眼睛,立刻想到那个杀手或许认识他们。   那几个手下并不像土御门心结那样日常穿着阴阳师的服饰进进出出,那人能准确地把市长的人从他们中间挑出来,又不动他们,显然是知道这些阴阳师的背景,并且并不想与土御门家为敌,所以十分大度地将他们略过了。   土御门元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今天上午他刚从医院出来,和一个光头杀手擦肩而过。   医院里的朝仓丽子,被市长儿子害死的林桥梅,下午就被带走的原田佑介。   零零碎碎的线索飞快地在他脑海中串成一条线,他把手机扔还给心结,转身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滴了两声就被接通了,慵懒磁性的男声穿过电波传来。   “莫西莫西,这里是马场善治。”   “侦探先生。”土御门元春听着背景音里的惨叫声,勾了勾唇,“能给个面子暂且先不要杀原田市长那个垃圾儿子吗?”   “唔……”那边的人似乎对他打来的这个电话并不意外,并且居然还思考了一下,“是弥小姐的面子还是你的面子?”   土御门元春笑得十分从容,“都不是,是你那个朋友的妹妹,林桥梅小姐姐的面子。”   电话那头蓦地沉默了,几秒后,“地点。”   “你来定。”土御门元春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暴雨还得一会儿降下来,“我现在就可以去找你。” 第267章 交易(上)   土御门元春和马场善治约好的地点是一个旧仓库。   他一进门, 还没就着室内昏暗的灯光打量环境,一个茶色长发的美人就率先冲上来。   她瞪着他背后看了一圈,然后扭头冲他劈头盖脸道, “我妹妹呢?”   “哈?”土御门元春猜出这是马场那个朋友,可是,这人进门就朝他要妹妹是个什么操作?   土御门元春和她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以为你妹妹被我收成式神了能够随身带过来吧?”   茶发美人没说话, 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土御门元春嘴角一抽,动漫游戏里面的阴阳师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样的误导?现实里不是所有阴阳师见到一个妖怪就想抓来当式神的啊,又不是在玩pokemongo。   “好了林酱, 先让客人坐下来吧。”   马场善治的声音从长发美人身后传来,那个可能就是名为林宪明的杀手真身的美人不死心地往土御门元春身后看了看,最后还是嘟着嘴回到马场身边。   土御门元春趁着间隙打量了一圈环境。这间仓库之前可能是用来当刑讯室的, 灯光阴影下零星冒出点未干的血迹, 墙角堆积着让人忍不住猜测它们用途的工具。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有些沉闷。土御门元春没看到市长那个被带走的儿子,也不在意, 大大咧咧在马场对面坐下来。   马场善治给他倒了杯茶,“先说说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名为林宪明的女装美人坐在他身边气鼓鼓地瞪过来,似乎是急着想直接问他妹妹在哪儿,见马场善治开口先扯了其他的话题,他左看右看,最后憋着气伸手把马场面前那边茶水抢了过来,不爽地自己给自己灌茶,却没有出声反驳。   土御门元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注意到果然是马场占了主动权, “虽然市长请心结过来是保护他的儿子不被妖怪袭击,但是毕竟他被带走时土御门家阴阳师都在场,你突然来这一出我们很被动啊。”   马场:“看外头的传言,我还以为你不太管土御门家的事。”   土御门元春勾了勾唇,墨镜后的眼瞳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分明,“那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而且我和心结还是有点交情的,要是其他人我就不管了。”   马场没管他的避重就轻,他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重点还是在怎么处理市长那个垃圾儿子上,“重新把他交给你是不可能的。”   “没打算让那个垃圾这么好过,”土御门端起茶杯,随口道,“他还活着吗?”   马场:“活着呢。”   “干得不错啊喵,那就换个其他处理方法吧。”土御门低头喝了口茶,语气轻快起来,“事实上,只凭原田正太郎这个人,土御门家原本是不用搭理他的。”   马场挑了挑眉摆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应该说不只是心结,土御门家的人根本不会跨界到九州来。”对面的人虽然也是身处里世界的杀手,但是对于阴阳界的情况大概是不太熟悉的,土御门元春干脆给他详细讲了讲,“土御门家的势力范围在以京都为中心的关西一带,关东是异能者的地盘,西面的中国地方和四国是除妖师的地界。”   “阴阳师和除妖师之间的关系,你就当做是平安京时期的公卿和武家,两者虽然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人类,但是彼此的方法和理念不同,大部分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越界。”   “除此之外,全国范围内有几个被列为禁地的地方,无论是我们还是除妖师,能不过去就不过去。一个是东京,东京市中心是一位大前辈的居住地,虽然据说她是位美人而且脾气不错,但正常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去那边找死;另一个地方就在九州……”土御门元春抬眸看向马场,“你知道土蜘蛛吗?”   话音刚落,就见马场善治神色凝重了几分,土御门默默判断出对于地下世界的信息这人说不定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   “那位土蜘蛛大人的家,就在九州。”   那可不是一只,而是一窝。   虽然在京都之战后,那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土蜘蛛首领跑去找天皇上了个户籍,土蜘蛛一族拥有人籍后也会渐渐地会重新向着人类方向转变,但谁知道那到什么时候去了。   阴阳界的人了解了这群祖宗的存在后之所以还坐得住,一方面对方既然找天皇上了户籍,说明他们很大概率还是站在人类一方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京都大战当日真身出现的安倍晴明大人了……   那个大妖怪土蜘蛛和土御门家现在供着的公主殿下也挺熟的样子,怎么说也会给个面子吧?   知道自己头顶上还有大佬罩着,阴阳界的人才终于吃得下饭。但正常情况下他们是绝对不会往九州跑的,又不是闲着没事,谁愿意跑大妖怪地盘上当鹌鹑,真被炖了怎么办?   福冈的位置就在九州,正常情况下来自福冈的委托,土御门家就算接到了,基本也是能推就推,这一次原田正太郎的情况之所以特殊就特殊在他正处于换届期间。   不能以非自然力量操纵政治的变动,这是土御门家一直维护的正统,也是他们和政府高层达成的协议。土御门家起起伏伏,内地里一直没跟上层政治脱开联系。   “所以,让换届竞选尘埃落定,原田正太郎彻底没资格就行了。”土御门元春轻快地说。   坐在他对面的马场把他刚刚说的有关阴阳界的情报整理整理存在脑海里,然后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点点头,“已经开始准备了,你可以注意一下今天的晚间新闻。”   这两个擅长挖坑的家伙忽然间心有灵犀起来,三两句话没说透就把博多市长安排了。大概是两人心眼都多得漏水,于是有一两处碰巧漏到一块儿去了。   纯洁的杀手林宪明坐在他们身边满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嗯,简单来说就是把那个蠢儿子揍一顿,让他录一个视频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公布到网上。有这个丑闻,他父亲原田正太郎就没有竞选的资格了,原本只是保证这场竞选没有非自然力量干扰才过来的土御门家自然也可以退场了。”   大体上是这么个过程,但正常操作起来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这些细节就不用细说了。   林宪明茫然两秒,理解完意思后瞪着他大声道,“这不就是我们原本准备做的吗?!”   马场伸手捂住脸,“林酱,这句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噗。”坐在两人对面的土御门元春笑了,“是啊,要知道你们打算这样做我还来干什么?”   “等等……”林宪明终于反应过来,他看看自己这边的马场善治,又看看对面的土御门,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谈条件时提前揭开了底牌,顿时表情空白。   “好了,不要逗林酱了。”眼看着人要炸毛了,马场善治见好就收,把话题拉回来重新控场,“土御门君,说说你的真实来意吧。既然你今天上午就知道了林的妹妹的情况,却没有直接告诉我,肯定是有其他想法。你现在找上门来,开出的交换条件并不对等,老实说你不把目的说清楚,我很难相信你啊。”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重新变得紧张。   土御门元春“诶”了一声,就在马场以为他又要绕个圈子时,这人忽然坦诚道,“嘛,抱歉,上午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处于对立的立场啊喵。”   林宪明表情一怔,马场却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紧紧盯住他,“原因呢?”   “既然你们的人已经从朝仓丽子那里知道了市长那个垃圾儿子做过的事,那应该也从她口里问出来,你的妹妹林桥梅已经变成了妖怪吧?”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金发少年忽然看向他,林宪明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老实说这种情况其实很让人头疼啊,有重要羁绊的亲人堕落成了妖怪,在真正看重她的人眼中,其实是会忽略这一点的吧。”土御门的目光忽然流露出一丝逼视,“对你来说,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妖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活着’,这就够了,对吗?”   林宪明沉默了片刻,咬着牙抬起头大声道,“没错,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变成了妖怪也好,杀了人也好,只要知道她是桥梅就够了!她是我的妹妹,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妹妹!”   意料之中,土御门元春耸了耸肩,“所以你看,这就是我说我们会处于对立立场的原因。”   林宪明冷冷看向他,“因为你是阴阳师?你要抓桥梅?”   空气骤然冷凝。   眼看着身边人剑拔弩张好像下一步就准备摸匕首了,马场善治干咳了一声,再次控场,“元一君,你要是再不把转折说出来,林酱要动手我可不会帮忙哦。”   “好吧。”土御门元春摊了摊手,停顿了几秒,他正色看向林宪明,“我向你道歉。”   茶色发色的杀手怔住,脸上的表情从剑拔弩张过渡到不知所措。他茫然地“啊”了一声,愣愣看着金发少年陈恳地说,“抱歉,一开始我也以为在博多作乱的那个恶灵就是你的妹妹林桥梅。”   林宪明:“……难道不是?”   那几个线索如此明显,对市长那个垃圾儿子非一般地执着显然是跟他有仇,犯下的第一桩案件就是干掉了拿她做交易的张和市长的两个手下,再加上现在已经确认她成了妖怪……   林宪明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自家妹妹堕落成了恶灵并且在博多大开杀戒的事实了,现在剧情忽然反转,他脑子甚至有点转不过弯。   “不是哦。”   土御门元春说道这里也叹为观止。那个市长儿子真是可以啊,弄出来一个成了妖怪的林桥梅不算,现在这个身份不明的恶灵的出现显然也跟他有关,这得是做了多少恶才能有这样的“辉煌战果”。   “目前已经确定那位恶灵为是男性,就算变成了妖怪也不会改换性别的,所以肯定不是你妹妹。”说着说着,看着面前的女装杀手,土御门忽然有点迟疑,“……只要你那真的是‘妹妹’。”   “你那是什么意思?桥梅当然是女孩子啊!”林宪明瞪着他,不知为何这一次反应得飞快。   “嘛嘛,”马场善治无奈地再次站出来打圆场,并且把话题重新拉回重点,“既然土御门君这样说,那我们的确不存在矛盾了。你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第268章 交易(下)   “我来博多是为了追查向日家大小姐昏迷的原因的。”   土御门元春之前这样说过, 并且重复过不止一次。   现在大家基本都已经知道这就是个幌子,但他现在却还要再次拿出来强调……马场善治曾经想过这其中或许有些别的理由。   而现在,在他约见了土御门元春的旧仓库里,阴阳师果然给出了真正的原因。   虽然说得极其隐晦。   “在我来博多之前, 或者应该说在京都那件事彻底爆发之前, 土御门家发生了一件事……前任家主手下的一个阴阳师, 叫做大岛昌介,带着本家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潜逃了。”   土御门元春当时像是闲扯一般打了个十万八千里的岔。   “那样东西有一个作用,能够用类似‘催熟’的手段,强行制造出一个强大的恶灵。”   林宪明:“所以博多市那个恶灵就是那家伙制造出来的?”   土御门元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而是轻飘飘再次把话题岔开,“大岛昌介本人虽然是土御门家前任家主土御门元和的心腹, 但他实际上并不是土御门家血脉,是半途被招安的。因为实力强大能力特殊, 才迅速被前任家主重视,成了他的心腹。除了阴阳师, 他还是一名异能者。”   “他的异能力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第六感, 凡是对他抱有恶意,想要对他不利的人或事,他都能率先觉察。”   马场善治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土御门前前后后看不清目的行动, “所以, 如果有人想要抓到他,只要定位了他的位置立刻就会被他察觉然后逃走?”   土御门元春笑了,觉得跟聪明人说话果然格外轻松。   “没错。但这个能力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规避,比如说虽然直接定位他会被发现,但是定位他身边的其他人就不会触动那种‘预兆’。除此之外, 不能对他采取直接行动,不能在口头上说出要对他不利的意图。语言是最浅显的咒,只要出口就会被察觉。”   所以他来博多只能是为了向日里奈,所以他不能表现出任何要对付他的意图,他现在和马场善治提到这个人,心里想的只是单纯地对他能力的解说。不能对他抱有恶意,不能针对他采取行动。之后所有计划,只能让马场善治自己猜出来……万幸他一发抽中了SSR。   “所以,”马场问,“你最后查到恶灵在哪儿了?”   没错,就是这样,只能问恶灵,就算他们现在都知道了真正要对付的人是谁,也要先当他不存在。   土御门元春确定了这个临时找的的盟友是真的靠谱。他拿出手机,调出恶灵最后停留的街区,“在这里哦。”   马场善治扫了一眼,问了第二个问题。   “恶灵这么凶戾,一般人不会经常带在身边吧?”   [所以你怎么知道那个叫做大岛昌介的阴阳师的落脚点在这里?]   土御门元春:“大部分情况下,有主的式神在受了重伤时肯定会回到主人身边疗伤。”   [它受了伤会回去找大岛昌介。]   马场善治:“它的伤好了?”   [你看着它在那里疗伤的?]   土御门元春:“那只恶灵之前被小夜君砍伤过,我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发现刀剑付丧神制造出来的伤与常人不同。他们会在伤口上长久地留下一道刀气,除非有阴阳师主动拔除,否则至少会停留七天以上。我找小夜君借了一根头发做成了符咒,恶灵飘到这里时,我亲眼看着符咒烧着,所以它的伤肯定好了。”   [那个人一定在那里。]   马场善治想起栉天神社外的那场袭击,顿时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这人那时候正好离开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把怀疑说出来,只垂下眼看向手机上的地图,“住在这里的人很多。”   [所以要一个个排查很难有结果。]   土御门对他的探究视而不见,“大致是谁的地盘?”   马场:“华九会。”   不出预料。   土御门元春暗暗想着,斟酌着开口,“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博多的恶灵事件闹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一直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媒体到现在还把它定义为是本地的杀手所为。”   马场善治:“你是想说有人帮忙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土御门笑了笑,“如果是我逃亡在外,想要喂饱随身携带的小宠物的肚子,肯定不会找着一只羊薅。这样很容易得罪当地的组织,不利于低调行动,为了安全着想,就算着急着把它养大,我也会慢慢来,博多这种混乱的地方,原本就不愁找不到失踪人口。”   “所以除非有人主动向你提出了保护,然后你就投桃报李顺手帮他解决一些他自己不太好出面的事情。”马场思考了片刻,给那位消息灵通的榎田君发出封邮件。   【帮我确认一下华九会被怪物袭击死亡的具体人员名单,以及他们分属哪些派系。】   【了解。】   那边榎田的消息回得飞快,过一会儿又补了一条。   【你怀疑华九会的怪物袭击事件其实是内部派系斗争?】   【差不多吧。】   马场善治收起手机,朝土御门看过去。   金发少年朝他笑笑,若无其事地说起另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说起来,马场君你知道我们阴阳学上的一个概念吗?类似于‘医者不自医’,能够窥视其他人命运的人,唯一看不清的就是自己的命运。”   马场善治心中一动,“所以,有类似第六感能力的人,能够感知到其他人对他的恶意,却没办法知道自己主动做的事会得到什么结果?”   “没错。”终于遇到一个一点就通,不用他劳心劳力带飞的队友,土御门元春简直身心都感觉到轻松。   “如果大岛君能够能提前预知,也不会跟着前任家主惹出那个大乱子来了。”   马场善治立刻明了。但是他沉默片刻,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做些什么,不会被他察觉吗?”   “嘛,大岛昌介那个人,怎么说呢,和前任家主是一样的货色啊喵。”   不知道是不是马场的错觉,他总觉得土御门元春在提起“前任家主”时,语气有种若有似无的嘲讽。   很快他就确认不是错觉。   “土御门元和那一系的人,普遍看不起普通人,也就是无能力者,认为他们全部都是不值一提的弱者……马场君你们也包含在内哦。”   马场善治:“……”   今天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被称为“不值一提的弱者”的仁和加武士先生心情复杂。   “所以说,除非马场君你提着刀站在大岛昌介面前,只是对他的生活做出小小设计,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马场善治长长叹出口气,“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吧。”   土御门元春朝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在一旁全程围观了这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的单纯的杀手林宪明满脸冷漠,“你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一句话都听不懂?!   .   不管林宪明听没听懂,马场善治和土御门元春已经一拍即合敲定了双方的合作关系。   鉴于合作关系敲定之后土御门元春就十分爽快地把怎么找到妹妹的方法告诉了他,林宪明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也不纠结自己的智商和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的问题了。   土御门元春提供的方法是一个招魂仪式。用他的话说,与其他们满世界去找人,不如让桥梅妹妹自己主动过来。   林宪明是林桥梅的血亲,兄妹俩感情也很好,只要主动放出信息,目前变成了妖怪在博多乱晃的桥梅妹妹肯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么,就这样了喵。既然你答应了,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帮林酱举办招魂仪式,定在凌晨三点了,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候,时机刚刚好。我到时候会过来。”   虽然中间气氛有点不友好,但最终好歹还是确定了合作关系,仓库里的另一个人对他不辞辛苦两头奔波的精神表示佩服,“为什么不干脆留下来等?”   “诶?我还要回去陪可爱的大小姐吃晚饭呢。”土御门元春拿着手机给助理发消息,一边义正言辞,“我可是有正事要做的人!”   林宪明:“……”   那你的正事真的好正经啊,之前耽误了你的时间真是对不起了呢==   .   土御门元春提前给助理发了消息表示他会回去吃饭,于是等他到酒店时果然发现一群人正在大厅里等他。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了。”土御门抓着头发笑嘻嘻地走进门。   酒店的大厅宽敞空旷,一门之隔外是沉沉压下来的积雨云,眼看着暴雨将至,很少有人会打算在这个时候出门,酒店的客人基本都在自己房间安静地待着,于是也显得东边待客区的一群人格外显眼。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正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和一颗鲜艳的红色脑袋凑在一起,听到声音回过头,“元春你回来啦。”   她欢快的声音天然具备治愈效果,立刻就让人心情好了起来,一句话说完还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诶?”土御门趴在沙发背上低头看,这才发现小萝莉怀里正抱着一只白色的奶猫,刚才插嘴买了个萌的正是它。   土御门感兴趣地探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小猫头顶挠了挠。猫咪抖了抖耳朵,抬头似乎想叼着他的手指当磨牙棒,还下意识地扬起爪子,只可惜它的两只前爪都被泽田弥抓住了,面前还坐着一个拿着指甲剪虎视眈眈的向日岳人,盯着它的爪子,随时准备收缴它的武器。 第269章 猫的复仇   “哪儿来的猫?”土御门抬起手, 刚好悬在一个小猫看得到却够不到的位置,拿手指当逗猫棒,玩得十分愉快。   “今天出门捡回来的。”泽田弥趁着小猫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抓着猫咪肉垫的手轻轻一按, 长长的爪子“唰”的一下弹出来, 向日岳人眼疾手快凑上去按下指甲钳。   “咔嚓”, 小猫的指甲掉在地上。   土御门元春的目光扫过猫咪尖利的爪尖, 下意识停了停,“我来抱吧。”   “它只听泽田小姐的话。”坐在对面的助理摊了摊手。   他也不敢让皮娇柔嫩小萝莉和没剪指甲的野猫靠得这么近啊,只可惜这只猫崽在泽田弥手里是一团任揉任抱的雪团, 一到其他人手上就开始亮爪子,超凶的样子。   助理也是没办法,好在它在泽田弥手里时是真的听话,还知道乖乖把爪子收起来不要伤到人。   指甲尖被剪掉一点对小猫来说不痛不痒, 它低头看了一眼, 就不在意地继续去咬土御门的手了。   土御门元春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只猫咪真的没有什么攻击的意图,脾气好得很的样子, 于是也放下那点担心,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猫,一边问道, “你们今天出门了?在哪儿捡到的?”   “东南方向的高级住宅区。”泽田弥说,“我们还遇到静司了。”   “静司?”   “的场静司呀。”   哦, 的场一门的家主。   土御门元春对泽田弥认识这人毫不意外,只是想起现在博多复杂的情况,对于在这个时候忽然来到这里的除妖师,他很难不升起些许防备的情绪。   “他来这里干什么?”   “好像是接到了委托。不过在此之前, 静司跟我说他觉得博多这边的气有点奇怪。”   土御门元春收回手后,小猫没有了“玩具”,乖乖躺在泽田弥怀里,有点呆地看着对面的红头发“咔嚓咔嚓”地把自己的爪子剪了个遍。   前爪剪完了,小萝莉又抓起它的后爪。   “元春你有没有发现博多市太干净了?”   “你是说街面上一个地缚灵都没有吗?”   土御门元春不逗猫了,趴在沙发上,垂下手臂搭上小萝莉的肩,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着她肩上的长卷发撩闲,“按照博多市的情况,的确有点奇怪。”   话虽如此,其实他有些猜测是那只在博多市肆虐的恶灵的原因。   泽田弥想了想,“明明栉田神社的那位神明大人还没有醒,但是博多的气比其他地方躁动多了,有点像一个多月前的京都。”   土御门元春搭在她肩上的手倏然一顿,低头看去,“你确定?”   虽然同样是阴阳师,而且优秀程度被誉为土御门家不世出的天才,但在敏锐度这个方面,土御门元春自知自己是绝对比不上面前这个小萝莉的。   她好像天然受到所有自然之灵的钟爱,神明、妖怪甚至虚无缥缈的法则。他怀疑之前那个请神仪式如果让泽田弥来主持的话,什么取悦神明的步骤都不用,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够成功。   这只被世界眷顾的萝莉在土御门元春慎重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见她确认,金发少年“嘶”了一声,顿感麻烦。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   土御门揉着太阳穴想起了那只肆虐博多的恶灵和变成了妖怪的林桥梅,如果不是博多这边的灵气活跃得过分,怎么会这么顺利就生成出两只妖怪来。   越是异常的地点,越是容易生出妖物。   现在的博多就是这样一个特异点。随着时间点的推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三只妖怪冒出来。   .   第一声雷暴轰然响彻夜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降下。   绿化带里的宽叶乔木被雨点砸得枝叶摇晃,在雨水中哗啦作响。窗户上的雨水层层叠落,像铺在玻璃上的雨帘。树枝的影子时不时被闪电投在窗子上,支棱的树影错杂,莫名营造出一种诡谲的氛围。   趴在笼子角落的小猫冲着玻璃窗的方向“咪”了一声,它知道窗子外面有一只同类,想示意它进来躲雨,又怕它被房子的主人发现,一并捉进来。   窗台上的那扇玻璃窗没动,那个黑漆漆的影子依旧安静地趴在那里,直直望着浴室门的方向。外面客厅的光映在玻璃门上,游戏的音乐和房子主人时喜时怒的自言自语不时传来。黑影盯着玻璃门上的光亮,听着门外的声响,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耐心等待合适时机。   不知道是不是掌管因果报应的神明在今夜被雷声惊醒,于夜空中冷冷睁开了眼睛。一声巨大的雷暴过后,公寓中的灯光齐齐一闪,全部熄灭。   大概是哪一处的电路承受不住重压,在暴雨天气下终于出了问题。   客厅里打游戏的声音骤然中断,主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似乎还踹了一脚客厅的垃圾桶,在“哐哐”的滚动声中摸出手机,照着路回了房间。   它等待的机会来了。   浴室的玻璃窗被悄悄推开,一个漆黑的影子轻巧从窗台上跳下来。   笼子里迷迷糊糊的小猫被惊醒,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从窗子溜进来的同类。它轻轻“眯”了一声,提醒同类等雨停了就赶快离开,小心这座房子的主人。   跳进来的黑猫比笼子里的小猫要大一圈,因为在外面趴了太久,浑身皮毛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体上显得瘦骨嶙峋。它的后腿似乎受过伤,走动时动作有些不自然,在浴室瓷砖上拖出道长长的水痕。   经过铁笼时它回头看了里面的小猫一眼,在小猫明亮的碧色眼瞳中走到笼门前。   “咔哒”几声轻响,铁笼门打开了。   小猫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它试探性地走出笼子,回头轻轻喵了一声,看着那个把它放出来的同类跳起来扒了一下浴室门把手,打开门,从门缝钻了出去。   山崎翔太半躺在卧室的床上心情烦躁地拿着手机打游戏,公寓停电,暴雨天气电工是肯定不愿意上门的。他手机电量也即将告急,再打一会儿游戏就只能提早睡觉了。   哗啦的雨点拍打着窗枢,房间中手机游戏的声音被开到了最大,似乎想要刻意营造出热闹的气氛,然而在窗外时不时滚过的雷声衬托下,却莫名更加有种闹鬼的氛围。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有体积轻小的生物悄悄走了进来。   窗子外一声炸雷,山崎翔太手一抖,游戏人物一个不小心被对面大招秒了,他气得摔了手机,大字状摊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爬起身准备继续。   仰躺在床上的手机灯光扫过门口,山崎翔太刚爬起身,忽然发现卧室房门打开了巴掌大的缝隙。   他明明记得自己进来时顺手把房门锁上了。   这个细节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对照着面前的状况,山崎翔太心底一跳,准备去捞手机的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家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谁开的门?   他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僵在那里,游戏人物死亡后低沉阴郁的音乐在空旷的房间里徘徊,让闹鬼的气氛更浓了几分。   屋子外的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扑在窗枢上的哗啦雨声衬得房间里诡异地安静。   以前看过的鬼片的经典场景在脑海中轮番打转,山崎翔太的心跳越来越快,恐惧的情绪堆积到最高点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又轻又软的“喵”。   猫的叫声,从床下传来的。   他猛地抬头,抓起手机扫过去。光亮所及之处,一只格外眼熟的黑猫蹲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它左边的眼睛紧闭着眼眶周围还有一道伤,仅剩的右眼里,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似乎散发着幽幽的光。   山崎翔太身体一僵,就在这时,黑影一闪,黑猫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山崎翔太尚未反应过来,左眼骤然剧痛。   他惨叫一声,死死捂住眼睛,亮着灯的手机滚到地上。撕裂般的痛楚、对失明的恐惧以及自己居然被畜生攻击了的愤怒在他胸腔中冲撞起无边戾气。   他从床头柜上随便捞起什么就砸了出去,玻璃破碎的声音和脖颈上的刺痛一并传来。他一声痛呼,下意识去摸脖子的手顺手抓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然后手背又是一疼。   他抓住了那只畜生的尾巴,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山崎翔太抡着尾巴就砸了出去。   手机残余的光线下,他看到一道黑影撞到了衣柜,猫的惨嚎和重物撞击的声音一并响起,那个影子掉下来滚了一圈,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受了重伤。   “呵,呵呵……畜生果然是畜生……”   望着这一幕,山崎翔太勾起一个狞笑,怒火和亟待发泄的戾气压过了恐惧,和复仇的欲望一并燃起的肆虐欲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想也不想地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冲向墙角的黑猫。   刚往前跑出两步,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沿着脚底板一路窜上大脑,山崎翔太倒抽一口凉气,脚一崴摔在地上。混沌的脑子被这一阵剧痛疼清醒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砸碎的玻璃杯。   他下意识撑住地面就要爬起来,手心再次钻心一疼,又扎进一片玻璃碎片。   那股没来由的热血褪去,脚底、左眼、脖颈上的伤一并发作,细密如丝网的疼痛覆盖全身,山崎惨嚎着握着手腕弓起身体几乎要痛到打滚。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先打电话给自己叫救护车。   意识到自己的左眼还流着血,山崎翔太终于怕了,他挣扎着趴在地上觅着光亮去摸手机。然而没等他爬过去,一声轻响,手机的光亮被什么东西踢远了。   山崎呼吸一滞,他浑身僵硬地抬头,借着远远传来的光,他看到那只黑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拖着一条不便行动的后腿缓缓走到他身前。   它在他面前低下头,仅剩的一只眼睛望着脚底下这个杀了它四个孩子的人类。山崎翔太对上它的视线,他忽然有种错觉,那只金色的猫瞳后面的灵魂不是猫,而是一个人,一个披着猫皮的怪物。   后悔和惧怕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山崎翔太身体颤抖着想要后退,却看到那只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踩在地面上的步伐优雅,猫瞳眨也不眨地锁定他,直到这个人类已经退到墙角避无可避时,它缓缓举起了爪子。   尖利的爪尖在山崎眼前放大,像电影中慢动作的片段,这个画面异常清晰宛如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脏。山崎浑身冰冷,恐惧和惊慌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他整个淹没进去。   “啊!!!!” 第270章 雨夜的客人   时间往前倒转十分钟, 山崎公寓外。   “次郎,你这次安排的剧本太烂了,这么大的雨, 怎么可能会有新搬来的邻居挑这个时候上门打招呼啊。”   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美纱纪趴在车窗玻璃上, 透过层层雨幕看向前方的公寓,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有些像撒娇。   “嘛, 出门的时候忘了看天气预报,我也没想到会下雨啊。”   旁边副驾驶的青年趴在方向盘上,侧过头一并望向左侧亮着灯光的公寓,“算了,这一次就当是提前踩点,明天再过来吧。”   说完他直起身, 把钥匙插回车上, 扭动一圈发动引擎,正准备踩下离合启动车子,左侧的公寓忽然灯光一闪,整个暗了下去。   这个意外让次郎动作一听,下意识将视线移了回去, “停电了?”   “是啊。”趴在车窗上的小女孩点点头, 左右看了一圈, “整片街区都停电了呢。”   “这么大的雨, 这种情况也不算意外。”   美纱纪回过头,“次郎, 这是个机会吧?”   “嗯……”名为次郎的男人正斟酌情况,忽然间听到一声模模糊糊的惨叫,是从公寓的方向传来的。   “咦?”美纱纪迅速转身重新看向那栋黑漆漆的房子, “出什么事了吗?”   次郎也望向那个方向,沉思片刻,抽出车钥匙,握上车门把手,“美纱纪你不要下车,我去看看。”   “好的。”小女孩递给他一把伞,“要小心哦。”   “放心吧。”   次郎下车后绕着公寓转了一圈,在东面找到一扇打开的窗子,连通着浴室。   他从窗口翻了进去,刚落地,忽然听到一声轻细的“喵”。   次郎一怔,低头找了找,在浴室的角落发现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奶猫。   它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警惕地瞪着这个忽然闯进浴室的人类。   借着窗外掠过的闪电亮光,次郎看到了它前腿上的血迹,“受伤了吗,难怪没有力气跑走。”   他又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铁笼,有人先他一步来到这里,并且帮小猫把笼子打开了。   看来这单生意有八成可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次郎打开浴室门,轻手轻脚地走向发出动静的卧室。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不间断地透过门缝传出来,间或夹杂着求饶的声音,过了一段,见求饶没用,又开始骂人……或者说,骂猫?   次郎站在门口挑了挑眉,他没急着进去,直到房间里的声响越来越弱最后失去声息,他这才轻巧地推开了房门。   掉到地上的手机还亮着光,低沉阴郁的游戏音乐孜孜不倦地在房间里徘徊,像是在给某个人播放哀乐。次郎看到一个黑影穿过房间的窗子跳了出去,他屏住呼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认房间里确实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东西了,这才拿出手电按亮。   白色的光柱在地上一晃,照到一个面孔被抓烂的人,他脖颈的鲜血流了一地已经死透了,次郎拿着手机上的照片对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人是他的任务目标,那个有虐猫癖好的高中生,山崎翔太。   “啊咧,这可真是……”次郎观察着山崎脸上痕迹明显的抓痕,惊诧喃喃,“这难道是就是猫的复仇?”   .   轰鸣的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瓢泼的大雨却依旧倾盆而下,带着要将人世间的污秽冲刷干净的气势。   黑猫拖着受伤的后腿,慢慢爬到小区绿化带的一颗银杏树下,安静地趴下来。   它身体下那一小片土地比其他地方颜色都浅些,像是最近才被翻开过。这片泥土下面,埋着它死掉的四个孩子。   几个月前它搬到了这片街区,因为这里的绿化做得很不错,环境也很好,于是留了下来。这片富贵人家居住的小区里总有些爱心过剩的人,看到野猫时不吝啬地买点猫粮喂一喂。   最开始它的日子过得很不错,还在这里生了五个孩子。   它是一个新手妈妈,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好在这片地方的食物很多,它的孩子们都安全地活了下来。   小区的花园里,偶尔能够看到这只浑身漆黑的大猫带着五只不同颜色的小猫在草坪上晒太阳。   日子过得平静起来,小猫们一只一只被它养成健康的毛球。直到有一天,出去觅食的大猫回来时发现自己的猫崽少了一只。   一开始它没在意,以为那只最调皮的牛奶猫跑出去玩没回来。可是之后它在小区里东奔西跑地找了两天,也没没能再找回那个最活泼的孩子。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不管它怎么严加防备,每隔一段时间,它的小猫就会少一只。   大猫越来越着急和疑惑,它不知道小猫们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它游荡在小区里,越来越焦虑,警惕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即便是这样,它的孩子也渐渐减少到了只剩下一只。   直到最后,它自己也一时不察被关进了笼子。   它终于知道自己的小猫去哪儿了。   淅沥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黑猫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到身体的热度一点一点流逝。   今天下午,它在花坛里,看着自己最后一个孩子被一个小女孩带走了。   那孩子一向是它的兄弟姐妹中最好运的一个,带走它的那个人类幼崽有着温暖的让生灵想亲近的气息,它以后会过得很好。   送走了自己最后一个孩子,它终于可以安心去找那个杀死了它其他孩子的人了。   黑猫慢吞吞阖上眼睛,任由枝叶间落下的雨水砸在身上。刚刚的那场复仇耗尽了它全部力气,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没让它清醒,反而越来越疲惫。   它什么都不想做,是想安静地趴在这里睡一会儿。   雨点哗啦像催眠曲,越来越混沌的意识漂浮在潮湿的雨声中,黑猫趴在冰冷雨水里,忽然想起那些曾经投喂过自己的人类。   虽然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害死,但其实在它看来人类也不是那么糟糕的种族。至少,在它东奔西跑抢食的乏善可陈人生中,遇到过许多主动接近它,给它提供食物的人,那些人抚摸过它皮毛的指尖的温度,它一直记得。   哗啦的雨声停了停,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黑猫感觉到有什么停在了自己面前,它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看到了一双踩着木屐的脚。   “嗯……你看起来无家可归的样子。”那个人说。   然后,他蹲了下来,长长的浴衣衣摆拖入雨水,苍白到没有一丁点血色的指尖伸到它面前,“介意我为你提供一份工作吗?”   .   次郎回到酒吧后告诉何塞他们这单买卖泡汤了。   “嗯?怎么回事,难道那家伙很难对付吗?”何塞是在这里帮忙的拷问师,一个有外国血统的光头壮汉。   美纱纪跟在次郎身后走进门,怀里还抱着一只前爪上挂着血迹的黑色小猫,“不是哟,因为猫咪们抢先复仇了。”   “哈?”   这种事更像是都市传说或者怪谈,何塞看着美纱纪抱回来的猫,“它?”   “不是,是另外一只更大的黑猫。”次郎把还在滴水的雨伞拎去了阳台,远远飘过来一句,“我亲眼看到的。真神奇啊,博多现在连这种事也有了。”   美纱纪:“经常虐猫的人最后被猫咪报复回去,不是也很解气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美纱纪,这样我们的报酬就没有了哦。”   “那么,这只黑猫是怎么回事?”何塞按照美纱纪的要求拿来了医药箱,看着她仔细地给小猫包扎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是在帮它,小黑猫十分乖巧地躺在美纱纪怀里任由她摆弄。   “这是顺手带回来的,是那个虐猫的人没来得及下手的猎物,美纱纪想养,我就答应了。”   抱着猫咪的小女孩抬起头冲何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何塞,我真的想养它嘛。”   光头大汉摸了摸头,“我倒是没有意见……”   他的话未说完,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哒、哒、哒。”三声,非常礼貌地敲在门板上,不疾不徐地,让人猜测门口的人应该是十分恬静的性子。   何塞和客厅里的美纱纪对视了一眼,又看向窗外顺着玻璃往下滑的雨水。   “这个时候还有人上门?”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站起身拉开了门。   寒风夹杂着雨丝灌进来,屋檐下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   何塞伸手挡了挡飘进眼睛里的雨丝,再睁开眼时着实愣了一下。   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何塞,是有客人吗?”   次郎终于收拾好,从阳台回到客厅。   何塞让开身体,给他展示空荡荡的大门,“没看到人,总不会有人在这个天气跑来恶作剧吧?”   次郎走到门前,目光落在大门上忽然停了一下。他伸出手指沾了沾挂在门上的透明液体凑到鼻尖,雨水和泥土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其他地方都是干的,只有这一小片被打湿了,很显然是刚刚有人敲门的时候,衣服扫过门板蹭上去的。   这说明刚刚的确是有人来的,可是,那人呢?   酒吧外的小树林。   一身红衣的少女站在原地,垂着头。她浑身的衣物都在往下滴水,漆黑的长发顺着鬓边滑落,遮住了面孔,衣领间露出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   她浑身被黑色的气包裹着,静谧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乍然在人前出现,着实是能吓死一两个心脏不好的人。   在她对面,的场一门的家主的场静司执着一把纸伞,身边环绕着三个细长黑影模样的式神和她对峙着。   覆盖着咒文的绷带遮住了半边侧脸,男人黑色发丝后的眼瞳冷漠又锋锐,危险气质几乎可以跟对面的妖怪分庭抗礼。   “既然被我撞到了这样的现场,你应该有觉悟了吧?”   红衣少女缓缓抬起头,黑发后的眼瞳宛如幽深的黑洞,空无一物。 第271章 告别   凌晨两点多, 泽田弥忽然醒了过来。   她的意识还漂浮在方才的梦境中,脑海中是大片的曼珠沙华、画风诡异的宫殿、和一个唠唠叨叨但看着她的目光迷之慈爱的女人……不对,是女神。   还一直哄她让她喊妈妈。   并且反复强调她爹不是个好东西, 以后遇到千万不要搭理他。   小萝莉懵逼了半晌,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身,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到现实。她习惯性闭目感觉了一下, 发现属于土御门元春的灵魂火焰离开了酒店, 并且位置越来越远。   嗯?元春这个时候出门了?   她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视线在房间中扫视了一圈, 然后发现原本趴在床脚睡觉的小猫不见了。   “?”   泽田弥视线缓缓上移,看到被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门。   想了想,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 在床底下找到拖鞋靸上走到房门口,拉开门,抬眼就看到一团白色的毛绒团子蹦蹦哒哒地穿过客厅的地板, 跑向南边窗子的方向。   玻璃窗外面的窗台上正蹲着一只金色眼瞳的黑猫。   小白猫跑到窗子前,顺着旁边的桌脚往上爬。它在地上一个起跳往上蹦了二分之一个桌脚的高度,四爪合抱住木质的圆柱,然而大概是没想起自己今天刚刚被剪了爪子, 对形势估计错误, 它刚刚往上窜了两步,爪子一个没抓牢,整只猫懵逼地顺着桌脚滑了下去。   看到了这一幕的黑猫,“……”   打开门的泽田弥,“……”   无语地看着自己连个桌子都不会爬了的蠢儿子,黑猫低头“喵喵”叫了两声。   底下的小猫仰着头,也回了一串“喵喵喵”的叫声。软乎乎的, 像是在和母亲撒娇。   直到一双手伸过来把它抱起来,小猫回过头,认出了是今天把它带回来的小萝莉,欢快地舔了舔她的指尖,轻轻“咪”了一声。   泽田弥把小猫放上窗前的木桌,又踮起脚有点艰难地打开玻璃窗。窗外的黑猫优雅地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像是在道谢,然后轻巧地跳过窗枢,落在自家傻儿子身边。   雪球一样的猫仔立刻欢快的朝它扑过来,然后被大猫伸出前爪抵住了额头。   “咪?”小猫茫然地歪了歪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喵。”大猫轻声叫了一声像是在安抚它,动作却十分坚决地又把它往外推了推。   泽田弥看着面前大小两只猫咪,慢慢伸出手,从大猫的脑袋顺着背脊轻轻往下摸了一下。   黑猫到是没有拒绝她的靠近,反而靠着她的手腕蹭了蹭。   小猫:“???”   它委委屈屈地又“咪”了一声,然后只得到了自己的妈一个高冷的斜睨。   “……”小猫默默地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泽田弥怜爱地揉了揉可怜兮兮的猫球,大猫不让它靠近是因为它身上有黄泉的气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如果和它靠得太近会被腐蚀掉生命。但是这只小猫虽然比普通猫咪聪明,但也并没有成精,她就算跟它解释了它也是听不懂的。   “你是它的妈妈吗?”   小萝莉扭头问面前这只帅气的黑猫。   大猫像是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样啊。”   泽田弥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来道别的吗?”   团成球的小猫耳朵动了动,从泽田弥手底下探出头。   黑猫低头看着自己仅剩的孩子,在泽田弥的视界中能够看到它的神态周围环绕着浓雾一样的黑色的气,还夹着种带着奇怪熟悉感的死气。   这一切都昭示着面前这只黑猫正在向另外一种生物转变。   它能够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了。   泽田弥的目光在它身上落了一会儿,慢慢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我会让侑士好好照顾它的。”她轻声说。   黑猫冲着她“喵”了一声。   小萝莉冲它伸出手,做了一个拉钩的姿势,“约定好了哦。”   “喵。”   黑色的猫爪伸过来,肉垫碰了碰她的指尖。   .   凌晨两点五十,距离招魂仪式开始还有十分钟。   旧仓库里已经摆好了灵堂,长长的引魂幡在两侧列开,幡角被窗子吹进来的风掀得微微摇晃。   空气里积年的血腥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清淡的檀香烟气。   林宪明紧握着手机,坐在灵堂一侧的沙发上发呆,一个人在他旁边坐下来。   “这是你妹妹?”   “啊?”   林宪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回过头,“嗯,对。”   “诶?”土御门元春吊儿郎当地撑着脸,“没有她长大一点的照片吗?”   林宪明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小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留着土气的齐刘海,看起来有点呆,但在他眼中却可爱得任何人都比不上。   “我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们。”   “嗯?没有回去看看吗?”   “没有。”林宪明顿了顿,“我从事的职业会给她们带来麻烦。”   “这样啊。”土御门元春伸了个懒腰,垂下眼,“嘛,我还挺羡慕的。”   “什么?”林宪明疑惑地回头。   “唔,没什么。”   这种明明说了什么,问过去的时候又若无其事的做法就让人很想把他打一顿。   林宪明斜眼望着这人。   暗世界的默认规则就是即便是朋友也不会轻易探究对方的内心和过去,每个人周围都有一个无形的空间,如非必要,谁都不会刻意去了解谁经历过什么,总归不会是好事。   更何况,面前这个自称元一怎么看怎么不像阴阳师的家伙虽然说是合作伙伴,但也只是临时性的,而且还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啊,时间快到了吧。”   在林宪明斜睨的视线下,土御门元春站起身走向灵堂,林宪明闻言立刻把刚才的对话抛在脑后,紧张地跟上。   他看着土御门在灵堂前站定,点香拜了三拜,僵硬地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做,“那个,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哦。”土御门元春回头看着他笑了笑,“你站在那里就好。”   “……哦。”   仓库里的挂钟秒针“咔哒”一跳,凌晨三点整。   灵前的金发少年玩世不恭的神色褪去,表情肃穆地开始了仪式。   .   酒店。   泽田弥目送大猫跳过窗子离开,抱起桌上的小猫揉了揉。   “回去了。”   “喵。”   小小的猫崽依然望着窗口的方向没有移开视线。   泽田弥陪着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窗子外依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月亮被云层笼罩,路灯的灯光洒在玻璃上,将外面的天色也映得昏黄。   良久,小猫终于抬起头朝她“喵”了一声。   小萝莉摸了摸它的头,抱着它往回走。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哒、哒、哒”三声,非常有礼貌。   泽田弥脚步一停,回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房门。   灵视还开着,隔着一层大门,她清晰地辨认出了来人。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缕又轻又疾的风拂过小女孩肩上的长卷发,付丧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右手按住刀柄,警惕地注视来人。   “泽田大人。”门外的人没有在意付丧神蠢蠢欲动的杀意,他恭敬地俯身一礼,“在下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您可以在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走。”   .   凌晨三点三十分。   一辆小金杯在马路上疾驰,透过车前玻璃,一只红色的纸鹤扇着翅膀以比汽车还快的不科学的速度在前面引路。   车上的正是林宪明、马场善治和土御门元春一行人。   十分钟之前,招魂仪式失败了。他们要找的人,变成了妖怪的林桥梅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这导致了现在林宪明坐在后座上满脸暴躁,“怎么回事?不是说桥梅接到信息一定会过来的吗?”   “两个可能。”   土御门元春坐在副驾驶上维持着阴阳术的运转,开车的是马场善治。也只有他这个熟悉地况的人才能在没有清晰导航,鬼知道下个路口纸鹤会左转还是右转的情况下把车开得稳当当的。   “第一个可能是,林桥梅小姐接收到信息了,但是不愿意过来。”   土御门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闻言怔住的青年,“只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他没有详细解释判断依据,继续道,“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林桥梅受伤了,有心无力。”   林宪明立刻没有了纠结妹妹是不是讨厌他了的心思,有点慌乱的扒住椅背凑过去,“等等,桥梅受伤了?”   “只是有可能,毕竟博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阴阳师。如果她碰到了其他人……”土御门想起今天从泽田弥口中得知的那个消息……的场一门的家主现在也在博多,据他所知,那个人对妖怪可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   “总而言之,快点找到她吧。”   汽车跟着纸鹤拐过一个急促的弯道,林宪明被忽然的转向颠得整个人摔在座位上,“所以你这个阴阳术到底靠不靠谱啊?”   “靠谱的话我一开始就拿出来了。”   土御门元春握住上面的把手,八方不动,“毕竟不是用她本人的血侦测,只能提取到部分信息,结果会比较模糊,赌一把吧。”   “什么?不要随便把别人家妹妹的安全拿来赌啊!”   “好了,林酱。”驾驶座上的马场善治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到前方的纸鹤直直冲向路口一间酒吧,周围的环境意外的熟悉。   “看来是到了。”   纸鹤停在了酒吧门外,马场几人跳下车,林宪明迫不及待就想直接往里闯,然后被马场拉住了。   “好歹先敲个门吧林酱。”   他话音刚落,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先一步把门拉开了。   “马场?你们这是……”   “认识的人吗?打扰了。”   不等他说完,土御门简短招呼一声就侧身闯了进去,林宪明紧跟在他身后。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女孩,不知为何这个点也没睡,正抱着只黑色奶猫看电视,见他们进门好奇地看过来。   土御门匆匆冲她一点头,几步走到沙发后。飞进来的纸鹤正停在那里,他伸手在沙发底下探了探,指尖夹住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林宪明在他身后问。   土御门缓缓把手抽出来,血红的纸人被灯光照亮显得阴郁而诡异,纸面上写着林桥梅的名字。   金发少年挑了一下眉。   “我之前剪的纸人。”   正是昨天上午在医院他问朝仓丽子话时忽然逃走的那个。   他正盯着它思考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儿,和大厅相连的洗手间正好走出来一个人。   “嗯?你们是刚来的客人吗?”   男人有点低沉的声音和林宪明诧异的喊声撞到一起,“啊,是你!”   土御门抬头,看到他的女装大佬同伴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拳头表情愤恨,他“唔”了一声,“林林,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真实性别你这个表现很容易让人怀疑你被这个男人性骚扰过啊喵。”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 第272章 林巧梅   马场善治和次郎解释完原因走过来时, 就看到理应是陌生人的何塞站在一旁,自己的两个同伴却一副即将动手的险恶气氛。   马场善治:“……”   他熟练地岔开话题,“林酱, 你们认识?”   “算吧。”林宪明满脸不高兴,“那个莫名其妙跑来揍了我一拳的家伙。”   土御门元春的目光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手里的纸人上。   “我有一个问题。”他的忽然开口让几个人下意识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这位大哥, 昨天上午你是不是去了博多市中心医院?”   “啊?我吗?”光头男人指了一下自己, 诧异地点点头,“的确是去过。”   “我让何塞帮忙从医院把市长儿子带过来。”马场说, “怎么了?”   “嘛, 这样线索就串起来了。”土御门元春抖了抖手里的纸人, 站起身, “林桥梅应该是来过这里。”   “诶?!”   “解释起来很麻烦啊……这样说好了, 今天上午我在医院为了确认恶灵的身份, 召唤出了这个和林桥梅建立了联系的纸人。当时这位大哥正好也在医院,他和林酱你接触过, 身上沾了你的气息, 被纸人察觉到,从我手里溜出来跟上了他。林桥梅本人也因为这个原因找了过来, 可能是以为跟着他能够找到你吧。”   ……桥梅, 也在找他?   没在意为什么土御门也跟着喊他林酱, 林宪明先是为妹妹并没有生他的气不理他而心底一松, 紧接着急迫到, “那桥梅现在在这里吗?”   “很遗憾,我说的是‘来过’哦。”   土御门元春扫视一圈,耸了耸肩, “她似乎没有进门。”   众人看着他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拈着那张红得渗人的纸人,走回到门口望向街对面小树林的方向。林宪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已经把他当成找到妹妹的唯一希望,i跟着他的动作下意识也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隔着一条长街,小树林安静幽深,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深深浅浅的树影重叠在一起显得幽寂又诡异。   林宪明跟着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他在看什么。   次郎这个时候已经想起来傍晚时候那个奇怪的敲门声了。他跟马场善治提了提,男人点点头走到门口比着赛发呆的两人身后。   “过去看看吗?”   土御门元春收回目光,点了一下头,“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林宪明再次听得满脸茫然,他只看到面前这两人似乎又有了奇怪的默契,马场善治听了土御门的话脸色微沉了一下,轻轻颔首打头走出去,他只好紧接着跟在两人身后。   他们穿过长街,径直走进了那片树影摇动的树林。   夜色中还飘着淋漓细雨,几个人都没有撑伞的意思,任由细雨飘落了满身,雨丝中带着的寒意丝丝缕缕地往身体里钻。   进了树林之后,打头的人换成了土御门元春。随着他的带路,林宪明也渐渐察觉出来了,这里是一片残留下来的战场。   切面锋利的断枝,不正常掉落的树叶,一切都昭示着有人在这里动过手。   林宪明忽然明白了土御门那句“做好准备”是什么意思。   他的妹妹,真的在这里遇上了除妖师?   他心底忽然腾起一股比周围雨丝更冷的寒意,冻得手脚几乎都要僵硬。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土御门元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拿着手电往下照,脚底下是一摊被雨水冲散的血迹。   在意识到那片血来自谁的瞬间,林宪明大脑“嗡”的一声,响起一片杂音,混乱的幻听几乎将周围的雨声都盖过了。他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看着马场拿着一支箭走过来说了什么,土御门接过箭矢观察片刻和马场商量了几句一边抽出张黑色的纸飞快地叠了只纸鹤。   同伴的行为成了一段映在视网膜上的默片,有半分钟的时间,林宪明的脑海一片混乱,直到金发少年朝他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他被这一下拍得魂魄归位,茫然地抬头。   愤怒和杀意爆发之前,他听到土御门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想不想救你妹妹。”   林宪明猛然抬头死死盯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土御门元春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按了几下,紧接着他的手机响起一声来件提醒。   “地址发给你了。”少年抬起头,夜色中的眼瞳泛起幽幽的冷光,“立刻赶去那个地方,杀一个人。你是职业杀手吧?动作利落一点,你妹妹就还有救。”   .   天空中淅淅沥沥飘着雨,像是再也不会放晴了。   街口的路灯直挺挺立着,像不近人情的卫兵,冷白的灯光铺在少女眼瞳上。   她慢吞吞眨了一下眼睛,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又往里缩了缩。   这个夜晚可真冷啊。   林桥梅把脑袋搁在膝盖上,任由长发滑下来遮住眼角。   她还记得来这里时坐了七个小时的飞机,穿过一片海峡,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换了四趟车,从一个乡下的小镇子来到陌生国家的大城市。   这里的人光鲜亮丽,匆匆忙忙在整洁干净的马路上走过,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冷漠的面孔。   她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往前走。   她没想过要从这个城市带走什么,她只是想来寻找自己年少离家的哥哥。   然而这座光鲜亮丽的大城市似乎没有她这只来自乡下的土气飞蛾落脚的地方。   这座城市容不下她,哪里都容不下她。   ……身上伤口好疼。   少女默默蜷缩了一下手指,往避风处躲了躲。   她刚刚好像听到哥哥喊她的声音了,但是不敢确定,她害怕又是幻觉。   如果是之前,就算是幻觉她也会追过去看一看的。现在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她受的伤太重了,跌跌撞撞勉强躲到这里,已经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哥哥在呼唤她呢?   她会不会又跟他错过了?   望着巷子外冰凉的夜色,少女忽然有些迷茫,她真的还能再见到哥哥吗……   “找到你了。”   比夜色更冷的声音响起,林桥梅下意识身体一抖,睁大了眼睛。   然而并不是她期盼的幻觉,街道尽头,那个让她畏惧的人影越来越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来人似乎对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疑问,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目光居高临下朝她看过来。细长的黑影装的式神簇拥在他身边,像死神的爪牙。   可是,她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了……   少女茫然地想着。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一点黑气在她眼瞳中燃起,像是灌满水的玻璃容器不堪重压裂开了第一条缝,她身体周围开始浮起薄雾一般的怨气,少女垂在身侧的衣角越发红了,好像要往下滴血。   “动手。”的场静司平静地命令式神。   漆黑的影子如射出的箭矢转瞬而至,少女的眸光如同被滴入了一滴红色的墨,眨眼间又浑浊了几分。   就在攻击抵达她身前的瞬间,一道金光划破夜色,攻来的黑影式神差点被光芒一分为二,它吃痛地一声嘶吼,影子般缩了回去。   “我说啊,深更半夜在这里欺负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有点太没品了啊,的场当家的?”   “……土御门元春。”的场静司挥挥手示意式神退下,望着街对面走来的身影眯了一下眼睛。   “看来,你已经跟某些人达成协议要保护这只妖怪了?”   “诶?我就不能是单纯的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花季少女被人欺凌,于是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吗?”   来人越走越近,冷调的路灯光照亮了他被雨水沾湿的衬衣衣领,以及英俊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温度的笑容。   林桥梅彻底妖化的进程被意外打断,重新抓回了那点岌岌可危的清明。她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   “她还没杀过人,否则之前栉田神社那株已经生出灵性的银杏神木就不会收留她了。这一点你不会没看出来吧,的场静司?”   她看到那个金色头发的阴阳师直视着对面人开口道。   名为的场静司的除妖师扫过来一眼,她条件反射地往巷子里缩了缩。   “居然能够战胜堕落为妖时必然生出的杀意和怨气吗?的确很难得……但是,”除妖师收回视线,用冷静到几近冷酷的语调说,“她现在不杀人,你能够保证她以后不会犯罪吗?而且你别忘了,这是我来博多的任务。”   土御门“切”了一声抽出手,指尖扣紧一枚符咒,语气倒是半点不意外,“嘛,所以还是要打一架对吧?”   的场静司勾了勾唇角,“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没错,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土御门家的最高成就。”   “啧。”   土御门元春沉下眸,幽深的眼瞳被路灯的光投下一片阴翳,“我说啊,你这个人还真知道怎么说话能让人不爽啊。” 第273章 古卷(一)   凌晨四点整。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抱着奶猫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满脸不高兴。   不管是谁在这个点不能安稳地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睡觉,而要被迫出门走在凌晨四点的寒风里,都不会高兴的吧。   更不用说她刚刚还被告知了一件让她气成球的事。   “所以说,都是你们这群晴明后人的错!”泽田弥气鼓鼓的。   跟在她身后的身影恭敬地垂着头, “您教训得是。”   “你不要以为你认错认得这么快我就会欣慰了, 你们真的有在好好反省吗?”   “泽田大人, 我们的确已经在反省了。”   “为什么反省了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件事其实是以前的问题残留,大部分遗留问题我们已经处理了,这是实在不方便由我们出手的。”   所以你们就又甩锅给我了吗?!   泽田弥十分不开心。   晴明这群后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在平安京的时候都是别人搞出事情来跑去找晴明处理, 晴明心情好就帮个忙,心情不好就扔给阴阳寮(喂!), 可懒可懒了, 为什么千年之后的他的子孙们开始热衷于自己搞事了?这哪里像是晴明的后人,这明明像道满的后人!   凌晨的长街静悄悄的, 被泽田弥顺手抱出来的奶猫乖巧地蜷缩在她怀里,像个毛茸茸的暖手炉传递着温和的热量。小夜左文字默不作声地跟在小萝莉身后, 他向来是泽田弥去哪儿就跟到哪儿,对于要去做什么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吵醒别人, 其他人目前还在酒店沉浸在平和的梦乡里,距离鸡飞狗跳地发现家里的萝莉不见了还有几个小时的安宁。   .   和泽田弥现在位置隔了一条街的街区。   土御门元春和的场静司实打实地打了一场,虽说谈不上竭尽全力,但双方也的确没有留手,的场静司的式神都重伤退场了三个。   其实两人大可不必打得如此真实,但大概是土御门打到半途被激起了战意,而的场静司如之前所言对他这个“土御门最高成就”的确十分感兴趣,于是打着打着双方都真情实感了起来。   这场真情实感的战斗中断于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空荡荡的大街上突然响起段大悲咒,把墙角如鹌鹑般缩着的林桥梅都惊了一下。   拿大悲咒当手机铃声的奇男子土御门元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接个电话。”   的场静司:“请便。”   两人一问一答配合得宛如之前的激斗是假的。   旁边蓄势待攻的式神看懵了,纷纷扭过头拿看不出五官的黑漆漆盯着自家主人,以为他喝了假药。   其他人奇妙的注视下,土御门按下接听键,并且把手机开了个外放。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大概是刚刚激烈运动过的原因,还夹杂了点细微的喘息。   “元一吗?”林宪明在电话里说,“按照你说的,我已经杀掉那个原田正太郎了了。”   “嘛,辛苦了。”   带了莫名熟悉感的声音让蹲在巷子里的少女迟疑地抬头看过来,像只缩在洞口探头探脑的小动物。   土御门元春按断电话,“你的雇佣人死了哦。”   “这样啊,真遗憾。”的场静司说,语气完全听不出哪里遗憾了。   然后他收起了武器,果断转身。   “这就走了吗?”   “雇佣人死掉,我的任务已经作废了。只不过……”除妖师回过头,视线忽然在土御门元春的左边侧脸落了落,“居然会被破魔箭矢的力量伤到,该说您可叹还是可悲呢?”   土御门眸光淡淡,“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嘛,的确……看在那一位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你了,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   的场静司转向巷子口的少女,一句话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带着式神离开。   土御门元春“啧”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伤。破魔箭矢留下的痕迹迟迟没有愈合,他盯着指尖的血迹看了几秒,将手插回口袋里。   “呐,那边那位小姐姐。”   站在巷子口不知所措的少女抬头看来,见到金发少年重新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朝自己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哥。”   .   直到两拨人全都走远了,银发小萝莉慢吞吞从街角建筑的阴影里走出来。   凝视着土御门元春消失在路口的背影,她半晌不发一言。   “现在您相信我说的话了?”跟在她身后的人说。   泽田弥轻声“哼”了一声,“我讨厌做这样的事。”   “非常抱歉,勉强您了。”   “我要回去找晴明告状。”   身后的人苦笑,“不肖子孙给晴明大人添麻烦了。”   泽田弥鼓了鼓脸,转过身,“走吧。”   “是。”   .   为了不打扰林宪明兄妹的感人重逢,土御门元春把林桥梅送到位置之后就出了房间,站在大门口望着屋外细雨绵绵的夜空发起呆来。   他身边伸过来一只拿着烟盒的手,“来一根?”   “谢啦。”   土御门熟练地伸指在烟盒上一敲,抽出香烟,并且顺便向身边人借了个火。   马场善治站在一旁,看着他淡淡吐出口烟气,迟了一步想起,“你还没成年吧。”   “诶?马场大哥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这样的人还介意这种事吗?”   “说得也是。”   马场善治随意地往身后大门上一靠,望着屋外的夜色也不说话了。   “说起来,马场大哥你知道吗,林桥梅小姐姐之前遇到过我家大小姐哦。”   “嗯?”   “我告诉过你吧?人类在堕落为妖怪的瞬间,意识会被怨气和杀意同化,成为只知道复仇和杀戮的野兽。”土御门懒洋洋弹了下指尖的香烟,望着对面亮着路灯的空荡荡街道,“大概是对找到哥哥的执念太深了,那位林桥梅小姐一开始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居然撑下来了,但一时半会儿可以勉强支撑,长此以往却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倒是很幸运,成为妖怪后在博多游荡的时候,被栉田神社那株生出灵性的银杏神树收留了,大概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大小姐的吧。”   “是吗?”   栉田神社是马场善治陪着一起去的,他回忆了一下,“说起来,其他人进去参拜的时候,泽田小姐在那株银杏下站了好一会儿,好像的确有跟某个对象说了什么。”   但那个时候他以为是小孩子天然地将一切生物都当做有意识存在的纯真,以为她是在跟银杏树说话,没有多想。   “就是那个。林桥梅如果离开银杏神树的庇护就会重新被怨气和杀意控制,但如果一直待在栉田神社她又没办法去找她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大小姐在她身上留了一个桔梗印帮她保持清醒,她才能离开栉田神社找过来……结果变成妖怪之后反而运气不错了,真不知道算不算讽刺……”   最后半句话散落在擦肩而过的夜风里。   土御门元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忽然高兴地看向马场,“呐,我说得没错吧马场大哥,我家大小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子。”   这人情绪变化多变如风,经常性让人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马场善治与他同行一路,已经十分习惯他的尿性,“话虽然不错,但你自豪个什么劲?”   “哈哈哈……她今天还捡回去一只猫呢,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养啊,没关系反正有忍足家小子在……”   所以说,忍足家的少爷已经被你们定位成执事了吗?什么都扔给他?   马场善治无语了几秒,忽然神色微微一动。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新邮件,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一个朋友有点问题想咨询你。”   “现在?”土御门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啧啧”两声,“这个点?你这个朋友可真够勤劳的。”   .   半个小时过后,马场善治把土御门带到了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这个点还开着门的也就这类店铺了,想挑也没的挑。   “就,就是这个。”   坐在对面的“马场的朋友”有点瑟缩地递出一个长条形的檀木匣,眼角余光扫过木匣时有一丝惧怕。   土御门元春打量着那个古色古香的木匣,坐着没动,朝对面委托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解释情况。   “我是在几天前的拍卖会上买下来的这个东西。”   以“马场的朋友”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委托人是个发育良好过头的胖子,额头上覆着抹薄薄的汗,说话时声音有点抖,大概是吓的。   “里面是一卷古卷,年达不可考,但保存得非常完好。也因为太完好了,拍卖行的鉴定师虽然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但对于它是不是真品持怀疑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的原因,委托人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前情提要,土御门和马场也没催他,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还各自点了份食物准备填填肚子。   “我收集古籍只是爱好,不指望等着它们升值,而且这卷古卷实在太好看了,所以我当时没介意鉴定师的话把它拍回来了,也没花多少钱。”   委托人咽了口唾沫,“但是,在我把它带回来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家里的东西经常性地自己挪动位置,然后是偶尔会在夜里的客厅看到诡异亮着的红光,有一天晚上我睡觉时还感觉到呼吸困难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的脸包起来了……”   委托人越说越惊慌,用带有一丝希冀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金发少年,“阴阳师大人,我这种情况到底是……”   土御门元春啃着一只鸡腿,见怪不怪,“撞鬼了吧。”   委托人:“!”   委托人完美表现出了普通人遇到灵异事件时的平均素质,被土御门一句话吓得三魂出窍。然而还没等他魂魄归位,一声剧响爆发,旁边的玻璃落地窗忽然炸裂。   尖锐的玻璃碎片像溅射出的暗器,汹涌的夜风从破碎的窗口灌进来。电光火石之间,委托人被马场拎住后领,像个球一样滚到一边,好运地避开了大部分伤害。   他惊慌又茫然地半趴在地上,只见到方才坐在他对面的阴阳师指尖掷出一道金光,然后整个人踩着窗台穿过破那个大洞的玻璃窗跳了出去,留下一句轻快的,“谢了!”   眼看着马场善治似乎也要跟着追出去了,委托人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裤腿,慌乱道,“怎,怎么回事?”   马场低头看他,迟疑了半秒,“你看到那个东西了吗?”   委托人:“啊?”   “没什么,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马场善治见他满面茫然,果断扔下一句话就紧跟着土御门的脚步追了出去。 第274章 古卷(二)   土御门心结形容得没错, 那只恶灵的确长得越来越像虫子了。   元春紧紧跟在恶灵身后,望着前方将近两层楼高的身影,砸了咂舌。   这东西也不知道在朝着哪个方向变异, 上半身还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下半身已经完全变成了蜈蚣的模样, 覆盖着森森的白骨。   八只脚迅速移动,像一个大型推土机, 远远就能感觉到地面轰隆的震感。   眼见着距离要被拉开, 土御门“啧”了一声, 双指并拢竖在唇边, “缚。”   卡在恶灵骸骨缝隙间的符咒大放光明, 散开的咒文咬合成金色的锁链,分成六道困在了恶灵身体上。急速移动的恶灵被这一下打破了平衡, 嘶吼一声摔了个趔趄。   它身体一疼, 挣扎着重新站起来时, 忽然发现自己身体上多了个虫子。   “体型大也有体型大的缺点, 你说对吧公交车先生?”   “吼!”   “嘛,我就当你同意了。”   土御门元春抬手一扬, 四只不同颜色的纸鹤电射而出, 拉开四面结界。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象归位。撒,留下来陪我玩玩吧。”   “吼!”虫子状的恶灵一头撞在结界上, 剧烈抖动的身体把土御门震了下来,那面被大力冲撞的结界漾开一道水波,纹丝不动。   恶灵不信邪一样,换了个方向左右乱撞,像只被捕虫网网住的飞蛾。   土御门在地上打了个滚, 躲过恶灵的“战争践踏”,轻嗤一声,“没用的啊喵,无论你冲向哪个方向,结界都会将受到的力量均匀传导到四面八方,不存在单一的受力点。除非你能一次性将四柱全部推倒,否则是打不破结界的束缚的。”   恶灵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尝试许久后发现一无所获,它仰起头张开嘴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然后八只脚往下一踏。   这只没长翅膀的大虫子非常不科学地开始升空了。   四面的结界也跟着上升,始终把它罩在范围内。   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呵,学聪明了吗?”土御门不知真假地探究,“所以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看起来还是长了脑子的嘛?”   话音落地的同时他单膝跪地,双手拍在地面,掌心贴合上地脉,飞快地念出一连串咒文。   雾气一样的光从地面浮起,紧接着凝聚成手臂粗的锁链,长蛇般升空,将半空中那只虫子捆紧了一把扯下来。   半人半虫的怪物摇摆着手摔在地上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冲着天空发出愤怒的嚎叫。   “咳咳咳……”   土御门启动完咒文,习惯性地先承受了一波清净神力的攻击,他咳出一口鲜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还是这么讨厌我啊。”   然后他不在意地摸了把唇角的血迹站起身,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一只伸展着翅膀的鸟脚底下抓着什么东西,正在飞离战场。   他心神微微一动,抬头看去时那只鸟已经飞远了。   “吼!”半人半虫的怪物挣断锁链从地上爬起来。这玩意儿似乎彻底被土御门激怒,带着白骨面具的脑袋垂下,黑漆漆的眼眶后闪着不怀好意的红光,眼瞳中满是杀气。   “嗯,不跑了?这样才对嘛。”土御门元春仰头重新看向它,活动了一下肩骨,挑起唇,眼瞳幽深。   “总而言之,先打一架再说,你说对吧?”   .   马场善治开着车,顺着那个远远的模糊的影子找了过来。   按理说他应该是看不到那东西的,在栉田神社外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发现。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看到了。   虽然只是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在快餐店的时候看到对方一击即退,然后土御门追着那个模糊的影子跑了出去。   而他在开车跟上去的一路上,远方那个巨大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像一块被擦干净的玻璃。等到开车来到近前,他已经能看到那东西的全貌了。   这是马场善治第一次看到妖怪,重伤垂死只有几个呼吸可活的妖怪。   半人半虫的恶灵被懒腰斩断,以一种完全让人想象不出发生了什么的姿态首尾分离。恶灵的血洒了一地,汇成了个半米深的池塘,血腥味冲得让人窒息。   彼时土御门元春踩着恶灵下半截身体的白骨当椅子,懒洋洋坐在阴影里,金色碎发遮住眼睛,浑身萦绕着奇怪的危险感。   “哟,来了?”看见来人,他招呼了一声。   马场善治“嗯”了声,停在战场边缘。   他不意外土御门能够打败那只恶灵,但眼前的场景依然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   比起正常情况下的战斗,呈现在面前的画面更像是一场一面倒的虐杀。   更不用说面前这个宛如坐在骸骨王座上,浑身杀气乱放的人,怎么看哪里都有点不对。   “好了。”土御门元春伸了个懒腰,从恶灵尸体上跳下来,“唔,我的墨镜去哪儿了?”   他弯腰在地上找了找,金色的碎发擦着眼角垂下,发丝间掠过抹暗红色的光。   马场站在原地没动,以一种观察的视线看着他在满地残肢里大大咧咧乱转,随后居然真的找到了那个□□的墨镜,直起身架回鼻梁,转身朝他走过来。   直到他走到路灯的光亮下,马场善治终于发现了他周身伤势的诡异。   “你……”   “啊?你说这个?”土御门元春抬起手臂低头。   他左手的小臂被利器开了道长长的口子,包裹着手臂的布料边缘染着深浅不一的血红,布料底下的皮肤上却只剩下一小道划痕,并且还在飞快愈合。   马场怀疑他要是再在那儿坐一会儿再过来,说不定身上一道伤都找不到了。   然而他身上的衣物并不具有这样妖孽的恢复能力,还在如实反映着方才那场战斗原本应有的惨烈程度。   “嘛,土御门这种传了几百年的大家族总会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嘛。”土御门元春放下手,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这会儿这人看起来倒是已经恢复正常了。   马场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多问。   下了一整夜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头顶的云层散开,躲了一晚上闲的月亮在夜色中探出头。   清淡落下的月辉将方才黑暗诡异的氛围冲散了许多,横亘在地面的白骨怪物身体慢慢破碎变成细小的微光,像是网络游戏中被击杀后消失的怪物。   巨大的白骨面具掉下来碎成了几块,恶灵原本的面孔在月光下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年轻清秀的脸,乍一看像还没踏上社会的大学生。   “这个人……”马场望着那张面孔略微怔了一下。   土御门:“认识?”   “看过资料。”马场善治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在月色下消散,“他是市长那个蠢儿子的朋友,和他一起欺凌过过路的外国人。市长的手下发现后不想惹麻烦,直接出手把他干掉了。那几个被欺凌的外国人找到了我朋友开的复仇屋,他们原本也准备动手,晚了一步。”   “原来如此,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大岛昌介抓到变成恶灵的吗?明明蠢儿子才是主谋,却因为他的原因被人杀掉了,所以才这么憎恨他和市长那几个手下啊。华九会那个张应该是运气不好,跟他们做交易的时候撞到恶灵回来复仇,所以一起被干掉了。”   土御门寥寥几语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紧接着突然想起什么,“诶?话说回来,你看到了?”   “你才发现吗?”马场斜睨他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刚刚忽然能看到了。”   “嘛,也不算特别稀奇。”土御门上下打量他,说了“不稀奇”眼神却就像在看稀奇,“如果是有这个资质之前却没能开发的人,长时间地待在重灵地,或者和某些特殊的人接触过多,的确会有几率重新唤醒天赋。恭喜啊喵,新世界的大门向你打开了。”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恭喜”更像是幸灾乐祸,被幸灾乐祸的本人马场善治十分淡定,并且在他的一大段话中抓了个重点。   “重灵地?”   “现在的博多就是一片重灵地,灵气活跃得过分了。”土御门解释,“不排除有人为因素存在,嘶,这就很麻烦了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这个转折就很突兀。好在马场善治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人跳跃性的话题,“你直接在这这里把恶灵干掉不会打草惊蛇吗?”   “这个啊,完全OK。”土御门偏过头看他,墨镜后的眼瞳闪过一丝锋利的光,“种子已经埋下了。”   “哈?”   “就是那个啊那个,阴阳师最擅长的诅咒啊。”土御门笑嘻嘻地说,“土御门家身为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总是有些各种各样的东西。通过被召唤物诅咒召唤人什么的,我可是相当拿手哦。但是如果是带有目的性地去制造埋伏,有很大几率会被大岛仓介提前察觉,像这样的遭遇战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所以谢啦。”   “总感觉你口中‘各种各样的东西’含义很丰富啊……”马场轻声喃喃。   “你面前的这东西不就是土御门家的黑暗面孕育出来的怪物,之一吗?”   他的声音多出种模糊不清的凉意,马场善治双手插在口袋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夜风呼呼吹过,沉默了片刻。   “走吧。”马场转身,“需要我送你回酒店吗?”   “那就麻烦……”   土御门刚要答应,忽然被急促的电话铃音打断。他随手掏出手机,来电提示上助理的名字跳入眼帘,和上方的时间并列在一起,两相对照下给人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75章 古卷(三)   土御门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刹那, 按下通话键,“这里是元一。”   “元一先生!”助理的声音从听筒中冲出来,在寂静夜色衬托下语气中的慌张格外清晰, “泽田小姐和你在一起吗?”   土御门元春心底猛地一跳, 那点不祥的预感阴影一般扩大,“不在。”   他极快地接了一句, “她出了什么事,从头说。”   “泽田小姐现在不在酒店。”电话那头的助理勉强维持住了镇定, 条理有序道,“忍足少爷和泽田小姐住的同一间总统套房, 他半夜醒来喝水时发现泽田小姐睡的主卧门开着,床上没有人, 客厅的窗子也是打开状态。泽田小姐和小夜君一起失踪了, 还有她今天捡到的那只猫。忍足少爷在客厅桌子上找到一张留给他的便签, 是泽田小姐的字迹,用的酒店的便签纸, 上面写着她有事出门一趟,明天会回来。”   “忍足少爷发现这些之后立刻把我们叫醒了, 两分钟之前我已经联系了酒店的经理要求查看监控,现在正在往监控室走。”   “监控发我一份。”   土御门和助理简单交代了几句, 沉着脸色按断了电话。   “弥小姐出事了?”马场关上和榎天的聊天窗口, 抬起头。   “暂时还不确定, 虽然看起来像是她主动离开的,但是我想不通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土御门低头按着手机联系他散布在博多的其他手下,语气有一丝凝重,“大小姐是个非常明事理的孩子,为了不让周围的人担心, 她从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有重要理由,她绝对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深更半夜离开酒店。”   马场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戏谑的、调侃的,或多或少总带了些不在意,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语气非常认真,甚至透着一丝焦躁,认真到让人觉得这人百年难得一见地要动真格了。   “其实上一次我就发现了。”马场观察着他的神情,忽然说道,“你出乎意料地在意那孩子啊。”   土御门元春的动作一顿,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地抬头,“什么?”   “警固公园,”马场没被他的表现欺骗到,“你一开始没打算和弥小姐一起行动的吧,看到我意外出现才假装偶遇地过来。”   “还有会所那次,因为不知道我的意图所以单独找上来挑明身份。以阴阳师之身对上精通近战的杀手,按照你以往的作风可不是像会主动吃这种亏的人……表面看起来漫不经心,对你来说那孩子其实相当重要吧。”   不是相当重要……   土御门元春没回答,只冷静的低头,继续给博多的手下发布命令。   不是相当重要,他平静地在心里反驳,那是他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存在。   .   十分钟之后,助理给他发来了总统套房门前走廊的监控录像。   时间显示凌晨两点五十,一个身着阴阳师服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停在套房门外,敲响房门。两点五十五,房门打开,银色长发的小萝莉出现在门前,身后露出一片深蓝色僧衣,应该是跟在她后面的小夜左文字。她和来人交谈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然后转身回了客厅,又过了十分钟,她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带着小夜左文字走出来和阴阳师离开了。   监视器的镜头清晰地拍到了阴阳师的脸,他根本没有要避讳镜头的意思。那张脸对土御门元春来说可谓是印象深刻,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人刚进入镜头他就已经将他认了出来。   “……土御门元和。”   马场:“谁?”   “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金发少年深深注视着屏幕上那个跟着元和离开娇小的身影,眼瞳中的情绪奇怪又复杂,像是冰封的海面下骤然掀起暗流,激烈冲突的情感反映到外界反而是冷寂一片。   土御门元春面无表情,用听不出温度的声音说,“我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跟他走了。”   “你……”   “什么?”土御门回头。   “没什么。”   马场注视着他平静的神色,将差点出口的询问按了回去。   你刚刚,是在高兴吗?   或者不能用“高兴”,而是一种极度的欣悦。   他其实是想这样问的,但暗世界默认不要探究他人内心的规则又让他住了口。   更何况在那一刹那的明亮之后,这人身上紧接着翻腾起来的阴郁黑暗几乎要让人心悸。   “没什么事。”马场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看,“我刚刚让榎田查了一下酒店附近公共区域的监控,你要看看吗?”   “谢了,发给我吧。”   .   土御门元春用四倍速倍速看完了榎田发来的视频,然后脸色沉了下来。   “土御门元和来者不善。”   马场:“他不是土御门家的人吗?”   看土御门家嫡系大小姐土御门心结对泽田弥的恭敬态度,他有点想不通能够怎么样个“不善”法。   “元和是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土御门家那乱得宛如毛线打结的关系网,土御门元春自己都懒得理,现在更没耐心详细给身为外人的马场讲,“你只要知道他的卸任跟大小姐有关,而且这个人的理念和如今的家主土御门元夜不同。我告诉过你吧,在元和认为,无能力者都是弱者,而某些人眼中,弱者是理所当然要为保护大多数人的强者做出牺牲的。”   两人已经回到了车上,车窗外的夜色沉沉垂下,像在窗玻璃上蒙了层漆黑的幕布,距离天亮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土御门元春说的话着实让人有些不适,马场皱了一下眉,“可是弥小姐不是无能力者。”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土御门将视线转向窗外,远处高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提早来到公司的社畜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工作。   “元和的来者不善不是针对大小姐的,而是对其他人……你还记得一年前的京都吗?”   马场内心猛地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是想说……”   “最多不过京都事情重演。”话说的轻松,土御门的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做好最坏打算。”   气氛霎时间安静。   土御门元春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椅背,侧头望向窗外想事情。   他的人暂时没能提供什么有效线索,博多那个情报屋查的监控也没拍到土御门元和去了哪儿。   意料之中,毕竟像土御门元和那样的阴阳师,想掩盖自己的行踪并不困难,酒店的时候大概是他故意在摄像头前露脸。   大小姐为什么跟他走不难猜,但他想知道的是那人要大小姐帮他做什么?   虽然有土御门元和绝对不会伤害她这个底线在,但他脑海中始终绷紧了一条弦。   “不会伤害”只是一个太过客观的表述,如果元和是想让她去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他轻声喃喃。   那孩子被养得那么娇气,大晚上的不能睡觉寒风凛冽里跑出门,还被告知了那样的事情,大概会非常不开心吧。   然而想象小萝莉气成一个球的样子,不知为何又觉得有点可爱。   土御门元春的思绪稍微发散了一下,任由柔软的情绪在心底停了几秒,轻轻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惯常的似笑非笑,眼底还掺杂了三分冷冽凉薄,“那个胖子还没有消息吗?”   “他说回去找了,应该……啊,信息来了。”   马场善治打开委托人发来的邮件,里面是两张高清扫描图片。   土御门之前回忆起了一个细节,那个恶灵突然冲过来似乎主要目的并不是攻击委托人,而是抢走了某个东西。被他的结界拦住时,也是挣扎着把那东西送出去,这才留下来和他正面刚。   那卷委托人带来的古卷才是关键物品。   可惜他当时忌惮檀木匣内传出来的晦暗气息,没有直接打开来看。好在委托人不怕死地把那个不知来历的古卷在家里放了许久,还拿去做过扫描。马场向他问起时,那胖子立刻表示自己还留着电子档,倒是帮大忙了。   第一张扫描件是古卷的封面,深色的封底边缘有细微破损,古卷开头用漂亮的草书写了四个汉字,《丑时之书》。   平安京时期的贵族和上层阶级使用的文字是从唐国传来的汉字,那时候的假名只通行于女性之间,真正要纪录在册的重要文件都是用汉字书写。从这一点看,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拍卖会的鉴定师会怀疑古卷的真假,毕竟一千多年前的纸质卷轴到现在还能够保存得如此完好,本身就很有问题。   土御门元春当然是学过汉字的,毕竟代表阴阳师的巅峰安倍晴明就生活在平安京时代,他的不少手稿和《占事略决》就是用汉字书写。除了他之外那个时代的阴阳师们留下的文稿都是汉文,他要是看不懂汉字还怎么这样重要资料。   古卷封面上就只有这四个字了,土御门扫了一眼示意马场往下翻。   下一章图片就是古卷正文,不出所料也全部都是汉字,每一行字下面还有色彩鲜艳的图画……这就显得更假了。   毕竟古代的颜料基本都是用矿物磨成粉精制而成,部分颜色甚至价比黄金,放了这么多年还能如此鲜艳明亮,那个怀疑古卷是后人刻意做旧的鉴定师果然长了脑子的。   但土御门元春知道,那卷古卷是真的。   普通人眼中的“正常”并不能代表阴阳师眼中的常态,而这卷古卷原本就不该出现在普通人的世界中。   “猫又、风狸、古笼火、野衾……”   土御门元春一个一个辨认过去,到最后轻轻“嘶”了一声,“大场面啊。”   马场:“这到底是什么?”   “马场大哥你玩过阴阳师类的召唤游戏吧?这个就相当于游戏中的召唤卷轴哦。啧……”他有点不爽地咂了下舌,“所以这就是他们带走大小姐的原因?” 第276章 古卷(四)   “……”   马场善治默了默,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大岛昌介和土御门元和是一伙的,他们带走弥小姐是想让她来帮忙召唤这些妖怪……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召唤?”   土御门:“因为办不到啊。”   看着他明显诧异的表情, 土御门元春轻笑了一声。   “不要觉得不可思议,能力者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大小姐很厉害的哦, 元和和大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马场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有夸张的成分, 毕竟这人说话一向让人分不清真假。   “既然弥小姐那么厉害, 你为什么还担心她会出事?”   “灵力强大并不代表她会用啊, 大小姐天赋再高也才九岁, 不要对她要求那么高嘛。”   你还记得她只有九岁啊, 你这个把寄托放在人家身上的萝莉控。   马场瞥了身边人一眼, 伸手把车窗按开一条缝, 冰冷还掺杂着雨丝的夜风从窗口灌进来, “接下来怎么办?”   对另外一边的世界不熟悉, 他只能先听取同伴的意见。   “等吧。”土御门靠在椅背上慢慢阖上眼睛, “既然土御门元和也在, 我对大岛昌介的诅咒应该是没用了, 其他能够找到他们位置的阴阳术他也肯定有防备。只能先等他们拿到古卷召唤出上面的妖怪,到时候妖气震动结界是拦不住的, 自然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并没有回到酒店和助理等人会和,倒是把查到的消息和打算告知了一下。酒店里的人知道阴阳界的事情自己这些人不懂行,乱提建议只会添乱,因此虽然心中焦急还是顺从了土御门的决定。助理只提出了一个疑问, “如果他们拿到古卷之后就藏起来了呢,难道我们一直等下去吗?”   “恰恰相反,他们一定会立刻使用, 而且是越快越好。”土御门懒洋洋地在电话那边说,“毕竟注视着大小姐的存在可是很多的,一直拖下来去谁知道会引出什么来。”   老实说,他其实一直觉得,他家大小姐最厉害的不是那身能够闪瞎人眼的灵力,也不是亿万人中才能出一个的灵视天赋,而是环绕她周身看不见摸不着却切实存在并且具有巨大影响的“缘”。   她天生和万物有缘。   谁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萌萌哒的小萝莉身后还蹲着多少只大佬。   所以如果真想利用她做什么,只能赶在那些大佬们察觉之前,速战速决。   “最近的适合召唤鬼神的时间点是黎明时分,月读命和天照大御神交接天地权柄之时,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有动作。”   .   泽田弥抱着猫坐在一间四面透风的大屋子里,看着几个阴阳师围着自己画法阵。   那些由扭曲的符号勾连起来的阵纹异常眼熟。   “你们就不能换一种方法吗?”她面无表情。   几个阴阳师被吓了一跳,打头的那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四肢俯地,“非,非常抱歉……”   看起来就好像泽田弥小萝莉才是那个把他们绑到这里的大魔王一样。   泽田弥:“……”   她恹恹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继续吧。”   “……是。”   望着那几个阴阳师战战兢兢爬起来继续未完成的法阵,泽田萝莉鼓了鼓脸。   血祭法阵,又见血祭法阵。   这些搞事的反派们是一起去上了个血祭法阵速成学习班吗?同一套阵法从平安京用到现在,就没有其他花样了吗?   小萝莉叹了口气,抱着猫咪揉了一把,有点想念酒店的被窝。   土御门元和走进来时,就看到小萝莉耷拉着眼皮一副想睡觉的样子。他了然道,“大人,需要给您拿一条毯子过来吗?”   “不用了。”泽田弥恹恹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土御门元和微微颔首并不坚持,双手笼在袖子里,继续站在门口仰头看向东边的天色。   “天快亮了……元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您失踪的消息,再过不久就会找过来了。”   泽田弥歪了歪头,屋檐下的灯光将门口的人勾勒出一个深沉的剪影。她感觉到有一点疑惑,“元和,你到底想做什么?”   门口的阴阳师轻轻笑了一下,没来得及开口,院子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想进来却被拦住了。   话题被终止,泽田弥抬头朝那边看了看,“那是谁?”   土御门元和望着东边天际,轻描淡写地说,“一个不必入您眼的小人物。”   .   大岛仓介被拦在了院门外。   几个阴阳师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这个明显排斥的待遇,让这个一贯自傲的阴阳师有些愤恨。   他略略深呼吸了一下,脸上的笑因为勉强压制的怒火显得有些虚假,“我只是想拜见一下那位大人,毕竟以后可能要在她手下生活了,我想遵守基本的礼节。”   门口的几个阴阳师互相对视一眼,“不用了,元和大人说准备已经就绪,你只用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之后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没用,几个阴阳师坚定地拒绝了他进门。   大岛仓介最后只能带着谦卑的笑容离开,转身的刹那,他的表情瞬间变了,脸色狰狞到扭曲。   土御门!   他一字一句地在心底默念这个姓氏,几乎要嚼出血气来。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人,永远都是这么高傲,这么看不起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人!   没关系……他深深呼出几口气,平复下心底的愤恨,默默念叨着。   没关系,只要等他召唤出了那个……   .   凌晨六点,东方天际浮起第一缕薄光。   雾蒙蒙的晨光驱散了堆积了一晚的夜气。古旧的庭院中,有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对身边同样等待了一晚上的人恭敬道,“大岛大人,可以开始了。”   为了即将开始的仪式,庭院中央特意清理出了一片空地,一个复杂到让人晕眩的召唤阵位于空地正中。穿着阴阳师服侍的人垂首立在一旁,站定了方位,只等阵法的主持者就位。   望着这些态度恭顺的人,大岛昌介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开始吧。”   “是。”   几个阴阳师同时吟唱起咒文,向阵法注入灵力。暗红色的光芒穿透清晨的薄雾,像晦暗中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大岛昌介握着古卷站定主位,面上表情看似平静,望着面前古卷的眼神却有一丝按捺不下的激动,连端着古卷的手都有些颤抖。   幽暗的的掺杂着阴森妖力的雾气在庭院中弥散,半空中睁开一双幽碧色的猫瞳,朝院子中的阴阳师投下一束莫测的目光。   院子里的阴阳师们呼吸一滞,大岛昌介手一抖,望着这从古卷上召唤下来的第一只妖怪,眼底蹭的燃起野心的火光。   “猫又!”   .   “开始了。”土御门元和望着庭院的方向轻声喃喃。   泽田弥周围的阵纹渐次亮起,一圈一圈将她拱卫在正中央。趴在小萝莉膝上的小猫有点不安地叫了一声,被一双小手安抚地顺了顺毛拢进怀里。   “元和,你想做什么?”   站在门口的阴阳师轻轻笑了,“弥大人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呢?最开始您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因为我感觉你好像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泽田弥直率地说。   “不好的事啊……”土御门元和轻声喃喃,然后回过头温和道,“您会阻止我吗?”   泽田弥叹了口气,有点愁,“你们就不能乖一点吗?”   “抱歉,让您为难了吗?”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找晴明告状了哦。”   “晴明大人啊……”土御门元和神往地轻叹一声,忽然有点好奇地问,“晴明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泽田弥想了想,“是个……很懒的人。”   经常性地打着物忌的旗号不上朝,每天看书赏花养萝莉,日子过得特别悠闲。   她谴责地看着面前的人,“跟你们完全不一样。”   “哈哈哈……是这样吗?看来我们给晴明大人丢脸了呢。”   土御门元和来到泽田弥对面坐下,他好像忽然兴致勃□□来,“您能给我讲讲晴明大人的事吗?”   泽田弥:“可以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庭院的妖气越来越重,一个又一个传说中可怖的妖鬼被从古卷中唤醒,驳杂混乱的气息堆叠成阴云。阴云蠢蠢欲动地朝这边探出爪子时,一道金色的结界缓缓从空气中亮起,坚定地将黑压压的妖气隔绝在了屋外。   屋子里,泽田弥说起晴明带着她和博雅、蝉丸法师一起深夜去罗城门下听鬼怪弹琴的事。   特意带了酒和美人,而且听了一个星期,等博雅把那首曲子学会了才去抓住鬼怪把天皇被盗走的玄象琵琶拿回来。   这个摸鱼的水准也是相当有安倍晴明的风格了。   屋子里不止土御门元和,其他阴阳师也听得津津有味,激动非常。   强大、肆意、从容,平安京第一男神的风采即便千年过去依旧让人悠然神往。更不用说阴阳师本来就是安倍晴明大佬的脑残粉高度集中群体。   “其实我有时候想过,”土御门元和忽然说,“虽然我们这些后人们都以晴明大人为荣,努力维系土御门这个姓氏的荣光不希望堕了晴明大人威名。但实际上,说不定晴明大人本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一点吧……”   屋子里的众阴阳师集体愣住,震惊甚至有点惶然地看向他,“元和大人……”   “说笑的……”不等泽田弥说什么,土御门元和摆摆手掠过了这个话题。   阴阳师们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揣着点还没落地的心慌看到他对银发小萝莉继续道,“弥大人对土御门家了解吗?”   泽田弥看看那些阴阳师,又看了看他,摇摇头。   “不了解也没关系,弥大人只用知道自己希望的土御门是什么样子就行了。”   泽田弥有点迷惑,“我希望的样子?”   “是。”土御门元和望向屋外,层层叠叠的妖气漫过屋檐压在结界上,晦暗的气息似乎连晨光都无法照进去。   “只不过,土御门已经传承千年了。越是历史久远的家族,越是会沉淀下数不清的黑暗,而这些黑暗会孕育出无法掌控的怪物……”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正准备继续问,就见面前人神色微微一动,“元春来了。”   “咦?”小萝莉迅速转移了注意力,跟着他一起望向庭院,“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说最近元春的戏份好多,还是解释一下吧。因为世界观设定太复杂,综了很多人物进来,所以我拟定大纲的时候是按照一卷一个重点角色来写的(类似于《魔法禁书目录》的一卷一个女主角?)。第一卷 《道成寺钟》介绍背景让大部分人都出场露个面,第二卷《魍魉之匣(上)》的主要角色是柯南,第三卷《魍魉之匣(下)》的主要角色是亚瑟,第四卷《泷夜叉姬》主要角色是源赖光,现在的第五卷《丑时之书》就是元春了。因为笔力不好写不了群像,但是有很多角色想要写,就只能这样拆分剧情了。在本卷中元春相当于第二主角,这一卷主要就讲是他的故事,所以他的剧情多是必然的。如果大家觉得很突兀的话,可能的确是我没有协调好吧,我是很喜欢这个人物的,也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这个问题我后面也会更加注意。 第277章 古卷(五)   长着巨大脑袋的胧车从半空落下, 停在宅院前。   土御门元春从车上跳下来,轻快地一招手,“谢啦。”   “不用。”胧车瓮声瓮气地说, “你已经付了车资。”   马场善治跟在金发少年身后一跃而下,一边揉着太阳穴, 脸上是怀疑世界观的神情, “没有其他正常交通工具了吗?偶尔对同伴的世界观友善一点吧你。”   “这样最快嘛,而且胧车可不是能够随便遇到的,能够逮到一辆简直是惊喜啊。”   “惊吓还差不多吧……而且你刚刚是用了‘逮’这个词吧?”   “嘛嘛,这点细节就忽略吧。”   胧车并没有注意两个人类说了什么,将他们送到位之后就腾空离去。土御门元春抬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眺望前方妖庭院,浓厚的妖气堆积成阴云, 一眼看去简直像什么邪恶怪物的巢穴。   “啧, 果然是大场面啊。”   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我的经历是不是过于精彩了?   马场善治冷静思考两秒, 眺目凝望布景已经开始往玄幻方向进化的片场,“走吗?”   “走吧。”   .   大岛昌介这个人,土御门元春虽然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但在土御门家时还是有过几次照面。而且因为某些原因,他熟知土御门家所有人员资料,完全了解这是个什么货色。   所以当他一进门,迎面就迎接上一道凌厉攻击当招呼时, 他一点都不意外。   金发少年一声闷哼,被踹飞出去两米,重重撞上身后院墙。古旧的墙面裂开蛛网状的裂纹,他右手撑地爬起来,右胸口下方一阵剧痛, 他暗自估量了一下,肋骨大概断了两根。   啧,真狠。   “元一!”马场迅速冲到元春身边,一手按住腰间刀柄,视线往周围一扫,敏锐捕捉到了袭击来源。   那是一只看起来像兔子的生物,却披着一身类似豹子的皮毛,眼瞳赤红,正趴在庭院的松树上往下俯视,周身黑气萦绕,看起来诡异又邪恶。   “元一?”轻笑声从黑暗中传出来,弥漫了整间庭院的雾气让开条道,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出,“你还在用那个可笑的名字啊?你这个土御门家的叛徒。”   元春低咳了两声,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大岛昌介?”   他的视线极快地扫过,除了那边树上的风狸,大岛昌介脚边还跟着一只浑身漆黑尾巴分叉的猫,身后飘着一只薄而扁平的毛皮状的生物,手里提着一个古旧的石灯,灯火一闪,一个长得像小孩子的妖怪在火光中出现,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猫又、风狸、古笼火、野衾,古卷上的妖怪果然全都被他召唤了出来。   在平安京时期,那个安倍晴明、贺茂保宪、芦屋道满等大阴阳师们存在的时代,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土蜘蛛这些大妖怪们还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只手翻云、反掌覆雨,如风狸这样的妖怪们都只能在边缘靠卖卖萌来刷两分存在感。但现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大妖遍地走出门就撞鬼的传奇时代了,一千多年过去,神明隐逸,鬼王不见踪影,风狸们也从舞台边缘的吉祥物变成了传说中的大妖。   夏目在八原时遇到的那些真正卖萌用的小妖怪们才是这个时代的妖怪的真实水平,和他们比起来,在百鬼夜行中留过名的风狸、古笼火、野衾的确可以称得上穷凶极恶了。   土御门元春望着这群从古卷中来到现实的妖怪,神色有些凝重。   被妖怪拱卫在中心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来,表情志得意满,又有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嘲讽,“我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天啊,元春君。当初在阴阳塾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们这些人,那时候土御门家的天才有预料到会被我这个小人物踩在脚下的时候吗?。”   马场低低地问,“认识?”   “大概……”土御门元春迟疑片刻,用了个疑问句,“额,你还上过阴阳塾?”   马场善治:“……”   大岛昌介:“……”   男人眨眼间暴怒,“我就知道你果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松树上的风狸应声而动,一道疾风掠过,土御门再次被巨大的力道踹飞出去,滚倒在地。   啧,肋骨又断了一根……那只兔子就不能换个地方踹吗?   土御门低低“啧”了一声,一边咳嗽着吐出了几口呛在喉咙口的鲜血,一边没什么精神地说,“咳咳咳……嘛,抱歉……”   语气极其没有诚意,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激怒大岛昌介,好让他命令风狸来个二连击。   马场善治警戒的同时,分出一分心神瞥了这人一眼。   ……我说,你悠着点啊,别真把自己玩死了。   .   不过马场预想中的二连击没有出现,大岛昌介令人感动地还是有理智这玩意儿的。   男人深呼吸一下,勉强控制住了怒火。随后甚至还冲着某个不怕死的人笑了一下,可以说十分有风度了,就是脸色扭曲得有点不像人。   “没关系,就算曾经被称为土御门家的天才,但离开土御门的你,已经不配承担这个姓氏了。你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也只能嘴上逞能了”   “诶?”土御门元春扶着身后的石灯慢慢坐起来,伤口处的疼痛刺得他嘴角一扯,勾着的笑容却依然透着抹不太正经的味道,“没想到你比我还在意土御门这个姓呢,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姓大岛吗?”   “……”马场善治无奈地扭过头,不忍再看。   “……土御门元春!!”   果然,大岛昌介的雷点再次被精准踩中,一声几乎让人怀疑他已经气疯了的怒喝之后,庭院里再次响起巨大力道撞击在□□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土御门一声闷哼和断断续续的低咳。   马场回头时,见金发少年脸色彻底苍白下来,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唇角,沿着手腕留下的血迹红得刺目,青年眸色暗了暗。   不远处的大岛昌介剧烈喘着气,脸色居然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胸膛起起伏伏像个被拉动的风箱,“如果不是那位大人一定要留你一命……”   “那位大人?咳咳……说起来,你们把我家大小姐弄到哪儿去了?”土御门的语气居然还是不在意地。   “那位大人在元和大人那里。”大岛昌介似乎缓过来一口气,不长教训地再次接了元春的话。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土御门元春压制惨了,极力地想要在他面前找回自尊一般,说到这里时居然嘲讽地笑了起来,“怎么,你担心我们做什么吗?放心,要掌控土御门家,我们当然会小心供着这位殿下,而且这些也不关你的事吧?以后也不用你来操心了。”   马场眉心一跳,只感觉一股森然刻骨的杀意平地而起,像碎裂冰面的刀刃,幽暗渴血,危险至极。幸而这种针刺般的危险感如浮光掠影,刹那间又无声无息地重新隐藏起来。他定眼看去,靠在石灯上的某人周身气场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刚那个刹那不存在一般,金色碎发落下重重阴影,看不清表情。   他听到这人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开口,“掌控土御门家,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元和现在已经不是家主了……还是说你们想靠这几个妖怪重回土御门?”   “这是泷夜叉姬的《丑时之书》。”大岛昌介冷冷地说,“当年平氏的末代公主泷夜叉姬为了光复平氏,向丑时之神祈求,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她靠这卷《丑时之书》,率领妖鬼在平安京掀起了莫大动乱,以恢复平氏威名。只要将这样强大的力量握在手里,我还有什么做不到?!”   说道最后,阴阳师语气逐渐狂热,眼瞳中的野心染成燎原大火。   土御门元春:“唔,可是我记得泷夜叉姬最后失败了啊。”   大岛昌介:“……”   马场:“……”   望着大岛昌介那种一瞬间扭曲得简直看不出人样的脸,马场善治叹了口气……说真的,适可而止吧你,别再气他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平安京有安倍晴明!”剧烈喘了几口气,大岛昌介终于从暴露边缘拉回理智,但盯着土御门的视线依然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可是现在呢?现在可没有一个安倍晴明挡在我面前了!”   他的额头爆出了青筋,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渐渐平稳下来,甚至勾起一抹冷笑,“你该不会以为,泷夜叉姬为光复平氏求来的丑时之书只能召唤这几个妖怪吧?”   蹲在他脚下的猫又舔了舔爪子看了他一眼,动作有一点突兀,对猫来说甚至算传达出了意外的情绪,但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它身上,自然没能察觉。   大岛昌介语气中的得意着实醒目,让靠着石灯支撑起身体的土御门终于懒洋洋抬眸看了他一眼。明明看形势他才是弱势的一方,不知为什么却给人种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用正眼看了一下大岛昌介的感觉,“还有什么?”   老实说马场觉得这个现在作为他们敌人的人实在迟钝得像个憨憨,一分钟前他没有察觉到土御门危险至极的杀意,一分钟后他也没感觉到这人气场的转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越发得意道,“我知道你看过《丑时之书》的照片,但是,你肯定没有看过它的原件。不止是你,土御门元和在拿到它之后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没有打开,就直接把它扔给了我。所以你们都没发现,《丑时之书》的末尾还有一段话,一段机械拍不到,只有阴阳师能够看到的话。” 第278章 古卷(六)   不知道是不是将昔日仰望的天才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太爽, 大岛昌介表现欲爆棚,让人不得不相信“BOSS死于话多”这个fg的出现着实不是没有根由的。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知道土御门元和的核心计划吗?   马场善治给土御门使了个眼色,却发现他脸色有点沉。   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丑时之书》真的能引发其他变故?   他刚想到这里, 就见原计划还要套两句话卖点血的土御门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动手。”   马场善治应声拔刀,凌冽的刀光转瞬间划破夜色, 直冲大岛昌介。   身为一个杀手, 马场虽然因为脑子太好被迫周围的圈子中担当了大脑的角色, 但当他将主动权交给同伴时,却十分有身为“刀”的自觉。因此他完全不去想土御门为什么忽然改变计划,说动手就动手, 行动迅疾如雷光。   大岛昌介被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战的流氓行径吓了一跳, 回过神时只见条件反射挡在他面前的野衾被一刀劈开跌落一旁, 第二道刀光已逼至近前。   “风狸!”他心惊胆战地大声呼唤了手底下动作最快的妖怪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后跑。疾风扑面而来, “兔子”及时赶到一头撞在刀锋上,刀光擦着他的额边掠过只削下一片薄薄的鬓角。   大岛昌介却被这一下惊出满头冷汗, 他战战兢兢又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并且忙不迭地呼唤来了手下所有妖怪保护自己, 然后转头就往雾气中逃命。   那头,从古笼火中出来的鬼气森森的小孩对上了土御门元春。它正准备朝着对手冲过去,忽然和一道金光擦肩而过, 紧接着身体一沉, 有种全身都被束缚住的凝滞感。   古笼火扭过头, 发现自己的本体,那个古旧的石灯被金色的符文锁链缠成了个粽子。它的脸瞬间冷下来,回头看向面前那个歪歪斜斜靠在对面石灯上的人。   对方扯了扯嘴角, 指尖夹着符咒朝它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   古笼火冷冷盯着他望了两秒,唇角忽然诡异地往上一勾,也笑了。   它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土御门身后的石灯“噌”地燃起妖冶的火光。古笼火从火光中探出头,一爪子抓向背靠它的人。   然而,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漫不经心往前一倾,擦着边地躲过了这道攻击。   古笼火犹不死心,扒着火光边缘往上一跳就要窜出来,只是身体刚刚一动,忽然僵住。   它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见到身下的石灯正中央,方才被土御门的身体挡住的位置有一个用血画出来的小巧的桔梗印。   在它目光触及到印记的瞬间,桔梗印大放光明,五芒星状的阵纹从头顶压下将它牢牢锁死在了石灯里。   庭院里响起一声震彻夜空的怒号,大岛昌介召唤出来的妖怪之一还没动手接被迫退场。   好歹是有名有姓且存在了千年的妖怪,这场退得实在有点没排面,因此听到古笼火那声愤怒和憋屈并存的嚎叫时,另外三只妖怪动作一顿,不由得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这熟悉的感觉……果然是安倍晴明的后人呢。   与此同时,一手主导了这场“惨剧”的土御门元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不知为何气息一瞬间衰弱下去,仿佛比古笼火受伤还重。   “啧……”   闭目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土御门元春抽了口冷气站起身,继续去找大岛昌介。   虽然不知道《丑时之书》最后面写了什么,但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傻子才等他大招读条完毕,当然是能打断就上去打断啊。   只是他刚刚往前迈出一步,耳边响起一声娇气的猫叫,黑影一晃,双瞳幽碧的猫又轻巧落在他面前。   土御门元春沉思一秒,“打个商量,给你小鱼干,你能把路让开吗?”   “喵~”   猫又舔了舔爪子,表示不可以。   土御门元春跟它讲道理,“你看我这个样子,你不能欺负伤员啊喵。”   “喵?”猫又歪歪头看他,圆滚滚的猫眼透出点不可思议。大家是敌人好吗?这个人类为什么脸皮能够这么厚?   猫又说的话土御门当然听不懂,但好在紧接着就有人帮它把这句吐槽说了出来。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身后的雾气散开,马场善治提着沾血的长刀走出来。   猫又的目光落在长刀沾着的血迹上,忽然一凝,往后退了一步。   “风狸呢?”土御门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   马场:“跑了,临走前被我砍了两刀。”   “我说,以人类之身把妖怪打跑了,你怪物得有点过分了吧?”   “你在说你自己吧。”   马场随口怼回去,然后提着刀打量面前的黑猫,“打不打?”   猫又被他的目光刺激得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想跟猫又打架啊。”土御门元春轻声嘀咕,毕竟猫又看起来小小一只,实际上却是这几只妖怪中最强的。   然而说归说,他眸色中的锐气却没有减半分,扣在指尖的符咒话音未落时已经被激发起第一段灵术回路。   正在这时,满园雾气骤然沸腾。   像一锅濒临沸点的开水,晦暗的雾气躁动翻滚,紧接着如长鲸吸水一般集体涌向同一个方向。   马场敏锐地察觉到了形势不对,“土御门?”   他的话音未落,翻滚的雾气眨眼间已经全部被吸收一空,空气都清新不少。而没有雾气的阻隔,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央那个异常显眼的召唤阵法。   它像一只贪吃的巨口,扫完了院子里掺杂妖力的雾气,又掉转头开始对院落上方堆积的阴云下手。妖气凝聚而成的层层叠叠的阴云转瞬间已经被吸收一半,由上至下汇聚的气流宛如一个即将成型的龙卷风,周围大气中的气压还在不断降低。   而在风眼正中间,那卷被抢走的古卷正悬浮在半空中,朝上自动打开,几行汉文投影在空气里。   在看到打头那行字的瞬间,土御门元春眼瞳猛地一缩。然后他二话不说拔出了枪。   “没用的!”   雾气散开时,站在召唤阵旁边的大岛昌介自然也发现了对面的人。眼见自己召唤出来的妖怪居然短短几分钟内就只剩下猫又和野衾,他心底一震,一股凉气从足底涌出来直冲天灵盖。但紧接着,他又重新鼓起信心。   没关系,反正前面那几只妖怪也只是虾兵蟹将。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马上就要被召唤出来的,来自地狱的怨气最强大的鬼神!   只不过在看到土御门元春的动作时,多年积累的阴影还是让他下意识心底一抖,随即又自我鼓气一般尖叫道,“没用的,我已经在周围设下了最强的结界,就算是你也不能……”   三声枪响划破凌晨时分的寂静,然而子弹却并不是冲着他去的,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土御门元春调转枪头,毫不犹豫地冲自己开了三枪。   下一秒,大岛昌介胸口一凉。   庭院中运转的召唤阵倏然止住,疾风停滞,悬浮在半空的古卷失去灵力供给,“啪嗒”一声掉下来滚落在地上。   好像一瞬间连时间都停止了,整片空间一片死寂。   直到猫又猛地一声惊叫打破了凝滞,院子里的时间仿佛才重新流动起来。   大岛昌介艰难地开口,“……你,做了,什么?”   环绕着他的结界被一瞬间撕成碎片,站在他身后的人抽出手,捏碎了从他胸膛中扯出来的心脏。   大岛昌介“嘭”地一声倒了下去,心中不肯相信现实的固执勉强弥留下几秒钟的意识,让他挣扎地回过头,终于看到了那个浑身妖气冲天的身影。   他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沾着血肉,赤红的液体顺着他筋骨分明的手指缓缓下落“滴答”一声打在他面前的青石地面上。   那个人影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曾咬牙切齿地将他刻在了脑海深处想认错都不可能。   “土御门……元春……”   .   “来了。”屋子里的土御门元和忽然站起身。   泽田弥摸着小猫崽的手一停,同时看向了院门外的方向。   晨间的空气再次凝起了薄雾,在若有似无的雾气中央,带着浓重杀意的妖气直冲云霄,搅动得刚刚才平息的云团再次汇聚,黑压压连成一片如盖子般压在院墙上,甚至几乎要漫进屋子里来。   那妖气中夹杂着极为浓重的血气,带着疯狂噬人之感,像是有一头狂暴嗜血的大妖即将在此地出世。   银发小萝莉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担心地咬住下唇。   “元春……”   就好像樱川家那个一代一代传递下来吞噬了无数人的仪式,越是历史久远的家族,越是会沉淀下数不清的黑暗,而这些黑暗中会孕育出极为可怕的怪物。   这是在酒店时土御门元和就对她说过的话。   而土御门元春,就是那个土御门家千年堆积的黑暗孕育出来的,濒临失控的怪物。 第279章 古卷(七)   “妖怪这种生物, 在诞生之初就与人类截然不同。人类害怕妖怪,但很多时候又不自觉地被妖怪吸引。许多拥有半妖血统的孩子因此而诞生于世。”   “半妖血统远不如纯血妖怪强大,但却比纯血妖怪更加通人性, 所以大部分半妖最终倒向了阴阳道,最终被人类的阴阳师们记录于历史的长卷中。土御门家的第十代家主在翻阅这些记录时曾意外地有了一个发现,半妖比纯血妖怪弱的确是常态,但也有极少数情况下,有半妖的孩子完美融合了人类和妖怪的血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最后实力甚至比天生天养的大妖怪还要强……代表性的例子就是土御门家的祖先, 安倍晴明大人。”   “第十代家主翻遍典籍也没有找到其中的规律, 但却根据这种现象提出了一个设想:既然既然人类和妖怪的血脉是能够融合的,那么这种融合能够人为制造出来吗?这个设想成功的话, 那么土御门家是不是就能够迎来第二位安倍晴明大人?”   “在第十代家主的时代, 这个设想仅仅只停留在纸面上,被记录下来供后人翻阅。但随着时间的过去, 神明不再在大地上行走, 大部分强大的妖怪也隐匿了行迹,灵异的发生越来越少……最重要的是,阴阳师的力量开始衰弱了。某些小一些的阴阳师家族中的下一代甚至不再有身具灵力的子孙出现, 最后因为无人继承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情况越来越多, 家族中的人眼睁睁见到一个又一个曾经也声名显赫的家族消失,最后被历史的尘埃覆盖不再留下一丝痕迹,渐渐也开始害怕了。辉煌如土御门家会不会也跟这些家族一样,被时间一层层削弱,最后也有被人遗忘的一天?没人能够否定这个猜想, 骄傲如土御门也终于开始正视和恐惧这个残酷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第十代家主的手稿被翻了出来,他停留在纸面上的设想被那些在焦虑中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的后人们启动,他们称之为——妖血计划。”   “妖血计划不仅仅是从我们这一代开始的,其中经历了两三代传承,淘汰了不知多少具有土御门家血脉的孩子。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妖血计划有一个巨大缺陷。不同于天生的半妖在胚胎时期就有母体帮忙梳理妖力,出生后无论性情如何大多都能保有理智,与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后天被注入妖血的孩子,极易受到妖类血液中驳杂混乱的妖气影响,最终丧失理智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发现这种情况后我们改变了方法,从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开始筛选能够承受妖血的孩子。那一批孩子出生之后,果然能够控制住理智不再轻易堕落为妖物了。但与此同时我们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融合妖血的。有些没能成功融合妖血的孩子,不但实力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天生体弱,基本没有治愈的办法。   “而极少数承受住了妖血侵蚀的孩子,随着他们长大,我们慢慢发觉一开始发现的那个隐患依然存在。实力的增长与妖血的侵蚀程度成正比,越是强大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妖血带来的黑暗面影响。只有拥有极为坚定的意志才能抵挡住这种影响,勉强保有自己身为‘人’的心。”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土御门元春就是当年那批孩子中唯二活到现在的。另一个孩子您也见过了,他的实力太弱,所以受到妖血的影响很小。但元春不同,他是土御门家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人,他的实力一直在增长,受到的侵蚀也一直在增强。谁都不能保证他不会有陷入疯魔,沦为妖物大开杀戒的一天。”   “这种事是以前发生过的,在那之后,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土御门家在所有参与妖血计划的孩子的心脏上下了一个契约,契约对象的对象就是土御门本代家主。只要契约在手,无论后来他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土御门家的家主都能轻易杀死他,这是为了防止他以后失控上的最后一道阀门。”   “我是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元夜接管土御门家的过程不是正常情况,所以这道契约现在还在我手里。弥大人,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把契约转移给你。如何?要跟我走吗?”   .   这就是泽田弥离开酒店的始末。   土御门元和要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将灵力借给大岛昌介,供他召唤出《丑时之书》上的妖怪。   而现在,她的承诺已经完成了。   “元和。”泽田弥伸出手,平静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用命令地语气,“契约给我。”   .   另一边的庭院。   马场善治走到土御门元春身后,“还有理智吗?”   “别过来。”金发少年冷冷地说,“再往前一步我不保证能控制住。”   他周身气场狂躁又阴郁,妖气躁动得如同煮沸的水,他整个人像把渴血已久的妖刀,满院子乱放杀气。   马场识趣地后退,跟猫又站到一排。   他脚边上的黑猫已经炸成了个毛绒团子,被庭院里肆意横扫的威压压得动都不敢动,着实有几分可怜兮兮,更不用说假装自己是块毛皮的野衾,自觉熄了火光乖巧缩在石灯里的古笼火,和蹲在墙头上安静如鸡的风狸。   大岛昌介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是因为自以为已经成为土御门元和心腹的他其实根本没进入过土御门家的核心,他不知道什么妖血计划,更不知道自己得意洋洋想要对付的人是怎么样的怪物。   为了不误伤队友,来之前土御门元春倒是简单和马场善治提过几句。但也没多说,只告诉他在自己重伤后,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他很有可能失去理智先和他打起来。   他平日里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被侵蚀,是因为他体内的妖血和灵力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而一旦他受伤,身体中属于妖的力量就会立刻活跃起来。身体伤口的快速愈合,速度、力量的增加,都是妖血带来的优势。他受的伤越重,体内的妖血会越发活跃,实力也越强,但相应的,他的理智会越发向深渊边缘滑落。   他因此被一切清净神力排斥,使用相应阴阳术时甚至会被反噬……包括安倍晴明的桔梗印。   多可笑的事情?他身为安倍晴明的后人,晴明的桔梗印却反而在驱逐他。   除了自己挣扎地再次从混沌中爬出来,没有人能帮他。   死一般的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东边的天际蹦出第一缕晨曦,扫过庭院。   院子里沸腾的妖气和杀意慢慢收敛,站在原地的人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马场善治:“回神了?”   土御门元春一手捂住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他微垂着头,金发下的脸颊白得近乎透明,有些重伤过后的虚弱,乍一看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周身狂乱的杀气依旧蠢蠢欲动,像是被人强硬拴住正在不甘咆哮的野兽。   马场善治识趣地没有过多探究,保持住了一个地下世界的靠谱的同伴应该保持的距离,“继续往里走吗?”   他们所处的院子是整栋宅院的外围,隔着一道门,后方的唐式风格建筑安安静静立在晨曦里。里面肯定是还有人的,但是方才动静这么大,却一直没有人出来。   土御门元春抬头盯着那扇木门,门上的结界分外眼熟,很明显是土御门元和亲手布下的。   那个人就在门后面,而他的大小姐和他在一起。   他刚准备开口,忽然“吱呀”一声响,院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跨过门槛向他跑来,像一缕明亮的晨光照进他的视野。   “元春!”   土御门久违地怔住了,“……大小姐?”   你怎么会跑出来?土御门元和没有拦你吗?他有没有勉强你做什么?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你又是……怎么看我的?   一连串的问题梗在喉咙,堵得他胸口生疼。   但土御门元春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问地勾起个惯常的懒散的笑,张开手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小女孩。   “大小姐,你跑出去这么久很让人担心啊,我来接你回家了。”   泽田弥吸了吸鼻子。   淡淡的香水尾调混合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温暖的大手落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   她明显感觉到抱着的这个人身上灼热的温度,像是高烧飙上了39度,是高速愈合带来的副作用。   她搭在他胸前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划出一个治愈性阴阳术的符文,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   小萝莉默了片刻,将小脸埋在他肩上,头也不回地伸手在身后一划。   莹草的虚影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拎着蒲公英挥舞两下,一阵浅绿色的光点萤火般轻飘飘落在土御门元春身上。   “诶诶,大小姐你还会这招吗?厉害厉害……”   金发少年略显夸张的声音落在她耳畔,泽田弥搭在他肩上的小手略微蜷紧了几分,她吸了吸鼻子,静默两秒,把头扭到了一边。   骗人……   明明根本没有用。   莹草的能力只对妖怪起作用,晴明的阴阳术反而会伤害到他,这个人天生被人和妖的世界同时放逐,就连想要帮他都没有任何办法。 第280章 来自地狱(一)   泽田弥感觉到那人的手轻轻落下在自己背后拍了拍, 他似乎是有些迟疑地想要说什么,但在开口之前又停下了。   她等了等,没等到下文,自己默默地爬起来, 拉开他的衣领看锁骨底下那个枪伤。   土御门元春不愧是拿过京都大学医学系硕士文凭的, 自己给自己开的枪, 全都准确避开了致命点。这会儿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进入了自我修复阶段。   莹草的治疗聊胜于无, 那些浅绿色的光点落在他身上, 勉勉强强起了个降温作用。   土御门元春坐在地上, 金色碎发落了一两缕在眉宇间,高热烧得眼瞳有些混沌, 墨色的眼睫末梢沾了点汗水。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将那点水珠抖落,视线宛如没有焦点,却准确地抬手盖住了小萝莉的眼睛, 没事人一般嬉笑道,“大小姐别看了,血肉模糊的, 看多了你以后还怎么吃牛排啊喵。”   这个人向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型, 像在明晃晃在告诉你他口里没有一句真话,说话常常避重就轻, 发生了什么事都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真的会以为没什么大不了。   泽田弥抬起小手扒拉住他的手腕,指腹下少年的脉搏剧烈跳动,仿佛能够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冲刷而过的轰鸣。   她停了停,没有了下一步动作,配合地乖乖站在原地, 小小声问,“要多久?”   “很快的,”元春的声音轻飘飘落在她耳畔,“大小姐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就没事了。”   .   土御门元春说很快的确就很快,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吧,他放下手重新出现在泽田弥视野中时,身上的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你精神还好吧?”马场善治问。   他当杀手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这种近乎逆天的自愈能力不可能没有副作用。看土御门元春之前乱放杀气就知道他的副作用在精神上。只是这会儿他走上前来一看,却发现这人仿佛神清气爽,哪有半点要失控的样子。   马场善治瞥了一眼被他抱住的萝莉,懂了。   “现在怎么办?继续往里闯吗?”   “进不去了。”土御门元春指了指对面,通往内院的门板上徐徐转动着一个复杂的金色法阵,“八门封锁,土御门家最高等级的结界。土御门元和亲自主持的话,扔颗导弹过去都轰不开。除非你现在把我放到只剩三分之一血,否则没办法继续前进了。”   “那也不能这样回去?”   “所以等着吧,这个结界虽然强,但是就算是土御门元和也没办法维持多久。”土御门元春扬了扬下巴,朝着不远处大岛昌介的尸体示意,“那卷卷轴先拿过来看看。”   马场对阴阳道并不了解,自然是听他的。他在猫又和其他一众妖怪的目光中走上前,在大岛昌介僵硬的手边上捡起了那卷滚落在地上的卷轴,又在妖怪们的注目中镇定地走回来。   卷轴的侧面上还沾了血,将底下一行墨字染得模糊不清。他将卷轴递过去,一边顿了顿,扬了扬下颚示意了一下周围安静围观他们的妖怪们,“他们不阻止你吗?你要是拿到这个是不是就能命令他们了?”   猫又舔了舔爪子,冲着他不屑地“喵”了一声。   “用不着这个我也能命令它们,”土御门元春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把卷轴扯开,一边给他展示了一下面前的萝莉,“看到没有,这就叫做关系户。”   马场:“?”   被展示的萝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伸出手,“丸子,过来吧。”   小巧的猫又“喵”了一声原地起跳,像颗弹珠般蹦进了小萝莉怀里,其他妖怪们也纷纷围过来,一个比一个乖巧,宛如无害的小动物般蹲到她脚下排队等撸。   “《丑时之书》是晴明做的。”泽田弥挨个揉了妖怪们的头后,终于对一头雾水的马场善治解释。   然而马场听这个这个解释反而更懵了。   “传言说,平安时期,平将门死后,他的独女泷夜叉姬为报父仇,纠集百鬼在平安京引发了动乱。这件事是真的,只是当时跟着泷姬的不是现在这批妖怪,而且这个传说还有后续。”土御门元春一边低头看卷轴一边插嘴,“当时这个阴谋被晴明大人戳破后,泷姬发现自己被人利用,而且父亲也成了怨灵不得安息。”   “为了赎罪,泷姬吃下了人鱼肉,在世间游荡想要找到彻底让平将门安息的方法。虽然吃下人鱼肉后不老不死,但她本质上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这些妖怪就是晴明大人放到丑时之书里送给她的,在危急时刻能够被从书里召唤出来保护她。”   妖怪们原本就是安倍晴明的式神,所以当然会听泽田弥的话。   这个逻辑就很好理解,马场善治点点头,又看看旁边舔爪子的风狸。   “你也是土御门家的人吧,为什么他们刚刚还是攻击你了?”   土御门元春头也不抬地“呵呵”一笑,“葛城山那位土蜘蛛一族的老祖宗还和晴明大人是过命的交情呢,你看他搭理土御门家吗?”   说到底祖先的人情只是祖先的,妖怪们只认那一代人,除了家神根本不存在认可了某个人类就连他们的子孙后代一并保了这种好事。   于是这也显得某只此时此刻被妖怪们围着的某只萝莉身份更加神秘了。   马场善治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识趣地没有多问。这时候土御门元春一边说话一边已经翻到古卷末尾。妖怪们从古卷上下来,上面的图画就空了。大段的空白后面被血染了一小片,有段类似于附录的文字,文字旁边的配图不是和上文同系列的色彩鲜艳的妖物形象,而是一个看起来玄奥非常的阵纹。   土御门一目十行地看完那段生涩拗口的古文,眯了一下眼睛。   泽田弥抱着猫又凑过来,看到文字疑惑地“咦”了一声。   “这不是晴明的字迹呀。”   “的确不是,这是后来加上去的,大岛昌介之前说的就是这段内容。”   马场善治:“上面写的什么?”   土御门元春举着卷轴念,“嘛,大意就是……以下是禁术,地狱鬼神召唤方法,此法虽强,但对能力不足的术士而言是不可使用的禁术,法力强大也最好别用,否则后果自负。这段文字的署名是……”   后面被墨字正好被血盖住了,看不分明。   土御门元春一顿,正在脑海中飞快思考能够用什么试剂把血迹清洗掉,就听到旁边的小萝莉流畅地念出了下面那个名字。   “——芦屋道满。”   她表情像是又看到个熟人,皱了皱鼻子,大眼睛中还有一点点的嫌弃。   剩余两人齐齐默了默。   芦屋道满?   那不就是平安京时期和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齐名的那位大佬?   “有道满的灵力。”   泽田弥伸出手在那个名字下端抹了一下,语气微妙。   “……所以这是道满阁下留下的?”土御门元春神色也微妙起来,“晴明大人知道吗?还是说这也在他的预料中?”   小萝莉回忆片刻,“道满以前也帮过泷姬,如果他想在《丑时之书》上留下什么东西,泷姬应该是不会拒绝吧。”   “但是泷姬公主只是普通人,这最后一道咒文她一定没有用过。”土御门元春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重点,“所以芦屋道满留下这个禁忌咒文不是给泷姬用的,这是给后面拿到这卷《丑时之书》的人看的。”   马场善治:“他想干什么?”   泽田弥想了想,“不用管他。”   “……不用管他?”   “晴明说过,道满就像大自然一样。他做事就像树叶从枝头飘落,泉水顺着河道流淌。他有他的道理,但是寻常人找不到规律,贸然去揣测反而会中了他的术,所以不如顺其自然,不必去猜想他所作所为的含义。”   马场善治跟阴阳师打过交道,印象中这群人就神神叨叨十分玄学,以此类推千年前的著名阴阳师更加玄学更加神叨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他听从专家的意见把芦屋道满暂时放在了一边。   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第一抹曙光,一阵风吹过来,裹着清晨的凉意吹过马场的衣角。   他回头看着土御门元春一边翻卷轴一边还圈着萝莉不撒手,无言道,“你差不多可以了吧?”   被抱着的萝莉无奈地听着土御门元春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是怕大小姐冷。”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是夏天。”   “夏天的早上就不冷了吗?!”   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马场善治撇他一眼,对这人脸皮十分佩服,然后扭头转移了话题。   “这扇门后面有多少人?”   “不知道,不过土御门元和离开土御门家时带走了不少追随者,应该全在这里了。”土御门元春把玩着一缕泽田弥落在他手背上的长发懒洋洋地说,他顿了顿,像是想问她什么,又止住了。   好在很快马场就代替他将问题问出了口。   “弥小姐,我们在录像里看到你是被土御门元和带走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他现在又放你离开了?”   泽田弥:“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达成了呀。”   “交易?”   “嗯,他把契约转给我了。”   土御门元春搭在她肩上的手突然停住。   马场扫了一眼他的表情,识趣地没有多问,“所以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   泽田弥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土御门元和前后的举止非常矛盾,她能够感觉到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但是对她没有恶意并不代表对其他人没恶意,这丝毫不能降低这个人的危险性。   土御门元春:“我倒是有个猜测。”   泽田弥和马场同时看向他。这个人只死机了那么一瞬,再开口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扒拉着小萝莉搭在肩上的碎发,懒懒散散地说,“大岛昌介自己是个傻子还总喜欢把其他人当傻子,他搞出来的这些事情我不相信土御门元和不知道。他故意放纵了大岛这样做,说明这个傻子的做法和他的计划是吻合的,他的目的也是这东西。”   顺着他的视线,两人同时看向铺在地上的那卷卷轴,准确来说,是卷轴最后那行芦屋道满留下的禁忌咒文——地狱鬼神的召唤方法。 第281章 来自地狱(二)   “土御门元和好歹是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 堂堂大阴阳师,如果只是要召唤《丑时之书》前半段的妖怪, 他自己就可以做到,没必要把大小姐也牵扯进来。能够让他把底牌都拿出来交换,只有可能是最后这个芦屋道满留下的禁忌咒文。”   土御门元春把卷轴在地上铺开,指尖沿着复杂的法阵划拉着分析,“‘地狱最强鬼神的召唤方法’——这个咒文的重点其实不在‘最强’,而在‘地狱’。对于芦屋道满所处的时代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是我们这个世界是没有地狱的, 也就是说,按照常理这个咒术根本不可能成功,除非他另有盘算。”   在说正事时,他的神色意外地正经了几分, 常年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的神色褪去, 倒难得地有了些世家大族出身的精英阴阳师的影子。但这影子也没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恢复了“本性”,“你说这个老头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都这么大年纪了,安安心心在土御门家养老不好吗?好好的搞什么事,他的中二期也太长了吧。”   “……”   马场善治习惯性忽略了他的胡言乱语,从一堆废话中抓住有效信息问, “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地狱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原本是有的,至少晴明大人那个时代就有, 但后来就跟神明沉睡了一样, 地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的人死了就死了,没人知道他们的灵魂最终有没有找到地狱,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尝试一下。”   马场善治客气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表示自己目前还没活够,哪天要是活得没意思了再说。   土御门元春表示你这个人真是没有探索精神。   两人一来一回斗了两句嘴,他终于将视线转向旁边保持思考.JPG状好一会儿的小萝莉,“大小姐在想什么?”   “在想地狱。”泽田弥小手托着下巴,摆了一个从柯南那里学来的思考的pose,“我今天晚上遇到了一只大猫,它的身上沾染了黄泉的气息,正在向地狱生物转变。”   土御门元春被他家大小姐萌到,刚准备伸手去揉揉她的头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手指顿时一停。   “黄泉气息?”   “对呀,而且博多这里的气活跃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现在回想一下,好像跟伦敦有些像。”泽田弥补充,“游戏里的伦敦。”   土御门元春面色微凝。   马场善治:“游戏里的伦敦?”   “那个地方曾经和一个地狱位面靠近过,还被人撕开了一条通往地狱的入口,差点就把那个地狱和世界连通了。”元春随口解释,同时大脑开始飞快转动,“大小姐,我记得你说过你在博多一个地缚灵都没遇到过吧?”   泽田弥点头,并且补充信息,“静司也没遇到。”   “我也没见过。我们三个都没遇到的话,博多整座城市可能真的没有一个地缚灵。”   他之前是推测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大岛昌介手底下那个恶灵造成的,但现在仔细想想,恶灵只有一个,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全城的地缚灵都扫空。结合那只猫咪的情况以及博多和伦敦的相似性,另外一个推论显然更加合情合理——   “博多市已经和另一个地狱接轨,城市里的地缚灵是被地狱的‘人’带走了。”土御门元春声音蓦地变沉。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是合理的,“博多是出了名的死亡之都,这座城市的死亡率比日本其他地方高出许多倍,这种现象的确会吸引到地狱的靠近,在这里出现通往地狱的裂缝的确相当有可能。”   这种阴阳师们的玄学马场善治听不太懂,他只在乎一个重点,“会造成什么后果?”   “这就要看和博多相邻的这个地狱的类型了。最好的情况是对方是守序阵营,比如临国神话传说里的十八殿阎罗,只负责审判罪行然后护持灵魂转世,如果是这种类型的地狱,只要上层和那边的负责人沟通一下就可以平稳过渡;最差就是曾经出现过的,门那头全是吃人的地狱虫和搞事的恶魔,完全无法沟通的类型,那就真的要世界大乱了。”   土御门元春摊了摊手,“作为专业人士,我必须承认地狱的存在对世界的正常运转来说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这个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喵。”   就像一场惊天豪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血本无归。这种决定命运的大事,摇色子的人还不是自己,这就非常坑。   马场善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干脆也坐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作为一介凡人今天晚上的经历实在精彩过头了,为什么他一个杀手好像误入到什么拯救世界的频道了?青年头都大了一圈。   “所以,土御门元和想启动这个咒文,鬼神还是其次,他肯定是冲着地狱去的。”   土御门元春掰起第一根手指,“现在的好消息是,博多的地缚灵全都被扫空了,还有一只猫咪似乎被看中带去当了狱卒,有很大可能性连接到博多的地狱的确是我们所希望的,勤勤恳恳认真工作的守序阵营……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来了个新地点捞点灵魂和猫回去当零食改善伙食,实在太可怕了喵。”   马场善治:“……我觉得能想出这个解释你更可怕。”   土御门充耳不闻地竖起第二根手指,“坏消息是土御门元和比我们先发现了这一点,很显然是想借助这种情况搞事,而我们都被挡在门外面,只能被动等他读条完毕,更可怕了喵。”   马场善治:“……”   泽田弥慢慢地说,“我觉得,元和是想要固定住博多和地狱之间的那个通道。”   旁边的两人同时一怔,朝她看过来。   “这件事江守也做过一次,那时候伦敦的地脉给人的感觉和现在非常像。”   虽然在伦敦时江守晃那一次的真正目的是要把地狱之门踢出去,但是前期为了摆迷惑阵,他也切切实实是在按照表面目标操作的。而门后的那个地狱也的确有一瞬间和这个世界接轨了——虽然随即就被亚瑟王一发解放了八道拘束的胜利与誓约之剑轰了回去。   除了这种感官上的相似,对泽田弥来说更多的其实是一种直觉。   血脉中流传自祖辈的超直感在提醒着她,土御门元和似乎是想做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不愧对土御门之名的事。   土御门元春恍然回神,想到了什么,“他在京都事件中估错了形势,大大折损了土御门的声誉,如果不是大小姐的存在这个损伤几乎无可挽回。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就这样任其过去,是了,他毕竟是土御门家的人……”   土御门家的人,无论是什么性情,唯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他们都以“土御门”这个姓氏为傲,并且将土御门的荣光看得高过己身。   土御门元和曾经让这个姓氏蒙尘,他一定就会做一件大事把土御门家的荣耀补回来。   为这个世界寻回地狱,无疑就是最能振大土御门声威的大事。   他比所有人都早地来到博多,早早通过某种方式确认了即将和博多接轨的那个地狱的情况,只要将那个通道永远固定下来,就能够补完这个世界最大也是最急迫的那一块缺口。   土御门元春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若无其事地说,“那老家伙难得想做点好事啊……”   是这样吗?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有点迷茫地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马场善治问,“这种事也是能够做到的吗?”   勘寻地狱,固定两界通道,这近乎是神人的手笔了。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他的确很难想象世间还有这种事情存在。   土御门元春懒洋洋地低头整理袖口,瘦削有力的手腕间滑落下来一枚灵摆,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虽然很困难,但是用某些特殊方法也是可以做到的。你们不要小看那个老家伙,他的身份不简单。”   “身份?土御门前任家主?”   “不止这个……大小姐,你还记得你追查的那个以妖怪为代号的组织吗?”   泽田弥刚模模糊糊想到了什么,突然被他这个问题打断。小萝莉眨了眨眼睛看向他,以目光表示怎么不记得,你也在里面嘛。   “土御门元和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他是组织的三大干部之一,位置仅次于首领之下的‘大天狗’。”   银发小萝莉呆了呆,小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马场善治思考了片刻,“有个叫做‘青坊主’的是不是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这就轮到土御门元春意外了,“你居然也知道?”   “以前打过一次交道,但不熟悉只听说过。那个组织势力很大?”   “非常大,而且存在时间相当久远,很多阴阳师世家都被组织渗透过。”   马场若有所思地点头,“连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都是那个组织的成员的话,这倒的确可以想象。”   土御门元春似笑非笑,“话是这样说,但是土御门元和那个老家伙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土御门家,关键时刻也不是不可能突然反水捅那个组织一刀。”   他这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仿佛话中有话。马场善治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究,就见金发少年神色一转。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无事一身轻且十分不负责任地甩锅道,“既然那个老家伙想把这个麻烦接过去就随便他好了。正好,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蹲下身,随意甩着手腕上的灵摆逗着旁边的萝莉,笑嘻嘻道,“大小姐你今天晚上没睡好吧,困不困啊。”   泽田萝莉今天晚上才睡了三个小时,能不困吗?   银发小女孩果然不知不觉就被他带偏了。白水晶灵摆在面前晃来晃去,她像只困顿的猫咪,视线下意识地跟着灵摆打转,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   她听到沙哑的少年音色落在耳边,温柔又平和地说着,“睡吧,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等你醒过来这件事就结束了。”   银发小萝莉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下去,正好被土御门元春接在怀里。   蹲在旁边的猫又突然站了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幽幽看向他,旁边的几只妖怪也接到了信号般缓缓起身靠过来。   金发少年维持着抱着泽田弥的姿势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背后的长卷发,俊朗的脸上笑容渐渐淡去,最终不剩下一丝表情。   马场善治看了看他,又看看旁边突然警惕的几只妖怪,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土御门元春冷冷地说,“当然没这么简单。” 第282章 来自地狱(三)   就着抱着泽田弥的姿势, 土御门元春扭头看向猫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带过去,保护好她别让她中途醒了, 能做到吧?”   猫又已经开始弹爪子往他的要害瞄了, 听到这句话又把爪子收回, 猫眼幽幽看向他。   土御门元春半点不怵, 扬了扬手里的卷轴,“这东西在我手里,在我没有伤害她的情况下你们得优先听我的。我让你们找个地方保护好她, 这个不算伤害吧?”   甩了甩尾巴尖,猫又和旁边围过来的风狸、古笼火对视了一眼,似乎暗地里交流了一下意见。然后几只妖怪重新蹲下来, 恢复了无害的姿态, 两条尾巴的猫咪软乎乎冲他喵了一声表示同意。   马场善治冷眼旁观,模模糊糊猜出了什么,“你要阻止土御门元和?”   土御门干净利落地说, “对。”   “为什么?按照你刚才说的, 听起来他要做到是件好事吧?”   “看你怎么想,这件事对整个世界来说的确是好事, 但是对博多来说就不一定了。”土御门元春从领口勾起墨镜架在脸上遮住了表情, “现在的情况是博多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的另一端就是地狱, 但我们不是这么简单就和地狱完全接轨了。世界是有自我愈合能力的,这条裂缝迟早会被修补掉,想要将这条裂缝彻底撕开变成稳定的通道需要庞大的能量。”   就像在伦敦的时候,那条以地狱之门的形态出现的裂缝无论是彻底关闭还是完全打开,都要消耗一整个圣杯积累的魔力。但现在的博多可没有爆发圣杯战争, 没有一个现成的圣杯来给土御门元和固定通道。   一边将怀里的萝莉抱到庭院的凉亭里,土御门一边和马场粗略解释了一下伦敦圣杯战争发生过的事,最后做出总结。   “所以土御门元和能够采取的唯一办法是——血祭博多市。”   马场善治眼瞳猛地一缩。   “用大量的人类灵魂冲击、固定通道,一边以整座城市的死亡来吸引地狱彻底融合,这个办法的成功率非常大。”   动作轻柔地从靠在廊柱上熟睡的小萝莉背后抽出手,金发少年淡淡垂下眼,深色的墨镜遮住了他眼底掠过的一丝嘲讽和复杂。   他太了解这位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了。   那个人并不是一个完全冷血无情的人,但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利益,让他去牺牲一座城市,他也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就算被牺牲的人中包括了他自己。   普世的价值观认为,生命的价值无法以数量来衡量。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牺牲小部分人,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谁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答案。   就像那个经典的铁轨问题,一辆列车正在行驶中,前方两条分叉道上正在行驶的位置绑了五个人,另外一条铁轨上只有一个人,这个时候你能控制列车开向另一条铁轨,你会按下那个按钮吗?   这个问题无论选择都会存在争议,正常人都会在这个难题面前犹豫。但像土御门元和这样的人,无论他本性如何,心性绝对无比坚定。他会坚定地按照自己选定的道路走下去,按下那个改变方向的按钮,以让列车轰隆碾碎博多为代价,换取另一条轨道上其他大多数人的安定。   牺牲少数,成全大多数。与此同时,也成就土御门家的威名。   且不论这个选择到底正确与否,作为被归为牺牲一方的博多市成员,马场善治听完之后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土御门家的名声也不会好吧。”   毕竟那可是血祭了一整个城市,就算是事出有因,但做出这样残忍冷酷的事情的人也绝对会被历史永远钉在争议位上。   “所以他不会不会以土御门家的名义去做这件事。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还有一个身份。他会爱惜土御门家的羽毛,但是对组织就无所谓了。想要血祭博多,阴谋颠覆世界的人是组织的大天狗,跟土御门家不会有任何关系。”   话已经说到这里,马场善治也彻底反应了过来,目光下意识看向他面前睡着的小女孩。   土御门元春:“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大小姐选择了博多,阻止了他,是又救了这个世界一次,亲手铲除土御门家的叛徒,彻底剔除了京都大战的污点;如果大小姐选择了地狱,默认让博多消失,地狱和世界接轨后,他一定会设法将主动权交到大小姐手中,到时候为这个世界寻回地狱的依旧是土御门,他的目的同样可以达成。”   所有残忍的、惨无人道的事情都是组织做的,土御门的光辉因为泽田弥的存在不会沾上半点阴霾。   这是阳谋。土御门元和不愧是曾经执掌过土御门这种千年世家的家主,所有的发展都已经被他计算在内,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土御门元春最后替小萝莉理了理衣领,然后随手把地上的猫又提起来塞进她怀里当手炉,他的视线一扫,没发现和泽田弥一起离开的小夜左文字,略有些诧异地低声嘀咕了一句就暂时将它放到了一边,低头望向脚下的妖怪们和一只误入其中满脸懵逼的猫仔,“我的命令只有一个,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保护好她。所有敢靠近的人,包括我,全部干掉。能做到吧?”   趴在小萝莉怀里的猫又动了动,把自己团成了个团子,懒洋洋抬起眼睛朝他“喵”了一声。   它是贺茂保宪家那只大爷的晚辈,在平安京时它们一群妖怪的实力只能算中游,在大妖怪如酒吞、茨木面前当然是不够看。但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千年,曾经对它们有血脉压制的大妖怪们全都不见了,自己的实力也番了好几倍,就算一会儿天破了个口子,几只妖怪联起手来想要保护一只萝莉也是没问题的。   土御门元春放心地把泽田弥留下了。   他随手揉了揉手腕,转身看向马场,眉梢一挑,眼眸中路过一抹锋利的光,似笑非笑地说,“走吧,跟我一起去送个死?”   .   土御门元和将主院锁起来的结界叫做“八门封锁”,根据八卦五行设立,与其说是结界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阵法。就像土御门元春之前介绍的,硬闯的话,除非将他压到三分之一死,体内妖血彻底激发失控,否则根本没办法打破这个结界。   “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土御门元春又说。   他带着马场善治绕了一圈,找到了院子的后门。古朴的木门上也有个金色的符文在徐徐转动,此时两人就停在符文面前。   马场善治:“从这里可以进去?”   “你应该知道,最早阴阳道是从隔壁国家传过来的。”土御门元春摸出一张白纸开始现场折纸,一边随口解释,“他们国家有一本叫做《易经》的书,里面提到一个理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意思就是,所有阵法都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将所有的入口全部堵住,这不符合天道运转规律。就算是土御门元和亲自主持的八门封锁,也一定有可以进去的方法,只是普通人找不到而已。”   他一边说着话,手中已经一边灵活地折了枚纸鹤出来。纸鹤的边缘探出来一抹银光,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马场善治定睛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根银色的长发。   “……弥小姐的?”   土御门元春回了他一个“那还用说吗”的眼神,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水晶珠夹在指间。   那枚水晶珠剔透明亮,金色的冰裂纹盘旋在正中心,给人一种奇异的神圣感,像一朵盛放到极致时被摘下来封存在水晶内的烟花。金色的光芒甚至是在缓缓流动的,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是一行行运转的符文。   “……”马场善治觉得这水晶珠也有点眼熟,“弥小姐手上那串?”   “没错。”土御门元春潇洒打了个响指,“晴明大人给大小姐留下过十二道符篆,本体就藏在她右手腕上的水晶手链里。哦,这个其实也不是水晶,是法力的凝结体,只是看起来像。土御门元和就算再厉害,在晴明大人面前还是不够看。”   马场善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你拿人家小女孩的东西都不亏心吗?”   “我也没办法,反正等大小姐醒来之后要找我算账也找不到人了。”   土御门元春叹了口气,仿佛还很遗憾。他指尖一弹,金色的水晶珠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光弧,正好落在了纸鹤背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双手“啪”地一声在胸前合十,夸张地虔诚膜拜道,“现在就看晴明祖宗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在两人的注视中,水晶珠缓缓沉入了纸鹤内部。朦胧的微光在晨曦中晕开,白色的纸鹤在微光中心忽然好像活了过来一样,扭头啄了啄翅尖,瞥了他们一眼,然后翅膀一扇,自觉朝着那扇转动着阵纹的门飞去。   “这么给面子的吗?”   看到这一幕的元春反而愣住了,他有点木呆呆地望着纸鹤飞过门槛,木门自动打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内院的通道。   门后是一条鹅暖石铺就的小路,小路尽头有人影晃动。   他迅速回过神来,拽起旁边马场的手就往里跑,“快走快走,跟上去。”   “土御门,”马场善治被他拽着跨过了门槛,平静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想问什么快问。”   “我作为从小在博多长大的人,想要挽救这座城市很正常。但我其实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博多?”   “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金发少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回过头,挑唇笑了,“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好人。”   “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局观,无论土御门元和想做什么,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选择放弃这个机会保全博多,或者为了世界运转的安稳放弃这个城市,我都没有意见,也不会有负罪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死光了也跟我没关系。”   他拽着马场善治一路向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混账话,“我没有良心这玩意儿,但是大小姐有。”   “一整个城市的人的性命太沉重了,我不想让她做这个选择。她还没到需要背负这些东西的年纪,让她好好睡一觉,一切就结束了。” 第283章 来自地狱(四)   凌晨六点四十分, 覆盖天空的夜幕开始徐徐后退,博多市在晨光中缓缓苏醒。   守在香堂前的阴阳师看着最后一抹香灰落下,回过头看向院子里的人, “元和大人, 时间到了。”   土御门元和正站在阵法前, 遥遥凝望着东面。初升的朝阳从地平线迸射出来,在他的眼珠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清光。他的视线掠过内院的大门,回首冲众人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开始吧。”   院子里等待许久的阴阳师们应声, 各自在按照阵法方位站定。   香堂中的烛火倏然亮起, 青烟遥遥而上, 像是从阳世通往青冥。   地上的阵纹隐隐亮了起来, 晦涩玄奥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 开始徐徐流动。   就在这个时候, 院门外忽然有震惊的叫喊声响起, 混乱的动静由远及近, 一路蔓延到门外, 紧接着, 院子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半片木门斜飞而出,摔在地上砸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院子里的阴阳师们被这个变故惊到, 有些呆滞地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修长的影子披着晦涩的晨光站在院门口, 周身杀意未消,手里还提着一把滴血的刀, 金色的短发沾了点晨雾,被光扫得透亮。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见过这个人从土御门家杀出去的画面,这个场景和他们记的忆短暂重合, 仿佛噩梦重现,阴阳师们脸色下意识就白成了一片,齐齐打了个寒噤。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院子中央一道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范围飞快漫过院墙,迅速扩散。像是红色的光幕从众人身上扫过,紧接着越蹿越远,将包括他们在内的整座城市圈在了里面。   土御门元和长叹一声,回过头,视线直视向门口,“你来晚了。”   “是吗?”终于闯进来的土御门元春低低一笑,随手把刚刚抢来的刀扔到了一边,从怀里拿出几枚符咒,被杀气熏染得通红的眼珠直直盯向法阵前的人。   “我倒是觉得还不太晚。只要你死了,这个阵法一样能够结束,你说对吧?”   .   这个时间,博多已经开始醒过来了。大街上远远看去已经有了流动的车灯,商业区和住宅区的灯火也陆陆续续亮起,晕染开一片尘世烟火。   居住在这座城市中的人按部就班地开始了一天的作息,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天空中的云层渐厚,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彻底跳出地平线,云层间若隐若现的红光和日头的光芒连在了一起。那颜色红得十分不正统,像沁出的血。但不知道是不是朝阳太明亮了,往里面一调和,倒像是从地平线开始蔓延开了大片色调浓厚的红霞。   至少博多本地的人远远看到天边的景象,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一个穿着背心靸着拖鞋的杂货店老板升起卷帘门,在雨后清晨的清新空气中伸了个懒腰,望向天边,扭头跟邻居笑着打招呼道,“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啊。”   “哈哈,是啊,朝霞这么好,是个好兆头呢。”   两人说着话时,一个身着黑色浴衣的修长身影从街口路过路过。木屐踩过长着青苔的青石路面,突然停了停。   路面上浅浅的水洼倒映出了那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脚背,他站在街口朝着天空中某个的方向看了两眼,缓缓蹙起眉。   “喵。”   一只大黑猫从他身后跳了出来,蹲在那人脚下,极为人性化的抬起头,金色的眼瞳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但没过多久,它又察觉到什么,警惕地回头,一边伸爪子在身边人的衣角上提醒似的扒拉了一下。   “喵!”   “嗯?”   那人疑惑地低低落下一个单音,声音低沉磁性。随即他转过身,就见一个披着蓝色僧衣的少年身影从路口走了出来,周身充斥着刀剑的锐气,但与此同时怀里还揣着一只软绵绵的小白猫,因而显得有些反差性的呆萌。   对方看到他后轻轻“啊”了一声,目光笔直注视他,“找到你了。”   “唔。”穿着浴衣的男人没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你一直在找我吗?”   “是的,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完后少年似乎想起了自己曾经被教导过的礼节,于是又礼貌加了一句,“可以吗?”   “可以,走吧。”   .   别院的凉亭里,泽田弥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懵。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她在蕴着水汽的晨风里打了个喷嚏,茫然扫视周围。   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那仿佛还是个连续剧,住在奇怪宫殿里的女神大人殷殷切切地看着她,摆了一堆果盘出来放在她面前。但是在她准备吃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飞快地从她手里把水果抢过去,说她还是个生人,不能吃那里的东西。   “我当初就是吃了这里的石榴所以走不了了,结果被那个没良心的混蛋抛下了。”   说着身上就冒出了黑色的怨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哈哈哈嘿嘿嘿……”   泽田弥:“……”   然后她就在女神诡异的笑声中满脸懵逼地醒了,伴随着没有吃到好吃的水果的一点点遗憾。   因为那个石榴是真的看起来很好吃啊,她都看饿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略显凄厉的猫叫夹杂在晨风里,终于把泽田萝莉叫清醒了。她从遗憾中回过神,先是发现土御门元春和马场两人不见了踪影,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到猫又和风狸、古笼火、野衾四只妖怪正并排列在凉亭前一致对外。   毛茸茸的小动物模样的妖怪们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身体警惕性地弓起,摆出了进攻前姿态,脊柱确在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几只妖怪对面,一只眼熟的黑猫正蹲在青石板上舔爪子,一边不耐烦地把锲而不舍地想要往她身上扑的傻儿子推到一旁去,旁边还站着事不关己满脸放空的小夜左文字。   妖怪们的畏惧和警惕不是冲着大猫也不是冲着小夜的,而是他们身边那个人。   “啊,你终于醒了。”那人说,随即低头对面前列着的炸着毛的妖怪们道,“你看,我说了我跟你们主人认识的。”   他有一张清秀俊逸至极的脸,细长的眉眼将轮廓勾勒得有些冷冽,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色,将齐耳的碎发衬得更加乌黑宛如浓墨。虽然是以一副人类的姿态出现在面前,但是这人周身那属于幽冥的气息太过明显,在特定的人群眼中,几乎一眼扫过去就能辨认出他是鬼。   还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怨气几乎能够凝成实质的恶鬼。   泽田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谁?”   猫又:“喵!!!!”   刚刚还说跟她认识的男人:“……”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认真地保护泽田弥的几只妖怪们强撑在原地快抖成筛子了,男人终于仿佛明白了什么般,握拳敲在右手掌心,“啊,你现在还不认识我啊。不过你身上有那个麻烦的女神的气息,应该见过她了吧?”   泽田弥于是想起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那个住在奇怪的宫殿里的女神?”   “嗯……”男人默了默,随即果断道,“那就不是,我修的宫殿很正常。”   泽田弥:“……”   好哒,我明白了。   在刚到博多没多久的时候,泽田弥就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气在博多市内游荡。因为没感觉到恶意,所以她最开始并没有深究。直到她意识到土御门元和要做到一切都和地狱有关,甚至博多市内有一条和地狱相接的裂缝,这个突然出现在博多的存在,很有可能就是从地狱而来的“客人”。   事实上她也没有猜错,这位被她让小夜去带过来的男人自称鬼灯,的确来自于地狱。   并且似乎又是一位未来的泽田萝莉跑回过去认识的熟人。   (泽田弥:未来的我真是太厉害了。)   误会解开之后,大家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泽田弥抱起惊魂未定的猫又,先是又往周围探查了一圈。前方那个巨大的结界屏蔽了她的感知,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依旧没找到土御门元春和马场善治的踪迹。   缩在她怀里的猫又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喵”了一声,爪子在她身后探了探,扒拉出一张纸,示意她低头看。   那是土御门元春平时折纸鹤用的纸,她伸手拿过来,发现了他的留言。上面吊儿郎当地写着马场那边临时出了点事,他们赶着去救人,替她叫了辆胧车过来,让她醒了之后等雨停了就自己回家。后面还跟了个PS,她失踪后酒店那群人急坏了,记得先给他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泽田弥没有多想,看完后将纸叠了叠收起来,一边听着鬼灯说话。   “我到这里来出差,地狱那边突然发现隔壁多了一片没见过的阳世。”   青年一边说话一边往小萝莉怀里的猫又身上瞥,旁边的大黑猫似乎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习以为常地走过去趴在他膝上,然后果不其然就被顺手撸了起来。   泽田弥于是收回了准备递出去的猫又,把松了口气再次团成团子的小黑猫往怀里揽了揽,好奇道,“所以派你过来考察咩?”   “对,另外还有一个任务。”鬼灯说,“顺便帮那个麻烦的伊耶那美命女神考察一下她即将接收的祭品。”   小萝莉摸着猫又背脊的手蓦地一顿。   “祭品?”   “对,应该说这才是我来的主要目的。”   院子中那个眼熟的血祭阵法和土御门元春的留言在脑海中一晃而过,泽田弥下意识去看膝上的猫又。   黑色的猫咪在她的视线下略显心虚地偏过了小脑袋。   她蓦地回头看向凉亭外,这才发觉外头顺着凉亭屋檐落下的雨丝中时不时闪过的虚幻的光。   那不是雨水,那是一个将她和外界隔绝起来的结界。   从亭子外飘进来的水汽冷得出奇,小萝莉呆了半秒,迅速抬手指尖凝聚起灵力,用力往下一划。   雨水飞溅,那场虚幻的大雨终于被刀锋般的灵力斩断。   晨光从外头洒进来,连带着东方天际那片暗色的红霞一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清晨的风掠过城市上空,裹着冰凉的水汽,风中有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泽田弥眨了一下眼睛,略显茫然地看向那扇被结界笼罩的大门。   “……元春?”   鬼灯的声音像一捧清凌凌的冰雨,落在她耳后。   “一周前,伊耶那美命女神受到了一份庞大的祭品,就是现在脚下的这座城市,我来这里就是准备代表地狱接管它。”   . 第284章 来自地狱(五)   内院。   土御门元和摆了摆手, 示意周围倏然紧张起来的阴阳师们放下符咒。   依旧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他略略叹息一声,“我说过了, 你来晚了。”   “不是来晚了这一刻, 是晚了七天。早在七天前,献祭仪式就已经完成。整个博多市都将成为伊耶那美命女神的神国并入地狱。这个转变已经开始了, 你没有发现吗?”   马场善治刚提着刀踏入院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脚步一顿, 大脑急转,脑海下意识掠过之前土御门元春告诉过他的话。   那些有关博多的异状,异常活跃的地气,接二连三出现的妖怪,以及整座城市没有一个地缚灵的难以置信的干净程度。   虽然说此前他们就有过各种猜测, 但是那些猜测在某种程度上都不太能让人信服。现在真正能让人信服的答案出来了。   马场善治像是一脚踏空, 整个人跌入了深渊里。   疯子……   他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他深呼吸着勉强克制住了涌动的杀意, 尽量冷静地问, “元一君,如果博多被并入地狱,生活在这里的人会怎么样?”   “被地狱气息侵蚀, 全都变成死灵。”土御门元春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冰冷。   从活人转变成死灵的过程非常痛苦。人死只是一瞬间,但地狱气息的侵蚀却是长时间的、渐渐转变的过程。作为人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腐化,皮肉脱落, 左邻右舍乃至认识的所有人逐步变成移动的骷髅架子。   且不论□□上的痛苦, 这个过程就足以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逃出去也没用,神灵是不可欺瞒的。在仪式成功的一瞬间,所有当时在博多的人, 全都会被算作祭品的一部分,登上地狱的名册。”   “说得没错。”   土御门元和缓缓点头,脸上是一种近乎异样的平静,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味道,“所以不必再挣扎了,面对现实吧。在此之后,这个世界将会彻底完整,我们都将成为它的养料。”   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不是疯子,而是固执己见一意孤行的殉道者。   亲自主持了这个仪式,土御门元和的下场不会比博多的普通人好多少,甚至极有可能更惨。但他做下决定的时候依旧毫不犹豫,甚至不止是他,这个院子中的所有阴阳师都是一张平静的面孔。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末路在哪儿,也早已做好准备。为了这个世界,也为了土御门。   院子中的青烟寥寥上升,烟气仿佛连接两界的通道。一阵风吹来,将烟柱吹得摇摇晃晃,如云雾般逸散。带着元春二人进来的纸鹤停在了香炉旁,低头啄了啄自己的翅尖,扇了两下翅膀,又重新看向院子里静默的一群人。   土御门元春被提醒一般盯那道逸散的青烟,然后蓦地开口,“不对,你的仪式还没有完成。”   土御门元和的眼皮动了动。   “如果仪式结束了,你不会站在这里和我废话,也不会任由大小姐到现在还留在博多。”元春语速飞快道,大脑重新快速运转起来,“你把大小姐骗过来,说是需要她帮大岛昌介提供启动《丑时之书》的灵力,实际上暗地里把地狱裂缝的控制权移交给了她。”   “你最先发现了博多的地狱裂缝,也最早控制了它。博多彻底并入地狱,那里将成为现世和地狱之间唯一的入口。但是它彻底演化成地狱之门后,要成为它的主人,必须要得到神明承认。你需要大小姐留在博多,为仪式的最终成功做见证,然后她才会真正得到地狱之门的控制权。”   “大小姐还在这里,就代表仪式还没有彻底完成,你在拖延时间!这道能被风吹散的烟气就是最好的证据!”   供在神前的香火就是信徒像神明传递信息的通道,如果神明接受了献祭,通道就会彻底稳定下来,绝对不会被外物所影响。   土御门元和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他。   元春在他压迫性的目光下反而笑了,“哎呀,看来我猜对了?”   马场低声问,“仪式没完成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给神明献祭就跟你求人时要请客吃饭一样。”元春吊儿郎当地甩了甩手里的符咒,他仿佛也不急了,优哉游哉地给马场善治做起解释。   “你把菜装了盘,端到客人面前,对方吃完了,出于‘吃人嘴短’,然后才会答应你的请求。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装孙子贿赂的过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面前这个老混蛋把博多装盘端上去了,但伊耶那美命女神还没动手。”   他夹着符咒的手指一停,盯着法阵前的土御门元和,眸光锐利,声音倏然低哑了好几分,“被祭祀的神明还没有动手,就有中途截货的可能。”   从神明手里抢东西,被抢的那个神明还是伊耶那美命女神。无论谁听到都会认为那个人疯了。   马场善治以前就觉得土御门元春这个人挺疯的,却没想到他能疯到这个程度。   他只思考了两秒,就决定跟他一起疯,“怎么做?”   他只是不想坐着等死,就算别人已经把他装起来当盘菜了,他依旧想要在临死前抗争一下,但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发现不远处土御门元和的脸色居然变了变。   土御门家的秘密一大堆,土御门元春整个人就像是秘密的集合体。他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隐瞒的东西,但这位土御门家的前任家主是清楚的。作为一介凡人,土御门元春似乎真的有撼动这个已成的大势的能力。这人的表情顷刻沉了下来,厉声喊道,“元春!这是土御门家的大事,不要胡闹了,顾念大局!”   土御门元春一声嗤笑,“你们土御门家的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这个人从来不顾大局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他手指一弹,蓄势待发已久的符咒化作金光电射而出。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指尖凝聚起灵力在上面用力一敲。   辉宏浩大的钟声响彻庭院。   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在了人的精神上,在场的阴阳师们刚结阵待发,就被声波撞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倒了一地。   土御门元和倒是一挥手勉强裆下了这道攻击,只是在看到元春掌心那座小钟时眼瞳猛地一缩,“道成寺钟?”   巨大的蛇影应声从天而降,它像是缠绕着古钟一般绕着内院盘旋而上。仿佛来自地狱的怨火从天而降,天地间像是下起了一场火雨。   马场善治也被钟声冲击得一阵晕眩,被土御门元春在肩上拍下一张符咒才回过神,听到他压低了声音飞快道,“掩护我冲到那个法阵里面去。”   马场心底一动,反应迅速地拽住了这人的手,“你要干什么?”   他心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毕竟是从神明盘子里抢东西,傻子也知道要付出代价。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这个代价到底会有多重,这人是不是打算一个人扛了。   土御门元春似乎是轻轻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马场善治还是没松手。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放心,我是那么舍己为人的人吗?我还舍不得我家大小姐。”   马场默了默,终于低声道,“一定要回来。”   “放心。”   土御门元春声音低促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飞快地塞给他一个东西,“以你的意志力应该能够控制,觉得控制不了了就把它扔了赶紧跑去大小姐那里,这东西不敢惹她,让她来收拾。”   马场善治手指一动,摸到了一点粗擦的铜锈,意识到这就是他刚刚拿出来的那口小钟。   说完这句话后土御门元春就转过身,就着漫天坠落的怨火,突破阴阳师们的包围朝着法阵冲去。   在他踏入法阵中心的瞬间,那些游动的红光像是被什么压制了一般停下了。   土御门元春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划了一道。   他在发现仪式还没彻底完成时就想到了办法,虽然这个办法的代价有一点大。   ……或者不止一点。   他没说谎,他的确不是那么什么舍己为人的好人,也的确是舍不得他家可可爱爱的大小姐。   但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有些事必须要他来做。   他只是有点遗憾,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可爱的大小姐了。   土御门元春微微垂着眸,看着丝丝缕缕的血线从手腕上落下,渐渐汇入阵法的红光里。   如果大小姐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他其实不太确定那孩子的想法。   他一直在与血脉中的黑暗斗争,在疯狂的边缘艰难地维持住理智。如果没有一个锚点拽住他,他最终会无可避免地滑入深渊,就像那个实验中无数精神崩溃化为妖魔的前辈一样。他一厢情愿地将大小姐选定成了支撑他理智的锚点,把她当成那根垂入地狱的蛛丝,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蛛丝本人愿不愿意拽住他。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悲观地觉得她有可能是不愿意的,但是现在他的契约已经转移到了大小姐手里。   他从深渊底下扔出去的绳子被人接住了。   “这样就可以了。”   土御门元春凝望着地上渐渐被血填满的阵纹,感觉到身体中另外一种力量开始渐渐苏醒。像是从远方海面奔袭而来的海啸,随着靠近浪花越叠越高,随时都能将代表理智的海岸吞没。   不过没关系,只要还有一根线拽住他,他总会重新从深渊底下爬出来。   只不过,跳下去之前能再看一眼他想见的人就好了。   土御门元春在裤袋里摸了摸,叹了口气,有点遗憾刚刚和大岛昌介打架的时候手机掉出去了,早知道进门前就捡回来了。   他还在对手机里大小姐的照片致以诚挚悼念,忽然就听到某个熟悉到让他以为是幻听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了他耳朵里。   “……元春!”   土御门:“!” 第285章 来自地狱(六)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泽田弥从鬼灯那里得知了他来博多的真正目的, 也终于想明白她之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却不断被元春打岔过去的事是什么了。   土御门元和想要固定住地狱的通道,将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和现世匹配的地狱留住。这件事除非神明出手,没有其他办法。   如果本世界的神明还醒着, 这件事不需要人类操心祂们自己就会去做,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高位格的神明了。他们能够祈求的只有对面的, 居住于地狱中的伊耶那美命女神。   伊耶那美命女神是仅次于五别天神的第二代古神,那时候的祭祀仪式是最原始也是最血腥的,就是血祭。   博多这座城市就是被选定的祭品。   土御门元春不希望她想到这一点, 现在又突然失踪,弄了个大雨的幻象骗她留在亭子里, 傻子都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泽田弥把只是一只普通猫仔的小白猫留在了凉亭, 带着小夜和几只妖怪急急忙忙就往内院跑。   她右手的水晶珠少了一颗,大概被元春借去用了, 因此对方开辟出来的道路也被她轻而易举地找到。   跨进门槛时那一层层层结界根本没办法阻拦她。内院里一片混乱,元春二人大概是直接杀进去的,到处都是被扔了各种符咒昏迷或者受伤的阴阳师。   没人敢拦她, 她带着付丧神和妖怪们一路闯进最里面的院子。长蛇的虚影将院落围得严严实实, 但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阻碍, 因为对方在她过来时, 十分有眼色地乖乖让开了一条道。   院子的大门零落地挂了半扇,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满天怨火如冰雹般砸落, 明明暗暗的光影中, 金发少年正站在法阵正中央,微垂着头,发尾凌乱,丝丝缕缕的血从手腕沁出来,丝线般落在地上转动的阵纹上。   浓郁的灵力拱卫在那个身影中心, 如浪潮般节节拔高,其中甚至透出一丝清净的神力。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有那笔挺落拓的身影被脚下明灭的红光衬出一种奇怪的陌生感,好像她熟悉的某些东西已经地被汹涌的浪花永远埋葬在了黑暗底下。   “元春……”   泽田弥在门前怔住,表情中甚至透出了一丝茫然。   直到对方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略带震惊地抬头朝她看来。   “……”   他从震惊到心虚的转变只有一瞬间,却意外流露出了一丝她所熟悉的土御门元春的影子,像一片凸出茫茫大海的陆地,让一脚踏空的小萝莉重新脚踏实地地安定下来。   只片刻的工夫,泽田弥恢复了冷静。她望着阵法中心那个人,默默抬起手,宛如前来踢场子的黑道大佬气势万钧地下达指令,“给我揍。”   天空中的蛇影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将头埋进了身体里,付丧神和妖怪们应声冲了出去。   阵法中央人见到这个场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发现妖怪们似乎并没有冲着他来,这才小心地又把后退的脚步收回去。   泽田弥盯着他笔直往前走,一路上所有人都自觉给她让开了道,连天上掉下来的怨火都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落在两边仿佛拉出火焰特效。   这就显得银发小萝莉气场直逼两米八,她气势汹汹地踏进阵法的瞬间,转动的法阵半途卡壳,站在中央的土御门元春迅速给她跪下了。   “你先听我说,”金发少年不等她开口就求生欲望十分强烈地解释,“我有分寸的。”   小萝莉冷着脸看着她,等着听他这个“分寸”是有几分几寸。   土御门元春语速飞快,“博多被老混蛋装盘了,但是伊耶那美命女神还没接受,只要在她接手前将这个祭品抢过去,这座城市还是能保护下来的,这个大小姐你也知道吧?”   泽田弥的确知道,她还知道在场的人中的确有人有这个从神明盘子中抢食物的能力,就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土御门元春本人。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用的能力,甚至可以说这与其说是能力不如说是诅咒,来自稻荷神的诅咒。   土御门元和后来给她看的资料中记载着,土御门元春是土御门家百年以来天赋最高的人,所以当初选定给他融合的妖血也不是普通的妖怪,它来自于一只和稻荷神有关系的狐妖,是稻荷神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位神使。而融合了那只狐妖的土御门元春本人也拥有了类似的能力,他的身体可以作为容器容纳稻荷神的降临。   稻荷神是主管丰收的正神,即便收到了祭品也不会伤害人类的性命,可以说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保下了这座城市。而且即便只是短暂苏醒,以稻荷神的位格也可以帮助固定下地狱的通道。   只是土御门元春终究不是稻荷神的神使,他更像是一个盗号的,神明不会顾及到他,稻荷神降临的瞬间他本人的意识就会被神性淹没,那时候“土御门元春”这个个体跟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大小姐你还记得道成寺钟吗?”元春小心翼翼地说,“它的副作用就是加深人的执念。”   这对其他人来说的确是副作用,毕竟一个人的执念太深就成了魔,甚至堕落成妖怪都是有可能的。但对于土御门元春来说,他的执念反而越深越好,执念越深,跟他的锚点联系得越紧,越能抗住妖血的侵蚀和神性的冲击。   再加上他的契约已经被转移到了泽田弥手里,像一根拽住他的线,所以他还是有活下来的把握的。   泽田弥没有表情地盯着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一个大写的气呼呼,并不肯相信他的忽悠。   这个人只说了有把握,并没有说有多大把握,成功率百分之一和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能够一样吗?!   不要看她是一只萝莉就好骗了,她可聪明了!   法阵外,跟着泽田弥一起来的妖怪和付丧神加入战局后,局面迅速地就得到了控制。马场善治也终于从让人晕头转向的精神压迫中清醒过来,因为他手里的道成寺钟好像突然乖巧了,像是一条嚣张地到处甩尾巴的巨蛇遇到了天敌,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盘起来坚决不敢冒头。   他抹了把脸抬头看,隔了层红光法阵里的动静看不清,不远处土御门元和正在被猫又和风狸围攻,其他的阴阳师们也被打得抱头鼠窜。   只是即便如此,仪式并没有因为无人主持而停下来,东边天际聚拢起层层云翳,霞光愈发红了。   博多的人们依旧没有察觉到异状,清晨六点五十,大片的人潮聚集到了位于中洲的东面栉田神社,神社的神主正笑着带领着众人从神社中抬出巨大的花车。   “这也太大了吧?”有游客在旁边看着搞达十米的花车惊叹。   “要扛着它全速跑过全市呢。”旁边的博多市民自豪地解释,一面看着赶山队伍的男人们走上前,喊着号子用力扛起了花车。   “全车大概有一吨多重哦。”   “太厉害了!”   “哈哈哈,是啊,因为这是我们重要的节日祭典啊。”博多人自豪地说。   东方天际的红光越来越浓,落在栉田神社推出来的巨大花车上,被人们喊着号子奋力扛起,开始在博多市中飞奔,那一张张努力憋着气的脸也被霞光照亮,那是阵法即将彻底启动将博多送入地狱的标志。   但生活在博多市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依然在拿出最大的热情欢庆他们每年一度的盛大祭奠。   给栉田神社的供奉的博多的守护神“祇园神”的祭奠。   似乎有清净的神光在神社上方若隐若现,随着花车前进的方向缓缓向前,宛如一束水流汇入其中。   .   内院里,土御门元春猛地抬头看向天际,神色肃然,“大小姐,仪式已经要收尾,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泽田弥:“不行。”   她同样正凝望着东北的方向,眉心微皱,精致的小脸在晨光下显得有些冷凝,连往常那种暖洋洋的气质都被冲淡了。土御门元春却看得心头发软,压低了声音轻声哄道,“没关系的大小姐,我一定可以回来。而且阵法已经启动,到了这一步也没办法再停下了。”   泽田弥的表情依旧十分不高兴,她缓缓将视线从东北方向收回来,望着土御门慢吞吞地说,“不是只有你才能当神降仪式的载体的。”   “绝对不行!”土御门元春勃然色变,语气异常坚决。   小萝莉没说话,只继续看着他。   “大小姐,你看你和稻荷神也没什么交情,这位神明大人不一定会答应你对不对?”   土御门元春苦口婆心地开始劝,一边心底有些发慌。他自己准备把自己当祭品献祭了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   理论上来说,泽田弥的确是可以代替他来当神降仪式的载体的,甚至让她来比他自己硬上存活几率高多了。但既然还有个“几率”就代表这件事依旧有危险,他当然不可能答应,他之前瞒着泽田弥自己来,一方面是不想把她扯进来,另一方面就是怕她想到这一点。   小萝莉在原地安静了好一会儿,但并不肯退步。   两人寸步不让地对峙在原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边的红光越来越浓。马场善治一刀劈晕了一个跌跌撞撞扑到他身边来的阴阳师,望着远方的天际皱起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山脚下传来了嘈杂的声浪。拥挤的人群汇聚成人流,轰隆隆滚过山脚。   马场提着刀愣了愣,下意识朝院头看去,正在法阵中僵持的泽田弥和土御门元春也同时回过头。   “怎么回事?”   “好像是□□的花车,”马场算了算时间,恍然道,“今天是山笠祭的第一天。”   “山笠祭?”土御门元春一怔,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   与此同时,泽田弥也慢慢睁大了一下眼睛,带有一丝困惑的目光落在底下呼啸而过的人流上。   在属于灵视的视野中,她看到一簇清溪一样的神力伴随着花车的前行,缓缓流遍整个博多。   “元春,”小女孩的表情中多了一丝困惑,“我好想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抬头和土御门元春对视了一眼,两人忽然同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法阵外的马场善治,两道视线恰好和青年莫名回头的目光撞在一起。   土御门:“栉田神社这个请神仪式持续多久了?”   马场善治愣了一下,疑惑地反问,“什么仪式?” 第286章 来自地狱(七)   栉田神社每年一度的庆典, 又名“祇园山笠祭”,至今已经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最初的目的,是纪念一位在地震中制止瘟疫的高僧, 与此同时也是献给神社祭奉的“祇园神”的祭典。   博多的人们对于这个庆典有着很高的热爱和感情,一代又一代地将整个祭典的仪式完整传承了下来。时至如今,博多市的祇园山笠祭已经成了日本三大民间重要节日之一。每到七月中旬, 山笠祭期间都会有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前来参观游览,博多市的大部分岗位也会放假, 让所有人沉浸到节日的欢庆之中。   已经将山笠祭过成了节日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个花车环游全城的庆典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它是一个请神仪式。   以最虔诚的心抬着重达一吨的花车步行走过博多,然后恭请神明降临。   那一天,在现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让人永世难忘的场景。   清净的光芒从高天原洒落,丝丝缕缕地落在花车上, 慢慢编织出了一个神圣又虚幻的影子。   天边的红霞也被那光芒驱散, 旭日仿佛挣脱了束缚,从地平线一跃而出,洒下万丈光芒。   最开始发现花车上那个虚幻倒影的是抬着花车的男人们, 他们明明肩负重担跑了很远的距离,却忽然感觉到身体却越来越轻,诧异之下偶然抬头时, 正好看到了那个端坐在花车上的倒影。   那个身影非常虚幻, 像是阳光落下来形成的幻象,但却不止一个人看到了。   汹涌的人流凝滞了片刻,直到第一个震惊的声音脱口而出。   “祇园神大人?!”   ……………………   庭院中, 于千钧一发之际改完了最后一笔咒文的土御门元春扔下毛笔, 跌坐在地上,喘息着抹了把冷汗。   站在阵法面前住持仪式的小女孩缓缓睁开眼睛。   清净的神光清风般从她肩头拂过,像神明的衣摆温柔地掠过脸颊。   盖在庭院上方的乌云早已被驱散一空, 巨蛇的影子缩回了道成寺钟里,躲在石板下的草丛里装死。   马场善治站在法阵中心,凝望着那道朝着栉田神社方向行去的神光,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   他难得地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刚才,土御门元春问完那个让他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不等他回答就直接从阵法里跑了出来,旁边的银发小女孩反手把他怼进了阵里。   土御门元春正从手上摘水晶灵摆,见状停下动作问了一句,“他可以?”   泽田弥点了点头,“可以,博多很喜欢他哒。”   土御门元春用挑猪肉一样的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一颔首,“那就他吧。正好,虽然都是土地神但是直接用地藏经我还担心不合适。”   两人进行完以上这段让人迷惑的对话之后,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勒令他站在法阵中央不许动,然后默契地一人一边飞快地开始修改地上的阵法。   阵法改到一半似乎是时间不够了,泽田弥直接站在阵前开始念祭文,只留下元春继续改。   两人的工作几乎同步完成,在祭文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小女孩托起道成寺钟,指尖轻轻地撞在了钟壁上。   浩大空冥的钟声霎时间充斥整个庭院,扶摇直上,直通青冥,铺成了一条让神明走下来的阶梯。   然后,博多市的守护神,祇园神降临了。   土御门元春抹了把额前沾上的汗水,望着那道远去的神光喃喃着说,“这种胡闹一样的方式居然都能成功,这位神明殿下也太给面子了。”   马场善治终于回过神来,“你之前没有把握?”   “当然没有。”土御门元春理直气壮。   马场安静地看着他,金发少年摸着鼻子讪讪地扭过头去,“其实请稻荷神降临那个计划我也没有把握,反正到这个地步了不赌白不赌嘛。相比较而言,请你们的祇园神成功的几率还要大一些。反正失败了你一样要死,也没什么损失,勉强担待一下吧。”   马场无语了片刻,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只不过这个人一开始行动那么果决,他还以为他是有万全的把握,谁知道他居然只是在赌运气。   “所以,刚刚我承担了神明降临的载体的角色?”   “对。神明降临就相当于你从高空跳下来,需要一个过渡,或者是踏脚石之类的东西。据说晴明祖宗的时代没那么麻烦,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嘛。还好这里是博多,是那位神明大人的地盘,所以祂只需要你垫一下脚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否则你还要把身体借给那位殿下用用。”   土御门元春说到这里顿了顿,以研究的目光看向他,“你现在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马场善治认真感受了一下,摇摇头。   “这样啊,”元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那位殿下还真的挺喜欢你的。”   喜欢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他感觉这位神明殿下品味也的确够独特的。   不过这些也不关他的事了。金发少年单手撑在身后,遥望着远方天际缓缓铺开的晨曦眯了一下眼睛。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之后,堆积如山的疲惫从四肢百骸蔓延出来。   土御门元春瘫在地上不太想动了,甚至想就地睡一觉。   直到他耳边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元春沉沉往下坠的眼皮一滞,小心翼翼地往上抬,然后视野中就出现了一张精致漂亮,但气呼呼的写满了“秋后算账”的小脸。   那双剔透的眼睛倒映出他满脸懵逼的样子,小女孩沉着脸,“元春。”   土御门元春:“……”   要糟,他果然放松得太早了。   土御门元春一瞬间脑筋急转,视线迅速地往周围扫视,遗憾地发现道成寺钟的战斗力太强,满院子阴阳师倒了一地,此时此刻并不能有一个识趣的倒霉蛋跳出来转移一下注意,幕后主使土御门元和更是在神明降临时就趁他们不注意逃走了。   一边在心底咬牙念叨这个老狐狸简直狡猾奸诈至极,金发少年一边心底十分发虚地直起身,脸上却强撑出从容不迫的表情正经道,“大小姐,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句话把小萝莉问得愣住,准备算账的气势也微微一滞,疑惑问,“接下来?”   “是啊,虽然祇园神大人降临了,地狱裂缝的问题不需要我们再操心。但是无论怎么说,我们这样做都是从伊耶那美命女神手底下抢走了属于她的祭品。”   土御门元春严肃下脸,一副“这件事很严重”的肃穆气场,“根据传说,那位创始神殿下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存在,我们必须要讨论一下该怎么安抚祂才行啊喵。”   马场善治默默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严肃得跟真的似的,一时竟然有些分不出他这话的真假。   经验浅薄没有多想的泽田弥小萝莉懵懵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这个呀,这个没有关系的。”   “嗯?”   “因为伊耶那美命女神也并没有想要这个祭品呀。”   “???”   .   时间回到半个多小时以前,泽田弥在外院的凉亭里遇到鬼灯,听他将自己来博多的目的——   一周前,看守地狱大门的牛头马面发现地狱的边缘和某个阳世接轨了。   这个情况很奇怪,虽然地狱中几位高位格的存在也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但真正和其他世界撞到一起这还是第一次。十殿阎罗迅速聚集在一起开了个会,还没在会议上讨论好要不要礼貌地派人去跟邻居打个招呼,常年宅在神殿不出门的伊耶那美命女神忽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说有人给她献祭了一座城市。   “这完全是在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鬼灯黑着脸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栏杆上,木质的建筑不堪重负,“咔擦”一声碎成了八瓣。几只妖怪连带着一只奶猫吓得浑身一抖,争先恐后地缩到了泽田弥脚边上。   小萝莉抱住怀里发抖的猫又,眨了眨眼睛迷茫问,“你们不想要吗?”   “完全不想!”   鬼灯拒绝得毫不犹豫,甚至面色有一丝狰狞,“突然多出这么多人,要重新做人口统计,划分区域,新入住的居民前期肯定还会跟老居民产生矛盾,鸦天狗警备队虽然目前看来比较充裕,但是突然接管一座城市到时候肯定会人手不足还要重新招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已经看到成堆的工作朝他飞来,不但脸色越发黑沉,甚至从身后冒出了黑气。泽田弥坐在一旁不明觉厉地摸着跟着抖得越来越厉害的猫又的背脊,等他机关枪一般将整串话说完之后,似懂非懂地感叹,“好像的确很麻烦哦。”   鬼灯阴沉沉地说,“总而言之,你们这个世界没有神明也没有地狱对吧?”   泽田弥乖乖点头。   “伊耶那美命女神对这个世界很满意,因为没有她那个垃圾丈夫——这是她的原话。地府方面也愿意接手这边阳世的运转,只不过!”鬼灯倏然加重声音,“祭品就不用了!得想个办法把它收回去!地府不需要这些突然多出来的人口,以及突然多出来的工作量!!”   .   “就是这样。”泽田弥转述完了鬼灯的话,顺手抱起再次蹭到她脚边的猫又。   土御门元春和马场善治齐齐默了默。   “怎么说呢,这一次的地狱还真是有性格啊喵,感觉那边也充斥着社畜的气息跟日本意外地搭呢。”   “就是感觉连死亡这件事也让人绝望了,社畜就算猝死到了地狱也还是逃避不了被强压着工作的命运吗?这个世界也太真实了。”   并没有工作过还理解不了社畜的悲伤的银发小萝莉抱着猫咪迷茫地望着突发感慨的两人。   土御门元春伸了个懒腰,“嘛,死后的事情还是留给真正死掉之后再去想吧,反正我们的事情已经结……”   话刚说到这里,他声音猛的一顿,断在半空中。泽田弥若有所察地抬起头,朝天空看去。   只见高远的天幕上,代表献祭的红光正在缓缓褪去,祇园神清净的神光像涨潮的海浪,从东边天际奔涌过来,正在逐渐接管这座城市。   就在两片光芒此消彼长,正要完成交接之时,光晕的边缘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准确来说,那不是裂开,而是被“人”为撕扯开。一只惨白的巨大的骨爪从背后伸出,像撕开一张纸一样将天空扯开了一道口子。   一双双昏黄色的眼睛和狰狞的白骨面具密密麻麻挤在裂缝后,像闻到血腥味聚集而来的野兽。 第287章 来自地狱(八)   惨白的骨爪, 被撕开一条裂缝的天空,以及密密麻麻宛如蝗虫般扑到边界的虚群。   这个场景对于泽田弥来说简直熟悉到过分,她睁着大眼睛有些发怔地望着天际, 身后传来马场善治震惊的声音。   “那是,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土御门元春“啧”了一声,语气又急又短地说,“虚群。”   “?”   你怎么知道哒?   她茫然地回头, 就见金发少年面上表情已经彻底阴沉了下去,墨镜后的眼睛直勾勾望向天空, 声音冰冷又不快道, “看来我还是猜错了。土御门元和那个老东西之所以这么急着把博多献祭,不只是单单为了固定地狱裂缝这么简单。还因为这群东西, 他要借助伊耶那美命女神的力量把他们拦在世界之外。”   马场善治:“说简单点。”   “简单点来说就是, 博多的这道裂缝不但连通了地狱, 还通向了天上那群玩意儿所在的世界。土御门元和发现之后当机立断地把博多这一整块地方给献祭了,让它在仪式的激发下往地狱靠拢, 那边地狱传递过来的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地把这群东西排斥出去。”   马场一怔。   土御门瞥了他一眼,“你也不用觉得他是在做好事,这跟之前那个牺牲博多来挽救世界的猜测没什么区别。而且这老东西大概早就算到了我会来博多……”   他一瞬间有些咬牙切齿,“我会站上祭台召唤稻荷神降临说不定也是他计算好的,我就说当时怎么顺利, 他拦都不拦一下!”   将他这个土御门家的隐患和世界的隐患一起消灭, 还顺手夺回了土御门家的荣耀, 不愧是土御门家前任家主,这个一石三鸟的计划埋得真够深的。他当时就算猜到了一二也只能按照他的计划走。   只不过后面泽田弥忽然赶过来阻止,然后他们被底下的山笠祭启发临时将呼唤的神明从稻荷神换成了博多本地的祇园神大概就是土御门元和没有想到的了。   更没想到的是祇园神沉睡太久, 力量没有完全恢复,此时居然有些挡不住虚群所在的世界的侵蚀了。   几人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天空上那条裂缝被越撕越大。一双惨白色的手从更深的黑暗中伸出来,一把将聚集在裂缝旁的下级虚们全部挥开,紧接着,一张占据了整片空间的脸贴到了裂缝边缘,亮着猩红色幽光的眼睛缓缓一转,朝着底下看过来。   那张脸上的鼻子尖得如同高耸的小山,像游乐园中贩卖的小丑面具,诡异又狰狞。在它的眼珠转动过来的瞬间,底下庭院中的众人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它“看到”他们了。   果不其然,大虚的目光定定地投在庭院数秒,然后一点红光在他面前亮起。   气压骤降,仿佛有数万吨的压力从天空中倾泻而下。院子中的众人霎时间僵直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虚的白骨面具前聚集起刺目耀眼的红光。像是一瞬间将所有的光浓缩成了一枚小型的太阳,那光球带起的引力几乎引得周围的空间朝着它坍塌下去。   红光如结界般笼罩下来,所有人沐浴在如血的光芒里,满头冷汗地看着那轮赤红的“太阳”越来越大。随即,整个空间好像凝滞了一秒,红色的太阳刹那间没入了大虚的嘴里。紧接着,它低头张开嘴。   强大爆裂的力量被压缩成一线,闪电般朝着院中的一人冲去。   泽田弥听到了一声震惊和慌乱的大喊,是元春的声音,眼角的余光瞥到金发少年朝自己疾扑过来。只是还没等靠近,就被忽然腾起的力量弹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她其实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周身的灵力紧跟着暴动,强大的灵压腾空而起。   她看到金色的符文光芒如游絮般在身侧飘落,那是她身上被紧急触发的防御机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那人黑色的衣摆被气流撕扯得纷飞,白色的羽织背后“十二”的字样若隐若现。他迎着那道虚闪微微抬起头,淡金色碎发下的眼神漠然,搭在刀柄上的右手拇指抵住刀锷,轻轻往上一抬。   “锵”地一声,血色的刀光流转出鞘。   像轻飘飘撕开一张纸页一样,那抹刀光顺着虚闪往上一划而过。快到只来得及眨一次眼睛,众人就震惊地看到那个裂缝背后的巨大的脸僵在了半空中,然后碎成两半。   苍白色的骨质面具碎片从天而落,在半空中就湮灭成了灵子消失。   这个出场前有一长串铺垫,声势浩大,宛如最终BOSS降临的大虚,被一刀秒杀了。   局势转变太快,众人居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泽田弥茫然地回头,身后的身影正在逐渐消失,她只来得及最后望进一抹那人垂眸看来的柔和目光。   “……喜助?”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披着死霸装的笔挺身影消失在了晨光里。   “大小姐!”   泽田弥还茫然地怔愣在原地,旁边忽然有一个人影扑过来将她抱住。小萝莉回过神,扭头对上了金发少年紧张到难得溢出一抹慌乱的脸。   “元春?”   土御门元春定定地看了她数秒,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胛瘫软下来,整个人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往她身上一靠,将脸埋进她的肩头,含含糊糊地嘟哝着,“大小姐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泽田弥摸了摸他的发心,懵且下意识地安慰,“我没事呀。”   另外一头的马场善治也长长松了口气,走上前来。随后他冷眼旁观了数秒,发现某个人以惊吓之名黏在萝莉身上就不愿意下来了,杀手阁下的表情逐渐从关心到无语,最后变为面无表情。   “土御门君,别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事情还没结束呢。”   虽然方才天外一刀飞去将大虚劈散了,后面的虚群也被清空大半,但天上那道裂开的口子还没有关闭。几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有零零碎碎的下级虚再次朝着裂口聚集过来。   马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类的灵魂。”   “什么?”   “我说,那是人类的灵魂。”土御门元春终于松开手站起来,目光沉沉投向天际,“只不过是已经彻底变质的,只剩下疯狂和杀戮的灵魂,就跟之前那个恶灵一样。”   “有这么多?”马场善治一怔,“那道裂缝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地方?”   “谁知道呢。”望着天空那道还在逐渐扩大的裂缝,土御门轻声道,“看着吧,这种事我们插不了手,也不需要插手。现在将目光投向这里的神明可不止祇园神一位。”   果然,在他这句话说完没多久,被张开的裂缝挤到一旁的红光在懵逼半晌之后,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   泽田弥听到了一声怒斥,声音十分熟悉,仿佛就是她这几天在梦里遇到的那位。紧接着,最早覆盖天空的红色光芒暴涨成潮水掀起了剧烈的海浪,汹涌奔腾地朝着裂缝俯冲下去,并且眨眼间就将它淹没了。   就像波涛肆虐的大海掀起浪花拍翻了一条荡漾在海面的小船一样,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且轻而易举。   小萝莉脑海中莫名脑补出一个画面,那位梦境中出现的女神大人愤怒地一拍桌子,面前的整张桌案跟着一震,桌上的琉璃杯一个没站稳滚落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被白骨巨手撕开的裂缝就像那只掉落的琉璃杯。   “不愧是最古老的女神啊……”土御门元春在一旁轻声感慨,“这样的威能,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在伊耶那美命女神面前,连至高无上的三贵子都只能算是弟弟了。   泽田弥睁着大眼睛凝望着天空,代表着伊耶那美命女神的力量的红色光芒在拍翻了虚群的裂缝之后终于平息下来。代表祇园神的神光重新缓缓回流,但不知为何,之前十分配合地交出博多的权柄的红光却忽然不动了,两道神力微妙地僵持在了天空中。   泽田弥:“?”   众人:“??”   马场善治:“……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院子里残存的阴阳师们也摇摇晃晃站起来,仰头凝望着天际,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慌。   大家也都不是杀人狂,伊耶那美命女神放弃祭品,博多的本地神明接管博多,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最好的结局,原本局面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演化。然而现在某个外来势力横插一道之后,伊耶那美命女神看起来好像改主意不肯走了。   作为众神之母,权柄是死亡掌管地狱的女神,她如果不愿意放手还真没神明敢从她手底下抢东西。   隔着高远的天空,众人呆呆地望着那片停在原地的清光,似乎都感同身受到了祇园神阁下的为难。   祂试探性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伊耶那美命女神的力量也并没有前进,只静静地停留在那里,任谁也猜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阴阳师们实在忍不住,恨不得当场安排一个降灵仪式请女神大人降下旨意说明祂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站在最前方的某只银发小萝莉忽然轻轻“啊”了一声。   众人:“???” 第288章 来自地狱(九)   庭院中一时间一片静默。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某只不知道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的银发小萝莉跑进屋子, 然后“哼哧哼哧”地费力往外拖一张贡桌。   一个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下意识走上前帮忙,她也不介意,顺从地放手让他帮着把桌子扛了出来,还十分自然地开口指挥道, “再去拿几盘新鲜水果过来。”   在场的阴阳师们呆呆地应了一声, 转头一窝蜂跑了出去, 虽然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依旧十分听话地,端来了六七盘水果。   泽田弥已经扭头又从主殿里捞了块空白的神牌出来拿着支毛笔在上面写字了。   土御门元春看到这里嘴角一抽, 终于明白了她在做什么了。用一种奇妙的目光看了一眼天空中那片浩浩荡荡的红色光芒,他走上前来,“大小姐我来帮你吧。”   “……”   忽然就被排挤的外行人马场善治默默地看着院子中的众人一通忙活, 摆好供桌和果盘, 点起香烛,泽田弥小萝莉拿着刚写好的伊耶那美命女神的神牌端端正正地放在供桌正中央,然后双手“啪”地一声合十, 开始垂目祷告。   站在周围的阴阳师们也下意识低下头, 院子中一时间充满了肃穆的气息。   “……”马场善治目不斜视,压低了声线几乎是用气声问旁边走回来的元春,“什么情况?”   “是我们刚才疏忽了。”土御门元春的表情依旧有些微妙, “女神大人刚刚动手了。”   “所以?”   “不能让神明打白工,只要劳动了神明出手,就必须奉上相应的祭品。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马场善治听到他前半句中的最后两个字就心头一紧,“所以现在的‘祭品’呢?”   土御门元春示意他看贡桌上的水果。   马场善治:“……”   他想了想土御门元和拿整个博多献祭的大手笔, 又看了看面前摆得十分好看但依旧改不了它就是几盘普通果子的果盘,觉得土御门元春仿佛是在逗他。   “没骗你,这就是祭品, 大小姐亲手端上去的你没看到?”   马场善治:“……这也能行?”   这真的能行。   一阵柔和的风从院墙外吹进来,神牌前点起的香烟寥寥,直通青冥。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摆在贡桌上的果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了下去,像是真的那位来自黄泉的神明享用过了一样。   紧接着,天幕上那静止不动的红色光海仿佛终于满意地缓缓褪去,任由祇园神接管了博多的天空。   马场善治哑口无言,事实胜于雄辩,他只觉得自己刚刚重建完毕的三观又有点不好了。   “其实女神大人只是找个台阶下,”土御门元春在他旁边低笑说道,声音压得极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毕竟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规则,女神大人也是要面子的嘛。”   “……是我记错了吗?传说中那一位有这么好说话吗?”   “那要看对谁了。”   土御门元春伸了个懒腰,看着依旧站在贡桌前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听谁说话的小萝莉,有点无奈地拉长语调叹了口气。   “被那位女神殿下这么喜欢啊?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   博多的事情就此了结。   泽田弥几人回到酒店时是早上八点,正好遇上山笠祭的花车从酒店门口路过。有幸见到了祇园神降临的只有部分人,但依旧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激昂了,扛着花车赶山的男人们仿佛感觉不到疲倦一般步子迈得飞快,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们吆喝的号子。激动且汹涌的人潮呼啦啦穿过城市的街口,裹挟过热热闹闹且生机勃勃的尘世烟火。   花车路过酒店时挡了好一会儿道,几个人于是站在街边跟着看了个热闹。泽田弥坐在土御门元春怀里刚打了个哈欠,就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稍显迷茫地抬头找了找,正好看到祇园神虚幻的倒影落在面前路过的花车上,朝她轻轻颔了一下首,像是在表示感谢。   小萝莉乖乖回礼,目送花车远去。   跟着花车的人潮从她面前跑过,有操着博多本地口音的声音在人群中欢快地议论。   “我刚刚好像又看到祇园神大人了!”   “哈哈,我就说今天早上红霞停留了那么久,是吉兆啊……”   .   因为前一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泽田弥几乎是一回到酒店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把一整个白天都睡了过去,转醒时已经是下午六七点,濒临入夜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回过神来找他算账,土御门元春没等她睡醒就提前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说以后有时间再来找她,十分符合这人一贯的风格。   醒来之后的确是再次想起了元春之前那一番作死操作的泽田弥小萝莉鼓着小脸看完他留下的纸条,轻轻“哼”了一声,扔下纸条就出门去和众人一起吃晚饭了。   来日方长,她才不急,她记性可好了。   前一天晚上她大半夜地失踪被人带走,留在酒店的人自然是着急得够呛。出了这么大的事忍足隆一派来跟着他们的助理当然不敢瞒着,秉持着自己心慌老板当然也不能好过的想法(不是),大半夜地给忍足二少打了汇报电话,把东京那边的人也吵醒了。于是后半夜所有人都没敢睡,提心吊胆坐在酒店里等消息。熟知自家老板作风的倒霉的助理君甚至用了半晚上时间把自己的遗书都写好了,顺便还祈祷了一下忍足二少把他扔进博多港时动作轻一点。   好在等到凌晨之后,众人终于接到了土御门元春打来的报平安的电话,悬了大半宿的心终于落回胸腔里。   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泽田弥没睡,其他人当然也没能休息。于是她回了酒店并且立马睡着后,忍足侑士几人也撑多久就跟着回房间补眠了。   这就导致大家坐在餐桌前时全都是一副刚刚睡醒,精神萎靡的状态。   向日岳人深思不属地举起汤勺,慢吞吞朝着自己的鼻子喂去,眼睛还呆滞着和饭桌上死不瞑目的鱼头对视,嘴里喃喃地问,“侑士,我们来博多是几号来着?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了?”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忍足侑士揉了揉太阳穴,冷静地看着他继续把汤勺往鼻子递,“今天是七月十号‘抬山’活动的第一天,我们到博多是三天前,七号那天晚上。”   “三天了啊,的确够久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一点都不,你比我们晚来了两天,你昨天上午才跑来的博多……不过感觉上的确过了好久,要是想回去了那就回去吧。”   “是吗?嗷!”   在无人提醒的情况下,向日岳人同学成功把热腾腾的鱼汤喂给了自己的鼻子,然后“吱哇”一声烫醒了。   这一声略显凄惨的叫声把泽田弥小萝莉也从梦游的状态拖出来,下意识眨着一双还泛着刚起床的呆气的大眼睛看过去。   红发少年“嗷”完之后正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扑腾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了忍足平静递过去的纸巾,小动物一样呜咽了几声,再抬头时连眼眶到鼻头红了一片,一边是烫的,一边是哭的。   在旁边目睹了自家小少爷对向日家傻孩子见死不救的助理默默捂着良心扭过了头。   “侑士……”向日岳人有点呆地开口。   忍足侑士冷静地说,“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哦,不过我不是要问这个……”   向日岳人吸了吸鼻子,继续呆呆地说,“我就是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们来博多到底是干什么的来着?”   忍足侑士正准备去推眼镜的手凝住。   刚叼起一只炸虾边围观边认真吃饭的泽田萝莉也呆在原地。   对哦,他们来干嘛的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这短短几天连续冒出来的事情太多,几天跑完了一个季的剧情。其他人虽然并不完全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经历的心绪上的跌宕起伏也并不比前线拯救世界小分队少多少。   元春临走前将泽田弥昨天半夜的离开推到了土御门家的内部事务上,其他人识趣地没有多问,反正泽田弥小萝莉平安地回来了,这些事就不重要了。助理君庆幸地收回了自己准备好的遗书,众人也终于能够安安心心坐在一起吃顿晚饭。此时伴随着从窗玻璃外洒进来的夕阳,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尘埃落定的气息。大家沐浴在暖橙橙的代表着落幕的夕阳中,纷纷有种“事情收工,我们可以回家了”的安详的错觉。   然而现在回想一下,他们这几天经历了博多市的恶灵、丑时之书、地狱裂缝、虚群入侵。每一件事单独拎出来都能拍一部城市毁灭的灾难片,剧情恢弘浩大,情节扑朔迷离。而故事的主角:她——泽田弥小萝莉,加上本篇章男主土御门元春,非常棒棒地解决了一切问题,干掉了博多的恶灵,收回了丑时之书,并且在特邀主演博多的祇园神大人和伊耶那美命女神殿下的帮助下稳固了地狱裂缝,打退了虚圈入侵……整个过程实在是非常精彩,完结撒花,给她鼓掌!   ——然而鼓完掌之后我们再回忆一下,他们最开始来博多是干什么的来着?好像是来调查向日里奈无故昏迷的线索的?   然而她在博多经历的这一切里面有向日里奈什么事吗?并没有呀!   好像走了一个艰辛无比的迷宫,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抵达出口,结果发现其实只是转了一大圈绕回原点。泽田弥坐在饭桌旁举着筷子,整只萝莉都呆住了。 第289章 来自地狱(十)   这天晚上。   夜色已深, 街道两侧的路灯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了,一直没人来修。时明时灭的路灯光在寂静的夜色中,摇曳得像鬼火。   时间太晚, 街道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了, 一路走来两侧街道黑漆漆一片, 唯有远处街口挑着的一盏大红灯笼指明了唯一开着的店面。那幽幽的一点红色在夜气的萦绕下, 气氛十分阴间, 远远看着不像店铺大门, 像招魂仪式现场。   红灯笼底下,一面写着“二八、手工切面,乌冬面”字样的旗子斜斜支棱出来,被夜风撕扯得呼啦作响。   向日岳人咽了下口水,抓住忍足的胳膊又往他身后挪了挪, 紧张问, “是,是这里吗?”   走在最前面的银发小萝莉低头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黑猫,点了点头。   他们是来找向日里奈昏迷事件的线索的。   时间倒回到几个小时之前。被一勺子鱼汤烫清醒了的向日岳人同学转动着他难得发挥了用处的大脑,提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他们一开始到博多到底来干什么的?   像是和平的海滩被这个问题惊起一片鸥鹭, 原本已经安详地沐浴着夕阳等待这个篇章完结的众人集体垂死病中惊坐起,面面相觑了半晌后, 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个大问题。   他们来博多的主线任务压根就没有跑完, 进度条都还停在刚开始的地方, 忙活了这么久,事情做了一堆, 辛辛苦苦历劫归来结果发现跑的全是支线。   ——然而那个打着为了向日里奈才来博多的幌子的名叫土御门元春的某人甚至都已经走人了。   正在所有人坐在桌子前发呆并且产生了“我这段时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的自我怀疑的时候,坐在靠窗位置的面上表情更呆的某只银发萝莉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笃笃笃”的“敲门声”。   她叼着虾懵懵地回过头,就看到窗玻璃后一只大黑猫正优雅地收回敲击玻璃的尾巴, 一双金色的眼睛看向她。   这个世界的神明还是眷顾这只萝莉的,她还在懵逼的时候,线索就自动送到她面前来了。   大黑猫来找泽田弥告别,鬼灯在阳世的任务已经结束,它作为这位辅佐官大人招聘的狱卒也要跟着他一起回地狱去上任了。   它原本只是准备过来转一圈,再看一眼自己的蠢儿子就走。没想到坐在屋子里的银发小女孩扭头看到它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呜”两口干掉了叼着的炸虾,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台前打开窗把它抱了进来。   大黑猫:“?”   “喵酱,”泽田弥双手握住黑猫的爪子,一脸郑重,仿佛它是全村的希望,“你知不知道里奈姐姐昏迷是怎么回事呀?”   大黑猫:“??”   “弥,你这样说它听不懂的……”忍足侑士以手扶额,一边跟着起身走了过来,“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它会知道?”   “因为占卜就是这样说的呀。”   “什么占……”   忍足侑士话未说完忽然一怔,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两人身后的向日岳人提溜转着眼珠子,看看弥,又看看侑士,陈恳且朴素地补完了后半句话,“什么占卜?”   “是不是之前弥小姐之前在酒店做的那个水占卜?”这时候松尾助理仿佛也想明白了,在向日家小少爷懵逼的目光下,含蓄地提示,“就是弥小姐让你问过的,向日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的那个占卜。”   “那杯水?!”唯一的果子狸向日岳人终于慢了所有人一步地恍然大悟。   “对,我们当时跟着提示找到占卜显示的那片街区后没有获得什么收获,除了……”助理下意识将视线移像那只大黑猫,“除了弥小姐带回来的那只猫仔……所以提示是猫?”   作为一个三观还没有彻底坍塌的普通人,助理的脑洞显然还开得不够大,思维拐了个弯还在往博多有哪些有名的猫咖方面想。而作为过来人的忍足已经完全跟上了泽田萝莉的思路,迅速的在大黑猫耳边低声把向日里奈的事解释了一遍。   大猫听完他的话后极为人性化地歪头思考片刻,然后居然真的给出了一条线索。   准确地说是一个猜测……几周前,博多市内出现了一家奇怪的店铺。   好像是卖荞麦面的,也会售卖一些其他的东西。乍一看好像跟其他的铺子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特殊的点大概就是,这家店是妖怪开的,主要的客人也是博多市内的小妖怪们,所以只在深夜开门。   博多是有妖怪的,应该说像博多市这种杀手占了全市人口的百分之二,几乎每天都有血腥暴力事件发生的地方,没有妖怪才奇怪。只是这些妖怪们大都实力弱小,在这个人比鬼凶悍的城市活得没有丝毫存在感,之前土御门元春和土御门心结排查全市的时候甚至压根没把他们算上。   大黑猫在变成了地狱生物后跟着鬼灯在市里闲逛时,就遇到过一只住在井里的小妖怪。前段时间博多市内恶灵肆虐,小妖怪们都缩在各自的巢穴里不敢冒头,那只住在井里的妖怪是个话痨,好几天找不到人说话,恰好遇到大黑猫路过,欣喜若狂地抓住它疯狂输出了一下午。大黑猫头晕脑胀地被它塞了一堆八卦和小道消息,其中就有这条最近在小妖怪们之间流传开的信息。   向日里奈在会所时还是正常的,回了酒店就开始昏迷大睡。现在已知会所和酒店都没什么问题,所以只能是在她出会所到回到酒店的这段时间,在博多的大街上遇到了什么。   这就和这家奇怪的店面开门的时间吻合。毕竟是妖怪开的店子,如果向日里奈是误入了那里,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了没有来由的昏迷,似乎也十分说得过去。   讨论了片刻后,众人最终决定过去看看。   ——这就是泽田弥几人半夜三更出现在大街上,站在这家看起来十分闹鬼的店铺面前的原因。   向日岳人盯着那通红的灯笼再次咽了口唾沫,抓着身边人的手逐渐收紧,哆哆嗦嗦地问,“侑、侑士,你怕吗?”   忍足侑士:“还好。”   向日:“骗人,你脸色都变了。”   忍足侑士面无表情:“那是被你抓的。”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默默松开了手。   他望着面前垂着门帘笼罩在灯笼的蒙蒙红光中的店铺,忍不住委屈道,“大姐她那天晚上是把脑子都泡酒喝了吗?这么诡异的店子她也敢进?”   “谁知道呢?”   忍足侑士撇了一眼旁边的小伙伴,向日里奈看起来精明能干,但实际上性格和她这个弟弟是一脉相承的傻大胆。在喝懵了的情况下,他觉得她真的敢。   泽田弥站在最前面,淡定地往前走了一步,掀开门帘,“走吧,进去啦。”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没有半点犹豫,红发妹妹头少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等等我!”   一行人中走在最后面的是助理松尾和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的马场善治。松尾眼看着自家小少爷忍足侑士也平静地跟着走进了那家据说是妖怪开的店铺里,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马场,一声干笑后,也满脸视死如归地掀开了门帘。   .   一行人鱼贯而入。   店里的灯光开得很亮,倒是半点没有外头那闹鬼的氛围,暖洋洋地成片洒下来。   泽田弥被光芒晃了一下眼睛,小手挡在眼前遮了一下才重新睁开眼往里看去。   柜台后正坐着一只叼着烟杆的毛茸茸的大狐狸,坐没坐相地整只狐狸趴在了柜面上宛如一张摊开的毛皮,听到动静恰好也抬起头,撞上她的目光。   对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狭长的狐狸眼略微睁大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声音磁性清朗,居然十分好听。   与此同时,他身边紧接着冒出了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五只狸猫脑袋,以排排坐的姿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过来。   不只是柜台,坐在店铺里面的其他奇形怪状的客人们也同时察觉到动静,齐刷刷朝大门口投来视线。   这些客人们的长相十分有创意,大概跟着深海里的鱼类拥有同款的随心所欲,仗着人类看不到自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完美体现了物种的多样性。   沐浴在这些宛若ET的客人们的目光中下的向日岳人当即脚软了一下,歪在忍足的身上,差点顺着他滑到地上,被小伙伴无言地一把拽住。   走在后面的助理脚也有点软,并且头晕目眩,甚至抽空思考了一下自己回去之后是不是能找忍足二少申请工伤?他觉得他的世界观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唔,是贵客啊。”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狐狸懒洋洋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众人面面相觑的局面。他拎着纤细的烟杆在桌面上敲了敲,扭头对身旁的狸猫道,“要好好招待哦。”   狸猫们好像忽然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喊着“没有问题”、“交给我了”。靠外面的狸猫一只接一只地跑出来,拿着抹布和推车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大厅内靠东面的一张桌子。最靠里的那只懒得排队,干脆手脚灵活地从柜台后翻出来,跑到泽田弥面前,殷勤道,“客人往这边走,客人几位啊?”   好像一副定格的画面重新流动起来,大厅里的其他客人们也纷纷收回了视线,各自安静地继续享用自己面前的食物。泽田弥几人在狸猫的带领下往里走,坐上狸猫刚刚清理出的桌子,还被热情地塞了两份菜单。   菜单做得十分精美,彩页纸打印,基本跟人类饭店里的没什么区别。泽田弥捧着A4纸大小的菜单翻开,一抬眼就看到了第一页上标着“当季主打”的那盘鱼片。   图片上的鱼头睁着双死鱼眼从画面中望出来,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死不瞑目的味道,旁边的彩页还插了一张它活着的时候的样子——一只长在草杆上的巨大红色金鱼,嘴张得圆圆的。图片如同自带声效,至少泽田弥小萝莉一看到它耳边就仿佛回响起它精神污染的叫声。   泽田弥:“……”   没错,就是它了。 第290章 来自地狱(十一)   对面的松尾助理正在和马场讨论要点什么菜。在经历过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心路历程之后, 助理君艰难地hold住了摇摇欲坠的理智,把自己塌了一地的世界观收拾收拾勉强搭了个茅屋出来支撑,并且极富专业精神地把这一系列过程压缩在了进门到坐下的这一小段路中——还顺便想明白了为什么忍足二少在从助理中选人派过来时要先给他们做个心理承受能力小测试了。   忍足隆一果然是深谋远虑的, 至少现在被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个心理承受能力最强的助理在强行说服自己忽视和他们同坐一屋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客人们之后, 已经能够假装自己正坐在一家普通的乌冬面店铺, 点一个普通的单了。   只要自我催眠能力够强,面前殷切看着他们的狸猫就可以是一个套着布偶装的热情店员。   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助理和忍足隆一低声讨论了一下, 觉得虽然是来打听消息的,但总要点一些什么比较礼貌。于是在泽田弥还望着菜单上的“金鱼草”发呆时,她对面的助理已经在狸猫的热情推荐下, 点了一桌他们当季主打的金鱼套餐。   主材料全部都是这种精神污染的长在草杆上的金鱼。   如果金鱼草有怨气,他们点的这一桌菜大概能够让被用做材料的枉死的金鱼草们用怨气塞满整间屋子。   然而助理点完单后甚至还礼貌地询问了一下弥小姐要不要添点其他的?   弥小姐放过了金鱼们, 默默地拿着菜单往后翻。菜单上除了金鱼套餐,后面其他的食物居然还挺正常,基本跟普通人类摊子上的食物没什么区别。   时代变了呀。   小萝莉默默感慨, 以前她在荒川之主的宴会和大江山的参加的鬼宴上看到的妖怪们吃的还是“炭烤野猪妖”、“水煮鲤鱼精”、“生切蚌精肉”这样让人听名字就想要拒绝的东西。   那个时代的妖怪们互相蚕食十分常见, 荒川之主招待她和晴明时给他们准备的食物都是抓了一个人类厨子来另做的。相比较之下,现代这些吃着和人类一样食物的妖怪们真的是讲文明懂礼貌的素食党了。   虽然这些素食党们的长相就不太文明礼貌了一点,想当初在平安京的时候,冒出头的妖怪们几乎都有着和人类相似的样貌, 并且一个比一个好看,有半妖血统的孩子层出不穷, 导致当时的阴阳两界对这种情况头疼无比。在现在这个时代倒是完全不必有类似的担忧了, 人类和妖怪外表上的差异性已经大到让人怀疑两者之间会不会有物种隔离……大概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带着微妙的心情,泽田弥最后点了一份看起来很好吃的布丁——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卖乌冬面的铺子啥都有吧,然后扭头看向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大黑猫。   “你要吃什么咩?”   大猫往菜单上一扫, 视线路过扉页上那个巨大的金鱼草时忽然就不动了,搭在椅面上的爪子下意识动了动,仿佛有种跃跃欲试地想要往上扑的冲动。   泽田弥:“……好的,我懂了。”   “呐呐,弥酱。”向日岳人凑过来。这孩子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又恢复了活力,此刻他用一种自以为很隐蔽的目光观察了全场一圈之后,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坐在墙角那边的那三个人好像也是人类啊,原来这里还是有正常人过来吃东西的,胆子真大啊。”   泽田弥闻言放下菜单朝他暗戳戳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东北角的那张桌子上的确坐着三个长相正常的人。   坐在靠里位置的男人正埋头嗦面,额前油腻腻的半长碎发几乎要掉进碗里。他穿着一身有些发皱的西装,看起来像是刚从写字楼里出来的上班族,就脸色的蜡黄程度来看还像是连续加班一个星期濒临猝死的那种。   不,是已经猝死了。   一眼看出那是个人类鬼魂的泽田弥小萝莉默了默,不知为何居然从他埋头吃面的悲催身影上看出了一股子现实主义的沉痛。   实在太沉痛了,这男人身边坐了两个鬼差,如此慎重的情况显然是这只鬼还没到地狱就已经因为这种让人敬仰的加班精神得到了看重,直接被地府提前聘用。   好消息是死后也不愁没工作了,坏消息是就算下了地府也逃脱不了加班的噩梦。作为人类时被压榨过渡还能死遁,当了鬼连死都死不了。也难怪这个倒霉的社畜一碗面居然吃出了最后的晚餐的悲伤,因为于他而言这和最后的晚餐也的确没区别了。   朝察觉到目光后朝她微微颔首示意的两个鬼差点了点头,泽田弥回头看着向日岳人。此时红发妹妹头少年还一脸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从此以后有多险恶的纯洁表情,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回视,过早认识到了世界的真实的泽田萝莉突生感慨地摸了摸他的头。   “要好好活着啊岳人。”   向日岳人:“???”   这又是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忍足略显无奈地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这次遇到的地府有个非常靠谱的负责人呢。”   今天上午刚刚和这边稳固了通道,晚上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还早有预备地开始搜罗特殊人才填补马上就会产生的大量的人员缺口。那位鬼灯先生真是个办事牢靠且有效率的人啊!   只不过这种效率对于这个世界从此以后死掉的人类相当不友好就是了,死后都逃不过的加班地狱,这是什么听着就感到未来一片漆黑的鬼生疾苦。   总感觉在知道这样的未来之后,连某位知名不具的自杀爱好者宛如顽疾一般的爱好都能不药而愈了呢。   泽田弥小萝莉刚走了下神,忽然听到马场善治喊了她的名字。   “弥小姐,妖怪们搬家的话,是会连着房子一起搬的吗?”   “嗯?”   她有点迷惘地抬起头,看到青年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低声说,“这里的桌椅和地板屋顶都像是使用过很久的样子,这家店有些年头了,但是之前说它是刚搬来博多没多久,所以是连着房子一起搬的?而且,这家店很有名吗?进门的客人好像都跟那些狸猫们很熟悉的样子?”   “唔……它没有搬地方啦。”   “?”   “店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出口变了。”泽田弥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地梳理了一下语言,“它以前的出口是开在东京哒,而且的确很有名呀,你们应该都听过。”   “……都听过?”   “嗯,”小萝莉十分可爱地点了点头,“就是熄火行灯。”   “!!!”   熄火行灯——东经本所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最早的传说起源于江户时代,据说在冬天寒冷的深夜,如果有人在那个时候出门的话,很偶然的情况会遇到一个挂着大红灯笼,写着“二八、手工切面,乌冬面”的荞麦面店。虽然能够看到灯笼,却怎么也走不到店门口,直到行灯自动熄灭。   据说遇到了熄火行灯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凶事发生,因此也有人认为看到行灯其实是一种妖怪的诅咒。   在座众人除了马场善治全都是东京的,对这个东京流传已久的怪谈自然十分熟悉。松尾助理当即身体僵住,才重建不久的世界观又裂开一条缝隙,“……但是现在是在夏天吧?”   “跟那个没关系的呀,怪谈里说是冬天深夜只不过是因为流传下来的那个故事里的人是在冬天遇到的。”   “……”助理终于觉得有点不太好了,毕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和知道伴随着自己长大的那些身边的灵异故事全都是真的完全是两回事好吗!   东经本所七大不可思议的威慑力笼罩全场,不但已经重新回到呆滞状态的向日岳人,连忍足的脸色也产生了一丝变化,忍不住问,“所以,妖怪的诅咒的传言也是真的吗?”   “啊呀,压根没有这回事,遇到熄火行灯就会发生凶事完全是你们人类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自己虚构出来的哦。”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之前柜台后的那只毛茸茸的大狐狸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众人闻声回头,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一半“嘭”地一下原地变身成了一个披着浴衣的俊美青年,嘴里还叼着支细长的烟杆,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吐出一口青烟。烟气徐徐上升,在半空中变成了一个灯笼的形状。   众人:“!!!”   泽田弥:“啊。”   小萝莉忽然就对这只会变身的大狐狸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是平安京时代的妖怪的感觉呢!   “熄火行灯原本就是狸猫们开的店子,既然是做生意的店,当然要和气生财,才不会闲着没事对路过的客人下什么诅咒。”   对投向自己的复杂视线视而不见地,本体是狐狸的青年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在桌旁坐下来,懒洋洋地再次吐出一口烟,在半空中变成了金币的形状。   助理看着这只突然坐过来的妖怪,谨慎地开口问道,“既然跟诅咒没关系,那么,能够请问一下,遇到熄火行灯的人最后都遇事去世了这个传说该不会也是后人夸张化的说法吧?”   “嗯,这个倒是是真的。”   “??”   “不过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啦。”   “???”   助理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在强词夺理还是这只大狐狸根本就是在逗他。   “我没有说谎哦,”青年说,“妖怪开的店,普通人类本来应该看不到的。所以那些能够在大晚上遇到熄火行灯的人本身就很奇怪吧?”   向日岳人忍不住问,“可是我们现在不就找过来了?”   “那是因为你们有这位殿下和即将上任的鬼差带路。”大狐狸手中的烟杆往泽田弥和大黑猫的方向一划,“有灵力的人的确能找到妖怪开的店,但那些大部分都是阴阳师,原本就是行走在阴阳的夹缝之间的人。除了这些特殊的家伙之外,人类生活在阳世,妖怪生活在阴面,本来就应该互不干扰,是这样没错吧?”   这只狐狸变成的青年说话的声调懒洋洋的,却莫名给人种奇怪的信赖感。泽田弥看着开口发问的向日少年不知不觉就被绕进了他的逻辑中,认同地点头,然后继续道,“所以为什么怪谈中的人会遇到熄火行灯呢?难道他也是有灵力的?”   “当然不是,怪谈中的人能看到妖怪的店,当然是因为他快死了。” 第291章 来自地狱(完)   大狐狸地懒洋洋吐出一口烟气, 青烟在半空中变成了一个骷髅。   “妖怪生活在世界的阴面,除了阴阳师之外的其他人要看到存在于阴面的妖怪,只能自己先朝着阴面靠近。简单来说就是快要死了的时候, 即将变成鬼魂之类的和妖怪同种类的东西, 于是就能看到了。所以我说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吧, 没错吧?”   逻辑严密,毫无问题。   “……”向日岳人呆呆地点头。   泽田弥想了想,“就跟提灯小僧一样吗?”   明明是特意为了提醒别人有危险才出现的妖怪, 却后来被人们曲解认为是带来灾祸的恶妖。   “差不多吧。”青年慢悠悠地又抽了一口烟, “就算没有遇到熄火行灯, 该死掉的人还是会死。结果却流传出了妖怪的诅咒这样的东西,明明是自己的原因却非要推到别人身上,人类还真是无理取闹的生物啊。”   在场的人类们:“……”   泽田弥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呢。像这种以“人类”起头的批判性的句式, 道满就经常用。现在想一想这个人真的是比之前遇到的鬼灯更像地狱生物。就在她又稍微走了一下神的时候,一只发着颤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了小萝莉的手腕。她疑惑的扭头,就看到向日岳人仿佛终于反应过来, 白着一张脸朝她侧过头来。   “弥酱,我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不会哒。”   “会的, 她都遇到熄火行灯了。”向日岳人哭丧着脸嚎,“她又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的向日里奈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能遇到熄火行灯说明生命快到头了,所以向日里奈快死了。   多简单的推理,甚至他姐姐一回去就开始昏睡也有了解释。都快死了,能不昏睡吗?其他重病的人临死前不也这样?   向日岳人越想越悲戚,甚至绕了个大圈再次回到了最开头他大哥给她姐请和尚来超度的思路上。所以他大哥果然已经知道了吗?这一次他来博多大哥之所以没有拦他也是默认了让他在姐姐临死前最后尽一次孝心?   泽田弥:“……你真的想多了。”   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多的向日岳人开始抽抽噎噎, “弥、弥酱你不用安慰我了呜呜呜……你跟我说实话,大姐,大姐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呜呜……”   “嗯……”大狐狸旁观片刻,礼貌地对以上这幕充满了表现力的戏剧发表了应有的疑惑,“介意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吗?”   助理:“……是这样的,我们其实是来找人的。请问一个星期前有没有一个人类女孩在深夜来过这里。”   他原本是想先观察这家妖怪开的店对人类的态度,毕竟向日家大小姐极有可能是在这里出的事,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是现在向日家的小少爷嚎成这个样子,不解释一下实在说不过去,被自己人背刺了的助理只能焦头烂额地拿出向日里奈的照片,一边道歉一边尽量简洁且礼貌地给狐狸先生介绍了一下照片中这姑娘的情况。   “哦,这位小姐啊,她的确来过。”   好在助理的担心是多余的,妖怪们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大狐狸看到照片后爽快承认了。但对于来找人的众人而言,证实了向日里奈的确遇到了熄火行灯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向日岳人脸色一呆,紧接着抽泣着张开嘴正要起一个更长的调,大狐狸叼着烟杆说出了下半句话,“不过她会找到这里倒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嗯,应该算是个意外吧。”   众人:“?”   忍足侑士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岳人的嘴,语速飞快且礼貌地问,“请问您说的意外是指?”   “我想想,你们找到这里来时路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对吧?”   泽田弥回想了一下他们一路走来的路线,点了点头。   “照片上的这位小姐光临鄙店的那天晚上,恰好是本地的神明大人要通过那个路口自北向南移动的时间。虽然那位殿下沉睡很久了,但是这条给神明留下的路依旧会按时开放。如果有人恰好在那个时间经过了那个十字路口,就会意外穿过通道,来到这家本该只有妖怪和将死之人才能遇的店子。”大狐狸吐出一口烟,变成了十字路口的样子,“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挺幸运呢,那位小姐。”   峰回路转。   泽田弥恍然大悟,“就像藤原兼家大人曾经遇到的鬼市的一样?晴明也说过他是因为在天一神通过啊哇哇十字路口的时候从那里横穿而过,所以才有了遇到阴态之物的缘分,于是就误入鬼市了。”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被被动禁言的向日岳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扒拉下忍足的手,插口道,“也就是说,我姐她其实没事?她不是快要死了?”   “不是哦,那位小姐很健康呢。”狐狸青年偏了偏头,露出了一点回忆的表情,“小五给她推荐了店里的金鱼套餐,她豪爽地点了一大桌并且全部都吃掉了。之后还问我多少钱,我说我不服务人类,她走的时候好像还有些沮丧。”   众人:“?????”   等等?你再说一遍她问了什么??   她问的是你多少钱,不是指菜,是真的就是问的“你”对吧?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对吧??   刚刚还在为向日里奈松了口气的众人闻言一呆,并且下意思将视线落在了眼前青年……的脸上。   他的确长得十分好看。一双风流外露的狭长眼睛,又长又密的黑睫懒懒盖着灿烂的金色眼瞳。就外表和气质而言,就算是人类世界最火的牛郎都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狐狸精不愧是单独跳出众多妖精,靠魅力和逸闻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形容词的牛逼种族,天生自带种族天赋加成。   看着面前俊美得的确很有那个意思的青年,身为肮脏的大人的马场善治和松尾助理瞬间秒懂,并且微微一滞之后齐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不出来啊,向日小姐。   在场唯一没有听懂的泽田萝莉纯洁地问旁边的忍足家小少爷,“侑士,所以里奈姐姐是想把狐狸先生买回去当式神吗?”   忍足侑士语气微妙地说,“……你就当是吧。”   向日岳人木着脸,嗯,这的确是他亲姐了。   连妖怪都敢肖想,的确是他那个花痴十级的亲姐姐没错了!   助理憋红了脸,面对这位好看到被人类调戏了的妖怪都不都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了,总而言之先道歉总是没错的吧?   然而狐狸青年意外大度地摆了摆手,“没有关系,我在地狱的时候的确是在花街工作的。”   众人:“?!”   等等,你从地狱来的?不对,你们那是什么鬼地狱为什么连花街都有啊?!   泽田弥:“侑士,花街是什么?卖花的街吗?”   忍足侑士:“……你就当是吧。”   气氛逐渐随着话题的走向逐渐变得微妙起来,助理觉得再这样下去节奏要刹不住了。虽然他和马场其实还想多问问,但是看一眼旁边满头问号的纯洁的萝莉,以及渐渐快要顶不住的自家小少爷,松尾助理干咳了两声,遗憾且生硬地将话题转回正题。   既然向日小姐不是因为遇到熄火行灯才昏迷的,那就只能重新找别的原因了。   “那个,所以这位……嗯,狐狸先生,向日小姐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不妥吗?或者说……”他忍不住环顾了一下周围奇形怪状的客人们,“……贵店的料理人类真的可以享用吗?”   “可以吧。金鱼套餐除了金鱼草其他的用料跟你们人类的餐馆没什么区别,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妖怪们都被逼得吃素了。”   大狐狸语气微妙了起来,大概是跟泽田弥萝莉拥有了同款的感慨。   助理悄悄用眼角余光扫过周围桌子上的肉食,没理解那个妖怪式的“吃素”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捕捉到了一个关键,“您说‘除了金鱼草’?”   “是啊,地狱的特产呢。阎魔大王手下的第一辅佐官阁下就非常喜欢这种金鱼草,地狱每年还会举办金鱼草大赛,选出最大最优秀的金鱼草。那一位据说已经从参赛选手晋升殿堂,成为了大赛评委了。按照他一贯的作风,以后金鱼草大赛的评判标准肯定会越来越严格吧。”狐狸青年说着说着语气居然还有些小遗憾。   众人:“……”   所以说你们那到底是什么鬼地狱,连这么无聊的大赛都有?变成鬼之后娱乐活动未免太丰富了一点吧?!   “哦,我想起来了。”狐狸青年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关键点,“地狱的金鱼草凡界的人类好像的确不能多吃呢。”   这句话终于把整段垮掉的氛围勉强往上提了提,助理下意识问,“如果多吃了会怎么样?”   “唔,也没什么,大概就是在金鱼草的能量消耗完之前会一直睡觉吧,梦里会跑到地狱去转一圈。”这只卖出了三无产品的狐狸十分不负责任地说,“不过没关系,现在的地狱在鬼灯大人的管理下治安已经非常好了,就当是旅游了,正常人类可没有在活着的时候下地狱的经历哦,这样的机会还是挺难得的。”   众人:“……”   不,正常人类没有谁会想要拥有这样的经历的!   “那个,”助理艰难地说,“等您说的那个金鱼草的能量消耗完之后,里奈小姐就能够醒过来了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不是有吃了地狱的东西会被永远留在地狱这样的传说……”   “那是对神明来说的。”大狐狸懒洋洋地说,“人类没有这个限制,因为无论如何,人类的灵魂总归会回归地狱。”   “也就是说,即便我们不来博多,我姐多一段时间自然就会醒了?”   半晌的呆滞之后,向日岳人终于捋清楚了一切逻辑,最后懵逼地做出总结——并且伴随着一句来自灵魂的疑问:   “所以我们来博多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第292章 醒来   泽田弥到底还是留在博多参加完了山笠祭。   毕竟博多的祇园神大人十分给面子地帮了她一个大忙, 不留下来旁观完人家的庆典再走仿佛十分说不过去。   而在他们从博多回来之后又过了三四天,当了快半个月的睡美人的向日里奈终于醒了。   他们在博多遇到的那只大狐狸的确没骗人,向日家大小姐这一觉虽然睡的时间有点长, 但醒来之后果然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证据就是她转醒时正好抓住了坐在她床边正把她的羞耻小秘密(同人)翻出来大声朗诵的向日岳人同学, 当场暴怒地从床上跳起来捞起地上的拖鞋就追杀了她家傻弟弟五层楼。   后面跟着她日渐秃头但十分欣慰的主治医师, 看向日小姐这活泼程度,身体上是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呢。   时间就这样打打闹闹地过去了大半个月, 泽田弥小萝莉和她的小伙伴们重新回到了正常的日常主线。就像动漫中的主角一样, 就算拯救过世界, 击退过外星人,阻止过山崩海啸流星坠落, 第二天依旧还是要背起书包去上学的。   这天依旧是一堂让人昏昏欲睡的国文课。   教国文的老师头顶上的毛发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稀疏, 仿佛要跟向日里奈的主治医师达成竞争关系。相应的, 教室外的蝉鸣随着入夏也愈发嘈杂。   高高低低的虫鸣几乎要连成一片极富韵律的旋律, 加上国文老师的和声, 催眠效果登峰造极。   “侑士, 侑士……”   忍足侑士在锲而不舍的召唤下睁开眼睛, 一手支着额瞥了一眼他右侧方不断对他发出召唤的人。   向日岳人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连脸颊旁的一撮红发都不知道怎么弄得支棱起来, 正宛如拍默片一般对他比比划划。这孩子难得抵抗住了国文老师的debuff, 此刻精神抖擞,瞪着一双大眼睛, 想要表达什么的意图极其明显且迫切。   就连讲台上的正在群发debuff国文老师都感受到了这种迫切,视线往下一瞥,当即将这只大螃蟹从水里提了上来,欣然发出对学生专用大招。   “向日同学, 看起来你也很喜欢老师讲的这首汉诗嘛,来把这首诗给大家朗读一遍吧。”   “……”向日岳人身体一僵,站起身,深情凝视自己从上课起就没翻一页的国文课本。   忍足闭着眼睛低声提醒,“六十二页左下角。”   “哦哦,《晨起望山》,嘶……”向日少年一把翻到那一页,就见到满目晦涩难念的汉文挤在那一小片空间里。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正满脸鼓励微笑盯着他的国文老师,硬着头皮开始往下念,然后第二个字就梗住了。   “不,不……”   忍足:“……寐。”   “哦哦,不寐通宵直到明,芦帘手……手拔对山晴。”   忍足:“……手拨。”   “啊?哦,芦帘手拨对山晴。避人,避人……爱?避人爱鸟松萝里……”   忍足:“……那个字念猨(yuan)。”   向日:“避人爱猿松萝里?”   “……”忍足侑士放弃地捂住了脸。   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的向日岳人懵逼地回视,然后就听到国文老师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向日同学。”   他懵懵地抬头,看到老先生站在讲台上亲切地朝他看过来,用更加亲切的语气说,“这首诗回去抄写五十遍哦。”   向日岳人:“……是QAQ.”   终于神游归来的泽田弥小萝莉抬头看到就这一幕,眨了一下眼睛。   .   下课后。   几乎是在铃声响起,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第一时间,向日岳人宛如屁股下面装了个弹簧一般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扑到旁边忍足的课桌上,带着满满怨气。   “侑士你刚才上课居然不帮我。”   忍足:“……我帮了。”   向日:“那我为什么还是念错了?”   忍足:“……”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他不但想知道向日同学的眼睛是怎么把“猨”看成“爱”的,他更想知道在他提醒了之后他是怎么果断掠过这个明显念错了的字又把念对了的“鸟”换成了“猿”。   它们明显就长得不一样好吗?再怎么说“鸟”这个汉字你总该认识吧?   然而鬼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向日岳人同学还十分委屈,“这首诗也太难念了,到底是谁闲着无聊写出来折磨人的啊!”   忍足侑士冷静地回答他,“菅原道真。”   向日岳人:“……”   向日少年缩了缩脖子,闭上了读条了一长串抱怨的嘴。菅原道真除了是学问之神,还是鼎鼎有名的四大怨灵之一。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将门事件”还没平息多久,他有点害怕他要是继续说下去,这位据说脾气暴躁的大佬不满被后辈专美于前,也一道雷劈下来显显灵。   “所以呢?”忍足合上了课本,瞥了一眼终于安静了的人,“你上课的时候喊我干什么?先说好,如果你又想离家出走的话我建议你换一个地方藏,你姐姐已经知道去我那儿抓人了。”   “……”被提起这个噩梦的向日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小声嘀咕,“我才不是要说这个。”   这倒霉孩子自从被他姐抓住了在医院念她写的同人之后,社会性死亡的向日里奈也没让这个背刺她的好弟弟好过。向日家这段时间天天上演姐弟相残,战况十分恶劣,据说向日大哥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向日岳人也不想回去,但是他离家出走能去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次次都能被他姐抓住逮回去,这傻孩子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姐一定是提前更年期了,我不跟她计较……”他嘀嘀咕咕地抱怨了几句,十分不想提这个话题,在忍足侑士无语的目光中语气一转,扯着他的手臂道,“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弥酱。”   忍足侑士:“弥怎么了?”   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活成了一个爹的忍足少年头疼得简直想要叹气,小公主比你省心多了好吗?   然而向日岳人并没有这个意识,还在嘟嘟哝哝,“你不觉得她最近有点不对劲吗,从博多回来之后?”   忍足准备扒拉下他的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侧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空桌。泽田弥不在,她刚刚下课时和安娜一起去洗手间了。   “我发现她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好像在想什么事一样,是不是在博多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啊?”   “……”   看着严肃着一张脸凑过来的向日,忍足盯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默了默,忽然觉得这孩子傻归傻,感觉居然挺敏锐。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伸手把他凑到面前的那张小脸推开,云淡风轻地搪塞,“你想多了,弥她哪天不神游了,这不是很正常?”   “是吗?”被推回到自己座位的红发妹妹头少年疑惑地摸了摸后脖颈,小声自言自语,“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啊,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   教室外的走廊。   并不知道小伙伴之间的对话的泽田弥正和安娜一起从洗手间走回来。课间的走廊有些吵闹,夏日的阳光从窗外铺进来,透过走廊一侧大片的玻璃窗能够看到教学楼底下绿茵丛生的花坛。   泽田弥的目光扫过去时,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那片正对着她所在位置的花坛里种的是白色鸢尾花。现在已经过了花期,远远看去只能望见一片挤满花坛的葱郁,倒是跟她在并盛的家里的小院很是相似。   她哥昨天晚上打电话来说,她窗户底下的那片鸢尾结了绿油油的果子,他试图研究能不能吃,然后就被他的家庭教师揍了。   “白兰那个家伙种的时候哄我说能吃的啊,我又被那个家伙骗了吗?!”   泽田弥望着楼底下的花坛唇角小小地往上勾了勾,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安娜:“弥……弥?”   她回过神,眨了眨眼睛,“安娜,怎么啦?”   “弥刚刚想到什么了吗?”安娜绯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想到我三哥哥啦。”小萝莉软乎乎地说。   距离京都大乱、白兰杰索失踪已经快一年了,但提起这个名字泽田弥居然并没有感到多了多少陌生感。这货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算到自己会出个长差,提前在泽田兄妹身边埋下了无数的坑,倒霉的泽田纲吉少年时不时就要踩中一个,导致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泽田家兄妹俩依旧感觉白兰杰索这个人还在他们的生活中活蹦乱跳,存在感高得令人发指。   但话虽如此,她的确是很久没有见到白兰了。   下意识摩挲着挂在胸前的玛雷指环,银发小女孩安静地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安娜,我前几天终于听到三哥哥的消息了。”   ——几周前,博多,那家狸猫开的店铺里面。   在其他人跃跃欲试地尝试着来自地狱的金鱼草做的大餐时,那只莫名凑上来的地狱狐狸曾经单独和泽田弥说过几句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但是总感觉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那只自我介绍名字是“檎”的大狐狸抽着烟,烟气在空气中缓缓上升,变成了一朵彼岸花的样子,“是我在从地狱过来的路上看到的,啊,对了,其实牛头和马面发现地狱边缘开了条裂缝时我刚好就在附近。当时就决定过来看看,然后就成了第一个从地狱过来的家伙。”   “我穿过裂缝往这边走的时候,这座城市到地狱之间只有一条路,那条往外冒那些带着面具的大虫子的缝隙还不存在哦,那是被人为打开的。对,我看到了。”   “打开通道的人是个人类。啊,也不能这么说,普通人类当然做不到这种事。虽然长了人类的样子,但是那个家伙给我的感觉好像更偏向神明呢。你今天走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气息似乎和他有些类似。”   “长什么样子吗?唔,这个要怎么形容呢?地底光线那么暗我没看清楚啊,不过有两个特征倒是很明显。”   “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右眼的眼睛底下有一个紫色的倒过来的王冠的刺青。” 第293章 走失   大狐狸告诉泽田弥, 在他看到对方时,那个站在缝隙旁身边还带着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的人类也同样发现了他。   但那个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就带着怪物转身离开了。   “感觉那家伙不是刻意放了我一马, 更像是根本不在意有人看到他做了什么。真奇怪啊,那个人, 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她三哥哥到底想要做什么,泽田弥小萝莉也在疑惑。   那毫无疑问就是白兰杰索,这种幕后BOSS一般的出场方式, 这种搞大事也不怕人发现的作死精神, 完全就是为她三哥量身定做的剧情触发模式了。   所以接下来会被触发的剧情是什么呢?总感觉只要有她三哥哥掺和在里面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呢。   一直到这天放学,泽田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天的部活结束得很早, 泽田萝莉一行四人在坚决不肯回家的向日同学的建议下, 正走在去往一家他强烈推荐的烤肉店聚餐的路上。因为烤肉店距离学校挺近的, 几人将书包放到了车上后拒绝了司机的接送,选择了步行。   泽田萝莉和安娜走在前面边走路边想问题时, 忍足和向日两个人正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讨论。   准确来说是向日岳人在单方面叽叽喳喳,年纪轻轻就活成了爹的忍足少年只有习惯性头疼,脸上是一副早已麻木的神情。   “大姐她真的太不可理喻了!我都跟她道歉了她还想要怎么样嘛!”   “……所以说你道歉就道歉, 为什么要提你差点把她写的那本拿去给名取周一和敦贺莲签名的事?”   向日岳人委委屈屈,“我想让她高兴嘛, 她不是很喜欢他们?在她昏迷期间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 她为什么还要生气啊!”   忍足侑士:“……”   你要是不做那么多,说不定她就不会生气了呢?   说真的, 忍足觉得就这傻孩子作的那些死, 向日里奈醒来之后没有当即把他打死,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姐姐了。   然而向日岳人并不理解自己作为一个乖巧的弟弟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他絮絮叨叨地对小伙伴疯狂输出了今日份的抱怨后, 最终提议,“侑士我今天去你家吧。”   忍足:“你去我家有用吗?里奈姐已经知道去我那儿抓人了,你难道还指望我能拦着她?”   向日岳人于是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那我去弥酱那里?”   忍足:“……你想都不要想。”   向日大感不满,“为什么?连柯南那家伙都去过!”   忍足:“……”   你清醒一点,你的智商能跟柯南比吗?   就在忍足侑士按着太阳穴深刻觉得这傻孩子已经不能要了的时候,前面的安娜猛地停下脚步,扭过头拽住了他的衣角,“侑士。”   忍足侑士下意识抬头,“安娜?怎么……”   话说到一般戛然而止,忍足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安娜身边空无一人的空地,耳边落下小女孩有些无措的声音,“弥,不见了……”   .   橙黄的夕阳洒落街道。   这是条居民区间夹出来的短街,路两旁是半人高的水泥院墙,高高的电线杆戳在巷子口,沿街还散落了几家便利店。   几个穿着陌生校服的不良少年从便利店走出来,手里还夹着烟,停在了巷子口说说笑笑。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路边的榉树上跳下来,落在了隔壁人家的围墙上,肉乎乎地爪子踩着院墙走了一段猫步,最后选了一个夕阳最好的地方趴下。长长的尾巴从院墙上头垂下来,悠闲地一晃一晃。   泽田弥站在院子底下看着这根垂在她头顶的毛茸茸的尾巴发呆。   三分钟前,她还正常地和小伙伴们行走在去烤肉店的路上。她穿过十字路口,就往前多走了一步,下一秒世界就变了。   这转变得也太过突兀,没有半点预兆,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小萝莉一边迷茫这到底是怎么了,一边下意识摸了一下那根油光水滑一看就手感很好的尾巴。   院墙上的橘猫当即宛如摸了电闸般跳起身,弓起身体低头往下看去,想知道是哪个大胆的人类又在觊觎它的□□。但猫咪黄橙橙的眼珠盯着底下左右转动了好一会儿之后,一张毛茸茸的大脸上形象地传递出了疑惑的表情。   大橘猫用后爪挠了挠脑袋,趴在自己的前爪上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路过的风太大让它产生了错觉。   这时候街道转角走过来三个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少女,一抬头就发现了这只趴在院墙上的大猫,立刻宛如发现了宝物一般兴奋地围了上来。   “是猫咪啊!好可爱,我能摸一下吗?”   “它咬不咬人?是不是要先给它喂点吃的?”   “……”   被无视地路过的银发小萝莉站在她们旁边,看了看这群活泼地围在一起试图撸猫的少女们,又看看墙顶上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大猫,歪了歪头,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街道那头,一个橘黄色头发的高中生少年一手背着书包打着哈欠路过,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视线不经意一撇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脚步一顿,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调转脚步朝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   十分钟后,泽田弥终于确认了这里的人类似乎是看不到她的。   哦,不只是人类,还有猫。所以严谨一点来说,应该是这里的生物似乎都看不到她。   虽然更严谨的做法应该是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多找几个案例作对比。但是小萝莉走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这种科学的钻研精神,随便在路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她饿了。   本来就是在和小伙伴们一起去觅食的路上走丢的,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坐在烤肉店里得到投喂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银发小萝莉坐在街边一边节省电量一边认真思考。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又被扔到某个奇怪的地方了。虽然这个地方的街道和布局很是熟悉,并没有偏离她原本所在世界的时间点,但这座城市肯定不在她原本的世界中。   证据就是她刚刚看到了路边的站牌确认了自己还在东京,但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东京有哪个町名叫空座的。   简而言之——她又穿越了。并且这一次穿越后落地的情况好像还出了问题,变成了类似于鬼魂的普通人类看不到的生物。   穿越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总的来说,已经具有丰富的穿越经验的泽田弥小萝莉也并不太慌。她对自己的权重十分有信心,不管是哪个世界的意志把她拉过来,肯定不会就这样将她放在一旁不管,一定很快就会有重要NPC人物找过……来?   一个插着花的玻璃瓶放到了她脚下,她的面前蹲下来一个人。   泽田弥:“?”   她的视线顺着玻璃瓶中的白菊花缓缓上移,略显迷茫地望向来人。那是个高中生少年,长了一头非常显眼的橘色碎发,外表有点不良少年式的帅气,浅棕色的眼瞳映着夕阳的光却显得十分柔和。   在她疑惑的视线中,高中生有点迟疑地朝她伸出手,一只占了他半个手掌大小的橘色玩偶猫咪乖巧地趴在他宽大的掌心。猫咪尾巴上还挂着个银色金属环,似乎是用来挂在书包或者钥匙上的。   “这个给你。”   见到小女孩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他抓了抓头发解释,“你刚才不是在看那边院墙上的猫吗?好像很想抱的样子。附近没有玩偶店,我在便利店只找到了这个。”   泽田弥看了看玩偶猫咪,又看了看他,终于明白过来,伸出小手试探性地把猫咪拿过来,“谢谢?”   橘发少年不知为何好像松了口气。   泽田弥惊奇地看着他,“你能看到我的吗?”   “啊,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目光跟着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这个能见到鬼的少年随手把书包放到一边,还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黑崎一护。”   “我叫做泽田弥。”   “我以前没在附近见过你,你是最近才来这边的吗?”   “是的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小萝莉捏着手里玩偶猫咪的尾巴,表情还有点苦恼,“刚刚还在和朋友一起准备去吃饭的。”   橘发少年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目光扫向附近的街口,但很快又收回视线。   “我饿了。”萌萌的小萝莉抬头看着他说。   这显然不在黑崎一护以往见鬼的经验范围内,他先是呆了呆,然后转身在书包里找到一块不知道被谁放进去的巧克力,又拿着巧克力有些迷茫地看回来。   “你能直接吃东西吗?”少年用探讨的语气说,“还是说得先去点支香上供给你?”   泽田弥也跟着一呆。她也不知道呀,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自己现在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呢。   两人坐在长椅上懵逼地对视了几秒,一起将视线移向黑崎少年手中的巧克力。   黑崎一护严肃地将巧克力递过去,泽田萝莉也严肃地把巧克力接过来。   仿佛在进行一个什么庄重的仪式地,银发小女孩撕开包装纸,小心地咬了一口。   可以吃!   少年和萝莉同时松了口气。   “我说你啊,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通过投喂建立了简单的饲主关系,少年的态度终于放松了几分,双手撑在身后的椅面上一边看着小女孩仓鼠一般小口啃着巧克力,一边询问道。   “没有呀。”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成佛?”   逐渐接受了自己现在是只幽灵的设定的泽田萝莉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向他,“我刚刚还在准备和朋友吃饭,一眨眼就到了这里,都还没弄清楚情况呢。”   橘发少年一愣,“额,也是……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小萝莉停下啃巧克力的动作,歪头想了想,“大概像流浪的猫咪一样暂时露宿街头,找个桥洞睡一睡这样?”   “那也太惨了点吧喂!”   黑崎一护被打败一般叹了口气,望着身边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女孩,迟疑了片刻后问,“那你要不要暂时去我家……”   在那一瞬间,仿佛空间产生了一丝震颤地,高频的蜂鸣音如利剑般贯穿脑海,急促地拉响警报。   黑崎一护和泽田弥几乎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只见到远方的天空背对夕阳的方向,一只巨大的宛如虫子一般带着白骨面具的怪物伴随着“嘎嘎”的怪笑,迎着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此前十多年人生中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的黑崎一护蓦地怔住,“……那是,什么?”   泽田弥清亮的眼瞳映着夕阳,轻声回答,“虚。”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第294章 拔刀   与此同时, 这座城市的某一间黑漆漆的地下室。   一台落了厚厚灰尘的仪器静悄悄躺在墙角,某一个瞬间,仪器界面上悄然亮起一点红光。   但地下室的主人还并不知道这个细小的变化, 他还在应对前来买东西的客人。   ……或者应该用“卖力忽悠”这个词更为恰当。   “记忆替换神机的燃料?朽木小姐准备在现世待很久吗?”   “有一只虚,不知道怎么进化出了隐藏能力, 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嗖嘎~”压着渔夫帽坐在廊下按计算器的男人抬起眸,轻飘飘笑了笑,“需要新产品吗?专门搜索特殊灵压的那种。”   正环视着打量这家拥挤的杂货铺货架上商品的少女一怔,疑惑回头朝他看过来,“你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这是一家开在现世的杂货铺, 面向的客户除了附近的客人, 最多的就是前来现世除灵的死神们。   这个地方是少女——朽木露琪亚的前辈在传授来现世驻扎的经验时告诉她的, 除了在这里能够买到很多死神除灵时常虚的道具之外, 还有一条以前辈们空掉的钱包为代价验证出来的代代相传的警告,那就是这位乍一看十分平凡仔细想又仿佛有些高深莫测的店长本人……是个丝毫不掺水分的大奸商。   因此此时虽然只是听到他随口一提,但被前辈们耳提面命过的朽木少女下意识就提起了警惕。   然而被她警惕的当事人仿佛毫不在意,“当然,找人什么的我可最擅长了。小雨, 帮我把那个东西从仓库拿上来……小雨?”   “唔, 出去了吗?”没有得到店员回应的男人懒懒散散地靸上地上的拖鞋站起身,“算了,麻烦朽木小姐你跟我一起下去看看吧。”   朽木露琪亚原本想说不用,但还没开口店长已经起身往楼梯走了, 只好礼貌地跟上,“麻烦你了。”   从外面看这家店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算小,但大概是里面堆积东西太多了,货架一排挤着一排, 因而给人种空间十分狭小的感觉。   朽木露琪亚跟在店长身后从拥挤的货架中穿过,路过一只趴在货架上打哈欠的黑猫,下意识朝它点了点头。   黑猫瞥了她一眼,仿佛读懂了她的肢体语言一般,也懒洋洋地朝她颔了一下首,显得十分有灵性。   “最好不要去逗夜一哦,会被抓的。”店长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却仿佛脑袋后长了眼睛一般出声提醒。   朽木露琪亚一顿,遗憾收回了准备撸猫的手。   他们转过转角踩上楼梯,空间更加狭小了起来,店长的声音落在地上,被墙壁折返了一道莫名就有了点悠长的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贸然去抱夜一不会被挠呢。”   “是店长你吗?”   “嗯?不是哦。鄙人没有这份荣幸。”店长站在门口打开了地下室的灯。   明亮的光线下堆积的货品一览无余,朽木露琪亚惊讶地发现这人刚才居然真的没有忽悠她。她曾经在尸魂界的技术开发局见到过的特殊灵压搜设备他这里居然有一整排,甚至更新换代的几代全都有。   “好了,来看看吧,你想要哪一款?”   “……”露琪亚少女默默把嘴闭上,想说她其实一款都买不起。这些设备全都造价不菲,跟每个死神都会配备的大路货不是一个层次,价格高昂到她甚至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奸商的身份了,这怎么看怎么不是普通人能够弄到手的。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佯作打量,只觉气氛十分尴尬。为了不让空气冷掉,她只好强行捡起刚才的话题,“浦原店长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夜一原来的主人吗?”   “不是哦,是我女儿。”   “!”   朽木露琪亚震惊地回头,“你还有女儿?”   “嗯?我为什么不能有女儿?”   “完全想象不出你女儿长什么样子啊……长得像你吗?”   “不像,超级可爱哦。”   朽木露琪亚望着他笑眯眯的表情,依旧表示不太相信,“我来你这里这么多次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她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呢,”男人慢悠悠的声音从帽檐底下传来,“变成蝴蝶飞走了吧。”   朽木露琪亚:“……”   她觉得这个人仿佛是在逗她玩。   “好了,那边架子上的不用看了。朽木小姐只是要找一只虚的话的确用不着这么复杂的设备,这边来吧。”   店长淡定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带头转过身,“这边的都是简化过的,我记得是放在这里了……”   露琪亚跟着她往里走,越往里面光线就昏暗下来。里面的东西似乎长时间没有人动过,不少货箱都显得灰扑扑的。   “应该就是在这一……”   她正在一个货箱上随手一抹,沾了一指尖的灰,前面店长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朽木露琪亚疑惑地抬头,就见这人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身体略显僵硬地凝滞在原地。   她略带好奇地从他身后探头往前望,一眼就看到前方一台看起来十分复杂的设备正静悄悄立在墙角下。它不知道运转了多久,表面都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灰尘。   它的主人从制造出它开始,就一直在等待它屏幕上那个红灯亮起的一天,却久久未等到过。   直到现在。   “朽木小姐抱歉我有点急事……”   朽木露琪亚眼前一花,前方的身影瞬间消失,只留一道急促的风声和破碎的尾音擦过她的发鬓,速度快到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她被留在原地怔愣地站好了几秒,终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回头。   杂货店里那个身材高大的店员正从楼梯走下来,看着她歉意道,“朽木小姐,店长刚刚有事出门了,你要什么东西我来帮你吧。”   “啊,哦……店长他……”她慢慢的扭头重新看向面前宛如雷达般徐徐转动的设备屏幕,“他在找什么人吗?”   “是的。刚刚突然有了那个人的消息,所以店长他有些失态了,非常抱歉。”   “这没什么。该不会,店长要找到是他的女儿?”   店员露出了略微诧异的表情,“他跟您说过了吗?”   “不,我只是猜测……”露琪亚想起了他们方才那段对话和外面那成排的从最新款到不知道多少代前的搜索设备,“……店长找了她多久了?”   “很久了吧……大概有一百一十年零六个月二十一天了。”   .   另外一边,刚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分钟的泽田弥小萝莉再次成功触发剧情,正被重要NPC人物名为黑崎一护的少年抱着绝赞逃命中。   该重要NPC此刻比她还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那家伙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刚刚说啦,那是虚呀。”   “所以虚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讲起来很复杂啦,总而言之就是会吃掉人类灵魂的类似恶灵的东西吧,很危险的。”泽田萝莉说,“你快点把我放下来,我来干掉它。”   奔跑中的黑崎一护扭过头,看了看她抱着自己脖子的小短手,和一脸认真但怎么看怎么不能让人信服的小表情,又果断扭过头去当做没听到地继续逃命。   泽田萝莉:“……你别看我这样,我很厉害的。”   黑崎一护:“哦。”   泽田弥:“……”   你不要不相信呀,我是真的很厉害!   职业救世主泽田弥大人被不懂事的少年人敷衍地摸了摸头,感觉到自尊心受到了一点点伤害。   她鼓着小脸抬起手,正准备对后面穷追不舍的虚发出一道制裁的鬼道。   【“弥,不要让他找到你……”】   白皙的指尖一颤,小女孩停了下来。   “……算啦,我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是是。”   “……真的是因为给你机会哦,我可厉害啦!”   “是是是。”   前方转个弯,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大街上走来走去的行人似乎都没办法看到那只正追在他们身后的虚,但虚造成的攻击却是能够切切实实影响到现实的。为了周围路过的人们的安全,黑崎一护只能尽量把冲着他们来的怪物往偏僻的地方引,一路从居民区奔逃到了城区外围的河堤。   他在堤岸上把小萝莉放下来,咬了咬牙回头直面向那只正慢悠悠朝他们走来的虚。   它像是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不急不忙地追着他们到这里,进食前似乎还打算将猎物戏弄一番。   黑崎一护:“我尽量挡住它,你赶紧跑。”   被放下来的泽田弥正拍着自己翻皱起来的裙角,闻言一呆,“诶?为什么要跑,干掉它呀。”   “……”黑崎一护扭头看向这只比他还信心十足的萝莉。   萝莉眨了眨大眼睛,萌萌地回望他。   片刻后,她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还没有刀呀?要不要我先借你一把?”   黑崎一护:“……有刀的话的确方便一点,但是你怎么借?”   “虽然我不能用死神的力量但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嘛……”   黑崎一护看着银发小萝莉小声嘟哝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后,小手抬起,白皙的指尖迅速而流畅地在空气中画了一个五芒星。   金色的流光伴随着她指尖洒落的微光一闪而过,她纤细的手指一勾,五芒星徐徐转动,一把长刀的刀柄宛如浮出水面一般缓缓从五芒星的正中浮起来。   泽田弥:“握住它。”   望着这个场景有点呆滞的黑崎一护乖乖伸手,握住了纯白色的刀柄。   一个陌生的男声仿佛来自九霄云外,轻飘飘传入他的脑海,“你,想要斩杀鬼吗?”   橘发少年下意识点头,“是。”   “那么就暂且将我的力量借给你了,拔刀吧。”   一点星辰一般的光芒在刀柄末端亮起,随即飞快旋转而上。像是一点一滴地打磨下了厚厚的锈蚀,裹在刀柄外的白色随着光芒剥离,露出底下耀眼的金色和红纹。   黑崎一护一把将那把刀从召唤阵中抽了出来,伴随着冲霄而起的锐利杀气,付丧神的低沉声音自手中刀柄传入他的脑海。   “我的名字——鬼丸国纲。” 第295章 错过   泽田弥发现自己新认识的这个小伙伴有点厉害。   不, 是厉害得有点过分。   这里的厉害并不是指他一拿到刀就宛如外挂到账,少年漫主角光环加专属BGM上线,一刀就把那只虚秒了。   几分钟前还追了他们半个城区, 耀武扬威的虚甚至没撑上一秒钟。   被惊到的小萝莉下意识打开灵视,看了一眼小伙伴的灵魂,然后迅速伸出小手捂住了眼睛——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就被那耀眼的灵光闪瞎了。   随着渐渐长大能够自主控制灵视的开关之后,泽田弥已经很少主动在日常生活中开灵视看人了。因为直视人的灵魂其实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 这就好像大家走在路上都穿着衣服,你非要把人家衣服扒下来看一样→_→   虽然这个类比不太准确,但是在阴阳道大家还是默认了不要随便拿灵视看人这个规则,毕竟谁愿意有事没事被人掂量一下自己灵魂的成色啊?有些灵感强的人能够察觉到别人在看自己的,发现了这种行为是会生气地揍人的。   所以她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新认识的这个小伙伴的特殊,黑崎一护刚走过来时就宛如普通的路人一般,就连他身上具备死神的力量都是泽田弥在被他抱着跑一段才发现的。   他身上仿佛罩着一层雾, 既模糊了外界投向他的视线, 也蒙蔽了他对外界的清晰感知。   泽田弥的到来像一束阳光投在他身上,逐渐将那层迷雾驱散, 也彻底将他暴露在了外界的世界中, 就如同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被她无意间解开了。   糟糕, 好像把小伙伴坑了呢。   泽田弥默默看着橘发少年拎着刀往回走, 他周身的灵光耀眼得宛如一轮升起的太阳, 灵魂火焰辉煌明亮如同行走在地上的神明。   具备这种资质的人见多识广如泽田弥萝莉也只遇到过几个,她家几个哥哥、她的弟弟鸣人,还有晴明……是的,全是她家的。   “谢啦,这把刀还给你。”   并不知道自己的主线剧情已经被提前开启的黑崎一护将刀递给她,作为一个前十多年都只是能看见鬼魂的普通人, 他态度淡定得过分,拿刀砍怪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泽田弥望着他递过来的刀摇了摇头,“先放在你这里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护手中的长刀亮起一点星辉,随即逐渐在空气中淡去,消失不见。   橘发少年一愣,下意识在周围找了找。   泽田弥:“你还记得它的名字吗?”   “额,好像是叫……国纲?前面两个字我忘了。”   “等你想起它的全部名字的时候它就会再出现啦。”   “是这样吗?”黑崎一护抓了抓头发收回目光,并没有过多纠结地回头看着她笑道,“总而言之谢谢你了,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虚到底是什么?”   “解释起来很复杂啦。”泽田弥苦恼地歪了歪头,刚要说话,忽然一怔。   “……我好像要走了。”   “是吗?这么快?”黑崎一护闻言也呆了一下。   “嗯,还会再见面的。”   拎起手里的猫咪玩偶,小萝莉十分可爱地朝他晃了晃,“我在这里有猫的哦,下次见面介绍你们认识吧。”   黑崎一护:“啊,好……”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小女孩的身影渐渐淡去,宛如褪色的水彩画一般消失在了空气里。   “……成佛了吗?”   黑崎一护看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在阳光中飞出来,抖了抖翅膀,洒落几点星屑一般的光粉,像是告别一般绕着他转了个圈,然后轻飘飘飞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少年目送它逆着夕阳远去,挥了挥手,“再见了,在那边好好生活啊。”   .   在河堤的正上方,黑崎一护没有看到的位置,一根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伸出来接住了那只飞上来的地狱蝶。   “又晚了一步呢,喜助。”   趴在来人肩上的黑猫甩了甩尾巴,低头望着底下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小弥的消息,结果还是没能见到。太可惜了,如果路上没有遇到意外的话本来应该是能赶上的。”   凝望着地狱蝶的男人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任由高空的风掀起他垂落的衣摆。   夜一瞥了一眼他被帽檐遮住的眼睛,找不到这人的情绪,“一百一十年前也是这样,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你们遇上一样。”   停在男人指尖的地狱蝶扇了扇翅膀,又再次起身飞走了。浦原喜助目送着它远去,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跟一百一十年前不一样哦夜一。”   “嗯?”   “那时候我不知道弥酱去了哪儿,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男人懒洋洋地压了压帽子,阴影下的眼睫微抬,轻声道,“但这一次我能清楚知道,她还会回来的,用不了多久。”   “嗯?这样吗?你心里有数就好。”   黑猫夜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了什么般不再深究,转而继续趴在他肩头往下看,“这是一心的孩子吧?小弥刚刚做了什么,封印怎么这么早就解除了?被那边发现了不太好办啊。”   “所以需要处理一下。”浦原喜助摸了摸下巴,似乎已经有了想法,然后随手把夜一从肩上抱了下来,“走吧,回去了。朽木小姐还在店里,要好好招待她了啊……”   .   泽田弥的这趟匆匆忙忙的穿越离开得突兀,回来的也同样突然。   也就眨了个眼睛的工夫,她面前的视野重新清晰时,人已经回到了放学路上的那条大街。   橙红的夕阳笼罩天空,警车的红□□光在夕阳下闪成一片。学校外这片区域俨然已经被蓝色的箱车围了起来,外围还拉了隔离线,身着靛蓝色军装制服的scepter4成员们忙忙碌碌。甚至不止scepter4,不少不良少年打扮的吠舞罗成员们零零散散散布在现场。   现场气氛紧张中透着几分肃然,银发小萝莉略显迷茫地站在原地,视线扫过密集的人群,最后落在正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伏见?”   黑发少年正靠在厢车上蹙眉打着电话,衬衣袖口滑落半截,瘦削的腕骨在红蓝色的警灯下映出明晃晃的白。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眼眸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视线穿过人群直直投射过来。   泽田弥正要走上前去,旁边忽然扑过来一个人,“弥。”   “安娜?”   她随手抱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娇小身影,小女孩的不安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几乎要从微微颤抖的肩头透过来。   她下意识拍了拍,“怎么啦?不怕不怕,我回来了哦。”   “弥酱!”   “妹妹!”   “泽田小妹!”   这时候,其他人也终于发现了重新出现的泽田弥小萝莉,“呼啦”一下全冲了过来。   泽田弥面前的空间转眼间就被围得密不透风。小萝莉左手揽住将脑袋埋在她肩头的安娜,右手被哭唧唧扑过来的向日岳人抱住不放,很忙地左拥右抱的同时,小脑袋还被心有余悸的草薙哥轻轻揉了揉。   “总算回来了,你可真是,把我们都吓到了啊弥酱。”   泽田萝莉只好乖乖点头,“我没事哒,让大家担心啦。”   “泽田妹妹你去哪儿了?监控录像显示你突然失踪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难道是被哪个妖怪突然带走了?是谁?谁敢在我们德子大姐头的地盘抢人?我们去干他!”   “干他!!”   一同围过来的不良少年们七嘴八舌地抒发着吠舞罗式的关心,草薙出云刚安抚完萝莉不得不又转头镇压他们说着说着就沸腾起来的群情激昂。   “好了,先让弥酱休息一下,这些事情回去再问……”   草薙出云控场的背景音中,泽田弥回过头重新看向刚开始的方向。她的视线穿过黑压压的人群,看到街对面的黑发少年单手插在口袋靠在车厢上远远望着这里。   少年人的身姿被挺廓的军装修饰得笔挺利落,拿着手机的手懒散地垂下,裹着白衬衫的腕骨擦过腰间的刀柄。他对上泽田弥的目光,顿了几秒,眼皮垂下,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随即旁边一个scepter4的成员小跑过来,似乎是和他汇报了什么情况。伏见扭头和那人交代了几句,边说话边转身上了车。   几乎是同一时间,泽田弥耳边响起一条信息提醒,刚准备开口的小萝莉在左右两边小伙伴的夹击下费力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晚上聊。】   .   HOMRA酒吧。   泽田弥坐在餐桌旁,视线跟着一盘海鲜炒饭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最快只能做这个了,先吃吧。”   “谢谢出云。”   她乖乖道谢,拿起旁边的勺子开动。   青年把另外两盘炒饭放在跟回来的安娜和忍足侑士面前,同样得到了两声乖巧的道谢后,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在他们面前坐下,一边还不忘叮嘱,“慢点吃,厨房还有。”   他看着几个埋头吃饭的小孩子也不急着问刚才发生的事,“尊还在御柱塔,既然你没事,我就告诉他不用急着赶回来了。”   泽田弥努力咽下一口米饭,百忙之中抬起头,“大哥?”   “那位御前阁下突然派人请他去开会,说是商量地狱的事。另外……”草薙顿了顿,看着面前迷茫地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女孩,轻声说,“好像现任无色之王传来了消息,他的身体快不行了。” 第296章 多事之秋   现任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和御柱塔中的那位御前阁下一样, 是德累斯顿石板被唤醒之后选中的第一代王权者。   虽然王权者的战斗力和排位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联系,但是作为第七王权者的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就战斗力而言也的确是几位王权者中垫底的。作为交换,他拥有其他王权者们都没有的特殊力量——预言。   这里要做一下介绍, 有关被德累斯顿石板选择出来的王权者们的力量属性, 从第一到第六王权者都是固定的, 例如第一王权者白银之王的“不灭”,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的“命运”, 以及已经换过代的第三第四王权者的“暴力”与“秩序”, 敌对不和关系可以说是代代继承。   但在这其中, 唯有第七王权者的能力是不确定的。它更像是为了平衡而出现的一张鬼牌, 在正式揭开前没人知道它的真面目是什么。这一代的无色之王能力是预言,是站在维持世界稳定的立场上的黄金之王的友军, 但下一任就不知道会抽出什么角色来了。   有鉴于此,已经感知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无色之王三轮一言殿下尝试着集中所有力量, 做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预言。   预言得到的结果非常奇怪。   “三轮阁下看到了两条路。一条通往残垣和废墟, 代表着世界走到了尽头后的毁灭;而另外一条……他什么也没看到。”   “诶?没看到?”   “是的。三轮阁下在信里说, 什么也没看到可能是因为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但那本身已经预示着那条路上的世界已经渐渐补完规则,不再留下让人随意窥伺的余地。”   “最好的可能当然是未来的发展走上的第二条路,但这并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三轮阁下也只在预言中看到,接下来的那一任无色之王将会成为最关键的转折点。”   .   这天晚上,泽田弥抱着猫咪靠在床上,一边放着电视一边还在想白天草薙跟她说过的话。   她家大哥还在御柱塔没有回来,并且据说短时间也回不来, 就赤王殿下那个性格,真的是难为他在会议桌前对面还坐着一个宗像礼司的情况下留在那里开那么久的会了……虽然他肯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就是了。   泽田萝莉对此深表同情,但真要说似乎也并不是不能够理解。第三王权者的力量说好听点是“暴力”, 在世界稳定的时候也就是个攻击性高一些的DPS,但是当世界并不稳定的时候,此消彼长之下,这种力量会延伸出一个异常的侧面,那就是“毁灭”。   放在西幻世界的架构里她大哥大概就是灭世大魔王一样的存在,十分地有排面了,不怪黄金之王这个时候一定要把他看牢了不愿意放他走人……甚至她大哥本人估计也是并不打算回来的,自己留在了御柱塔接受黄金之王的牵制。   再加上她今天带回来的那个消息,可以想见她又得有好长时间见不到她家大哥了。   总感觉还没休息几天气氛就再次紧张起来了呀,小萝莉摸着猫咪背脊上柔软的毛发感慨。   那只被她从杜王町带回来的蓝猫在她手下打了个滚,软乎乎叫了一声,正慢悠悠舔着爪子,忽然动作一顿,软趴趴的猫耳朵蓦地竖起来,脑袋朝着靠外的玻璃窗转去。   “啪嗒”一声,一枚从底下抛上来的细小石子撞上了窗玻璃。   正发着呆的小萝莉一怔,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看,站起身挪到窗台旁,推开窗。   窗子底下是亮着路灯的长街,已经快十一点了,是她平时睡觉的时间,但楼下的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音乐和灯光透过正门口的玻璃门泼洒出来,淋在路面的石砖上,反而将侧面无人的街道衬得愈发安静了。   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修长身影就站在她房间玻璃窗正对的那盏路灯下,微垂着头,黑色碎发扫过眉骨,正在低头按手机。   【下来。】   .   泽田弥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从后门下了楼。   远远地能看到伏见猿比古以一个十分懒散的姿势靠在路灯上,一条腿闲闲地屈起,单手插兜。不知道是不是下了班的原因,他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袖T恤和简单的牛仔裤,锁骨从宽大了领口露出来白得晃眼,连气场也随意了许多,倒是有些像他还在吠舞罗时的样子。   距离十多步远的时候,他就若有所觉地抬起头,视线跟随着蹦跶过来的小萝莉,直到她开开心心地扑过来一把把他抱住。   “伏见。”   萝莉有点矮,抬手只抱住了大腿,虽然她努力地又往上跳了跳,但依旧没有够到腰,遂不太开心地放开手。   “伏见你是不是长高啦?”   “没长高你以前也够不到。”   “我还会长高的!”   “哦,我也会长啊。”   “……”   泽田弥小萝莉默默抬起头,对这人较真地和小朋友斗嘴的精神做出了精准评价,“幼稚!”   伏见猿比古一声嗤笑。   两人干站在路灯底下幼稚地斗完嘴,又掉转了个头沿着长街往前走。东京地下世界大大小小的□□们最近比较老实,主要是被接连不断刷新出来的大事件吓破了胆,世界观亟待重塑。虽然东京的治安因此好了不少,但是因为灵异事件越来越多,晚上敢出门的人反而更少了。至少泽田弥和伏见一路走来,大街上安安静静地一个行人都没遇上。   “伏见你来得太晚了,”小萝莉蹦蹦跳跳地踩着面前人的影子说,“我都准备睡觉了。”   伏见猿比古懒懒散散回头看她一眼,“我可是一下班就过来了。”   他的发尾尚未干透,颜色宛如浓墨一般扫过眼角,透着点隐约的水痕,似乎正如口中所说,刚下班洗澡换了套衣服就直接来了。   “诶?这么忙的咩?”   “你说呢?等会儿还要回去加班,啧,室长那家伙该不会就是这个原因才一直待在御柱塔不回来的吧……”   泽田弥歪了歪头,看着他低声嘟哝了几乎模糊不清的话,随即又回首看来,“阴阳厅的事,草薙跟你说了吗?”   “说啦。”   今天吃完饭时,草薙出云除了告诉她无色之王的消息,提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这个了——政府准备正式组建阴阳寮。几件事撞到一起大概才是导致伏见现在如此繁忙的原因。   Scepter4毕竟是个政府部门,阴阳寮要是成立了少不了要重新讨论权利划分、往来公文还要把早不知道扔到哪儿落灰的旧有的规章制度拿出来重新按照现在的时局修改。虽然不全部都在scepter4的职权范围,但毕竟是维护社会秩序的青王氏族,肯定还是要全程关注的。   “那几个家族准备推举你当阴阳头。”   “哦。”泽田萝莉十分淡定,这件事很早土御门元夜就跟她提过,她只担个虚职,主要事情还是由元夜代理,她唯一疑惑的只有:“为什么这么快?”   “当然是因为出了问题。”   伏见猿比古忽然止住脚步,从口袋里抽出手机,解锁后在屏幕上按了几下,转了个头递给她,“这个你见过吗?”   泽田弥抬起头,目光移过去倏然定住。   “……山茶花?”   屏幕上是一张拍摄的不知哪个人身体部位的照片,绯色的花朵舒展着花瓣娇艳地盛开在那人苍白的皮肤上,明明只是一个印记,一眼看去却给人种那花朵同样具备灵魂的错觉。   这是一个术,最早非时院抓住那个神秘的以妖怪为代号的组织的一员“天邪鬼”的时候,她身上就有这朵山茶花。当时第一次遇到这个咒术的非时院一时不察,被山茶花完全盛开,“天邪鬼”没来得及吐露任何有关那个组织的消息就死在了这个术下。在那之后,“茧”事件中茨木童子带手下入侵当时泽田弥所在的医院时,土御门家逮到了没来得及逃走的两个茨木童子的手下,他们身上也有同样的咒术。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外界暂时不知道的人——“座敷童子”江守晃、“红叶狩”泷姬,和“白藏主”土御门元春。   “但凡那个组织的人,身上似乎都有这个咒术。目前还不知道它的来历,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具备控制作用。”伏见淡漠的解释声响起,“好几个阴阳师家族在内部检查之后发现了自己家里的人身上有这个咒,被发现者不肯吐露来源,直接叛逃了。几大家族意识到他们已经被那个神秘组织渗透得厉害,这才不得不暂时放下矛盾联手。”   多事之秋,再也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形容目前的局势了。   泽田弥默默把手机递还给他,黑发少年指尖松垮地捏住手机抽走,视线扫过她。   “另外,据说异能特务科在长野发现了云外镜的踪迹。”   “他们还在找那个啊……”小萝莉心不在焉地说。   在横滨,云外镜当着他们的面飞走时,异能特务科的人就问过她能不能把它留下来。泽田弥当时给出的回答是“最好不要”,因为那面镜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平安京的时候无论是晴明还是见过云外镜的酒吞童子都告诉过她,不要去碰云外镜。它的历任主人,青猿、藤原纯友以及后来的源赖朝,没有一个得到了好下场。   安倍晴明的原话是,“通过云外镜窥伺命运的人,也会被命运所注视。”   “命运”这种东西,连位于阴阳道顶端的大阴阳师们都不想多做提及,因为无论多高位的存在在它面前都渺小如蝼蚁。妄图通过窥伺命运来改变未来,最终结果只会是被命运反噬。除非有整个世界的气运加身,也就是传说中那些天命之子,能够打破既定的轨道改变未来,其他人在命运的洪流面前全都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泽田弥的脚步突然停住。   “怎么了?”伏见猿比古敏锐地察觉到变化,跟着停下来,垂眸看她。   “伏见,”小萝莉站在原地抬起头,清亮的目光望进他的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可能要出一趟很长很长的差啦,不要想我呀。”   .   几天之后,泽田弥再次在她的房间消失,连带着好不容易从老家跑来找姐姐玩的漩涡鸣人一起。 第297章 再临   银月当空。   今晚是满月, 大如银盘的月轮高高悬挂在天际,在夜气的环绕下格外朦胧。   附近这片街区的路灯光是冷白色,和着月光一起淋在路上, 一眼看去像是路面上凝了一层霜。   远处街区的灯倒是还亮着, 在夜幕中燃起一点烟火气, 只不过这人间烟火还没来得及到近前就散了, 只余下空落落的安静。   泽田弥就站在这片安静中央, 手里还抱着她尚未搞清楚情况的弟弟。   “姐姐,”又变成了小狐狸的弟弟君抖了抖耳朵, 趴在她怀里往外探脑袋, “这是哪儿啊?”   泽田弥:“嗯……公园?”   鸣人:“我知道是公园,但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我们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的?”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泽田弥思考片刻,拍了拍弟弟的脑袋, 大气安慰,“你就当是来旅游吧。”   鸣人似懂非懂, “哦。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这是个好问题,泽田弥也在想他们现在该去哪儿。   深更半夜,路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就算有人,以她现在这个鬼魂状态, 上去搭讪别人也不会理她。   总不能真的和野生的猫咪一样去住桥洞吧?泽田弥萝莉有点苦恼。   开新地图就是这点不好,刚来到时候连落脚点都没有。   正在她认真思考桥洞就算了要不要像某些聪明的猫咪一样找一户人家的阁楼蹭一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仿佛有某个人急匆匆地奔跑过寂静的长街, 正从街口而来。   泽田弥下意识将视线投了过去, 只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一把大得过分的长刀步履匆忙地冲进视野,死霸装黑色的衣摆被急促的气流掀得猎猎作响。   诶?死霸装?   “……一护?”   正要跑过公园的黑崎一护一个急刹车,愕然地回头看来。   “你是……泽田妹妹?你不是已经成佛了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泽田弥:“我也不知道呀, 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儿啦。”   她身上还穿着条白色的小睡裙,银色的长发软软搭在肩上,抱着毛茸茸的狐狸站在吹着寒风的深夜街头,一眼看去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她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   能够不管不顾就这样路过的人简直心肠硬得天理难容。   黑崎一护显然是个心地善良柔软的好少年,他看着这只被遗弃在街头的萝莉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道,“那个,我现在有急事赶着要去做,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或者,你看到那条街了吗?”   泽田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   “那条街上有家私人诊所,是我家。一会儿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去那边吧,夏梨和游子也能感觉到灵,她们会收留你的。”   他似乎真的有急事,匆忙交代完就转过了身去再次迈开了步伐,只是在走之前犹自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最近上次见到的那个怪物变多了,你千万别乱跑啊……”   最后几个音节滚落在路面上时他的人已经如同一阵风一般跑远了,一人一狐狸只来得及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鸣人:“姐姐,这是你的朋友吗?”   泽田弥:“是的呀。”   小狐狸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吸了吸鼻子,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那个方向好像有很强的气息呢,那个人是去找他们的吗?”   泽田弥:“嗯……”   这个其实她也发现了,她甚至还发现那边那两道强大的气息中其中一个非常地熟悉,仿佛是哪个熟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小萝莉疑惑地嘟哝。她想了想,很快做出决定,“鸣人,我们过去看看。”   那两道气息停留的地点距离他们的位置并不很远,赶过去的路上泽田弥给鸣人简单讲了讲这个世界的事。   “所以姐姐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嗯。”   “诶?那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   “姐姐?”   银发小女孩的脚步蓦地一顿,停了下来。小狐狸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抬头,就见到她站在路灯边缘,被冷白灯光照亮的小脸露出一种近似于茫然的表情。   “……我好像,不记得了?”   “???”   鸣人的狐狸脸满脸写上了懵逼,就在他准备继续问的时候,前方一阵灵子波动猛然爆发,将两姐弟惊动得同时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   鸣人:“……姐姐,你那个朋友好像跟别人打起来了。”   “???”   搞不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剧情的泽田弥小萝莉摇了摇头,暂且放下了心中升起的疑惑,抱紧弟弟加快了脚步,“我们先过去看看。”   .   另外一边,如果让故事的主角黑崎一护来解释,他大概会说他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剧情。   他甚至连现在正在跟自己打架的人是谁还没弄清楚。   这段时间的经历对黑崎少年来说大概只有一句话能形容——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他的世界观都还没能重组明白。   自从在路边上捡到了一只漂亮萝莉,然后被名为虚的怪物追杀后,黑崎一护的接下来生活其实是平静过一阵的。但是这种平静没能维持多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新人物朽木露琪亚隆重登场再次把他的世界观砸了个稀巴烂……伴随着又一只差点把他家也一并拆了的虚。   这位自称是死神的朽木小姐宛如新世界开启后的引导NPC,不但给他更新了新世界的知识,颁发了新职业“死神代理”,还会随机给他掉落各种各样的任务。甚至他周围的不少人也被搅和进了一个又一个任务副本中,他的生活宛如一辆被人中途掰下了正常轨道的列车,一路横冲直闯地冲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他暂时还未能预料这种变化将带给他什么,但并不妨碍他和这位擅自闯入他生活的朽木露琪亚小姐成为朋友。然而今天晚上,这位朋友在给他留下了一封奇奇怪怪还包含密码(加密了跟没加密一样)的告别信之后就莫名其妙离开了。   信上写了让他不用担心也不要去找她,看完就把信烧掉,甚至可以的话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能让人放心的样子。   所以他就在某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木屐帽子的帮助下死神化追出来了,一到目的地果然看到两个陌生的死神正在准备对露琪亚下手,旁边还倒着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目测是刚和敌人打过一轮现在正处于受伤残血状态的同班同学石田雨龙。   黑崎一护拔出斩魄刀就冲了上去。   .   半条街外,泽田弥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她怀里的小鸣人在空气中嗅了嗅,疑惑地“咦”了一声。   “姐姐,你那个朋友的灵压好像变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像九喇嘛?”   泽田弥不解地摇了摇头。   灵力碰撞的波动还在夜色中远远传来,像不断冲上海岸线的潮水。鸣人说得没错,就在刚刚的某一瞬间,黑崎一护的灵压陡然发生了转变。像是一泓清澈的泉水中灌入了一瓶浓墨,又像是有人往沉静已久的潭水中扔了颗石子搅起了底下的泥沙。   从清澈到浑浊只有一刹那,少年灵力中那种仿佛来自于灵魂的温暖明亮眨眼间被混沌的杀意取代,更加的狂乱而富有攻击性,要说的话的确很像九尾——或者说更像这个世界的另外一种生物,虚。   之前还在压着一护打的那股灵压在转变发生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被碾压,就在泽田小萝莉还在迷茫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之前一直平平淡淡地在旁边旁观宛如局外人的另外一股灵压,动了。   她眼瞳一缩,几乎是拔腿就朝着那个方向冲去,“等等,白哉,住手!”   .   视野被飞溅的血液映红的那一刻,黑崎一护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断裂的刀锋落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艰难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自始至终未曾出手的男人。   他好像只是从他身边路过,他连对方拔刀的姿势都未看清,自己从前方还是后方被刺中的也不知道。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流遍全身,他脱力地朝前方的空气倾倒下去。而披着队长羽织的青年只是平淡地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目光像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   “真迟钝,连倒下去都这样。”他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刀柄。   不远处的朽木露琪亚看到这一幕,眼瞳瞬间紧缩,“白哉大哥!”   “住手白哉!”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朽木白哉的刀是怎么出鞘的,在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千本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里,刀尖斜斜指向倒在地上的人,只要再往前半寸就会捅入一护的背心,彻底废掉他的灵力。   但是他的刀就停在了这半寸的末端,没有再前进一步。   千本樱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华,在场的朽木露琪亚和阿散井恋次被这刀光一刺,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朽木白哉居然真的停手了。   两人当然不会觉得他停手的原因是露琪亚,集体愣了半晌才想起刚刚出现的另一个声音,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月光下,一个银色长发的小女孩踩着一地月华飞奔而来,白色的裙摆在夜色中像一朵盛开的洁白小花,身后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在两人震惊到近乎呆滞的目光下,她跑到近前,毫不犹豫地扑到黑崎一护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然后微微松了口气地站起身,气鼓鼓扭头看向刚刚出手的朽木白哉。   只是在视线对上青年的目光时,她蓦地怔了一下,精致的小脸上表情从生气转向迷茫。她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问,“白哉?”   朽木白哉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低低回应,语气低沉听不出情绪。   “嗯。”   小鸣人从后面追上来,蹲到一旁看看对面的青年,又看看自己的姐姐。他好奇的目光中,银发小萝莉默默地盯着朽木白哉看了看,举起手徒劳地比划了一下,还试图踮起脚尖但最终还是放弃地,满面茫然地问,“白哉,你怎么长得这么大只啦?”   朽木白哉:“你以为时间过去多久了?” 第298章 樱花   关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可能已经过去了很久这件事, 泽田弥其实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   但她第一次来这个世界时只去过虚圈和尸魂界,从未有到现世的机会。尸魂界流魂街的建筑风格大体类似她那个世界的江户时代,但瀞灵廷里贵族的宅院又是唐破风式的庭院格局, 更倾向平安京, 她在瀞灵廷和流魂街之间往来时时常有时空错乱之感。   而尸魂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死神们的生命漫长, 时间这个维度像是根本不存在于那片空间中。   她记忆中的尸魂界虽然是流动的, 但是整体却像被琥珀包裹的化石, 仿佛无论过去多久回头再看,它依旧会和往昔一样静止在那里,没有丝毫变化。   她看着面前的朽木白哉, 眼前仿佛又浮现那个脾气暴躁总是被夜一戏耍的少年。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交错,明明是同一个人, 却怎么也没办法将他们重叠到一起。   恍然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将泽田弥裹挟进回忆里发起了呆。但朽木白哉却没让她呆太久,他收刀回鞘,扫了一眼地上还被她挡在身后的少年。   “又是你认识的人?”   泽田弥回过神,点了点头, “是的呀,我之前掉到这里来的时候被一只虚盯上, 是一护帮了我。”   朽木白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自己动不了手?”   泽田弥:“这个解释起来有一点复杂啦。”   朽木白哉:“比你失踪了一百一十年还复杂?”   泽田弥:“……”   好的,这的确是她那个跟她聊天三句话之内必定怼她的小伙伴没错了。朽木白哉的形象在她脑海中陡然清晰起来,那层笼罩着他的陌生感也随之散去。小萝莉鼓起了脸, 气呼呼地发出灵魂质问,“白哉,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失踪了一百多年的小伙伴的吗?你都不欢迎我哒?”   “一百一十年零七个月, 整。”   泽田弥一愣,“诶?”   “没什么。”   在朽木露琪亚和阿散井恋次震惊到近乎麻木的目光下,两人眼中那个不近人情的大哥/队长单膝蹲下,朝那个辉夜姬一样神秘的小女孩伸出手用近乎是温和的语气低声说,“欢迎回来,弥。”   “我回来啦,白哉。”   小萝莉蹦跶地往前一步,伸出小手把他抱住,银色的长卷发像蒲公英一样,扑了他满怀。   朽木白哉帮她理了理挂上自己手腕的长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很多次一般,另一手有条不紊地理顺了小萝莉翻起来的裙角。   就在露琪亚还在震惊自家大哥居然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的时候,他移到小萝莉后颈的手忽然一收,紧接着银发小女孩一声不吭地倒在了他肩上。   朽木露琪亚、阿散井恋次:“???”   原本乖乖巧巧蹲在一旁的小狐狸顿时炸毛,冲上去就是一口。   两人麻木地看着自己心目中无敌的大哥/队长就这样不闪不避地被小动物叼住了手腕,他甚至还抬起手来,视线定定地落在这只狐狸身上,观察它的牙口一般看了一会儿,这才云淡风轻地解释,“只是让她睡一觉,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等一会儿过穿界门会很难受。”   对,他居然还解释了。   悬在他手腕上的小狐狸眼睛人性化地转了几圈,仿佛是思考了一下,接受了这个解释,松开口重新落地成可可爱爱的毛绒团子,往小萝莉旁边一团。   朽木白哉伸手拎起它的后颈皮放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把睡着的萝莉抱起来。   “阿散井副队长。”   “啊,是!”阿散井恋次终于从世界观碎裂的恍惚中回过神。   “带上露琪亚,我们该走了。”   .   拉门缓缓阖上,伴随着飘落的雨点,古朴的穿界门如同一幅和风画缓缓消失在了空气里。   静立在一旁的路灯闪了闪又重新亮起,冷白的灯光被雨水冲刷得氤氲模糊。   雨点愈发大了,打在路面上的嘈杂雨声几乎要将整个天地间的声音都盖过去。   一双木屐踩过路面的水洼,沿着被雨水冲刷的血迹一路走到濒临昏迷的黑崎一护身旁。   “第三次了,喜助。现在我真的开始怀疑你和小弥没有缘分了。”   蹲在来人肩上的黑猫眺望着穿界门消失的方向,发出了粗犷的男音,“相比之下这小子倒是和弥相当有缘呢,每次都能够第一个遇到她。”   “是啊,我都开始感到嫉妒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折腾他。”   趴在地上的橘发少年手指动了动,似乎还有意识弥留。黑猫夜一低头看了看他,“这小子的事另外再说,弥好像被白哉小子带走了,没问题吗?”   “没关系,反正现在的朽木队长一定能保护好她。而且……”浦原喜助抬起伞面,深深地朝穿界门消失的位置看了一眼,“虽然现在对她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尸魂界,但同样的,最能够保护她的地方也是尸魂界。”   “是吗?你心里有数就好。”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浦原喜助终于收回视线,“先把黑崎君带回去吧,我们这边的计划也是时候开始了。”   .   尸魂界。   泽田弥是在柔软的床榻上醒过来的。睁开眼时面前是高高的横梁,熟悉的屋顶布局差点让她以为自己一觉睡回了平安京。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略微迷茫地观察了一圈。这是一个布置典雅的和式房间,床榻前方立着扇水墨屏风阻断了正门口的视野,屏风后是镶着铜镜的妆台,旁边还有一尊小巧的香炉,但香炉里的香并没有点燃,只有摆在窗台上的素白花瓶里插着的几只白梅弥散出幽幽的冷香。   泽田弥在床榻上坐了好一会儿,睡迷糊了的意识才重新归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儿——这是她的房间。   准确来说,是在朽木宅的,朽木白哉专门给她留下的房间。   一百一十年过去了,这个房间还和她当初偶尔来留宿时一模一样,让她刚刚睡醒时恍然有种错觉,好像这中间消失的时间并不存在,她只是在朽木宅玩累了回房间小憩一刻,醒来后看到窗台上插在花瓶里的梅花开了。   泽田弥呆呆在床铺上坐了一会儿,终于准备起身。她的衣服在睡着的时候已经被朽木家的侍女换过了,大概是夏天的原因,给她穿了件白色缀浅蓝色小花的浴衣,一看就是朽木白哉的品味,浴衣衣摆上还有朽木家的家纹。   小萝莉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低头看了看觉得这一身直接出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套好袜子,绕过屏风,准备出门找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鸣人现在使用的狐之助的身体和她有契约的原因,她对他的感知格外清楚,老远就感觉到弟弟君的灵压在朽木宅上蹿下跳,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运动。   只是她刚到门边拉开门,一阵风迎面吹来,夹着几点落蕊,让她一抬头视野中就闯进了一片绚烂的云霞。   几片浅色的花瓣打着旋飘下,擦过她的衣摆落在脚边。   银发小萝莉扶着门框略微睁大了一下眼睛,清澈的眼瞳倒映出院子里正对着房门的那颗占满的视野的樱花树。满树樱花盛开得热烈,在阳光下美丽得如梦似幻,像一份等待了百年的,迎接她归来的礼物。   她记得这颗树,因为朽木家的庭院里原本没有樱花,这是后来她让白哉移植过来的。   虽然贵为尸魂界四大贵族之首,但朽木家的宅院占地面积大归大,实际上并不太好看。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种了点绿植的供朽木白哉练剑的道场。别说跟平安京那些奢靡的贵族们比了,就连现代的某些大家族的院子都比不上。   朽木少爷当时解释说这是因为朽木家作为四大贵族之首,要为尸魂界做出表率,连住所也要规矩板正,不能奢华。   然而泽田萝莉认为他只是在瞎扯,以此作为掩盖他家审美单调的借口。   “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嘛,白哉,男子汉不能敢做不敢认哦。”   “我说了,这不是好不好看的事!而且我家的审美没有任何问题!”   “白哉我们去城外选几株樱花移植过来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而且为什么是樱花?”   “不知道呀,总感觉想起你就想起樱花了?”   “……”   “咦,白哉你为什么脸红了?”   “啰嗦!”   话虽如此,尽管白哉少爷极力为自家的院子辩解,并且认为某只萝莉的建议是闲着无聊,但朽木宅的庭院里到底还是种上了樱花。   这导致四枫院夜一在例行来找朽木家大少爷“玩耍”时,对这一行为致以了明目张胆的嘲笑。   “这么不坦率会不招女孩子喜欢的哦白哉少爷。”   “闭嘴,猫妖!而且作为朽木家的大少爷我……”   “哦,难道你是想说肯定会受到很多女孩子喜欢?哎呀,难道白哉少爷以后要走花心风流路线了?这可难办了,我还说等我家弥酱长大之后要给他找个靠谱的人交付,现在看来白哉少爷可以直接从备选名单排除了啊。”   “……你这家伙!”   后面的剧情无一例外地变成了被刺激的朽木白哉举刀追杀夜一的鸡飞狗跳,被带来串门的萝莉满脸懵逼,而朽木家的当家朽木银铃老爷子端着刚煮好的茶水平静喝茶,脸上表情比所有人都淡定。   还有个顺带被拎过来的倒霉蛋摸着后脑勺干笑着给老爷子赔礼道歉,“那个,打扰了,朽木队长。”   “没关系,老朽早就习惯了,不必如此客气……队长。”   泽田弥蓦地一怔。   【“……队长。”】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回忆朽木爷爷当时喊的是谁,为什么她忽然不记得了? 第299章 刀魂殿   泽田弥在走廊下望着樱花树发了好一会儿呆, 依旧没能想起当初和她们一起来拜访朽木家的人是谁。   按照她一贯的懒散,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但这一次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正当她准备将自己在尸魂界的记忆翻出来从头仔细查找时, 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殿下!”   她回过头, 就见到身着深色唐衣的丰腴身影疾步从走廊拐角小跑过来,手中还捧着一件颜色素雅的小褂。   来人疾走到近前,在她面前跪坐而下,动作流畅地将那间小褂抖开往她身上披,一边低声关切道, “殿下怎么就这样出门了, 外面风大,小心生病了。”   泽田弥望着面前低垂着头相貌艳丽成熟的人,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轮廓清秀气质中透着青涩的脸颊,有点不确定地问, “由罗?”   “是。”名为由罗的侍女替她系好小褂的系带,微微抬起头, 眼神喜悦而温柔, “殿下还记得我啊。”   “唔……”泽田弥呆呆地点头。   以前她还在尸魂界的时候,经常被夜一带着来朽木家玩,偶尔时间晚了会在朽木宅留宿, 那时候朽木家派来照顾她的侍女就是由罗。但她记忆中的由罗小姐姐青涩腼腆,像朽木宅外头山坡上只在初春开放的白色小花, 和她现在温柔成熟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让她差点没能认出来。   “……由罗你的变化好大呀。”   “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啊殿下,我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诶?”小萝莉的眼睛立刻睁得圆圆的。   “其实我原本已经离开内院了,是家主大人担心您不习惯才重新把我调回来。”   “白哉?”   “是的,苍纯大人和银铃大人去世之后, 白哉少爷就接过了朽木家的家主之位。”   泽田弥一怔,“苍纯叔叔和银铃爷爷都走了吗?”   “是啊,家主大人这些年也变了很多……”由罗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眼眸中透出一丝怀念,“倒是殿下您,看起来完全没变呢。”   银发小萝莉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瞳映着屋檐外碧蓝的晴空,像一泓澄澈安宁的泉水。那些明亮又干净的少年过往仿佛依稀沉淀在她的眼眸中,从未远去。   由罗望进她的眼瞳似乎发了几秒怔,又掩饰般低下头去替她整理垂下的衣角,“无论如何,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由罗?”   “这些话也许不该我来说,但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特别是家主大人,他这些年的转变太大了,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实在非常担心……但现在看来,至少他对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呢。”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衣领边缘替她抚平了衣角,见证了两人的少年时期的女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又重复了一遍地轻声道,“您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从庭院吹过的风送来几片淡粉色的花瓣落在衣角,泽田弥望着面前人的笑容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大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一只毛茸茸的狐球像只弹珠似的从走廊尽头弹出来。   “姐姐!”鸣人的声音凄厉又委屈,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小动物,“呲溜”一下狂奔过走廊,整只狐狸缩到她身后。   泽田弥:“???”   她懵逼地看着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走来的朽木白哉。   “测试了一下他的战斗力。”小伙伴看懂了她眼神的疑惑,平静解释,然后又顿了顿,报出鸣人的测评数据,“爆发力不错,灵压强度也还行,但是体术太差了。”   泽田弥:“……”   她的弟弟才五岁,而且还是只狐狸,你为什么要对他要求这么高?   然而朽木白哉说,“你以前的刀比它强多了。”   语气甚至隐约有一点点嫌弃。   泽田弥:“……”   泽田弥:“这是我弟弟。”   朽木白哉:“都一样。”   哪里一样啦?!   泽田萝莉奋起想要解释,然而她思考了一番:因为狐之助跟她有契约,是她的式神,它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身体其实是以她的灵力构建的,而鸣人现在用的又是狐之助的身体……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弟弟跟死神和斩魄刀之间的联系真的很像呢。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狐之助是浅打,鸣人是始解,九喇嘛是卍解,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她以前的刀的确跟这个世界的很多人不一样是拥有自我意识并且可以实体化出来乱跑的。   所以还真不能怪白哉理解错了。   泽田弥:“……”   这时候团成狐球的小鸣人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衣摆,小小声问,“姐姐你以前的刀是什么样子的啊?”   泽田弥:“鸣人你不要听他的,你不是我的刀。”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可是村长爷爷说过忍者就是刀啊。”   “……这两个‘刀’绝对不是一个意思,而且你老家那边的教育奇奇怪怪的你不要听啦!”   一萝莉一狐狸斗着嘴时,朽木白哉已经淡定地朝由罗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走到了走廊旁坐下。   “你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   泽田弥教育鸣人的声音一顿,扭过头,“唔,算是……回老家了?”   她苦恼地叹了口气,“明明在我家那边只过去了一年呀,为什么这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一年?”   朽木白哉垂眸,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小萝莉的头顶,“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过了一百一十年还这么矮。”   泽田弥:“……白哉,我真的会咬你哦。”   朽木家主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一百一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突然回去的?”   “这个呀,”提起这件事气呼呼的银发小萝莉忽然默了默,半晌后,她把弟弟圈进怀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记得了。”   朽木白哉略有诧异地扬眉,但却并未表示出不相信的意思,只淡淡沉默了片刻后说,“你先留在朽木家,不要出门,也不要去找任何以前的熟人。”   泽田弥疑惑地抬头,“为什么?”   “因为在尸魂界,四枫院弥这个人在一百一十年前就已经被中央四十六室宣告死亡了。”   .   现世。   黑崎一护这几天过得着实有些水深火热。那天露琪亚被尸魂界的人带走,他阻止失败,被某个奸商捡回家后刚醒来就被告知他的灵力废了。   话虽如此,但按照名为浦原的奸商所说也不是没有重新拿回力量的可能,所以为了闯入尸魂界救回露琪亚,从那一日开始他就在浦原商店地下鬼知道怎么挖出来的大空洞里进行被某奸商称之为测试的修行。   ……说是测试,但遭了大罪的黑崎一护少年时常觉得这个人打着帮助他修行的名号其实就是想弄死他。   否者都解释不了他为什么能在修行途中和真正意义上的死神擦肩而过那么多次。   “哎呀,黑崎君你说什么呢,那都是意外啊意外,在下才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呢。”   黑崎一护:“你这不是都明目张胆说出来了吗?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啊?!”   然而被吼的人只是摇着扇子笑得十分无辜,黑崎一护握紧拳瞪了他好几秒,最终无奈地耷拉下肩,“……算了,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是帮了我。”   这个人之前说是帮他找回力量,结果过程相当乱来地先是把他的灵魂踢出身体,然后一刀砍断了他身体和魂魄连接的锁链,再把他踹进鬼知道多少米的深坑里告诉他如果七十二小时之内他没办法爬出来就会堕落为虚——并且在提出这个要求时还反人类地把他的双手给捆身后禁锢了。   那一刻,倒霉的黑崎少年是真的有那么零点几秒真心实意地在怀疑这个人其实就是想找理由干掉他。   好在在时间走到尽头,千钧一发之际,黑崎一护的主角光环终于上线,成功拿回了自己的死神力量。   大度的黑崎少年最终没有多做计较,浦原设下的三个测试他全部通过后,按照这人之前说的,可以帮他打开穿界门送他去尸魂界了。   为了救回露琪亚,奸商阁下说给他准备了几个外援,黑崎一护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留在原地等他口中的外援过来。   “不过,木屐帽子,我还有一个问题。”   低头将那边名为斩月的大得过分的斩魄刀往身上绑时,他想起了什么般问,“露琪亚被尸魂界的人带走那天,我迷迷糊糊地看到泽田妹妹了,她好像也被那两个人带去尸魂界了。你之前说她不会有事,是因为她也是死神吗,她和那两个人是认识的?”   “差不多哦。”   “那死神的刀还能借给别人吗?”   “你是说像朽木小姐那样?”   “我也不知道……”黑崎一护抬起头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怎么表达一般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略显疑惑地说,“我之前在一个奇怪的空间看到了斩月大叔,按照你们的说法他就是我的斩魄刀。但是那个空间里我其实不止看到了斩月大叔,还有一个人……”   正弯腰捡起帽子的浦原喜助和擦眼镜的前任大鬼道长握菱铁斋同时回头看向他。   黑崎一护不觉有异,还在努力回忆,“那个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莫名其妙好像知道他也是刀。叫……什么什么国纲?名字想不起来了,但是这把刀的确是当初泽田妹妹借给我的。”   “她的情况该不会和露琪亚一样吧?那她被带回尸魂界会不会也有危险?”   泽田弥借给他的刀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导致黑崎少年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直到在意识空间再见才想起来。鉴于露琪亚也是将死神力量借给他才被抓走的,这个过于相似的情况让他不得不产生同样的担心。   但是在他将担心说出口之后,却发现另外两人齐齐看着他沉默了。   好一会儿,浦原喜助才盯着他轻声问,“你去过刀魂殿?”   黑崎一护愣住,随即面露迷茫,“刀魂殿是什么?” 第300章 来客   朽木白哉在测评完鸣人的数据, 给出了鸣人战斗力太差的评价之后,反手给他安排了一堆实战课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泽田弥以前的刀太过厉害于是拔高了他对鸣人的期待,总而言之一脸懵逼的小鸣人莫名其妙就过上了每天艰苦特训的生活, 留下比他还要懵逼的泽田萝莉,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一人一狐狸就这样被关在了朽木家。   朽木宅的占地面积挺大,旧式的贵族庭院, 层层叠叠的院落自带游廊和花园。虽然以前她常来找白哉玩, 但毕竟是客人不太好意思在别人家乱跑, 大部分时候都待在主院……除了其少数她实在无聊,拉着百般不情愿的朽木白哉陪她捉迷藏的时候。   这里要重点批评一下白哉少爷, 玩个捉迷藏这种贫民窟游戏居然还用灵络, 最终演变成了感知能力的比拼, 然后被碾压。   大概这就是在她记忆中陪她玩捉迷藏的白哉总是气呼呼的原因吧。   现在的白哉倒是不再气呼呼了,整个人修炼成了一座移动的冰山,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倒是这座朽木家的本宅还一如她的记忆, 而且以前因为是客人而不方便去的地方也对她开放了。她已经成了朽木家家主的小伙伴一副“只要你不跑出去, 家里可以随便造”的态度, 仿佛就算她把这座有千年历史的本宅拆了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淡定地转身让人重建。   除此之外,朽木宅的访客也变少了, 或者说根本没人来。很久以前会登朽木家大门的客人就很少,敢拎着家里的萝莉来把朽木家小少爷逗得鸡飞狗跳的也只有同为四大贵族的四枫院夜一一个, 但那时候至少还有些鲜活气, 不像现在,整个宅子规整归规整,总给人种冷清到死寂的感觉。   把偌大的朽木宅大致转了一遍之后,被勒令不准出门的泽田萝莉终于觉得有些无聊了。她像只被闷在家里的猫咪, 原地打了好几个圈自己跟自己也玩厌了,于是准备去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朽木白哉,然后就在他那里撞到了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上门的客人。   她找过去时白哉正在茶室里和来客说话,隔着一条游廊和半面院子,朽木白哉暂时没有注意到她。他不知道刚说了什么,小萝莉有些好奇地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红发青年闻言后略显激动地挺直了腰,身体前倾,仿佛条件反射地要出言争论,但最终还是勉强抑制下来,只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拳,低下头颅。   而朽木白哉全程都是平平淡淡的表情,仿佛没有一丝动摇似的,说完话就站起了身,出门离开。   泽田弥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直到那个笔挺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迷茫,“白哉没有发现呢。”   站在她身后陪着的由罗疑惑地问,“什么?”   “按照我以前和白哉玩捉迷藏的经验,我在这个距离他就该发现我了,可是刚刚他离开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在这里呢。”   总不能是这个人这么多年过去,捉迷藏能力反而退步了?   泽田弥想了想,看向留在茶室里深埋着头久坐不起的人,“由罗,那是谁?”   “那是阿散井恋次,家主大人在六番队的副队长。”   “唔,我们过去看看吧。”   .   【“第一级重祸罪,朽木露琪亚将以死刑犯的身份在二十五天后于真央刑场处以极刑,这是尸魂界的最终决定。”】   朽木白哉的声音如冰凌般落下来的时候,阿散井恋次大脑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震惊和怀疑中连他的队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意识到。这个噩耗太沉太重,仿佛把他脊椎都砸弯了,他一手握拳低着地面,愣愣地盯着屋子的木质地板,缄默成了一座雕像。   为什么会是这样?阿散井在脑海中不断地问自己。   他当初和朽木队长一起去现世把露琪亚带回来的时候,从未想过她最后的判决居然会这么严重,严重到他至今不敢相信这个现实。   他已经做好了帮露琪亚一起赎罪的准备,以为事情再怎么严重,至少不会危及到她的生命。   但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正低着头发愣,仿佛一脚踩空还在从悬崖上往下掉,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阿散井恋次第一反应以为是队长去而复返,下意识收敛起情绪抬起头,就见到一个眼熟的娇小身影跨过门槛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朽木家的侍女。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突然出现,然后被队长带回来的神秘小女孩。他的视线在半空中和她对上,小孩子的眼睛清澈得像林间探出头的小鹿,看向他时眼底有一丝好奇。   她身后的侍女垂着眼低声提醒,“这位是四枫院家的公主殿下。”   阿散井恋次连忙起身,努力从记忆中搜索出自己入队时受到过的培训,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对贵族的见面礼仪。   小女孩淡定地开口让他坐下,绣着朽木家的家纹的衣摆拂过地面,在他低下头的视野里一晃而过。她身上有种和朽木白哉如出一辙的气质,不知如何去形容,但又切实存在,阿散井恋次只能将其归之为两人同为贵族阶层的共性。   这也让他在面对这位看起来年纪尚幼的公主殿下时多了几分拘谨,有种面对自己队长的奇怪既视感。   “由罗说你是白哉的副队长?”他听到犹带着稚气的声线在好奇地问。   “是。”   泽田弥开门见山,“你刚刚在跟白哉说什么呀?”   阿散井恋次犹豫了几秒,转而想起这件事即将全尸魂界通报,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遂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朽木队长的妹妹,露琪亚小姐已经被中央四十六室定罪……即将行刑。”   “白哉有妹妹了???”小萝莉下意识回头看由罗,并且关注的第一重点有点偏。   由罗轻声解释,“露琪亚小姐是家主大人收养的义妹。”   “哦,”泽田弥似懂非懂地点头,有点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管怎么说,白哉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这个逻辑没错吧?   于是她接着关心地问,“所以露琪亚妹妹是做了什么被判了这么重呀?她闯进中央四十六室把哪个贤者干掉了吗?”   阿散井恋次原本还在沉浸低沉的情绪中,猛地一下被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条件反射地抬头,眼神像是看到瓦史托德级大虚开了个黑腔从面前蹦出来。   相比之下由罗的反应十分淡定,对她能说出这句话完全不意外般的,她低垂着眸继续轻言细语地解释,“并不是这样,露琪亚小姐之前在现世追捕虚期间将死神的力量借给了人类。”   泽田弥:“然后呢?”   由罗:“只有此事。”   泽田弥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总算理顺了剧情,懵逼地问,“就这个?”   “这些年来,四大贵族和中央四十六室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了。”由罗低声说,“露琪亚小姐的事只是对方选择的一个突破点。如果家主大人为露琪亚小姐脱罪,就会将朽木家卷入接下来的斗争中。”   “四大贵族的势力已经不比从前,特别是自从夜一殿下离开之后,四枫院家也转入了蛰伏。中央四十六室一直想要找到机会彻底掌握尸魂界的全力,再加上四大贵族内部之间原本就不是一体。这一次他们选中了露琪亚小姐的事作为对朽木家的攻击点,家主大人也很为难……”   这些贵族内部的斗争不说错过了一百多年剧情的泽田弥,阿散井恋次虽然身为护庭十三队的副队长,但是他本人是个流魂街出身的战斗系,连十三番队队内的社会关系都没理顺,更不用说历史绵延千年的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了,红发青年一时间都听得愣住了。   “所以说,队长不是像露琪亚以为的那样,因为不在意她所以才没有救她的?”   “是的,家主大人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阿散井恋次怔怔地坐在原地,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听到小女孩略显低沉的声音,“……还有原因吧?”   由罗:“殿下?”   “白哉不是这个性格。”银发小萝莉坐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庭院那头,那颗如云霞一般灿烂盛开的樱花树被屋子挡住,只露出零星几点漫过屋顶的花枝。   【……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有朽木家和四枫院家联手,就算是中央四十六室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所以还有其他原因吧?我不在的这些年还发生过什么?”   她的视线从门外收回,重新落回由罗脸上。没有逼问的意思,却让人不敢敷衍。那一瞬间她身上仿佛有了很多人的影子,像曾经的夜一,也像如今的白哉,让面对她的由罗甚至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是这样没错。五十五年前,家主大人迎娶了流魂街出身的绯真夫人作为妻子。五十年前绯真夫人病亡,第二年家主大人在真央灵术学院遇到了和绯真夫人长相相似的露琪亚小姐,将她收养为了义妹。这两件事都有违朽木家家主的身份,所以自那以后,家主大人对自己的要求就愈发严格了……”   “白哉结婚了????”原本只是随便问了个问题,结果捞出一个大瓜的泽田萝莉震惊了,“为什么都没人跟我说呀?”   “这个……”由罗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安静地闭上了嘴。   阿散井恋次也在旁边听得愣愣的,老实说今天这些事他也大多数不知道,忽然有种完全不了解自己队长的感觉。   “……我要把这些告诉露琪亚。”   泽田弥:“然后呢?”   “然后?”阿散井一呆,“然后,然后她应该就没有那么伤心了吧?她之前一直觉得队长不在乎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什么的……”   泽田萝莉失望地看着他,随即启发性地问,“只有这个吗?你就没有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阿散井恋次:“……例如?”   泽田弥:“例如劫狱呀。”   阿散井恋次:“!!!!”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位看起来乖乖的,但一开口能说出干掉中央四十六室这种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话的公主殿下绝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绝对不是!!! 第301章 忽悠   绝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的泽田弥好奇地望着这位白哉的副队长, “你和露琪亚妹妹是什么关系呀?”   “额……我们是一起从流魂街出来的……”阿散井恋次的大脑受到的刺激过大,甚至对面前这只萝莉油然而生一种尊敬之情,有问必答, 十分老实。   “也就是说是青梅竹马?”   “不……额,也,也可以这么说。”   “那对你来说露琪亚妹妹是很重要的人吗?”   “……是,是的吧。”   “所以说, ”泽田萝莉发出灵魂质问, “这么重要的人现在即将被不明不白地处死了,你难道不该去救她吗?”   “的确……不是,但是我作为死神……”阿散井恋次陷入逻辑故障。   “那么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当死神的呢?”   “我……”红发青年被问得愣住,“我……当初……当初是因为,想要和露琪亚一起摆脱流魂街的生活……”   就像有光的地方必然有暗,贵族们居住的瀞灵廷安静祥和,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但瀞灵廷外的平民们居住的流魂街就是光照不到的另一面。   流魂街分为东南西北, 各自有一到八十区,一区是治安最好的地方, 其他地方依次往后递减。露琪亚和恋次曾经生活的南流魂街78区是个比最差的80区还要糟糕的地区,那里的大人们不是小偷就是杀人犯, 人品低劣充满犯罪, 生活在那里的孩子要用尽一切手段才能活下去, 就像荒野中的野狗一样。   阿散井恋次和露琪亚在七十八区生活了十年,和一群互相依靠成为家人的孩子们在这样的泥沼中拼命挣扎,但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后来露琪亚对我说,我们去当死神吧。成为死神, 就能住在瀞灵廷了,成为死神,就可以离开那个地方了……”   红发青年的声音越来越低,陷入了回忆。   泽田弥:“所以恋次是因为想要离开那个会吞噬同伴生命的地方所以才来到瀞灵廷当上死神的吗?”   “……是的。”   “那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跟那时候有什么区别吗?”   红发青年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下,抬头望着她怔住。   泽田萝莉语重心长,“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露琪亚的生命即将被夺走这件事吗?所以你在顾虑什么呢?”   阿散井恋次下意识开口,“可是队长他……”   “你担心白哉不同意?咦,原来你这么敬重白哉呀。”   “我……”   他一时语塞,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萝莉想了想,果断地说,“不用管他。”   阿散井恋次:“???”   “白哉这个人可别扭啦,还喜欢想太多,自己给自己定了一堆奇怪的规则强迫自己遵守。以前他还跟我说什么身为朽木家的继承人要端庄稳重,我说去拔山本爷爷的胡子的时候他还不愿意,最后被我拉去之后还不是玩得很开心。”   阿散井恋次:“!!!”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碎三观的东西?山本爷爷是山本总队长没错吧?朽木队长小时候还干过这么皮断腿的事吗?!   整个人都震懵了的六番队副队长恍恍惚惚地问,“为什么要拔山本总队长的胡子……”   “因为我想看看他的始解是什么样子的呀,不是说山本爷爷的斩魄刀是尸魂界最强的炎系斩魄刀吗?始解了肯定很好看吧,卍解就算了,我肯定是看不到的。”   你还想看卍解???   阿散井恋次脸都木了,“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啦,不过我和白哉也被教育了。为了给山本爷爷道歉,我还帮忙给他的胡子绑了个蝴蝶结。”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的阿散井恋次,“为什么是蝴蝶结……”   “不知道,总感觉他的胡子上应该有一个?”小萝莉纯洁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后来山本爷爷说蝴蝶结太麻烦了,就换成了普通的束带,我还给他挑了个紫色哒。”   阿散井恋次:“……”   总队长大人他居然还陪着你们胡闹吗?他还有这么有童心的一面的吗?!   “所以说,白哉这个人啊,如果不拉他一把,他能够闷死在自己给自己限定的条条框框里。”银发小萝莉把话题拉回正题,小大人般老气横秋地说,“作为他的朋友,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而存在的吗?”   “……”   如果阿散井恋次会吐槽,此刻他绝对忍不住吐槽的欲望。   不,我觉得你还是别在了。   所谓的‘拉他一把’绝对不包括去拔总队长胡子这种事吧?!   ——诸如此类。   然而跟面前这个上敢翻天下敢蹈海的萝莉相比,出身流魂街最乱街区的阿散井副队长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难得的老实人。   他老老实实且小心翼翼地提议,“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给朽木队长惹麻烦?”   泽田弥:“有什么不好的,白哉就是在自己为难自己。而且如果你担心给白哉惹麻烦,把露琪亚救出来之后你们可以叛逃嘛。出现什么问题都能慢慢解决,但是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呀。”   从来没想过这种离经叛道的解决办法的阿散井恋次面露震惊。   然后紧接着陷入沉思。   “你觉得怎么样?”泽田萝莉关心地问。   “……”恋次的表情逐渐坚定起来,“你说得对,我要去救露琪亚!”   “啪啪啪,这才对嘛,加油!”   由罗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某只萝莉把家主大人的副队长忽悠瘸了,非但一点不意外,还有种再次见到熟悉画面的莫名怀念。   想当初白哉少爷也是这样被忽悠的呢,多年不见弥殿下的功力一点不减。   只是在她看到泽田弥忽悠完阿散井恋次,自己也一撸袖子站起来似乎准备跟着他一起冲的时候,不得不出声提醒,“殿下,家主大人吩咐过不让您出门。”   “由罗,”银发小女孩回过头,一脸严肃,“你不明白,露琪亚被判死刑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正常情况下中央四十六室就算要针对朽木家,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由罗微怔,“您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贵族间的政治斗争都有一个底线,就是绝对不会殃及到家族成员性命。”泽田弥耐心地给她解释,“露琪亚妹妹的确是违反了尸魂界的法律,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但最严重也不过是剥夺她的席官位置和死神的职权,让她离开护庭十三番队。”   贵族家族内部可以杀得血流成河,但那都是放在地下的暗杀手段,在明面上的政治游戏中绝不会下这样的死手。   而且,虽然外界不会宣扬,但这个世界的现实就是,贵族就是有特权。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纲弥代曾经有一个家族成员杀掉了自己的同为死神的妻子兼同事,但因为他贵族的身份根本没被判处重罪。   那人还是个纲弥代的分家成员,而朽木露琪亚是四大贵族之首的朽木家家主收养的义妹,因为区区将死神力量转移给人类的小事就被定了死刑,在深谙贵族们的游戏玩法的人眼中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所以说,中央四十六室肯定出了问题。”泽田弥做出总结,“白哉作为朽木家的家主不能明着反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暗地里帮他调查。恋次脑子又不好,就算查到了什么肯定也不明白,所以还是要我来嘛。”   被“脑子不好”的阿散井恋次无力反驳,只好疯狂点头。   由罗面露迟疑,虽然她在朽木家当了这么多年侍女,但真正大家族之间这些弯弯绕绕的游戏真不是普通人能够玩得懂的,甚至身在局中的大多数人看都看不明白。   因而她迟疑半晌后,最终犹豫地说,“可是您现在在外面的身份……”   “只要不遇到熟人就好了嘛,”泽田萝莉眨了眨眼睛,早有准备的说,“而且,就算遇到熟人,只要让他们认不出来就行啦。”   由罗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阿散井恋次:“?”   .   六番队队舍。   身兼数职的朽木白哉还不知道家里的萝莉已经要联合他的副队长越狱并劫狱了,从关押朽木露琪亚的牢笼出来之后,他在队舍的走廊里迎面撞上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三番队队长市丸银,以及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   “还真是冷静呢,六番队队长。太佩服了,自己的妹妹就要处死了还这么冷静,不愧是六番队队长,死神的楷模。”市丸银一开口就是一副想打架的腔调。   更木剑八迅速跟上拱火,“笨蛋,死神里只有你和九番队队长怕死吧?”   “诶?是吗?”   “是。”   两人一唱一和,朽木白哉旁观片刻,冷静抬手按住了千本樱刀柄。   他面前的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朽木队长……”   朽木白哉的视线平静地跟着声音往右移,提前预判了队友动作的市丸银拎着被捆成粽子的更木剑八正蹲在不远处的队舍上,看似头疼地说,“朽木队长今天看起来格外没有耐心呢,果然还是心情不好吗?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朽木队长神色冷淡地没有理他,眼看着这人正要拖着粽子走,又想起了什么般回过头。   “对了朽木队长,你这次去现世遇到熟人了吗?”   “没有。”   “诶?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朽木队长放不下当年的事,难得的机会去现世一定会找曾经的老朋友拜访一下呢。”   “是吗?”朽木白哉抬起眼,像是终于正视这人一般,平淡问,“那么市丸队长,当年的事你放下了吗?” 第302章 鬼道众   阿散井恋次发现这位四枫院家的公主殿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或者说简直是过于雷厉风行了, 刚把要营救露琪亚这个目标定下,她就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拍他的肩膀,极其自然道,“走吧,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等等, 现在就走吗?”   “当然啦, ”银发萝莉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催促道, “再不走白哉就该回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阿散井恋次:“?”   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但是这句话逻辑上仿佛又没有丝毫问题。   已经被忽悠瘸了的阿散井副队长乖顺地站起身,毕竟从贵族家偷渡萝莉这活他还是第一次做, 无法像他的前辈源赖光那样轻车熟路。这位正直的小青年一时有些局促, 甚至还有点莫名的紧张, “就,直接走吗?”   由罗:“请稍等片刻,尸魂界有不少人认识殿下, 这样贸然出去遇到了他们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请容我为殿下稍作准备。”   阿散井恋次:“啊, 好、好的。”   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目送这位朽木家的侍女领着银发小萝莉离开,十分钟后, 她再次从门口走了进来, 并且身边没有带上任何人。   阿散井恋次正疑惑地往她身后张望, 就见由罗在他面前站定,恭敬地垂眸道, “阿散井副队长,殿下就暂时交给您照顾了。”   她顿了顿,声音骤然低沉, “请一定要用生命保护好她,否则朽木和四枫院绝对不会放过您!”   阿散井:“?”   阿散井:“!”   阿散井副队长震惊的视线缓缓下移,终于对上了她正抱在怀里的生物——一只脖子上挂着枚金色铃铛的布偶猫。   可爱的小猫咪眨了眨那双让人感觉莫名眼熟的浅紫色大眼睛,无辜地回望过去,和他打了个萌萌哒的招呼。   “喵~”   .   头上顶着毛茸茸的奶猫站在陌生的朱红色的别院大门前的时候,阿散井恋次的表情还是恍惚的。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头顶上的猫咪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伸出爪子拍着他的脑门奶声奶气地说,“恋次,快一点,过去开门。”   “啊?哦……”阿散井恋次一步一个指令,乖顺走上前,下意识就伸手去拉朱红色大门的把手。   “等等!”   “……嘶!”   金色流光在大门上流转而过,他触上门板的指尖瞬间像过了百万伏特电流,阿散井恋次倒抽一口凉气,终于被电清醒了。   “怎怎怎,怎么回事?”   “所以说让你等等嘛。”他头顶上的猫咪无奈地叹了口气,跳下来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门边,抬起自己粉嫩嫩的爪子往上一印。   繁琐的符文在她的肉垫底下浮出,一层一层堆叠成一个完整的圆,然后由内至外分别正反转了三圈。   像一把锁缓缓开启,金色的结界光芒一闪,终于淡去,朱红色的大门自动朝两边徐徐打开。   “走吧。”泽田喵轻巧地跳过门槛,像个毛绒团子一般,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响熟门熟路往里跑。   阿散井恋次原地呆了半秒,立刻跟上。   “这里是哪儿?我们不是要去救露琪亚吗?”   “是要救呀,但是你难道准备就这样直接往忏罪宫冲吗?”   阿散井副队长语塞的表情表明他就是这样想的,小猫咪无奈地回头瞄他一眼,一边踩着门口铺过来的青石板跳上正殿前的台阶。   “这里是我的地方啦,夜一送给我的别院,除非得到我同意没人能进来。”   随着她一步步往前,道路两侧的石灯笼一个个亮了起来。一阵清风吹过,掠起青石砖上又轻又细的灰尘,院墙下成林的御神木在风中摇曳,聚起层层叠叠的涛声。   阿散井恋次忽然有种感觉,这座古老的贵族别院像是有着自我意识的生物,正随着它主人的归来而一步步苏醒过来。   他下意识左右观察,脸上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陌生。泽田弥奇怪地再次回头看了看他,“你没有见过吗?露琪亚应该也有啊。”   “啊?不是,露琪亚没有啊……”   “?”泽田喵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朽木家没有给露琪亚准备别院吗?贵族家的姬君不是应该都有?”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话,阿散井恋次没有听清,就看到毛茸茸的奶猫跳到正殿前的廊前,尾巴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下,红发青年乖乖走了过去。   “先不说忏罪宫的守备情况了,”小猫咪开始奶声奶气地梳理情况,“就当做你能够成功冲进去好了,你觉得被关在里面的露琪亚妹妹会乖乖跟你走吗?”   “这个……”恋次闻言迟疑了。   “就算你强行说服她把她带出来了,你有信心面对闻讯赶来的其他队长们的拦截吗?”   “我……”   “再退一步,你们成功从队长们的围追堵截中逃出来了,接下来呢?你想过怎么离开尸魂界吗?”   “……”   阿散井恋次默默地跪下来,土下座道歉,“对不起,我的确脑子不好。”   被道歉的猫咪望着抵到自己爪子前的这颗红通通的头,一边克制着想要拍两下的下意识反应,一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你不是六番队的副队长吗?六番队是专门处理贵族事务的呀,你怎么当上副队长的?该不会你们队内所有工作都是白哉在做吧?”   阿散井.被嫌弃的没用副队长.恋次只觉得一座大山从头顶上砸下来,差点被把他砸进地底去,“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队长他的确是非常忙碌没错……”   白哉真的不是工作狂,老实说他找了一个只有战斗力高但对贵族事务不熟悉的副队长来给自己增加工作难度这件事其实非常没必要。泽田喵疑惑地甩了甩尾巴,暂且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毕竟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露琪亚这件事。   “你先给我讲讲现在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分别是谁吧,还有由罗说夜一走掉了是怎么回事?四枫院家世代领导的隐秘机构现在归谁管?”   “四枫院阁下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尸魂界内部只有传闻说她一百一十年神秘失踪了,现在四枫院家的家主是她的弟弟,四枫院夕四郎。”阿散井恋次老老实实开始背队长名单,“一番队的总队长还是山本老爷子,副队长雀部长次郎;二番队队长碎蜂,副队长大前田希千代,目前隐秘机动总司令官也是二番队队长;三番队队长是市丸银,副队长吉良伊鹤……”   虽然早就预料到现在的十三番队队长副队长会和记忆中有差别,但她没想到差别会这么大。泽田喵甩着尾巴的动作停了下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有点发怔地望着还在背名单的恋次。   十三名队长,换了八个,这种程度的大换血对尸魂界来说不亚于一场九级地震。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她和哥哥都是被白兰送走的。记忆中有一场铺天盖地,仿佛将人灵魂的热度也浇熄了的大雨。她站在雨水中,对面是她三哥哥。那天他好像故意要耍帅一样没有撑伞,雨水顺着他白色的发尾不断往下淌,把他右眼下的倒皇冠刺青洗得格外显眼。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谁,雨水中还有没有其他声音,她全都不记得了。她的回忆如同浸泡在迷雾里,时断时续,她记得大部分人,但总感觉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忘掉了。   “殿下?殿下?”   小猫咪蓦地回过神,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视野中倒映出阿散井恋次的红脑袋。她慢慢“哦”了一声,脑内过了一遍刚刚听到的名单,慢了半拍地发现新换上去的队长里居然有不少熟人。   “唔,你继续说……”   “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副队长就是以上这些了,还有就是鬼道众。”阿散井恋次挠了挠后脑勺,“我也是当上了副队长之后才听说的,据说很久以前的鬼道众只负责封印和开通通道,没有太多存在感。但是在八十年前,现在的大鬼道长上任之后这种情况就变了。”   “那位大鬼道长据说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对鬼道的用法做出了改良,并且开发出了很多新的鬼道用于实战,部分禁术级的鬼道威力甚至不在斩魄刀卍解之下。所以现在很多人又把鬼道众称为第十四番队,那位大鬼道长本人也深不可测,有几位队长都承认过他的实力绝不逊色于他们。”   “说起来,虽然没人见过那位的斩魄刀,但是他曾经展露过空间跳跃的能力,所以我们都猜测他的斩魄刀很有可能是稀有的空间系……”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形容有点熟悉,并且隐约想起自己做过什么的泽田喵,“……那位大鬼道长叫什么名字?”   阿散井恋次:“好像是叫做……波风水门?”   泽田喵:“……”   果然是你啊水门!就算换了个世界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我居然不觉得有任何意外呢!所以说那些被你开发的新鬼道不会就是忍术吧?!   泽田猫咪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圆溜溜的,虽然在把人送到死神世界的时候她就有过预想以水门的能力混个队长应该不成问题,但你居然另辟蹊径去鬼道众了咩?   这里做一下名词解释——鬼道众,是瀞灵廷中独立于护庭十三番队之外,主要使用鬼道作业的部队。听起来好像十分独特,但实际上在这个斩魄刀才是主流的世界,会被扔去鬼道众的基本都是找不到斩魄刀被认为没有才能的边缘人,天然被主流所忽视,且没有任何背景。波风水门选择了这样一个开局,乍一看十分平平,但是在他成为了大鬼道长并且带着这群别人眼中的“废物”走向新生之后,不夸张地说,只要个人魅力足够,这些人因此迸发的感激和拥护程度完全可以将鬼道众变成大鬼道长的个人私军。   而波风水门的人格魅力难道还需要怀疑吗?要不要回去数一数木叶村上上下下有多少四代火影控?   泽田喵尾巴都不甩了,萌萌哒的脸形象诠释了“一脸懵逼”这个词。   感觉她一不小心就给瀞灵廷引进了一个大杀器呢,明明她最开始只是希望水门来牵制一下她三哥别让他浪翻船了?   就在她心中努力给波风水门鼓掌,并且开始思考要不要联系他的时候,宅院上空一道光弧掠过,天挺空罗的声音突然在整个瀞灵廷上方响起。   “西方郊区有歪面反应,从三号到八号区域发出警戒令。重复一遍,西方郊区有歪面反应……”   泽田弥和阿散井恋次同时一怔,下意识扭头朝西边的天空看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   泽田猫咪眨了眨眼睛,感知中一股格外熟悉的灵压穿透了某个壁垒的阻隔,宛如流星一般朝着那个方向坠落而去。   “咦?一护?” 第303章 白道门   白道门前。   黑崎一护打败了守门人兕丹坊, 对方遵守承诺要放他们进去。然而大门刚被他扛起来,几人就迎面撞上了鬼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三番队队长市丸银。   打个比方吧,这就好比你拿着初阶绿装刚出新手村, 技能点也才点了第一层, 正准备沿途打怪升级的时候, 抬头一看发现原本应该蹲在最后面的城堡里等你去刷的BOSS跑到村门口堵门来了。   也不知道两种情况哪一个更加惨无人道让人头皮发麻。   扛着大门的兕丹坊满头大汗, 单膝跪在地上, 手臂上刚被市丸银砍了一刀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变成黑猫给一行人带路的夜一此时此刻的内心也有点小崩溃, 特别是她看到脑子里仿佛只有“莽”这个字的黑崎少年被市丸银的举动刺激到,压根没管警告,拿起刀就往前冲的时候。   “一护,回来!”   “嗯?一护?”   极其敷衍地跟冲上来的傻小子对拼了一刀, 市丸银的视线从面前的少年慢慢转移到门边上那只黑猫身上, 随即恍然明白了什么般略一挑眉,“原来如此,黑崎一护?是你啊。”   “诶?你认识我?”黑崎少年一怔,茫然地看着这人定定地望了他几秒,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 然后优哉游哉地转过身去, 背对着他越走越远,隔了个十多米的距离才最终站定,懒洋洋抽出刀。   银发青年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你过去了。”   话音落地,周围空间的气压骤然下降,连路过的风都被仿佛压得静止。   夜一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视线定定地落在他手中的刀上, 只有某个尚搞不清状况的橘子头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举动发愣。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难道想把那把短刀扔过来?”   “短刀?不是哦,这是我的斩魄刀。”   市丸银回头笑了笑,倏然转身,眼睫低垂,狭长的眼眸流转过一道冰冷的光,没有丝毫预兆地,手中的斩魄刀直接始解。   “射杀他,神枪。”   银色光华一闪,闪电般袭向一护和他身后的兕丹坊,陡升的灵压宛如风暴般爆发。   夜一的猫瞳猛地收缩,“一护,兕丹坊,躲开!”   饱含杀气的灵压潮水般倾泻而下,被浪头正面冲刷的两人置身于压力的正中心,身体沉重得压根来不及动弹,黑崎一护甚至只来得及艰难地举起斩魄刀稍作抵挡。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柔清朗的声音宛如一缕清澈的风拂过战场。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透明的壁垒从天而降落在一护两人面前,恰好挡住了市丸银的始解。与此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道平地而起,将两人一并推了出去。   白道门失去支撑,“嘭”然坠落。电光火石之中,门外的众人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转瞬间出现在门前的背影。白色的羽织被气流冲刷得猎猎飞扬,依稀能看到一个墨笔书就的“鬼”字。   巨大的门扉砸落,烟尘弥散。   众人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围过去查看被推出门的一护和兕丹坊二人的情况。   落地时砸到了兕丹坊肚子上的橘子头少年正揉着后脑勺往下爬,“好疼……”   活蹦乱跳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重伤。   小跑过来的夜一松了口气,“你们两个没事就好。”   “啊,没事……对了,门!”   “已经关掉了。”黑猫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闭合的大门。   橘发少年也跟着回过头去,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夜一,刚刚我们是不是被人救了?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啊?”   “的确是。刚刚阻止你们的人是三番队的队长,市丸银。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夜一的声音一顿,慢慢敛下眸,“有点麻烦了,他很可能认识我。”   “啊?那个人是夜一桑你以前在尸魂界的敌人吗?”   “不完全是……算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   黑崎一护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后来出现救了我们的那个人呢?是夜一桑你的朋友?”   “不,”大黑猫回头望了一眼落下的白道门,眸色有些沉凝,“那个人我不认识,但听说过。”   “他是这一任的大鬼道长波风水门,尸魂界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   .   白道门内。   “来得真快呀,鬼道长阁下。”市丸银盯着挡在门前的人,轻飘飘地问,“只不过这样包庇旅祸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是包庇旅祸,兕丹坊是我的部下,三番队长阁下刚刚的攻击范围可是连我的部下一起囊括进去了,我作为他的上司出手救他并不过分吧。”   鬼道长阁下礼貌地回敬,声线柔和得如同三月的风,语气却寸步不让。他的相貌柔和俊美,站在阳光里仿佛和日光一样温柔,让不少鬼道众成员老是怀疑自家鬼道长那从未露过面的斩魄刀其实是光系的。   毕竟人如其刀,这位鬼道长大人的确是照进他们昏暗人生中的一束阳光。   然而除了滤镜无限厚,集体中了蛊般觉得自家鬼道长是天下第一好人的鬼道众们,尸魂界的其他人压根不敢小视这个近百年来声名鹊起,以一己之力把边缘小透明的鬼道众带到可以和护庭十三番队相提并论的男人。   市丸银眯了眯眼睛,随即收刀归鞘。厚重的灵压如云烟般散去,银发青年煞有其事地开始鼓掌道,“不愧是史上最受部下爱戴的大鬼道长,受教了受教了。只不过你的部下刚刚差点想把旅祸放进来呢,公正的鬼道众阁下准备怎么处理呢?”   “兕丹坊当然会受到惩罚,但是这也是我们鬼道众内部的事情,不牢三番队队长操心了。”   两人一来一往,互不想让。察觉到动静赶来的九番队队员们刚拐过弯,迎面就在白道门大门口撞上这个神仙打架的场景,登时下意识后退一步,纷纷掉头,想要假装自己没有来过。   “等等。”   九番队队员们又集体刹车。   带队的倒霉蛋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默默转过身去,恭敬低头,“波风大人。”   波风水门将视线从市丸银身上移开,朝他看过来,平和问道,“忏罪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桧佐木修兵一怔,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并且下意识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最近收到的有关忏罪宫的情报,“暂时没有,请问波风大人您问的是哪个方面?”   九番队是牢狱队,看守忏罪宫关押的罪犯就在他们的职权之中,也因此没少跟负责封印的鬼道众合作。桧佐木修兵身为九番队的副队长和这位大鬼道长打过几次交道,印象中这是一个心思缜密,绝不会无的放矢的人。   果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金发青年略微顿了顿,仿佛斟酌着言辞,“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想刚才试图闯入瀞灵廷的旅祸似乎和现在被关在忏罪宫的那位朽木小姐有关,还希望贵番队能够注意一点。”   桧佐木修兵闻言神色一肃,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这个判断,“是,我立刻回去安排增加忏罪宫的看守人员。”   “辛苦你了,桧佐木副队长。”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直到九番队副队长带着队员们急匆匆远去,安安静静旁观完了以上这段对话的市丸银这才慢悠悠开口道,“波风队长思虑真是周全啊。”   “您过奖了,关押在忏罪宫的毕竟都是中央四十六室指定的要犯,当然要仔细一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哦。”市丸银双手笼在袖子里歪了歪头,“我是说你刚刚故意把那群旅祸放走,自己在这里拦住我,怕九番队会追出去又特意提了忏罪宫把他们也引回去。为了让那群人安全逃走提前把方方面面都算好,实在太厉害了。”   “市丸队长说笑了,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刚才已经把那群旅祸扣下了。”波风水门不为所动地说,“而且既然市丸队长认为那群旅祸存在威胁,为什么没有追出去把他们抓回来呢?”   “嗯?难道不是因为波风队长你在这里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到一起,市丸银笑眯眯地回望,波风水门也轻轻勾起唇角,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   .   四枫院家的别院里。   “一护?”阿散井恋次回忆了一会儿,终于从角落里抓出这个名字,随即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就是那个害露琪亚失去了死神力量的小子?”   “对。”   “他的灵力不是已经被队长废掉了吗?”恋次顿了顿,“算了,谁管他怎么找回来了。他现在又跑来尸魂界干什么?”   泽田弥顺着一护的思维方式想了想,“来救露琪亚?”   “就他?他连队长一刀都接不下!”   “不要这样说嘛,一护很强的。而且,恋次你能接下吗?”   阿散井恋次顿时僵住,连前半句夸黑崎一护强的话都顾不上,下意识开始回忆自己当时在近距离看到的朽木白哉的出手,最后挫败地承认如果换了自己大概也接不下队长的刀。   “那当然,白哉的剑道可厉害啦。”泽田猫咪可自豪地说,“当初三日月都说白哉在剑道上的天赋生平仅见,是个天才呢。白哉的剑道就是他亲自教导的哦。”   “队长当然……等等,三日月?”   泽田喵眨了眨眼睛,看着红发青年有点懵的脸,体贴地拓展解释,“三日月宗近。”   “!”   “……刀魂殿最上层的天下五剑之一,那把天下最美之刃?他不是历代主人不明,最后失踪了吗?!”   “才没有失踪,那是我的刀呀。”   “!!!”   阿散井恋次呆呆地看着面前一小只可以用两只手捧起来的奶猫。   “……据说要得到刀魂殿最上层的刀的承认,至少要有队长级的实力?”   泽田猫咪想了想,点点小脑袋,“这么说也没错。”   阿散井恋次:“……”   他默默地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实在看不出这只小不点哪里队长级了,遂小心试探地问,“那,殿下您的刀呢?没有带在身边吗?还是说放在这里了?”   “没有呀,我也不知道三日月他们去哪儿了。”小猫咪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恼地说。   “不过没关系,我要用的时候随时都能够把他们召唤出来的嘛。嗯,只不过最好现在不要用。”   “为什么?”   “因为……”   【不要让他找到你,弥……】   小猫咪在原地愣了一下。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阿散井恋次奇怪地出声,“殿下?”   泽田喵回过神,摇了摇头,“总而言之就是不要用啦。”   她顿了顿,干脆把解释不清的锅扣到小伙伴头上,“白哉说的。所以我只能给你智力上的支持,不能直接帮你。”   阿散井恋次于是老老实实地应是。   “总而言之,因为恋次你太弱了,我们先来特训,至少也要在露琪亚被处刑前的这几天让你把卍解学会。”   她说话的语气轻松得像学会卍解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然而深知卍解有多难的阿散井恋次只有无限头疼。他从还在十一番队时就在跟着前辈一角三席学习卍解,至今摸不到头绪。   “只有几天真的来得及吗?而且你打算让我怎么……学……”   阿散井恋次的声音消失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奶猫伸出爪子在他面前一抓,做了一个把什么抽出来的动作。   一只白色的大猩猩的轮廓在空气中由浅至深,长着蛇头的尾巴徐徐落到地上。   “介绍一下,”还没有猩猩脑袋大的猫咪坐在它脚边,用爪子尖指了指,“这个就是你的斩魄刀了。打败他,或者得到他的承认,你就能够学会卍解啦。”   阿散井恋次:“???”   阿散井恋次:“!!!” 第304章 市丸银   朽木宅。   下班归来的朽木家主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平静地放着冷气, 由罗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朽木白哉:“她让阿散井副队长把她带走的?”   听听这主语用的,朽木队长对自己小伙伴的了解果然够透彻, 一眼就看出了这场越狱事件的主导者是谁, 而他看似付出了更多行动的副队长只是一个倒霉被挑中的工具人。   由罗乖顺点头,“是的。”   朽木白哉淡淡回眸看了一眼这个帮凶之二。   由罗更加乖顺地道歉, “家主大人, 抱歉。”   朽木白哉:“算了……她真想出去没人拦得住。”   这倒是实话, 您小时候就从来没有成功过, 的确应该深有体会。   由罗文静垂着头,面上依旧表现得平静无波,耳边听着白哉继续问, “她又变成猫出去的?”   “是。”   “铃铛给她戴上了吗?”   “戴上了,殿下的戒指依旧帮她装到了铃铛里。”   这也是老黄历了, 许多年前开始,朽木家和四枫院家的院墙就从来没能履行好职责成功将她关在家里过。   那时候帮四枫院家的小公主越狱的人可比现在的阿散井恋次要厉害多了,就算少年时期的白哉抱着刀坐在小公主房门前,那人都能悄悄溜进来把猫偷走,简直防不胜防。   这些少年人的游戏当时四枫院和朽木家的大人们全都是愉悦旁观的心态, 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只除了一次,夜一在白哉之前突然出手, 捉住某只逃家的小猫咪后给她挂上了一枚铃铛,来自公器私用的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自带定位和报警功能,还能顺便帮她把玛雷指环也装上。   ——顺带一提,在挂完铃铛后她又把猫咪还给了某个来偷猫的少年,并且拍着他的肩膀真诚鼓励“干得漂亮, 继续加油!”,把后面追上来的白哉少爷气了个倒仰。   自那以后这枚铃铛就成了泽田猫咪逃家出去玩时的标配,如今这熟悉的一幕再次在朽木大宅上演,由罗悄悄抬头去观察已经成了家主的朽木白哉,发现他果然比少年时动不动就炸毛的样子沉稳多了。   青年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环视了一样空无一人的房间,淡淡说,“等阿散井副队长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由罗垂首应了声“是”,心中默默给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的阿散井副队长上了柱香。   少年时期跟朽木白哉玩攻防战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是队长级别,白哉百年前没跟他分出胜负,如今更不能轻易交手。这股郁气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散没散,如果没散的话,目测就要全部倾泄到做了跟那人一模一样的事的阿散井副队长头上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总而言之希望灵王保佑吧。   在这之后,由罗简单把泽田弥把阿散井恋次忽悠着去救露琪亚这件事汇报了一下,原本她还担心他会生气阻拦,没有想到在垂眸沉默片刻后,白哉轻飘飘说了句“随他们去吧”。   “家主大人?”   “她以前做过的越界的事情还算少吗?”   “……”   由罗:那倒是。   “我决定严守尸魂界的法则是我的事,不必要求她和我一起,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由罗只好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心,“殿下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朽木白哉轻声说,“当年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只要她还在尸魂界就没人能动她。”   由罗闻言愕然,不知道他这句话中的肯定来自哪里,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后面还跟着朽木家的家仆们的声音,乱糟糟在喊着“鸣人少爷,等等……”   她和朽木白哉同时回过头,就见到一个金色短发的小孩拉开纸门跑进来,动作轻盈地来到朽木白哉身前站定,抬起头,蔚蓝色的眼睛明亮如晴空,“白哉大哥,你看,我学会始解了,我可以去找姐姐了吗?”   后面跟来的家扑们差点冲过头扑进来,又“唰”地一下整齐地急刹车,齐齐垂首行礼,“家主大人。”   白哉的目光从鸣人身上移过去,淡淡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由罗这才中惊愕中回过神,她看着面前的小孩子,有点艰难地试图从家仆们追着他喊的“鸣人少爷”这个称呼中联想弥殿下带在身边的那只小狐狸。但在此之前,一张似乎更具有联系性的脸率先从她的脑海中浮了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自家家主,“家主大人,这不是……”   “不是。”朽木白哉平静打断了他的话。   由罗略微怔了怔,随即恍然地自言自语,“也对,那一位一直在寻找的据说是个女儿……”   朽木白哉垂眸看了一眼鸣人,小孩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正满脸疑惑地左右两边看来看去。他的目光在他和某个人如出一辙的灿烂金发和蔚蓝色眼眸上划过,忽然略微一顿。   “……也不一定。”   .   西流魂街。   白道门关闭之后,黑崎一护一行人只能另想办法,暂时留在了西流魂街,愿意收留他们的流魂街长老家中。   虽然得到了井上织姬的治疗,但是硬扛了市丸银队长级灵压冲击的兕丹坊还是到了晚上才醒过来。   “谢谢你们了,还帮忙治好了我的伤。”体型庞大的男人坐在榻榻米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大家一起经历过这一遭,仿佛成为了朋友,气氛一时十分友善和谐。   黑崎一护几人在床前坐了一圈,仰头望他,“额,不用客气,你也是为了帮助我们才受伤的。”   “对了,兕丹坊。”一护说,“你刚刚说那个后面出现救了我们的人是你的队长?”   “对,是我们的大鬼道长,波风水门大人。”   井上担心地问,“那个,他看到你帮我们开门了,你会不会受到惩罚啊?”   兕丹坊老老实实地回答,“惩罚肯定是有的,但是不会太严重,你们放心吧。”   “没错没错,”跟他们坐在一起的流魂街长老给炉火加了根木材,一边笑呵呵地说,“波风大人是好人,他也知道兕丹坊看守白道门的规矩,不会为难他的。”   从流魂街的人口中听到夸奖一个死神的话可真不容易,连蹲坐在一旁的夜一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都这样认为吗?”   “对啊,就算是对我们这些生活在流魂街的平民,波风大人都非常温和有耐心,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死神们完全不同。”长老说,“而且他经常来流魂街,跟我们都熟悉了。”   他前半句话的形容让夜一下意识想起了另一个同样被称为“老好人”的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就对“波风水门”这个人提起了警惕,“他经常来流魂街?死神不是一般都待在瀞灵廷吗?”   “波风大人是来流魂街找人的。”兕丹坊结接过话头解释道,“据说波风大人有个女儿,在来到尸魂界后跟他失散了。他一直都在找她,之所以当死神也是这个原因。但是护庭十三队的队员们都需要常年驻守在瀞灵廷内,只有有任务才能出来,所以他明明是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找到斩魄刀从真央毕业的天才,却最终选择了无人问津但比较自由的鬼道众。”   这个感情充沛的大块头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感动,“幸好波风大人来了鬼道众,还没有嫌弃我们,改良和创新了许多鬼道,带着我们一起往前走,否则我们这些人找不到斩魄刀又没能得到刀魂殿承认的人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呜呜呜呜……”   “等等等等一下,你别哭啊!!!”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慰他。   夜一瞥了一眼这个老朋友,“你什么时候也加入鬼道众了?以前四大门的看守不是独立出来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因为波风大人创造出了一种叫做‘四赤阳阵’的鬼道。我们四大门的看守联手使用这个鬼道,就能设下一个巨大的将整个瀞灵廷保护起来的结界,所以四十六室就把我们也划给了波风大人管理。”   夜一心底一沉,也就是说瀞灵廷和外界的出入口完全掌握在这个叫做波风水门的男人手中了?   这边夜一陷入沉思,兕丹坊和她解释完,就低头继续和黑崎一护道谢。   “我忘了说,之前谢谢你帮我拦住了银。”   “那个人……”再次回想起他们在白道门前见到的那位三番队队长,黑崎一护不由得皱了皱眉,有种见到了毒蛇般的不适感,“就算是队长,随意出手要杀自己的同僚也太过分了吧?”   “啊,其实银他只是说说,不会真的杀掉我的。”   “为什么?”一护一愣,抬起头来,“喂,兕丹坊,听你的语气你是认识他吗?”   “我认识银一百多年了,”体型庞大的男人有些低落地垂下头,“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蹲在一护旁边的黑猫好像从沉思中醒过来,金色的猫瞳静静凝望过去。   食物的香气从吊锅里弥散开来,火焰的光温暖明亮,一护几人围在炉火边上,听兕丹坊开始讲过去的故事。   “我从三百年开始就担任白道门的看守,每一个出瀞灵廷进入西流魂街的人都会从我面前经过。一百多年前银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在真央灵术学院念书,几乎每周都会陪他的朋友穿过白道门,去西流魂街的一区看望他朋友的妹妹。”   黑崎一护等人齐齐震惊,“他这样的人还有朋友?”   “有啊,不过好像也只有那一个。”兕丹坊挠了挠脑袋,“至少我只看到他和那一个孩子在一起过。”   众人回忆片刻在白道门前见到的那个冰冷如毒蛇的青年,纷纷表示想象不出能够和市丸银当朋友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孩子。”兕丹坊老老实实回答,并且强调,“非常好的孩子,他和她妹妹都是。说起来我其实和那两兄妹比较熟,认识银也是因为先认识了他们。哥哥也是真央灵术学院的学生,每到双休日银和他就会一起出瀞灵廷探望妹妹,来来去去多了,我们就认识了。”   黑崎一护:“那两兄妹是流魂街的人?”   “啊,不,他们其实是瀞灵廷的贵族。妹妹身体不好,才暂时被送到润林安养病。因为瀞灵廷内灵子浓度太高了,身体比较弱的魂魄会受不了。”   黑崎一护抓了抓头发,感觉还是有些无法想象,“后来呢?那对兄妹现在在哪儿?”   兕丹坊忽然默了默,情绪仿佛瞬间低沉下来。   “……在瀞灵廷东边最高那座山向阳面的山坡上。”   “?”   “……他们一百多年前就死了。”   .   “你又跑来这里了?”   低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市丸银懒洋洋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颗流星坠下,脸侧的草叶被风拂动,毛茸茸的叶尖擦过脸颊。   他躺在草地中央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已经这个点了吗?只是过来睡个午觉,结果又睡过头了啊……”   “蓝染大人找你。”   银发青年终于从地上坐起来,看到了不远处背对他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东仙要。他慢悠悠地从头上摘下一片草叶,盯着东仙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东仙队长对我很有意见啊。”   “我只是认为你执着于这个地方没有丝毫必要。”   东仙要终于回过头,视线平静无波地路过市丸银身后,一座坟墓静静立在月光里,墓碑上一个字都没有写。   “躺在这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亲手杀掉的吗?” 第305章 刑期提前   虽然知道现世认识的小伙伴也跑来尸魂界了, 但是泽田弥认真思考一番之后,没有选择立刻去找他会和。   他是怎么来的尸魂界,能不能成功闯入瀞灵廷, 被护庭十三队通缉了会不会有麻烦, 看似有一堆未知的危险悬在黑崎一护头顶,但事实上泽田弥对他的信心比对面前还在被卍解追着捶的阿散井副队长要大多了。   “嘭”地一声巨响远远传来,漫天烟尘翻滚像平地起了阵沙尘暴,她看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地上肯定又多了一个巨坑,而烟尘中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也昭示着刚刚强接了蛇尾丸的这一发攻击的人依旧□□地活着。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别院的地下, 一个被挖空出来的巨大的修炼场,而距离泽田猫咪成功从朽木宅越狱已经过去三天了,阿散井副队长目前卍解的修行进度……依旧是零。   小猫咪默默在蹲着的石块上打了个滚, 将自己摊成一张猫饼,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石壁。   旁边用阴阳术召唤出来的小纸人在拼命给她扇扇子, 示意她消气。   “我没有生气啦, ”小猫咪默默侧过脑袋看着它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卍解有这么难吗?”   小纸人头顶划下一滴冷汗,用力点头,旁边另外一个给她梳毛的小纸人放下梳子, 努力张开了手臂表示卍解的确有辣~么难。   泽田喵:“?”   “是吗?”她懵懵懂懂地问, “可是上一次我用这种办法帮人学习卍解的时候, 他三天就学会了呀。”   她想了想, 点了点小脑袋确认,“夜一也跟我说过,还有个人用的类似的办法,学会卍解也只用了三天。”   所以一直以来在她的意识中斩魄刀卍解的学习时间就是三天, 如果三天还学不会……反正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小纸人默默往后面指了指示意她现在见到了,另外一只纸人叹了口气,比手画脚地让她不要把正常人和她以前认识的那些怪物比。   “是这样吗?”   于是泽田喵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人。说起来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好多天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重逢的熟人还只有白哉一个。   其他人大概还都不知道她回来了,白哉不让她去找他们,她自己其实也有种直觉现在还不是再见的时机,否则也不会真的听话地找地方躲起来。   只是,以前的小伙伴们也就算了,她的刀呢?他们应该是能够感觉到她已经回到这个世界的,为什么都没有来找她?   小猫咪摊在石头上,想着想着就发起呆来。   待在别院的这段时间,因为除了围观阿散井副队长被蛇尾丸暴揍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了,她百般无聊之下开始从头整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记忆。   在虚圈发生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她和哥哥被远征虚圈的夜一带回尸魂界后,最开始的事她也记得。但好像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她的记忆就渐渐模糊了。这几天她反复回忆,终于确认这种模糊基本上只围绕着一个人——浦原喜助。   她知道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当初找到她和哥哥的虚圈的远征队里就有他。而刚到尸魂界时,她因为非常不开心,经常和日世里还有碎蜂一起和他作对,将整个十二番队折腾得鸡飞狗跳。   这段时间关于他的记忆是最清晰的,但在这之后,那个人的存在感就渐渐降低了,像被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包裹,就算回忆中有他存在的画面,这个人也宛如背景板一样,常常就被她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小猫咪睁着大眼睛望着头顶黑漆漆的石壁,她刚刚忽然记起了一件事,白兰在把她送走的时候好像从她身体中取走了一样东西。   她不清楚这和她记忆的缺失有没有关联,但潜意识中有种感觉,她忘记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一定要把它们找回来。这也是她违背白哉的交代也要离开朽木宅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   小猫咪默默扭头去看又被蛇尾丸抡飞了的阿散井恋次,“……”   在尸魂界会不会卍解基本是两个战力水平,正常人拿着把只能始解的斩魄刀出去只要遇到一个队长级就只有瞬间被秒的份,这样就完全搞不了事了呀!   她叹了口气,在在阿散井恋次再次在石壁上砸出一个“人”字形大洞之后终于慢吞吞开口,“恋次,休息一下吧。”   “咳咳咳……”   红发青年咳嗽着从洞里掉下来,坐在原地摔懵了几秒,这才点头应了声“好”。   而他的斩魄刀蛇尾丸早已比他还听话地走到小猫咪旁边蹲下了,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的阿散井恋次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旁边另外一块石头上煮茶的两个小纸人把煮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过来。   “谢谢……”阿散井下意识多看了它们两眼,有些不习惯地道谢。   “……卍解练得怎么样啦?”   “啊,关于这个……”青年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认真回答,“我找到一点感觉了。”   “咦?”小猫咪终于从石头上坐起身,睁着大眼睛看向他,“能够赶在露琪亚行刑前完成吗?”   “一定可以!”   泽田喵于是开始转动脑筋计算还有多少时间,按照尸魂界的惯例,死囚在被行刑前有一个月的缓刑期,所以总的来说时间还算来的及……   她刚想到这里,一只地狱蝶轻飘飘的从修炼场的入口飞进来,扇着翅膀转了个圈停在了她的鼻尖上。   “由罗?阿、阿欠……”   小猫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盯着它看,并且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停在她鼻尖的地狱蝶被吹飞出去,在半空中扇了两下翅膀,默默换了个地点选择了阿散井的头顶。   “殿下,是我。”由罗温柔的声音从地狱蝶身体中传出来,顶着蝴蝶坐在原地不敢动的阿散井恋次一呆。   “这是我改良过的一个鬼道。”   泽田弥对他解释,学着波风水门一样把阴阳术推到改良鬼道上,然后回头继续看着蝴蝶,“出什么事了吗?突然用这个方式联系我?”   “是的。抱歉,原本不想打扰殿下,但是这个消息有些紧急。”由罗的声音清晰可见的凝重下来,“中央四十六室的最新通知,露琪亚小姐的刑期提前了,距离她最新的行刑时间只剩下十四天。”   泽田弥蓦地睁大了一下眼睛,阿散井恋次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什么?!”   “另外,殿下让我关注的那群旅祸,他们在几天前冲击白道门被市丸队长和波风队长联手拦下之后就没有消息了,似乎并没有再继续尝试闯入。只是因为当时两位队长虽然出手,却没有将他们抓回来,针对这件事,山本总队长召开了队长会议,目前十三番队的全部队长和副队长都集结到了会议室,阿散井副队长,就差您了。”   “我……”   “恋次不用去了。”泽田弥陷入沉思,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好的。”   由罗传递完消息,地狱蝶又优雅地飞走了。阿散井恋次呆坐在原地,似乎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来。   泽田喵:“别担心了,山本爷爷他们之后才没有时间管你呢,尸魂界真的要出大事了。”   阿散井有点呆地回头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中央四十六室真的出问题了啊。”   “啊?不是,等等,你之前在朽木家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中央四十六室有问题……”   “哦,那个是我忽悠由罗的,不然我怎么出来嘛。”   阿散井:“???”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是真的有很大的问题了。”泽田猫咪严肃脸。   “……”阿散井恋次看着她这跟之前忽悠由罗时差不多的表情,有点不太敢信。   “是真的呀,你不是说露琪亚妹妹没有别院吗?这说明她可能并没有得到朽木家族老们的承认,收养她是白哉私自下的决定。也就是说,在高层眼中,她依旧没有被算作贵族,所以中央四十六室给她下达了判处死刑的指令也勉强可以说通。”小猫咪继续严肃脸,“但是这次提前刑期就不一样了,这是对整个贵族阶层的挑衅。”   简单来说,朽木露琪亚到底还是姓朽木,中央四十六室给她判死刑,其他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是他们在针对朽木家。但是提前刑期就好像迫不及待地盼着她快点死,以往对流魂街出身的刑犯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这踩的就不是朽木家一个家族的面子了。   除非中央四十六室是真的膨胀到认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准备跟整个贵族阶层开战,那它就是真的疯了。   可是都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听由罗的语气四大贵族还没有动静?他们都在想什么?   小猫咪不解地摇了摇脑袋,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山本爷爷应该也是察觉到风雨欲来才把队长们全都召回来的吧。”   阿散井恋次:“……不是因为市丸队长和波风队长放过了旅祸?”   泽田喵奇怪地仰头,“你觉得一护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阿散井恋次:“……我觉得没有。抱歉,是我蠢了。”   泽田喵语重心长地说,“山本爷爷没事是不会召开队长会议的,因为他年纪大了,嫌吵。”   阿散井恋次:“???”   .   一番队的会议室此时果然很吵。   护庭十三队说出去威风凛凛,但真正放眼望去全是怪人扎堆,而各番队的队长更是个中翘楚。护廷十三番的队长们聚集了战斗狂、科学疯子、阴谋家、偏执狂……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大家都太有个性的结果就是每次队长会议都能吵得不可开交。   要不是山本老爷子杵着那把尸魂界最强炎系斩魄刀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们,十三位队长能够当场逐对约架合力把一番队的队舍拆了。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甚至更有甚之,因为原本总是作为劝架的那个人的大鬼道长波风水门这一次成了和市丸银正面怼的主力。   就在山本老爷子垂着眼睛眉目已经开始摸刀的时候,会议室外忽然警钟长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紧急警报,紧急警报,瀞灵廷内有入侵者,各队请回到守备位置;重复一遍,紧急警报,紧急警报……”   会议室内的队长们几乎同时回头,波风水门第一时间停下了针锋相对,蹙眉看向门外,盯着西方的天际望了几秒后,他缓缓收回视线,隐晦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市丸银。   银发青年恰好也从门外移过目光,稍稍偏过头,唇角勾起,给了他一个若无其事的笑。 第306章 入侵者   “紧急警报, 紧急警报,瀞灵廷内发现入侵者,各队请回到守备位置;重复一遍, 紧急警报,紧急警报……”   震彻天的警报在外头车轱辘一般转了七八个轮回, 会议室里暂时没人动。   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们都经历过大风大浪,等闲小事还不至于让他们有过多反应, 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在略微诧异后, 甚至饶有兴致地挑起眉。   “那些旅祸吗?居然真的闯入瀞灵廷来了, 干得还真不错啊。”   五番队队长蓝染略微皱了一下眉, “剑八,慎言。”   “哈哈哈难道不是吗?好久没遇到这么大胆的家伙了……”   更木剑八的话尚未说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番队副队长雀部长次郎表情严肃地出现在门口。   “总队长, 各位队长,监测厅发现有陌生灵压从流魂街进入了瀞灵廷。”   “啊,我们听到了, ”更木剑八回头盯着他, 语气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是那群旅祸吗?位置在哪儿?”   “不是旅祸,”雀部长次郎慢慢抬起头来, 神色仿佛从未如此凝重, “那股被检测到的陌生灵压……是虚。根据强度计算, 至少是瓦史托德级以上,甚至很有可能达到了破面级。”   会议室内众队长的表情终于变了。   “……破面。”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拉了拉帽檐,低声喃喃,“真意外啊, 上一次有破面入侵到瀞灵廷来好像还是一百一十年前吧……”   “一百一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旁边的十番队队长日番谷淡淡瞥了他一眼,“瀞灵廷留存的资料内那一年的纪录完全是空白的。”   “哈哈,当然了,因为被中央四十六室下令抹……”   “春水。”   坐在上首的山本总队长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缓缓站起身,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屋内众人,“既然发生了突然状况,市丸队长和波风队长的事之后再议,各队长回到自己的位置守备。东仙队长,入侵到瀞灵廷的虚就交给你了。”   东仙要:“是。”   队长会议就此解散,更木剑八第一个跑了,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波风水门扫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市丸银,正准备出门去抓明显是不听命令打算找破面打架的剑八,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波风队长,您稍后有时间吗?”   波风水门脚步一顿,回过头,略微疑惑地看到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   “我有一件事想要商谈,如果有时间,能够劳烦波风队长移步寒舍吗?可能跟您一直在寻找的人有关。”   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其他队长们听到这句话脚步同时顿了顿,隐晦地回头,就见金发青年神色一肃,原本迈出去的步子收回,凝视了朽木白哉几秒后,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   “果然,朽木家那边也有怀疑啊。”   瀞灵廷有陌生灵压入侵的警报响了好几遍之后,内部一时兵荒马乱,到处可见急促奔跑而过的队员们。然而刚开完会的队长们却依旧从容镇定,或者说只有说话的这位京乐春水队长格外镇定,整条街上其他人都像抗灾抢险,只有他宛如外出踏青。   跟他走在一道的十番队队长日番谷略微侧头,“什么意思?”   “你知道波风队长在找他的女儿吧?那孩子据说是银发紫眸,看波风队长的外貌,长得应该也很可爱。”   日番谷冬狮郎平静地问,“这些我知道,然后呢?”   “一百多年前,四枫院家当时的家主四枫院夜一曾经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宣布要收养她,并且给她冠上四枫院的姓氏。四枫院家的族老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在查看了那孩子的资质之后又改了口。”   “嘛,就像你想的那样,那个小女孩的天资非常强大,强到能够让固守贵族血脉的四枫院家族老们都舍不得把她推出去。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孩子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银色长发和一双紫水晶一样明亮的眼睛。”   日番谷冬狮郎的脚步一顿。   “灵力强大,外貌特点也一致。怎么样?是不是很像波风队长一直在找的女儿?”   日番谷略微思考了一下,皱了皱眉,“但是我没记错的话波风队长是五十年前才来到瀞灵廷。”   “这倒是没错,但你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吗?”   少年队长摇了摇头。   京乐春水拉了拉帽檐,轻声说,“波风水门,那个男人是从最边缘最混乱的流魂街80区一路杀到瀞灵廷的。”   日番谷冬狮郎一怔。   “哈哈,看不出来吧?虽然和十番队的更木队长是一样的经历,但是他看起来和更木队长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京乐春水感慨地一笑,伸手接住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菖蒲花瓣,低声喃喃,“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   他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那股裹挟着浓浓血色杀意冲霄的灵压靠近瀞灵廷时,连山本老头也被惊动,带着他和浮竹守在了黑棱门前。残阳如血,金发青年自空无一人的大街缓缓走来,侧脸上沾着抹未干的血痕,周身不知经过多少战斗淬炼出来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来到近前面对戒备万分的瀞灵廷时却不慌不忙地温和一笑,自我介绍他叫波风水门,是来找一个人的。   他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眼睛依旧明亮如碧蓝的晴空。   在那之后,经由山本总队长推荐,真央四十六室审核,原本要直接授予他护庭十三番队长的职位。但波风水门却自己推拒了,以不了解瀞灵廷的运作方式为名,进入了真央灵术学院修习,用一年时间毕业后选择了当时无人问津的鬼道众。   “这些事你大概不清楚,毕竟他来的那时候……”京乐春水顿了顿,“……正逢志波副队长出事,你申请去现世驻扎了。”   日番谷冬狮郎没有说话,京乐春水也没有再提,两人无声地避开了那个被意外提及的名字。少年队长沉默了片刻,仿佛转移话题般问,“既然当初那个女孩是四枫院家收养的,为什么是这个时候,由朽木队长出面来找波风队长?这些年我在尸魂界也从未听说过四枫院家这位公主殿下的名字。”   “你没听过是正常的,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四枫院家这位公主在瀞灵廷就成了一个禁忌,知道她的存在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至于为什么是朽木队长出面……”京乐春水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嗯,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去问朽木队长。”   八番队和十番队的队舍不在同一个位置,再往前两人就该分开了。两位队长走完最后一段路,日番谷冬狮郎对身边人微微点头,“替我向浮竹队长问好,最近我应该没有时间去探望他。”   “没事,十四郎他是老毛病了。”   京乐春水站在原地,看着日番谷致歉完后,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少年人清瘦的背影走在熹微的晨光下,却显得分外坚定。   “对了,冬狮郎。”京乐春水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我记得你当初来当死神也是为了找你的朋友,你后来找到了吗?”   日番谷冬狮郎的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嗓音清哑,“还没有,但是最近终于有一点线索了。”   .   四枫院别院的地下修炼场。   小猫咪坐在石头上呆呆看着面前来传讯的地狱蝶,“你刚刚说谁跑来瀞灵廷了?”   “大虚。”由罗的声音较之前次多了几分凝重,“根据监测厅的计算,至少是瓦史托德,甚至很有可能是破面级。”   泽田弥:“……来了几只?”   “灵压达到了队长级别的破面只有一只,还有三只灵压稍弱但也绝对不在瓦史托德之下。”   “这也太少了,”经历过更大场面的泽田猫咪满脸茫然,“他们来干什么?送死的吗?”   “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虚的来意,山本总队长已经派出了九番队队长迎击,中午应该就会有消息回来。”   “另外……”由罗迟疑了片刻,隐晦道,“家主大人邀请了波风队长来家中做客。”   “水门?”   泽田弥的思绪还在大虚身上打转,闻言有些漫不经心,“哦,好哒我知道了。”   “那么,请容许由罗先退下,有新的消息会再联系您。”   地狱蝶飞走了,泽田猫咪坐在原地有点懵,还在思考那位莽到跑来尸魂界送人头的破面到底是谁。   其他虚也就算了,她还有只猫猫散养在虚圈呢。虽然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家三哥哥愉快地表示可以帮她照顾,但是除了她自己和她亲哥,她压根不放心让白兰帮忙照顾其他任何人。   而且她还想知道虚圈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来到尸魂界的第一天她三哥就该找来了,现在还没来要么这个人又躲在暗处看戏,要么根本不在尸魂界。   她还是觉得她三哥哥在虚圈的概率比较大。然而想一想,距离她上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百一十年,也就是说她三哥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   太可怕了,尸魂界为什么还没有毁灭?   老实说这个问题从她知道了时间的流速就疑惑到了现在。   小猫咪在石头上又打了一个滚,看看那边还在努力修习卍解(被卍解揍)的阿散井恋次,慢慢思考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   “恋次,我出门一趟,你留在这里继续加油呀。”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兰当然没有在真的在死神世界待一百多年(这种事想想就太可怕了),他中途去其他世界浪了,可能不会写,只是提一下。然后,小白的命运轨迹给我改了。 第307章 破面   朽木宅。   庭院中的泉水缓缓过青竹, 注水的惊鹿“啪嗒”一声打在青石上,终于将茶室内的波风水门唤回神。   “事情就是这样,”他对面的朽木家家主放下茶杯, “我们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能够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   “……不,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波风水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些年来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 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我才一直找不到她,毕竟她到尸魂界时还那么小……如果当初被四枫院家收养的那位公主殿下真的是她, 至少当初她过得还不错, 这样我就放心了……”   金发青年唇角轻轻弯了弯,似乎有些许欣慰, 但神色仅仅松缓了几秒又再次严肃起来, “一百一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那位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朽木白哉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事情发生之后, 中央四十六室亲自下令严禁相关人员对外透露当时的情况。一些相关记载也被一并抹除, 那一代的副队长们后来陆陆续续退隐, 到现在知道情况的只剩下那几位资历久的队长。”   “……我知道了。”   看了一眼似乎陷入沉思的金发青年, 白哉平静地说,“这一次请波风队长过门其实还有一件我私人的请托。”   波风水门回过神, 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朽木队长请说。”   “我家中有一位后辈,剑道不精,但对于鬼道上略有几分天分,波风队长若有时间, 能否给他一些指导。”   “自然可以,不知道朽木队长所指的这位后辈……”   他的话还没说完,杂乱的脚步声就从门外走廊奔跑而来,跑在最前头的那个声音轻快活泼,像林间撒欢的小兽,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条走廊的热闹。紧接着,茶室的门被一把拉开,金色短发的小孩子和门外的阳光一起蹦进来,大大咧咧地问道,“白哉大哥,你找我?”   朽木白哉坐在原地,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地纠正,“鸣人,进门前要先敲门。”   “哦哦,对不起。”小孩立刻听话地道歉,倒退回去,把门关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然后在门外大声说,“这样可以了吗,白哉大哥?”   “可以,进来吧。”   于是他再次“唰”地一下拉开门跑进来。   他穿着一件绣纹精致的深色浴衣,衬得小孩子的皮肤更加地白,灿烂的金发略有些凌乱地支棱着,仿佛和他本人一样活泼好动。他像一株在阳光下蓬勃生长的植物,虽然整个人一看就跟端肃典雅的朽木家一点都不搭,但依旧生长得生机勃勃,显而易见地得到了非常仔细的照顾和关爱。   “波风队长,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后辈。”朽木白哉回过头,“鸣人,到这里来。”   小鸣人乖乖小跑上前,在他身旁坐下,抬头看向对面的金发青年时目光带了一丝好奇。自他进门开始,对方的目光就有些发怔地定在了他身上,小鸣人读不太懂他目光中复杂的感情,但是莫名地对这个人有种没来由的亲近感。   他朝那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主动朝他伸出手,“我叫做波风鸣人,你也姓波风吗?我们的姓氏是一样的诶。”   金发青年望着他下意识抬手,指尖似乎在半空中微颤地迟疑了一瞬,伸过去坚定有力地握住了他,“……波风水门。”   他凝望着小孩碧蓝如晴空的眼睛,温和地笑了笑,“之后请多多指教。”   .   另外一边,泽田猫咪出了别院正往破面所在的地方跑。   虚的灵压混在一群死神中间,简直如同往白水中滴了一滴浓墨一般明显。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对方的位置所在,然后就犯了难。   那个破面降临的位置实在不巧,跟她隔了一整个瀞灵廷,她要是想要快速过去就得走直线横穿护庭十三队的队舍。   泽田喵:“……”   老实说她在护庭十三队的熟人真的很多,对自己现在外貌的可爱程度也非常有自信,无论是遇到熟人还是遇到喜欢小动物的死神,全都有暴露的风险。   然而如果从旁边绕,这么大个瀞灵廷,等她跑过去,别说破面了估计连只基力安都不会给她留下。   泽田猫咪最后废了好大力气才规划好路线,努力绕过了一番队、二番队、六番队等熟人扎堆的地点。就在她假装自己只是一只路过的小猫,奔跑在唯一不太熟悉的七番队的队舍屋檐上往灵压爆发的位置赶时,远方不断翻滚交战的灵压倏然往上跃升了好几个层次。   天际层层叠叠的阴云被爆发的灵力冲散,朝阳迸发的光芒从云层缝隙间落下,像一柄劈开天地的利刃。   紧接着,战团中其中一方仿佛受到重创,灵压急促衰弱了下去。   奔跑在七番队屋檐上的小猫咪一个急刹车,望着那个方向呆住了。   ——那个正在逐渐摔落的灵压居然不是破面,是正在和他对战的式神,九番队队长东仙要。   前线的消息传回来得非常迅速,没人想过来袭的破面居然能够打败一位队长,护庭十三队内部顿时混乱起来。   泽田弥蹲在七番队的屋檐上,看着底下的死神们紧张地来来去去,人心惶惶,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她。   带着墨镜的七番队副队长表情严肃地从她脚下路过,一边和旁边的三席语气严肃地交谈。   “东仙队长怎么会输?那个破面强到这种地步了吗?”   “前线消息说那个破面的速度似乎比普通的破面还要快上一杯,还能够□□。斩魄刀彻底解放后甚至可以控制周围的所有被他看到的人,东仙队长最开始不知道,去围剿破面时带了不少队员,为了保护他们,所以……”   “……这种能力也太犯规了。”   “幸好东仙队长被及时救回,那些被控制的队员也被抢救回了大半,现在山本总队长已经下令禁止队长级以下的死神靠近那只破面。”   “山本总队长难道打算亲自出手?”   “这倒不是,你忘了还有一个人?”   三席一怔,随即被提醒一般恍然说,“您说得对,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似乎正好能够克制他……”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渐渐走远,泽田弥坐在屋檐上望着两人的背影,思考了片刻后,扭头换了个方向。   .   朽木宅。   朽木白哉和波风水门的谈话被一道来自一番队的命令打断了。   “总队长让我出面迎击来袭的破面?”波风水门诧异地看着跪坐在门口的那位来传讯的一番队队员,“这件事不是已经交给东仙队长负责了吗?”   “东仙队长……战败了。”传讯官低着头,艰难地开口,“对方的能力十分棘手,只有波风队长您正好克制他,所以总队长下令让您出手迎击。”   “我知道了。”波风水门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   “总队长希望您立刻出发,另外,由于东仙队长战败带来了很严重的影响和动荡,总队长也颁下了命令让各番队队长回到自己的位置。”   后面半句话显然是对白哉说的。   既然总队长都已经表示这件事有点严重,让摸鱼的队长们都认真点了,朽木白哉自然是从善如流地回番队去上班了。   再次被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小鸣人目送着两个饲主一并了出门,盘腿坐在正屋门前的走廊上想了想,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十分钟后,回到办公室的朽木白哉刚在桌前坐下拿起笔准备办公,就接到了匆忙赶来的由罗的汇报。   “家主大人,鸣人少爷偷偷跑出去了!”   朽木白哉:“……”   朽木白哉:“……他变成狐狸出去的?”   恍惚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的由罗,“是的。”   她看着自家家主大人放下笔,一手抵着额默了片刻,“算了,他想出去的确拦不住。”   由罗于是文静地颔首,“鸣人少爷不愧是殿下的刀,性格也和殿下一样呢。”   朽木白哉:“……由罗,语气不必如此欣慰。”   由罗:“是。”   直到由罗离开之后,朽木白哉在原位静坐了片刻,伸出手打开办公桌底下的某个暗格,从中拿出一卷卷轴。   卷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页边缘都开始微微泛黄。他将它摆在桌面上摊开,一个又一个名字缓缓出现在眼前。   尸魂界一百一十年前也发生过虚圈的破面级大虚越过壁垒袭击魂魄事件,那时候袭击爆发的地点在流魂街。而在此之前,那一片流魂街上的魂魄曾经大批量无故失踪。   瀞灵廷在派出队长级的死神调查这件事之前,曾经有一队先遣小队率先出动,调令就是他手上的这份卷轴。   朽木白哉修长的手指在成列的墨字边缘缓缓上移,最后果然找到了那个名字。   ——东仙要。   当时他还是九番队的普通队员,当时和他一起去侦查的小队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随后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和副队长久南白前去支援,集体失踪。   因为后来接连好几个队长出事,最开始的那只先遣队反而没被多少人重视,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同样在那次事件中失踪了,他可能也根本不会回头去查这只小队的名单,进而注意到这个人。   “所以这一次你们又是冲着谁去的呢?”望着泛黄纸面上的那个名字,青年低声喃喃,“波风水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你们怎么都信了水门的鬼话说他来当死神是来找女儿的,他当然是搞事情来的啊。要找女儿只是一个借口,不然他怎么把弥以前在尸魂界认识的人吊出来,怎么解释好好的护庭十三队队长不做跑去鬼道众?   他的记忆没出问题啦,之前也知道弥不在死神世界,这只是他扯的一个借口。   另外,其实我也不知道东仙要那个剥夺结界内敌人视觉听觉嗅觉的卍解和佐马利那个凝视到目标就能控制的归刃到底是谁克谁,似乎东仙要先手把他的视觉剥夺了就天克他,但如果佐马利先手把周围人控了替他打破结界那东仙的卍解也没用了。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这里的东仙要是演的。 第308章 佐马利   “已经脱离危险了。”   “太好了, 幸好抢救得及时。”   “但是之后依然不能大意哦,我们先出去吧,让东仙队长好好休息……”   随着一声“吱呀”的关门声, 完成治疗的四番队的队长和副队一起离开,房间中重新恢复了安静。   靠墙的病床上的人从头到尾闭合着眼睛,仿佛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碎的脚步声的脚步声再次在房间中响起, 一路蔓延到近前。   “其实你醒着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   平躺在床上的东仙要没有动,“市丸银。”   银发青年站在几步之外, 双手笼在袖子里姿态随意地倚着墙,视线由上至下落下来, 眉眼间不见半点紧张感, 比起来探病更像是来看戏的。   “我还以为你是装的, 没有想到居然真的受了重伤,敬业敬业,实在佩服。”   东仙要不为所动,“卯之花队长的医术很高明, 伪造的伤会被她看出来。”   “蓝染队长对那个男人这么忌惮吗?”市丸银狭长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意味不明地问,“宁愿付出一位十刃的代价也要试探出他的真正实力?”   “从波风水门当上大鬼道长到现在的五十年间, 从来没有人见到他全力出手过。”东仙要平静地说, 似乎对自己身上的伤半点不在意,“到目前为止, 他的斩魄刀的卍解是什么, 对外界来说依然是未解之谜。他是蓝染大人在尸魂界唯一摸不透的人,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不希望临时出现什么变数。”   “嗖~嘎。”   他说话的工夫, 市丸银慢悠悠踱到窗子前,抬头看向了西北方。那片天空的云层零零落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散,大气中的灵力开始翻涌,显然是有人和底下的破面迎面撞上,已经开始短兵交接。   “既然蓝染队长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就好好看着吧。”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方的灵压倏然爆发。十刃之中的第七十刃,佐马利·路鲁再次归刃。   .   佐马利是蓝染派出来试探波风水门的棋子,仅仅带着几个从属官就跑到瀞灵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行为和纯粹地作死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点甚至佐马利·路鲁自己心中都很清楚,只是作为十刃中最忠实于蓝染,能力也最适合用来试探的人,他依旧听从命令来了。这位被洗脑情况严重的破面坚定地认为他心目中蓝染大人的大业不容有任何变数,即便要牺牲他自己的性命也义无反顾。   只不过,尽管幕后的人算好了一切,甚至山本总队长也正中他下怀地派出了波风水门前去迎敌,但命运可能有它自己的想法,此时现场的情况就和正在等待这出大戏的众人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阿散井恋次一刀撞开迎面攻来的同僚,脚下脚步一转,身体瞬间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眼睁睁看着方才的位置几个举着刀正要从四面八方围攻他的死神“呼啦”一下撞了车。   现场惨烈中带了一些搞笑,然而刚刚被命运空运过来的红发青年一头雾水地笑不出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胸前的衣襟动了动,探出一只小巧的耳朵,巴掌大的奶猫努力地从他胸前钻出一个头,给他更新他漏掉的剧情,“他们被控制啦,那是那个破面的能力。”   另一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在她旁边挤出来,也跟着提醒,“恋次大哥小心不要被他的眼睛看到,否则也会像这些人一样被控制了。”   “是这样吗?”阿散井恋次“啧”了一声握紧刀,紧盯着战场中央的敌人,视线丝毫不敢移开。   这只破面归刃之后身体形态已经基本脱离了人的范畴,上半身勉强还能看出是人类的躯体,下半身像是一个巨型南瓜,乍一看宛如疯狂科学家弄出来的人和植物的杂交体。最关键的是,他的躯体上布满了人脸,每一张脸上都有一只巨大的眼睛,三百六十度没有任何视觉死角。   阿散井恋次颇感棘手地皱起了眉,“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瀞灵廷来的?”   场中央的破面慢慢扭过头,他似乎并没有把面前的对手放在眼里,只随意地指挥周围被控制的死神们进攻,口中还疑惑道,“你就是瀞灵廷派来对付我的死神?感觉上太弱了,护庭十三队依旧没有重视我们吗?。”   阿散井恋次额前暴起一个青筋,“你说谁弱呢!”   两只小动物在他怀里努力安抚。   “恋次大哥,冷静!”   “恋次不要被他看到啊!”   所以事情是发展成这样的呢?让我们先把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泽田猫咪蹲在七番队的屋檐上得到了破面的消息后,同样猜到了山本总队长会把水门派出来。来袭的敌人速度极快,被看到还会落入控制,其他队长似乎都或多或少被克制,唯有拥有空间跳跃能力的波风水门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由罗刚刚传讯说水门被白哉邀请去家里喝茶了,于是泽田喵掉转头,计划着去水门的路线上蹲他。   与此同时,小鸣人变成了狐狸,正在从朽木宅溜出来找他姐。   而阿散井恋次经过千难万险终于修炼成了卍解,也结束了闭关,从四枫院家的别院出来找人。   一人一猫一狐狸在瀞灵廷西北边的小树林狭路相逢,泽田喵正给懵逼的恋次介绍她弟弟呢,一只破面突然从天而降,正是打败了东仙要之后带着剩余被控制的死神游荡过来的佐马利。   老实说这个破面的能力的确十分棘手,这个世界上最恶心人的战斗大概就是敌人控制了你的队友反过来攻击你了。   阿散井恋次处处掣肘,面对同僚实在不好下刀,连将他们打伤限制行动这样的方法都行不通,因为破面对他们的控制根本不受伤势影响,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会再次爬起来朝他攻击,简直宛如悍不畏死的死士。   然而对于目前的情况,对面那个破面似乎比他还要不满意,“原来如此,既然瀞灵廷还没有足够重视的话,那就让我们带来更多的破坏吧。”   他的视线忽然转过来,“你是副队长对吗?”   “恋次!”泽田弥感知极快地提醒。   阿散井恋次悚然一惊,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佐马利:“没用的,我已经看到了。”   “啧……”   出现在他身后的阿散井拧紧了眉,低下头。他的左脚正踩在林间掉落的一片枯叶上,脚踝中央多了一道黑色的八瓣花纹。   幽暗的灵压从破面周身腾起,对方伸出手,朝他轻轻勾了勾食指,“过来吧。”   “!”   阿散井恋次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动作极为坚决地抽刀,一刀切断了自己左脚的经脉。   “嗯?你的反应真快啊。的确,被支配的人体部位如果及时切断,的确能够避免受到控制,但是如果被我看到的是头部,那么那个人就只能和他们一样完全受到我支配了。”   似乎对他的举动并不意外地,佐马利不紧不慢地评价,说话间其他被控制的死神们再次围了过来,每个人头上都印着一朵黑色的八瓣花朵。   阿散井的视线隐晦地从他们头上扫过,脑海中飞快思考着应对的办法。但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敌人已经再次开口道,“继续跟你玩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这样好了,你很在意这些死神吧?”   话音刚落,围过来的死神们集体抬起了刀。   “!!”   红发青年身体蓦地僵在原地,视野中倒映出十多位拿着刀的同僚,每一个都将刀口对准了自己的脖颈,然后狠狠落下。   “什……等等!”   “恋次,快让开!”   怀中小猫咪的提醒几乎和他震惊的阻止同时响起,阿散井恋次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到几步之外的破面手臂上的一只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对准了他,并且逐渐亮了起来。   “永别了,无名的副队长。”   破面平静地说,右臂上的眼睛眨眼间亮到极致,眼眶中央的瞳仁迅速扩散占满了眼瞳。   时间的流动似乎也在那一瞬间变慢了,阿散井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眼睛缓缓睁大,眼瞳中央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就在他要和那个影子对视上的刹那,一个黑影突然从底下蹦上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打断了望向他的视线。毛茸茸的触感撞在他脸上,阿散井恋次被撞得往后一个趔趄,往后坐倒在地上,终于魂魄归窍,下意识定睛一看,就见到一个黄白相间的毛绒团子反弹出去后掉在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   大招放错的佐马利望着那个团子皱起眉,“嗯?哪里来的狐狸?”   阿散井:“鸣人?!”   红发青年单手撑在身后呆住,他怀里的小猫咪也有点呆,都没料到鸣人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   这个时候反而是佐马利最先有了反应,他望了一眼趴在草地上不动了的狐狸,明显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这是你养的宠物吗?真是忠心护主,但是没有用的,刚才的招式我还可以用三十多次。”   “你这家伙!”   阿散井恋次登时暴怒,就在他按住刀柄正准备卍解冲上去跟他拼了的时候,他怀里的小猫咪终于回过神,抬手就在他胸膛上挠了一爪子。   “快跑!”   阿散井一愣,“什么?等等,鸣人他还……”   “就是让你躲鸣人呀!快点,再不跑它就要醒过来,你就跑不了了!”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阿散井恋次甚至还没能完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一股让人颤栗的寒意平地而起。   泽田喵的动作顿住,“啊,跑不了了。”   下一秒,浑浊的杀意直冲云霄,像是陡然爆发一场海啸,翻滚的海浪铺天盖地将周围所有人都淹没了进去。阿散井恋次一声闷哼,跪倒在地,强大的灵压冲击得他身体都在微微发抖,脑海中高频刺耳的蜂鸣几乎要化作风暴,将他的神智也一并裹挟进无边的血色混沌中。   “恋次?恋次!”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个眨眼间,阿散井恋次恍惚感觉到软乎乎的猫爪用力拍在他的脸上,他勉力用刀支撑着身体,大口喘了好几口气,终于勉强清醒过来。   天空中的云层已经被彻底驱散,连照入这片空间的光似乎都被不祥的灵压侵蚀成了暗沉沉的红。   红发青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个正在仰天咆哮的小山一般大小的凶兽,语言系统差点也跟着神智一起紊乱。   “那是……什么?”   “所以说让你快跑嘛。”巴掌大小的奶猫跳上他的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鸣人。”   瀞灵廷内,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番队的顶楼,各队长的办公室,医疗室,所有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同时抬头,将视线投向了一个方向。   “呜呼,”站在窗前的银发青年眼睛都微微睁开了一下,讶然地望着那片被血光映红的天空。半晌,他勾了勾唇,饶有兴致地问,“蓝染队长有想过是这个结果吗?” 第309章 炸毛   “你说那是……鸣人?”   阿散井恋次近乎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勉强维持的理智差点再一次崩了。   前方昏暗的红光如雨雾般洒下,小山般大小的凶兽正在仰天咆哮,九条巨大的尾巴在身后乱舞。不祥的灵压如潮水般冲刷席卷四面八方,仿佛连空间都被冲击得震荡, 开始朝内湮灭。   被佐马利操纵的死神们在凶兽出现的瞬间就被灵压击溃, 倒了一地。而佐马利本人早已惊惶地僵硬在原地, 宛如一座新潮艺术雕像, 似乎比阿散井副队长还要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   泽田喵看着他的右臂,那里有一只眼睛正处于启动状态, 刚刚的那发攻击已经命中并且起作用了。   而佐马利仿佛也终于意识到这点,满面震惊地盯着大狐狸, 表情一变再变,黑黝黝的脸上逐渐浮起一抹狂热。   泽田弥:“恋次, 你还能站起来吗?能站起来就快点逃。”   “什么?”阿散井恋次还没找回神, 反应能力慢了不止一拍,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感觉这个破面要进一步作死了啊。   这句话她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阿散井的话音刚落, 佐马利右臂上那只代表操纵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他们全都听到了破面激动的声音。   “尸魂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力量吗?将这力量献上去,会得到那位大人加倍的器重吧!听从我的命令, 去把这些死神全杀光吧!”   泽田喵:完球了。   下一刻, 正在仰着头咆哮的大狐狸动作突然身体一僵,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他的头僵硬地低下来, 仿佛被拉扯着摆出兽类的臣服的姿态。   破面右臂上的眼睛越来越亮,周围如同岩浆般沸腾的灵压仿佛也被压制着平息下来。看到这一幕的阿散井恋次心底一沉,脸色大变, “糟了!”   泽田弥:“……是啊,糟透了,它彻底生气了。”   她往青年肩上一趴,把自己摊成了张猫饼,开始用行动诠释“放弃抵抗,接受现实”。但比起恋次的惊慌,她仿佛更多是头疼和无奈。   阿散井一怔,恍惚间觉得好像她口中的“糟糕”跟自己的是两个意思。但现实没有留时间给他多想,就在大狐狸被无形的力量操纵着慢慢垂首,脑袋就要触及地面的时候,它的身体忽然再次滞住,动作停在半空。   周围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灵压倏然爆发,像是有人不做人事地往成吨的□□中扔了个妖火源。暴虐的狂风裹挟着更加暴虐的灵力从九尾狐脚下升起,咆哮着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阿散井和躺尸的死神们顷刻间全部都被掀飞了出去。来不及顾及那些散落了一地的同僚,他一手拔刀,用力插在地上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没忘记护住自己肩上的小猫,只感觉这辈子的震惊份额全在今天用完了。   “九喇嘛最讨厌别人控制它了,”小猫咪缩在他的指缝间说,长长的毛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它以前就被人用类似的能力坑过,果然现在一遇到这样的事就炸毛了。”   你管它现在这个状态叫炸毛?   阿散井恋次话都说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风暴中心那只大狐狸低垂着头,身体紧绷成了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那些控制它的无形力量仿佛凝成一圈又一圈的锁链,紧紧捆在它的身体上。但紧接着,以大狐狸为中心,不祥的黑红色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出,环绕着它组成了圆球,缓缓撑开了绕在它身上的锁链。   球形的灵力场越来越大,捆缚在灵力场上的锁链也逐渐紧绷,在某一个刹那,锁链倏然崩裂。   被解放的大狐狸仰天长啸,不祥暴虐的灵压再次如山峦般降临。佐马利被压在原地动弹不得,身体僵硬地望着一只巨大的爪子落下,右臂灰飞烟灭。   而并没有就此发泄完怒火的大狐狸再次仰头张开了嘴,一点红光在他面前亮起,宛如一个成型的黑洞,周围的灵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朝着一个点聚集压缩。   “咦?九喇嘛等一等呀!”   泽田喵睁大了眼睛,抬手就挠了恋次一爪子,急声催促,“快点跑,这一次你再不跑就真的跑不了了!”   阿散井:“等等,还有那些人……”   他几乎是用上了生平最快速度始解了斩魄刀,抬手把自己的斩魄刀当成了鞭子甩过去,卷起不远处几个昏迷中的死神就往回拖。与此同时,泽田弥也飞快念了几句咒文,三枚金色的星点在她身前亮起,转瞬间抽长成长长的绳索,从三个方向弹出去捆住了还有一口气的倒霉蛋们。   只是第一批人刚刚捞完,那边暴走状态的九尾似乎被怒火刺激了潜能,尾兽玉眨眼间读条完毕。它一声咆哮后,紫色的光球爆发出炙热耀眼的红光,宛如彗星撞击地球一般朝着底下的佐马利冲去。   狂乱的气流再次暴起,把阿散井恋次连带着他脚下的几寸土地都铲飞出去。彗星一般的光球越来越大,那几个没来得及被拉回来的死神眨眼间就被刺目的光线淹没,阿散井恋次呼吸一滞,恍惚间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天地间爆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像是神明倾泄下了怒火,暴走的力量几乎将空间都抹除掉了一角。   世界仿佛一瞬间安静了,连视觉都被茫茫白光剥夺。   阿散井恋次从三四米的半空中掉下来,脱力地双手撑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离家出走的视觉和听觉才慢慢回归。   但紧接着冒出来的蜂鸣音几乎要把他的脑袋都刺穿了。   不受九喇嘛灵压影响的泽田猫咪情况要好一点,但也焉哒哒地趴在他肩上,眼前仿佛有一圈小星星在手牵手转圈跳舞。   “你们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隐隐的关切,在成群跳舞的蜜蜂中简直宛如山间溪流一般清澈。   她晕晕乎乎地抬起头。   此时周围的空间已经恢复了正常,黎明时分隐隐约约要降雨的云层被这一架彻底驱散,朝阳从天穹毫无阻碍地落下来。一个人逆向站在光线里,弯下腰朝她伸出手,金色的发梢扫过脖颈,被阳光照得透亮。   泽田猫咪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抱了过去,捧在手里。她东倒西歪地踩着他的手掌站起身,仰头望过去,视线慢吞吞聚焦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润的声音含笑,“没有想到再见面是这个样子呢,死神小姐。”   他眉眼间的神采明亮温柔,眼眸澄澈如同蔚蓝的晴空。   泽田弥望着他懵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水门?”   这时候,她背后的阿散井恋次终于从爆炸后的余震里勉强拼回了神智,抬头看到面前人时先是一惊,“波风队长?!”   随即他的视线下意识往他身后飘去,只见几步外的空地上乱七八糟地堆了十好几个人,正是那群被破面控制痛击队友的倒霉蛋,连他们没来得及救援的那几个也在里面。   他懵逼的揉了揉后脖颈,一边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一边往周围望了一圈,这才发现不仅是倒霉蛋们,连他自己也不在原地了。   百把米之外,方才的大爆炸在战场中央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浓浓的烟尘遮住了里面的画面,但从感知上来看,之前那个破面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恋次终于想起当时有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原本他也没能逃出爆炸范围,他和其他这些死神们一样,都是被人救了。   中央处理系统终于开始正常运转的红发青年正要老老实实站起来和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不远处那个陨石坑突然再次有了动静。   蹲在水门手上的小猫咪猛然回神,“鸣人!”   阿散井恋次眼前一花,身前的人和猫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他赶忙站起来往陨石坑方向看,疾风平地而起卷走了堆积的烟尘,他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就见半秒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波风水门已经出现在了陨石坑里。   在他身前,坑坑洼洼的巨坑中央,正仰面躺着一只灰扑扑的小狐狸,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鸣人。   这傻孩子大闹完一场,已经变回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四爪摊开地躺在坑底,小肚子一鼓一鼓地睡得正酣。把第七十刃破面锤成了渣渣,自己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阿散井恋次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波风水门手里的奶猫率先蹦下来扑向鸣人,刚落在小狐狸的肚皮上就被他无意识抱住,蹭了一身灰。   泽田喵:“……”   她努力挣扎了几下,睡梦中的小鸣人反而收拢爪子抱得更紧了,被当成了抱枕的小猫咪抖了抖自己耳朵尖上的灰,木着脸放弃了抵抗。   然后一大一小两只团子就被旁边笑着旁观了好一会儿的波风水门捡了起来,他倒是半点不嫌弃自己白色的羽织上沾上了成片的灰,一边拿死霸装给两只小动物擦着毛,一边走回来。   阿散井恋次终于找到时机和他道谢。但金发青年低着头捏了捏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听完他的话后平静地说,“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你们都只是受到了我的牵连,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   “……您是说那只破面是来找你的?”   “瀞灵廷内这段时间的异常你也察觉了吧?”波风水门终于抬起头,眸光凛冽,“朽木小姐的判罚非常奇怪,不太符合中央四十六室一贯的风格,后面追加的提前刑期的命令更加让人感觉异常。”   阿散井恋次沉默了,提起露琪亚,他方才劫后余生的轻松荡然无存,心绪再次跌落地底。   “事实上,发觉这件事怪异的不止我一个,许多队长很有可能都有这样的怀疑——这件事有一股力量在幕后推动。”波风水门说,“今天这个破面的出现同样如此,有人想知道我的卍解的能力。”   “咦?”泽田猫咪废了好大力气,终于从弟弟爱的抱抱中钻出头来,闻言怔了一下,茫然问,“水门你有斩魄刀吗?”   “有的哦。”   “哦……”小猫疑惑地点点小脑袋,也没有多问。   阿散井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海里排列归纳,终于七拼八凑地将一切的前后串联起来。想清楚一切后,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身体僵在原地头皮发麻。   “……那波风队长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有一就有二,那个人这一次不试探出我的底牌,后面就还有更多的‘意外’等着我。”   他看到金发青年说着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了怀里的小狐狸身上,眸中终于染上一抹笑意,“他不是想知道我的卍解吗?我给他一个就好了,正好鸣人刚刚闹出来的事情也需要借口掩盖。” 第310章 又有客人   瀞灵廷外。   破面入侵的问题到这里勉强算是解决了, 波风水门准备回去找总队长复命。   “鸣人我就先带走了,”低头轻柔地将两只小动物分开,金发青年把已经放弃挣扎的小猫咪递给阿散井,随即又想起什么般问道, “听说朽木小姐在来到瀞灵廷之前就与阿散井副队长认识了, 现在这个情况, 你想要救她吗?”   阿散井恋次刚把泽田猫咪接过来抱住, 闻言一怔。他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 我建议阿散井队长最好还是回去述职。”   不等他询问, 波风水门已经继续解释道,“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幕后那股力量对中央四十六室干涉到了什么程度,距离朽木小姐被行刑的日期还有十四天, 但是这个刑期未必不会再次提前。”   “!”   “朽木小姐现在被关在忏罪宫, 周围守卫严密,组成忏罪宫的杀气石还会压制死神的灵压, 直接袭击那里不是好办法。如果您真的想要劫狱,我的建议是, 在刑期的最后一天, 在朽木小姐被从忏罪宫转移到刑场的那段路途中动手。”   他原本就自带种让人不自觉想要信任的特质, 此时娓娓道来, 说话有理有据, 比某人那个乱七八糟的拿着刀直接莽的“计划”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阿散井恋次不自觉地就听了进去, 一边听一边陷入沉思。   “而且,真的到了那一天,其他队长们有没有余力来阻止你还不一定……”波风水门轻飘飘地说。   正认真点头记笔记的恋次一怔, 蓦地从这句话中咂摸出某些不明的意味,但没他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下一刻,一道流光横亘过天空,宛如流星坠落,直直撞上了瀞灵廷外的结界。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结界不堪重负被撞碎后的“嘭”地一声巨响。   西流魂街郊区。   “呦西!”   志波家的现任家主志波空鹤站在炮台下仰头望着那颗巨大的炮弹远去的方向,轻声喃喃,“终于抓到了那个男人离开瀞灵廷的机会,时机刚刚好,成功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一路顺风啊,岩鹫。”   旁边的家仆擦了擦冷汗,恭敬地双手捧着烟杆递上,“那个,您口中的那个男人是波风队长吗?”   志波空鹤在原地沉默地站了片刻,终于收起斩魄刀,接过烟杆瞥了他一眼,“你可别被那小子秀气的外表骗了,那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是,是!”   “啧,那家伙弄出来的那个四赤阳阵我听都没听过,如果他在瀞灵廷里及时撑起了这个结界,我还真不敢确定花鹤大炮能够打破瀞灵廷外的壁垒把岩鹫他们送进去。”   慢悠悠地抽了口烟,志波家如今的家主凝望着瀞灵廷的方向,轻声道,“不管是谁把他调出来给我们创造的机会,算我谢谢他了。”   瀞灵廷内。   今天的瀞灵廷格外热闹,监控厅的警报再次长鸣,负责情报的八番队员又一次奔走相告,传出消息——瀞灵廷又有外敌入侵啦!   “哦豁,今天的客人真多啊,总队长他们快要忙不过来了吧?”   某个银发小青年趴在四番队的医疗室窗前笑眯眯地说,语气洋溢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息。   东仙要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山本总队长要再次召开队长会议了。”   “明白了,我这就走。”   市丸银干脆利落地起身,一脚踩上窗框就要从窗子跳出去。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忽然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般回头问,“波风水门的四赤阳阵,蓝染队长试探过吗?”   东仙要没有说话。   “诶?据说那是彻底隔绝内外,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的空间系鬼道哦,如果没有打破的办法,到时候蓝染队长要怎么办呢?”   房间中一时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发现这人不得到答案不肯走了,东仙要终于缓缓开口,“到时候自然有人去对付他。”   “是吗?”市丸银轻轻笑了,“那我拭目以待。”   .   瀞灵廷外。   泽田喵趴在恋次的胳膊上抬头,炮弹一闪而逝,打入瀞灵廷后就消失了,但行经的路线上依然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轨迹横贯在天空。   “是一护呢。”   “那个小子!”红发青年提起这个人让露琪亚失去死神能力的家伙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对了,波风队长……”他扭头去看波风水门,正要说什么,忽地一怔。   金发青年正凝望着瀞灵廷的方向,闻声自然地回过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   阿散井恋次结巴了一下,下意识把刚刚那点异样掩盖了过去,“我是想问,您刚刚建议我回番队是?”   “无论是中央四十六室还是十三番队方面都还没有察觉到阿散井副队长想要救朽木小姐的意图吧?”波风水门于是接着方才被打断的话解释道,“既然如此,阿散井副队长现在回去也不会引起怀疑。而且我刚才说了,谁也不知道朽木小姐的刑期会不会再次改变,你留在番队内能提前知道消息做出准备,甚至到时候劫狱救人时也能够降低押送人员的警惕。”   这话十分有道理,自觉自己可能真的脑子不太好的阿散井恋次听完老实点头,决定接受大佬的意见,“等我把弥殿下送回家就回六番队。”   虽然队长已经知道他把殿下从朽木家偷出来了,但是,额……就说殿下想回自己家看看所以拜托他带她出去,应该可以混过去吧?   此时还不知道由罗已经把他们卖得相当彻底的阿散井恋次还心存侥幸。   而波风水门提完建议之后似乎也并不打算干涉他要怎么做,只最后伸出手指轻柔地揉了揉小猫咪的脑袋和她告别,“山本总队长该发出召集令了,我先回瀞灵廷。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鸣人的事也希望阿散井副队长代为保密,等会议结束我会再来找你们,再会。”   干净利落地道完别,金发青年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   泽田喵朝他消失的位置挥了挥爪子,缩回到恋次怀里。她刚刚一动,耳朵尖上沾上的灰正好轻飘飘落了一点到鼻尖上,把她呛得打了个喷嚏。   “……恋次我们回去吧,我想洗澡。”   “啊,哦……”红发青年迟了半拍地应声,他依然望着波风水门消失的方向,像是在想什么一样。好一会儿,他迟疑地问,“弥殿下,这位波风队长,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是的呀。”   “您……觉得他可信吗?”   “嗯?”正默默用肉垫揉鼻子的小猫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阿散井恋次抓了抓头发,一边组织着语言,脑海一边中再次浮现他刚才意外捕捉到的那个表情。   在看到那群旅祸成功闯入瀞灵廷内的时候,金发青年极轻地笑了一下,和平时经常挂在脸上的礼貌笑容不同的真实的笑。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位现任大鬼道长似乎对于旅祸入侵这件事并不意外,甚至有些袖手旁观乐见其成的倾向。   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突然知道的阴谋太多了,如今的瀞灵廷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整个泡在迷雾里,好像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他看谁都会下意识多想。   阿散井恋次表示以他的大脑的功率真的有些忙不过来。   “唔……”泽田喵听完他的讲述认真思考了一下,“水门不会有问题啦,可以相信的。”   “这样吗……”   小猫咪淡定地肯定,“是的呀,水门可是鸣人的爸爸啊。”   阿散井恋次:“?”   阿散井恋次:“!”   什么阴谋诡计一下子全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冲散,红发青年表情都空白了,方才那只对着天空咆哮的凶兽再次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   他的世界观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冲击,阿散井副队长震惊中带了一丝迷茫,“所以,波风队长他真的是人类吗?”   泽田喵疑惑地抬头看他,“当然是呀。”   阿散井恋次:“……那鸣人?”   泽田喵:“鸣人当然也是啊。”   阿散井恋次:“……”   所以你告诉我为什么人类的魂魄还能够卍解?这么时髦的玩意能不能给我也整一个???   .   把小祖宗送回四枫院家的别院后,阿散井恋次老老实实地准备回六番队报道了,只是临走前他脚步顿了顿。   “那个叫做黑崎一护的,是殿下您的朋友吗?”   泽田喵正在指挥小纸人们给她擦毛,她就出去了一趟,干干净净的小白猫就滚成了只小花猫回来,纸人们努力地拿着细软的毛巾忙上忙下满头是汗。   “是啊。”   “……殿下,抱歉。”   “嗯?”   小猫咪终于疑惑地抬头,就见红发青年背对她站在屋门口,微微垂着头,嗓音压抑,“我还是无法原谅那家伙夺走了露琪亚的死神力量这件事。虽然他为了救她闯到了尸魂界,但是我想亲自去试探一下他的决心。”   如果他的决心和能力不足,还不如败在他的手里。   这句话阿散井恋次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话语中明显表露了类似的意思。   泽田喵干净利落地同意,“可以哦,去吧。”   阿散井恋次:“谢谢。”   望着红发青年大步走出房间,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别院大门外,小猫咪叹了口气,扭头问身边忙忙碌碌的小纸人,“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快速治愈伤势的办法呀?感觉恋次会被揍得很惨呢。”   正在努力把小猫打结的毛发梳开的小纸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整齐地对她点点头。   “咦?有的吗?我不是指的阴阳术哦,受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制约很多阴阳术都不能在这里用的。”   小纸人们摇了摇头,又继续点头。   泽田喵懵了。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她冷静地想到。   这些小纸人是她一百多年前留在别院中的,她离开后它们就陷入了沉睡,直到她这次回来重新将它们唤醒。   按理来说,它们的灵性都是被她赋予,它们知道的东西她应该全都知道。   但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   按理来说……按理来说水门还应该没有斩魄刀呢。   小猫咪甩了甩尾巴,惆怅地又叹了口气。   所以她到底都忘记了些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感觉不知道的知识又增加了? 第311章 地下   一番队总部会议室。   众位队长们围成了一圈打量着站在波风水门旁边满脸懵逼的金发蓝眼的小正太, 纷纷啧啧称奇。   “水门,你这是没找到女儿就给自己弄了个儿子?”某无良大叔京乐春水率先调侃道。   小孩闻言下意识看向他。他跟波风水门生得实在像,不必说一模一样的发色瞳色,单单只论脸部轮廓就能看出血脉同源的影子。虽然小孩的脸圆乎乎的, 还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 而他身旁的青年清俊挺拔、五官轮廓分明, 但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无形的联系萦绕在二者之间。   没人能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被调侃的波风水门用指尖揉了揉额头, 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京乐前辈,请不要这样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小鸣人在路上被他叫醒后, 已经及时更新了剧本。此时他显然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良好, 先是眨着那双和波风水门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看了看凑到自己面前的京乐春水,随即警惕地拉住身边人的袖子, “老大, 这个大叔是谁啊,为什么看起来色眯眯的?”   “……色, 色眯眯?!”   八番队队长大受打击地蹲在了地上。   浮竹十四郎无奈地看了一眼好友,轻声咳了两声,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不过他的确很像你的孩子呢, 水门。”脸上依稀挂着点病弱的青年温和地笑着打圆场, “只是他为什么喊你‘老大’?”   波风水门微笑,“因为他觉得这样称呼比较帅, 而且……鸣人,不可以这样说话哦,快点给京乐前辈道歉。”   小鸣人乖乖低头, “对不起。”   另外一边也不是所有人都跑去凑了这个热闹,部分和波风水门不太熟的队长们只是远远站着看着,但视线的中心基本也在鸣人身上。   毕竟,现任大鬼道长的斩魄刀可以说是护庭十三番队内有名的未解之谜之一。   ——因为整个尸魂界还真没人见过波风水门的斩魄刀。   按照惯例,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晋升时会有队长考试,在包括总队长在内的三位队长见证下释放卍解,理论上来说没有人的卍解是绝对的秘密。但波风水门当初根本没有去护庭十三番队,他从真央灵术学院出来后出乎所有人预料地选择了鬼道众。而鬼道长的考核中没有斩魄刀这一项,他展现出过人的鬼道实力后轻轻松松过关,这些年更是把鬼道玩出了花,排在九十九后面的鬼道都弄出来好几个,每次出手都是直接用自创的鬼道解决问题,导致别说卍解了,护庭十三番队内部见过他的刀长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几个。   这也是更木剑八这个武疯子这时候居然都没有跑出去找旅祸打架而是老老实实相应了总队长的召集令站在这里的原因。   此时他正不知为何正盯着水门身边的那个小孩发呆,时而拧眉思索,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旁边的十二番队队长涅茧利低笑了两声,声音阴沉中带着危险,“能变成人形的斩魄刀啊,真想研究看看呢嘿嘿……”   五番队队长蓝染皱了皱眉,“涅茧利队长!”   “放心,我只是说说罢了,毕竟那个男人……”   不远处的人群中,金发青年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涅茧利一顿,慢悠悠补完最后半句话后才闭嘴。   “……不太好对付。”   和他隔了一个人的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淡淡地问,“斩魄刀真的可以实体化变成人形?”   “似乎是有可能的,至少历史上也有过类似的例子。”蓝染说,“两百多年前十一番队的队长,第八代的剑八的斩魄刀据说就能够实体化跟在他身边,但是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没办法看到和听到她。所以波风队长现在的情况反而更像另一位……”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   日番谷冬狮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疑惑地偏头看他。   “……四枫院家曾经有一位公主殿下,她的斩魄刀就可以实体化,也能够被其他人看到。”蓝染的声音越来越低,轻到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只是在一百多年以前发生了一些事,她的存在被中央四十六室下令从纸面上抹去,她本人被宣布死亡,后来来瀞灵廷的死神也没有再听到过她的名字。”   “只不过其实我们这些当年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可能并没有死。”   日番谷疑惑地问,“你们为什么能够肯定?”   “因为当年她的那把能够实体化的斩魄刀,就是刀魂殿最上层的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蓝染说,“你知道刀魂殿的规则,只有被刀魂呼唤的人才能进入其中,而每个人一生中也只有一次进入的机会。当初十三番队在真央灵术学院挑选了几个被刀魂殿选中几率比较大的学生,让他们有机会进入刀魂殿时查看一下最上层的情况,而且这些年来反复如此……”   他蓦地压低了声音,“但是无论查看多少次,三日月宗近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日番谷冬狮郎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魂魄进入刀魂殿,得到里面某一把刀的认可后,就能够将它带出来作为自己的斩魄刀。在尸魂界,这是除了找到独属于自己的斩魄刀的名字外,另一种成为死神的办法。   但这些刀相当于是刀魂殿“出借”的,当刀的使用者死亡时,被借出去的刀就会自动回归刀魂殿。   如果三日月宗近真的一直都没有回去,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使用者根本没有死。   日番谷冬狮郎沉默了片刻,“如果她没有死,那么这些年她去哪儿了?”   蓝染:“没有人知道,只不过百年前……”   “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轻佻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在察觉到来人灵压的瞬间,日番谷冬狮郎的眉心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市丸银。”   “我可是来好心提醒你们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银发青年笑眯眯地指了指上头,“总队长要爆炸了哦。”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阵炙热的灵压猛地爆发开来,宛如火焰般横扫而过,山本老爷子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无辜的地板一声吱呀,碎了个能够一样望到底下楼层的大洞。   众人:“……”   众人识趣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   四枫院别院里。   为了以防万一是自己理解错了,泽田喵最后还是让小纸人们带自己去看了他们口中那个“能够快速治愈伤势的方法”。   随即小纸人们就带着她来到了之前她和恋次用过的那个底下训练室,泽田猫咪自己都不知道那个训练室里居然还有个隐藏区域。   像是空气组成的墙耸立在她面前,小猫咪走上去用爪尖一碰,以她碰到的位置为中心,一圈一圈的符文如同浪花般散开。金色的纹路像复杂玄奥的蛛网,眨眼间覆盖了整面“墙壁”。   紧接着,一层层“空气砖”自动翻起,组成一个刚好容她通过的入口。   泽田喵举着爪子呆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懵逼地放下前爪,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   漫天符文的光芒像星光一样落在她身上。   小猫咪懵懵地扭过头,对跟在身边的小纸人说,“这个,好像是阴阳术呀?”   小纸人们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   “可是这不对呀,”泽田猫咪困惑地说,“这怎么会是阴阳术呢?”   阴阳术来源于阴阳道,而阴阳道最开始来自于古人对天地的思考和总结,也就是说阴阳术的本质其实是基于对世界运行规则的理解和运用。泽田弥会的阴阳术都是晴明交给她的,她在晴明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都能用,因为二者的规则相同甚至具有互相融合的倾向。   但死神这个世界,力量规则可以说跟她原本的世界完全不同,连神话体系都不一样,她会的那些阴阳术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兼容。越是高深越是贴近世界法则的阴阳术就越是被否定,反而一些比较简单的,像是她现在用的这些只能够做家务没有半点战斗能力的小纸人似乎还能勉强用一用。   但也只限于这座别院,出了这里小纸人依旧不能动。   小猫咪站在门口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星光熠熠的法阵,脑袋上接连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首先,这个法阵肯定还是她从晴明那里学到的风格,看最中央那个桔梗印就知道,但有人将它进行了改良,让它换了个土壤也能正常运转。   ……这个人肯定不是她自己。   泽田猫咪非常有自知之明,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得是晴明那个等级的大佬。   所以大佬在这里藏了个什么呢?   小猫咪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脑袋,既然她能够随意打开这里,说明里面的东西至少对她是不设防的。她想了想,遂放心大胆地迈开脚步往里走。   她穿过那扇透明的大门,入口就在她身后自动阖上,面前出现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路两边生了许多郁郁葱葱的绿草。   她踩上前面的几颗石子,低头在路边嗅来嗅,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名字,那是一种药草。   她有些迷茫地发现自己好像知道这种药草的作用——它是用来稳固魂魄的。   这片空间的阵法因为她的到来缓缓启动,气流重新开始流动。路两边的药草在法阵带来的风中轻轻摇动,许久无人照料,它们不知道更新换代了多少茬,连空气中都盈满了草药微苦的味道。   泽田喵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味道好像有一丝熟悉。   与此同时,淡薄的水汽在空间中散开,前方的风中多了一丝硫磺的味道。   小猫咪回过神,她略微顿了顿,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第312章 温泉   这条小路并不长, 泽田弥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静立在小路尽头的古典宅院。   或者也不能说是宅院,至少跟上头的别院比起来,它只能说是个比较大的屋子, 透着点“凑合着过”的感觉。   雾气到这里愈发浓了, 甚至对视野都产生了一点干扰。   泽田喵在空气中嗅了嗅, 猜测后面应该是有一座温泉。   屋子的门没上锁, 大概是觉得也没有锁起来的必要, 小猫顺利地走进了门,穿过前厅,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后走。刚拐过转角,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水雾中甚至掺杂着一丝灵力。   浓浓的白雾充斥了整片空间,走廊另一侧是露天的庭院,此时远处的白墙和绿树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正对着白墙的方向原本立着根笔直的廊柱, 在这个高斯模糊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朦胧绰约。   泽田弥走到这里脚步忽然停住, 望着那根白雾环绕的柱子有点发怔。   不知道为什么, 在踏入这个场景的一瞬间, 她下意识第一眼就看向了那个方向,并且总觉得那里应该还是有人的。   穿着白色单衣靠在廊柱上的人,斩魄刀随意放在身侧,搭在刀鞘上的手腕骨瘦削, 指尖比袖口还苍白。走廊上水汽太重,他扫过脖颈的发梢总是被浸得一缕缕的,乍一看像是阳光被泡褪了颜色。   他周围空气中药草的味道比外面药田里还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非常淡的香味,像雪花压在松柏上的冷香。   “今天好一点了吗?”   “嘛, 虽然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但是偶尔也会觉得这个温泉的水是不是太热了……”   “不,煮鸡蛋就算了……等等,你想吃?那,那好吧……”   “没有那么严重……”   “……快了,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嗯?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弥酱。”   …………   …………   弥酱?   泽田弥恍然转醒,回过神时正好面前水面上倒映出来的白色小奶猫望了个对眼,一圈一圈的波纹从她碰到水面的前爪扩散开来。她方才发着呆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庭院中央这座温泉的边上,甚至下意识伸爪往里探了一下。   “也不是太热嘛……”小猫茫然地低声喃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她默了默,正要把爪子收回来,身后走廊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稀里哗啦滚了一地。   这个惊吓来得猝不及防,她踩在青石上的脚一滑,“噗通”一下几乎是应声滚了下去给那声巨响合了个声。   泽田喵:“……”   不小心摔碎了一只杯子的小纸人:“!”   纸人们惊恐地狂奔过来,一个一个趴在温泉边上伸出手努力想要够住她。然而最底下那个纸人短短的手臂刚刚碰到水面,立刻就软了下去。   掉进温泉的小猫咪挣扎着从水里露出一个头,“你们不要过来啦,这个水里面有灵气,你们沾上会湿掉的。”   正常来说,用阴阳术点出来的小纸人是不惧水火的,因为体内有灵力保护,但自身带有灵力的水和火焰除外。   这个藏在最里面的温泉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似乎是有治愈的能力,灵力密集得凝成了水雾。小猫掉进去之后,暖洋洋的气息立刻从泉水中涌过来,流经四肢百骸,像严寒冬日中捧着碗热汤喝了一口,她在里面泡了一会儿忽然有点不太想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猫会游泳吗?   这时候在岸上急的团团转的小纸人们终于想到了办法,其中一只纸人费力从屋子里拖出一只温泉中放置酒水用的托盘,其他纸人们齐心协力地和它一起把托盘推进水里。   木质的托盘一入水果然摇摇晃晃漂浮起来,被水波推到泽田弥旁边。小猫咪四肢并用地抓住托盘边缘,努力往上爬,因为业务不熟练还失败了两三次,终于成功爬上了盘子。   纸人和小猫同时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其实我可以变回来的吧?   松完气后,某只小猫咪忽然反应过来。   我又不是真的猫呀?就算猫不会游泳,但是我会呀??   然而不但她自己没想到这个问题,她点出来的小纸人们跟她呆得一脉相承。此时正因为救援成功在岸上开心得手舞足蹈,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这道题还有其他简洁易行的解法。   泽田弥望着它们默了默,善良地保持了沉默。   她身下的托盘似乎是件旧物,被洒落的酒水沁染出了隐隐约约的酒香。她趴在上面时,那缕香味不断地往鼻子中钻,她闻着闻着居然闻饿了。   “这里有吃的吗?”   小纸人们停下庆祝,其中一个想了想,举起手比划后院有简易的厨房。   泽田喵:“随便给我做点什么吧,只要不是药草就行。”   小纸人们得到命令整齐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动物一般“呼啦”一下散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消失,有气无力地趴在托盘中央的小猫终于坐起身。   她淡紫色的眼瞳好像忽然沉静下来,不见半点方才的倦怠。温泉的水光照进那双清澈的猫眼里,照亮了瞳孔深处异乎寻常的冷静。   她抬起爪子,在空气中写下一个咒文。   风声四起,盈满庭院的白雾忽然动荡。   在第一个咒文落下的瞬间,泽田弥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那种未知的阻力。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她抬起的手,第一时间阻止她继续。而她血脉中来自祖辈的力量也倏然惊醒,急促地对她发出警告。   泽田弥不为所动,平静且坚定地继续落笔。   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愈发急促,连院子中的树也被吹得哗哗作响。   后院响起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不知道是哪个笨手笨脚的小纸人又失手碰砸了盘子。   然而这一切外界的动静都和她无关了,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和那股无形的阻力对抗上。它焦急又温柔地阻拦她,像是母亲在阻止她叛逆的孩子做下傻事,而她天生的超直感也在帮着劝阻:还不是时候,还不到到做这件事的时机……   可到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我觉得我决定好了就是到该做这件事的时机了。   她在盘旋而起的风中画下了最后一笔,五枚符文同时亮起,交错着落到正确的方位,分别从各自的位置发出两道光连接成了一个完整的五芒星召唤阵。   灵压冲天而起,打开了异空间的入口,白雾被风裹挟着蜂拥而至。   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焦急且急促地喊了她的名字。   但是那声音快得像幻觉,很快就被嘈杂的风声盖过,她甚至没来得及捕捉到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   灵压眨眼间飙升到了最高,召唤阵的入口彻底打开,朦胧的雾气似乎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泽田弥下意识抬头看去。   下一秒,风停了。   白雾败兴地四散而开,像是赴了一场满怀期待而来却空手而归的约会,留下空无一人的召唤法阵缓缓熄灭。   呆在温泉中央的小猫咪:“???”   我那么大一个三日月宗近呢?!   .   某间贵族宅院的茶室。   相貌俊美得仿佛将房间都照亮了的青年放下按住心口的手,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对面的人有些迟疑地问,“你还好吧?”   “不太好,”三日月宗近悠悠地说,“姬君刚才召唤我了,我却不能去见她。”   “……”四枫院夕四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乖巧地保持安静。   “姬君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从来都不会做什么让人担心的事。她应该有预感现在还不是和我们见面的时候,是什么让她忽然不顾危险和潜意识中的警告也要把我们召唤出来呢?”三日月宗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四枫院夕四郎:“……”   他试图回忆自家那个上敢拆天下敢蹈海的小妹妹,想知道知道“乖巧”这么丧心病狂的形容词是怎么用到她身上的。   三日月宗近并没有在乎他异样的表情,还在自顾自思考,“她现在应该没有遇到安全上的问题,是忽然发现什么事了吗?还是说……她想起什么了?”   这个猜测出口,一人一刀同时顿了一下。   “也对,只有这种可能了……”   “三日月殿,”夕四郎忽然坐直了身体,冷静地望着过去,“这件事浦原大哥保证过他会处理,而且当年的封印还在,她不会这么容易想起来。”   三日月宗近轻飘飘说了一个“哦”。   夕四郎有点冒汗,他觉得这个话题实在危险,于是开始努力转移面前人注意力,“中央四十六室那边,我让人去试探了。贤者和审判官大人们看起来都很正常,您确定他们已经出事了吗?最近贵族们的异议太多,好几位家主来拜会过我,就算是朽木和四枫院联手也快要压不下去了。”   面前的付丧神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用意,但总算没有细究,只端起茶轻缓喝了一口,配合地说起正事。   “眼见不一定为实哦,四枫院殿下。”   风姿隽永的青年垂眸凝视着茶杯,曼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朽木小姐的刑期一定会再次提前。”   “而且既然我没有回刀魂殿这件事护庭十三番队已经知道了,那他们也肯定能够猜到姬君没有死。如今的局势虽然乱,但总体上还保持着平稳,如果有人想再添一把火,一定会把这件事拿出来做文章,你我等着看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宗近就是类似于型月世界的英灵和从者的关系啊,真正的三日月宗近本灵还在历史长河中沉睡,就像英灵们都待在英灵座上一样,能够以实体化降临的全部都是从者,也就是三日月的分灵,其他刀剑也是一样。只不过因为被送给弥这件事是存在于真正的三日月宗近的历史中的,所以所有被召唤的分灵也认可她是主人,就像织田信长之于药研。   所以不用去想第一部 出现的那个三日月,这就像两场圣杯战争都召唤了亚瑟王,但是也不能说这就是一个人。   至于刀魂殿,这个不用现在搞懂,真相都是一层层揭露的,一开始就把设定全抖出来了后面就没东西写了。一开始看死神的时候也不知道斩魄刀到底是怎么来的吧?所以目前只用知道刀魂殿对于尸魂界的人来说就像修仙世界类似剑冢的设定就行了,只要能进去得到刀的承认,就能把它当成自己的用,付丧神就相当于法宝里面的剑灵,它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后面会慢慢解释。   然后看完这一章的小伙伴应该明白了,三日月这些年一直都待在四枫院家,暗地里在贵族中搞风搞雨。 第313章 忏罪宫   虽然多少算是有些预料, 但是召唤真的失败的时候,泽田弥还是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神。   小纸人们全从后院跑了过来,盯着她看了又看。   白色的小奶猫趴在木盘上, 毛茸茸的尾巴拖到了水里, 茫茫白雾中看起来像个陷入自闭的糯米团子。   她不说话,小纸人们想说也说不了, 只好在岸上挤成了一排“眼巴巴”看着她。   泽田喵回过神时就看到它们在排队罚站,纳闷地问,“你们怎么啦?”   纸人们努力举起一块毛巾。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还是湿淋淋的。小猫咪努力甩了甩毛,发现并没有多大用处,干脆转头跳进温泉里变回了人形。   纸人们立刻转过身跑走给她拿衣服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 再次当回人的小萝莉才终于从温泉中爬出来, 穿好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到了廊下。   这座屋子没有客厅和茶室,大概是因为等闲也不会有人来,走廊另一侧正对着温泉的房间直接就是卧室。设施看起来简陋,但实际上运用的阵法层层叠叠奢侈到丧心病狂, 泽田弥好奇地进去瞄了一眼, 差点把眼睛看晕了。   有一些阵法的改良幅度太大, 甚至连她都看不出它们有什么作用。   但唯有一点能够肯定, 当初建造这里的一定是她非常信赖的人, 否则她不会把晴明教给她的阴阳术全部转交给他。   “我以前来过这里吗?”泽田弥问在她身后爬上爬下给她擦头发的纸人们。   一只纸人小心翼翼顶着一只托盘走过来,将盘子里的桂花糕放到她跟前,然后点了点头。   桂花糕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   泽田弥夹起来咬了一小口,继续问,“还有谁跟我一起来的?”   小纸人们对视了一眼, 纷纷伸出小短手捂住了嘴。   这就是“它们知道,但是不能说”了,看来她的小纸人也被那位不知名的大佬做过改动,难怪这群小家伙比起以往那些灵性得过分。   小萝莉气呼呼地又咬了一口桂花糕,“你们不可以这样啦,明明是我召唤出来的,要听我的话呀!”   就在她认真地和自己的召唤物吵着架时,另一只纸人迈着小短腿捧着一只蝴蝶飞快地跑了过来。   “咦?由罗?”泽田弥终于转移了注意。   “殿下。”由罗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您在哪里?地狱蝶刚才一直找不到您。”   “啊……”她这才意识到这里的阵法似乎还有阻断搜寻的作用,只是隔绝得这么严密的吗,连地狱蝶都找不到?   她纳闷地看了一眼那只显然是发现了外头打转的蝴蝶才主动跑去给它“开门”的纸人,“在以前的一个秘密基地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由于以前和她在一起玩的大佬太多,有个防护严密的基地实在太正常了,由罗果然没有多问,直接说起了正事,“就在刚才,阿散井副队长遇到了入侵瀞灵廷的一名旅祸,战败了。”   泽田弥:“……”   这个结局虽然早就猜到,但来得也太快了?   “因为私自出击且作战失利,阿散井副队长目前被家主大人关押在了六番队的队牢。而鉴于那名旅祸之前还打败了十一番队三席斑目一角,护庭十三番队重新评估了他的危险性,总队长阁下已经颁下了战时特别命令。”   “唔,这样啊。”泽田弥就着桂花糕思考了片刻,忽然问道,“其他家族还是没有反应吗?”   这个问题跟前面的消息没有半点关联,由罗被她忽然这么一问,似乎是怔了一下才回答,“的确没有,事实上,您之前说的疑点我已经禀告过家主大人了。但是他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在门外听到家主大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还是这么敏锐’。这是在说您吧,殿下?”   由罗就带来了这两个消息,刚才给她开门的小纸人又捧着蝴蝶贴心地把她送走了。   纸人们爬上爬下地忙活了一通,终于把泽田弥披在肩后的长卷发打理好,正望着流瀑一般垂到地面的长发心满意足,就猝不及防见到面前的萝莉忽然“嘭”地一下再次变成了猫。   纸人:“???”   小猫咪叼起盘子中最后一块桂花糕啊呜一口吃掉,然后说,“我出去一趟。”   纸人:“!!!”   .   泽田弥上一次出门是急着抢怪,一路都在赶时间地跑来跑去,根本没有时间来观察周围的变化。这一次她不急了,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假装自己是只出来晒太阳的野猫,从容地一边赶路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然后她就发现,没有变化。   瀞灵廷还是那个一百多年前的瀞灵廷,屋檐底下奔走而过的死神们也永远是那一身黑漆漆的死霸装。不知道是不是死神的寿命比人类长的原因,时间在他们身上也流动得格外地慢。   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水,让人感觉就算再过千百年,它也只会慢慢腐坏,不会再有其他改变。   泽田喵最后停在了一座高耸的建筑前,再往前就没路了,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吊桥通往建筑正门口。两边都是悬崖,视野格外开阔,谁从桥上走过都能被守在建筑门口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泽田喵认真地问,“你说如果我从桥上跑过去,他们会因为我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而忽略我吗?”   硬是要跟着她出来的小纸人从她背上蓬松的毛发里探出一个头,望着桥对面伫立在太阳下的忏罪宫,沉默了。   就算它是被泽田弥召唤出来的,它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个计划行得通。   好在泽田弥不是阿散井恋次也不是某个刷怪升级中的橘子头,她没打算真的就这样莽过去。   忏罪宫整栋建筑都由杀气石建造而成,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它的位置在瀞灵廷正中央,是瀞灵廷内最高的建筑。   因为宫内隔绝一切灵力,再加上特殊的拘束刑具,双管齐下之下再如何强大的死神在这里都会跌落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因而当初设计忏罪宫的人之所以把它建这么高,一方面还是彰显瀞灵廷的威严,另一方面大概也有防止犯人越狱的考虑。   只不过,这个高度能够拦住死神们的特殊能力,却拦不住天生就长翅膀的动物。   泽田喵从一只苍鹰身上跳下来,踩着囚室的小窗边沿落地,转身朝着给与她帮助的小伙伴挥了挥爪子。   “谢谢你呀,再见啦,快离开这里吧。”   苍鹰发出一声清脆的鹰唳,在外头盘旋了一圈后飞走了。   忏罪宫的另一边有绳桥通往处刑台,每个被关押在这里的刑犯都是被中央四十六室判为罪大恶极,将要由特殊刑具“双殛”来处以死刑。而忏罪宫内的每一间囚室都特地开了一扇小窗,让被关在这里的犯人可以从窗口遥望“双殛”以此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   简而言之,判了死刑还不让人安心,还要把刑具摆在眼前,时时刻刻提醒人会怎么死。   不管这样的设计有多黑心吧,至少现在它就造成了一丝安保上的漏洞。因为虽然这个窗子狭窄到犯人即便瘦成了一把骨头也过不去,但是人不行,猫可以呀。   泽田喵努力地从缝隙中钻出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囚服的黑发少女坐在小窗不远处,正目瞪口呆地望过来。   她脖子上还带着压制灵力用的刑具,红色的项圈是浑身上下唯一的颜色,因而显得更加单薄而苍白,相比当初那个仓促的见面仿佛判若两人。   只不过这会儿因为过度震惊,紫色的眼瞳睁得圆溜溜的,反而意外地多了一丝鲜活气。   小猫咪抖了抖毛,几只跟着它出门的小纸人从她身上掉下来,从指甲尖般一点点大小的纸片飞快膨胀,落地时已经再次变回了巴掌大的纸人。   其中一只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成功混进来的小猫,抬起短短的手无言地扶住了额头。   虽然小纸人没有脸,却莫名从肢体上传递出一种“我真是小看你了”的无奈意味。   泽田喵暂时没有关注它,她抖完了毛,抬起头看向露琪亚。   黑发少女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她老半天,终于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动作轻柔地用两只手将她捧了起来。   泽田喵想了想,觉得白哉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遂没有躲。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露琪亚垂眸望着娇小到两只手就能盖过去的小猫咪,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说,“没有被外面的人发现吗?这里很危险,你快点离开吧……”   顿了顿,她郑重地叫道,“小咪。”   正在梳理尾巴的泽田喵:“……”   小咪是什么呀?这就是你刚刚用三秒钟停顿想出来的名字吗?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露琪亚苦恼地说,“那……小白?喵酱?喵喵?”   泽田喵:“……皮卡皮。”   朽木露琪亚:“啊?”   泽田喵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脑海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串了台的口袋妖怪甩出去,然后伸出一只手严肃地按住了露琪亚的手心,“你应该叫我姐姐。”   露琪亚:“?!”   露琪亚:“你会说话的吗!”   她的重点明显跑偏……啊,也不能说是跑偏,毕竟猫咪说话这件事的确不常见。但黑发少女震惊了一会儿后,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   “我在兄长大人的书房里见到过你的画像。”她捧起猫咪像做贼一样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完美还原了当时她偷偷溜到书房时的紧张氛围,顺便还解释了她为何一见面就表现得如此熟稔。   泽田喵:“?”   她怎么不知道白哉还画过她?等等,所以以前他学画时,老师让他画点小动物做练习,他就是拿她练的吗?!   “你们是同一只猫吗?”这时候朽木露琪亚还在托着猫咪凑到眼前认真观察,仿佛在一寸一寸地和她记忆中白哉画的那只在花丛里睡懒觉的小猫一一对照,最后点头肯定,“嗯,真的是同一只呢,毛色一模一样。”   泽田喵:“……”   小猫咪虚起眼……哦,那白哉观察得真够仔细的,画过多少次了?   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把她哥卖了的黑发少女轻轻笑了起来,像清晨叶尖上的晨露,一晃而逝,但却可能是她这些天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你是来看我的吗?”   泽田弥点点头。   露琪亚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忽然一顿,“等等,我看到兄长大人藏在书房的画像是很多年前了,猫的寿命好像没有那么多年……而且……”   她下意识掂了掂手,像是掂量小孩子的体重一样,“这些年你怎么一点都没有长大?”   泽田弥还没开口,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亮了,随即表情一肃,端正了坐姿,举起手将她托到眼前,郑重地望过来。   “难道你是传说中的朽木家的守护灵兽?”   泽田.守护灵兽.弥:“……”   白哉,你这个妹妹哪里找的?脑回路简直和当年叫夜一猫妖的你如出一辙。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这么相似,你们就是亲兄妹吧?! 第314章 搞事   泽田喵觉得这样不行, 继续任由这个脑回路和白哉如出一辙的妹妹继续把脑洞开下去,她可能就不只是朽木家的守护灵兽这么简单了,她得是创造了这片大陆的猫仙人, 不信你去看世界地图。   ——只能说还好她现在变的是只猫咪而不是狐狸, 否则剧情大概能够更加精彩,精彩程度和朽木露琪亚的话本量挂钩。   她看着黑发少女那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小小叹了口气,正要解释自己的身份,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露琪亚小姐。”   朽木露琪亚反应飞快地把小猫揣进了袖子里。   门板被礼貌地敲了三声, 随即才被人从外面打开。浑身罩着白色制服的狱卒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放着食物的托盘。   “您的午饭送过来了。”   朽木露琪亚:“谢谢, 放在那里吧。”   在门打开的瞬间,她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姿势,斜靠在小窗旁, 视线落在窗外, 满脸看淡生死的平静, 状态进入得飞快。   狱卒大概没觉出什么异常, 和往常一样应了声“是”后, 往前走了两步,将盘子放到靠着墙的那个简陋的石桌上。   一个圆球从他袖口滚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啪”。   听到声音的小猫好奇的从露琪亚的袖口探出头往外看, 正好见到狱卒低站在石桌前低垂着头,右手在托盘下一抹, 抽出一把寒光凛冽的短刀。   小猫的眼眸蓦地睁大, “露琪亚,躲开!”   朽木露琪亚下意识起身往旁边一倒,一道刀光几乎擦着她的肩膀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她愕然地看向持刀的人, “你……”   狱卒的制服遮住了脸,只能看到那人的眼睛。他似乎是朝她狰狞地笑了一下,声音中充斥着刺骨的杀意,“去死吧!”   他用力把刀一横,一刀削向露琪亚的脖子。   黑发少女迅速把手里的小猫扔开,敏捷地连退几步,反手抄起石桌上的木盘,往上一架,正好架住了对方劈下来的第二刀。   木质的托盘上瞬间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不堪重负地咯吱作响。那人显然是经过了特殊训练,出手又快又狠,每一招都是冲着杀人去的。   露琪亚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然看出了一丝熟悉感,“你到底是什么人?距离刑期只有十四天了,你们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   刺杀者阴冷地笑了笑,声音沙哑,显然是做过变声处理,“真可惜,虽然我也想留你多活几天,但是主人说了,不能让你死在正规的流程下。朽木露琪亚小姐,虽然和那些蛀虫一样的贵族比起来,你勉强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但是谁让你姓朽木呢?”   朽木露琪亚呼吸一滞。   “不要再挣扎了,我刚刚已经启动了技术开发局还没有推出的试作品,里面的动静再大外面都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他话音刚落,漆黑的结界如水帘般从四壁落下,将整片空间封了个严严实实。   能不能隔绝声音暂时没办法验证,至少从小窗照进来的光全被挡在了外头,牢房内眨眼间陷入一片漆黑。   泽田弥蓦地一怔,不自觉喃喃,“灵子拘束仪……”   【弥酱,你知道吗尸魂界的一切都是由灵子组成,包括声音和光也是通过灵子传播。如果抽空一片空间内游离的灵子,那么无论声音还是光都没办法传递进去,会造成一个剥夺人视觉和听觉的真空。   诶?做不到?嘛,在外界当然很难做到,但是如果是在杀气石组成的房间内,通过这个装置和特殊封印结合,这样的真空还是有可能制造出来的。   啊哈哈,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仪器的泛用性太低了,的确做出来也没什么用。不,应该说这种特殊条件反而会被某些人拿去滥用吧……   嗯?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唔,我教你一个解法吧……】   “嘭”地一声脆响,露琪亚手中的木盘彻底断裂。泽田弥倏然惊醒,下意识伸爪点了三下,划出了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个符咒。   三枚金色的符文如星子般亮起,随即像乳燕投林一样,拖着长长的光尾奔向露琪亚。沿途的黑暗都被星光照亮,露琪亚视野恢复的瞬间,就见到一道刀光迎面斩落,眼瞳蓦地一缩。   世界失去了声音,血液飞溅而起。   “真遗憾,”刺杀者真心实意地叹息,“单论意志,你果然比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要强上百倍。”   他面前的少女死死咬着牙,额前划过一滴疼出来的冷汗。她千钧一发之际抬起的左手挡在脸前,正好架住了对方落下的刀口。鲜红的血沿着冷刃滑下,落下一滴在她白净脸上。   “只不过这样还不够啊,”那个让人感觉有一丝熟悉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个世界容不下干净的花,既然你终究要死,那就死得更有价值一点吧……下一刀我绝对不会砍偏了!”   她急促地喘了口气,缓缓地移开了手臂,沉下眸子,“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暗杀者眼睛中忽然映入了一道光,男人定睛看去,惊愕地发现方才飞来的不知名光点不知何时停在了她脖颈上的刑具旁,恰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光阵,逆向转动了六十度。   “咔嚓”一声,红色的刑具自动断开,掉在了地上。   暗杀者心神巨震,猛地飞身朝后疾退。   露琪亚不知何时横在身前的掌心亮起了红光,“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红色的火光烟花一般在室内炸开,暗杀者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鬼道正面击中,短刀脱手而出,身体炮弹一般被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露琪亚眼疾手快地抄起那把刀,欺身上前,一刀划破了那人的面罩。   灵力恢复之后,她和对方实力上的差距几乎立刻就展现了出来。她三两下就制服了暗杀者,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问道,“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被她压在墙上的人缓缓将头扭了过来,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然后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是……你?”   “好久不见啊,露琪亚。”男人凝视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难怪我觉得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朽木露琪亚只愕然了片刻就回过神来,缓缓皱起了眉,“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呵。”男人颇为嘲讽地笑了笑,慢慢地说,“你不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一歪,一行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划了下来。   不远处的泽田弥只看到露琪亚跟来袭者说了几句话,随即对方的灵压就飞速跌落了下去。她一怔,跳下石凳就朝那边跑。   “露琪亚……”   “先别过来!”   小猫咪脚步下意识一顿,见到黑发少女背对着她伸手放在那人脖颈旁试探了一下,似乎微微怔了怔,这才低声确认,“……真的死了,嘴里藏了毒药吗?”   这人死得干净利落,不带半点犹豫,仿佛是传说中的贵族圈养的死士。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把他的躯体靠在墙上,拿开刀缓缓站了起来。被染红了半边衣袖的左手从身侧垂下,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淌下来,“滴答”一声打在石板上。   四周的黑暗缓缓褪去,似乎随着那人的死亡,隔绝装置也被自动解除了。   泽田弥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看,“露琪亚认识他吗?”   “他是我在真央灵术学院念书时认识的一个学长。”黑发少女弯下腰,正要伸手去抱她,视线瞟到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又顿了顿,在衣摆上随手擦了一把才再次把她捞起来。   “印象中他是个正义感非常强烈的人,经常帮被欺负的流魂街的孩子打抱不平,虽然毕业之后就没怎么再见过他,但我以为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死神,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垂眸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朽木露琪亚表情复杂,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泽田弥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口往上蹿了两步,爬上她的肩,正准备说话,忽然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   空气中的血腥味有些太过浓了。   她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房门。   “……露琪亚。”   “嗯?”   朽木露琪亚从回忆中回过神,听到肩上的小猫轻声说,“外面没有人了。”   她一愣,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门前,扶住了门框往外看去。   只一眼,她的身体就僵在了门口。   血腥味迎面扑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进去,鲜红色的液体淌了一走廊,缓缓漫到她脚下。   狱卒的尸体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走廊中,大多数还维持着他们生前的样子。   ——外面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活人”了。   朽木露琪亚面露怔然,“为什么……全都是学长进来之前杀的吗?”   小猫从她肩上跳下来,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去。   她的灵视再次开启,周围的一切淡去了轮廓,随即,她看到了一片漆黑。   偌大的忏罪宫,除了她和露琪亚,一个活着的生物都没有了。   这时候露琪亚已经查看完了旁边那扇囚室前倒下的一名狱卒的情况,推翻了自己刚才的猜测,“刚死不久,杀他的人应该是在学长进门之后动手的。”   泽田弥:“看起来那个人做了两手准备,冲着白哉来的。”   “什么?”露琪亚疑惑地扭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愕然道,“你的意思是,对方的目的是朽木家?”   虽然她还不明白自己提前死在刺杀者手中会对朽木家造成什么影响,但是面前这个情况却再明显不过了。   忏罪宫里所有的狱卒包括囚犯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解放了刑具,还拿着刀。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冲出来指着这个场景说这些人都是她杀的,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   她刚刚查看了过了,这些死去的狱卒身上的伤口和她手里这把刀造成的一模一样。而短刀上沾上了她的灵压,成了现成的证据。   她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引得别人如此花心思设计,就像那位学长说的一样,只能是因为她姓“朽木”。   黑发少女脑海中宛如一团乱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到头绪。然而无论怎么想,摆在面前的似乎已经是死局一个。   无论她留下还是逃走,活着还是死了,似乎已经对面前的局势起不了任何改变。她像只已经彻底陷入网中央的猎物,好像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出对方的手心。   正在露琪亚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前面的小猫小小叹了口气。   露琪亚:“守护灵兽大人?”   泽田喵回过头,严肃道,“要叫姐姐。”   “额,姐姐?”   小猫点了点头,萌萌哒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这才乖嘛”的笑。   然后她说,“露琪亚,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们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吧?”   朽木露琪亚下意识问,“您想做什么?”   泽田喵:“我们把忏罪宫给劈了吧。”   露琪亚:“???!!!”   跟着跑过来的小纸人们迎面就听到了这句话,集体伸出小短手,头疼地捂住了脑袋。 第315章 谁的锅   太阳已经行自正午, 换班的时间早就过了,忏罪宫里还没有人出来。   等着交接的狱卒排着队站在高塔下,看起来肃穆又庄严, 实际上心底都在疑惑。只是规则所限,在里面的人没有率先出来做出交接之前,他们不能擅自进去。   到底是怎么了?不少人在默默念叨。   最前面的班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面罩后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座小山, “佐藤。”   旁边一位狱卒低声应“是”。   “去请示桧佐木副队长,三号编队过了时间还没有出来交接, 我们申请进入忏罪宫查看情况。”   “是。”   两人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悠远的吟啸。像是风声凝结成利刃, 斩断了什么后留下的标记, 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捕捉。   有听觉灵敏的人循声望去, 身体骤然僵在原地, “席官大人,您快看……”   带队的九番队五席和旁边的狱卒们骤然听到这一声带着颤抖的提醒,同时抬头, 就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兜头朝着他们笼罩下来,像是天空塌了一个角。   五席眼瞳猛地紧缩, 虹膜上倒映出那个通体纯白的巨大建筑, “……忏罪宫。”   潮水般的阴影迅速漫过了他们, 站在塔下的狱卒们全吓傻了,宛如一只只大难临头还不知道躲的鹌鹑, 眼睁睁看着断裂的忏罪宫携着飒然风声和凝成了实质的重压当头倒下来。   风声的吟啸如惊雷般在耳边穿过, 带队的五席猛然惊醒,扭头大喊,“快躲开!”   鹌鹑们终于被这一声吆喝拽回惊飞了的神魂, 这才一个一个扑腾着翅膀四散奔逃。这个时候没人还能保持理智,惊叫声连成一片成了现成的报警器,把周围建筑里不明情况的死神们全都叫了出来,震惊、呆滞、惶恐转过一轮后逃命的行列再次壮大。   距离混乱不远处的一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披着黑色斗篷的露琪亚悄悄探出头,望着不远处那天柱倾倒的场景面露怔然,“居然……真的做到了。”   最开始她在走廊里听到面前的小猫说要斩断忏罪宫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并没有开玩笑的泽田喵从她脖颈边钻出来,抖了抖被压住的耳朵,对比露琪亚的震惊显出一种见过大场面的淡定。   “当然可以啊,毕竟忏罪宫的环境这么特殊。”   整个尸魂界灵子密度最高的地方是瀞灵廷,而瀞灵廷内灵子密度最高的地方就是忏罪宫所在的正中央。而偏偏忏罪宫通体都是用杀气石建成,杀气石周围会形成遮魂膜自动隔绝灵子进入。   这就相当于将一只只灌了空气的气球放到鬼知道多深的深海区,当初作出这个设计的人真是个宝才。   或者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敢研究怎么对忏罪宫动手,于是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弱点。   至少泽田弥脑海中就有现成的好几种干掉忏罪宫的方法,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谁灌输给她的,小猫咪活学活用,选了个最简洁易行的,一系列行动干净利落十分漂亮,实在是个毁天灭地的好苗子。   露琪亚望着外头兵荒马乱的场景面露迟疑,“可是那些死神……”   泽田弥:“很快就有人来收拾局面啦。”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大,那半截断裂的忏罪宫就要落地时,蔚蓝的天空下忽然划过一道金色的光。   五道符文组成的锁链从半空中抽出,甩到忏罪宫上,绕着它转了五六圈,堪堪在最后一刻吊住了那即将倒下的巨大建筑。   底下抱头鼠窜的死神们埋着头逃了大半刻,终于意识到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迟迟没有落下来,下意识抬头,就见到一个笔挺修长的身影闪现到他们正上方,背后的白色羽织在阳光下猎猎飞扬。   随着他伸出手五指一抓,那断裂的白塔被五道巨大的锁链缓缓吊起来,重新回到原位。   “波、波风队长……”有人认出了来人,怔愣地喃喃。   紧接着,六番队、二番队、一番队……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半空中,除了九番队和十一番队基本全员到齐。   底下的朽木露琪亚看到上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下意识拉了拉斗篷的帽檐,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矮房里。   “兄长大人也来了……”   泽田喵缩在她脖颈边理所当然地说,“这么大的动静,各番队的队长们当然会过来看看啊。”   露琪亚:“……”   原来你还知道这个动静大啊。   她正要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压压的灵压如流经河道的河水从远处汇聚过来。露琪亚立刻闭上嘴蹲下身,从窗户缝隙间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带着大批死神们从外头一晃而过。   是九番队的副队长桧佐木修兵。   九番队是护庭十三队中的牢狱队,除了传说中最神秘危险的蛆虫的巢穴,其他监牢的看守都由他们负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应该最快赶来也是担责最大的那个。   她远远看到桧佐木副队长一到场就直接来到众位队长面前,单膝跪下请罪。   山本总队长似乎说了句什么,他低头应声,背在身后的手往下打了几个手势。   一队以席官为首的死神从底下待命的队员里走出来,瞬步跃上半空,踩着大鬼道长设下的锁链三两下跳入了忏罪宫。   那群黑点一样的人影消失在入口,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再次跑出来奔向几位队长。   露琪亚在心底默默地说,他们现在应该发现我不见了。   .   那位出来说明情况的九番队三席的确是第一时间汇报了被关押在第四层囚室的重刑犯朽木露琪亚失踪的消息。   众位队长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了在场的朽木白哉。   “诶?这就奇怪了。”市丸银笑眯眯地说,“为什么其他囚犯都是死亡,只有朽木小姐是失踪呢?朽木队长,你不对此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朽木白哉云淡风轻地看向他,“挣脱刑具,毁掉忏罪宫,再在我们到来之前逃离现场,市丸队长未免太高看舍妹了。她好好被关在忏罪宫却突然消失,难道不该是我向看守她的人讨要说法吗?”   还单膝跪在总队长面前的桧佐木副队长低沉地开口,“抱歉,朽木队长,这是我们的失职。”   蓝染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问来汇报消息的九番队三席,“露琪亚小姐失踪的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够详细说明一下吗?”   “牢房内有打斗的痕迹,墙面上有刀痕,地上有带有朽木小姐灵压的血迹,以及一个被启动过的未知装置,我们初步判断朽木小姐是和入侵者战斗后被抓走了。”   三席双手把那个房间中找到的黑漆漆的圆球奉上,底面朝上,于是众人一眼就看到了球底印着的技术开发局的标记。   “哦?”市丸银兴致盎然地转向十二番队队长,“现在是不是该涅队长解释一下了?”   “唔,”京乐春水摸着下巴研究地看了看,“这个设备好像的确没有在技术开发局放出来的配给中出现过,是试作品吗?”   “既然是试作品,为什么会出现在朽木露琪亚的牢房里?”二番队队长碎蜂也看向技术开发局的某人。   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涅茧利忽然就成了众人视线集中的焦点。只是来看个热闹结果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这场风波里的涅队长似乎十分不爽,特别是看到那个黑球时,他的脸色仿佛瞬间阴沉了几分。   “这东西不是我发明的。”   “嗯?”   “……那是前任局长留下的图纸。”他似乎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但在众人的瞩目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解释,“我接手技术开发局时在档案室无意看到的,试着做了一个出来,但是只有这一个,没有拿出去量产。”   他阴沉着脸简洁且语速莫名加快地解释了黑球的作用,最后不屑一顾地做出评价,“根本没有用,设计这种东西完全是浪费时间!”   “但是有人成功用这东西把朽木小姐抓走了呢。”碎蜂轻飘飘地说。   涅茧利一哽,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总而言之,”他沉完脸后强行转折,“这个东西肯定是有人偷偷从我那里偷走的,我回去调查之后会给朽木队长一个交代。”   其他人识趣地没有多戳这个爆点,再加上涅茧利跟朽木露琪亚实在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任何利益联系,于是听完解释后纷纷点头表示相信涅队长应该与此事无关。   目前的有效信息就这么多,继续讨论也似乎讨论不出什么东西。涅茧利咬牙切齿地扭头回了技术开发局捉耗子,九番队则要继续彻查忏罪宫内的现场痕迹,而因为九番队队长东仙要被破面重伤还在四番队躺着,山本总队长就近让十番队的日番谷队长代理了九番队职务,又将警备等级提升了一级,就把除了要维持忏罪宫的波风水门之外的其他队长们全都赶回原位了。   直到天空中那几个给人巨大压力的身影散开,一直躲在下面的朽木露琪亚终于松了口气。   她疑惑地拎了拎身上黑斗篷的衣角,惊诧地问,“这个东西居然真的能够隐藏灵压,几位队长都没发现我。”   泽田猫咪费力地从她脖颈旁钻出来,自豪点头,“是的呀,可厉害了。”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自豪,但总之就是很骄傲。   “只不过,忏罪宫附近为什么会藏着这个?”露琪亚疑惑地继续,“有人计划过要劫狱所以事先做好的准备吗?”   泽田弥:“……”   这个她就不知道了。   她抬头看把这个神器翻出来的小纸人,小纸人刚从露琪亚头顶探出脑袋就对上了她的目光,又默默把头缩了回去。   泽田弥:“……”   又不能说是吧?她就知道!   “对了姐姐大人,”露琪亚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虎视眈眈,她迟疑地扭过头,“这个人怎么处理?”   她们身后,某个黑发弱气少年正保持着被一只小纸人拿刀架着脖子的状态跪在地上高举双手,见到她们转头,立刻眼泪汪汪地看过来。   不特意标注一下你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被个纸人挟持了的不争气的家伙居然还是个席官。   “山田君……”露琪亚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照顾过她的四番队的死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路过……”山田·倒霉蛋·花太郎泪流满面。 第316章 以静制动   十五分钟后。   “你是说, 一护他们来了尸魂界,为了救我?!”露琪亚愕然地问。   泽田喵努力地站起身伸爪摸了摸她的头,“淡定淡定。”   “是。”黑发少女乖乖垂下脑袋任肩上的奶猫碰了碰自己的发心, “可是姐姐大人,一护他们……”   “放心啦,他们现在还没有被抓, 而且不要小看一护啊, 他可厉害啦。”   “是吗?”露琪亚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正走在通往临时驻点的路上, 山田·人质·花太郎乖乖跟在两人身后,肩上蹲着一只威慑用的小纸人, 不哭不闹宛如一只听话的鹌鹑, 十分让人省心。正因为他这个令人省心的态度, 再加上朽木露琪亚实在没办法对往日同僚下手, 但放了他又无法放心,一人一猫讨论片刻最终决定带着他一起走。   他们离开忏罪宫之后专门挑着偏僻的道路,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被毁掉的忏罪宫上的原因, 一路上都非常幸运地没被人发现,一行人最后停在一间古旧的宅院前。   “到了, ”泽田弥伸出前爪指了指前方, “□□进去吧。”   “翻, □□?”   “因为我没有钥匙呀。”   “……”正直好少女(虽然刚干掉了忏罪宫)露琪亚默了默,有点艰难地问, “姐姐大人, 您不是说这是您哥哥的副队长送给他的院子吗?”   “是的,”小猫咪理直气壮,“但是你看我现在像是能够带钥匙的样子吗?”   “……您说得好有道理, 是我没想到。”   于是一行人遂□□进了门,索性两个灵长类生物都是死神,翻个院墙倒是轻而易举。   和泽田弥那个套了一层又一层法阵的别院不同,这间宅院就是个普通的宅子,久未住人,院子中都堆积起了厚厚的灰。露琪亚和山田花太郎一落地,冷不防被溅起的烟尘齐齐呛了一下。   泽田弥带来的小纸人立刻落地精神抖擞地开始干活了,而某个拥有极强自我管理意识的人质在看到它们的行动之后,也从院子一角找到扫帚和水桶自觉地跟上。   主屋的门是关着的,门前的走廊漆面剥蚀,柱子都有些腐朽,走廊底下长满了杂草几乎要漫到廊上来。看外面就能想象屋子里大概是个什么模样,露琪亚走到走廊下暂时没进去,而是左右看了看,疑惑问,“这间屋子有多久没人住了?一直没有人来打扫吗?”   泽田喵蹲在她肩上捂着鼻子挡住飘起的烟尘,闷声闷气地说,“很久了吧。这是哥哥在当死神的时候一个很照顾他的副队长送给他的,是他们家族的私产之一,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些年这里就没人照顾了,白哉也不知道,所以我才带你躲到这里来呀。”   “是这样吗?”露琪亚一愣,“等等,姐姐大人,您的哥哥还当过死神?”   您不是朽木家的守护灵兽吗?   黑发少女反应过来后满脸震惊。   泽田弥:“……”   已经逐渐习惯这个猫设的小猫咪伸爪拍了拍露琪亚的头发,语重心长,“这件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这是家族的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   这个一点都不走心的敷衍露琪亚少女信了,她不但信了还肃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的!”   泽田弥:“乖。”   露琪亚左右看看,满足了好奇心,终于开始和肩上的灵兽大人讨论正事。   “姐姐大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露琪亚有什么想法吗?”   “是,我想联系一护。”   虽然是私底下的场合,但常年的贵族教育让黑发少女坐姿依旧严整,她把肩上的小猫捧下来小心托在手心,望着她严肃地说,“现在的尸魂界太乱了,他们留在这里非常危险,我想让他们先回现世去。”   泽田喵想了想,“也不是很乱呀。”   朽木露琪亚:“?”   “你觉得今天来袭击你的是什么人呢?”小猫望着面前的妹妹,见黑发少女的表情逐渐茫然,顿时有点愁。   白哉到底是怎么养妹妹的呀,为什么养得这么白?   “是和朽木家和四枫院敌对的贵族势力哦。”她咪叹了口气,肩负起姐姐的责任开始给她补课。   “……贵族势力?”   “是的,甚至应该就是另外两个大贵族家族之一。”小猫想了想,一锤定音,“纲弥代,就是他们了。”   “为什么?”露琪亚依旧茫然。   “因为你看,今天那个袭击明显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朽木家去的对吧?而敢这样明目张胆算计朽木家的也只有他们了。”   公卿贵族间的老黄历了,就像在平安京时,公卿们勾心斗角,如果有一个人请法师对另一个人下咒。被咒的人可能不知道咒自己的法师是谁,但对谁下的命令,心底肯定一清二楚。   甚至不需要找到证据,自己盘算一下和谁是政敌,谁最有可能行动,结果就出来了。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种傻子在朝廷上是混不下去的。   而尸魂界的上层构架比平安朝简单多了,真正掌握话语权有争斗能力的大贵族就四个,灵王常年不理事,甚至比起当年藤原家能够分成四支自己跟自己斗得鸡飞狗跳,尸魂界的四大贵族的家族成分不要太简单。   “公卿和武家间的矛盾果然到了哪个世界都不可调和啊。”泽田喵小声嘟哝。   这句话露琪亚没听清,但是她总算抓住了一点线头。   “他们今天这样做是想往朽木家的名声上泼脏水?”黑发少女蹙着眉,慢慢理清思绪道,“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我毕竟是朽木家的人,兄长大人并没有把我逐出朽木家。如果被人发现我因为不知名原因挣脱刑具屠杀了整个忏罪宫的狱卒试图逃跑,那么以死神的典范闻名,以维护与执行尸魂界的定则为职责的朽木家的威名一定会大损。”   而她为什么能够挣脱刑具,自然有人将原因归到朽木白哉头上。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能躲过第一次暗杀?”   小猫淡定地低头理着尾巴,“如果你死了,那就是朽木家不想留下污点所以亲自杀掉的呀。”   这样的事她在平安京知道得可多了,剧情精彩程度远超尸魂界。   幕后黑手的确思虑周全,如果只有朽木露琪亚一个人,朽木家的确无论怎样都得接下这盆污水。   然而现在在某只猫咪暴力破局,豪横地直接干掉了忏罪宫,现在傻子都不会相信这件事朽木家二小姐能够做得出来了,于是朽木家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无论是冲着朽木家的纲弥代还是暗中一直在推动对露琪亚行刑的幕后黑手,现在一个计划落空一个盯着的人不见了,大概都挺麻爪的。   “所以我们以静制动好啦,反正现在都是别人要找我们。”泽田喵最后拍板道。   “是,我知道了!”朽木露琪亚垂首大声回应,随即她一顿,迟疑地问,“所以,姐姐大人,一护他们怎么办?”   .   黑崎一护这头。   忏罪宫北面的一处屋脊上,黑猫夜一收回望向南面那座只剩半截的白塔的目光,沉默良久,慢慢扭过头抬起爪子按住眉心,长长叹出口气。   喜助,所以说你当初为什么要闲着没事研究怎么搞忏罪宫?   研究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研究出来的方法当故事讲给弥哄她开心?   现在熊孩子虽然把你忘了,但是你当初教给她的东西她全记得……   夜一觉得这事不能细究,否则流放还不够,总队长阁下要是知道了他教出了个怎样的大杀器得一发卍解把浦原喜助这个始作俑者给送葬了。   不过他本人要是真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反而会很得意吧,黑猫摇了摇脑袋,木着脸发现事态已经开始脱轨,不管是她还是某个幕后黑手大概都没料到剧情能够暴走成这样。   而且还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家伙……   她低下头,底下的大厅里,一个坐在高处台阶上的白色短发的少年放飞了过来传讯的地狱蝶,然后睁着荧绿色的大眼睛看向面前的两人,“前线传来消息,露琪亚从忏罪宫中失踪了哦。”   志波岩鹫仰着脑袋望着断裂的忏罪宫,大张着嘴还深深沉浸在震惊中,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外来人口黑崎一护少年倒是很快就从刚刚的大场面中回过神,但反应也不自觉慢上了一拍,“……啊?消失了?”   陌生少年:“对,目前还不确定是被人抓走了还是得到了救援。”   他一手撑着脸颊,晃着双腿略显苦恼地叹了口气,“好担心啊,如果露琪亚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他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小孩子似的稚气,加上精致乖巧的脸,即便穿着死霸装也不像尸魂界的死神,反而更像是和一护的妹妹一样还在上小学的孩子。   黑崎一护是在进入瀞灵廷后不久遇到他的,少年自称是露琪亚的朋友,在知道他们闯入瀞灵廷是为了救露琪亚之后,主动表示愿意帮忙带路。   如果换了个人遇到这种来历不明的援助,肯定会怀疑一下,但是黑崎一护心大如斗,不假思索就信了。夜一跟在他们身后冷眼旁观,见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少年带着几人直奔忏罪宫,一路躲避各番队的追击,看起来倒像是真心实意要带他们去救人的。   可是不对劲。   夜一在心中冷静地思考,他掺和到这件事里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底下的橘发少年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抓了抓头发站起身。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去忏罪宫附近看看。而且,无论露琪亚是被谁带走了我们都是来救她的,从谁手里救好像也没有区别。”   白发少年歪头想了想,似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没错,而且果然现在该担心的是一护才对。”   黑崎一护:“啊?”   夜一眼瞳猛地一缩。   底下的白发少年一把抓住岩鹫,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像是决堤的洪水拍下第一波激浪,伴随着一声铃响,令人窒息的灵压从上至下倾泻而来。   站在原地的一护眨眼间就被洪水淹没进去,那盈满杀意的灵压仿佛有人拿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橘发少年僵硬了两秒,缓缓转身,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后的屋脊上,白色的羽织在阳光下返出明晃晃的光。   “就是你吧,小子。”男人龇牙一笑,从额头到下巴的伤疤好像活了过来,散发出狰狞的莽气,“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我是来跟你厮杀的。”   “……”   “开,开什么玩笑……”   不远处的转角,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的志波岩鹫总算猛地惊醒过来。他虽然被白发少年及时带离了原地,但惊涛一般的灵压依旧一波一波穿透墙壁往这边翻涌,他在灵压冲击下连声音都哆嗦了一下,“为什么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会亲自出手?而且十一番队不是战斗部队吗?意思就是说这家伙是队长里面最强的?!”   “就是因为是十一番队才会这样啊,毕竟更木队长的习性就是找强者战斗嘛。”   旁边的白发少年从墙角探出一个头,小小声说,语气间仿佛对各番队的队长十分了解,“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哦,虽然十一番队队长是擅自出手,但是很快其他队长们都要有行动了。”   志波岩鹫:“……什么意思?”   白发少年回头看他,眨了眨眼睛,“因为中央四十六室已经亲自下令要求即刻捉拿你们这些闯进瀞灵廷的旅祸了。”   .   另外一方。   “找到了,你们在这儿啊。”   石田雨龙下意识刹住脚步,把井上织姬拦在身后。   前方走廊里,一个披着羽织的修长身影走了出来,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如同灿烂的金沙。   随着他越走越近,石田雨龙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蓦地怔了一下。   “你是……兕丹坊的队长。”   “我的部下之前麻烦你们照顾了,”波风水门温柔微笑着说,“但是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石田雨龙脸色立刻变了,手腕上亮起了灵子的光,头也不回地喝道,“井上,快跑!”   “没用的哦,”面前的青年体贴地解释,“在白道门的时候我在你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飞雷神的术式,无论你们跑到哪里我都能瞬间到达你们身边。”   “!”石田雨龙闻言猛地低头,又快速回头去看手足无措的井上,错愕地发现他们两人的肩上果然亮着一行文字,而他们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察觉那是什么时候被印上去的。   “抱歉,原本打算放你们一马。”金发青年略显无奈地笑了笑,神情依旧是温和明朗的,袖口底下的手指却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枚苦无。   “但是朽木露琪亚失踪了,中央四十六室亲自下令要将抓你们。”   发现肩上那个印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抹不掉,石田雨龙一时脑中大乱,他仍有些不甘心地扫过身后身后的巷子,拖延时间地问,“露琪亚失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可能做到毁掉忏罪宫将她救走吧?”   “的确没有关系,”他对面的青年心平气和回答,“也许是有人失去了露琪亚小姐的行踪,想用你们把她引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长吧?   讨论个题外话,我之前看了一个考据说瀞灵廷的四大贵族有可能是根据日本历史上的四大氏族源、平、橘、藤原设定的。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但是我想了想,源氏和平氏是武家,对应各领一个番队的朽木和四枫院,而纲弥代管理大灵书回廊仿佛是个文职,另一个家族没在十三番队露过面应该也是类似纲弥代的文职,对应代表公卿阶层的藤原和橘氏?好像有点牵强,但是这样一说大家就能明白弥说的“公卿和武家间的矛盾果然到了哪个世界都不可调和。”是什么意思了吧。 第317章 漏网之鱼   黑崎一护的问题其实有点难办, 因为他现在风头太大,说不准就被某个战斗狂队长盯上了。   泽田喵想了想,“我让人留意了一护的消息, 找到他就把他带过来。而且八千流和她的队长都是路痴,没那么容易找到他哒。”   露琪亚:“……是,是吗?更木队长居然还有这种属性?!”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倒霉的一护少年已经和更木剑八正面撞上了,鉴于她们现在出不了门, 干坐着等消息只会越等越慌,露琪亚干脆挽起袖子也在放杂物的木屋里找了把扫帚开始帮着小纸人和山田花太郎打扫院子做卫生。   泽田喵试图帮忙, 被众人一致拒绝。   “不过露琪亚你还会做家务呀。”小猫蹲在石灯上往下看, 望着黑发少女找来两根草绳利落地绑起袖子, 拿着扫帚干活的样子十分娴熟。   虽然她自己也多多少少会一点, 但那是因为她生活在现代社会,和露琪亚生活环境不一样。她横向对比了一下平安京的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穿衣服都要人服侍的贵族小姐,又看看面前什么都会小可怜一样的露琪亚妹妹, 不由得产生了一些迷之误解, “……露琪亚,难道白哉虐待你了吗?比如要求你在家做饭干活,像灰姑娘的继母那样?”   正在水井旁提水的朽木露琪亚手一抖差点把桶掉井里,“没有那回事!”   虽然不知道“灰姑娘的继母”是什么,但总感觉那不是个好词的黑发少女努力为自家兄长挽回形象,“我被朽木家收养之前在流魂街生活了很多年,这些事都是那时候学会的。”   “是这样啊……”石灯上的小猫懵懵懂懂地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就是这样!”露琪亚强调, “兄长大人还是对我很好的。”   虽然都是在生活上,其他方面就……   还没等她开始低落,后院方向猝不及防响起一声惊叫。   露琪亚猛地抬头, 这才惊觉屋子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陌生的灵压,给人的感觉极为不祥。   不像死神,更像是大虚。   “糟了,山田刚刚去了那边!”   她立刻焦急把水桶一扔,拔腿朝那边跑去。   与此同时,泽田弥第一时间扭头开启了灵视,铺天盖地的黑红色灵压顷刻将她的视野挤满,小猫浅色的眼瞳略微沉了沉,“……破面。”   .   后院。   掐住脖子上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山田花太郎徒劳地抓着对方的手臂,眼前已经开始渐渐发晕模糊,破面的嘲笑落在耳边像一阵阵炸雷。   “不过是从亚罗尼洛大人给的资料中随便挑了一个地方当临时据点,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掉下来。你这家伙看灵压是死神里的席官吗?居然弱成这个样子,果然死神都是群没用的东西啊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捏着手中少年的脖子晃来晃去,山田只感觉自己像只被人抓在手中无力挣扎的鸡仔,反抗的力度可能给对方挠痒都不够,他惨白着脸低声喃喃,“露琪亚小姐……”   “嗯?”破面那张狰狞的脸凑了过来,“你还有同伴吗?你这是在指望同伴来救你?还是跟你一起送死呢?”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少女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响起。   “山田!”   山田花太郎挣扎着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倒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朝着这边一边飞奔一边抬起手。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露琪亚小姐……”他艰难地调动仅剩的力气动了动嘴唇。   ……这是破面。   ……你的斩魄刀被收缴了,打不过他的。   “……快……跑。”   然而朽木露琪亚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压根没打算听他的,非但没有转身逃跑反而加快了脚步,赤红色的火光像是炮弹一样从她的手心飞出,正好撞在扭过头的破面脸上。   灼热耀眼的光芒一瞬间爆发,遮蔽了对方的视野。她趁此机会一跃而起,像只灵巧的飞燕,勾起破面抓住山田花太郎的那只手,身体快速绕了半圈,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惯性带来的力道让破面下意识松开了手指,被他抓住的人立刻被甩了出去。   “咳咳咳……”   山田花太郎一落地条件反射地抓着喉咙一阵干咳,一边紧张地抬头,就见黑发少女一击即退,在破面背上蹬了一脚,身手敏捷地借力反跳回院墙上,狠狠皱起眉,“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程度的虚?”   “早上的时候监控厅就监测到有破面的灵压入侵到了瀞灵廷,咳咳,领头的那个被波风水门队长干掉了,这个应该是漏网之鱼咳咳咳……”花太郎焦急道,“露琪亚小姐,快点跑,这只破面至少是副队长级别,凭我们根本赢不了他!”   朽木露琪亚:“不行,这里是靠近流魂街的住宅区,住在附近的都是普通魂魄,如果放任他在这里,他们就危险了……”   “说得不错,死神,你很懂事嘛。”一个声音阴恻恻地接话道。   露琪亚和山田花太郎齐齐警惕地抬头。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白雾挥开了火光留下的烟,破面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原地。三十一号的破道正面砸在他脸上,却似乎连他的脸皮都没有磨破。他半边脸被白骨覆盖着,生得瘦骨伶仃,立在原地像根成精的竹竿。   在两人怔然的目光中,他古怪地笑了笑,舔了一下嘴唇,“说起来,我的确是饿了才出来觅食的。”   他看过来的目光宛如在打量一顿海鲜,山田花太郎身体一僵,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但是却意外地没再说逃跑地话,而是颤抖着声音问,“露琪亚小姐,怎、怎么办?你有什么计划吗?”   露琪亚在飞快估算敌我双方的实力,“你的斩魄刀能力是什么?”   山田花太郎:“……治,治疗。”   露琪亚:“?”   山田花太郎:“就是,能够吸收别人的损伤然后转化成攻击力,再全部朝敌人放出去……”   露琪亚:“……”   那怎么打?难道让她不断跟破面交手、受伤,再由他治疗,得到攻击力扔出去,接着再受伤、治疗,反复循环?   且不说这个沙雕的作战方式让她宛如一个沙包,对面那个破面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乖乖配合的虚啊?!   山田花太郎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泪流满面,“对不起,我是个废物。”   露琪亚忽然分外想念自己的袖白雪。   她深吸了一口气,并指摆出白打的起手式,赤手空拳地说,“准备上吧。”   别问,问就是拿头打。   山田花太郎拔出自己的治愈系斩魄刀,哆哆嗦嗦应声,“是!”   他一毕业就因为珍稀的治愈能力进了四番队,从来没上过前线,更别说一来就直面破面级的大虚,拿刀的手抖得快把斩魄刀抖掉了,身体却有自我意识般固执地立在原地。   “不错不错,你们都很自觉。”破面似乎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任由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讨论完,甚至好整以暇地鼓起掌来,“怎么样,死神,你们终于决定好牺牲自己来填饱我的肚子了?对现在的你们来说的确是个好办法,说不定等我吃完这顿大餐,对周围的小点心就没兴趣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树杈一样干瘦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为了用餐前的仪式感,让我为你们展示一下真正的力量吧——结网吧,幽灵蛛。”   不祥的灵压骤然飙升,破面周身汇聚起惨白的光,像一枚茧一样将他包裹起来。   这个灵压转换过程和死神的始解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连全神贯注戒备的露琪亚都不由得怔了一下。   而就是这一秒不到的时间,破面的归刃已经彻底完成,大片白色的黏液瀑布一样以他为中心溅射向四面八方。   露琪亚飞快跳离原地闪身躲避,脚踝还是被那些白色黏液擦了一下。   她身体一个踉跄,顷刻间就被缠在原地。   “……蛛丝。”   她立刻试图扯断,却发现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材质,弹性十足,单纯用力道根本扯不断。而黏液瀑布还在不断喷射着,近乎要覆盖整个庭院,她凑数用的临时战友山田花太郎跪得干净利落,支支吾吾地就剩一只手还在外头了,露琪亚顿时心底一凉。   “没用的,”破面大笑着炫耀,“我的蛛丝水火不侵,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韧性的东西,就连你们死神的斩魄刀也没办法砍……断……”   他最后一个字梗在了喉咙里,因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一道寒光破空而来直直插进露琪亚面前的土地,一刀就把那个“最有韧性”的蛛丝给斩断了。   一只小白猫紧跟着踩着屋脊朝着这边飞奔,“露琪亚,接刀。”   不用她提醒黑发少女早已反手抄起地上那把斩魄刀,一勾一绕,将身上缠上的蛛丝齐刷刷切断,飞身跳离了原位。   “……”破面看着那只跑过来的小猫扫兴地冷哼,“又来一只不听话的点心。”   你才是点心。   泽田喵不开心地撇他一眼,跳到露琪亚肩上飞快地说,“找机会把刀捅进他身体里,其他交给我。”   露琪亚握紧刀死死盯着破面,应了句“好”,随即便握刀冲了上去。   她在朽木家的时候,白哉看似对她漠不关心,没有亲自教她剑术,但给她安排的剑术老师都是当年教导过他自己,成功在三日月宗近手底下走过的“幸存者”。此时她一拿到刀当即就如同换了个人,“唰唰”两刀破开了射向自己的蛛丝,刀尖直指破面的要害。   泽田弥踩着一地蛛网跑到已经被裹成茧的山田花太郎身边,这些蜘蛛丝不知为何对她没什么作用,她伸出爪子三两下就把这倒霉蛋刨了出来。   倒霉蛋在茧里估计是憋狠了,一出来先大口喘了两口气,这才弱弱地抬头对自己的救命恩猫道谢。   泽田弥跳到他头上指挥,“去屋顶。” 第318章 斩魄刀   说话间又有两道蛛丝朝他们溅射过来, 山田花太郎赶紧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东躲西藏, 十多米的距离硬是被他跑出了上刀山下火海的艰难,这才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屋顶。   除了自家亲哥之外,泽田喵从未见过如此弱鸡之人,一时甚至有点看呆了。   然而她家亲哥的弱鸡只是假象, 但山田花太郎的弱鸡确是真实。   自觉自己一点忙都没帮上,好像还给队友拖了后腿的少年沮丧地抓着屋脊紧张观战, 一边忧心忡忡地问, “守护灵兽大人, 露琪亚桑好像还是打不过那只破面啊, 还是说您有特殊办法能够让露琪亚用那把刀始解?”   泽田弥回过神,“当然不能。”   死神的斩魄刀都是一对一,灵魂绑定, 想要拿着别人的斩魄刀始解, 除非你跟那人的灵魂频率一模一样。但这根本不可能,双胞胎的灵魂频率都有区别,要想斩魄刀通用除非两个人是一个灵魂有丝分裂出来的。   不过虽然不能用别人的斩魄刀,但其实还有其他借用力量的办法。   泽田弥:“总之露琪亚不会有事哒,你看着就好。”   “真,真的吗?”山田花太郎哭丧着脸说,“可是露琪亚桑好像快要被那个破面的蜘蛛网包围了啊……”   他说得没错,此时此刻, 底下庭院里朽木露琪亚和破面的战斗似乎的确落入了下风。   她围绕着破面翻转腾挪,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近乎无穷无尽的蛛丝逼退。整个庭院都被破面织成了一张巨网,而他本人就是巨网中央的蜘蛛, 有条不紊地喷洒着蛛丝,一步一步封死露琪亚的躲避路线。   露琪亚手中的刀尽管能够割断蛛丝,但对方似乎打算以量补质,蛛丝网逐步进化成了蛛丝海。   “露琪亚小姐完全没有办法对那个破面近身啊!”山田花太郎跪在屋顶上越看越绝望。   他说话间底下的黑发少女已经被蛛丝逼至院子一角,她闪身往旁边一躲,几道早在那处埋伏好的白色黏液冲天而起,顷刻间将她腰部以下全部淹没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   网中央的破面仰头得意大笑,他身体以下的部位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蜘蛛,八条瘦骨伶仃的腿踩在蛛网上,上半身从肩膀到腰腹生出了三对眼睛,齐齐转过来的时候惊悚得让人遍体发寒。   “死神,你到底还是掉进我的网里了吧?”他望着露琪亚舔了一下嘴唇,眼睛中流转过贪婪又残虐的光,“我想起来了,你好像还是个贵族,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嚼起来一定更有滋味吧?”   露琪亚低喘了一口气抬起头,“首先,我是在流魂街长大的,跟你期望的贵族不是一回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其次……这句话是我想说的,落入网里的是你才对吧?”   她话音刚落,金色的光芒透过覆盖地面的蛛网隐隐约约亮起,沿着她刚刚躲避的路线,正好连成了一个八卦。   破面蓦地一惊,但早已躲闪不及。露琪亚空着的左手手腕翻转,双指并起往上一抬,哑声低喝,“缚道之六十一·改!”   金色的锁链从八个方位弹出,直接穿过破面的身体把他下半身钉在了地面上。紧接着,成排的光柱从天而降,沿着八卦的形状原地砌成了个结结实实的牢房,最后小山形状的巨石直直掉下来砸在光柱上,不但把破面砸得往下一压,还彻底给牢房封了口。   蜘蛛模样的大虚八条细腿支棱着在地上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似乎对死神的事了解不少,但这个奇奇怪怪的缚道·改却仿佛从未听闻,否则也不会一不小心就中了招,不由得咆哮着怒吼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鬼东西’,”露琪亚严肃回答,“是缚道之六十一·改——八卦锁条雷鸣光牢二式!”   泽田弥喵一滑差点从山田花太郎头顶掉下去。   ……还真是一听就知道是水门起的名字呢。   他还特意帮忙把言灵简化了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长·长·长的名字在战斗中念出来极其浪费时间吧?   “什么玩意儿?”破面都听呆了。   “八卦锁条雷鸣光牢二式,”露琪亚继续严肃解说,“虽然是第六十一号改良缚道,但是由现在的我用出来只能支撑一分钟。”   “呵,原来如此……”   破面了然冷笑,又抖了起来,“难怪这种等级的缚道像你这种程度的死神也能使用,只不过是禁锢我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过后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杀……光……”   仿佛经典剧情再现,他这个逼依旧没能装完,露琪亚压根没听他的话一扬手把手中的斩魄刀掷了出去。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如离弦之箭钉入破面胸口。   黑发少女放声高喊,“守护灵兽大人,就是现在!”   “我说了要叫‘姐姐’!”   泽田弥从花太郎头顶一跃而下,像团蓬松的蒲公英,随风落在斩魄刀的刀柄上。   她抬起头,一双浅紫色的猫瞳干净得过分,倒映着天穹落下的阳光。   被一刀贯胸而过的破面抽痛地扯动着锁链正要怒吼,对上她的眼睛不知为何陡然一悚,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卍解。”小猫望着他轻声启动言灵,“射杀他,神杀枪。”   刀刃组成的风暴以斩魄刀为中心猛然爆发,咆哮着席卷了四面八方。像海啸冲上村落,它面前的破面包括锁住破面的光牢几乎只在一刹那时间就被淹没。   然后灰飞烟灭。   吹进院子的风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吓住,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跪在屋檐旁山田花太郎两眼发直,一缕刚刚探出屋顶范围的黑发在他眼前如羽毛飘落,还没落地就化为齑粉。   院子里静悄悄一片,底下的土地仿佛刚刚被核弹洗过,干净得过分。   他的脑子不知道是不是彻底停摆了,望着这赤地千里的场景发了半天呆,居然冒出一句,“啊,太好了,不用除草了……”   “啪嗒”。   只剩下刀柄的斩魄刀掉到地上滚了两滚。露琪亚终于被这动静惊醒,下意识看向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她瞬移回屋顶的小猫。   它轻巧地从屋檐上跳了下去,走到那柄断裂的刀柄前垂目看着它。   空气一时间安静得过分,黑发少女跟着她一起望着地上的残片,主动道歉,“抱歉,我没想到……”   “跟露琪亚没关系啦,”小猫摇了摇头,“本来就只能用一次。”   她微微顿了顿,放轻了声音,“这是我哥哥在找到自己的斩魄刀之前用的刀,里面封印着一缕卍解的力量。”   露琪亚:“所以刚刚那个卍解是姐姐大人你的兄长的?”   “不是,是他的一个朋友的。”小猫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哥哥那个时候可倒霉啦,明明还很弱很弱,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外出实习就总能遇到奇奇怪怪还超级难缠的大虚……”   …………   残阳如血。   棕发少年气喘吁吁地在荒原上奔跑,身后野兽一般的喘息如影随形,那是自城外遇到就就一直追着他到现在的大虚。   忽然,他脚下一个踉跄,绊到一颗碎石,整个人往前一倾。在倒地的瞬间,他调动起最后的力气往旁边一滚,大虚携着风压弹出来的舌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深深插入地面。   漆黑的影子从四面八方逼近,他半跪起身,一手握着刀抬头看,就见左边右边加上身后,三只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的虚缓缓朝着他围拢过来。原来那只大虚追着他跑了这么久,就是要将他赶入这个陷阱里。   棕发少年抿了抿唇,握紧刀脚步不稳地站起身,手臂上的伤处滑落一缕红线顺着他的手腕流过刀锋。   追着他到这里的大虚咯咯大笑,“死神,你终于跑不动了吗?”   它恶意地打量着面前的猎物,想欣赏这个死神惊惧绝望的表情,却不曾想对方巡视一圈,视线从它们身上扫过之后居然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都追着我来这里了,说明行木君他们那里安全了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反应的大虚眯起眼睛,“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吗死神?”   “不,”棕发少年抬起刀,轻声说,“我是不会死的。”   他的斩魄刀还不能始解,体力也所剩无几,面对几只一拥而上的大虚看起来似乎没有半点胜算。   大虚们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占尽上风,将棕发少年逼得节节败退。   但也不知道整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等那只□□虚意识到时候,它们一起的四个同伴居然只剩下它一个了。   而与此同时对方手里的刀也被他折断,彻底陷入了穷途末路。   但这依旧不能缓解它的暴怒,它被气得近乎失去了理智,四足在地上一蹬,大吼一声就咆哮着冲着猎物扑了过去要给与他最后的惩罚。   泽田纲吉勉力支撑起身体,抬起头,黑漆漆的影子宛如死亡的阴影兜头罩下,他的眼神却忽然恍惚了一下,视线落点在了大虚背后的夕阳。   “你来了啊,银。”   一道寒光如闪电般掠过,倒映在他视网膜上的黑影被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   颜色诡异的血喷射而出,泼洒在他脚下的土地。   大虚的尸体像被扔垃圾一样甩到了边上,一个单薄矮小的影子代替他出现在了泽田纲吉面前。   “这个月第几次了,纲吉君?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就死定了呢。”银发少年弯着眼角语气轻松地说,一边伸出没有握刀的那只手。   “不要这说嘛,”泽田纲吉吐出口气,不好意思地抬手握住他,“而且在你找到我之前,我一定会努力活着的。”   “不过,银,下次你能不能来快点啊,伤口好痛啊QAQ.”   “纲吉君你太弱了,要锻炼哦。”   “这样的锻炼也太刺激一点了吧,银!”   …………   银……   市丸银睁开眼睛。被风吹动的草叶缓缓拂过他的脸侧,夕阳的光落在他眼瞳里将视野晕染成橙黄一片。   他慢慢闭了一下眼,这才回过头,“又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了啊。”   西边的地平线上落日放了把火烧着了半面天空,他望着这绚烂的红霞,心底却忽然冒出个毫不相干的念头。   “朽木家的柿子熟了吗?”银发青年自言自语,“有点想吃干柿子了。” 第319章 瀞灵廷之乱(一)   “抱歉啊, 露琪亚,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也受到牵连了……”   “……但是,谢谢,至少我的心还可以留在这里。”   黑发少女猛地惊醒, 一手撑着地从床铺上坐起来, 喘息着按住胸口。   那个空了一块的地方凉飕飕地透着风, 扯得人血肉生疼。   “……露琪亚?”   睡在另一侧的小猫睁开眼睛,迷茫地朝她看去,旁边的小纸人们也一个个揉着眼睛坐起来。   朽木露琪亚:“……抱歉, 吵醒你们了吗?”   泽田喵甩了甩脑袋, 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向她,然后被小心地伸过手捧起来。   她被露琪亚以一个颇为依恋的姿势抱进了怀里, 少女曲起腿将头埋在膝上,小猫正好贴着她脖颈的脉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血液在血管中冲刷奔涌,就像她此刻掩盖在沉默底下的情绪。   “露琪亚做噩梦了吗?”泽田弥蹭了蹭她, 小声问。   “嗯……”黑发少女沉默了片刻,“姐姐大人,您说的那位送给了兄长这座房子的副队长……是姓志波吗?”   门外月上中天, 清浅的月光透过屏风落下一条银色的线,屏风上的坠天崩塌旋涡纹长长的拖尾甩了个完整的圈, 正好扫过床榻。   带着深夜寒意的风吹过窗枢, 小纸人们忙忙碌碌地在房间中跑来跑去爬起来给她们拉上被子,关窗,点灯,发出各种窸窸窣窣的动静。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是的呀。”   “果然……”露琪亚又沉默了下去。   “在忏罪宫的时候,我曾经觉得就这样被处刑了也不错。”   “露琪亚?”   “自己并没有什么被救援的价值和意义……我是这样想的。”   “……”小猫默了默,“是因为海燕的事吗?”   抱着她的少女似乎蓦地僵了一下,“姐姐大人……你也知道?”   “毕竟是以前很照顾哥哥的人,我回来后特地问过。”   泽田纲吉当初从真央灵术学院毕业之后,所选择的番队就是十三番队。当时的队长浮竹十四郎因为身体不好不太理事,随身携带“大虚的关注”debuff的泽田少年当时没少受到副队长志波海燕的照顾。   只是在她回到尸魂界,回头确认故人们的情况时,却得知了对方已经死亡的消息。   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在追讨混入瀞灵廷的大虚途中被虚控制,阵亡于十三番队队员朽木露琪亚刀下。   白纸黑字简短的一行,却是一个人午夜梦回永远走不出的噩梦。   “露琪亚。”小猫再次在她脖颈旁蹭了蹭,抱着她的少女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但依旧沉默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安静地趴在她怀里,没有说“这不是你的错”。   类似的话应该早就有人说过无数遍,但是压在他人背脊上的重量,除了她自己没有别人能够体会。   除了自己,也没人能够帮助她走出来。   泽田弥认真想了想,干脆换了个话题,“袭击海燕的那只虚,我总觉得描述有点熟悉,我以前好像遇到过。”   抱紧她的手臂一顿,朽木露琪亚果然被转移开了一点注意力,迟疑地问,“姐姐大人遇到过类似的?”   “是的哦。”泽田喵点头,她的确遇到过,还被它袭击过,“不过现在想起来我又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只了……”   因为遇到了那只大虚又被它袭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弥漫着大片的迷雾,她偶尔能够想起一点东西,却总是没办法把他们连起来。   这一次如果不是露琪亚提起,她被那只奇怪的虚袭击过的事也属于“不记得”的范畴。但似乎像这样碰到一些往日的关键词或者场景,那些迷雾就能自动解锁一小片。   泽田喵又尝试了一下,发现后面的关键词可能还是没找到,解锁失败。   她有点恹地趴在露琪亚的肩上,对终于缓和了些情绪的少女说,“露琪亚你饿不饿?我好像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的?”朽木露琪亚下意识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泽田喵想了想,从她肩上跳下来,三两下绕过屏风跑到了房间外侧。   露琪亚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下意识跟了上去,就见她蹦蹦跳跳地踩着桌面爬上了外面的神翕,伸爪子一拉,拨开了神翕上的小门。   “姐姐大人,神翕里有什……么……”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大人从里面掏出来一袋干柿子。   “果然这里有吃的呢,”小猫咪心满意足,“以前哥哥和他的朋友玩游戏的时候就喜欢把好吃哒藏在这里。”   那得是多少年前了?   朽木露琪亚下意识上前一步,把纸袋从猫爪下拿出来,打开看了看,然后意外地发现里面装着的食物还很新鲜,像是刚放进去没多久一样。   “这里其实有人住吗?”她回过神来,“屋子里也是,虽然外面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很久,但房间里面却很干净,好像一直都有人打扫。”   她疑惑地低头看向小猫,却见她歪头想了想后并没有解释,只是伸出小短爪,“露琪亚,柿子~”   “啊,是。”她见状不再多问,拿出一个干柿子递了过去。   只不过,今天白天打扫房间的时候,她好像来整理过这个神翕……黑发少女心中忽的闪过一个疑问,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时候这里面有东西吗?还是她记错了?   “露琪亚,”底下啃着柿子的小猫没忘记关照妹妹,“你也吃一个然后早点睡觉吧。”   “姐姐大人?”   “我刚刚也做了个梦,”她抱着干柿子,表情沉重地叹了口气,“明天又要出大事情啦。”   .   第二天清晨,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被人发现身亡,尸体被自己的斩魄刀钉在东大圣壁上,瀞灵廷震动。   护庭十三队的队长这次集结的速度异乎寻常地快,连昨夜还跟旅祸大战一场,重伤昏迷的更木剑八都赶到了现场。   他裹着半身绷带,却仿佛半点不影响行动地抄近路从旁边屋顶跳下来,一落地视线往蓝染方向一扫,豁然挑起了眉,“哦?居然是他?”   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正双目怔然地跪在圣壁前,听到这仿佛别有深意的话猛地回头。   “咳咳……剑八!”浮竹十四郎低咳两声,皱起眉,制止什么般加重了声音。   碎蜂双手抱臂站在墙壁前,视线从墙上的刀痕移开撇过去一眼,“还不能确定就是他吧?”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特殊的攻击招式。”更木剑八仿佛半点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说,“你们不是都知道吗?那个小家伙根本没死,他还在外面自由活动不是很正常?”   雏森桃闻言急切地站起来上前一步,“更木队长,您知道杀死蓝染队长的凶手是谁吗?”   “不就是那个……”   浮竹:“剑八!”   “……三日月宗近吗?”   那个名字落地的瞬间,不知为何高台上霎时间静了静。只有毫不在意的十一番队队长犹自盯着被挂在墙上的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当年我可是一直都想跟那家伙打一架,却没有找到机会。果然,真枪实刀地干他果然是能够干掉队长级的啊,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更木队长,”京乐春水冷静地提醒,“那一位没有要杀死蓝染队长的理由。”   “但是这个刀痕除了那家伙也没人能够留下吧?你说呢,朽木队长?”   更木剑八忽然将话题抛向在旁边静默良久的六番队队长,颇具挑衅意味地问,“我记得三日月宗近当年还是你的剑道老师,你对他的剑应该最熟悉吧?”   雏森桃下意识扭头看去,在场其他人也几乎同时看了一眼白哉。   黑发青年身姿笔挺地站在晨光里,直到听到剑八的问话才从墙壁上收回视线,清淡的眸光从他身上扫过。   “不是他。”   更木剑八盯着他眯起眼睛。   “朽木队长。”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终于站出来叫停了这场无意义的争锋相对。她语气平和地问,“东之圣壁上留下的刀痕,甚至包括蓝染队长身上的伤口痕迹,的确都和三日月殿的剑术风格十分相近。朽木队长如此肯定不是他,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对于这位整个十三番队除了总队长外资历最老的队长,朽木白哉似乎总算给了几分面子,“剑术修武,剑道修心。”   他清清冷冷开口,“为何而握剑,为何而挥剑。就算与人对敌,也应该尊重对手,更尊重自己——这才是他的剑道。所以如果是他杀了蓝染队长,绝不会在对手死后还把他的尸体挂在墙上。”   众位队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尤其是更木剑八皱着眉想了想,好像又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地点了点头。   “嘛,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他变了呢?”有人慢悠悠地说。   “他是刀,只会折,不会变。”白哉轻飘飘看过去一眼,对上银发青年的眼睛,“……不像人。”   市丸银在他的目光下无辜地勾了勾唇,总算闭嘴不说话了。   “总而言之,只要熟悉他的剑术,谁都能留下类似的痕迹,你们大可以连我一起怀疑。总队长如果需要我配合调查可以去六番队传讯,队内有事,告退了。”   似乎是认为这场面无聊至极,没有停留的必要了,黑发青年转身就走了。   “等等,朽木队长!”   “雏森,等一下,别追上去!”   “……”   从那边几个起了点争执的副队长身上收回视线,市丸银将手拢进了袖子里,懒洋洋地说,“除了朽木队长,其实跟三日月殿学过剑术的还有一个人吧,日番谷队长?”   从他身边路过的白发少年脚步一顿,目光笔直地目视前方没有回头,“是两个人吧,市丸队长?”   说完后他也不等回答,脚步平稳地继续向前,一边对满脸惊慌赶来的队员冷静吩咐,“去把蓝染队长放下来。”   “是,是!”   望着他的背影,市丸银伸出食指摸了摸下巴,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说的也对。” 第320章 静灵庭之乱(二)   泽田弥知道蓝染的死讯是在吃早饭的时候。   不夸张地说, 她叼嘴里的啃了一半的柿子都懵逼得掉了下来。   “蓝染死了?”   “是的。”由罗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死亡现场被发现有三日月殿的刀痕, 现在尸魂界怀疑蓝染的队长的死有可能与三日月殿有关。”   “不可能是他啦。”泽田弥不假思索地说。   但是除了三日月本刀之外, 这个世界上会他的剑术的只有三个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   这位五番队队长的死来得猝不及防, 无端给人种异样之感。   泽田喵接下来的早餐没来得及吃完,她蹲在干柿子旁边认真想了想,扭头对旁边一脸震惊加关切的露琪亚说,“我要去看看。”   这个兵荒马乱的早晨才过去一半, 东大圣壁上五番队队长的尸体已经放了下来,但墙壁上的血并没有被擦去, 一条鲜红的印记从上拖到下, 远远看去像是有人持着朱笔在墙壁上划了一笔。   泽田弥老远看到那根线, 正要继续往前跑,一道金色光锁忽然从她背后弹出来将她拦住。   那灵力太过熟悉,她几乎没有多加防备就被光锁拦腰一捆。金色的光线如同穿花绳一样围绕着她编织成了个正圆的球,乍一看简直和她以前挂腰上的香薰球一模一样,而她就是被锁在球中心的香料,懵逼地跟着圆球滚了几圈, 从屋顶上掉下来,准确落到一个人手里。   她茫然地抬头, 眼前映入一张淡漠俊美的脸。   泽田喵:“……”   干净修长的手指伸进球里捏住小动物命运的后颈皮把她拎了出来,随着他撤销了灵力, 缠在她身上的金光也为之消散。   被当场逮住的小猫咪和他四目相对了几秒,塌下耳朵,睁着圆乎乎的猫眼, 软软地叫了一声,“白哉。”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先装个乖总是没错的!   朽木白哉淡淡看她一眼,一张清冷的脸上日常看不出情绪,只平静地把她往袖口中一揣,转身就走。   “回去再说。”   小猫抱着他的手腕滑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被小伙伴往里一按。她的视野再次被宽大的袖口挡住,与此同时前方存在感强大的熟悉灵压也张牙舞爪地朝着她的感官侵染而来。   泽田弥微怔。   “市丸银。”朽木白哉冷淡的声音落在外面。   “好巧啊,朽木君。你也是来悼念蓝染队长的?”   “只是路过。倒是你,还真是有心了。”   “毕竟是我以前的队长嘛,我这个人还是很念旧情的哦。”   两人擦肩而过,朽木白哉的目光从眼角扫过来,掠过银发青年手中的白菊花,略微顿了顿。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呵。”   市丸银却只是笑了笑,背对他举起花束挥了挥,“很好看吧?”   这个简短的对话结束,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泽田弥从白哉的袖口钻出头,回首看着银发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他独自一人悠闲地走在绳桥上,两边都是绝壁,染着血的东大圣壁立在最上头,倾落下大片的阴影将前路全部覆盖,无端给人种压抑到窒息的沉重。   “银……”   小猫心底一动,正要往下跳追上去,却忽然被人伸手按住。   “白哉?”   “回家。”   .   等泽田弥从猫变回人,梳洗打理完毕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换了一身绯色振袖的小萝莉端端正正坐在朽木白哉面前,披着还沾着水汽的银色长发,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乖巧可爱,“我错了嘛。”   朽木白哉把一碟樱花糕推到她面前,墨色长睫垂着,头也不抬,”你改过吗?“   小萝莉想了想,义正言辞,“没有。”   坐在后面帮她擦头发的由罗“噗呲”一声忍笑着低下头去。   泽田弥睁着大眼睛继续看自家小伙伴。朽木白哉成年之后愈发好看了,比起代表性的樱花更像她窗台下的白梅,从骨子中透着清寒料梢的气质,但也因此让人愈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看了又看,拿不准小伙伴的心思,遂摸起一块樱花饼继续她中断的早餐。   “露琪亚已经被你救出来了?”   泽田弥啃着樱花饼的动作一顿,眨眨眼睛,慢条斯理地把食物咽下去,这才说,“我不是故意要炸忏罪宫的哦。”   朽木白哉淡淡地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语气十分平静,“我知道。”   他少年时期就经常被她拉着瞎胡闹,像撩总队长虎须这样的事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人生前几十年的循规蹈矩全在她身上破例了。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成自然,这一次忏罪宫被毁他居然也并没有感到多意外。   况且,他也的确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   “这些事我来处理,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出门了。”朽木白哉放下茶壶,终于抬眸看她,”一百多年前的魂魄失踪事件,最近又出现了,在西流魂街。“   泽田弥去摸茶杯的手一顿,蓦地睁大了一下眼睛。   “因为静灵庭内旅祸作乱,这件事还没引起重视,但是以防万一……千本樱。”   千本樱的灵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小萝莉懵懵地回头看,就见带着面具的武士单膝跪在房间角落里,墨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头颅低垂,等待命令。   “看好她。”   朽木白哉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只是在离开前他脚步微微一顿,想起了什么般,“还有一件事,不要去找市丸银。”   泽田弥刚把视线从千本樱身上收回来就听到这句话,疑惑地抬头,“白哉?”   “一百多年了,弥,人是会变的。”   门前的青年略微侧过头,墨色的眼瞳被门外的天光照出一抹清冷寒凉的光,“我们和过去都不一样了。”   把小萝莉略微茫然的表情留在了身后,朽木白哉轻轻阖上门,跟出来的由罗在跟着他离开这条走廊后,这才低声道,“家主大人,中央四十六室宣布已经抓住了旅祸,准备在十天后对他们处以死刑的事,您为什么没有告诉……”   她的声音消失在了青年回过首的目光里。   “那些人跟她有关系吗?”   由罗犹豫片刻,“但是露琪亚小姐她知道消息后一定会去救人吧,好不容易才被殿下救出来……”   朽木白哉转过身继续向前,脚步平稳如初,“那是露琪亚自己的选择,而且,你以为她能够藏多久?”   .   另外一边,泽田弥离开之后,露琪亚虽然有些担心,但是自知自己出去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只好老老实实留在据点。   之前的破面袭击事件了结,山田花太郎因为这个救命之恩跟他们统一了战线,摇身一变从人质变成了共犯。好在现在尸魂界还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于是他们终于不至于凄惨到靠神翕里找到的那袋干柿子度日,有人能够出去购买食物了。   这天泽田弥离开后不久,山田花太郎也上街去购买必要物资,只有完全不能出门的朽木露琪亚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干脆挽起袖子继续打扫外头的走廊。   这间宅院其实是有结界保护的,否则昨天干掉那只破面的卍解也不会连土地都铲平了也没让主屋摇晃一下。只是不知道当时设置结界的人是怎么想的,也有可能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能够屏蔽外来灵力冲击的结界,却没办法挡风遮雨。   露琪亚正拿着抹布和墙角的一处青苔较劲时,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她动作一顿,反应飞快地一手拎起旁边的水桶闪身躲进了屋,靠在窗枢旁凝神细听。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靠近的灵压乍一品十分陌生,但仿佛又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就在她皱着眉在脑海中将自己认识的人一一盘点过去却怎么也辨认不出这是谁时,宅院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者已经大大咧咧闯了进来,高声大喊着,“露琪亚?喂,露琪亚你在这里吗?”   比起灵压,这个声音可太熟悉了。   朽木露琪亚蓦地睁大眼睛,透过窗户缝朝外看去,果然见到某个熟悉的橘子头穿着一身死霸装,肩上缠着绷带,背后还背着把大得像菜刀的斩魄刀,双手叉腰站在主屋前。   他仰着头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诧异地扭头去看旁边的黑猫,“夜一先生,你不是说露琪亚她在这里的吗?怎么没有人啊?”   黑猫似乎十分无语地撇了他一眼,“你还没习惯感知灵压吗?露琪亚小姐她就在这儿啊。”   “哈?”   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黑崎一护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惊喜地扭头,“露琪亚原来你真的在……这……啊!”   最后一个“啊”字蓦地拔高成了一声痛呼,屋子里的少女一阵旋风般冲出来,当头就给了他一个毫不留情的头槌。   “你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嘶,痛……我当然知道啊!”   “那你还跑到尸魂界来……”   “一护,露琪亚,快点过来!”   两个人闹腾到一半,黑猫夜一忽然开口。   黑崎一护和露琪亚同时一怔,下意识回头,就见它死死盯着屋顶,语气急促,耳朵都竖了起来。   黑崎一护:“夜一先生,怎么了?”   黑猫还没有说话,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经代替了她的回答。   “看来全都在这里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主屋屋顶上的人语含笑意地说,白色的队长羽织在阳光下猎猎飞扬,“太好了,不用我一个个去找了。”   露琪亚在看清那人的瞬间,呼吸蓦地滞了一下,“……波风队长。”   波风水门……   夜一望眸光微沉。   严格来说,鬼道众并不归属于护庭十三队,他们只受中央四十六室直接调度,前任大鬼道长和他们的关系属于私交,对于这位现任的大鬼道长她其实没有多少渠道去了解。   至少从她收集的现有资料来说,这个人非常不好对付。   黑崎一护已经下意识把手放到了身后的斩魄刀上,低声问,“喂,夜一,是敌人吗?”   “不好说,但如果确认了他是敌人,我来挡住他,你带着露琪亚立刻跑。”   “啊?”   “现在的你,冲上去只有被他秒杀一个结果。”   黑崎一护眼瞳一缩,就在这个时候,屋顶上的人继续温声开口了,“请问你们商量完了吗?商量完了的话,能不能过来扶一把?”   众人:“……嗯?”   金发青年往旁边挪了一步,无奈地说,“嗯,再不来帮忙这位小姐好像要掉下去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只白生生的手臂从屋脊后伸出来,艰难地抓住了一片瓦片。   “没,没问题,我可以……”   这个声音仿佛更加熟悉了,紧接着,伴随着距离的喘息,一个橙黄色的脑袋缓缓地从屋脊后冒了出来。   看清那人的瞬间,底下众人集体呆了呆。   “井上?!”   “黑崎同学?啊,还有朽木同学!你把她救出来了吗?!”   井上织姬抬头看过来,顿时高兴地挥手。只是她似乎忘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抓着瓦片的手一松,整个人立刻就被重力拉扯了下去。   “额……”   “啊!石田同学你没事吧?!”   ……并且好像还砸到了一个熟人。   众人:“……”   一片静默中,黑猫夜一看了一眼房顶上那个揣着只狐狸安静微笑的金发青年。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321章 瀞灵廷之乱(三)   被白哉带回朽木宅后, 泽田弥这一次很安分,乖乖地续了早餐,和千本樱在朽木家的庭院散了会儿步, 上午在书房看了一上午书, 午饭后还睡了个午觉……然后她就不见了。   在千本樱眼皮子底下, 整个人“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千本樱:“!”   他迅速去六番队找朽木白哉。   彼时六番队队长正在队舍办公室处理文件,听完自家斩魄刀的报告黑发青年一手抵着额沉默了好一会儿。   底下的千本樱跟他对着沉默。   由罗:“不愧是殿下啊。”   朽木白哉:“……由罗, 我说过了,语气不用这么欣慰。”   随即他顿了顿,了然道, “波风水门果然是她的人。”   能够在朽木大宅里千本樱眼皮子底下一瞬间把人带走,除了这个根本挡不住的空间系也没有别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 帮助泽田猫咪逃家的人段位仿佛也越来越高了。   “回去吧。”   朽木白哉没有为难自己的斩魄刀,毕竟阻止某只小猫逃家这件事当初他自己都没做到。   黑发青年拿起笔,垂眸翻开下一份文件, “只要不插手瀞灵廷内部的事, 其他随便她。”   .   波风水门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 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松开手把怀里的小猫放下来。   “失礼了,殿下。”   “没事。”再次变回了猫咪的泽田弥扬起小脑袋让水门帮自己带上铃铛一边小小叹了口气, “失败了呢。”   波风水门轻笑,“朽木队长果然了解您。”   “原本还以为可以知道是谁要引我出去, ”小猫怏怏地扒拉了一下铃铛, “白哉为什么变得这么聪明啦。”   蓝染死亡现场那个三日月的刀痕明显是诱饵,对方的目的不一定是她,可能单纯只是撒一把饵下去看看能吊出什么鱼来。但泽田弥如果真的去了,也的确有很大可能能见到一切的幕后黑手。   反正她身上有水门的飞雷神术式,被谁带走她都不怕。谁知道这个想法被小伙伴给预判了, 等在那里提前拦截。   “白哉好像不想我插手这件事啊,他们有其他计划吗?”   她刚想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有其他想法,伴随着一阵袭来的风一只大型毛茸茸飞扑过来,小猫几乎是应声被扑到了。   “姐姐!”   “唔,鸣人你好重,先起来……”   体型比她大了一圈的小狐狸闻言停下兴奋地摇尾巴的动作,乖巧地抱着她翻了个身,把小猫咪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姐姐,这样呢?”   泽田喵:“……这样是没问题啦,不过你回去又要洗澡了吧。”   他们落地的地点是之前她带露琪亚过来的宅院,两只小动物打闹完,小猫咪抖了抖毛,环视一圈,发现屋子里好像没有人,这才疑惑地回头问旁笑着旁观的金发青年,“水门,露琪亚呢?”   “夜一殿把他们带走了哦。”   波风水门是知道四枫院夜一的,虽然对方可能并不知道他。当初泽田弥把他送来尸魂界时就把自己在这边认识的朋友都给他介绍过,甚至包括一些他们兄妹俩名下的宅子。毕竟她是一只负责任的萝莉,把人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总要给人家一些基础信息和启动资金嘛,这也是波风水门能够带着井上织姬和石田雨龙找到这里来的原因。   他简单地把之前发生的事给泽田弥讲了讲。   在忏罪宫被砸了之后,波风水门几乎第一时间猜到了这是谁做的,然后思考了一下另外一方接来下会有什么行动。就像他对石田雨龙说的那样,幕后黑手做这么多事仿佛最终目的就是朽木露琪亚。现在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失踪了,对方找不到她,要将她引出来,最简单有效的就是抓住那些跑来尸魂界救她的朋友当做威胁。   于是他先一步出手找到了露琪亚的那几个朋友,准备把他们保护起来。   “十几年前,我在涅茧利的实验室里救出来过一个叫做石田宗弦的灭却师,似乎是那个叫做雨龙的孩子的爷爷。幸好有这件事他才将信将疑地跟我走了,否则可能要采取什么强制手段了。”波风水门笑得十分温和地说。   泽田弥:“……”   总感觉应该感到庆幸的是那位叫做石田雨龙的小哥哥才对呢。   “只不过,虽然我提前做了准备,但还是有一个人失去了踪迹。”波风水门话音一转,“茶渡泰虎,他的身上也有我的飞雷神术式,但是似乎被人发现然后用特殊手法封印了。”   “所以他是被其他人抓住了吗?””   “很有可能。夜一阁下表示要在三天内教会那名叫做黑崎一护的少年卍解,把他们带走了,她说位置你知道。”   “咦?”泽田喵闻言眨了眨眼睛,有点懵逼。   她知道?   她的小脑袋轻轻歪了歪,尾巴尖无意识地在地上一点一点,仿佛陷入了沉思。   【“……不,也有可能已经忘了。毕竟跟他有关的事我也不确定她还能记得多少。”】   波风水门微微垂下眸,蓝色的眼睛像清澈的海面倒映出面前的小猫的影子。他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   一只地狱蝶慢悠悠地掀着翅膀飞过院墙,朝着他而来。   “中央四十六室的传讯,将于四天后处死来犯的旅祸,看来那个叫茶渡泰虎的孩子果然落到了对方手里。”   泽田弥回过神,抬起头。金发青年放飞了来传讯的地狱蝶,略显无奈地低头看向她,“还是慢了一步。”   所以一护又要救人了吗?   小猫在心底数了数,其实到了尸魂界之后她一直都没和黑崎一护打过照面,但至少从白哉那里听过他们的消息,闯进瀞灵廷的旅祸一共五个人。一护、水门救下了两个,被失去踪迹很可能被抓的一个……咦,是不是还忘了一个?   .   被忘记的志波岩鹫巴不得所有人都把他给忘了。   他缩在一个老房子的墙壁后,紧贴着墙,双目发直,旁边是鬼知道为什么会跟他撞上并且混到一起的山田花太郎。   两只弱鸡一个包庇了中央四十六室的通缉犯,一个自己就是通缉犯本人,此时此刻都有点崩溃,内心深处迸发着灵魂质问——   为什么护庭十三队的队长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腹诽,街道中央,白色短发披着队长羽织的少年略略回了一下头。   “!!!”   志波岩鹫和山田花太郎同时屏住了呼吸。   “队长,怎么了?”少年旁边的橙色卷发大美人疑惑地问。   “没事。”日番谷冬狮郎往街角的方向凝望了几秒,终于收回视线,“只是刚刚突然感觉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灵压,应该是错觉。”   “是吗。”橙发美人松本乱菊没有多想,她撩了一下头发打量着周围古旧的街道,“这里已经是十一区了,队长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你还打算偷偷过来吧?”   “没有偷偷,只是没有带着你一起的必要,你现在最好也回去。”   “您要出来我不可能不跟着吧。”她看着白发少年径直走到一栋老房子前推门走了进去,好奇地跟上。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十一区的边缘地带,外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杳无人烟的森林。用现世来比喻大概就是属于贫困乡村。房间里的陈设也的确不负“贫困”二字,简陋的木床,纸糊的窗枢,客厅、卧室、厨房,三位一体,打开门一眼就能够将所有空间巡视完。   松本乱菊在里面转了一圈,停在炉灶前。炉子里的火早就熄了,灶前的地面上瘫着几片灰扑扑的破布。   她弯下腰正要把它捡起来,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别动。”   “队长?”乱菊手一顿,动作停在原位,看着白发少年走过来垂眸看了衣服两眼,随即掀开了炉灶上架着的黑锅的锅盖。   锅里面居然还沉着一锅煮到烂糊的粥。   日番谷冬狮郎:“果然消失了。”   松本乱菊直起身来,疑惑地问,“什么?”   随即她话音一滞,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灶台前的那几片“破布”,“你是说这家的人在做饭做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消失了?只剩下衣服在这里?等等,那刚才大街上之所以那么安静……”   “当然是因为整条街的人都消失了。”   日番谷冬狮郎话音刚落,忽然毫无预兆地拔刀。   刀风如凌冽的闪电,斜飞出去,半面墙壁应声倒塌,暴露出了所在后面来不及逃走的两只鹌鹑。   “旅祸……还有,四番队的七席。”   少年队长淡漠的目光扫过去,像是对这个场面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是旁边没有料到的乱菊惊呼出声,“山田?”   她诧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志波岩鹫,手悄悄放在了腰间的刀上,但仍抱有几分希望地问,“……你是被挟持了吗?”   山田花太郎在队长级的灵压下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   他半天没“我”个理由出来,正要一咬牙承认,旁边的志波岩鹫忽然大声喊道,“没错,就是被本大爷我挟持了!你们死神的七席实力也不怎么样嘛。”   “!岩鹫君……”   日番谷冬狮郎:“……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平静地说,“他背叛瀞灵廷和旅祸混在一起了。正好,一起抓回去吧。” 第322章 瀞灵廷之乱(四)   毫无意外地, 志波岩鹫和山田花太郎两弱鸡半分钟都没坚持到就被捆成了粽子。   甚至十番队队长本人都没有亲自出手。   少年队长淡淡地站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漫不经心,显然还在思考些别的东西。直到乱菊用缚道把两个战斗力加起来不到十的笨蛋全捆了, 扭头问他, “队长,现在就把他们送回瀞灵廷吗?”   他的视线扫过两个粽子, 在志波岩鹫裤子上那个坠天崩塌旋涡纹停了一下。   “先办正事,事情结束再一起带走。”   “是。”松本乱菊也没把这两人当回事,捆完后就收起刀走过来, “队长你特意过来这边就是来调查这里魂魄失踪的事情?”   被捆了个结实的志波岩鹫刚要破口大骂,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顿了顿,闭上了嘴。   “差不多。十一区这里的魂魄失踪的情况几天前就有报告交上来,只不过现在大部分人的注意都被入侵瀞灵廷的旅祸引走了,所以才没有人过来查。”   乱菊看着他走到另外一栋旧屋前, 推开门, 门后面躺着片灰蓝色的破布, 这一家的人似乎是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消失的。前后情况如此不一, 说明这一整片街区的魂魄很有可能是在一瞬间, 所有人都没能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集体失踪了。   “这件事跟队长你一直在追查的事情有关吗?”   日番谷冬狮郎推开下一扇屋门的手一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一百一十年前,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   “一百一十年前?”松本乱菊在记忆中搜索片刻,神情严肃起来,“就是那件导致四位队长三位副队长,以及鬼道众的正副鬼道众全部阵亡的大事件?”   “官方记录上的确是这样,”少年队长略微偏过头, 冰蓝色的眼眸似乎比天边的浮云还要淡,“虚圈大规模入侵,第三、第五、第七、第九四位队长携麾下死神抵抗,于瀞灵廷外流魂街发生大战,后全部阵亡。”   .   “才不是这个样子。”泽田弥对自家弟弟说,“虽然三哥哥的确带了一堆虚跑到尸魂界来了,但是他才没杀队长们。”   此时一猫一狐狸正在前往流魂街第十一区的途中,波风水门收到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先行离开了,泽田弥想起在白哉书房看到的魂魄失踪事件的报告,正准备带着弟弟去那边看看。   一百一十年前那个她离开尸魂界的时间点正是她的记忆最模糊的部分,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但是事件的开头她还是记得的。   流魂街发生原因不明的魂魄失踪事件,被派出调查此事的十名死神紧跟着失去消息,九番队队长率领部分精英队员亲自前往调查,她亲哥泽田纲吉就在这个调查队里。   再往后就是大片空白,她再怎么努力回忆也只记得个结尾,白兰要把她送走的时候。   白发少年背后是大片肆虐的虚群,其中不乏灵压恐怖到能够和队长级死神相抗衡的存在,乍一看的确是虚圈大军浩浩荡荡要攻陷尸魂界的样子。   但是……   【“嗯?弥酱不想杀掉他们啊。好吧好吧,也不是不可以啦,既然弥酱喜欢的话。”白兰有点无奈的表情像是被妹妹抢走遥控器于是没办法看到想看的球赛的哥哥,但是因妹妹酱很可爱又觉得让一让她也没什么。   “不过说起来,”他似乎是笑了笑,又这样说,“好像也不用我出手了。”】   鸣人被泽田弥捡回来的时候白兰已经去星辰大海浪了,所以他还没见过这位传奇的三哥。但即便没有见过,周围也充斥着他的传说,因此他对三哥是个带着虚圈打尸魂界的大反派这件事接受良好。   不但接受良好,他还举一反三,关心地问,“所以三哥那一次是失败了吗?”   泽田喵:“也不能说失败了?好像他那一次的主要目的就是制造混乱把我送走?”   以及似乎还附带了一些别的计划,但这些就没有告诉她了。   但无论怎么说,护庭十三番队队长副队长大换血这件事肯定不是白兰的锅。白兰其人虽然在其他人眼中整个一个混乱邪恶,没有丝毫道德和信用可言,但是在泽田弥这里他勉强还能算是在做个好哥哥的,答应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所以这里面还有其他问题,说不定就和她离家出走的记忆有关,她得过来看看。   事实证明她来对了。   两只小动物刚踏入十一区的范围,泽田弥远远就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灵压隐藏在了东面的森林里。   这个熟悉的程度有点低,不像哪个以前认识的熟人,更像是哪天在街上打过照面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人。往日里不会回想,但是再次见面时却“嗖”地从脑海中蹦出来,让她恍然记起“哦,还有这么一件事”。   天色明明还亮着,东边却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泽田弥和鸣人跳到了一栋房屋屋顶上,远远望着森林的方向,浓浓的白雾正以某个位置为中心不断往外滚。   小狐狸仰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姐姐,跟那天那只南瓜的气味有点像。”   “因为也是虚嘛。”小猫蹲在他身旁,浅色的眼瞳清澈透亮。她轻飘飘地说,“我以前被这只虚袭击过哦,它跟袭击海燕的虚果然是同一只。”   而且还进化了。   “!”   小狐狸立刻回头,蔚蓝色的眼睛不知不觉变成了竖瞳,“姐姐,它欺负过你吗?我们让九喇嘛把它吃掉吧。”   .   翻滚的白雾很快侵蚀到了流魂街边缘,街上的众人几乎同时警觉。   “队长,”松本乱菊握紧了斩魄刀下意识朝自家队长靠近,微微蹙眉警惕地说,“你感觉到了吗?好像有虚的味道。”   日番谷冬狮郎扫了一眼街面,不知来路的白雾以极快的速度将整条街都笼罩了起来。   “你带着他们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他扔下这句话就直接动身朝着白雾涌来的方向跑去。   松本乱菊刚喊出一声“等等”,只慢了一步就见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雾气里,空荡荡长街上转眼间只剩下了她和旁边两个粽子。   破旧的屋子挤在两侧,睁着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整条街寂静无声,再加上营造氛围的白雾,着实是个让人毛骨悚然适合取材拍鬼片的好地方。   松本乱菊作为一介死神当然不怕鬼,她只是觉得现在的情况非常诡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感觉刚才队长的状态有些不太对。   “喂,死神。”   乱菊蓦地回头,就见半晌没说话的那个闯进瀞灵廷的旅祸双眼幽深地看着他,“你不跟上去看看吗?那个虚可不是好对付的……我的大哥就是死在他手里。”   .   日番谷冬狮郎追着那股灵压沿着长街一路往前,白雾愈发浓了,冷丝丝地从他周围穿过,街道两侧的茅屋破得只剩下遮风挡雨的屋顶。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那个灵压也越来越近,对方不知道是尚未察觉还是故意在那里等着,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动。   最后他拐过街道尽头的小巷,脚步倏然停住。   他的前方只剩下一颗茂盛的柿子树,柿子树后面是一面坍塌了半截的矮墙。   穿着粉色振袖的小女孩就坐在矮墙上,双腿垂在下面一晃一晃,银色的长发顺着背脊垂落像一捧明亮的月光。于是她的周围似乎也显得比别处更亮了,她就坐在这片明亮中把玩着手里的柿子,嘴里还轻轻哼着歌,直到察觉到动静,微微回头。   那张脸白皙如初冬的新雪,轮廓精致得如梦似幻,和一百一十年前一模一样。随着她缓缓回过头,浅紫色的清澈眼眸中终于倒映出巷子口的白发少年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惊喜又像是懵懂。   “冬狮郎?”   “……好久不见。”白发少年放下扶着墙的手,深深看着面前的人。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来,“冬狮郎一直在找我吗?”   “对。”   “找我做什么呢?”   日番谷冬狮郎没来得及回答,一声急切的叫喊忽然远远从大街上传来。   “队长!”   松本乱菊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没过一会儿,十番队副队长就拽着缚道的长绳出现在巷子口。她正要开口,视线扫过巷子里的人,忽然怔了怔,“你是……”   矮墙上的小女孩歪了歪头,给了她一个笑,随即站起身,右脚在墙上一蹬,眨眼间原地消失。   “等等!”日番谷冬狮郎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等一下队长,她可能是……”   松本乱菊的话依旧没能说完,少年队长的身影几乎是和对方前后脚消失,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先把那两个人带回瀞灵廷,不要跟过来,这是命令”。   她的脚步被后半句话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感知到日番谷冬狮郎的灵压朝着森林的方向一路追去。越来越浓的白雾似乎有屏蔽灵压的效果,随着他钻入雾气的中心点,那股冰川般凌冽澄澈的灵压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喂,死神你慢一点啊!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本大爷就不打人了!”   志波岩鹫和山田花太郎被缚道捆着跌跌撞撞追过来时就见到捆住他们的人正神色怔愣地站在巷口,巷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诧异地往里瞄了两眼,“那个队长呢?”   “……走了。”   松本乱菊缓缓回过头,表情看似平静,眼中却仿佛蕴着一抹忧虑,“你之前说,那只虚能够变成敌人最想见的人的样子,是真的吗?”   志波岩鹫愣了一下,“什么?”   松本乱菊:“我刚刚看到了,队长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假的,那只虚是原著中的第九十刃升级版,只能变成自己攻击过的人,比如弥和海燕,岩鹫是因为看到了他大哥所以误会了(原著中没见过这只虚,这里剧情出现了分岔,我后面会写)。   晚一点还有一更,不过应该会很晚,不用等。 第323章 瀞灵廷之乱(五)   与此同时, 泽田弥和鸣人也恰好踏入了森林的边缘。   翻滚的雾气越来越浓,还伴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在林木间穿梭,简直像是从什么未知生物上延伸出来的活物。   越往里走, 雾气中掺杂的灵力就越发浓厚,如果换做生活在流魂街的普通魂魄, 大概是走到边缘就会被灵压碾碎的地步。   此时跑进来的两只小动物倒是并没有受到灵压的影响,反倒是雾气中另一种能力开始起作用了。   泽田弥踩在森林里的枯枝上, 正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忽然听到身后的鸣人喊了她一声。   “姐姐……我觉得头晕晕的……”   他的声音也有些晕晕乎乎, 小猫回头时就见他踩在地上的爪子一歪, 像是喝多了酒一般, 走位了个S。   泽田喵:“……”   她看着走完后也发现不对劲,蹲在原地委委屈屈地回望自己的弟弟, 想了想, 走过去伸出爪子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一枚金色的桔梗印在小狐狸的眉心亮起,旋转地放大了一圈之后没入了他的脑袋。   鸣人惊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了耶, 姐姐你做了什么?”   “用了一个简单的阴阳术把你的大脑和外面隔离起来啦, ”泽田弥叹了口气, 有点愁地望着自家傻弟弟, “这里的雾气有致幻效果, 鸣人,你的幻术抗性太低了。”   不怪她发愁,她家所有人里, 幻术抗性最低的大概就是鸣人。她大哥周防尊就不用说了,意志力坚不可摧,作用于本人的幻术对他基本无效;二哥泽田纲吉有血脉加成, 幻术抗性也很高;三哥白兰更不用提,那就是个活体的bug……只有鸣人,在幻术方面的抵抗力是真的不太行。   小鸣人睁着蔚蓝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看着她。   泽田弥想了想,“算啦,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会让鸣人一个人哒。”   小鸣人:“嗯!而且我还有九喇嘛。”   不,九喇嘛的抗性好像也不太行……   泽田弥摸了摸自家弟弟一边认真思考着回去要不要拜托骸帮忙给他做个幻术抵抗训练,一边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白雾上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死神世界遇到幻术相关的能力。   她带着鸣人继续往前走,不知道深入了多久,就在他们已经走到雾气的最中心点的时候,脚下忽然一空。   像是穿透了一层薄膜,紧接着食物的香气弥漫过来,夹着行人匆忙的脚步和喧闹的人声。   遮蔽视野的白雾顷刻间消散,泽田弥抬头看去时,就见到一双穿着草鞋的脚匆忙路过视野。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她身边穿过,对面是支着杂货摊的铺子,她和弟弟像是从街角一处巷子里钻出来,骤然从遍布迷雾的森林来到了红尘滚滚的人世。   “姐姐……”鸣人迷茫地开口,只是刚起了个头就立刻反应过来捂住嘴。   只是旁边路过的行人们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只会说话的狐狸,买菜的、逛街的、赶路的,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组成面前这幅再正常不过的日常生活缩影。   只不过这所谓的“日常”出现在这里就尤为不正常。   小狐狸诧异地走出巷口,试探性地想抓一下旁边店里正在买东西的客人的裤脚,只是伸出爪去就探了个空。   对方像是幽魂一样,他的手直接穿了过去。   鸣人:“咦?姐姐,这里是不是就是那个电视剧里出现过的环境?”   泽田弥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路口,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牛车正从街口的方向行驶过来,车帘上晃晃悠悠垂下一枚枫叶和弯月组成的家徽,路过的行人见之纷纷惊恐地避让。   那是四枫院家的牛车,最关键的是,前面赶车的人……   泽田弥:“我们跟上去。”   一边说她一边回头教育弟弟,“这个不叫幻境,应该是一段记忆。”   小狐狸闷头闷脑地跟着她往前跑,疑惑地问,“谁的记忆?”   泽田弥没说话。   谁的呢?反正不可能是她的,她的记忆早离家出走了。但是提供这段记忆的人应该和她有些关系,毕竟……   牛车穿过热闹的长街,终于停在了一个朱红色大门前。门后面是个幽静的宅院,不知道历史久不久,但肯定最近翻新过,看门上的漆就知道了。   驾车的男人将牛车停在门前,下了车,拉开车帘,对里面笑着说,“弥酱,到了,下车吧。”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车里伸出手,掌心白皙干净,但车里的人好像并不领情,哼唧了一下才慢吞吞传来一个不太热情的声音,“我自己会下来啦。”   男人无奈地笑笑,好脾气地说,“是是,但是还是要小心一……”   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弯下腰抢先一步接住了从车里蹦出来的小女孩。   事实上如果没有他这么一接,对方可能的确会摔一下。   “弥酱。”   “……我估计错误了嘛。”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孩子有点气虚地说。   她苍白的手腕从男人肩膀上伸出来,纤细得好像一折就断。银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点白得不健康的颜色。   “所以,要更加注意啊。”男人抱着她站起身,轻声说,语气有种让人读不懂的沉凝。   “好了,喜助,不要在门口磨磨蹭蹭了。”   另一个紫色短发的女人从车里迈出来,爽快地一挥手,“走吧,先进去看看。我只让他们做好准备,还没来过呢。”   直到两人带着银发小女孩,身后跟着一队侍女走进门,朱红色的大门在面前阖上,鸣人终于回过神,懵逼地回头看,“姐姐,那不是你吗?”   泽田弥:“是我。”   小鸣人茫然点头,“所以这是以前发生过的事?”   泽田弥:“……”   问题就在这里。   她不记得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和哥哥被夜一和浦原喜助从虚圈带到尸魂界后就一直生活在瀞灵廷,然而现在她面前的画面中,跟在浦原架势的那辆牛车后面的车子正在流水般往下搬东西,一个侍女走到那间他们进去的宅院前,将门前挂着的牌子换成了“泽田”,明显是一副要长住的样子。   所以,这段记忆的主人是谁?当时看到这个场景的人是谁?   她的视线不自觉往旁边扫去,忽然望见隔壁那栋房子的门口,一个白色短发的小孩子站在门前怔怔地望着马车的方向,好像认出了什么一般,神色有些恍然。   他微簇着眉,低声自言自语,“是她吧?”   鸣人跟着她看向了同一个方向,好奇地问,“姐姐,那是你认识的人?”   泽田弥:“……是。”   记忆像潮水一样纷至沓来,那些曾经的片段像沉船中被埋在最底下的宝石,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托起,穿过暗流涌动的深海,终于浮上海面。   那些色彩明亮的回忆开始提醒她忘了什么,曾经在资料上被她随手翻过的那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脑海,带着厚重得多的力量。   “……冬狮郎。”   还是把三哥打一顿吧,泽田弥有点委屈地想,都怪他,她都失约多久啦。   .   “冬狮郎,这就是你认识殿下的场景吗?”一个声音好奇地在他脑海中发问。   日番谷冬狮郎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不是,比这更早。”   “诶?”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是谁。直到我在流魂街安定下来之后,隔壁忽然搬过来一家从瀞灵廷出来的贵族。”他站在街角远远望着怔在门前的自己,“我看到她被人抱下车,这才发现之前在我刚到尸魂界时救了我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即将住到我隔壁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殿下不是刚到尸魂界不久就被四枫院家收养了吗?她还在瀞灵廷外面住过?”   “……她是来养病的。”   “诶?!”   日番谷冬狮郎的声音低沉下来,“在我记忆中,她的身体一直很差,大部分时候连门都出不了。”   “那个给他调养身体的人,前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按照他的说法,因为瀞灵廷内的灵压太强了,她的身体受不了,所以才特地搬到瀞灵廷外来。”   “可是不可能呀。”那个声音闻言惊讶了,“殿下怎么可能连这点灵压都受不了呢?”   “不……有一段时间的确是那样。”他顿了顿,轻声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掌握冰轮丸。”   “但你说的没错,她的身体会这么弱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到,也没来得及去发现这个问题。”   而等他终于意识到,并且有了能力去调查的时候,她已经从尸魂界消失了。 第324章 瀞灵廷之乱(六)   这一段记忆还在继续向前走。   日番谷冬狮郎脑海中那个声音还以为在泽田弥搬到他家旁边之后, 两个人很快就会成为朋友了,结果并没有。   从瀞灵廷搬出来的小公主看起来身体的确很弱,大部分时候都只能靠在待在家里看书、下棋偶尔和身边侍女聊聊天, 或者坐在廊檐下望着院子外辽阔的蓝天发呆。   送她来的两个死神虽然对她很好,但也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两人都是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总是特别忙。   甚至那个时候连和她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哥哥泽田纲吉也因为要□□灵术学院上学的原因, 只有休假的时候才能从学校出来看她。   “我还以为你会主动去找殿下玩的。”那个声音怏怏地在他脑海中说。   日番谷冬狮郎平静地望着经年前的自己, 白发小孩又出了门,时不时看一眼隔壁,在家门口转了一个两个三个圈,快把自己转晕了,又气鼓鼓地回了家。   “我那时候对死神的印象很不好。”   “诶?”   “西流魂街偶尔会有从瀞灵廷出来的死神,拿东西不付钱、欺凌弱小、仗势欺人, 居住在流魂街的很多魂魄都不喜欢他们, 而且她最开始还是被贵族的牛车送出来的。”   “但是你不是说殿下救过你吗?”那个声音不解地问。   “对, 所以其实我很想去道谢。但是那个时候太蠢了, 拉不下脸。”少年队长毫不留情地嫌弃一百多年前的自己。   “额, 也, 也没有啦……啊,你终于去敲门了。”   白发小孩犹豫踌躇了许久,终于在某一天咬牙走出了那个快要被压平的圈, 来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 扣响了门扉。   来开门的侍女看到他虽然有些诧异, 但还是礼貌地将他迎了进去。   大门后是整齐的青石板铺成的主路,两侧簇拥着精心搭配的花卉,平直的主干道直通主殿。这间在流魂街空了许久的老屋被翻修成一座贵族别院, 从进门开始就有种和一门之隔的流魂街格格不入的气息。   仿佛内外两个世界。   第一次走进这样的世界的白发小孩子显然非常不自在,说话的语气都僵硬起来。   特别是被侍女恭敬地请出来的银发小女孩听完他的来意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之后。   “我之前在荒野上救过你?”   “对,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他的表情顿时有点不好看。   对方回忆片刻后更加茫然的表情几乎是明示着她的确不记得了。   “……”   “……”   小冬狮郎看起来很想起身就走。   银发小女孩和他四目相对片刻,忽然注意到他手里的纸袋。   “那是什么?”   “……金平糖。”   “咦,可以吃吗?”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盯住了鱼缸的猫咪。   小冬狮郎:“……可以。”   就着甜甜的糖果,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没有冷到只剩下沉默。然而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大小姐,一个住在流魂街的普通小孩子,就算有糖果做缓冲,似乎也还是没有什么好聊的。   勉强把那杯不知道是什么种类但一定很贵的茶喝完的时候,终于结束了这个拜访的小冬狮郎甚至是松了口气的。   他快活地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已经打扰你很久了,我就先告辞了。”   等在茶室外的侍女于是走进来准备送他出门,他和小公主告了别,浑身轻松地走出这间让人不舒服的大屋,走下走廊时,他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穿着浅色的振袖,依然坐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她背后是宽大的屋宇,高高的屏风,庄重肃穆的装饰将她的身影衬得异常娇小单薄。   她看到他回头,眨了眨眼睛,“你明天还会来吗?”   语气似乎有一点点期待。   小冬狮郎:“……会吧。”   小女孩于是露出了一个笑,好看得像枝头的绽放的樱花,“那我明天等着你呀。”   小冬狮郎十分后悔地走了。   日番谷冬狮郎和那个声音一起看着这一幕。   “如果殿下不问那句话你是不是就真的不去找她啦?”声音好奇地问。   日番谷冬狮郎:“是。”   “诶?这么惊险吗?”   “并不惊险,就算我不去了,后面依旧会发生其他事情让我们熟悉起来。”   “啊?”   少年队长却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那时候年岁尚小,还没修炼出百年后的冷静沉稳,只是一个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别扭小鬼。好在天生的责任心还在,看着住在那间大宅子里的小公主孤单得形单影只,又是救过自己的人,终究没办法放下她不管。   而且,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也并不算普通。   小冬狮郎站在树下发呆,似乎还在想昨天见到的新邻居,路边上几个小孩子从旁边走过,看到他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在他回头的瞬间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吓了一跳,往后倒退几步逃走了。   可能是外貌上的差异,也可能是早在那时还未显露的强大灵压潜就已经藏在他的身体中对外界释放着天生的威慑,在他生活的那一带,所有人都害怕他。除了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其他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绕路离开,就连去杂货店买东西,店老板都不敢碰他的手。   还不如去找隔壁的贵族大小姐呢。   那时候的小冬狮郎看着手里的金平糖默默地想,至少她好像一点都不怕他。   大小姐的确不怕他,甚至他来看他时还很开心。小冬狮郎去看过她好几次,慢慢颠覆了心中对贵族大小姐的印象,然后才发现她好像是真的身体很弱。   她从来不出门,不是不想出,而是出不了。大部分小孩子都有那个年龄自带的婴儿肥,但是她却是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轮廓精致,好看得像精心雕琢的人偶,却也让人忍不住担心。   她那时候给小冬狮郎的印象不像樱花了,像冬日的新雪,好像等太阳出来了就要融化。她白得也像雪,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带了些病态的白。   但是在他的记忆里,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她候健康又活泼,把大虚按在地上揍都不带喘气的。现在她的性格好像也没变,但是受身体限制,只能乖乖待在家里。而这个时候他也终于从偶尔会过来的那个死神口中知道,他之所以走进这所院子会不舒服,是因为院子里设了结界。   所以她是因为生病才把我忘记了的?   那时候的小冬狮郎不由得这样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吧,那,那也能理解吧。   放下这个心结后,他在小公主面前就放开多了。而对方不知道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没有,可能察觉到了,因为在那之后她也不客气起来,开始拉着新认识的小伙伴陪她练字、看书……还有听她弹琵琶。   “殿下弹奏乐器的能力还是这么糟糕啊。”日番谷冬狮郎脑海中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多了一抹同情。   少年队长看着小脸苍白刚受完罪的自己和旁边抱着琵琶双眼亮晶晶等着他点评的小女孩,眼眸中多出一点柔和,“但是她自己不觉得。”   “……这个倒是,殿下在这一点上好像从来没有多少自觉。”   小冬狮郎绞尽脑汁地开始想词语搪塞,以免让对面超有自信的小公主的信心受到伤害,看起来十分为难。   “我还以为会看到的是冬狮郎你的黑历史,”那个声音说,“但是这怎么看起来比较像殿下的黑历史?那片白雾把这段记忆挖出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日番谷冬狮郎平静地说,“继续看吧。”   时间像一段潺潺溪流继续向前,转眼间到了夏天。   明亮的星子坠满天幕,白发小男孩和银色长发小女孩并肩坐在廊檐下吃西瓜。   “你做了奇怪的梦?”   “对啊,梦到了一条冰龙。”小冬狮郎漫不经心地把西瓜皮扔进旁边的瓷盆里,又换了一块。   “哇,冰做的龙啊,好看吗?”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不对?”白发小孩吃西瓜的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   “所以好不好看嘛?”   “呼……好看吧。”   “唔,那除了冰龙呢?还有什么?”   除了冰龙?   白发小孩子端着西瓜皱起了眉……还有很大的风。   从冰龙所在的地方吹过来,冷得像来自冰川极地。但奇怪的是他在梦境中的时候好像并不觉得冷,也没有多害怕,因为那条龙赤红色眼瞳一直远远注视着他,并且在试图和他说着什么。   【“冬狮郎,你……我……”】   但是听不到。   【“冬狮郎……”】   听不到……   “冬狮郎?”   他猛地回过神,就见身旁的银发小女孩正望着他的手,视线有一点怔愣。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猛地发现自己手里的西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凝结成了冰块。   甚至不只是西瓜,他坐着的那片走廊也被寒冰覆盖,清凌凌的冰花从他所在的位置一路盛开到了小女孩脚下。   小冬狮郎:“!”   他下意识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小女孩的视线缓缓移到他脸上,表情有一点茫然,“冬狮郎,你……”   白发小孩子垂着眼,藏在身后的手将西瓜捏出了一片碎纹。   “好厉害呀,我们以后夏天是不是就有刨冰吃啦?!”   小冬狮郎:“……”   他默默地把捏碎的西瓜扔回瓷盆里。   他就知道!   “虽然你看起来一点不害怕我是很高兴,但是你就不能想到点别的?”   “咦?不可以做刨冰吗?”小公主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浅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委屈。   小冬狮郎:“……可以。”   那双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那就拜托你啦,一定要快点控制好呀冬狮郎!”   “……好。” 第325章 瀞灵廷之乱(七))   “冬狮郎, 我记得你的斩魄刀冰轮丸好像是尸魂界最强冰雪系?”那个声音好奇地问。   “对。”   对方于是感慨,“那做出来的刨冰一定特别好吃吧。”   日番谷冬狮郎:“……这个没有区别。”   “诶?”对方愣了愣,但注意力只在这个问题上晃了一圈,很快像小孩子一样又换了下一个话题, “说起来, 冬狮郎你这么小就感觉到斩魄刀了吗?那你是什么时候拿的冰轮丸的?”   日番谷冬狮郎沉默了一会儿, 平静地说, “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面前的记忆又换了个场景, 看起来像是小冬狮郎做了那个有关冰龙的梦之后不久。   穿着浅色浴衣白发小孩子站在走廊下,看着别院的侍女帮银发小女孩整理腰带。她这天难得换下那套繁琐的振袖, 也穿了一身跟他差不多的茶白浴衣,从腰间到衣摆渐次洒落瑰丽的紫藤花。   他微微皱着眉,“你今天真的要出门吗?”   小女孩站在原地抬着手,像个任由人打扮的人偶娃娃, 非常乖巧可爱, “是啊, 今天不是烟火大会吗?”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特意参加的吧。”   “冬狮郎?”泽田弥保持着双手抬起的姿势疑惑地扭头看他。   白发小孩子站在灯笼下, 眉峰皱起落下的阴影非常明显,“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没问题哒, ”她露出一个明亮的笑, 抬起右手扬了扬, “我问过喜助啦, 他说今天是可以的, 以防万一还帮我做了个护身符, 你看。”   小冬狮郎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的“护身符”上,那个叫做浦原喜助的死神可以说对她很用心了,还特意注意了小女孩的喜好把那个东西做成了香薰球的样子。   金色的球笼里有细碎的光芒在滴溜溜旋转, 那是一层套一层的结界。   这个时候的冬狮郎已经知道了这座宅院的结界都是用来保护她的,她像一株病弱的奇珍花卉,只能被养在精心调配的温室里,一旦走出这里被外头的阳光和风雨擦到,就会承受不住甚至有生命危险。   香薰球里的结界大概就是个便携式的笼子,给她上了一层玻璃罩,让她勉强能够走出这里到外面世界透口气。   侍女小心地将金色球挂在泽田弥的腰带下,然后抬起脸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全部准备好了,殿下。”   “嗯,冬狮郎我们出门吧!”   白发小孩看着她开开心心地走下走廊往院门口跑,难得地有了一点初见时活泼的影子,他顿了顿,把原本准备说的话又按捺了回去。   她在真央灵术学院上学的哥哥还有那个狐狸眼的同学都没来,大概是今天学校没给放假。   只不过是出去转一圈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时候尚且天真稚嫩的冬狮郎这样想,然后在小女孩欢快的招呼声中跟了上去。   住在别院的小公主从未来过流魂街,虽然她本人目前就住在流魂街上。日番谷冬狮郎原本以为需要应付一份加量款的“十万个为什么”,没想到她跟着自己走在街上,目光虽然一直在好奇地扫来扫去,但却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得不说这让他松了口气。   烟火大会还没开始,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按理说应该会有些拥挤。但不知道为什么泽田弥跟着小冬狮郎走在街上,一路畅通无阻,周围的人仿佛有着共用一个大脑般的默契,无声地跟他们保持着距离。   银发小女孩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个“默契”,直到他们走过一条短街,前方巷子口忽然窜出来几个笑闹的同龄孩子。   那些孩子回头看到他们时说笑声顿时止住了,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样奇怪的静默中,他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边目光奇异地往这边看了几眼,一边飞快地跑走了。   长这么大还没受到过这种待遇的银发萝莉脚步一停,有点新奇,又有点茫然,“冬狮郎他们在怕我吗?”   “没有,”白发小孩从那几个逃走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平静地说,“他们怕的是我。”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维度的泽田弥和鸣人也正看着这一幕。   鸣人:“姐姐,这个小哥哥和我好像啊,他身体里面也有怪物吗?”   泽田猫咪蹲在他身边,浅色的眼瞳静静倒映出那个白发小少年故作平静的侧脸。   现在的日番谷队长可能已经将这些年少时纠缠过他的困苦当做燃尽的香灰轻描淡写地从身上掸下,但对经年以前尚且稚嫩的冬狮郎而言,旁人的目光和言语依旧是还是伤害。   泽田弥:“冬狮郎和鸣人哪里像啦,你们从性格上就完全不一样啊。”   “诶?”小鸣人回过头,迷惘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他跟我一样,好像也在被大家害怕讨厌啊……”   “所以明明应该是这些无缘无故害怕讨厌你们的家伙很像。”小猫轻“哼”了一声,然后认真地教育弟弟,“你和冬狮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只是这片街上的人跟木叶那群讨厌鬼一样而已。”   “而且你看大哥、哥哥、堂哥、阵平、柯南……还有侑士和岳人他们不就没有怕你吗?”   她列举的这一串名单,如果说前面那些都是内心坚定无惧无畏的大佬,那向日岳人小朋友就真的是普通小孩的代表了——还是个曾经“有幸”见到过九尾真身的倒霉蛋。   但是马甲已经掉了大半的小鸣人的确没有在他们这里受到任何的芥蒂和排挤,已经察觉到鸣人特殊性的“老父亲”松田阵平还在发愁该怎么保护好他以及把这孩子引到正道上来,虽然和体内有九尾的鸣人来说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泽田弥:“所以说,才不是你们有什么,明明是那群和木叶很像的家伙有问题!”   日番谷冬狮郎一百年前的记忆中的泽田萝莉和现在的她完全一样。   站在巷子口的银发小女孩愣了一下之后就转头看身边的人,“这片街道的人好奇怪啊。”   小冬狮郎:“?”   他略显茫然地对上小女孩担忧的眼睛,她非常操心地对他说,“冬狮郎,我们搬家吧,换个地方。这片街区的人太古怪了,不能让他们影响到你。”   她想了想,严肃且认真地说,“你听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吗?小孩子的成长环境很重要的,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向她学习迁一迁。”   日番谷·小孩子·冬狮郎:“……”   白发小孩好像被她这番话打懵了,他拢着的眉心略微松缓了些许,但仿佛还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半晌才找出来一句,“他们讨厌的也不是你吧……”   “这不是他们讨不讨厌我的问题,”银发小公主继续认真且严肃,“这是他们的思想有问题,冬狮郎,我们快点离他们远一点,毕竟我们是世界的未来,要有良好的环境茁壮成长才可以!”   日番谷·世界的未来·冬狮郎:“……”   和一脸正经的小萝莉四目相对半晌,他忽然笑了,然后伸出手来,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先把病治好再跟我说茁壮成长吧。”   “不要弄乱我的头发啦,晴子给我梳了好久哒……”小女孩迅速地顺着他的动作蹲下来,抬头鼓着小脸瞪他,“而且喜助说他找到办法了,这次一定可以啦。”   “是吗?”白发小孩收回手,神色不变,但彻底缓和的眉心却昭示着他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片记忆一直到这里都是平和且松缓的,底色明亮又温柔,在这里收尾的话甚至可以说是个温馨的治愈系故事。   泽田弥望着两个小孩子继续往前走的背影,“……但是这次烟火大会后面出事了。”   鸣人:“诶?!”   泽田弥:“我们遇到了虚。”   虚圈盛产的各种各样的虚大概是这个世界永恒的反派,即便泽田弥自己在虚圈混过一段时间,还散养了一只叫做“葛力姆乔”的大猫在那里,也必须承认,大部分或者说基本所有的虚都是残忍、暴虐,且不讲道理的野兽。   对他们来说,人类的魂魄只是食物,而流魂街上的烟火大会简直像食物们自发给他们拼了个自助餐。   按理说虚圈的虚跨界到尸魂界来也没那么容易,但那天不知道是不是正好撞上了屏障薄弱,巡逻的死神失了职,一大群掺杂着亚丘卡斯级别的虚就这样流窜到了流魂街来。拥挤的人群几乎是顷刻间失控,在场能够撑起局面的只有几个原本是出来凑热闹的死神,勉强联手把虚拦下就已经用尽全力。   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只是两个小孩子的泽田弥和冬狮郎理所当然地和大部队走散了。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流魂街外的郊区,瓦史托德级的大虚被死神引走了,但依旧有不少下级虚追着他们跑了过来。   夜幕低垂,几只长得奇形怪状的虚将两个小孩子包围起来,猩红的眼睛紧盯着他们,像是在打量一盘已经端上餐桌的菜,眼瞳中闪烁着贪婪残忍的光。   “两个小鬼,一人一个不够啊,这样好了,我要他们的头。”一个长得像某种节肢动物的虚笑嘻嘻地开始分菜。   “那我要手好了,嗯,要那个小女孩的。”   “我,我也想吃女孩子……”   “什么?你要跟我抢吗?!”   分着分着,这群虚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吵了起来。   冬狮郎挡在泽田弥面前,死死盯着他们,碎发下悄然滑落一滴冷汗。   银发小女孩从他背后探出头,小心地打量着那些虚,悄悄伸出手。   “缚道之二十一·赤烟遁。”   红色的烟雾腾空而起,遮天盖地地覆盖了视野,愣神的虚们眨眼间全都被裹了进去。   趁着这个机会,她快速地一拽冬狮郎的手,“快跑!” 第326章 瀞灵廷之乱(八)   尸魂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 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拥有着冰雪系的最强斩魄刀……自从日番谷冬狮郎走出流魂街成为了死神之后,环绕在他周围的赞誉就没有停过。   别的不说, 能够和他的冰轮丸的冰雪系最强对标的, 数遍尸魂界似乎也只有山本总队长的炎系最强流刃若火。而山本老爷子的弟子京乐春水队长曾经亲口说过, 再过个一百年日番谷冬狮郎的实力就能超过他了。   的确是闪耀整个尸魂界的天才, 这一点没人能够否认。但是对于那段记忆中的冬狮郎来说, 这些未来的盛赞和肉眼可见的潜力于当时的他完全没什么作用。他拉着彼时唯一的朋友在那片荒野里跌跌撞撞地奔跑, 躲避着一群下级虚的追杀, 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在那群虚的围剿下活下去……最次也要把身边的小女孩保护好, 让她成功逃走。   那是生平以来第一次, 他自内心油然生出了自己实在太弱了的懊恼和愤怒。   在跑出来几里地之后, 两个小孩子还是被虚群堵到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换一个时间, 泽田弥能够变着花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这群虚碾压成灵子,但唯有那个档口偏巧是她状态最差的时候。她的灵压被人为压制到了最低点, 甚至连瀞灵廷都待不了只能搬到流魂街住, 身体差得一路跑来早已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要跟不上了。   而未来的大佬日番谷冬狮郎还是个不会运用自己力量的小孩子, 两个人加在一起似乎就是给追杀他们的那群虚送了两个豪华大礼包。   如果他们真的抓住这个机会把这两颗仙丹吞了,大概能原地飞升。   “姐姐你当时身体那么弱吗?”鸣人一路跟着两个小孩跑过来, 看着记忆中自家姐姐精致苍白的小脸, 满脸都是担心。他盯着对面那群狞笑着围过来的虚们,眼睛不知不觉变成了竖瞳,“当时的情况不是很危险?”   泽田弥:“其实也没有,我还是能放大招的。”   “咦?”鸣人立刻回头看她。   小猫咪看着面前的画面,浅色的眼瞳中多了一丝迷惘, “但是我那时候好像知道最好不要那样做,否则接下来的事情会比那群虚更加麻烦。”   但即便如此,危急时刻好像也顾不上许多了。   两个小孩子被逼得退进一处密林里,银发小女孩好像已经做出了权衡,一边按着胸口小声喘着气,一边拉了拉身旁男孩子的手,“冬狮郎,一会儿我把香薰球捏碎你就赶紧跑。”   白发小孩震惊地回头看她,“为什么?那东西不是用来保护你的吗?”   泽田弥镇定自若,“是的呀,但是喜助在里面加了别的设计,可以扔出去当炸弹用的。”   日番谷冬狮郎后来能够成为尸魂界最年轻的队长,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强且潜力巨大,还因为他足够聪明。他敏感地从这句话中抓住了一丝端倪,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把她现在的状态和初遇时的反差拎出来串在了一起。   “不对,这个球是不是封印你的力量用的?如果你把它捏碎你的实力是不是就会解封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看到银发小女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反而目光飘了一下。这个表情他见过不止一次,她偶尔忽悠人失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日番谷冬狮郎:“……你想都别想。”   他深吸一口气,“你刚刚用的那个,叫做鬼道是吧?教我。”   泽田弥:“?”   “咏唱我不会,三十号以上的鬼道我还没办法舍弃咏唱用出来。”   银发小女孩脸上的迷茫和少年队长脑海中的声音很好地重叠在了一起。   “冬狮郎,你那个时候不是还不是死神,没去过真央吗”   “的确不是,”日番谷淡淡地解释,“但是纲吉哥那时候正好在真央灵术学院上学,他跟市丸银经常在周末来看弥。纲吉哥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学这些东西很慢,市丸银会给他补课,还有浦原也讲过,我在旁边听到了。”   “难道……”   “嗯,我有点好奇,私底下试了试,然后就会了。”   所谓的天才不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吗?别人需要千百遍去练习的东西,只是在旁边听一遍就学会了。甚至学会之后因为对此不感兴趣就轻描淡写地扔到了一边,因为太过简单就能做到,甚至没有深入研究一下的想法。   于是导致现在他觉得这些东西有用了的时候,就只能现场学——这种在战场上现场点技能的做法简直天方夜谭到让人怀疑他在开玩笑。   好在此时和他一起逃命的另一个人也是天才,她自己学这些的时候就是跟日番谷冬狮郎差不多的情况,当然轻而易举地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银发小女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小手在小伙伴身上一拍。清澈的灵力从她的指尖传输过来,在冬狮郎体内转了一圈。少年对她没有任何防备,她的灵力畅通无阻,让他转眼间就记住了鬼道的运作方式。   “就是这样,跟着我来就行啦。星罗棋布的兽之骨……”   “……尖塔、红晶、钢铁的车轮……”   白发小孩跟着抬起手,脸上的表情几乎是顷刻间冷静下来。天才的天赋大概在方方面面都能体现,至少这种越是危急关头就越能够保持冷静的能力就足以吊打尸魂界大多数死神。金色的电光在他掌心聚集,闪烁的光芒映入他的眼里,像徐徐亮起的星辰。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雷电在他掌心炸裂,如同一束横扫而出的光炮,带起雷鸣般的巨响,声遏长空。   朝着他们冲过来的虚迎面撞上了这发鬼道,应声惨叫地被轰飞了出去。   而年少时的日番谷冬狮郎在这一瞬间终于清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中泊泊流动的力量。   “冬狮郎……”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你需要我的力量了吗?”   虚群被轰出一个缺口,但紧接着又有更多的虚围了上来。他们丝毫不把同类的伤放在眼里,一双双赤红暴虐的眼睛像草原上的饿狼。   “……喊出我的名字,冬狮郎。”   白发少年清澈的眼瞳倒映出面前越来越近的敌人,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护在身后,然后缓缓抬起了手,那是一个双手握刀的手势。   “来吧……冰轮丸。”   云层堆积,转瞬间遍布了整片天幕。一道雷声在空气中炸响,众人恍然听到一声悠长的龙吟横跨过天幕。   宛如连绵不绝的冰川浮出海面,冰冷澄澈的灵压如爆发的寒潮,海啸般横扫而去。   冰晶凝成的龙穿破云层从天而降,宛如神明驾临人间。   那群下级虚没能在苏醒的冰轮丸手底下撑过三回合,尽管那个时候的小队长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学习剑术。他直接凭借强大的灵压完成了碾压。   只是在碾压完之后,他拎着那把冰雪系最强斩魄刀站在灰飞烟灭的敌人面前,猛然想起自己小伙伴生娇体弱受不了太强灵压,立刻回头看去,就见她站在原地,脸色果然不是太好,腰间的香薰球已经自发启动,弹出了一层金色的结界将她包裹起来。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软乎乎地喊了一声,“冬狮郎。”   然后闭上眼倒了下去。   那天的烟火大会他们终究没能看成,日番谷冬狮郎带着昏迷的小女孩匆忙赶回了别院。不知道是不是预料到了什么,一直照顾她的那个死神,浦原喜助那天正好在别院中等着,一见他回来立刻将人接手带走了。   白发小孩站在庭院里自责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死神白色的队长羽织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都是他的错。   那时候的小冬狮郎是这样想的,如果他及时拦住了她,或者他早点熟练掌握破道,能够更好地控制自己的灵压,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那时候的后悔与愤怒在内心不断发酵,最后燃烧成了他后来不断往前走的动力。   少年队长脑海中的那个声音缓缓“呼”地吐出口气,他虽然大概知道一些当年的事,但并没有真正经历过,方才的3D电影似的沉浸式体验让他半天不敢插话,直到这会儿才稍微把心放了回去,“还好浦原大人那天在,不然好像就危险了。”   日番谷冬狮郎望着那个背影在夜色中远去,淡淡地说,“他当然会在,他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诶?”   果然,那个男人的意图埋得太深了,其他人就算在旁边完整旁观了一遍都没能发现。   少年队长平静地想到,就连他自己最开始也没有发现他儿时遇到的那场看起来惊心动魄导致冰轮丸觉醒的危机,是被人故意设计出来的。   日番谷冬狮郎:“那天是烟火大会,这种大量魂魄聚集的节日恰恰是死神守备最严格的时候。第十、第九两个番队会派出大量人手在流魂街巡逻,防备虚的袭击。”   “诶?!”那个声音愣了一下,“可是你们出去那天……”   “润林安的巡逻队被调走了。”   这些都是他在后来当上了十番队的队长之后查到的,少年队长看着经年前的自己低着头走到廊檐下坐下,似乎准备就这样等着他们回来,那把冰雪系最强斩魄刀被随意地放在手边,菱形的刀锷在灯火下流过一缕金色如晨曦的光。   彼时他们年岁尚小,经历过兵荒马乱后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多想。但后来的日番谷队长将往事从记忆长河中捞出来在眼前徐徐拨过,终于在这一连串巧合背后嗅到了那一丝精心设计的味道。   那个时候他们身边能够做出这样的安排的只有时任十二番队队长的浦原喜助,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冰轮丸能够提前觉醒。 第327章 瀞灵廷之乱(九)   浦原喜助这个人在日番谷冬狮郎这段记忆中出场并不多。他就像一个平淡的影子, 只在有泽田弥的画面中偶尔搭个边,一点也不鲜明,留下的印象还没有另一个死神四枫院夜一深刻。   那个声音虽然听过他的名字, 但是没见过他本人, 寥寥几个出场画面也并不能够提供多少有效信息。然而大概是这一位大佬的名声足够响亮, 他在懵逼了片刻之后,在并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却莫名有种“这的确是他会做得出来的事”的感觉。   “所以浦原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不知道, ”日番谷冬狮郎说, “他可能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变强。”   小冬狮郎在别院里等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 东边的天际浮起一抹鱼肚白,晨曦一路漫过重重廊柱亮到他脚下, 浦原喜助这才带着泽田弥从瀞灵廷回来。   在见到他身影的瞬间, 冬狮郎就立刻站了起来, 有点无措地望着别院的侍女匆匆上前接过他怀里沉睡的小女孩,送进卧室。他的目光一路跟着她, 直到没入屏风后面,这才转过头有些不安地问送她回来的死神,“她怎么样了?”   “勉强是重新稳定下来了。”   浦原喜助顶着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在廊下坐下, 眼睛底下一圈明显的黑眼圈, 满脸疲惫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日番谷冬狮郎默了默, 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她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明明很健康。”   “啊,日番谷君原来和弥酱那么早就认识了吗?”金发死神垂着脑袋抓了抓头发,“真巧啊哈哈……”   冬狮郎察觉到了他的避重就轻,微微皱了皱眉, 没有接着问。   “不过日番谷君,”死神忽然略微偏过头,轻声说,“你的灵压依旧彻底觉醒了呢。”   “啊……”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继续待在弥酱身边了啊,她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你的灵压。”他伸出手指了指他们的脚下。   白发小孩微微一默,低头看向那片被冰霜压得萎靡冻结的夏草,“……我知道。”   “所以,需要我帮忙训练吗?”旁边人忽然话音一转,笑眯眯地说。   小冬狮郎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下,惊讶地回头,“……哈?”   “只要学会控制住灵压就可以了嘛,我和夜一都是这样做的。怎么样?”浦原喜助弯着唇角,淡金色碎发后的眼眸像一潭幽深的水,“要试试吗?”   随后的画面是不少零零碎碎的片段,浦原喜助说的帮忙训练就真的是训练,不打一点折扣,用的不少办法让正常从真央毕业的式神来看绝对会目瞪口呆,觉得这个人简直是乱来。   毕竟,作为一个用特殊办法只用三天时间就学会了卍解的人,能指望他怎么正常地教导人?   那些飞快掠过的片段中还出现了三日月宗近和市丸银的影子,前者作为小冬狮郎的剑道老师,后者作为出来撩闲的大反派。   等日番谷冬狮郎被变身大魔王的浦原以各种手段充分压榨了潜力,以年少得过分的年纪勉强掌控了自己强大的灵压,然后精疲力竭地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再见面的小伙伴脸色好像比最开始好一些了。   并不是他的错觉,身娇体弱的小公主身体似乎的确是在慢慢变好。   彼时距离那场被错过的烟火大会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季节轮转,将近入冬。去年冬天他们才刚认识,那时候她的脸白得近乎和屋檐外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一个颜色,让人忍不住担心竹帘间漏一点风进来,就会将她吹得病倒。但在这第二个冬天将近时,她的脸颊终于有一点血色了,衣袖底下的手也不再冷得像冰,只能靠暖手炉煨暖。   日番谷冬狮郎松了口气,觉得那个叫做浦原喜助的死神总算没骗人。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无论那时候的尸魂界底下有多少暗流涌动,但住在流魂街的两个小孩子被人暗中保护了起来,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去年还在真央灵术学院上学的市丸银和泽田纲吉以快得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毕业,创造了学院历史,然后一个进了五番队一个进了十三番队,但还是有空就会跑出来看他们。   泽田弥搬到流魂街的第二个夏天,四个人加上被拐出瀞灵廷的白哉少爷,一起逛了一个完整的夏日祭,看了场将整片夜空都照亮的绚烂的烟火。   “要是时间停在这个时候就好了,”那个声音看着还是少年的队长们被火光照亮的脸,天真赤诚地感叹,“那个时候你们多好啊。”   日番谷冬狮郎没有说话,天空中一朵烟火拖着长长的光尾升到最高空,然后“嘭”地一声炸开,瞬间绽放的光华流光溢彩,直到火光燃尽,终于无可避免地暗了下去。   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永远同路,他们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低调奢华的牛车缓缓驶出了别院,白发小孩在院门口和隔壁要回瀞灵廷治病的小公主道别。   “喜助说这一次他找到办法可以彻底把我的病治好啦。”银发小女孩说,浅色的眼睛清澈明亮,“不会很久哒,等我好了之后再来找你玩呀。”   “我知道了,”日番谷冬狮郎顿了顿,有点别扭地说,“安心治病吧,不用着急,我会等你的。”   他目送着小公主被侍女抱上车,牛车缓缓启动,她掀开车帘从窗口探出头朝他招手,“我走啦,要好好吃饭啊冬狮郎,不然会长不高哒。”   日番谷冬狮郎:“……啰嗦,等你回来我肯定长高了!”   泽田弥:“咦,真的吗?我很快就回来了哟……”   牛车渐渐远去,穿过自觉避让的人群消失在白道门后。   临别前的这个约定,双方最终都失约了,百年后的小队长看起来并没有比他那时候长大多少,而说好会回来的人也再也没有回来。   记忆到这里结束,白道门的画面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铺天盖地的白雾重新席卷回来。遮蔽视野的雾气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慢越来越近。   银色的长卷发垂落在雾气里,绯色的振袖衣摆沾了浓雾中的水汽低低地坠着,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像是刚刚从记忆中走出来,出现在日番谷冬狮郎的视野里。   她低低垂着头,像是不敢看他一样心虚地对手指,“冬狮郎……”   少年队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是略微默了默,“你给我看这个就是想解释你这些年哪儿去了?”   “……嗯。”   “又是浦原喜助的原因?”   小女孩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声音更低了,“出了一点意外……对不起嘛。”   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有认错的时候最乖,像乖巧无害的小动物。   “而且我也不好意思回来啊,”她小声嘟哝,“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喜助是特意选择那个地方让我搬过去的……”   恰好在日番谷冬狮郎旁边,恰好这个少年天才成为了朋友,恰好一起遇到意外导致他的斩魄刀提前觉醒……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和恰好?真正有的只有精心设计。   少年队长静静看着原地踟蹰着不敢上前的人,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像是无奈更像是纵容。然后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过来吧。”   “冬狮郎?”   “这些事我早就发现了,比你以为的更早,在我去瀞灵廷成为死神之前。”   小女孩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下,有点呆地抬头看他。   “但我还是去找你了,”白发少年站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的地方平静地说,“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其实也不算太介意。而且就算介意,我应该去算账的人也只有浦原……你这年到底去哪儿了?”   小女孩表情还是有点呆,仿佛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将这件事放过了,下意识回答说,“跟喜助去现世啦。”   日番谷冬狮郎:“那你们怎么回到尸魂界的?”   “也不太难啊,这边有人接应的。”她慢慢地朝他走过来,一边还有点小心翼翼地试探,“冬狮郎你真的不生气啊?”   “嗯,不生气。”   小女孩终于开心了,往前一个蹦跶跳进他怀里,然后被一把接住。   她环着白发少年的脖颈,浓密的眼睫垂下,在眼眸中央落下一道阴影,淡色的唇忽然轻轻一勾,“我就知道……”   “我们这些死神还是这么好骗,是吗?”日番谷冬狮郎的声音平静地说。   “泽田弥”的眼瞳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手往后疾退。而与此同时,一把寒气四溢的长刀从她胸口贯胸而过,刀尾半月状的锁链凌空一甩,瞬间绞紧了她的胳膊。   凌冽的寒气攀援而上,眨眼间就将她半边身子冻结。那件绯色的振袖被“撕拉”一声撕裂,一道漆黑的影子从那件衣服里冲出来,舍弃了半边身体,终于逃出了冰轮丸的刀口。   少年队长反手将长刀一挥,斩碎了另外半边被冻结的身躯,持着刀回过头看向恢复了原本形态的虚。   澄澈的冰花从他脚下一路蔓延到对方身前,森然的寒意还在缠绕着他,自下往上蔓延。   只剩下囫囵人样的虚没有脸,头部的部分像个实验室里的玻璃培养皿,里面还有两个白骨组成的头颅在液体中上下漂浮。其中的一张狠狠咬紧牙,黑洞一般的眼睛狠狠瞪向他,不甘又愤怒。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日番谷冬狮郎:“一开始。”   “……什么?!”   “虽然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但是海燕副队长是怎么死的我一直都记得。”白发少年缓缓转过身,双手握紧刀柄,眼神和记忆中那个小孩子截然相反地,冷漠如万年不化的冰川,“那天我去现世执行任务,恰好不在,让你有机会趁虚而入。”   “这一次你主动来找我,”他薄唇轻轻掀了掀,眼睛冷冷地盯紧面前的破面,轻描淡写地说,“谢了。” 第328章 瀞灵廷之乱(十)   破面仓促之下舍弃了半边身体才逃离冰轮丸的封锁, 纵然虚的恢复能力强大,也伤得不轻。他靠着能够以假乱真的特殊能力坑骗过不少实力比他强的死神,这才从一个普通的下级虚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个照面就被人看穿了真身。   也大概是骗过的死神太多了, 听到日番谷的话后他惊恐和愤怒中居然还迟疑了一瞬,“……海燕?”   “海燕是被这只虚杀死的吗?”那个声音在少年队长脑海中发问。   日番谷冬狮郎:“嗯。”   当初泽田弥被浦原带去瀞灵廷治病,然后一去不归。没过多久, 他隔壁的别院里的人也被撤走, 任由那间宅子逐渐荒废。少年时的冬狮郎在润林安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遇到从瀞灵廷出来的人,他郑重考虑过后, 最终决定自己去瀞灵廷找他们。   平民想要进入瀞灵廷只有成为死神一个途径, 以被浦原喜助亲自训练过的灵压, 他理所当然被真央灵术学院录取了,然后在上学的时候得知了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叛逃的消息。   而在向前来授课的死神询问后, 他也终于发现,那个时候的十三番队也已经没有了叫做泽田纲吉的死神。   随后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从真央毕业, 终于在选队时堵到了不见踪影的市丸银。   两人终究拔出斩魄刀打了一场,就此决裂。   因为泽田纲吉的原因, 他最终选择了十三番队,并且数次借着去现世除灵的机会寻找逃到现世的浦原, 但却一直没有找到人。那个时候代替队长处理十三番队事物的副队长志波海燕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的事, 对此持了默许的态度, 甚至连他当初对泽田纲吉那份特殊关照也无声地蔓延到了他身上来。   年少的冬狮郎虽然从未主动表达,但内定对他的确是感激的,所以在得知副队长阵亡的消息后才尤为愤怒和自责。   “不过刚开始认出来是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冲上去就卍解呢。”那个声音感慨。   “我的确想杀他,但在这之前我更想知道他是怎么进入尸魂界的。”日番谷冬狮郎在脑海中回答, “从最开始朽木露琪亚被判死刑到现在,这后面很显然有一个人的影子在暗中推动,现在看来我猜得没错,死神中有人和虚圈联手了。”   “诶?”   “他刚刚自己说了,这边有人接应。虽然当时他是在用弥的形象骗我,但说出来的话不会完全凭空捏造,至少这一句肯定是缘自真实情况。”日番谷神色平静,“而且要杀他很简单,真正有些麻烦的是防止他逃跑。”   “在必死的情况下,这只虚已经逃走过两次了。”   就像少年队长此时和那个声音在脑海中交流的一样,被重伤的破面一只头颅正狠狠瞪着面前的死神,仿佛愤怒至极要和他决一死战的表情,另一颗头却悄悄转了个面,开始悄悄寻找逃走的路线。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那个该死的死神开口问,“这个雾气是你的能力?”   破面:“……没错,这是那位大人亲自为我开发的能力,所有陷入这片魇魔气息的人都会被它乘虚而入,找到心灵中的漏洞。”   他自知自己重伤之下绝对打不过面前的死神,竭尽全力地拖延时间,连暴露了能力的情报都顾不上了。第九十刃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在挑中这个死神作为猎物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因为他自己本身已经足够强大,这个能够让人落入梦魇的能力更让他如虎添翼。他得到这个能力后狩猎过的死神没有一个能够逃离这片梦境的诱惑,没走到他面前就被困死在梦境里。就算这次选中的是护廷十三番队的队长,他原本也以为自己能够手到擒来,未曾想到一头撞上了铁板。   这个死神半点没收到梦魇的影响,他的内心根本没有弱点。   他竭尽全力也只引出了这段他少年时的回忆,而他并没有被困溺于这段记忆中,将现实和梦境分得再清楚不过,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连塑造出来的幻影都被对方一眼认出,兜兜转转变成了他自己掉进了陷阱。   亚罗尼洛心中惊惧至极,仿佛遇到了天敌,毫无办法只能拼命思考如何逃走。   “你在拖延时间?”天敌忽然又说。   亚罗尼洛悚然一惊,随即忽然感觉全身发凉,仿佛连身体都要冻结。   “正好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还要谢谢你招出来的这片雾。”   “!”   破面终于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周围的温度的确在骤降,森然的寒气徐徐朝着他侵袭,一片细小的雪花轻飘飘穿过浓雾在他眼前落下,触到地面的瞬间,一声什么东西冻结的声音细碎轻盈又仿佛重若千钧地撞在他的耳膜,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在他视野中悄然绽放。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一朵又一朵冰花刹那盛开,像奔赴一场葬礼。   液体中的第二个头颅僵硬地转过来,看着几步之外的白发死神云淡风轻地伸出手,指尖按上了斩魄刀的刀面,从左至右徐徐拂过。   “准备终于完成了。这场雪笼罩的空间都受到冰轮丸掌控,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逃走的机会了……端坐于霜天,冰轮丸!”   .   泽田弥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附近空间的动荡。   这片笼罩森林的迷雾除了追溯记忆似乎还有轻微的空间效果,从不同方向进入迷雾的人就像被关进了一个个房间,就算雾气里还有其他人也碰不了面。但就在方才那一刹那,房间的墙壁被打破了,随即她紧接着就感觉到小伙伴熟悉的灵压冲霄而起。   “冬狮郎?”   她一怔,迅速就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姐姐,”小鸣人立刻跟上她,“是那个记忆里的小哥哥吗?”   “对,他好像跟控制这片雾的破面打起来了,我们赶快去……”小猫说道这里忽然一顿,略微纠结了一下,“啊,他好像现在也不用我们帮忙了。”   远处那正散发着强大存在感的灵压像统治极地的万年冰川,磅礴浩大到甚至有种俯视人间的镇压效果,让人还未靠近就油然生出被震慑的恐惧。   “冬狮郎现在已经这么强了啊。”泽田喵顿时不急了,甚至有点感慨。   鸣人:“姐姐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唔,”泽田喵认真回顾了一下,“是个意外。”   对,虽然她后来搬到日番谷冬狮郎隔壁是被浦原设计的,但最开始她们的认识的确是不掺杂任何阴谋的意外。   ……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至少于泽田弥这边而言,阴谋还是有一点的,虽然不是冲着冬狮郎去的。   那时候的时间是她和哥哥泽田纲吉刚被夜一和浦原从虚圈捞回来没多久,这里要解释一下,泽田兄妹当时是非自愿的。   出于曾经遇到过的那波袭击过他们和大哥的死神的原因,兄妹俩对这群穿着死霸装的家伙的观感并不太好,而且夜一和浦原一来就分开了她和她的猫,她会情愿才怪。   所以当小萝莉气鼓鼓地被夜一带回四枫院家,然后半夜里遇到一群蒙着面打扮得像忍者的家伙来劫持她的时候,她压根没反抗就被那群人劫走了。   这群人的目的很好猜,四枫院夜一将泽田弥带回家之后就宣布要收养她。这种事此前闻所未闻,四枫院家那群抱残守旧的族老们当然不同意,但是夜一作为四枫院家千年以来最强势的家主根本不理会他们。眼看着她转头就要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写上族谱了,那些族老们拗不过她,病急乱投医之下只好冲着她带回来的萝莉下手。   萝莉十分开心且相当配合,她那时候没打算在瀞灵廷多待,还准备跑出去和哥哥会和然后回虚圈把她的猫逮回来,一起继续去找她虽然不知道留在虚圈干什么但肯定是计划搞事的三哥。   那群人把她带到了一片荒野,似乎是看在家主的份上没敢对她做什么,只准备就地把她扔下让她自生自灭。   她就是那个时候遇到刚到尸魂界不久还没找到容身之处的日番谷冬狮郎的。   并且还附带了一只追杀他的虚。   泽田萝莉虽然不喜欢死神,但还是个好孩子,眼看着挟持她的那群家伙居然打不过这只虚,包括那个小孩一起都要被虚吞掉了,她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出手救人。   然后就被出来找她的夜一和浦原发现了,重新把逃家的猫咪拎了回去。   大概浦原喜助就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了那个被虚追杀的少年身上的潜力,从而设计了后来的一切。   泽田喵想到这里顿时有点心虚,虽然她有信心冬狮郎不会因此生她的气啦,但是自己一去不回一百多年也是事实。   咦,这么想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渣渣的哦,这不应该是三哥哥才做得出来的事吗?   “唉,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   小猫咪深沉的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回去把三哥哥打一顿吧,总而言之都是他的错。   就在她抬起爪子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片晶莹的雪花飘飘扬扬地从天空落下来,正好飘到她的鼻尖上。小猫被冰得打了个喷嚏,茫然地抬头看,这才发现周围树木上不知不觉已经盛开了成片的冰花,整片森林银装素裹,仿佛变成了被冰雪笼罩的国度。   “咦?”泽田喵眨了眨眼睛,“天相从临?”   .   “……天相从临。”   松本乱菊望着森林上方聚集的云层,松了口气,“看起来队长已经和对方交手了。”   不动声色地布局了这么一个大招,说明他心里肯定早已有了防备。   陷在记忆中的日番谷冬狮郎和泽田弥几人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而对等在外面的乱菊来说,从日番谷冬狮郎追进森林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天多。   “赶快出来啊,队长,否则就要赶不上了。”   她焦急地拧起了眉,一边回头看向瀞灵廷。   在瀞灵廷最中央的位置,巨大的长矛一般的双殛静静立在那里,正对着面前的刑架。   一天前瀞灵廷内再次传来消息,对被抓住的旅祸的处决提前了,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第329章 瀞灵廷之乱(十一)   天相从临, 日番谷冬狮郎的斩魄刀冰轮丸最基本也是最强大的能力之一,能够支配天空下的一切,堪称自成领域。只不过因为小队长年岁尚轻, 对这项能力的掌控还不纯熟,所以需要时间提前准备。   松本乱菊在看到森林上方那被人为操控的天象变化的时候就放下了一半的心,明白自己队长肯定是早就看穿敌人的伪装, 早有准备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天光乍亮, 四周围还暗着, 天空中覆盖着薄薄的云翳, 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还是被冰轮丸招来的。   他们所处的长街上没有半点人气, 只有个被她逮住的嫌犯还在后面时不时呜咽一声宛如闹鬼,着实让人瘆得慌。   松本乱菊算了算时间,中央四十六室公布的处刑时刻是今天正午, 还保证了绝对不会更改。虽然它之前反复出尔反尔将刑期一提再提的行为让这话仿佛没多少说服力, 但再怎么说也就半天了, 他们应该不至于连这都等不及。   所以队长应该赶得上。   松本乱菊提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 有了心思关心她闹了半晚上鬼的前同僚。   “山田, 虽然队长说要把你抓回瀞灵廷受审,但你这个情况其实勉强也能说是被人挟持。你们队的卯之花队长肯定会为你说情, 结果不会太严重的。”她无奈地回过头,“所以不要哭了。”   被捆成粽子的山田花太郎坐在她身后的台阶上丧气着脸, 闻言弱弱地抬头, “我没哭, 我就是有些担心。”   “嗯?”   “露琪亚桑的朋友不是要被处刑了吗?”他沮丧地低着头,“她之前救了我一命,我很想帮她忙的, 结果最后还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帮忙?”乱菊问,“说起来,你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啊,是夜一大人说……”   “喂,死神。”岩鹫忽然开口打断了对话。他安静了大半晚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他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乱菊,确认什么一样问道,“你之前说你跟你的队长是来查这条街上魂魄失踪事件对吧?”   “是的哦。”   男人嗤笑了一声,有种压抑的嘲讽,“你们死神还会关心这些?”   乱菊随手将挂在肩上的发丝抚下,瞥了他一眼,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我们偶尔还是会干点正事的啊。而且如果不是现在旅祸惹出来的乱子太大了,大概不止一位队长会过来看看。”   “所以为什么你和你的队长没去关注旅祸而跑到了这里来?”   松本乱菊:“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险恶得像是要马上打起来——虽然其中一方肯定是打不过的吧,既是死神又是岩鹫临时同伴的山田花太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艰难地试图去劝,“那个,岩鹫桑,也不是所有死神都是你想象的那样……”   志波岩鹫没理他,他盯着松本乱菊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突兀开口,“你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就在这条街上?”   “嗯?”   乱菊莫名地回头,就见他用挑衅的口吻说,“既然你说你们是来调查这件事的,该不会这点险都不敢冒吧,还是说你们死神都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   “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哦。”橙发大美人双手抱臂懒洋洋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森林的方向,“不过,如果你说的地方不远的话,在处刑开始之前我的确可以跟你去看看。”   志波岩鹫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就走吧,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他的动作透出了一点急切,让乱菊有些意外。这时跟岩鹫捆一起的山田花太郎已经自觉起身往前走了,仿佛也知道目的地是哪儿似的,她正准备跟上两人,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脚步蓦地一顿,“等等!”   “怎么?”志波岩鹫皱着眉头回头,“你后悔了?”   “不是,是雾气。你们感觉到了吗?雾气又回来了……”   日番谷冬狮郎踏入森林之后,那些白雾仿佛有自我意识全部跟着退回了森林里。而刚刚就在乱菊和岩鹫说了几句话的工夫,长街上不知不觉又再次弥漫起了白雾,而且还在逐渐变得浓密。   志波岩鹫和山田花太郎终于察觉到不对,就在他们停顿的几秒钟时间,周围已经连一米之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了。   松本乱菊按住腰间的刀柄,略微压低了身体摆出了警戒的姿势,牢牢盯着前方浓,“到我身后来,前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被提醒的两人下意识回头,就见到浓稠的白雾中,一个怪异的黑影晃晃悠悠地从街道尽头走了过来。   志波岩鹫和山田花太郎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黑影,姑且称之为“人”吧,虽然它的身体上人类的部分只有半边,另外半边一半是白骨一半是狰狞的异形,乍一看仿佛是某只虚和人类魂魄的拼合体,还拼得异常简单粗暴,肢体部分像闭着眼随机指定的。   比起真正的虚,这样半人半虚的怪物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那个黑影摇摇晃晃走到近前,山田花太郎和志波岩鹫甚至连松本乱菊都呼吸窒了窒,因为他们终于发现这样的怪物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白雾后面,黑压压一片奇形怪状的黑影慢吞吞朝他们走来,一双双眼睛亮起猩红的光。   .   与此同时在森林里,泽田弥和鸣人正蹲在原地仰着头围观前方的战斗。   主要是太壮观了,冰川凝结的龙从天空落下,带起的狂风轻而易举吹散了雾气,仿佛在这片冰雪的领域中只有它是唯一的支配者。天空中的云层散开一片缺口,晨曦的光从中央洒落,为冰龙的鳞片渡上一层浅浅的流光,让人只远远看着就不得不为之震撼和心折。   小鸣人长大了嘴,“姐姐,是龙诶……”   泽田弥:“是的呢。”   她浅色的眼瞳映着那条天空中的冰龙,发自内心感叹,“好漂亮呀。”   现在想想她以前让冬狮郎用冰轮丸的能力给她做刨冰真的是太委屈它了,她那时候也不知道冰轮丸始解之后这么威风又帅气,果然是冰雪系最强应有的排面。   于是在冰雪系最强应有的牌面下,前方那只虚理所当然没撑多久就灰飞烟灭了。   日番谷冬狮郎的确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在下级虚手底下毫无办法只能逃命的少年,但这也恰恰提醒着她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几百米外那边那片冰冷明澈的灵压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开始往这边走。泽田喵深吸一口气,抬起爪子往前,准备勇敢去面对自己造过的孽。   不知道冬狮郎生气了好不好哄哦?   她内心十分发愁,因为少年自小成熟老成,自她跟他认识以来就没真正见小伙伴为什么事情生气过。   然而无数的经验告诉我们,越是这样的人一旦生气就越难回头。   她忧愁地带着弟弟往冬狮郎的方向跑,然而刚往前跑出两步,一丝震动忽然由远及近,急电般扩散到她脚底,紧接着,整片森林都震颤起来。   像是原地突发了一场九级以上的地震,泽田弥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脚底下就忽然一空。这片森林现场演绎了一个“天塌地陷”,两只小动物不知道幸运还是倒霉地恰好踩中了陷落的中心点。   泽田喵和满脸懵逼的鸣人眨眼间坠入一片漆黑中,还在不断往下掉。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底下仿佛是个风穴,不断有气流自下往上行。   泽田弥刚准备伸爪子拽住弟弟,就被一道气流冲开,她略微睁大了一下眼睛,“鸣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凌冽的寒光闪过,如利箭般钉入鸣人脚下。整片岩壁眨眼间被冻结,厚厚的冰层从岩土上斜生出来恰好接住了掉下去的小狐狸。   泽田喵一呆,随即发现自己也落到了实处,被人捧在了手里。   她懵懵懂懂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冰绿色的眼睛,像一潭沉静的湖,干净澄澈。   “……冬狮郎。”   少年的眼睫垂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面容干净得一如往昔却分明已经有了什么不同。泽田弥仰着脑袋望着他的眼睛,准备好的道歉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呆呆地继续看着他。   她看着白发少年凝望了她一会儿,像是在观察什么,然后抬起手来,指尖轻轻地在她眉心一戳。   他好像松了口气,彻底放下了什么担心一般,“看来你的身体真的治好了,浦原那家伙终于靠谱了一次吗?”   坐在他手心里的小猫听到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呆住,她清澈的猫眼微微睁大,几乎露出点不知所措的神色。   然而日番谷冬狮郎只是收回了刚刚给她检查身体的灵力,把小猫揣进怀里,顺便把脚下仰着头看他的小狐狸也捡了起来。对鸣人的存在毫不意外一般,他把两只小动物一起抱起来,这才抬头打量了一圈周围,并且随手放了一个鬼道照明。   他们此时不知道深入了地下多少米,周围是一圈岩壁,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最显眼的就是下方不远处空悬在半空中的一扇门。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这种地点,简直像在大声地招呼他们赶紧过去。 第330章 瀞灵廷之乱(十二)   好像自从他们认识开始, 冬狮郎就从来没有真的跟泽田弥生过气。   最开始是因为那个被她忘记的“救过他”,而那时候泽田弥身体太弱,风一吹就要倒, 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又无害,日番谷冬狮郎天生的责任感和对弱小的照顾让他在面对隔壁那位生娇体弱的小公主的时候下意识就带上了一份小心和退让。   于是退着退着就成了习惯,他不是真的脾气好,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无限抬高了容忍限额。   泽田喵在他怀里默了默,少年清冽的气息环绕在周围, 有种一如既往的安心感。   “冬狮郎,”她最后小声找了句话,“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啦?”   日番谷冬狮郎此时正落到那扇可疑的铁门前,闻言低低“嗯”了一下。   “什么时候啊?”   “你碰到雪花的时候, 在那片空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他顿了顿, 有点迟疑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小猫的头。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泽田弥莫名感觉到了其中无声的安抚。   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并不算什么,于他而言就像很久以前泽田弥还住在流魂街时, 他像往常一样到隔壁去看她,只不过这一次的路途遥远了一些, 仅此而已。   他怀里的小猫团成了只团子, 好一会儿, 认真地蹭了回去, 郑重保证,“冬狮郎,不会再有下次啦,以后我去哪儿会提前告诉你哒。”   日番谷冬狮郎:“好。”   两个人交流期间,小鸣人乖乖地没有打扰,而是机警地观察着周围。这会儿见姐姐和小伙伴说完话了, 他这才开口,“这扇门好奇怪啊,没有开门的把手诶。”   “因为它是从里面打开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森林里的时候就发现了鸣人的存在还是觉得现在不是时机,少年队长没有就鸣人的问题多做询问。十分淡定地接受了小伙伴多了个只狐狸弟弟地,他把两只小动物往怀里按了按,反手拔刀,“屏住呼吸。”   一道锐利的刀芒飞出,那扇奇怪的铁门被一分为二,哐当一声向后倒在了地上,一条长长的隧道伴随着灯光一起暴露在门口。   并不像他们之前猜测的是墓地或者其他什么陷阱,隧道的墙壁严丝合缝地浇了一层冷铁,加上两侧的壁灯,透着股和技术开发局类似的科技感。   日番谷冬狮郎挑了挑眉,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泽田弥的注意力也终于从久别重逢的小伙伴转到了周围的环境上。随着日番谷往里走,她看着看着就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咦,冬狮郎,这里好像是个实验室?”   “看起来是。”   日番谷冬狮郎沿着通道一路往里,见到门就直接劈开,根本不担心后面有什么陷阱——就算有他也能一起干掉。最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四通八达的房间。   最中央是类似于现世的超大型计算机的灵子仪器,周围还列了一圈操作台和不名器材。靠着墙的位置大型培养皿站了一圈,里面浅绿色液体中上下漂浮着各种各样的人类和虚的残肢。   跟这个房间相通的还有几个吊着“实验材料”的仓库,以及带手术台的手术室。   连空气都透着阴森和诡异的味道。   泽田弥从冬狮郎怀里跳出来,环顾四周,越看越觉得迷茫,“……冬狮郎,这里好像喜助的实验室哦。”   里面的大部分器械和仪器她都见过,甚至连布局都有些眼熟。只不过浦原喜助在技术开发局的实验室没有这么血腥……以及残忍。   日番谷冬狮郎关上了那扇挂满“实验材料”的仓库的门,闻言顿了顿,“你对浦原的实验室很熟悉?”   “我以前经常去呀。”   小猫没听出什么不对,她跳上一个操作台,低头看了看上面残留的文件,诧异地发现那上面的东西也很眼熟。虽然不知道研究的什么,但是类似的东西肯定在她面前过过。   泽田喵正陷入回忆,忽然听到冬狮郎说,“关于这里的事情,问问这儿的人就知道了吧。”   他平静地带上门,说完这句话忽然毫无预兆地拔刀。   冰轮丸的刀光直直冲着房间的角落掠去,像是破开了一层隐形的“纸”一般,那空无一人的位置轻飘飘落下一层光膜,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被暴露出来的瞬间,顿时发出几声不太整齐的惊叫,像一笼被吓到的鹌鹑。   日番谷冬狮郎的目光扫过这群鹌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山田科长。”他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僚,“技术开发局的科长藏在这里,是有什么要务吗?”   男人面色苍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但实际上不用他多说,日番谷的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在看到培养皿中那些半人半虚的怪物时,就已经猜到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了。   无非是跟当年改造魂魄类似的计划,介于他没听说过相关消息,这些人应该是私下里研究,背后可能还有个渴求力量的幕后黑手。只不过跟当年改造魂魄计划好歹是比较正规地依赖于魂魄本身原有的战斗力不同,这群人胆大包天地居然将手伸到了虚和死神的界限上,大概是妄图让普通魂魄得到虚的能力后造就出一只强大且可以量产的私军。   人类的野心永远是无穷无尽的,但无法无天到了这个地步的人的确不多。   日番谷冬狮郎收回视线,心中几乎是迅速圈出了几个名字。   另外一边,泽田弥听到个熟悉的字眼,跳到旁边一张研究桌上居高临下看了过去,发现这人大概是近一百年新招的,她不认识。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他掉在脚下的那本纸页泛黄的手札。   这群人怕的要躲起来还不忘随身带着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出于这个原因,在那个科长下意识想阻止又被冬狮郎盯着不敢动的僵硬视线中,她好奇地走过去把那本手札捞了过来,随手用爪子翻开。   然后她就怔住了——那是一本笔记,具体来说,是某个人在做研究时随手记下的灵感和纪录,最重要的是那本笔记的字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在看到的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某个人持着笔在灯火下写字的侧脸。   “冬狮郎,”小猫愣愣地说,“这是喜助的笔记本。”   像是触发了关键线索,百年前的记忆再次纷至沓来。它们像冲上海岸的潮水,扑过来,将她淹没进去,退走时留下整片海岸的残片。她在狼藉的海岸线上晕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盯着面前的笔记本,脑海中下意识搜索了关键词,终于捞起一连串的相关回忆。   “喜助当年好像的确做过灵魂有关的研究……”   日番谷冬狮郎扫了一眼室内培养皿中的“研究成果”,显然,在他离开之后,这里的人借着他留下的资料将这项实验继续了下去。   他略微簇了一下眉,“他研究这个干什么?”   泽田弥:“为了给我治病。”   少年队长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原因,下意识回头看她。   小猫蹲在原地望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慢慢地整理起那些她想起来的东西。   对,她当初在尸魂界的确生过一场大病。究其原因,大概就是“灵魂强度与灵力增长不匹配”。   她那时候灵力增长的速度太快了,像黑洞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周围的灵子,宛如无底洞,还是失控状态的。但正常人能够容纳的灵力强度有限额,就像容器能够装多少水取决于它天生的容量。虽然她这个容器比起其他人无论是容量还是质量已经足够优秀,但在这样无休无止地快速且高强度地增长模式下,终于还是到了临界点。   她像一个布满了裂痕的玻璃杯,在灵压被浦原用某种办法强制性封印的情况下才勉强撑下来,还因为情况太过危险不得不从瀞灵廷搬到流魂街。   在发现没办法将她吸纳灵力的开关关上之后,浦原喜助不得不换一种方式开始研究容器本身,试图通过其他方式修补扩充她灵魂的容量。   这才是当年的技术开发局局长研究灵魂的真正目的,没想到多年之后被目光短浅的宵小翻出来拿了去给阴谋家造武器。   ——这件事背后肯定是有阴谋的,先不说发生在附近的魂魄消失事件,实验室的出口还是在外面那只破面死亡之后暴露出来,综合起来看就像破面是给这里看门的一样。   实验室里一时间无人说话,那群研究员们更没有一个开口。他们的表情忧心忡忡,像一群被吓狠了神经衰弱的鸟,视线游走在实验室里,紧张得甚至带出神经质来。   日番谷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他垂眼望着这些抖成了筛子的人,正要发问,忽然看到他们身体一僵,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某个方向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大喊,“不要打开那扇门!”   泽田弥和冬狮郎同时回头,就见到几步之外,毛茸茸的小狐狸正满脸懵地收回爪子。   他面前的门上还层层叠叠堆了许多结界,但全都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轻而易举就被撕烂了,懵逼地站在门边的鸣人像只刚拆完家被抓住的小动物,脸上还挂着一丝明显的心虚。   “这扇门后面有什么吗?”小狐狸蹲在原地歪了歪头,试图萌混过关。   研究员们双眼发直地瞪着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了绝望。   那扇漆黑的大门在鸣人背后“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乌压压的黑发凌乱,皮肤白得像几百年没见过光,套着身简单的白衣服,光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脚背上的淡青色脉络都清晰可见。   他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打了个哈欠,烟青色的眼瞳中似乎还带着困顿的气息,像是大梦方醒,唯有右手上还在往下滴血的三叉戟模样的斩魄刀鲜血淋漓地昭示着他刚刚做了什么。   “终于出来了啊……嗯?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   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室的位置太靠地底,冷气太强,室内所有人都自心底生出了无声的寒意。   沉默地凝望这张脸许久,日番谷冬狮郎终于缓缓叫出了他的名字,“……志波副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志波海燕是这群研究员瞎搞出来的,怎么搞的我下章解释。   瀞灵廷部分的boss其实不是蓝染啦,毕竟他和弥实际上没什么真正的冲突,boss前面出现过,虚圈部分才是蓝染当boss的主场。 第331章 静灵庭之乱(十三)   “嗯?志波副队长?我是叫这个名字吗?”   黑发青年揉着头发笑了, 烟青色的瞳仁中透出一丝若有所思,“感觉很久以前的确有人这样叫过我呢,啊……想不起来了……”   他像是沉睡了多年,大梦初醒, 眼瞳上都蒙着一层雾。   他站在原地似乎认真思索了片刻, 斩魄刀的刀尖在冰冷的地面上轻缓敲了两下,很快又转而一笑, “嘛, 算了……唔,看衣服你跟这些人是一伙的?”   日番谷冬狮郎第一时间抄起旁边的两只小动物扔进怀里, 一发缚道将角落的鹌鹑们捆了, 拎起他们转头就跑。   下一秒, 凌冽的刀光卷起波涛像潮水般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伴随着紧追其后的志波海燕爽朗中带着杀气的声音, ”嗯?别跑啊, 你应该很厉害才对吧?“   两侧金属铸成的墙壁飞速后退, 浪潮一般的灵压紧紧跟在后头。泽田弥努力从冬狮郎领口钻出脑袋,她感受着那个熟悉的灵压,困惑地问,“冬狮郎, 那是不是海燕啊?”   日番谷冬狮郎低声说, “我不知道。”   对方的存在状态太不稳定了,死神和虚的灵压叠加在一起,像是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正因为不确定,所以他才没有跟那人动手,而是选择了先行避开。   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变成了对方对他们紧追不舍,后面那个“海燕”似乎已经没有了志波海燕的记忆, 但战斗的本能还在,甚至因为融合了虚的灵压仿佛比以前更胜一筹。   泽田弥:“他们到底对海燕做了什么啊?”   这就要问这群研究员了。   日番谷冬狮郎瞥了一眼被自己拎着的人。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性命现在全都悬在他手里了,以技术开发局的山田科长打头的研究员们有问必答,异常配合。就是才刚直面了把整个实验室屠了一半的大魔王,说话时声线不自觉发着抖,“我我我我们也不敢对护庭十三番的队长做什么啊,我们之前根本不知道被送来的那只虚跟志波队长有关系……”   “你们对那只虚做了什么?”   “我我我们就将它切了一部分下来,”他说得轻巧得像是切了块黄油,然后大概怕这种做法过于邪道激起了少年队长的反感,又挣扎着辩解了一句,“这个研究思路最开始也不是我们先提出来,是那本笔记里记载的。”   冬狮郎没理会这句辩解,“然后呢?他怎么又变成了副队长?”   “我也不知道啊……”研究员的声音听起来要哭了,“那只虚有吞噬灵体获得对方的能力和记忆的能力,理论上可以无限进化。他分裂下来的那部分也自成了个体,但最开始只能被动吞噬我们投给它的实验材料,没有自我识,直到……直到他最近忽然发生了一次预计之外的进化……”   这席话中间不用猜就知道肯定省略了很多不宜描述的实验内容,否则后面那个不知道是虚还是志波海燕的家伙不会一醒过来就大开杀戒,还追着他们不放,而且他们提起的那只被用来做实验的虚的能力听起来也格外像刚刚死在他刀下的破面。   他直接问道,“那只虚是谁送来的?”   研究员嗫喏着不敢说话,前面那些内容不用问他们就自觉地全说了,到这里却仿佛迟疑起来。   日番谷冬狮郎平静地将手一松,吊在缚道后面的鹌鹑笼子落下了几丈远,顿时跟紧追在后面的灵子波涛和夹杂其中的强烈杀气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说!我说!!是纲弥代,是纲弥代的家主亲自送来的!!”   山田爆发出一阵恐惧至极的尖叫,飞快就把方才那点迟疑扔到脑后,生怕他不信一般急切地追加保证,“我手里有纲弥代给的契约书,这里面的实验室也是他资助的!我们都只是在听从他的命令做事……”   “纲弥代?”冬狮郎怀里的小猫一怔,有种出乎意料又仿佛理所当然的感觉,“难怪他那时候要抓露琪亚……”   果然不仅仅只是单冲着朽木家,还因为露琪亚体内的那个东西吧?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些说不通了,纲弥代的现任家主虽然不在护庭十三番队任职,但作为四大贵族中为灵王管理大灵书回廊的公卿,对方的一举一动时刻都处在他人关注之下,哪儿来的时间去虚圈收服那么多虚?   纲弥代的斩魄刀世代相传,仿佛也并不是能够用来掩人耳目的幻术系?   “纲弥代家主还有个合作人,那些虚就是他的手下,”似乎是说出了纲弥代的名字之后就知道自己没有后路了,山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那个人隐藏得比纲弥代大人还要深,我们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只是猜测那人……应该至少也是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级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觑着日番谷冬狮郎的表情,似乎口中说着是队长级别,实际上已经在暗指那个神秘的合作人就是某一位队长。   “冬狮郎,”这个时候,泽田弥也终于确认了什么,开口说,“把我扔过去。”   虽然过了一百多年,她的小伙伴依旧跟她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默契。日番谷冬狮郎听完这句话第一时间没有多问,而是转身一个缚道配合着将她送了过去。   缚道赤红色的光芒穿透了连天的波涛,白色的小猫几乎是踩在浪尖上扑向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个人。   志波海燕见到那道鬼道以为对方终于要跟他正面对决了,扯开唇角反手握住斩魄刀正要一□□出,眼角余光中忽然晃过一个毛茸茸的影子,他的动作蓦地一顿,“……小孩子?”   就着这个半秒不到的停顿时间,泽田猫咪已经从浪花中跳出来,以他的脑袋为落点,前爪“啪叽”一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枚金色的符文微微一闪,没入志波海燕的眉心。   黑发青年的眼神倏然恍惚了一秒,连手里挥舞的斩魄刀都停下了。   汹涌连天的浪花失去灵力支撑,一层层跌落下来。前面的日番谷冬狮郎一行人感觉到身后穷追不舍的灵力的消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见长着志波海燕相貌的青年站在清澈的水面中央,紧皱着眉,缓缓抬手捂住了额头。   他拿着斩魄刀的手垂落在身侧,覆在脸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某些失去记忆的人,在记忆和意识回归身体的一瞬间,就是这样的表情。   白色的小猫轻巧地在他面前落下来,转身跑向日番谷。少年队长将她重新抱起来,远远看着脸色苍白的黑发青年,迟疑地试探,“志波副队长?”   他低声问怀里的猫咪,“你刚刚做了什么?”   泽田喵挤了挤弟弟,给自己刨出一个位置,”我帮了海燕一把。“   “?”   “海燕的灵魂和虚的灵魂在打架。”   小猫咪想了想要怎么解释,她用灵视看到的画面里,属于志波海燕的清澈漂亮的灵体和一团污浊混成一团,此消彼长,谁都暂时奈何不了谁。所以才出现了黑发青年身上一会儿像虚一会儿像死神的量子叠加态,如果最后是海燕赢了,那么她哥哥曾经的副队长很有可能就能够借住这个虚的身体苏醒过来,但如果最后胜出的是虚,那么那个灵魂明亮的青年就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披着志波海燕皮囊的敌人。   他们这一路被连追带赶,已经从地下实验室跑到回了森林里面。上头的雾气早就散了,阳光透过视野的缝隙直射下来,落在轻飘飘落地的黑发青年身上。   他单膝跪在地上,面前的湖水倒映出了他布满冷汗的苍白的脸,他仿佛还处在剧烈地挣扎中,神情一时狰狞一时迷惘。   日番谷冬狮郎迟疑了,人都有私心,他也的确是希望有奇迹发生,那个当初照顾过他的热情爽朗的队长能够回来的。   只是不等他犹豫太久,东边流魂街的方向,一道灵压忽然冲天而起。   日番谷冬狮郎猛然回头,辨认出了那是他的副队长松本乱菊的灵压。她在这个时候将斩魄刀始解,必然是遇到了无法轻易应对的敌人。   他思绪敏捷地立刻低头问趴在他脚步的山田,“你们从虚圈接过来的大虚总共有几个?”   山田嗫喏着张嘴,“我,我也不知道……我们把穿界门设下就走了。那么多虚,我们也不敢多接触啊……”   自己不敢接触,倒是敢把这群危险物种投放到尸魂界来。   少年队长冷漠撇了他们一眼,手一扬在他们身上多加了一层缚道,把这群累赘重新塞回实验室里,又走到黑发青年身边设下镜门将他圈了起来。   他望着那张仍处于痛苦挣扎中的熟悉的脸,抿了抿唇,“抱歉,副队长,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泽田喵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冬狮郎,要不然我在这里看着海燕吧?”   “不,你跟我走。”   这只猫咪的信誉值暂时还没回升回来,日番谷冬狮郎反应得飞快。然后在她鼓起脸的注视中,他又把她连带着旁边的狐狸往怀里按了按,然后脚步一转,朝着乱菊灵压的方向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志波家以前是五大贵族之一,志波海燕知道四枫院家那个能变成猫的技能,所以才能认出跑过来的那只猫本体是小孩子。我把海燕捞回来啦,腻不腻害? 第332章 瀞灵廷之乱(十四)   松本乱菊这边的确情况危急。   他们在三人在街上撞到那群半人半虚的怪物后, 被连追带赶地撵进了一间破旧的神社。   志波岩鹫带的路,甚至逃命途中还抽时间给一头雾水的乱菊说明了一下情况:西流魂街的魂魄失踪事件不是最近才发生,而是老早就有了, 之前他大姐就在调查这件事情, 初步判断和静灵庭有关——静灵庭里有人在拿这些魂魄做实验。   类似的事情一百多年前就发生过, 当年事件爆发后的结果是护庭十三队四位队长三位副队长失踪,中央四十六室将其定义为在与其后入侵静灵庭的虚潮的战斗中阵亡, 而魂魄失踪的原因则是被推到了原十二番队队长后叛逃的浦原喜助的头上。   “大姐说中央四十六室就是在瞎扯,事情真相根本就不是那样, 当年拿流魂街的魂魄做实验的绝对不是浦原喜助。只不过在那之后魂魄失踪事件的确没有再发生过, 可能是那个人的实验已经结束了,所以现在做出这些事的跟当年不是同一批人。大姐让家里人帮忙调查, 最后找到了这间神社。”   志波岩鹫靠着神牌前的供桌喘着气一边往后一指, 乱菊跟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到了神牌后面立着的神像。   尸魂界唯一能够被称为神明的只有灵王, 但流魂街的魂魄活着的时候都是现世的人类,当然会有其他信仰,只不过这些信仰基本只能起到心灵寄托的作用,所以这种私底下盖的神社, 静灵庭也不会管。   他们此时所在的就是个类似的神社, 不知道是不是来到尸魂界后魂魄们记忆不全的原因, 此时立在贡桌上的神像形象非常模糊, 只能大致看得出来应该是个月亮, 神牌上写着的也只有“月亮的神明”这种不清不楚的指代,而不是现世神话中掌控夜晚的月读命。   “所以,”乱菊问,“这间神社和外面那群家伙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   “因为发生魂魄失踪事件的全都是这个新兴宗教涵盖的地区, 所以我们才注意到了这种神社……”大概是觉得在死神面前输了一筹脸色有点不好看,志波岩鹫虚张声势地喊道,“而且你看我们跑到这里来那些怪物就不敢追过来了,摆明了这里的确有问题吧?”   这倒的确。   松本乱菊扶着本殿的大门往外看,那群被改造后只剩下了杀戮意识的魂魄此时都聚集在神社外,仿佛灵魂深处还存在着本能的敬畏一般,没有往里踏进一步。   但一直任由它们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松本乱菊深吸了一口气,拔出斩魄刀,“我出去,你们俩先待在这里面。”   她背对着神像刚往前走了一步,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喊,“松本桑,快让开!”   松本乱菊下意识身体一侧,和一道凌厉的风压擦肩而过,她听到了声刺耳的尖啸,视野里匆忙捕捉到一个白色的长蛇一般影子吃痛地从身后缩了回去。   她敏捷地翻身,握紧斩魄刀震惊地看着神像背后的阴影里,一只圆球状的大虚慢吞吞挪了出来。   球体周身长满了白骨组成的“藤蔓”,如水怪般张牙舞爪,正中央嵌了只赤红色的眼睛,正缓缓朝他们看过来。   对上那只眼睛的瞬间,松本乱菊浑身一凛,像是被什么混乱邪恶的东西攻击了精神,内心中凭空升起无来由的恐惧,连握刀的手都僵住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志波岩鹫跟颗球一样和山田花太郎滚到墙角躲避着那些白色藤蔓的攻击,一边有点崩溃地喊,“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东西就不会躲到这儿来了!”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死神你这是在鄙视我吗?你这就是在鄙视我吧?我听出来了!”   乱菊懒得跟他争辩,飞快始解了斩魄刀,额前冒出一滴冷汗,“麻烦了,看这家伙的灵压,至少也是瓦史托德级别。”   尸魂界到底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高等级大虚?最可怕的是,在这家伙出手攻击她之前,她居然完全没发现它的存在?   这些问题她没来得及细想,对面的大虚的攻击已经如同疾风骤雨而来。   .   日番谷冬狮郎赶到流魂街时,一眼就看到了底下宛如丧尸围城的大场面。冷静如他都震了震,“……这些全都是从实验室出来的?”   被装在罐子里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底下这么多半人半虚的怪物连成一片,日番谷终于发现他们的灵压都变了,在被改造之前这些人只是普通魂魄,但此时此刻属于虚的阴冷污秽的灵压不分彼此地连成了一片泥沼,在这片泥沼中间,松本乱菊的属于死神的清澈澄净的灵压简直像黑夜中的荧火一样明显。   而且这团荧火已经被冲天的秽气逼得岌岌可危已经到了随时都会熄灭的地步。   少年队长只能暂时先把外面那群“丧尸”放在一边,率先赶过去救人。   街道尽头那间神社的屋顶已经被那个圆球状的大虚掀翻了,那个长满白骨藤条的奇行种暴露在阳光下,远远看去,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如同现世文学作品中的邪神降临了人间。   鸣人都看蒙了,“还有长得这么丑的虚啊,比上次那只南瓜精还丑?”   他来到尸魂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大小小的虚看了不少,长相上能够与此君一战的真没几个。   日番谷冬狮郎刚赶到地点就见到自己的副队长正被一根藤条抽飞出去,背景音鬼哭狼嚎,来自不远处抱头鼠窜躲避着藤蔓的追杀的两个完全帮不上忙的货。   他直接拔出了斩魄刀,“端坐于霜天,冰轮丸。”   底下的松本乱菊惊喜地抬头,“队长!”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家队长在这个时候格外伟岸可靠的身影,两只毛茸茸忽然被迎面扔过来。她手忙脚乱地接住下意识往怀里一塞,抬头看去,就见白发少年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保护好他们”,周围的水汽凝结出一条剔透的冰龙和他一道俯冲向底下那只张牙舞爪的大虚。   她懵了懵,这才低头看向自己怀里,一直白色的幼猫和一只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狐狸正团成一团。小猫的脸都被埋在了狐狸的尾巴里,只露出一只爪子艰难挣扎,小狐狸仰起头,睁着双蔚蓝色的眼睛纯洁地看着她,“姐姐,你胸口好挤……”   “抱,抱歉……”   松本乱菊迅速把它们掏了出来,新奇地捧在手里。   小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个“终于活过来”的表情,一边转着小脑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即视线忽然在后面的神像上定住。   “咦?”   .   那只奇形怪状的大虚的确很强,但再强也还没达到破面级。真正破面级的大虚日番谷冬狮郎刚刚还干掉了一只,这一个自然也没能在他手底下撑上五分钟。   就在冻成冰晶的大虚被少年队长一刀斩断,灰飞烟灭之后,屋子内的众人刚刚松上一口气,外面那群将神社团团围住却不敢进来的“丧尸”们忽然暴动了。   像是察觉到了里面那只虚的消失,一波一波的黑影成群结队地往神社里涌,那狰狞激动的动作中几乎带上了愤怒的意味,像是信徒见到了神明在面前陨落一样的愤怒。   “怎么回事?又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又发疯了?”志波岩鹫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往里跑,声音里塞满了被这接连不断的意外逼出来的崩溃。   松本乱菊避开一个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人”,手一指,一道缚道将他们捆了个结实,另一只手在腰间斩魄刀上握紧又落下,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毕竟,这些“怪物”有一半还长着人的样子。   泽田弥和鸣人为了不妨碍她的动作已经自觉转移到了她的肩上,小猫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倒映出那些在缚道中挣扎咆哮的“人影”。   “冬狮郎,他们的灵魂已经都被污染了。”   少年队长动作略微一顿,“……我知道了。”   灵魂都被污染,也就是说跟虚无异了。   看外面那群“怪物”的数量,附近几条街区的魂魄大概全都被清空了。这些家伙应该是志波海燕醒过来反杀了实验室的大部分研究员后趁乱跑出来的,唯一躲过了追杀被他捞出来的山田几人根本不敢提这件事,大概怕说了被他当场送给志波海燕当礼物。   白发少年稍稍抬起眼,看着被缚道隔开的依稀能看出人类模样的“怪物”,握着斩魄刀的手紧了紧,“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   普通魂魄在虚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一只虚能够吃空一条街的魂。这里简直是一场大型虚潮,只要有一小半逃走了,对生活在附近的魂魄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终于做出决定一般,双手握住斩魄刀,“乱菊,给瀞灵廷传讯,让三番队、十一番队、十三番队立刻排人支援,务必要将这群……虚,绞杀在此,一个都不能放跑。”   “是!”松本乱菊抬起手正要召唤地狱蝶,忽然瞥到窗外影子的方向,蓦地一怔,“等等,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志波岩鹫和山田花太郎从神像后探出两颗头。   “快到正午了,怎么了?”   “具体来说是十一点五十五,松本桑,怎……”山田花太郎猛地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等等,处刑的时间快到了!”   还不知道处刑时间又变了的一人两动物疑惑地看向他,又回头去看乱菊。   “队长……”松本乱菊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像是心都凉透了,“昨天下午传来消息,中央四十六室将对旅祸的处刑时间改到了今天正午,也就是说,还有五分钟……”   她话未说完,神社内的众人同时若有所觉,回头朝瀞灵廷看去。   在那个方向,一股强大的自带镇压效果的炙热灵压正在如同朝阳般升起。   双殛之丘上,拥有相当于一百万把斩魄刀破坏力的“毁鷇王”缓缓苏醒了。 第333章 瀞灵廷之乱(十五)   双殛之丘这边的剧情一键快进了二十集。   原本中央四十六室通知了队长和副队长们都要到出席观刑, 结果真正到现场的只有第一、第二、第四、第六、第八,五个番队,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随后狱卒到场将囚犯押上了行刑台, 双殛解放之后正要处刑, 却被忽然出现的旅祸黑崎一护与姗姗来迟的第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拦住, 连失踪的罪人朽木露琪亚也跟着旅祸一起抵达了现场。   而这个时候邢台上的囚犯披着的斗篷被意外掀开,众人终于发现那居然只是一具人偶,只是因为露琪亚的出现,山本总队长暂时没有追究此事而是下令先抓人。   于是黑崎一护对上了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 阿散井恋次带着露琪亚在几位副队长的追击下又往回撤, 山本总队长被两个弟子浮竹十四郎和京乐春水联手拦下, 准备追击的碎蜂遇上了归来的夜一。   另外一边, 没有到场的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和第七、第九两位队长鬼知道为什么也打了起来, 灵压激射。   总而言之, 一团乱。   泽田弥踩着供桌中央的神像跳上神社的墙檐,瀞灵廷方向, 山本总队长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两个不肖弟子气到已经始解了斩魄刀, 东面的天空烧成了一片火海, 气势万千又瑰丽无穷。   那如火焰般炙热暴烈的灵压几乎将其他方向的激斗全都覆盖了下去,张扬出了一种主宰战场式的汹涌霸道。   “山本爷爷的斩魄刀始解果然很好看呀。”小猫咪蹲在墙上望着远方的天空摇了摇尾巴,心满意足。   底下隔着这么远都被震慑到的岩鹫和山田花太郎震惊地抬头看她,满脸写着“你的感想就这个?!”   日番谷冬狮郎从瀞灵廷方向收回视线, 不知为何有些心累,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 总而言之,就算现在向护庭十三队求援,那边应该目前也没有精力顾及这里了。”   松本乱菊:“可是光靠我们的话……”   她扭头看向门外, 外头那些虚不知道是不是也被瀞灵廷方向远远传来的灵压震慑,激动的情绪也被镇压下来,她能感觉到外围不少虚似乎已经放弃了这里,正在逐渐向外扩散。   如果就这样任由他们离去,附近街区很有可能会被再次清空一圈,遭受灭顶之灾。   这时候泽田弥已经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她看了看外头正在缓缓散开的虚群,又看看底下白发少年簇起的眉头,想了想,“冬狮郎,如果把外面那群家伙都聚集过来的话,你能够一次性干掉吗?”   “可以,”日番谷冬狮郎立刻抬头,目光凝望住她,“你有办法?”   泽田喵从墙檐上跳下来,在残破的神社里找了找,在神翕后的木柜里找到几张白纸和半盒残墨。   “来,冬狮郎,我来念你来写。”   这只小猫咪虽然之前说好了马上就回来结果一去不归一百多年,信誉值岌岌可危,但除了这件事,其他时候在正事上面她只要认真起来还是非常靠谱的。所以日番谷冬狮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拿起了笔。   “维年月日,十番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告月之神明……”   她顿了顿,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唔,这样说好像不太好,直接写月读命吧。”   日番谷冬狮郎于是换了张纸。他在泽田弥的指导下写了一篇长长的祭文,摆在了供桌上,然后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疑惑地问,“然后呢?”   泽田喵:“然后把它在神像前烧掉,在心里认真祈祷……”   她这一系列仪式动作讲解得非常详细肃穆,仿佛真的有神明存在于那座被长年祭拜的神像中等待唤醒一样,但日番谷抬起头,看着小猫正大大咧咧丝毫不给神像面子地蹲在人家头顶上,仿佛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而言之,出于对她的信任,在其他几人疑惑的视线中,白发少年还是认认真真照做了。   他念完了那篇长长的祭文,将它放入了刚刚点起的火中。   最后一点纸末在火焰中燃尽的瞬间,在场众人同时一惊,感觉到一股奇怪的颤栗游走遍四肢百骸。像是有什么难以名状的存在于冥冥之中睁开了眼睛,轻飘飘地落下视线,他们沐浴在这样的视线里,仿佛有无形的恐惧和颤栗自灵魂深处苏醒。   外头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明明是正午,他们所在的空间却仿佛和外界割裂一般被夜色覆盖,一轮银月在夜空中央缓缓升起,像神明的眼睛。   骚动的虚群们几乎同时安静下来,像是遵守着什么神秘的秩序,他们一批一批地朝神社的方向围拢过来,温顺地屈膝跪伏在地,宛如虔诚的信徒。   松本乱菊从震惊中回过神,感知往外一扫,立刻道,“队长,这附近的虚全部都聚集过来了!”   日番谷冬狮郎恍然抬头,和神像上的小猫对视一眼。   泽田喵肯定地对他点点头,“动手吧,冬狮郎。”   白发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多问,平静地双手握紧斩魄刀,“卍解。”   爆发的寒流横扫而出,厚厚的阴云再次覆盖天空,似有冰晶凝成的龙在云翳间游走穿行,长长的尾翼伴随着隐约雷鸣时隐时现,像是与远方被烧着的天空遥相呼应。   银月隐藏在了云层之下,底下有意识到的半虚茫然地抬头,视野中捕捉到一片轻飘飘落下的雪花。他懵懂地抬起尚存的人类肢体,接住了那片落雪,一点凉意传来,清凌凌的冰花在他指尖盛开,紧接着,寒冰攀援而起将他整个包裹了进去。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将外头所有狰狞的“怪物”化作了晶莹的冰雕。   .   与此同时,在瀞灵廷的队长副队长们混战成一片的时候,一个人影踏上了中央地下议事堂前的阶梯。   他站在那扇由于战时特令紧闭的大门前,轻描淡写地抽出刀,一刀斩断了门上的防护壁垒,然后平静地走了进去。   在这个理应是瀞灵廷防护最严密的地方,他一路走来却没有遇到任何的警告和阻拦,青年的表情却仿佛毫不意外。   他穿过重重大门,一路走到建筑的最深处,地下议事堂的最中心所在,推开门,浓烈的血腥味如聚集的云雾般朝他扑去。   中央四十六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四十位贤者和六名审判官们宛如被屠宰的猪羊般倒了一地,他们仿佛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在一瞬间就被人全部杀死,最终组成了他面前这个彻彻底底的屠杀现场。   青年的目光淡漠地扫过这些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穿过议事堂往里走,经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最终停在了清净塔居林的门口。   “蓝染队长,”望着正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平静地开口,“你果然在这里。”   “呀,波风队长,”原本已经被外界宣告死亡的男人抬手朝他一笑,用打招呼般闲聊的语气,“我是不是也该说一句,果然是你找到了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市丸银视线饶有兴致地在看不出情绪的波风水门身上转了一圈,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以示自己并不想掺和这两个大佬的对峙。   波风水门也确实没有在意他,甚至对他出现在这里都并不意外地,只目视着蓝染淡淡地说,“虽然我之前就猜到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有问题,但是没想到你不是挟持了而是将他们全杀光了,从这一点来说你倒是很有气魄。”   “嗯?”蓝染惣右介注意到他的用词,笑了,“可是波风队长你对那些人的死好像并不惊讶呢,身为直属于中央四十六室的大鬼道长你好像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忠心。不过我一直都觉得波风队长身上有上位者的气质,不是会屈居于人下的人,你看不上虚伪的中央四十六室也理所当然。”   他略带欣赏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我原本以为你就算看清楚了这一切也会选择旁观,但你现在还是找到了这里,看来虽然你并不是真心听从中央四十六室,但暗地里的确有效忠的人?”   波风水门:“不算效忠,我只是暂时和一些人联手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急促且略显凌乱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四枫院家和好几个次级贵族的家主带着家臣从他背后的入口涌出来。   众人人全都是震惊到失色的表情,连四枫院家现任家主四枫院夕四郎神色间都有些未褪尽的惊愕,看着面前的“死而复生”的蓝染时像是在看什么异类。   所有人显然刚刚都经过了外头屠杀现场的“洗礼”,还处于残存的震慑中。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在看到不远处那个凶徒的瞬间,家臣们下意识把自家家主护在了身后,望向他的目光都有一丝颤栗。   “哦。”   半晌的僵持之后,反倒是蓝染最先开了口。他收回了略显讶然的表情,在这种场面下居然还不紧不慢地抬起手鼓了鼓掌,语气中不乏赞赏,“看来我是被反利用了呢,你们早就想对中央四十六室动手了吧?只是身为贵族的诸位不好直接动手,我的行为反而帮了诸位一把?”   众位家主并不敢跟这个刚屠掉整个中央四十六室的狠人对视,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蓝染队长说笑了,”就在气氛眼看着又要陷入尴尬的沉寂的时候,一个清雅的声音温和地接上了蓝染的话,“今日诸位家主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中央四十六室近日以来的接连不智行为进行劝谏,未料到居然会遇到此种惨剧,实在令人惋惜悲叹。”   这场面话说得实在漂亮,没有在人类的官场浸淫几十上百年都没办法睁着眼睛说出这么好听的瞎话。   连蓝染都略带惊奇地看向方才说话的人,诚挚道,“三日月殿,您只是一把刀真是太可惜了。”   身着蓝色狩衣形貌昳丽的青年缓缓从自动分开的人潮中走来,徐徐一笑,像是把整片空间都照亮了。   “四枫院家自从上一代家主失踪之后看似蛰伏,实际上背地里串联拉拢了不少贵族,这种侵略性的做法与现任家主本人并不太相符。我原本还有些疑惑,现在看来,这些都是您在暗地中推动?三日月殿您这些年一直都留在四枫院家啊,现在光明正大站出来,是那位小公主已经回来了吗?”   被暗中指出自己只是个傀儡的四枫院夕四郎没对这话做出多少反应,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蓝染身后的人,却见不远处的市丸银仿佛并未对这个消息露出多少意外。银发青年双手抄在袖子里,游离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之外,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在凝成实质的紧张中自顾自地神游天外。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又轻缓地收了回来,“蓝染队长……出于对您实力的尊敬,我还是继续称呼您一声蓝染队长吧。”   蓝染微笑着表示随意,称呼什么他都不介意。明明是被现场逮住阴谋颠覆中央四十六室还假传命令等一堆重罪,他却半点不着急似的,反而挂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像是在期待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几日频繁出现在尸魂界的上级虚也是您引进来的吧?但当时您应该已经进了清净塔居林留在这里营造中央四十六室还在正常运转的假象,所以您在外面还有其他盟友替你代为接应掩盖吗?”   蓝染轻轻颔首,配合他含笑的脸恍然间给人种很好说话的假象,“没错。”   三日月宗近凝望着他,像是知道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回答,平静地问,“是谁?”   蓝染的目光扫过他,笑了,果然有问必答道,“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纲弥代。”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的主要目的就是搞中央四十六室,并不只是要把这群人杀光这么简单,他后面还有其他骚操作。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他记仇。   然后蓝染反手就把纲弥代卖了,原因也很简单,他需要接下来的瀞灵廷乱起来,少来妨碍他接下来的计划。 第334章 瀞灵廷之乱(十六)   这个时候泽田弥一行人还处于刚解决了流魂街的虚群, 奔赴瀞灵廷的途中。   靠得越近越能感觉到宛如火山爆发一般混乱四溢的灵压,瀞灵廷内部东西南北都在爆发战斗,各位队长副队长们打成一团, 简直像是有人给护庭十三番队上了个大面积的混乱buff。   泽田喵趴在日番谷胸口往下看, 目光都惊叹了,“我们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呀?”   小鸣人也挤在姐姐旁边凑热闹地找了找, “咦,波风老大呢?”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队长,”松本乱菊跟在日番谷身边, 看着自家队长怀里两只毛茸茸, 非常想抱一只过来撸, 但艰难地忍住了,她勉强将注意力放到正事,“我们现在去哪儿?”   “……”日番谷的视线往下一扫, 一眼就数出了好几个逐对厮杀的正副队长, 大家仿佛全都更木剑八上身, 瀞灵廷到处都在放烟花, 甚至让人不知道该先去围观哪一朵。   错过了二十集剧情的十番队队长众人感觉自己好像被整个护廷十三番队排挤了。   就在成熟稳重如小队长都感觉到了一丝迷茫时,好心地帮他们梳理前情提要的人终于上线了。   一道熟悉的灵压在他们正前方也就是瀞灵廷正中央的位置升起, 如丝络般迅速覆盖了上方的天空,所有在这张“网”下的人都听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护庭十三队各队长、副队长以及副队长代理还有诸位旅祸,紧急情况。这是四枫院和朽木家两位家主、四番队卯之花队长、虎彻勇音副队长以及本人波风水门共同发起的紧急通信……”   “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 三分钟前已经被证实谋杀了中央四十六室全体成员,此前所有中央四十六室下达的命令全部为伪造信息;近日闯入瀞灵廷的多只破面级大虚也为其引渡入尸魂界……”   “除蓝染惣右介本人之外,参与了这场阴谋勾结虚圈背叛瀞灵廷的还有三番队队长市丸银,九番队队长东仙要, 以及四大贵族之一纲弥代……”   “……”   “……”   像是在汹涌爆发的火山口上浇了一场西伯利亚寒流,瀞灵廷各处涌动的灵压全都被急速降温,一个一个平息下来。   小鸣人远远望着灵压的方向抖了抖耳朵,欢快地说,“啊,原来波风老大在那里啊。”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心波风水门在哪儿的也只有他一只狐狸了,泽田弥听着那个名字都略微怔了一下。   蓝染……   她刚被夜一和喜助带到静灵庭时,因为这俩临时监护人都是队长的,她的日常基本也是在队长堆里打转,跟不少那个时候的队长副队长的关系都混得不错——是变成猫崽后敢爬到总队长肩上抓人家的胡子的程度。   唯有那时候还是五番队副队长的蓝染惣右介,她跟他过的交道非常少,虽然对方是怪人一堆的护庭十三番队中极少数脾气正常的好人。除了浦原似乎有刻意将他们隔开,她自己对这个人也有种莫名的警惕。只要靠近,血脉中的超直感就开始警告她,这个人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宽厚无害,恰恰相反,他非常危险。   所以银在毕业之后决定进入五番队时,她和哥哥都提出过反对意见。   事实证明她和她哥的超直感从不出错,蓝染惣右介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全灭的中央四十六室差点掀翻整个尸魂界。   远处烧着了整片天空的火光逐渐回收,在当下这个危急情况下山本总队长显然选择了暂时和两个不肖弟子停战。   泽田喵的眼瞳倒映着那场开始熄灭的大火,脑袋忽然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冬狮郎?”她疑惑地仰起头。   “刚才没来得及问,”白发少年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个仿佛与当下情形无关的问题,“纲吉哥还好吗?”   “还好呀,就是这次没能跟我一起过来。”   “这样吗?”他似乎松了口气,清淡的眸光轻飘飘落在脚下双殛之丘的方向,“弥,我和市丸银还有一场战斗没有了结。”   小猫仰着小脑袋望着他的侧脸,“那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她顿了顿,想起了自己岌岌可危的信誉值,认真举起自己的爪子加上一层保证,“绝对不会乱跑哒!”   “嗯嗯,”小鸣人在旁边跟着点头,用大尾巴把小猫一圈,“我会看着姐姐的!”   日番谷冬狮郎:“交给你了。”   说完他略微侧过头,“松本。”   松本乱菊还处在被天挺空罗轰炸后的怔愣中,被自家队长喊了一声后下意识抬头,然后迎面就被扔来的两只毛茸茸砸了个正着。   “队长?”   “保护好他们。”   少年队长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反手抽出斩魄刀。与此同时,底下的双殛之丘前的空地上闪现出两个高挑的人影,银发青年若有所觉一般,抬起头看向了这个方向。   几乎是他的目光投来的瞬间,日番谷冬狮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一道雪色的光华如利箭般朝着他而去。   刀剑相击之声在双殛之丘上猛然撞响,市丸银于千钧一发之际拔刀架住了冰轮丸的刀刃,狭长的眼眸略微睁开,神枪的刀面上倒映出一双浅蓝如水的眼睛。   “哦呀,这不是日番谷队长吗?”   日番谷冬狮郎冷冷地回视,“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选择了背叛,市丸银。”   “嗯?”一旁的蓝染望着这一幕饶有兴致地挑眉,“银,你的私人恩怨还没有解决吗?”   “是的啊,队长。抱歉,我就稍微去那边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了。”   银发青年笑眯眯地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灵压如灵蛇一般朝着东南面的森林蹿去。   日番谷冬狮郎的目光冷淡地在蓝染身上划过,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消失的工夫,瀞灵廷各处的战斗已经纷纷平息,似乎察觉到蓝染的所在,好几个队长级的灵压开始往这边赶。   泽田弥被乱菊抱在怀里认真感受了一下,终于艰难地从中找到了白哉的灵压,但让她愕然的是朽木白哉的灵压此时宛如风中残烛般时明时灭,显然受了重创。   旁边某个同样伤得不轻的灵压她也很熟悉,赫然就是她才在现世认识的小伙伴黑崎一护。   泽田喵顿时难得地有点震惊,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起来呀?   而且白哉和一护打居然输了……啊,这个好像很正常,但是你们有什么打的必要啊?   她刚懵逼到这里,就见底下,那个“必要”被已叛变的前九番队队长东仙要带到了现场——还夹带了一个鬼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阿散井恋次。   送货上门,还一次送了两个,太周到了。   “朽木小姐?”   松本乱菊望着这个场面同样面露愕然,而底下的发展没给她时间多做惊讶。   和拦在露琪亚面前的阿散井恋次随意对话了两句之后,站在两人对立面的蓝染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斩魄刀。就在她错愕失神的短短半秒,红发青年就被一刀重伤,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   乱菊眼瞳猛地一缩,运起瞬步朝底下俯冲,在千钧一发之际闪现到阿散井面前,横刀挡住了对方来不及防备的第二道凌冽的刀光。   泽田弥和小鸣人一落地立刻朝着后面的两人跑去,“恋次,你怎么样啦?”   阿散井:“……殿下?”   露琪亚:“姐姐大人?”   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称呼撞到一起,同时怔了怔。   泽田弥没解释,她一跑到近前,盯着红发青年从肩上到小腹那道长长的伤口,下意识抬手就拍了个阴阳术上去。   金色的光芒没入阿散井的肩上,迅速开始修补对方破碎的血肉。   泽田喵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一呆……咦,等等,为什么她在外面也可以用阴阳术了?   没等想明白,她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几步之外,蓝染惣右介慢条斯理地收起刀,看也没看挡在前面的乱菊,视线别有深意地投向她,“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终于?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从条件反射地将她挡在身后的露琪亚肩上探出头,“你把露琪亚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当然是继续这场处刑。”蓝染朝她一笑,忽然往旁边让开两步,突兀地说,“开始吧,要。”   在他身后,东仙要刚刚放下已经结完印的手。   如火焰般炽烈的灵压再次宛如火山爆发,溅起的岩浆眨眼间漫过整片双殛之丘。   终于赶到附近的几个队长动作猛地一顿,同时抬头,只见到双殛之丘的邢台上,那把原本已经恢复了长矛状本体的毁鷇王居然被再次唤醒。如传说中的神兽凤凰一般的火鸟张开双翼,身体一扬,在天空中盘旋了半圈,就垂首冲着底下的空地俯冲而去。   它攻击的落点正是朽木露琪亚所在的方位。   飞速逼近的灵压宛如烧穿天际的大火,将底下的众人烧得浑身僵硬,像火中残喘的枯木。   泽田弥第一时间回过神,飞快从露琪亚肩上跳下来,抬爪就把一枚桔梗印拍到了弟弟头上,“鸣人,换九喇嘛!”   “好哒,上了,九喇嘛!”小狐狸紧跟着反应过来,应声闭上眼睛。   高台上的众人几乎同时听到了一声不太爽的冷哼,紧接着,不祥得甚至比上方的毁鷇王还要暴虐许多倍的威压平地而起。   黑色的火焰宛如拔地而起的高楼,迎面撞上了坠落的火鸟,两道截然相反的火焰的碰撞溅起漫天火花,将周围的云层都点燃。   在所有人震惊到呆滞的目光中,周身燃着黑焰的大狐狸迎风抖开九条扇子一样的尾巴,如同远古传说中的吞天噬地的凶兽出现在了双殛台前。 第335章 瀞灵廷之乱(十七)   作为死神们用来处刑犯人的刑具, 毁鷇王并没有灵智。   它像个被设定好的程序,只要输入犯人的姓名,就会自主执行处刑命令, 直到犯人灵压彻底消失。   所以一击不中之后, 它立刻调转方向,再次冲着露琪亚的方向冲去,机械又呆板。   九尾大爷十分不爽地跟这只傻鸟打了起来。   底下的双殛之丘上此刻的现场却有些寂静到诡异。   “哦?”好一会儿,蓝染惣右介总算从九喇嘛身上收回目光,略有感慨道, “果然,那的确不是波风队长的斩魄刀,而是您的啊。这么说来,波风队长其实是您的人?”   泽田弥沉默地看着他,没理会这个问题, 猫瞳紧紧盯着他的手。   “……把露琪亚放开,蓝染。”   蓝染惣右介轻轻一笑, 扣着露琪亚脖颈的手指纹丝不动,温和地拒绝道, “那恐怕不行呢,公主殿下。”   就在刚才九喇嘛和毁鷇王短兵相接, 泽田弥离开露琪亚身边的一刹那,他居然就已经抓住了这零点几秒的时间,把朽木露琪亚抓走了。   “姐姐大人, ”黑发少女艰难地跪在地上,攀着那只握着她脖子的手喘了口气,一双细长的眉拧紧,痛苦地呢喃, “快走……”   “从本心上来说,我其实是不希望您在我这里出什么事的。”蓝染此刻居然还是温和微笑着的表情,用着商量的语气,“所以能不能请您乖一点,在旁边看着就好,不要插手呢?”   泽田弥:“不要,把露琪亚还给我。”   小猫回答得毫不犹豫,松本乱菊和阿散井恋次下意识退到她旁边,纷纷握紧斩魄刀紧张地警惕对面的男人。   蓝染好像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好像的确有一点困扰似的。但很快,他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男人带着点无奈地叹息,“那就没办法了,要。”   东仙要应声而动,斩魄刀竖于身前,另一只手平举起靠向刀柄,“卍解。”   他手掌与斩魄刀之间的圆环眨眼间扩大,分裂成九枚圆环向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蓝染朝他们微微一笑,拽着露琪亚消失在原地。   “!”   两位副队长阿散井恋次和松本乱菊不需要提醒就同时警醒,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伸手把旁边地上的小猫往身上一捞,动作飞快地运起瞬步就往外逃。   只是比起东仙要的卍解解放速度,两个人还是慢了一步。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漆黑的帷幕围绕着双殛之丘降下,宛如夜色坍塌。   两位副队长都没来得及逃出去,听觉、嗅觉、视觉甚至周身的灵压都在逐渐消失,两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蓝染的声音,如新雪般轻飘飘在结界外落下,“不要伤到公主殿下,其他两个随意。”   下一秒,整个世界在他们的感知中彻底关闭。   松本乱菊在眼前黑下来的瞬间,条件反射地就在身前一捞,她的掌心碰到了温热又毛茸茸的触感。毛绒团子靠在她腰上动了动,“乱菊?”   松本乱菊松了口气,“你还在就好……等等,为什么我能听到你说话?”   “因为我是在乱菊脑海里说的呀。”某只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她身上拍了个契约的小猫咪如是说,“等一下,我把恋次也拉进来。”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话音刚落,阿散井恋次那把粗粝的嗓音果然紧接着就接入了聊天室,“这是怎么回事?殿下我为什么能听到你说话……嘶!”   “恋次?”   “没事……刚刚被东仙队长攻击了一刀,但不算大伤。啧,这家伙好像是打算这样一步步耗死在这里吗……”   松本乱菊几乎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刀,又把小猫往怀里按了按,下意识左右环顾,随即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毫无用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泽田弥在她这里的原因,东仙要并没有来攻击她,只冲着阿散井去了。   大概是怕他们担心,红发青年那边接下来反而没有了声音。松本乱菊紧张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好一会儿脑海中才响起模糊的回应。   “……没事,我暂时撑得住,唔!”   就在这个时候,契约猛地一抖,好像就要就此断掉。契约那头的人生命宛摇曳的烛火,被大风一吹,眼看着就要熄灭。   如果能看到血条,阿散井恋次此刻大概眨眼间就跌破了血量红线,东仙要似乎不打算继续和他们这样温和“玩耍”了,下了死手。   松本乱菊呼吸一滞,“阿散井!”   泽田弥猛然回过神来。   她刚刚一直在沉思,因为这个情况好像有些熟悉。   很久之前……不对,也不是很久,就是几天前,她帮着露琪亚越狱的时候。在忏罪宫内,那个来刺杀露琪亚的人扔出的灵子拘束仪,制造了一片灵子真空,剥夺了被困其中的人的听觉、视觉、嗅觉,和现在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其实很难办啊,毕竟灵压被压制的话鬼道都用不了了。”   “不过其实也有一个例外,虽然制造出的空隙只有一瞬间,不过如果是弥酱你的话,应该能够抓住。”】   某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脑海中,泽田弥毫不犹豫,直接将一束意念传达了出去。   “解放斩魄刀,恋次,你卍解!”   两位副队长条件反射地听从了这个命令,两道灵压自内而外爆发出来。横扫出去的灵子爆发性地填满了阎魔蟋蟀内的空间,虽然眨眼间就被结界吸收再次湮灭,但那一刹那的短暂光明已经足够泽田弥用打开灵视,将整个结界收入眼中。   浦原喜助曾经有过一个理论,尸魂界的一切物质基础都是灵子,而灵子时刻都在流动。也即是说,理论上没有什么结界是绝对完美,只要是灵子组成的东西,都会有一个相对的薄弱点。只是就算感知能力强到极致的人,也没有办法仅凭感觉找到这个也在随时变换的弱点,整个尸魂界只有一双眼睛能够在一刹那的时间捕捉到它。   小猫从松本乱菊怀里跳下来,剔透的眼瞳逐渐变浅,一股极具压迫性的灵压在她周身凭空出现,急剧飙升。   正持刀掠向恋次脖颈的东仙要被这一下惊到,愕然扭头。   在那一刹那光明的末尾,阎魔蟋蟀内的几人或看到或感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散落灵子渐次勾勒出来。   他宛如幻影一般出现在小猫身后,雪白的羽织被气流冲开翻出一点墨绿的底色,松散垂落在耳边的淡金色碎发浅得几乎虚幻。   那分明是极短的一瞬间,在众人的感知中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那个来自百年前的幻影,十二番队的队长抬手搭上腰间的斩魄刀,一系列动作被慢放一般呈现在眼前,他苍白的指尖掠过赤红的刀穗,手指松垮握住刀柄,拇指轻轻抵在了刀锷上。   他凝望着前方的某个方向,淡色的唇轻启。   “啼叫吧,红姬。”   血色霞光如初生的朝阳般泼洒而出,掠过的轨迹连成红线,一刀劈在阎魔蟋蟀的壁垒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脆响,像琉璃被打碎的声音。   紧接着,第一道亮光从刀痕处投了进来,随即是第二道、第三道……逐渐密集的亮线连成了蛛网。“啪”地一声轻响过后,漆黑的结界彻底破碎。   双殛之丘上的阳光泼洒而下,他们仿佛终于重新回到人间。   而这个时候,外界的情况也终于倒映在他们的视野中。   明亮的光线中,蓝染回过头,脸上露出略微意外的表情,“嗯?居然没能拦住你们多久吗?不过也没有关系,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将手从露琪亚的胸口抽了出来,被一并取出的结晶体落在他掌心,在阳光下流转过一丝剔透的光。   那点光映在泽田弥浅色的眼瞳里,让她忽然怔住,那个眼熟的动作宛如一阵吹进她脑海的风,吹散了她尘封的最后一段记忆。   “……崩玉。”   在送她离开尸魂界时,白兰从她体内取出来的东西,就是崩玉。   【“就算弥酱是被我牵连过来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果然还是很生气啊。”   “虽然想说这里交给我了,弥酱你回去吧,但是果然你之后还是会过来吧?”   “那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在你下次来之前,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怎么样?我有努力在做个可靠的哥哥吧?”   “啊,这个就暂时不需要了,我先拿走了。”   好像就是在崩玉被他取出来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大片的迷雾,某个人的存在飞快降低,变成了一个极浅的影子。   倾盆大雨覆盖了整片天地,雷声轰鸣,几乎要将三哥哥靠在她耳边说话的轻软声线都盖过。   “弥酱和纲吉都会暂时忘掉一些东西呢,嘛,没办法,毕竟和世界的联系都是靠人产生,你们和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连同对某个人的记忆纠缠在一起了,要取出来就只能麻烦你们先忘掉了。”   “不过没关系,弥酱和纲吉的话能重新想起来的吧?”   “该送你回去了,对了,我之前送纲吉走的时候下手粗暴了一点,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操作,有点不熟练嘛,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哟。啊,不过你到时候应该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   白兰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她被他往后一推,穿过了身后凭空出现的那扇门。   她的身体往下坠落,见到的最后的画面是白发少年一身黑色浴衣站在大雨里朝她兴高采烈的挥手道别。   “再见了弥酱,下次来记得给我带棉花糖哦。”】 第336章 瀞灵廷之乱(十八)   双殛之丘南面的森林, 刀剑相撞之声响彻森林,宛如狂风肆虐而过,两道交战的身影从森林边缘席卷到最中心。   被风压扫过的林叶纷飞如漫天落雨, 还未落地,半边被利刃搅碎,半边被冻成冰晶, 一路留下清晰的痕迹。交战的两人仿佛有着无言的默契,谁都没有始解斩魄刀, 只无声又沉默地单纯以剑术来战斗, 刀光剑影之中,三日月宗近流的剑术特有的月华般的刀光渐次绽放凋零。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双方的灵压飙升到最高峰时, 一轮银月终于于夜色中升起,化作一道流光擦着某个人的脖颈钉入他身后的树干,如此同时另一把短刀也同样如流星般扫过, 横到另一人的脖颈旁。   漫天被无辜波及的林叶这才纷纷扬扬下落, 连着叶片边缘的冰晶一起在半空中被气流冲散, 像飘飘洒洒落了一场小雪。   一片“雪花”轻飘飘飞舞到钉在树干的斩魄刀上,刀锋微微颤抖, 像波澜起伏的湖面, 倒映出一缕银紫色的碎发。   “啊……”市丸银眯起眼睛,“这算不算打平了,日番谷队长?”   日番谷冬狮郎神色冷淡地抬起眸,白色的发丝从耳边垂落, 同样搭了一缕到架在他脖子上的神枪上。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预感我跟你这个人相性非常差。”   市丸银笑眯眯地说,“同感呢, 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默契了吧?”   少年队长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但就算是你,当初我问你纲吉哥去哪儿了,你说被你杀掉了——我也会觉得你这句话是在胡言乱语。”   靠在树上的银发青年似乎略微怔了一下,“诶?我还以为你当初相信了?”   日番谷冬狮郎:“你在胡扯什么市丸银,认真动手的话你那个时候根本打不过他。”   “……”   一点冰屑被风吹来,掠过青年的发梢。好一会儿,市丸银才轻飘飘笑了一下,似是而非地说,“你说的没错,当初我和纲吉君最后打的那一场,是我输了。”   他身后茂密的树林落下大片阴影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连他的表情也一并模糊,唯有一束穿过树林的光止步在了他的脚下,擦过日番谷冬狮郎的眼角。少年的眼瞳如同澄澈的冰湖,倒映出面前这个忽然沉静下来的人。   “弥回来了,你知道了吧?”   “啊,这个我发现了哟。”市丸银歪了歪头,耳畔的碎发扫过冰轮丸的刀锋,“毕竟我放在神翕里的干柿子被猫咪偷吃了。”   “那你应该猜到他没死了?”   “……嘛,这大概是这些年唯一的好消息了。”   “银,”日番谷冬狮郎蹙了蹙眉,“别让他为难。”   “抱歉,办不到呢。”市丸银轻松地说,“我一直都让纲吉君挺为难的啊,从当年就是这样……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不要回来。”   一阵风掠过,两人脚底被阳光融化了大半的草地再次绽开大片的冰花。   沉默了片刻后,少年队长终于缓缓启唇,“既然如此,下次见面我们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   双殛之丘上,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蓝染的手从朽木露琪亚胸口缓缓抽出,拿出来一枚通体晶莹的不规则结晶体。   紫色的内核被阳光一照,流传着神秘莫测的光。   然后他手一松,黑发少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了几口气,下意识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   她还活着,胸口处那个刚刚被人开了个洞的位置眨眼间已经恢复原样。   蓝染似乎略有诧异,“原来如此,用这个方法不会对魂魄本身造成损伤吗?果然是浦原喜助的风格呢。”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泽田弥终于从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雨中醒过来,倏然抬头。   蓝染的身影再次倒映入她眼瞳中的那一刻,男人已经毫无顾忌地抽出了腰间的斩魄刀,锋利的刀口洒落一片雪亮的光。   “好了,朽木小姐,你已经没用了。”他单手持着刀,微笑着说。   刀芒干净利落地和他的尾音一道落下——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声音居然还是温和的,风度款款,像课堂上的师长对学生的温和劝诫。   阿散井恋次眼瞳猛地睁大,大吼了一声“露琪亚”,手腕一甩将卍解后的蛇尾丸拼命往那边扔去,想要为露琪亚挡住这一刀。   只是他依旧慢了一步,或者说就算他赶到了也无能为力,蓝染惣右介的刀落得看似寻常,却像万年岩洞中坠落的冰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蛇尾丸庞大的身躯劈开。   然后紧接着,落了个空。   “嗯?”他回过头。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露琪亚从他刀下抢出来了,就对方所受的伤的程度来看,近乎是个奇迹。   刚准备抬手扔出阴阳术的泽田喵都呆了呆,视线从黑发青年胸口被血液濡湿的雪白羽织缓缓上移,落到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白哉?”   被救的朽木露琪亚和其他人一样震惊,她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身慌乱地一边扶住支撑不住地单膝跪下的青年,一边满脸不敢置信,“……兄长大人,为什么?您……为什么要救我?”   朽木白哉没回答她的问题,不知是已经没有力气还是刻意回避,赤红的液体正缓缓从六番队队长羽织下渗出来,如丝缕般往下垂落。   “朽木队长……”看着这一幕的蓝染仿佛有些遗憾,轻轻摇了摇头。   双殛之丘上刚松了口气的众人顿时警醒,同时警惕地看向他,防备他又要做什么的同时有种无法遏制的心慌。   蓝染惣右介在担任五番队队长期间隐藏了实力,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没人敢想象他真正的实力有多强,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现在要是真的想做什么,仅靠在场几个副队长根本拦不住他。   阿散井恋次和松本乱菊第一次觉得诸位队长们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就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蓝染轻轻抬起了手,不是对着他们,而是斜指向了天外。   “……真是可惜了——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在他言灵落地的瞬间,众人终于捕捉到了他的意图,呼吸猛地一滞。   “!”   “九喇嘛!”   “鸣人,快躲开!”   然而蓝染的鬼道落下的速度比声音的传递都要快,透明的屏障如城墙般升起,正好挡在了和天上的火鸟战得如火如荼的大狐狸身前。九喇嘛防备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就是这一刹那的错失,毁鷇王翅膀一扬和它擦肩而过,直奔被设定好的犯人所在俯冲而去。   从始至终它的目的就十分明确,只有露琪亚一人。   铺天盖地的烈火伴随着它一并坠下,相撞击大陆的陨石,烈焰般的灵压带来的热度将地面都烤得开始龟裂,它攻击坠落的位置不但囊括了露琪亚,还把露琪亚身边的朽木白哉一并划了进去。   眼看着灼热的火光将两人所在之处染成一片赤红,阿散井恋次和松本乱菊一瞬间眼瞳紧缩,心都凉透了。   就在那一刻,趴在乱菊身前的小猫忽然抬起头,看了天空中那只逼近的“凤凰”一眼。   一股磅礴的灵压平地而起,宛如层云散开,月华大放,众人眼前甚至恍惚生出了夜色铺展,明月升起的幻影。   两位副队长恍然间连半秒都没支撑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松本乱菊恍惚地看到怀里的小猫从她身上跳下来,剔透的猫瞳瞳色一瞬间变得极浅,仿佛凝成了实质的灵压围绕着她,像洒落的月光。   “醒过来,然后退下,毁鷇王。”   明月的幻象凝成一点坠落,如流星般落入巨大的火鸟眼中。   俯冲而下的毁鷇王晦暗的眼瞳仿佛被这一点光擦亮了,随即一点金色像摇曳的烛火在瞳孔中心炸开,须臾之间就烧成大火燎原。   恍惚中的众人听到了一声清朗的长啸,犹如传说中的凤凰初啼,迎风而起,传入九天。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翅膀从双殛之丘的顶上掠过,带着灼热的灵压和底下的人擦肩而过。   邢台前,甚至更远的地方,所有正在往这边赶的队长们都震惊地看到那把立在双殛之丘上千年的刑具仿佛第一次有了灵性,烈焰构成的双翼一展,像终于挣脱樊笼的凤凰神鸟,于天际翱翔而过。   “做得很好哟,弥酱。”   泽田弥刚从刚刚那鬼使神差的状态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这个轻软熟悉的声线,她一怔,下意识抬头寻找,就见刚刚苏醒的毁鷇王在双殛之丘上盘旋了半圈,像是在朝她微微致意。紧接着,它翅膀一扬,毫不犹豫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它周身如炸裂的岩浆一般的火焰开始慢慢平息,身体也开始缩小。最后,翅膀一展能覆盖半片天空的巨大火鸟重新变回了一人高的长矛的样子,被一个人握在了手里。   “哟~”那个人望着脚底下终于赶到的诸位面露震惊的队长们,抬起手轻飘飘地打了个招呼,“尸魂界的诸位,初次见面,下午好呀。”   他白色的衣摆被高空的风掀起,表情笑眯眯地,柔软的白发被吹得东倒西歪漏出左眼底下乖戾的倒皇冠刺青,分明还是十多岁的少年的模样,眼神却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像从云端俯视凡人的神。 第337章 瀞灵廷之乱(十九)   双殛之丘上一片安静, 尸魂界众位队长今天一天把几百年的震惊份额都用完了。   “毁鷇王……”浮竹十四郎怔怔地盯着握在白发少年手中的长矛,猛然惊醒,神色转而肃然, 直视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不用在意我哟, 你们可以继续。”   少年眼角一弯,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 有问必答,格外好说话,就是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欠打。他轻快地一招手,像是真的只是路过围观的无聊人士一般, 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   浮竹十四郎眼瞳猛地一缩,正要张口,一道火光已经擦过他的身体冲着天上的人如流星般撞去。   刀剑相撞之声响彻长空,赤红火焰卷过流云如岩浆溅射。   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那道攻击的白发少年挑了挑眉, 隔着交错的毁鷇王和赤红斩魄刀笑眯眯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哎呀,居然亲自出手了, 以山本总队长的高龄是不是有点以大欺小了?”   山本元柳斎重国双手持着流刃若火, 雪白的长眉被冲击带起的气流掀得朝着身后飞舞, 垂在身前的胡子被火光笼罩得仿佛也泛起了赤红。他厚厚的眼皮压在眼瞳上看不清情绪, 表情纹丝不动,“把毁鷇王放下, 老夫就不做这以大欺小之事。”   “那可不行呢,你们封印了它这么久,也该给它一个出去转转的机会吧?”   白发少年手一扬, 两人同时往后分开。   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他们似乎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对拼了好几招,双方的灵压倏然爆发,宛如席卷天地的风暴对撞着在双殛之丘上方横扫而过。仿佛万顷洪涛从天穹倒灌,天空这个概念第一次有了实质的重量一般朝着地面压下来。   邢台前才被压制了一波的众人再次有了被卷进天灾级风暴无处可逃的感觉,副队长级别的死神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呼吸都开始困难。   “居然能够跟总队长打成这样……呼……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松本乱菊强喘着气,双膝一软,手掌摇晃着撑到地上,额前流下细密的冷汗。旁边的小猫注意到她的情况,立刻回头放出了一点灵压将她罩住,蹭了蹭她撑在地上的手腕,“乱菊,你没事吧?”   “呼……没事……”橙发美人似乎略松了口气,顺手将她捞起来,就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仰头重新看向天空。   毁鷇王在双殛之丘上立了近千年,破坏力堪比百万把斩魄刀,寻常死神就是靠近它都会产生魂魄被割裂的错觉,就算是在最荒唐的梦境里也没人敢想过会有人能够把它当成寻常斩魄刀用。   现在这个梦里都不会有的画面就这样在众死神面前真实出现了,半空中的白发少年不但用了,而且还用得如臂使指,仿佛长矛中那只高傲的金色凤凰也在主动配合他一样。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   为什么?他在旁边看了多久,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毁鷇王吗?   与此同时,龙卷风形状的烈焰忽然腾空而起,以天空中激战的二人为中心,咆哮着往周围扩散。熊熊燃烧的火焰组成的城墙转眼间就在天空中划了个完整的圆,将两个人全都圈了进去。   天上的火光落入底下众人眼中,浮竹十四郎的神色像是猛地震动了一下,盯着那个方向低声喃喃,“流刃若火始解了……元柳斎老师,对方是那么棘手的敌人吗?”   “松明啊……”京乐春水抬着头眯起了眼睛,“一旦炎壁成型,除非敌人化为灰烬,否则火焰绝不会消失。老爷子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个人困在这里了?这样也好,正好可以问问……”   一点橙红色的光忽然在火焰中间亮起,京乐春水话未说完蓦地一怔,随即眼瞳瞬间紧缩。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点橙黄色的火光就如同落在荒原上的天火,风一吹就暴涨,刹那燎原。橙黄色火焰从外围画了个圈,将流刃若火的火焰龙卷反向包围了起来。   在众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白发少年掸着衣袖施施然从自动开了个门的橙黄色火焰中走出来,口里还在抱怨,“上了年纪的人脾气真是暴躁啊……”   他漫不经心的视线从底下扫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浅紫色的眼眸一弯,好像心情又好了起来,“好了,死神的诸位,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我该离……”   “封。”   紫色的结界忽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拔地而起,骤然打断了他话。与此同时,一片暗色的影子迅速地自东向西横扫而过,像是即将给这个四面墙组成的结界盖上盖子。   话未说完的白兰反应极快,几乎是在众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飞快地转身,按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金发青年结印的手。   随即他右手握住毁鷇王倒,拖着长矛,干净利落地往下一划。   “波风君来得真快啊,”白兰笑眯眯地说,“如果让这个结界成型了还真有点麻烦呢,所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打吧。”   他按住对方手背的指尖炸起一片橙红色火花,预感到不对的波风水门正要抽身而出,火花已经如流星般绕过他化作锁链落下。与此同时被长矛划过的空间正在急速崩塌,后方如黑洞一般的空间像是张开巨口的野兽,一口将两个人“吞”了进去。   “拜拜~”巨口闭合的刹那,白发少年回过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随即就和身后挣脱了锁链的波风水门一起消失在了空间岬隙里。   紫色的结界升到一半,终究未能成型,半途破碎。   这一波兔起鹘落节奏转变实在太快,于是等总队长一刀劈碎橙红色炎壁大步踏出来,就只见到一地还未从震惊回过神的死神们。   总队长大人的怒火仿佛要凝成实质炸裂,“那个小子呢?”   “总队长阁下如果是问白兰君,他刚刚拖着波风队长退进尸魂界和虚圈的间隙了。”   这个时候温和地回答了山本总队长的问题的,居然是蓝染。   像是被这个声音提醒,众人终于纷纷回过神,警惕地看向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发少年刚刚一波抢戏抢得太精彩,几乎让他们忘了,身边还戳着企图颠覆尸魂界的大反派。   总队长的厚厚的眼皮往下搭了一下,视线朝他扫过来,“白兰?”   浮竹十四郎表情复杂,“那也是你的盟友吗,蓝染?”   蓝染惣右介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答非所问,“时间好像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一股邪恶混乱的威压从天而降,将他和还留在邢台前的东仙要全都笼罩了进去。尸魂界的天空第二次被撕裂,无数长者巨大白骨面具的大虚纠缠着从裂缝后探出头来。   众人:“!”   三道黄色的光组成了通天光柱,蓝染的身影在光柱中缓缓上升,眼看着就要被接引回虚圈。   就算众死神们今天被接连不断的意外和转折惊得没了脾气,也不由得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嚣张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瀞灵廷不要面子的吗?!   一个觉得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死神愤怒地拔刀就要往上砍,却立刻被旁边人拉住。   “住手,那是反膜。”   “那是大虚在营救同伴时所使用的东西,被那道光照到后,内外就会成为互不相干的两个空间。”浮竹十四郎面色沉凝,“尸魂界已知能够破开反膜的只有拥有空间能力的波风队长一人,原来如此,这也是你设计好的吗,蓝染?故意让你的同伙在这个时候出现,将波风队长引开。”   棕发男人轻飘飘笑了,没有承认也并未否认。   浮竹凝视光芒中那道缓缓升入天际的身影,“……蓝染,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另外一边,双殛之丘南面的森林深处。   靠在树上的市丸银懒洋洋地抬起头,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天空中找了找,“啊,时间到了。”   日番谷冬狮郎眼瞳一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有所察觉,身体疾退,和那道从天而落的灵压擦肩而过。   黄色的反膜随着灵压一道降下,被罩在光里的市丸银缓缓冲着天空的虚群升去,一边还笑眯眯地低头朝他挥了挥手,“再见啦,日番谷队长。”   日番谷冬狮郎将冰轮丸收回了鞘里,眸光淡漠地抬头,“下次见面我就不会留手了,市丸银。”   银发青年轻轻一笑,“我也一样。”   .   这个时候的尸魂界众人尚且不知道,正在关注双殛之丘上的战斗的并不止瀞灵廷的死神们。   西流魂街十一区,在日番谷冬狮郎和泽田弥一行人离开之后,街区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清脆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街上响起,又有活物踏入了这片死地。   来人黑色的靴底踩在被寒冰冻结的地面,刚踩下去,森冷的冰层就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碎成粉末。他一路走来,覆盖长街的冰层渐次粉碎,空气中飘起的雪沫近乎凝成了薄雾,却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   他双手插兜,一路漫步到长街尽头的神社,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门,最后停在残破的神社中央,那座看不出具体形象的神像前。   他上下打量了神像两眼,低声“切”了一声,不太爽地挑了下眉。   “什么东西啊,一点都不像。”   说完毫不犹豫地拔刀。   刀锋从空气中掠过,连成一片雪亮的刀芒,正中央的神像被干净利落地劈成两截。   一团如萤火般的光球从神像中飘了出来,在空气中晃了晃,正要四散于天地,又仿佛被什么吸引,轻飘飘地飘到青年面前。   青年手背上划过一道金色的光,被他手一翻就盖了过去。   他仿佛更不爽了,但微微顿了顿之后,还是满脸杀气地把那团光球收了起来。 第338章 瀞灵廷之乱(二十)   与此同时, 十一区外隐藏在森林中的地下实验室。   一群黑影跌跌撞撞穿过长长的隧道往门口跑,通道里此前被无辜牵连的壁灯碎了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墙上, 闹鬼似的“滋”了一声闪了闪。底下战战兢兢走过的人仿佛也受到了惊吓,同步一抖, 被惨白灯光照亮了一张张惊慌的脸, 正是以山田科长为首的那群研究员。   毕竟是技术开发局的科长,山田此人居然还有点本事,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挣脱了日番谷冬狮郎留下的缚道,带着手下正处于逃命中。   他倒是清楚凭自己做过的这些事,落在瀞灵廷手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首先被吃里扒外的十二番队队长涅茧利就不会放过他,被他为了活命供出来的纲弥代家主也绝不会让他活着。   这个人把普通魂魄的命不当回事, 将自己的性命却看得极为金贵,知道自己真等着十番队队长处理完事情回来回收他,他就真的只有到涅茧利的实验室客串实验材料这一个未来了,于是想尽办法挣脱缚道后带着手下的小弟就跑了——倒并不是因为他多讲义气负责任, 而是关键时刻需要他们去当炮灰。   但他手底下的研究员没他想的那么多,还以为是逃命也不忘带上他们,对他感激涕零。   “科长, 我们出去之后去哪里啊?”有人战战兢兢地问。   “去现世, ”涉及到活命, 山田的思路这个时候简直比他做科研时还要清晰, “前任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就是因为违禁实验被中央四十六室流放到了现世,只要我们也逃到现世去, 那帮死神也不会多花力气来追杀我们……”   至于成功逃过去之后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捣毁实验室将他们逼到这种境地的一个志波海燕,已经成了上级破面;一个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瀞灵廷千百年一出的天才, 现在就已经是队长级,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强,对于这样的怪物他难道还能想办法报复回去?   山田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一抹阴狠,内心怨火膨胀却无处可发,恨不得立刻拉来几个魂魄上试验台,享受他们的惨叫和求饶来排解心情。   “科长……”旁边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小心地继续问,“那个试验品好像还在外面。”   这间建在森林深处的实验室为了防止暴露,从实验室出去的路只有两条。留作备用出口的那个在志波海燕所处的实验室旁边,被他醒来发狂时毁了,剩下这条直通森林地表,就是日番谷和弥进来的那条路。之前十番队长走得匆忙,没带走海燕,这个屠了他们大半个实验室的“试验品”大概率还在外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出口,阳光从那个巨大的坑洞照进来,山田深吸一口气往上爬,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十番队那家伙走之前用镜门把他圈起来了,只要我们小心一点绕过去就不会有……”   森林中的阳光穿过叶梢终于落进他眼里,从坑中爬出来的山田宛如石像般僵在原地,像只直面了天敌的老鼠,眼瞳猛地睁到最大,脸色惨白,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在他正前方,那个理应被镜门圈起来的身影正堂而皇之地站在阳光下,非但如此,他身边还多了个人。   或者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其称之为“人”。乌压压浓得像墨的短发,死水一般幽绿色的眼睛,他头顶半边宛如破碎的盔甲一般的惨白骸骨暴露在阳光里,昭示了青年的身份。   ——破面,而且是绝不亚于之前那位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的上级破面。   不知道是不是破面界也遵循了某只萝莉的世界的妖怪们的隐形规则,越是长得像人且颜值越高的个体就越是强得可怕。   黑发青年的轮廓精致至极,漆黑如鸦羽的碎发散落在领口,发梢间露出的一点皮肤惨白,几乎与耳畔的骸骨同色。他的身量并不算高,甚至比身旁的志波海燕要矮一个头,但站在那里却给人种强烈的压迫感。他像黑洞,连光照过去都会消失,只剩下能够将人的意识湮灭的虚无。   出口的石像很快从一座变成一串,个别心理能力差的甚至被那庞大的灵压一冲再也承受不了地崩溃,用晕倒来逃避现实。而不远处的破面并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就像人类不会留心注意从脚下冒出来的蚂蚁一样,他还在跟志波海燕说话。   “……你说,你是我的同族?”黑发青年迷茫地看着这个刚刚破开镜门把他唤醒的人。   他似乎尚未从错乱庞杂的记忆中找回自我,烟青色的眼瞳深处还沁染着抹的迷茫,像场未散的大雾。   “是的,奉白兰大人的命令,我来接你回虚圈。”   “……”   “你应该察觉到了,你已经跟死神不一样了。”   志波海燕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死神们,目光扫过去将雕像们吓得气都不敢多喘。   “所以跟我走吧,”他面前的人说,“你是破面,虚圈才是你的故乡。”   志波海燕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散漫地落在脚下的空地上,不知道想了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哑声开口,“你刚才说,虚圈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破面?”   “十刃。”他面前的人平静地纠正,“单单只说破面的确有很多,但最强的只有十刃。我是第六十刃,你跟我回到虚圈之后就会接替死亡的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成为第九十刃。”   “……你叫什么?”   “□□奇奥拉·西法。”   “那我呢?”黑发青年迷惘地问,“我叫什么?”   “随便你,”□□奇奥拉说,“但是白兰大人说你可以继续叫志波海燕这个名字。”   黑发青年仿佛怔了一下,但□□奇奥拉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略微侧过了脸,终于看向不远处那群“蚂蚁”。   对方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就面色惨白,蔓延起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慌,就像当初被他们挑中成为试验品的魂魄。   破面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刀。   “白兰大人下过命令,我们来尸魂界这件事要保密。”   山田的眼瞳猛地睁大,打着颤的视野中映照出对方修长苍白的手指握住斩魄刀刀柄,以一种近乎优美的动作缓缓将长刀从刀鞘中抽出。   雪亮的刀刃被阳光一照,返出一点折光,刺进他的瞳孔里。   山田像是猛地被这点锐光惊醒——或者是直接疯了,大喊了一声尖锐到破音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转身就跑。他连瞬步都忘了,仿佛前几百年学会的那些东西全部作废,自己也如同那些曾被他鄙视嘲笑的吓昏了头的普通魂魄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大脑中只剩下这一个指令,但却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意识中自己好像往前跑了很长时间,但现实里只有短短一刹那,□□奇奥拉就拔出了刀。   像一阵清风掠过,破面的灵压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随即,那些四散奔逃的身影同时停在原地,像幻象般停留了一秒,崩散成灵子。   就在这个时候,混乱邪恶的威压撕裂天空,源源不断地从瀞灵廷方向传来。   □□奇奥拉和志波海燕回过头,就见黄色的反膜从天空落下,三道身影被接引着缓缓升入天穹。   “蓝染阁下那边结束了。”破面收刀入鞘,平静地说,“我们也走吧。”   .   虚圈不像瀞灵廷和现世,有时间流转,日升月落之分。这边的天空像常年罩着块黑幕,黑幕底下是茫茫白砂,荒凉至极。毕竟有没有建筑和光对于还停留在生理需求层次的大虚们来说毫无意义。   但从百年前开始,艰苦朴素的虚圈里跑来了几个外来物种,因为太能打一统了虚圈,顺便把人类的奢华享受之风也带着吹进了这片不毛之地。   虚圈底层大虚们大概都没想过自己还有被拉去当劳工的一天,但总而言之,茫茫白砂中间到底是平地盖起了一片华丽的建筑群,被命名为“虚夜宫”。   ——其实原本也可以不必这么华丽,但外来物种中有一个要求极其高,美其名曰“这个破地方连棉花糖都没有,如果住的地方还不舒服那还是炸掉算了吧”。   另外一人无所谓,觉得他留在虚圈盖房子总比去尸魂界搞事波及到他的计划好,遂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蓝染带着市丸银和东仙要回到虚夜宫时,刚进主殿就见到正中央的王座上正懒洋洋摊着个人影。他一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倚着靠背,手里还懒洋洋抛接着一枚圆滚滚的光球,像只趴在王座上休息的猫。   那把从瀞灵廷抢回来的毁鷇王就插在王座旁边,赤色的红缨安静地垂着,仿佛再次变回了双殛之丘上的样子。但只要多看两眼,任谁都能发现它与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双殛之丘上立了千年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刑具,而这把斩魄刀一眼看去就能发现它是活着的。甚至像是有呼吸和意识一般,在蓝染几人走来的瞬间就朝他们投去一束打量的目光,逡巡片刻才缓缓收回。   它静静立在那里,存在感充塞了整个大殿,王座旁边两个正在给白兰包扎伤口的女性从属官在这样的威压下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但碍于正躺在王座上的人根本不敢表现出来。察觉到蓝染几人的灵压进来之后,她们仿佛更加紧张了,稍微暂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站起来行了个礼。   蓝染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视线扫过去落在毁鷇王上,语气有些感叹,“居然真的醒过来了。”   白兰也一样感叹,“所以说早知道当初我就先让弥酱把他唤醒再送她走了,结果多等了一百多年,等到她重新回来才能动手。”   蓝染笑了笑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如果白兰一百多年前就能动手的话,可能就不会有两人现在的合作了。所以对他而言,时间倒是刚刚好。他的扫过白兰腰间衣摆下渗出的血色,眉梢微抬,露出了一点真实的诧异,“波风水门真的伤到你了?”   “我也有大意的时候嘛。”王座上的白发少年依旧摊在原地懒得动弹,歪了歪头回首看向他,说到这里倒是眼睛一亮,“啊,不过那一刀就算我早有准备,好像还是躲不过去。”   他好像对此半点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眉眼都弯了起来,“蓝染君,我看到波风水门的卍解了哦。”   “哦?”蓝染果然对此产生了几分兴趣,“果然是空间系吗?只有这样你才没能躲过去吧?”   “就是这样没错,真想哪天让你也见识一下。”   “如果有机会的话……不过对现在的我而言,正面对上波风君可能也有些棘手。”   “嗯?”   “镜花水月的能力是完全催眠,”蓝染缓缓走了过去,倒也并不介意白兰把他的位置占了的样子,表情平和地站在一旁道,“但是我总感觉波风君好像能够一定程度上抵抗这种催眠——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诶?那的确很可怕啊,”白兰杰索煞有介事地点头,“正好克制你呢。”   “所以在清净塔林的时候,因为有他在现场,我才没有直接动手将那些在场的贵族家主全都杀掉,毕竟尸魂界乱起来才方便我们的计划继续进行。”   蓝染扫了一眼他手里那枚转来转去的光球,似乎有点好奇,“这就是你让葛力姆乔从流魂街取回来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个实验哦。”白兰笑眯眯地手腕一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光球收了起来。   这就是不打算解释了的意思,蓝染于是从善如流地不再追问。他和白兰之间有无需明说的默契,他们仅仅是合作关系,双方多不会过多打听对方私底下做的实验。就像白兰不会管他的有关崩玉的事一样,他也不会细究对方在尸魂界做了什么。   两个从属官很快就帮白兰包扎好了伤口,蓝染看着白发少年从王座上跳下来,友善提醒,“你可以去找萨尔阿波罗看看。”   “没用哟,”白兰淡定地指了指腰间的伤口,“波风君的刀上还附带有空间之力,层次够不上他的力量靠过去只会被绞杀,所以就算是萨尔阿波罗也研究不出什么来。”   “是吗,真遗憾,这样就只能靠白兰君你自己愈合了。”   白兰杰索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留下毁鷇王走了,这时候一直站在大殿阴影中的□□奇奥拉才朝蓝染一行略微欠了欠身,跟了出去。   两人连带着自觉跟上的从属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直到感觉到那片灵压一前一后远去了,一直静默着没有说话的东仙要这才皱了皱眉,“蓝染大人,这个人真的可信吗?”   “不需要在乎他可不可信,要。”蓝染惣右介云淡风轻地走过去坐上那张白兰刚刚离开的王座。他不知道在上面躺了多久,椅面上还带着些余温。   “只要我们的目的相同就足够了,至少在将灵王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拽下来之前,我们都会是盟友。”   他的视线转向静立在王座一侧的毁鷇王,轻轻笑了笑,“而且,按照他所说的话多做一些尝试,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   另外一边,白兰刚从大殿出去没多久,在回自己寝宫的路上被一个人给堵了。   “呀,喵酱。”   看着抱着臂靠在走廊上的蓝发青年,白兰杰索煞有介事地惊讶开口,语气跟逗猫似的。   而被逗的大猫果不其然地炸毛,“你叫谁喵酱呢白兰杰索?!”   白发少年笑眯眯地歪了歪头,“咦,你刚刚不是已经回应了吗?”   “……妈的,老子迟早杀了你!”   白兰身后的□□奇奥拉闻言开口,“不许对白兰大人不敬,葛力姆乔。”   蓝发破面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充满杀气的视线从白兰身上移开,改瞪着他,并且瞬间把状态从炸毛切换成了挑衅,“那又怎么样,你要跟我出去打一架吗,□□奇奥拉?”   “跟你战斗是没有意义的。”   “老子觉得有意义。”   “我并不需要考虑你的想法。”   “……我果然还是先杀了你吧。”   “……”   “……”   白兰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着两只破面果然三句话之内就吵了起来,吃瓜群众当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想来袋棉花糖。   然而他上次让□□奇奥拉去现世给他买的棉花糖刚吃完,他妹妹还忘了给他带。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自己去一趟现世了。   白兰若有所思,上个牌子吃腻了,要自己去试试新品种了。   于是他干脆地打断了两只破面(或者说葛力姆乔单方面)的吵架,速战速决且干净利落,“葛力姆乔,你要问什么?”   蓝发青年一哽,将即将出口的对面前这只大蝙蝠的激情辱骂咽了下去,终于回眸看向他。   “……你让我到那个破神社去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兰眨了眨眼,十分无辜,“嗯?我说了呀,一个实验哦。”   葛力姆乔嗤笑一声,“你把我当傻子吗?这只蝙蝠也有任务去了尸魂界,你还特意让我再去一趟,因为那个东西只有我才能带回来吧?”   似乎是想起当时在他手背上亮起的契约,青年的脸蓦地黑了黑,“所以跟那个臭小鬼有关对吗?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白兰身上,冰蓝色的眸色不知为何又冻上了一层,像一圈森寒的浮冰,“你拿她做实验?”   无声的静默在走廊上蔓延开来,□□奇奥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早在葛力姆乔开口问话时,后面跟着的两个从属官就明智判断出这不是她们能知道的东西,自觉退了出去,此时长长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三人。   白兰似乎想了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手腕一翻掌心就多了一枚光球。   他手指一动,随手将那个球丢进葛力姆乔怀里,被青年略微手忙脚乱地接住。   “感觉熟悉吗?”白兰笑眯眯地问。   葛力姆乔将光球握进掌心里,冷冷看着他没说话,他就是感觉很熟悉所以才找上了白兰询问。   然而白兰杰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着指了指那个光球,轻飘飘地说,“那个东西,是神性哦。” 第339章 瀞灵廷之乱(二十一)   瀞灵廷。   蓝染离开之后, 双殛之丘上一片兵荒马乱。   十三番队的队长副队长们个个挂伤,个别的情况还极其严重,负责治疗的四番队俨然成了全场最忙的, 到处都可见带着手套背着急救包的死神们四处奔走。   个别情况极其严重的人中就有拼了个两败俱伤的黑崎一护和朽木白哉。   因为受伤太重不方便移动,四番队给两人原地搭了个临时病床。此时此刻,一团暖融融的咒文组成的光球悬在朽木白哉病床上空, 缓缓洒落着萤火一般的淡绿色碎光, 朽木露琪亚有点不知所措地跪坐在自家大哥旁边,手里还捧着个炸了毛的毛绒团子。   “白哉是笨蛋!大笨蛋!被朽木家那群老头子教傻了!不对, 是被瀞灵廷关傻了!”   “……”   黑发少女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小猫咪气呼呼地教育自家兄长,而兄长大人躺在病床上微阖着眼,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早已习惯, 周身气场十分平静淡定,甚至比之往常都要平和几分。   这是她完全没见过的场景,毕竟于她而言, 兄长大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 淡漠无情,不说宛如庙堂中的神像但也差不了几分了——被誉为贵族的楷模, 死神的典范, 不就是个摆在神翕上的木雕泥塑吗?   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被小猫咪教育, 虽然一言不发,但那沉默本身就已经透出了无声的纵容, 于是就像神像走下高台,终于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带来烟火气的毛绒团子还在炸着毛继续,“露琪亚的事情我都已经搞定了,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地去跟一护打呀,像春水一样划水就好啦。你看他划水划得这么娴熟, 这是你的前辈,你向他学习一下呀!”   说完她一顿,顺带连黑发少女一起扫射,“露琪亚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命令为什么还要乖乖听啊?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啊,你也被白哉教傻了!”   “姐姐大人说得是!”   朽木露琪亚下意识腰挺得笔直大声回应,且正有些头一次被人这样教育的无所适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好过分啊小殿下,我也是有很努力地面对老爷子的流刃若火的啊。”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披着身格外花枝招展的羽织的八番队队长,泽田喵刚刚口中全程划水的某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见她下意识起身,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目光轻描淡写地在她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看似漫不经心,露琪亚却蓦地有种被看透了什么的感觉,怔了一下。回过神时这位八番队队长已经毫不见外地在一旁盘腿坐下,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又仿佛夹杂着点哀怨,正认真地哄着她怀里的小猫。   “我也是很辛苦的啊,老爷子的斩魄刀都被我这个不肖弟子气得始解了,小殿下你都不表扬我一句吗?”   小猫不开心地扭头看他,“作为山本爷爷的弟子,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阻止他犯糊涂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犯糊涂啊,这种话我可不敢说。”   京乐春水小声嘀咕了一句,仿佛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争论,又笑着说,“话说回来,小殿下你这次看的老爷子的斩魄刀始解了吗?”   “看到啦。”   “是不是很好看?”   提起这个小猫仿佛终于开心了一点,可爱地点了点头,“是呀,好像天都烧起来了。”   她想了想,加了一句,“很有亲切感了。”   能没有亲切感吗?她大哥动起手来就是这个样子,动辄毁天灭地,连气势都像,她看着可□□心了。   “……整个尸魂界大概只有你会觉得老爷子的斩魄刀有亲切感了,其他人可都是怕得要死,连他的刀都不敢看。”   京乐春水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了几句露琪亚没听清的话,随即垂着眸,视线落回她怀里的小猫身上,又拉回家常,“话说回来,小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小猫咪抬起爪子,比了个暂停的动作,严肃认真地说,“春水,我一会儿再跟你叙旧。我还要继续教育白哉,他都被瀞灵廷给框傻了。”   哦豁,好像真的很生气啊,这次。   京乐春水看看她,又看看闭阖着眼安安静静地被教育的六番队队长,仿佛梦回百年前。   这样的场景他还真见得不少,认认真真笔直地按照贵族的守则生长的朽木家少主,和生拉硬拽地把他从条条框框中拉扯出来的四枫院家小公主。区别只在于那个时候还没遭受过毒打的白哉小少爷还会试图争辩,然后被弥小公主用各种奇奇怪怪的逻辑压制回去,而百年后的现在他终于学乖了,一句话不说任由小殿下自由发挥,心平气和。   “嗯,你说得对。”   京乐春水严肃点头,再次身体力行地站在了小殿下这边,突出一个“重女轻男”的本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他这次好歹为朽木白哉辩解了一句,“嘛嘛,不过小殿下你也要理解,朽木队长肩上也是有责任的啊。”   这位八番队队长的声音轻了一层,像是掺杂了几分感慨,“如果连身为贵族的他们都不遵守规则,那么还有谁会去遵守?朽木家贵为尸魂界的四大贵族之首,这份尊贵既是权力,也是压在他们肩上的责任啊。”   朽木露琪亚闻言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闭阖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兄长。   泽田弥毫不犹豫反驳,“但是如果规则是错误的也要去遵守吗?”   “嗯?”   “冷静自省,不被现状框定,为跟随在身后的人找到真正正确的那条路,这不才是作为表率该做的吗?”   “唔……这样说也没错,但是一个制度重建比摧毁难多了呀小殿下,甚至一着不慎就会引发尸魂界大面积混乱,波及到许多无辜的人。所以在没有找到真正正确那条路之前,我们也只能为了现在的稳定,暂且维持原样。”   到这里露琪亚已经有些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了,她只看到怀里的小猫歪了歪头好像思考了一下,“可是有些事情不开始就永远不会改变。”   “并不是没有开始哦,”京乐春水一笑,拉了拉头顶的蓑笠,帽檐压下遮住了他的眼睛,“所有的改变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说对吧?”   他话音刚落,远方忽然暴起大片大片的灵压。像是有两只军队正在交战,战斗从开始到爆发,过渡得快若奔雷,一方拼死防守,一方赶尽杀绝。   双殛之丘上的死神们被这个忽然爆发的变故惊得呆住,就连奔走着抢救伤员的四番队队员们都愣了愣。   “这是……旅祸?”   “不对啊,黑崎君他们都在这里,那边是谁在打?难道有新的旅祸入侵了?”   “等等,那边好像是四大贵族族地的方向……”   最后那个说话的人显然多少了解一些内幕,话说到这里下意识止住,紧张地闭了嘴。   几个尚且没有搞清楚情况的副队长下意识看自家队长,见队长们都在看山本总队长,又跟着一起转过去。   众人的视线聚集之下,山本总队长面色平静,连眉毛都没有多动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远处的动静似的,“继续救援。”   其他人集体一愣,听着这潜台词是不要多管的命令,聪明一些的联系前面的状况终于恍然,稍微愚钝的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大家都当做没看到一般重新开始了手里的动作,只好晕着头跟上了其他人的节奏。   京乐春水视线扫过,发现邢军的前后两任总司令果然已经不在现场。猜到她们去哪儿了的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朽木队长,我才说了循序渐进,你们就这样打我脸了啊。”   朽木露琪亚一头雾水。   泽田喵眨了眨眼睛,看看双殛之丘,又看看远方爆发的战斗,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但很快问号就变成了感叹号,她稍微“咦”了一声,睁大了一下眼睛,随即好像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大大的猫眼一弯,终于开心了。   “白哉?”   病床上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青年终于睁开眼,墨色的长睫抬起,露出底下一双冰湖一般的眼瞳。他抬了一下手,小猫咪从懵逼的露琪亚怀里跳下来,自觉凑过去,然后被苍白的指尖轻柔地蹭了一下。   “我说过了,人是会变的。”   随即他转过视线,看了一眼旁边的八番队队长,“这不是循序渐进?”   “的确是啊,只不过这一步迈得也太大了,”京乐春水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老人家心脏不好,有点被吓到了。”   .   另外一边,西流魂街十一区外的森林。   双殛之丘上的战斗一结束,日番谷冬狮郎就领着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飞快赶往了那间位于森林深处的实验室。   路上日番谷已经向前队长说明了情况,在听说海燕很有可能没死时,浮竹震惊又惊喜。只是等两人赶到那里,却见空地上已经空无一人,原本应该被镜门圈在那里的志波海燕失踪不见了。   “实验室里那群研究员也不见了,”少年队长在周围查看了一番,“看起来像是自己跑了,但出来之后痕迹就彻底消失。”   “这里有陌生的灵压,”浮竹十四郎低声呢喃,“像虚……”   两人同时微顿,沉默了下来。   如无意外,志波海燕应该是被那只来过这里的虚带走了,他们慢了一步。   日番谷冬狮郎微微蹙眉,“难道志波副队长没有恢复记忆?”   “不知道……只不过,如果海燕恢复了记忆,也很有可能跟着那只破面去虚圈。”   白发少年一怔,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   “按照你的描述,海燕他现在已经是破面的形态,即便我们都知道他还是他,中央四十六室也不会承认他了。”浮竹十四郎垂着眸,站在空地中央凝视着那片捩花留下的湖水,“他没有办法再回护庭十三队来。”   跟着一起过来的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呆住,“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志波副队长也不会背叛瀞灵廷的!”   “志波副队长的确不会背叛瀞灵廷,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他同时知道了在虚圈还有一个危险的势力整合了大批上级虚,对瀞灵廷有极大的威胁。”日番谷的视线同样扫过那片湖水,代替浮竹解释,“那么他很可能会选择利用自己现在破面的身份,混进那个势力中去搜集情报。”   “……你是说蓝染队长,不对,叛徒蓝染?”虎彻清音呆呆地问,“志波副队长现在在蓝染手下?那他不是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只是现在的瀞灵廷和虚圈,对他而言甚至分不清哪边更危险了。   两位队长同时沉默了,沉郁的气氛在森林中静悄悄蔓延。   好一会儿,浮竹十四郎才终于转过身,开口,“先回瀞灵廷吧,这件事需要报告给山本总……”   他话刚说到这里,瀞灵廷方向的灵压猛然暴起,众人察觉到瀞灵廷深处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全都怔了怔。   “他们这就开始了?”浮竹十四郎愕然片刻,回过神,摇头苦笑,“是那一位在指挥吧,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不给对方一点反应的机会,真是他的风格。”   “什么?”没有参与这一部分的日番谷冬狮郎闻言有些茫然。   浮竹十四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解释,又像是感慨,“纲弥代家,要从瀞灵廷四大贵族除名了。” 第340章 瀞灵廷之乱(完)   纲弥代果然从四大贵族除名了。   三日月宗近出手, 向来快、准、狠。要么蛰伏不动,一但动了就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机会。趁着着中央四十六室刚被发现全灭还没缓过气来,刑军和鬼道众一起出手, 直接将纲弥代勾结虚圈和蓝染背叛尸魂界这个罪名定死。   之后在带走纲弥代家族高层“协助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一代的纲弥代家主上位不正,本身是家族末席, 原本并没有继承权, 但为了得到家主之位他派出杀手暗杀了所有排在他前面的继承人, 又在暗中将杀手也处理了,这才无人发现地通过种种阴谋夺取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纲弥代现任家主纲弥代时滩当即被刑军和鬼道众捉拿下狱,前后两代刑军总司令一起出手, 旁边还有个空间系的鬼道长波风水门在旁边看着, 纲弥代时滩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找到就被当场拿下关进了地下监狱最底层,且,没有经过中央四十六室的审判。   后面这个才是重点。   “所以,这件事和我有关?”日番谷冬狮郎略显迷茫地问。   已经变成了人类形态的泽田弥小公主穿着一身庄重的绯色振袖坐在他旁边, 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弟弟, 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两位队长,眨了眨眼睛。   他们此时正坐在四枫院家的茶室里, 为主人来招待前来拜访的京乐春水和浮竹十四郎的是某只走丢了近百年终于回来的萝莉——四枫院的现任家主四枫院夕四郎不在, 另外两位可以称作主人的夜一和碎蜂忙得飞起也没时间喝茶。   距离蓝染当着整个护庭十三队的面宣布叛变飞升虚圈已经过了四天,这段时间尸魂界相当地热闹。蓝染叛逃牵扯出了不少以前跟他有关系的死神要接受调查;纲弥代这座大树倒下更是扯断了不少攀附着它生长的藤蔓还压塌了许多在树下生长的花花草草, 这种火急火燎的情况下中央四十六室还被全灭了, 之前发布的一堆令人窒息的命令被证实是蓝染操纵, 但这件事又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掌握了全部话语权的最高机关这么容易就被人操控了,这种事发生过一次,谁能担保不会有第二次?   谁能够保证以后坐在中央议事堂发布命令的真的是尸魂界花大力气推举出来的四十位贤者和六名审判官而不是又一个企图颠覆尸魂界的蓝染惣右介?   这件事对中央四十六室的威信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目前确实没什么关系, 但是大家现在不都在讨论这件事吗,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出来说说了。”京乐春水笑眯眯地说。   他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酒就好了”,然后给自己做了个催眠端起来一饮而尽,继续问,“小殿下,如果是你的话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分权呀。”   日番谷冬狮郎回头看她,“分权?”   小公主淡定地点头,“你看,尸魂界只有一个议事机关,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说得没错,这就是三日月殿这些年在做的。”京乐春水点头,“重组的中央四十六室不会再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浮竹代为解释,“这件事给了所有人一个教训,蓝染叛变的过程中护庭十三队、鬼道众、刑军全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究其原因,就是那几道来自中央四十六室的,将所有人指挥得团团转的莫名其妙的命令。   这一役瀞灵廷的损失不可谓不大,护庭十三番队队长叛变了三个,剩余的几乎个个挂伤。鬼道众里波风水门和白兰打了一架回来也受伤了,强撑着参加完对纲弥代的围剿就甩手回去修养,大部分事情都落在了刑军头上,所以夜一和碎蜂才这么忙,好好的隐秘机动部队快从地下混成地上了。   这也就算了,然而护庭十三番队被中央四十六室指挥着大张旗鼓地围剿旅祸,到最后被证明旅祸才是对的,瀞灵廷的面子简直被放在了地上踩。而四大贵族之首的朽木家的家主,朽木白哉,听从了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亲手把自己妹妹从现世抓了回来,又尽职尽责阻拦前来救她的旅祸,重伤到现在还躺在四番队里,到头来你告诉人家他是被当了枪使。   虽然可恨的是蓝染,但损耗的依旧是中央四十六室的威信,这不给出一个说法实在说不过去,整个贵族阶层都要抗议。   泽田弥撸着弟弟的尾巴,从头回顾,恍然大悟,“所以白哉其实是故意的吧?”   朽木家是贵族的典范,是规则的严格执行者,但既然所有人都遵从了规则最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他们没有错,那就只能是规则错了,到了要改变的时候了。   “中央四十六室之后只会有审判权,队长级的死神无权直接调动。在某些重要事件上,十三番队队长、正副鬼道长、刑军司令都享有议事权。而之后如果护庭十三队总队长、大鬼道长、刑军总司令在同一件事情上意见一致,可以驳回中央四十六室下达的命令。”京乐春水感慨,“三日月殿对中央四十六室削了不止一刀啊。”   浮竹低咳了几声,“对于尸魂界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权力太过集中的构架是不会长久的,中央四十六室的制度成立了千年,引发的问题埋下的炸弹的确足够将它炸塌再从头来过,现在这样已经算循序渐进了。   京乐春水扫了一眼对面的小女孩,自己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虽然他觉得三日月殿对付中央四十六室的根本原因是那帮老头子当年想把小殿下关进蛆虫之巢里,尽管最后没有成功,但他记仇。   .   浮竹十四郎和京乐春水来找日番谷冬狮郎除了讨论了一下中央四十六室的问题还有一些其他护庭十三番队的事物,虽然并不避讳泽田弥留下来听,但是没什么意思,所以小萝莉坐了一会儿就把弟弟留下自己溜达了出去——这倒霉孩子前半段都听得云里雾里,在浮竹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拿着他们的声音当催眠曲睡着了。   一护几人还没走,好歹是帮了瀞灵廷一个大忙,待遇还不错,都准备等伤势最重的黑崎少年伤口痊愈了再离开。也正因为如此,如死水一般风景日复一日的瀞灵廷最近好像都鲜活了一些。泽田弥路过十番队的时候感觉到一护的灵压在不远处的街角飞奔而过像是在躲什么人,与此同时十一番队正副队长的灵压也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旋风一样卷过像是在找什么人。   小萝莉停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认真思考了一番要不要去做个好事给十一番队队长指个路,这样看着他们反复错过好捉急啊。   “如果是银的话肯定会做这样的事吧。”她小声嘟哝着,脚步一转去了一个地方。   尸魂界的夏天只剩下了个尾巴,时间快入秋了,山路两旁的草叶摇晃着细长的杆,叶尖已经泛起一圈金黄。   小萝莉爬了好一会儿山路,半路捡到了一只旷工的黑猫,到太阳快落山时终于找到了那座位于半山腰的墓。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墓碑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咦,乱菊?”   墓前的橙发美人似乎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扭头看过来恍然道,“殿下?”   这显然是跟着恋次叫的。   随即她的视线下移到她脚边的黑猫上,迟疑片刻,“四枫院殿?”   “叫名字就可以了。”夜一爽快地说,甩了甩尾巴走到墓前。   泽田弥走过去跟她站到一起,她望着那个空白的墓碑,眨了眨眼睛,“原来银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呀。”   “他提起过我?”   “是呀,有一次逛庙会的时候,哥哥问过银有没有其他家人,他说有一个。”   “庙会?”乱菊怔了片刻后恍然,“是那一次吧?朽木队长和我们队长也在的那次。”   “嗯?”   “我在队长那儿看到过你们那张照片。”松本乱菊半蹲下来,看着面前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小女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背景是烟火大会,你和队长、银还有朽木队长都在。刚发现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啊,没想到队长以前居然和银还有朽木队长认识,如果不是看到照片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小萝莉叹了口气,一副拿这群人没办法的样子,“认识好多年啦,他们这些年都没有来往吗?”   松本乱菊想了想,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向来独来独往非常符合四大贵族之首的人设和气质,银倒是有段时间经常去找过他,但是比起两个人有交情,更像是三番队队长突发奇想跑去骚扰人家;她家队长和银就更不用说,据说很多年前他毕业没多久的时候就跟当时还在五番队当席官的银打过一架,关系差得人尽皆知;和朽木队长明面上也没多少交往,似乎只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因为两个人性格都冷,乍一看仿佛很正常。   她知道这群人百年前都认识的时候是真的很震惊,唯一可以窥见一二当年的痕迹的恐怕就只剩下她家队长和四枫院家的联系了。四枫院家会给他送年礼,他偶尔有空也会去四枫院家拜访,据说和现任四枫院的家主有一些交情。   谁能想到呢,这些性格各异看起来水火不容的队长们,年少时居然也曾同行过。   松本乱菊默了默,换了个话题,“当时照片上还有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是你哥哥吗?”   “是的呀。”   “那他……”她下意识扫了一眼面前的墓地。   “哥哥没有死啦,”泽田弥也跟着扭头看了过去,有点苦恼地说,“……虽然那个时候银可能的确以为他死了。”   所以说三哥哥说他送哥哥回去的办法粗暴了一点是有多粗暴啊?   “这个地方银以前经常过来……”松本乱菊在墓前坐下,随手拈起一片细长的草叶,“我那时候问他,他说里面是他的一个朋友,我最开始还有些吃惊,原本以为他的性格在外面交不上朋友的。”   泽田弥跟着回忆了一下,纳闷地说,“我觉得还好呀,银的性格已经很不错了。”   松本乱菊和夜一同时回头看她,一人一猫表情格外一致——你认真的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银性格好呢。”松本乱菊喃喃。   “你是拿他在跟蓝染比吗?”夜一接到。   银发小萝莉站在原地歪歪头,神色有点迷茫,仿佛在说“有什么问题吗?”   “噗……”乱菊忽然笑了,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因为茫然而翘起的呆毛,“我好像明白为什么银能够跟你们成为朋友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在想,银他是真的背叛了尸魂界吗?他跟着蓝染离开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泽田弥眨了眨大眼睛安静看着她。   “他当初跟队长闹翻好像就是希望他远离他,后来我终于来到瀞灵廷找到他,他也一直在跟我保持距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嘛,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话,总能找到理由。”   “如果银是真的跟着蓝染背叛了,乱菊要怎么办呢?”泽田弥问。   “……我不知道,他这个人总是这样。永远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不会告诉我去哪儿,也不会告诉我会不会回来。”她回头看身边的小萝莉,“如果是你哥哥的话会怎么做?”   泽田弥想了想,“拽回来。”   “如果拽不回来呢?”   小萝莉不知道想到了谁,眼中冒出了杀气,可凶地说,“那就打一顿再拽。”   “噗……”   她像只张牙舞爪要咬人的猫咪,乱菊被逗笑了,连心底郁结的情绪都缓了缓。   “可我好像打不过银啊。”   “没关系,哥哥会帮你的。”泽田萝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这种事她亲哥可熟练了的感觉,大包大揽地替他揽过任务,“我感觉他也快来啦,到时候就交给他吧。”   虽然她哥现在好像也打不过银了,不过没关系,她相信他!   “那就拜托了。”   “放心吧。”   松本乱菊在山坡上留了没多久就被队员传讯叫走了,只剩下了泽田弥和夜一。   西边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这片山坡的山势很高,转过身就可以俯视整个被笼罩在夕阳余晖里的瀞灵廷。   “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夜一跳上墓碑,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泽田弥回过神,回头对上她金色的猫瞳,想了想,摇摇头。   她的小脸鼓成了包子,不开心地说,“我要自己去问喜助。”   当年的事她其实不算全都知道了,还有一些模糊的点,比如那个出现了两次的幻影是怎么回事,当年她和哥哥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事其他人不知道,这个人肯定清楚!   夜一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想起她刚刚说“打一顿”时干脆利落甚至跃跃欲试的语气。   “不错,加油上吧!”女武神阁下爽快并高兴地鼓励,“我帮你把喜助的刀藏起来,你用瞬哄揍他。”   “咦咦,可以用吗?”   “我帮你看着,没事。”   “好哒,拜托啦!” 第341章 回来   在尸魂界待了小半个月, 黑崎一护几人的伤终于养得七七八八,来之不易且鸡飞狗跳的假期也没剩几天余额,于是十分符合少年漫主流价值观地要回去现世继续上学了——是的, 就算刚刚跨越生死,帮忙维护了死神界的安定, 为世界和平作出了卓越贡献。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作为学生, 到了该上学的时候还是要乖乖滚回去上学,十分现实。   泽田弥跟鸣人和他们一起走的,她还要去找窝在现世不能来尸魂界的某个奸商算账。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黑崎一护点太背,说好的间歇性出现在断界中的拘流在回去时又被他们撞到, 一行人被追成了狗。   九尾大爷从出生开始就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特别生气,在鸣人身体中咆哮着非要出来回头把追着他大爷跑的玩意儿咬一口。   泽田弥和小鸣人手忙脚乱地阻拦它,等回过神的时候她们已经出了断界,并且跟黑崎一护一行走散了。   银月高悬, 站着深夜寒气的冷风吹过街道, 两侧的店面关门闭户,只有远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灯火。   街口红绿灯下的监控摄像头像是忽然苏醒过来, 慢慢转了半圈, 低头看过去。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穿着坠着四枫院家纹的绯色振袖,抱着自家弟弟有点懵地站在街道中央。   这里的确是现世, 但是好像已经不是死神世界的现世了。   她回来了?   泽田弥低头问弟弟, “鸣人你觉得呢?”   小狐狸在她怀里动了动, 貌似是在心里和九尾大爷交流了一下,困惑地说,“九喇嘛说它感觉规则变了, 姐姐我们离开那里了吗?”   到了九尾大爷的程度,的确已经可以模糊察觉世界规则的束缚。不仅仅因为它够强,还因为它本身也是鸣人所在世界的本源之一,对这些变化有时候甚至比泽田弥小萝莉还要敏感。   两人没能在街头困惑多久,东京作为一个现代化城市,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弘树的耳目。他们刚出现在摄像头范围中就被超级AI发现,介于泽田弥身上没有手机他不能直接联系,干脆就通知其他人来找了。   一辆跑车几乎是擦着马路的边沿冲过来,开车的人轧着排水沟来了个干净利落的漂移,可见车技高超。   前置灯跟着大开大合往街上一扫,连带着轰隆的汽车引擎,吸引了正站在路口发呆的两人的注意。   一人一狐狸茫然地回过头,就见某个特别熟悉的人下了车,随手甩上车门朝他们走来,靛蓝色的军装衣摆被夜风翻起一角,将这人的身影修饰得愈发笔挺利落。   泽田弥对他这个出场表示了一秒钟的震惊,“……伏见?”   鸣人也从她怀里坐起身,一双狐狸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同款震惊,“伏见哥?”   不知从哪儿来的风送了一片落叶到他脚下,黑发少年双手插兜踩过落叶,身影被汽车的灯光勾勒得愈发清晰,他微微抬了一下头,视线和她对上。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近前,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像是在数人头。见一人一狐狸都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结果面前的小女孩率先懵懵地发问,“伏见,scepter4换车了?”   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那辆张扬无比仿佛打着富二代专用款的蓝色跑车。   伏见:“……”   可以,还有闲心关心这种无聊的事说明她失踪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   “路上随便撬的。”   伏见猿比古轻描淡写解释了这辆车的来历,他接到弘树的消息时正好在附近执行任务,scepter4的公车开过来太张扬也太慢了,顺手就在路边上借了一辆。   一大一小两只小动物闻言齐齐露出了懵逼的表情,鸣人的思想道德水平被教育得不错,有点纠结地说,“伏见哥,这样好像不太好哦。”   “临时征用,用完了会还回去。”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理直气壮,伏见猿比古其人虽然半途加入了scepter4这种被条条框框框定的代表秩序的官方组织,曾经作为地下团体一员的经历却仿佛依旧在他身上留有痕迹,行事风格简直“灵活”得有些过分。   将车的事情一笔带过,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两人的脸上,“你们失踪了一个多月。”   “咦?”鸣人疑惑地嘟哝,“那边好像没有过去一个多月吧?”   的确没有,泽田弥想了想,“伏见,今天是几号?”   “八月二十一。”   “……诶?”   “怎么?”   “我们在那边离开的那天也是八月二十一……”她有点不解地嘟哝,“巧合吗?还是两边的时间同步了。”   伏见猿比古的眉心微簇了一下,没有多问什么,与往日一般懒恹的声音平静地继续说明情况,“吠舞罗那群人也快到了,最近很多人都在找你。”   “咦?为什么?我这次离开之前有打过招呼哦。”   “出了个意外……”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阵嘈杂打断,说曹操曹操到地,伴随着率先杀过来的车灯,他口中刚刚提到的那群人慢了一步地终于大呼小叫地赶到了。   “弥酱,鸣人?”   “弘树是说在这里吧?人呢?”   “泽田妹妹,鸣人小弟你们没事吧?”   泽田弥下意识觅着声音回过头,一辆载着许多熟悉身影的汽车正横冲直撞地从街角开过来。   她身后,伏见似乎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不受影响地把刚刚被打断的那句话说了下去。   “……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过世了,就在三天前,非时院打算邀请你参加葬礼。”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说出来的内容没什么大不了。   泽田弥正准备迈步走向吠舞罗众人的脚步一顿,慢慢回头,“……国常路,过世了?”   她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下,倒映着远处的车灯,有种水光潋滟的错觉。   伏见猿比古默然片刻,稍微解释了一句,“是寿终正寝。”   .   吠舞罗众人赶到的时候,伏见和泽田弥相对着站在街道上,周围气氛有些沉寂,小萝莉脸上的表情罕见地带着一丝茫然和低落。   八田美咲第一个火了,“喂,臭猴子,你欺负泽田妹妹了?”   “……你的脑袋是长着当装饰品的吗?”   对着某只萝莉时看起来沉稳可靠的scepter4三把手阁下转眼回归了幼稚园互怼模式,开口就让人想揍他。八田美咲也果然怒火上涨,一挽袖子就准备满足他。   ——简直是毫无必要的默契。   如果没人拉着这两个人是真的能够当场打起来,其他人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给八田加油还是该象征性劝阻一下。唯一靠谱的成熟可靠的大人草薙出云终于停好车后走了过来,一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好了八田,还有伏见君,不要闹了。”   八田美咲动作一顿,略有迟疑,他面前的伏见不太给面子地一声嗤笑,激得他差点又伸手去拽人领子,“你笑什么笑,臭猴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外横插了进来,众人同时听到一声枪响。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被几条街的高楼挡了挡,声音有些模糊,但大概是这个晚上太安静了,连几条街外的他们都意外捕捉到了这个动静。   八田伸出手的手一顿,“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有人在火并?怎么只有一枪?”   这个时候,好像站在原地发呆的小萝莉猛然回过神。   “……多多良。”   她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一圈,低声喃喃了几个不清楚的音节,随即立刻抬起手,把手里的小狐狸举了起来,“鸣人,换九喇嘛出来。”   “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小鸣人十分听话地当场换号。   一簇黑色的火焰从她手中弹出去,落地时已经烧成覆盖大半条街的燎原大火。   九条尾巴的大狐狸从火焰中出现,站起来几乎和街边五层的楼房一样高。泽田弥毫不犹豫跳上了它的尾巴,指尖探出一道金光。   “九喇嘛,去这个地方。”   “你把老夫当交通工具吗小鬼?”   九尾大爷十分不爽,但动作上还是相当干脆利落地一摇尾巴,把尾巴尖那只小不点弹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大狐狸巨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在地上留下两个爪印后,灵巧地冲上天际。   草薙几人刚被突然出现的九尾惊了几秒,一阵灼热的气流冲过,连人带狐狸眨眼间就在月色下远去了。   “……”   被留在原地的众人一时间都有点懵,甚至懵的点还有点不一样。   “那是鸣人?”   “鸣人身体里的狐狸吧?”   “鸣人好像是说过他身体里有只狐狸,我还以为是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了,所以其实是我接受能力太贫瘠?”   “你们管那个叫狐狸?你在自然界见过一层楼那么大的狐狸?”   “泽田妹妹又是怎么回事?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   他们正议论到一半还没摸着头脑,一辆蓝色的跑车忽然从面前飞驰而过,追着大狐狸离开的方向紧跟着消失在视野里。   众人一怔。   “伏见?”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草,草薙哥?”   众人懵逼着回头,草薙出云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了车上,朝他们按了一下喇叭。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他们还是动作迅速地回到车上。   草薙一踩油门,汽车紧跟着追了出去,驶上了前面蓝色跑车和大狐狸离开的同一条路。   车里面的吠舞罗成员们被突然的惯性带着差点倒成一团,镰本力夫龇牙咧嘴地拉住车上的把手,代表众人表达了疑惑,“草薙哥,怎么了?”   “弥刚刚离开的时候喊了一声多多良,”一打方向盘,漂移着划过街道,金发青年眉头紧蹙,眼瞳中泛起一道阴影,“结合前面那声枪响,十束可能出事了。” 第342章 狐魂   凌晨两点多, 在东京这个大城市,夜生活比较丰富的人还没续完下半摊。   一个穿着时髦的社会青年醉醺醺地从居酒屋出来,就着外头新鲜的冷空气掏出一支烟, 点着抽了一口,仰着头靠在墙上吐出一口烟气,正望着天上的月亮发着呆,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狐狸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呼啸而过, 落下的影子把月亮都挡住了。   社会青年手一抖, 才抽了一口的烟“啪叽”掉到了地上。   什么玩意儿?   他恍恍惚惚地自我怀疑自己刚刚看到了个啥……九条尾巴, 狐狸。   “难道我遇到玉藻前了?”   和社会青年拥有了同款错觉的不止一个,九尾大爷脑子里根本没有“低调”这个概念, 压根没想过要把自己伟岸的身影藏一藏, 大摇大摆地拖着九条大尾巴招摇过市,根本不关心底下愚蠢的凡人们脆弱的心脏。   伏见还没把车开出商业街, 联络器就炸锅似的响了。他暂时没理会,而是先打开了车载通信。   “安排救援,把附近所有拍到了那家伙的监控全部删掉, 包括卫星系统。”   “了解,附近最近的医院就是忍足医疗旗下,已经通知救护车就位。”弘树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 并且举一反三,不需要他提醒就自觉说明情况道, “我找到十束君了,已经规划好最短路线, 距离这里不远,保持这个速度大概五分钟就能够赶到。”   伏见看了一眼车上自动跳出来的导航,一打方向盘拐上马路。旁边的联络器吵得像叫魂, 没人接断掉后又再次打过来,孜孜不倦。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也没不看就猜到了是哪边的电话,“让它闭嘴,十束先生怎么样了?”   循环重复的铃声终于停下,车里只剩下弘树带了一丝焦急的声音,“他附近没有摄像头,我没办法判断具体情况。通过卫星监控只能看到那个袭击他的人刚离开,十束君倒在那里,纲吉他们在附近已经在往那边赶了,应该会比弥先到……伏见哥。”   “把袭击他的凶手找出来用我的权限挂到scepter4 内部通缉榜上,给公安那边也发消息,让他们协助调查。”伏见口里不间断地做出了一系列安排,前方路口的红绿灯才出现在视野里立刻就跳成了绿色,他踩着油门半点没减速地呼啸而过。   “怎么了?”   “这个电话是宗像室长亲自打的。”   “……”伏见猿比古终于顿了顿,“啧,接通吧。”   被嫌弃碍事扔在旁边的通讯器微微一亮,代表接通的绿色按键自动往上划了一下,紧接着青王阁下优雅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伏见君,秋山说你刚刚任务执行到一半忽然走掉了。”他顿了顿,仿佛十分认真地探讨,“这算旷工吗?”   “……我一会儿回去补假条。”   青王阁下轻轻笑了一下,没继续追究就算他补了假条也是自己写自己批的问题,说起正事,“刚刚从天上跑过的那只小动物是怎么回事?伏见君你好像就在附近吧,了解情况吗?”   神他妈小动物。   伏见猿比古难得地都默了一下,“……那是波风鸣人。”   “哦,弥小姐的弟弟?所以卫星监控拍到的狐狸背上的那个人是弥小姐?”宗像礼司的声音终于严肃了几分,“发生了什么事?”   “赤组的高级干部十束多多良两分钟前被不明人士暗杀,现在情况不明,暗杀者的相貌信息我已经挂上通缉网了,现在正在往那边赶。”   “原来如此,偏偏是十束吗?”宗像礼司果然一瞬间就抓住了重点,但习惯性地没有直接明说,反而像是有些明知故问地说,“这场袭击你怎么看,伏见君?”   伏见猿比古踩着油门再次冲过一个路口,路两侧的灯光在车窗上飞驰而过,浮光掠影般掠过他的眼底,像一层飘上幽深海面的浮冰。   “毫无疑问,冲着尊先生去的。”   .   十束多多良遇袭的楼顶上。   一股灼热的气流随着庞然大物的落地从天空中直冲下来,像倒卷的海啸,僵着身体站在楼梯旁边的泽田纲吉缓缓回过头,就看到巨大的狐狸伸爪子搭在栏杆上,自家妹妹正从对方爪子上跳下来。   “弥酱,”少年柔软的棕发被气流吹得东倒西歪,脸还是白的,像是还没从惊吓和后怕中回过神,“十束哥……”   他慢慢将视线朝倒在那里的人移过去,像是被地上的血迹刺痛了一般,猛地喘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脸。   “幸好……”   留着飞机头的少年正把地上的十束多多良揽在膝上,在他旁边,一个常人看不到的身影弯下腰,一手按住了金发青年胸前的伤口。   那枚射入他心脏的子弹被无形的力量漂浮了起来,掉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滚到一边,被鲜血濡湿的衬衫衣领下,那道狰狞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   “……幸好,仗助跟我一起来了。”   他像是终于找回了呼吸能力,一瞬间甚至被呛得咳了好几声,放下手时眼角红了一片,垂在身旁蜷紧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半晌没记得松开。   站在一旁的黑发杀手视线扫过,难得没说什么教育他的话。   “哟,泽田妹妹。”那边正在救人的东方仗助抬起头,爽朗的笑容在这个情况下简直像一束光,“还有纲吉,别担心,这个小哥已经没事了。”   对拥有超规格修复能力的疯狂钻石来说,只剩一口气和手上划拉了一道口子没有区别,只要人还活着就能分分钟抢救回来,所以他大概是现场最镇定的一个,还有余力沉稳可靠地安慰受到惊吓的其他人。   他看着银发小萝莉从大狐狸身上下来,却没有直接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跑,反而站在了原地。   他正有些疑惑,就见她忽然从袖口抽出一道符咒,往上一抛。   金色的光轨倏然浮现,勾连成明亮的桔梗印,随即复杂的符文像是藤蔓一般围绕着它抽枝发芽,一圈一圈延展出去,最终幻化成一个缓缓旋转的阵图。   丝丝缕缕的光雨从阵图边沿淅沥落下,像垂落的雨帘,眨眼间就将整栋楼包括周围的空间全部罩在了里面。   东方仗助望着这个阵仗正在愣神间,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极细的尖啸,他眼角的余光掠过一道白影,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一个像狐狸一样的东西从楼梯转角的阴影处蹿出来,像是想要在阵法闭合前冲出去,却终究慢了一步,一头撞在了雨帘上。   金色的细雨漾起一圈圈波纹,被封锁的空间纹丝不动。   “缚道之六十三——锁条锁缚。”   粗壮的锁链冲天而起,灵巧地绕过栏杆,迅疾又来势凶猛地宛如一条盯准猎物的凶蟒,快若闪电地“咬”住了狐魂,身体攀援而上,瞬息之间就将它绑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前后的衔接默契至极,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般,不但东方仗助有点发愣,连旁边的reborn都稍显意外地看了自己的蠢学生一眼。   刚刚放出那个缚道的是泽田纲吉。   棕发少年缓缓放下手,眼瞳中橙色的火光如掠过天空的闪电,伴随着轰然雷鸣重新隐入眼眸深处。才帅气了三秒钟,冷静镇定的表情再次下线,泽田纲吉被那个不断扭动的白色魂魄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那,那是什么啊?”   reborn:“……蠢纲,你能不能跟silvie学学?”   泽田纲吉:“啊?”   他呆呆地抬头,就见到自家妹妹已经走到了那只被捆死的狐魂旁边,将这个不断扭动的白色蚯蚓从地上拎了起来。   狐狸形状的魂魄还在发出刺耳的尖啸,断断续续地嚎叫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类似“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能够抓住他”之类的废话。   银发小萝莉神色冷淡地瞥了它两眼,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吵,手指忽然用力。   “咔嚓。”   泽田纲吉仿佛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随即他就眼睁睁看到妹妹手里的狐狸魂魄脖子一歪,不动了。   锁链形状的破道仿佛有自我意识乖巧地从它身上滑开,白色的狐魂从尾巴尖开始缓缓往上碎裂成了粉末。   泽田纲吉:“……”   一个多月不见,我的妹妹好像又凶残了一点点。   “姐姐,二哥哥。”已经变回了小狐狸的鸣人哼哧哼哧地翻过栏杆,一落地就朝着他们跑过来,跑到近前时十分可爱地抖了抖耳朵,看看碎成渣渣的狐魂,又看看自家姐姐,好像呆了一下。   啊,鸣人好像也是狐狸来着?   以为弟弟物伤其类被吓到了的泽田纲吉回过神,正要急急忙忙走过去安抚自家可爱的弟弟,就见他眨了眨清澈蔚蓝的眼睛,疑惑地开口,“姐姐。为什么不留给九喇嘛吃掉啊?他刚刚还在喊饿了要你付交通费。”   好哥哥泽田纲吉脚一滑:“……”   “想什么呢蠢纲,你以为这个家里最废的是谁?”reborn淡定地路过他,走到了小萝莉身边。   东方仗助的能力实在值得信赖,他远远瞥一眼就知道十束多多良已经被他豪横地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了,呼吸平稳,没醒只是睡着了。于是他有了闲心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不问问那家伙是谁派来的吗?”   在十束多多良遇袭之后还在现场守着,大概是想蹲在这里观看后续进展,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个狐狸模样的魂魄跟袭击赤族成员的幕后黑手有关系。   泽田弥摇了摇头解释,“它只是一条尾巴,什么都不知道。”   “尾巴?”   旁边正摇着尾巴的小鸣人也顿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   小萝莉想了想怎么描述,“类似于,猫咪有九条命的传说?一条尾巴就是一个替身,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尾巴。”   小鸣人茫然地说,“有九条尾巴就会变成九喇嘛吗?”   “它不能跟九喇嘛比哦。”   九尾大爷只是外形像九尾而已,实际上它并不能真的算妖怪体系中的九尾狐。它所在的层次要高多了,因为九尾狐可以是一个族群,但九尾大爷只有一个,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不灭的,就算现在的身体被打散,只要鸣人原来的那个世界还在,若干年后它依旧可以在天地间重生。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让九尾大爷很爽,小鸣人摸了摸肚子感觉大狐狸“哼”了一声之后就不再闹了,然后他就被他姐抱了起来认真教育,“而且那个东西不能吃啦,不要什么都喂给九喇嘛,会吃坏肚子的。”   不等大狐狸翻身坐起来抗议它九尾大爷才不会像那些愚蠢的人类一样吃坏肚子,小萝莉已经熟练地顺毛道,“我们一会儿让草薙哥给九喇嘛多炸一些鸡腿好不好?”   奇奇怪怪的魂魄和香喷喷的鸡腿比起来当然是鸡腿好吃。   于是九尾大爷满意地又重新躺下了。   reborn饶有兴致地旁观着两人一狐狸的相处模式,凶暴的九尾妖狐莫名其妙地快被这对切开黑的姐弟养成家养狐狸了,一时间居然觉得这个波风鸣人的小家伙跟彭格列初代的血脉居然有些迷之相似之处。   该不会真的是家光在外面留下的情债吧?   这个猜想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黑发杀手决定以后再把这件事拿出来调侃家光,目前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   “silvie,你看出那是什么东西了吗?妖怪?”   “像妖怪又有点像魂魄,”被问起这个,银发小萝莉也露出了一点迷茫的表情,“……但是我觉得更加像虚。” 第343章 捅刀   这天晚上大部分人过得兵荒马乱。   赤族的干部被刺杀不是件小事, 而且若不是这天泽田纲吉恰好来东京看他大哥,还顺手把新的小伙伴,神级大奶东方仗助也带上了准备介绍给大家认识, 在半途撞上了这件事,那么刺杀就真的成功了。   听说了事情原委的吠舞罗已经先炸为敬,负责维持治安的scepter4更加焦头烂额,一边要留神赤族的热血青年们闹事, 一边还要加紧将凶手找出来。仿佛镇压了日本近半个世纪的黄金之王一离世,牛鬼蛇神们就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东京上空吹过的空气中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而处于风雨正中心的泽田弥小萝莉这个时候才刚回到HOMRA酒吧。   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按照往常她早该沉入到酣甜梦乡了, 今天晚上却是耽搁到这个时间点才上床。   她帮躺在一旁的弟弟把被子拉上,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弥酱,你睡了吗?”   “哥哥?没有呀, 进来吧。”   半阖的门微微一动,泽田纲吉端着两杯牛奶用脚把门排开, 一边走进来。楼下的酒吧这个时候正热闹,喧嚣的人声和音乐拐过楼道,跟着风漏进来一丝, 又被重新关在门外。   房间里只亮了床头灯,暖色灯光下,他可爱的妹妹酱穿着毛茸茸的睡衣, 银色长卷发披散正坐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朝他看过来。   她旁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隆起, 听到他进门的动静也没有动弹, 泽田纲吉往里打量了两眼,走到床边,一边将牛奶递给她一边小声问, “鸣人睡着了吗?”   小萝莉捧着牛奶杯秀气地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这样啊,今天累到了吧。”   弟弟睡着了,给他热好的牛奶泽田纲吉就干脆自己喝了。他在床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视线从床头柜扫过,忽然愣了一下,“弥酱,德子姐还没有醒过来的预兆吗?”   泽田弥跟着他的视线回过头。   她的床靠着飘窗,另一侧摆了张小巧精致的床头柜,床头柜的对面是一张颇具古典风格的长桌。两把精致唯美的琵琶一东一西摆放在桌面上,灯光从顶上悬下,将琵琶表面美丽的雕花照得纤毫毕现。   这两张琵琶一个是玄象,一个就是德子的本体,自从京都大乱到现在,她已经沉睡了将近一年了。泽田纲吉也是今天看到九尾大爷才想起来,“九喇嘛也是大妖怪吧?为什么它在外面乱跑好像没什么压力的样子?”   泽田弥:“因为九喇嘛有鸣人罩着呀。”   “诶?”   难道不该是九喇嘛罩着鸣人?泽田纲吉顿时有点懵逼。   银发小萝莉歪了歪头,似乎开始思考该怎么解释。泽田纲吉也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看着看着他就发现妹妹酱精致的小脸上慢慢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类似于“事情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但是要怎么跟你说我就不知道了呀”的懵逼。   好久不见,还有一点怀念。   “额……弥酱要是不知道怎么描述就算了吧,我也只是问问。”   好哥哥泽田纲吉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以免妹妹为难,甚至他还体贴地转移了一个话题,“我记得葛城山那边的土蜘蛛先生也沉睡着还没醒吧?”   泽田萝莉果然被引开了注意不再纠结,然后点了点头,“不止他哦。”   土蜘蛛不是一只妖怪,而是一窝。葛城山那边的土蜘蛛是整个族群都被安倍晴明从平安京搬到了这里,千年的时光,就是平安京时路边一只被人追着跑的狸猫活到现在都能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妖怪了,更何况当年就凶名赫赫的土蜘蛛?   泽田弥曾经去过的那个土蜘蛛族人隐居的村落里,大部分土蜘蛛都超过界限被世界意志催着去睡觉了,反倒是一些后来繁衍的岁数比较小的后辈们比较自由。有些在村子里待腻了还隐藏身份混进了人类的社会,很多阴阳师和除妖师们都不知道。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小萝莉现在就读的冰帝现在的校医兼学校七大怪谈之一的十六时书库的管理员土笼老师,他就是那个村子里出来的土蜘蛛之一。   “那除了那个村子,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土蜘蛛吗?”泽田纲吉有些好奇地问。   小萝莉想了想,“以前是没有的,但是现在应该有了吧。”   “诶?”   “因为以前的世界连妖怪都没有呀。”   泽田纲吉:“……”   说得好有道理,他都快忘了妖怪和阴阳师们都是最近几年才更新的资料片了。他揉着太阳穴,“所以说如果现在有其他的土蜘蛛出现,应该是由人类变成的了吧……额,不对,我记得好像土蜘蛛一族最开始也是人类?”   泽田弥捧着牛奶默了默,“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当年的国栖一族是被口含天宪的天皇开除了人籍,被迫变成了妖怪。而在神武天皇血脉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断绝的现代,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发生。如果再有新的土蜘蛛出现,只能是对方自己放弃了人籍,为了怨恨也好执念也罢,主动朝妖怪靠拢。真要说的话,二者已经不能算同一个种族了。   提起土蜘蛛她就想起当初那位被晴明坑到现代的土蜘蛛一族的老祖宗,忽然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了?   她慢吞吞地把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记下来,然后看向哥哥,“我在尸魂界看到三哥哥了。”   泽田纲吉正在若有所思地喝牛奶,听到这句话一口奶差点呛在嗓子里,一边手忙脚乱地扯了几张抽纸一边震惊地抬头,“白兰?你遇到他了?”   “嗯,但是没来得及说上话。”小萝莉面露感慨,“因为三哥哥出场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样子,拉完仇恨就跑掉了。”   泽田纲吉:“……”   他抽了抽嘴角,呵呵,这可真是白兰的风格呢。   “对了,哥哥,三哥哥当时是怎么送你回来的?”泽田弥好奇地问,“为什么银以为你死掉了啊?”   “……”   白兰怎么送他回来的?   棕发少年动作一顿,浅棕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恍惚。   他慢慢把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像是从头梳理回忆一般开口,“我记得那天我接到了命令,流魂街发生魂魄失踪事件,之前被派去的队员也失去了消息,我和亲自出马的九番队的六车队长一起赶赴现场调查……”   那天是个下雨,不,暴雨天气。   他和九番队队长到了地点后发现有两个位置的灵压非常奇怪,于是选择了分头行动,然后他就在自己搜查的那个灵压奇怪的地点遇到了白兰。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雨太大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他关于那个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这个他和妹妹找了很久的人忽然蹦出来,他当时的心情特别惊讶,还有一丝警惕。   他和妹妹到了尸魂界这么久,以白兰的能力不可能到现在才发现,他甚至一直有种直觉,当初就是他把他们从虚圈坑到瀞灵廷的,这期间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为他一直在躲着他们。现在这人又自己跳出来,他有种自己又要被坑的预感。   “好久不见啊,纲吉君。”   穿着黑色浴衣的白发少年站在他记忆中的那场大雨里,大概是黑与白的对比太分明了,一眼看去时有种心神为之所夺的错觉,他身后降下的暴雨、漫天乌压压的阴云、远处连绵的群山,全都沦为了这个人的陪衬。   他呆立在原地看着这个人缓缓走过来,白色的碎发被雨水沾湿微微翘起,表情笑眯眯地,仿佛自己失踪的这些年不存在一般。   泽田纲吉当时长长松了口气,毫不犹豫朝他跑过去,口里还在抱怨,“白兰!你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抱歉抱歉,”白发少年歪了歪头,停在原地无辜看过来,“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啊?”   “所以说,纲吉君,我还是送你走吧。”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你这是哪门子的所以说?至少给我交代一下前因后果吧喂?!”   “嘛嘛,没有时间了嘛,下次见面再说也是一样哦。”   “诶?不是,等等,白兰……”   ……   泽田弥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哥哥脸色渐渐青了,捏着牛奶杯的手指慢慢用力,整个人头顶仿佛都飘起了黑气。   “白兰那个家伙……”棕发少年黑着脸,一副如果某个白发棉花糖精在现场他能当场爆seed一发零地点突破送他当冰雕的表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他送我走的时候直接捅了我一刀啊!”   泽田弥:“?!”   “说什么我身体里有害虫必须拿出来,他就不能动作轻点,用打虫药什么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动外科手术啊,我差点痛哭了QAQ。”   泽田纲吉说着说着变成了眼泪汪汪的表情,大概是当时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还让他觉得物理意义上的痛彻心扉。   天知道他兴高采烈地和小伙伴重逢,结果忽然被一刀捅了有多懵逼。   你对得起他和妹妹跨越了一个世界来找你的情谊吗,白兰杰索?!   “然后他在我后面开了个穿界门,捅完之后就把我推下去了,等我醒过来就已经回来了。”   泽田弥默默看向自家哥哥的胸口。   “我回来之后就没事了,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泽田纲吉挠了挠后脑勺,未免妹妹担心还解释了一句,“真是的,白兰那家伙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突然动手我也吓了一跳啊……”   话虽如此,他却从来没有怀疑他。他不知道白兰说的那个“害虫”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送自己回来,他唯一知道的是白兰是不会害他的。虽然这个人行事作风总像个密谋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但他却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对他和妹妹做什么。   他只担心他把其他人或世界玩坏了= =   想起这个人泽田纲吉就头疼,他一手扶着额头长长出了口气,“总而言之,让弥酱你的朋友担心了,是叫银吧?咦,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以为我死了,他看到那一幕了吗?”   正在低头喝牛奶的小萝莉顿住,慢慢抬头看他,略显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额……为什么以为我死了?”   “前面一句?”   “让你的朋友担心了?”   他的声音逐渐变低,望着妹妹清澈的眼睛,棕发少年表情也迷茫起来,“怎么了弥酱,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第344章 传承的忽悠   临近九月, 天气转凉,但东京底下世界的氛围却并没有跟着冷静上多少。恰恰相反,这几日大部分有眼力见的暴力团体都知情识趣地缩在了家里, 仿佛外头的街道上酝酿着几百斤的炸弹,一出门踏上街面就会就地引爆。   造成这个紧张气氛的原因很简单,三天过去了,那个胆敢暗杀赤族高级干部的袭击者还没有被找到。   按照常理来说, 无论是那天的卫星监控还是被袭击的十束恰好拿在手里还在拍摄状态的摄影机都录下了袭击者的相貌,有了这么明确的线索, 要找到这个人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特别是暗地里还有个超级AI帮忙的情况下。   然而这件事就是这么不符合常理, 泽田弘树调取了东京乃至整个日本的监控,在如今这个天上都有好几双眼睛时时刻刻往下看的现代社会,录像里的那个白发少年像个从不在太阳底下出现的幽灵, 居然找不到一点痕迹。   连阴阳道那边都隐晦地递来消息表示他们试着占卜过, 但也没有找到人——目前正在关注这件事的并不仅有scepter4和吠舞罗两方,现在赤之王周防尊的情况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了解内幕的人都清楚, 他目前的状况比制造了迦具都陨坑事件的迦具都玄示还要危险得多,一旦出什么事情甚至都不是撞碎一片大陆架那么简单, 恐怕世界壁垒都会被毁灭之力侵蚀砸穿。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十束多多良虽然被袭击了,但到底被抢救了回来没有真的出事, 所以赤王阁下暂且还在御柱塔里没有动静,青之王也依旧留在那里守着他。   东京上空的风暴就这样酝酿了三四天, 酿到各方势力心惊胆战生怕天塌下来的时候,吠舞罗和scepter4忽然收到消息,那个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的人, 出现了。   泽田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在御柱塔,她和哥哥一起来看大哥,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狐狸的小鸣人终于恢复了正太形态正叼着一根棒棒糖也跟在他们身边。   “苇中学园?”泽田萝莉穿过安检往电梯方向走,一边疑惑地问。   泽田纲吉刚刚结束和草薙的通话,点了点头也有点疑惑地说,“是弘树发现的,那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学园岛上的监控里。弘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食堂和同学一起吃饭。”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疑惑了,“弘树没有在苇中学园的系统中查到他的入学信息,他不是岛上的人,但是监控里其他学生却好像认识他,并且似乎在学生里还很受欢迎……”   这个人像是忽然从地里冒出来,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还仿佛毫无所觉,一脸正常地和本该不认识的同学吃饭谈笑,简直怎么看怎么奇怪。   “八田哥已经带人赶过去了,scepter4也收到了消息,据说带队的是伏见哥……”   说到这里泽田纲吉不忍直视地抬手捂了一下脸,内心的吐槽欲望有点无法抑制,“没问题吗这个安排?”   前面带路的非时院按开了电梯,小萝莉牵着弟弟的手走进去,十分淡定,“伏见和八田还是很靠谱哒。”   “是啊,前提是他们不撞到一起。”她哥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心累地叹了口气。   电梯门很快闭合,缓缓上行。赤王周防尊暂居的房间在御柱塔顶层,应该说是自从黄金之王离世之后他就搬到那里了,而黄金之王的非时院也全面收缩,除了维持自身和某些关键领域的运转,不再过问其他事情,目前外头的大局被交给了青王宗像礼司主持,他也没有回scepter4,周防尊在御柱塔住了多久,他同样在那里守了多久,办公室都搬过来了。   隔着电梯的玻璃墙,东京繁华的街区越来越小,底下路过的人群宛如拥挤的蚂蚁簇拥着穿过复杂的街道。泽田纲吉看着底下的景象,一手搭上透明的玻璃墙,他垂眸望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大哥在御柱塔住了快三个月了吧?”   银发小萝莉在旁边轻轻“嗯”了一声。   叼着棒棒糖的小鸣人左右看看哥哥姐姐,把糖果抽出来,疑惑地问,“大哥为什么不回家啊?”   电梯里一时间静了静,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站在电梯按键旁的非时院恭敬地垂下头,泽田纲吉略微迟疑了一下,有点为难。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弟弟大哥不是不回去,而是不能回。   就在他还在努力思考怎么把这个问题带过去的时候,他的妹妹酱好像忽然从发呆中回过神,低头对鸣人说,“因为大哥是大人了,有他的事业了呀。”   非时院:“……”   泽田纲吉:“?”   小鸣人:“咦?”   小鸣人满脸懵懂,“这跟大哥的事业有关吗?”   神他妈赤之王的事业,赤之王最大的事业就是好好活着不要掉剑连累整个世界跟着一起毁灭吧?   然而小萝莉表情煞有其事地教育(忽悠)弟弟,“你看电视剧里面有事业的大人不是都很忙咩?总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小鸣人下意识接了一句,“然后老婆和孩子就跟别人跑掉了?”   非时院:“!”   泽田纲吉:“?!”   泽田萝莉默了默,似乎郑重思考了一番,“大哥都没有女朋友呢,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烦恼。”   “哦……”小鸣人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孩子注意力太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话题又被他绕回了原位。   然而泽田小萝莉十分淡定沉稳,“就是因为现在大哥还没有女朋友所以才要以事业为重,所以很忙很忙呀。”   “是这样啊。”小鸣人恍然大悟,被成功说服。   泽田纲吉默默捂着脸靠在了墙上,恍惚觉得这段对话仿佛有一丝熟悉。好像当年妹妹还小他们刚认识周防尊,小萝莉懵懵懂懂地坚持认为红发青年是她大哥,还委委屈屈地问他为什么大哥不跟他们一起回并盛而是要待在东京,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忽悠她的。   世事轮回,终于也到了妹妹拿同一套借口(还升级了)忽悠鸣人的时候。   泽田纲吉忽然感到十分欣慰,大概这就是家族传承吧?   这个时候电梯终于“叮”地响起一声提示,御柱塔顶楼终于到了。   御柱塔最高层只住了周防尊一个人,他根本不出门,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比起楼下忙里忙外scepter4和御柱塔事务一肩挑的青之王,他清闲的让所有社畜羡慕嫉妒恨到可以用泪水填满东京湾——虽然这也是所有人对他的期望,大家全都希望赤王阁下最好就待在家里长蘑菇,不要有什么事劳动大佬出手。   于是电梯门一打开,泽田家三只小动物轻而易举就看到了他们家说好在忙事业,实际上整个人都写满无所事事的大哥。   彼时红发青年一手搭在沙发上,仰头靠着沙发背,微阖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单纯发呆。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站在门前的非时院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冲击,身体微微一晃,承受不住般侧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连背脊都仿佛被什么重若千钧的东西压住,往下弯了些许。   他深深抬头看了客厅里的人一眼,又立刻垂下头,掩住眼神中惊骇。   第三王权者仿佛坐在黑洞里,不对,应该说他本人的气场将他所在的位置化为了黑洞。惊鸿一瞥之下,他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好像萦绕他周围的空间在不断破碎湮灭,他像坐在一片布满碎纹的湖面上,稍微动一下那层冰面就要承受不住支离破碎。   “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一个还带着少年气的温和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非时院低低应了声“是”,眼角的余光看到白色的休闲服衣摆被拉链坠着在视野中一晃而过,泽田纲吉已经路过他身边走出了电梯。另外两个小孩子早就在看到赤王的第一眼就跑了出去,像两只胆大包天的小动物,察觉不到半点危险般欢快地蹦跶着朝那人一左一右飞扑。   电梯门缓缓阖上,他小心地抬头,视线擦过棕发少年的背影,他看到沙发上的红发青年睁开眼,墨色的眼睫往上抬了几分,露出底下一线金色的眸光。   辉煌得像盛大的朝阳,又仿佛孕育着无数毁灭。   电梯门彻底关上,非时院心事重重跟着电梯一起离开。   顶楼客厅里,泽田萝莉和小鸣人异常精准地一左一右扑到了周防尊膝盖上,两双眼睛亮闪闪地仰起头看着青年。   “大哥!”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泽田纲吉头疼地揉额头,“你们不要打扰大哥休息啊。”   周防尊闭着眼睛一只小动物揉了一下头,这才挑开眼睫,懒洋洋“嗯”了一声。   他像是才从休眠中醒过来的大型凶兽,浑身都透着懒散和自然而然的危险感,泽田纲吉靠近时感觉到空气中透着灼热,好像他身体中的力量已经溢到了外界,随时随地都能一把火将整个御柱塔都烧干。   棕发少年在他旁边坐下,十分操心地开始絮絮叨叨,“大哥你在这里住得怎么样啊?刚才非时院的人说你最近没怎么吃东西,是他们请的厨师不合你胃口吗?要不然让妈妈来教教他们吧?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里觉不觉得无聊啊?要不然我们也过来陪你住吧……”   泽田纲吉少年也是十分苦逼,十多岁的年纪,堂堂彭格列家族的未来首领,快要把自己活成个老妈子。作为整个家族中唯一靠谱的人,任重道远。   他絮叨的时候周防尊半压着眼睫懒洋洋听着,也不知道是确实在听还是又睡着了。   泽田萝莉和小鸣人一时听得有点呆,下意识朝自家大哥的方向靠了靠,一边一个抱住了自家大哥劲瘦的腰。   她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铃声太过及时,让小萝莉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   “摩西?”   “……”   那边的人似乎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打通了,愣了一下,随即才惊喜道,“妹妹你回来了?”   这个大阪腔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某个知名不具的侦探。   然后他就十分不侦探地问,“妹妹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克制吸血鬼吗?大蒜和十字架有用吗?”   泽田弥:“???” 第345章 吸血鬼   服部平次一个唯物主义的侦探开口就问了一个如此不唯物主义的问题, 泽田弥一时有点懵。   她想了想,“是东方的吸血鬼还是西方的吸血鬼?”   服部语气震惊了,“这还有区别?”   泽田弥:“有的呀。”   西方的吸血鬼,或者时髦一点的称呼, 血族, 虽然泽田弥没有见过, 但是根据经验,空穴不来风,既然很多传说中都提到大蒜和十字架对吸血鬼有克制作用, 那么它们应该有效果。   或者说,在全世界大多数人都认为吸血鬼怕大蒜和十字架的时候, 这两样东西即便最开始和吸血鬼毫无关联,如今也变成克制之物了。用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话说, 这就是咒——是的神秘侧就是这样唯心。   而东方的吸血鬼……东方没有吸血鬼, 长着翅膀会吸人血的那玩意儿在东方学名叫做蝙蝠精。谁见过蝙蝠怕大蒜的?更不用说两根木头一交叉组成的十字架了。   她简单地把这个区别给服部平次讲了一遍, 那边半晌没说话,显然,没有选修过神奇动物这门课的少年侦探麻爪了。   “电话给我。”这时候对面响起了一个清朗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 紧接着服部的手机好像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手中, “弥。”   “咦,柯南?”泽田弥立刻认出了小伙伴的声音。   “是我, 你说的东西方的吸血鬼能够从什么地方区分吗?”   “什么地方区分?”   “比如说,”对方顿了顿, 似乎有点迟疑,“……制造出来的伤口,或者袭击的方式。”   这句话虽然十分委婉,但简单明了一点, 以他会遇到的情况来说,就是对方制造的尸体。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柯南你们遇到吸血鬼了吗?”   “还不能肯定。”   话是这样说,但他和平次都在,如果是人类故弄玄虚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   “你们现在在哪儿?”   “群马县。”柯南意识到了什么,“你要过来?”   “我还没见过吸血鬼呢,”小萝莉以一种去动物园看稀奇的口吻说,“当然要过去看看呀。”   .   泽田萝莉是一个十分果断的人,说走就走,路上柯南给她简单讲解了一下他们那边目前的情况。   事情的起因,是服部平次的老朋友大泷警官被顶头上司也就是平次他爹拜托去出席一场遗产继承会议。地点在群马县和埼玉县交界的深山,一座世代相传的洋房,主人家姓寅仓,委托人是那座洋房的管家,因为觉得老爷近些时日行状十分奇怪,怕在继承会议上出什么事,所以才希望当时有警方出席见证。   另一个原因则是半年前洋房附近的森林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杀人事件。死者为寅仓家一个叫做清水的女仆,尸体被人发现时正以倒吊的姿势被绑在一根立柱上,死于失血过多,事后法医检查时发现她的脖颈上有两个小洞像是被蛇或者什么利齿生物咬过的痕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口。这起杀人案最后也没有找到凶手为谁,因为太过诡异,所以当地的人有了传言说那是吸血鬼干的。   “因为大泷警官离开的时候念念叨叨地,太奇怪了,所以我和工藤就趁他不注意溜上车了。”服部平次说。   大泷警官,作为一个比侦探更加唯物主义的警察,虽然执行公务时十分勇武,但也有一个常人都有的弱点——怕鬼。如果说这种情况以前还能凭借给自己加油打气努力克服一下的话,在神神鬼鬼全都钻出来的现在,这个弱点已经从心理意义转变成物理意义,自我催眠已经没有了任何效果,真撞鬼了该送还是得送。   只是那座洋房附近即便有吸血鬼的传言,但在灵气复苏资料片更新前借鬼怪之名行凶的案例早已不新鲜,所以没查看实际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半年前死亡的那位女仆到底是真的撞了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原本服部平次觉得他和工藤应该没这么倒霉吧,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妖鬼复仇之类的案子,最后都被他们证实是人干的,这一次应该也和以往没有区别?   然而他实在是太过小看小伙伴工藤同学作为一个普通人连着撞上两场圣杯战争的事故体质,他们到了洋馆后,当天就发生了杀人事件。说好的宣布遗产分割的晚宴,洋房的主人,寅仓家这一代的家主寅仓迫弥并没有出席,而在晚宴之后寅仓家长女的男友羽川条平被发现被人穿刺着挑起立在洋房后的森林里,那把将他捅穿的树状上没有沾上一滴血,因为他在被挂上去之前全身的血液就被吸干了,唯一的伤口只有脖颈上仿佛被什么东西咬出来的两个小洞。   现场的两个侦探加上大泷警官当即开始侦查,最后排除了所有不可能,警察和侦探们懵逼地发现,这特么好像真的是吸血鬼干的?!   那边服部平次的声音有一丝抓狂,“所有的线索我和工藤都没放过,但是找不到一丝人类犯案的痕迹,不可能有人的作案手法能高明到能够把我和工藤全都瞒过去。”   他一点都不妄自菲薄,自己和工藤新一加起来还看不破的作案手法,除非犯人是莫里亚蒂再生,甚至就算是莫里亚蒂本人来了,他都相信他们能够抓到一丝痕迹。   ——还别说,他中途一度脑洞跑偏,还真的跟工藤讨论过有人又开了一盘圣杯战争把那位福尔摩斯的“老朋友”召唤出来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实在太过可怕了,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犯人是吸血鬼。   “最重要的是,我们看到那只吸血鬼了。”服部平次说到这里开始有点无精打采,“就是洋房的主人寅仓迫弥先生,他在杀死羽川条平后自己出现了,宣称要给半年前死去的未婚妻报仇,然后就在我们面前变成了蝙蝠飞走。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所有人都被关在了这座房子里,外面除了森林就是白雾,根本走不出去。原本连电话都打不通,我刚刚拨妹妹你的号码只是试试,没想到居然通了。”   哦,这个原因她倒是知道,应该是弘树做的。   一般情况下现代通讯体系在撞到灵异状况时都是第一个报废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弘树并不仅仅只是单纯依赖科技的AI,他还有童谣的灵基,所以在上一场圣杯战争爆发,横滨被全封闭时,他才能帮柯南和御柱塔突破封锁和里面的异能特务科联系上。   外头一道闪电蹿过乌压压的云层,天空极快地亮了一下又熄灭,紧接着雷声轰鸣炸响,像是在和电话背景音里的雷鸣呼应。汽车开入群马县的范围后就赶上了一场暴雨,雨水“唰唰”冲洗着车窗,外头的路都开始不好走了。   “柯南和平次怎么样?没事吧?”小萝莉关心地问。   “啊,我们倒还好。寅仓先生似乎只是想替未婚妻报仇,那位叫做阳子的夫人半年前出了车祸掉下悬崖,这件事看似意外实际上是寅仓家的人和前面那两个死者清水和羽川一起谋划的。这两人已经死了,其他几个还活着的现在吓得要死。”   “吓得要死”这个形容甚至还轻了,寅仓家的几个人现在全缩在客厅里,脸色惨白,发抖的发抖,发疯的发疯。变成了吸血鬼的寅仓迫弥似乎是故意折磨他们,没有一个照面就把他们全杀了,但临近死亡有时候比死更可怕,现在寅仓家那些合谋害死过阳子夫人的凶手就处在这种宛如地狱的恐惧中。   柯南和平次并不是吸血鬼的目标,但是两人作为人的理性和正义让他们没办法就这样旁观。   “虽然那几个人算是罪有应得,但我总觉得,人类的错误也应该交给人类的法律来制裁。”柯南说。   “说得没错,”泽田萝莉实力捧场自家小伙伴,“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嘛,不要老是牵扯鬼神妖怪,大家也是很忙的!”   “……不,我觉得你说的应该跟我不是一个意思,但你能支持真是太好了。”   小侦探嘴角抽了抽,随即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其实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阻止寅仓先生的好办法。如果不是夏目和一个除妖师在这里,下一个受害者早就出现了。”   “夏目也在?”小萝莉有点诧异,“除妖师是周一吗?”   “什么?”柯南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个当红明星的名字,不过没有细究,“是田中先生,就是上次犬伏家魔犬事件里那位。他在洋房外围设置了结界,现在寅仓先生暂时进不来,但是据他说支撑不了多久。”   “这样啊,”泽田弥抬起头,前方马路上空一道闪电掠过,乌压压的山峦已经近在眼前,“没有关系,我快到了。”   .   另外一边,柯南挂断电话后思考了一下,正要抬头对服部说些什么,两人忽然警醒,“谁?!”   “是我。”走廊的拐角处,一个披着僧袍的清瘦身影走了出来,墙壁上的暖黄色的灯光洒落照亮了他神情温和的脸。   “田中先生?”认出来人,服部松了口气。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我刚刚恰好路过。”名为田中的除妖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殷切,“我刚刚听到泽田阁下的名字了?”   “啊,对,泽田妹妹说想来看看。”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他似乎松了口气,“我再去检查一下结界,尽量撑到泽田阁下赶到。”   “拜托田中先生了。”   几人寒暄几句,除妖师就步履匆匆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后里,服部平次脸上热情爽朗笑容终于缓缓卸下。他一手插在口袋里望着他离开的那片黑暗,若有所思地问,“工藤,你怎么看?”   柯南面色平静,“我们先去找夏目君吧,他不是跟这个人一起来的吗?先了解一下情况。” 第346章 突变   汽车在盘旋的山路上行驶了四十多分钟, 最后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终于到达目的地。   柯南几人所在的洋房说是深山,更像是位于一处群山环绕的山谷中, 只有和盘山公路连接的隧道是唯一进出口。汽车出了隧道往前开了没多久就被迫停下, 因为前方已经没路了。   时间是下午六点整, 但天空上压着的黑压压的阴云将阳光全都挡在身后, 天色黑得几乎跟傍晚无异, 车外头还稀里哗啦地下着大雨。   泽田弥将车窗开一条小缝,指尖轻轻一划, 一点金光从窗缝中飞出落在外头的雨幕里,幻化成一把伞面宽大的唐纸伞。   遮风挡雨的结界随之张开, 纸伞乖觉地飞到车边,接泽田兄妹三人下车。汽车的引擎随之熄灭,远光灯遥遥指着前方, 照出一片蒙蒙白雾, 森林和马路全都浸泡在雾气里。   之前柯南在电话中说他们发现屋子外头的雾时就察觉情况有异, 以防万一没有让人出去看,但推测所在的这栋别墅应该是已经被白雾包围——毕竟这种情况此前他们已经遇到过太多次了。   名侦探的推理果然一如既往值得信赖,泽田兄妹三人此时站在白雾边缘, 发现这些雾气的确不是自然形成, 它是一个结界。   “姐姐,纲吉哥,我们直接闯进去吗?”小鸣人盯着前方跃跃欲试。   泽田纲吉:“额,服部哥说过别墅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吧, 如果直接进去惊动了什么,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泽田萝莉想了想,拿出手机, 拨通了小伙伴的手机号。   那边可能一直在等着,电话响了一声就飞快地被接通,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扩音器里率先蹦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那声音锐而利,像刀锋划过冰面,衬着外头哗啦的大雨和寂静的森林,简直有种午夜凶铃般的惊悚。   三只小动物齐齐被吓得炸了一下毛,拿着手机的小萝莉懵了懵,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一道并不熟悉的女声。   他们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才响起来,是夏目,还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猫叫,来自正在打架的猫咪老师。   .   猫咪老师的确在打架,对手正是那个回来复仇的吸血鬼。作为一只有名有姓的大妖怪,猫咪老师打个刚转化的吸血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吸血鬼这个种族实在讨人嫌,速度快,还会吸血回复,简直跟夏天夜里满屋子打蚊子似的,听得到它嗡嗡叫,但就是打不着,就很烦。   只不过吸血鬼比蚊子有眼力见,发现这只胖胖的大猫外皮下是一只自己绝不可能力敌的可怕妖怪之后,自觉地退走了。   此时经过一猫一吸血鬼的肆虐,作为战场的盥洗室里一片狼藉,窗玻璃和镜子碎了一地,洗手台不远处横着一具宛如干尸的女人尸体,从外表看就知道已经死透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伤员,一个是刚刚发出了那声把泽田兄妹吓了一跳的尖叫的洋房的女仆,一个是闻声赶来和吸血鬼拼了一招但遗憾败北受伤的除妖师。   柯南和平次二人匆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如上场景,夏目比他们先到了一步,此时正在努力安抚被讨厌的吸血鬼气到暴躁的大猫。   除妖师田中擦了一把唇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异常难看,“那只吸血鬼的力量又提升了。”   他扫一眼地上凉透了的寅仓家的长女寅仓守与,她到底没逃过变成了吸血鬼的兄长的复仇,去和前面先走一步的男友在黄泉路上作伴了。   “我不是说过让你们都集中在客厅里不要到处乱跑吗?”   不知道是不是又死了一个人的原因,他的语气极其地差,逃过一劫的女仆小光被吓得一抖,解释的声音弱得像蚊声嗡鸣,“守与小姐想来洗手间,一定要我陪她过来,我,我们原本以为外头有结界不会有事的……”   服部平次皱起眉,“田中先生,你刚刚说寅仓先生的力量又提升了,是因为他又杀了一个人吗?”   除妖师叹了口气,“应该是这样没错,这只吸血鬼的情况太奇怪了,随着他杀掉越来越多的人,力量似乎也会跟着一起提升,至少现在最外面的结界已经拦不住他了。”   服部脸色一变,“那客厅那些人……”   “客厅里我另外布置了两层结界,威力比屋子外要大一些,目前应该还能勉强将他挡住,所以我才叮嘱他们留在客厅不要乱跑。”说到这里,除妖师皱了皱眉,仿佛依旧有些不放心,“我还是去看看吧。”   他一句话说完就急匆匆地扭头朝客厅的方向跑,夏目立刻跟上,“等等,田中先生,我和你一起。”   直到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走廊里,柯南这才从服部平次身后走出来,他的视线扫过盥洗室内的战斗痕迹,神色有些凝重,“你发现了吗,服部?”   “嗯,寅仓先生后面的几道攻击是冲着光小姐去的。”   正扶着门板站起来的女仆小光闻言一愣,“诶?老爷不是说过他只是要复仇吗?为,为什么会对我动手?”   她是寅仓迫弥那个死去的未婚妻带来的女儿,虽说不是对方的亲女,但寅仓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当初阳子夫人死亡的事件她还是受害者,怎么算都不应该是吸血鬼复仇的对象,甚至该是这个屋子里最安全的人,这也是寅仓守与硬是要拉着她陪着自己的原因。   “谁知道呢,也许是寅仓先生变成吸血鬼开始杀人之后发生了变化,也或者……”   服部平次没有把后面那个“或者”说出来,他从田中和夏目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色苍白迷惘的女仆,忽然道,“光小姐。”   “啊?是!”   “你一会儿跟着我和柯南,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们身边。”   “是……”   女仆迷茫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少年侦探沉凝的脸色,福至心灵,“服部先生……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服部平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从一片狼藉的盥洗室扫过,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头疼。少年侦探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低声嘟哝,“还好没把和叶他们带过来。”   而另一头柯南已经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开始给那边听了半天直播的小伙伴讲解情况了。   “弥,你已经到了?先听我说……”   .   洋房的客厅,得知又死了一个人后,聚集在这里的惊弓之鸟们当场疯了,然后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那个怪物还会回来的,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离开这里到外面去不是更危险?”   “那不然呢?难道一直等着让他一个一个把我们全杀光?”参与了谋杀阳子夫人的凶手之一寅仓麻信猛地回过头,一双沁着血丝的眼睛宛如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狠狠盯着提出反对意见的弟弟,“我知道你没有参与当年那件事,但你以为你真的很安全吗?大哥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谁知道他还有没有理智,把我们杀光了之后不会对你们下手?!”   他这句话说中了其他所有人正担心的点,客厅里霎时间静了静,众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柯南和平次回来时,所有人已经就要不要冒险跑出去争论了一轮。留下来只能被动等着寅仓迫弥狩猎,指望着他报完仇后真的会收手,冒险跑出去至少还有跟外界联系上的希望,甚至个别心理阴暗的还有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反正和吸血鬼结仇的又不是自己,大家一起往外跑的话怪物去追杀仇人了,自己说不定就能够趁机跑出去了呢?   人都是惜命的,在面对生死这种大恐怖,除非圣人,正常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自私起来。   所以等柯南和平次到的时候,客厅里的风向已经开始往集体出逃这个方向偏了。夏目有些为难地抱着猫咪老师没有说话,除妖师田中皱着眉,似乎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虽然我不赞成,但你们想逃出去也的确可以,毕竟那只吸血鬼只说了要杀寅仓家的这几个人。只不过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这样做,我只能跟寅仓君这几人一路,毕竟他们的危险性更大,我需要跟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   这栋洋房里的人除了等着来分遗产的寅仓家族众人,还有无辜被卷进来的在洋房工作的女仆、厨师还有保安。服部平次的目光扫过,见大部分人面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作为领头人之一的保安队长咬了咬牙似乎要说什么,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抢先一步开口,“大家先等一下,能够让我先问个问题吗?”   客厅里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他。   在这个大逃杀剧场里,外界的规则已经快要崩得差不多,变成了最原始的谁掌握力量谁就有话语权。服部平次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但是他和携带高端战力猫咪老师一只的夏目少年是认识的,发生意外时也是最冷静最先站起来把控局势的人,十分具有领导者气质。因此这会儿他一开口,众人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然后他们就见少年侦探往前走了两步,看向站在大门边上的除妖师,“田中先生,刚才我和柯南在走廊上遇到你的时候,你说你准备去修补结界,然后你就往东边走了。那间盥洗室的位置在洋房的西面,我和柯南的位置比你更近,田中先生为什么比我们还先到了?”   除妖师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有想要巴结他的人抢先替他解释道,“这不奇怪啊,屋子里有几个房间是通着的,不用绕过走廊,可以直接过去。有时候我们懒得绕,也会这样抄近路。”   “是这样啊,”服部平次表情一缓,“所以田中先生你也是这样过去的?”   除妖师点了点头,还温和解释了一句,“我感觉到盥洗室方向的结界碎了,所以一时情急。”   服部平次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问身后的女仆,“小光小姐,这条路你知道吗?”   女仆迷茫地摇头。   “……”   “小光小姐已经在这座洋房里工作了半年,依旧不知道这条近路。田中先生你和夏目是半路过来躲雨,意外卷进了这件事里,之前和寅仓家的人并不认识对吧?”少年侦探抬起头看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略显僵硬的除妖师,目光锐利得像一把终于出鞘的长剑,“按理说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你是怎么知道这条只有常年居住在这座房子里才会发现的近路的?”   “我……”   “猫咪老师!”   压根没给他辩驳的机会,夏目贵志飞快地把怀里的胖猫往除妖师的方向一扔。猫咪额头上的印记在半空中就开始发光,蓬松的毛发宛如云雾一般扫过大厅,大妖怪直接在客厅中现出原形,一脚踹碎墙壁,大尾巴一扫,把被这突变的形势惊呆的木鸡们扫进隔壁,亮出爪子朝着除妖师扑去。   服部平次拽住身后已经惊呆了的女仆的手,转身就跑。   夏目和柯南立即跟上,两人跑出走廊时匆忙回头一撇,只见已经变成吸血鬼的寅仓迫弥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替除妖师挡住了大妖怪落下的爪子。披着僧袍的田中面色难看,手一挥,黑漆漆的影子从洋房的阴影里钻出来,缠住还待继续攻击的猫咪老师。他指着几人逃跑的方向对吸血鬼恨恨命令道,“给我追,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第347章 讲条件   原本想要演一演戏等着某只开挂的萝莉过来的碾压局又变成了追逐战, 服部平次十分郁猝。   跟着一起跑的柯南也不遑多让。他们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揭穿除妖师的真面目,奈何其他凡人比较愚昧,被除妖师暗地里带节奏带得差点真的要一头钻进森林送死了, 他们仓促之下只能提前引发,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又被妖怪追着跑的局面。   作为愚蠢的凡人之一,此时被他们带着跑的女仆小光甚至没搞明白现状, 又惊又怕, 一头雾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服部平次和除妖师对峙时忽然爆发的锋芒让她有了压力,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气场比较温柔和善的夏目, “除, 除妖师大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夏目少年无奈地苦笑,“我不是除妖师, 而且,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诶?”   “是服部和江户川让我这样做的。”   无辜的少年夏目贵志表示自己比起被瞒在鼓里的围观群众也只是多了一个工具人的身份。他只是相信自己小伙伴的朋友,而且被另外一个好友泽田纲吉传授过当工具人的经验——当不明白高智商的大佬们在做什么的时候,没有关系, 听话就好。   夏目贵志原本就是一个性格温柔的人,虽然性情坚韧, 但没有太多棱角。因为他自己的特殊情况, 人类这边的朋友格外少, 所以在面对难得的互相知道彼此情况能够交心的友人的时候就很好说话,服部和柯南怎么安排, 他就怎么做了,此时内心的迷惘并不比女仆小姐少多少。   “还记得犬伏家那个魔犬事件吗?那时候我们就觉得那个恰巧出现在那里的除妖师田中不对劲了。”   服部平次拽着女仆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外跑,听到他们的问题后随口解惑,“妹妹不是说过吗, 家养的犬神如果攻击了自己守护的人类,就会转化成魔犬,我想那才是他当时出现在田中家的目的。”   “就和现在这一次一样,”柯南说,“他早就和寅仓先生认识了,他之所以会转化成吸血鬼应该就是他做的。”   “诶?老爷他不是原本就是……”   服部说,“至少半年前,寅仓先生杀死同样在这里工作的女仆清水小姐的时候还是普通人类。他从棺材里消失的那个机关我和工藤已经破解了,反过来想,如果他真的是吸血鬼根本不需要类似的机关吧?”   “应该就是在清水小姐死后的这半年间,寅仓先生和田中结识,被他看出了心中的仇恨,然后被诱导着转化成了吸血鬼。管家先生说寅仓先生忽然开始讨厌大蒜和银器,还睡进了棺材里,就是这个原因。”   女仆惊呆了,“所以老爷那个时候就……”   “不,他真正变成吸血鬼应该是在两天前,也就是田中来到这里的那天。”柯南顿了顿,“事实上,对于转化成吸血鬼这件事寅仓先生应该是有过怀疑和犹豫,因为他曾经另外准备过一份杀死羽川先生几人的计划书,是给你的。”   “给我?”   “这份计划书中需要用到他的尸体来将凶手推到莫须有的吸血鬼身上,而寅仓先生发现了自己罹患绝症,就决定用自己的死来让这份计划变成现实。之所以将计划留给你来做,因为半年前死去的阳子夫人也是你的母亲不是吗?”   女仆蓦地怔住,连脚步都犹豫了几分,“……所以老爷是因为我错过了昨天那条短信,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所以才要杀我的吗?”   “当然不是!”服部平次把她的手一拽,迅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那份计划书后面还有一句话‘如果你决定原谅,那就将这份计划和我心中仇恨的火焰一起烧掉吧’。明白了吗?虽然寅仓先生想要复仇,但他也是爱着你的,所以并没有强迫你报仇,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你。”   柯南:“从人彻底堕落成妖怪,除了深刻到坠下黄泉都无法放下的执念,还要舍弃所拥有的一切。但寅仓先生并没有舍弃一切,他还牵挂着你,这才是田中无论如何也要让变成吸血鬼的他亲手杀死你的原因。你收到的那个让你去南蛮房间的邮件,发件的人也不是他,而是田中。”   “寅仓先生就是在那个房间转化成吸血鬼的,我们猜测在转化刚完成时,他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神智迷失,只有进食的冲动。田中给你发消息让你那个时候去,就是想让你死在丧失神智的寅仓先生手下,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亲手杀掉了你之后就会陷入绝望和自责,然后彻底堕落,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但是他的计划出了意外,你把手机放在洗手间充电被羽川看到,他没有告诉你而是自己跑去了,所以才成了第一个死掉的人。”服部平次说,“证据就是,你看我们跑了这么远,寅仓先生追上来了吗?”   女仆下意识回头,身后的走廊空荡荡的,只看得到墙壁两侧洒落的灯火,听不见任何声音。   “以吸血鬼的速度,如果想追,早就追上了。之前田中应该是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控制了他,但他本身还有基本的理智,在自我挣扎,所以才让我们跑出了这么远。”   .   话虽如此,这栋洋房并没有提供能够让他们跑到天荒地老的空间。这场因为一方的良知未泯还在自我挣扎才持续下来的追逐战最终在一楼南面的阳台上面临了尾声,寅仓的自我意识坚持到这里已经竭尽全力,吸血鬼的眼睛一点一点变红,最后只剩下血腥与杀戮。   服部平次几人警惕地站在阳台边上,望着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一步步走过来,仿佛已经彻底失去自我被除妖师所操控。   与此同时,隔壁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正面墙壁被巨大的力道轰开,烟尘弥散中,半层楼高的白色影子从屋子里摔出来,一路滚出去撞断了好几颗参天大树。   夏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表情蓦地一怔,“猫咪老师!”   “啧。”   滚出来的大妖怪似乎吃了个暗亏,爬起来后十分不爽地甩了甩脑袋,抖落皮毛上沾上的草叶,横在身前的右爪上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眼瞳中浮起一抹极深的警惕。   “夏目,带着那几个小子躲远点。”   以大妖怪一贯的性格,这几乎是在明着告诉他对手很难对付了。   几个人同时看向那个烟尘滚滚的洞口,几块被撞碎的砖石微微一晃滚到地上,烟尘中似乎有一道亮光掠过。下一秒,披着僧袍的人影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僧刀,背对着身后的灯光,正居高临下朝几人看来。   “你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夏目贵志抬头紧盯着那人,“所以你之前说的场有事情找我,要带我去见他也是假的,对吧?”   除妖师低低笑了,“没错,要见你的不是的场静司,而是我背后那位大人,我们想要邀请你加入。”   夏目贵志毫不犹豫拒绝,“不用了,我不会答应的。”   “呵,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驱使这种程度的大妖怪,却自甘堕落地混在普通人类当中……”   口中说着“普通人类”,语气像是提起什么愚蠢低劣的虫子,除妖师的脸隐藏在了阴影中,但只靠想象就能够知道那必然是一幅轻蔑的表情,“像这样浪费自己的天赋,真是懦弱啊,枉我原本还以为我们会是同类。”   茶色发色的少年没因为他说自己是“蠢材”而表现出多少愤怒,反而平静地说,“我说过了,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   “是吗?只不过见到了那位大人,之后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除妖师仿佛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眼瞳深处仿佛泛起一缕血红。众人正要警惕他是不是要放什么大招时,就听到他话音忽然一转,“这次就算了,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服部几人略微一怔,随即,一个清灵的声音穿过大雨,仿佛响在众人耳边。   “咦,原来你发现了呀。”   橙红色的火光一掠而过,宛如疾风一般擦过阳台上的众人。走廊里的吸血鬼爆发出一声嘶吼,下一秒已经被人扣着脖子一把掼在墙上,从对方裹着手套的修长手指往下,逐渐凝结成冰晶。   不远处的森林里,一起撑着一把素色唐纸伞的萝莉正太慢吞吞走出来。伞面微抬,银发小女孩没有看二楼阳台上的人,视线反而好奇地落在了自家哥哥扣在手下的那个黑漆漆的影子上,语气惊讶,仿佛在看稀奇。   “真的是吸血鬼呀。”   “殿下,”站在阳台二楼的人遥遥欠了欠身,唇角缓缓勾起一条线,打断了她的惊叹,“杀戮鬼代表大人向您问好。”   泽田弥终于回头看向他。   杀戮鬼,即为在杀戮中疯狂、爆发、和丧尸一般的人,传说中曾经杀死数万妖怪后化为鬼。   她看了看对方手中那把刀,“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人啊?”   “是。”自称杀戮鬼的除妖师说,“之前死在这栋洋房里的几个人全都是罪有应得,那只就要蜕变完成的吸血鬼算是我送给殿下的,你我各退一步,你放我离开如何?”   小萝莉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你觉得你可以讲条件?”   “我认为应该是可以的。”田中的嘴角微微上翘,随着他话音落地,笼罩在洋房上方的雾气忽然连带着上方的阴云一起散开。   一束月光穿过云层,洒落大地,底下的森林中飞出大片黑漆漆的影子。那是一群又一群的蝙蝠,宛如乌云再次聚集,半弯的银月影子前,一个张开翅膀的人影出现在半空中。他穿着一身中世纪的贵族服侍,面容却是明显的东方人。月色下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瞳红得像血。   “第二只吸血鬼……”   服部平次望着这一幕先是愣住,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他难道是寅仓家那个江户时期的先祖?” 第348章 逆转   寅仓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 就服部平次几人所知道的,至少从江户时期开始,寅仓家就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他们刚到洋房做客时, 寅仓家的管家, 那位邀请大泷警官出席财产继承回忆的委托人就曾经给他们讲过江户时期一位寅仓家先祖的事。   世事仿佛是一个轮回,那一代的寅仓家先祖的处境和现在的寅仓迫弥极其相似。身为家主,长久没有子嗣,拥有继承权的弟弟因此心中生出野心。然而某一天一位美丽的女子被寅仓家先祖从外界带回来,为他生下孩子,因而被弟弟联合其他人害死了。寅仓家的先祖查清心爱女子的死因之后,将那个弟弟和所有参与这件阴谋的人拉到森林, 挑在木桩上刺死了。因为这种血腥的行为,这位先祖后来被周围的人称之为“穿刺大名”。   极其巧合的是,在西方历史上还有一个人做过同样的事情, 也和他有过相似的名号, 那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原型,“穿刺大公”弗拉德三世。   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灵异的曾经,传说只是传说, 巧合也只是巧合。但在灵气复苏资料片已经更新的现在, 这种和传说极其相似的巧合就非常可怕了。   月色下出现的那个人影缓缓展开翅膀悬浮在半空中,虽然一句话没说,却带来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就出场方式而言和寅仓迫弥就不是一个量级。   甚至这还没完。   在这位寅仓家的先祖携着boss的气场登场之后, 洋房外围的森林里紧接着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大群人扯开挡路的树枝,踩着泥泞慢吞吞地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   泽田弥牵着弟弟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只见到身后的树影中,一个僵硬的影子正慢吞吞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前进的姿势极为古怪而僵硬,直到整个人暴露在月光下。   她身后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即是女仆小姐抑制不住爆发出的尖叫。   因为那个人,姑且先称之为“人”吧,面色青黑,裹着腐化的臭味,满身泥土,身上挂着的衣服已经零零散散烂成了破布条,像是不知道死去多久之后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唤醒,才从坟墓里爬出来。   或者说不是“像”,他就是。   这是第一个,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   清冷的月光下,如瀑大雨中,洋房外活生生上演了一出丧尸围城。   “殿下,”仿佛对此时众人的震惊十分满意地,除妖师这才开口,“这些年死在这座森林中的所有人全都被我唤醒了,即便如此,我想对你来说要在他们的围攻中保护在场这几个人也不成问题。但是这栋洋房里还有很多其他人,就算是您也没办法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保证他们每一个人的安全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底下的动静,之前被猫咪老师赶到楼上的人群小心此时小心地聚集到了窗边,一眼看到了底下实体布景的行尸走肉。纷纷倒抽了一片凉气后,不知道是谁爆发出第一声尖叫,紧接着大喊声崩溃的哭闹声此起彼伏,惊恐和绝望如阴云一般几乎要从楼上漫下来。   除妖师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露出一个平静的笑,然后仿佛十分讲道理一般看向底下的银发小女孩。   “怎么样,殿下?您放我走,我这就让他们散开。”   话虽如此,他面上的神情仿佛十分有把握自己的条件会被接受。   好人总是比坏人要有更多顾虑,也更容易被外界牵绊着妥协。这样的情况他遇到过不止一次了,除妖师站在阳台边上居高临下看过去,身影居然透出几分从容不迫来。   然后他就看到银发小萝莉好像思考了片刻,然后果断地说,“不要。”   田中:“?”   他一时愣住,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连装模作样的“殿下”二字都忘了喊,“……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啊,”泽田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放你走啊,你们给我添了那么多麻烦。”   田中的表情沉了下来,停在原地的丧失大军集体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睛中整齐一致地射出幽幽的目光,齐齐朝他们看过来。   气氛瞬间凝滞,连楼上喧哗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也感觉到无声蔓延的杀气,下意识学会了可贵的安静。   “弥,”柯南在后面低声问,“你带了土御门家的阴阳师过来吗?”   泽田弥:“没有呀。”   服部平次额前流下一滴冷汗,他瞟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悬在半空中翅膀扇了一下,仿佛即将有动作的吸血鬼,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妙,“那现在怎么办?”   但小萝莉仿佛十分镇定,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她淡定地说,“虽然我没带阴阳师,但是我带了大哥啊。”   “就算多了一个人好像也……等等,你说你带了谁?”   小鸣人在旁边积极抢答,“姐姐说带了大哥哦。”   服部平次:“……”   江户川柯南:“……”   不说瞬间僵住的服部,冷静如柯南都懵了。   “弥你的大哥……那不就是……”   仿佛是相应他未出口的震惊,远方的天际,一簇赤红色的火光倏然亮起,随即宛如荒原上坠落的天火,眨眼间燎原而起,灼灼火光宛如狂风一般席卷天空,将夜幕照得朝阳迸发般通明。   在外头的车上坐了半天的赤之王不耐烦了。   也不知道这位大佬是下来找人的时候遇到了丧尸挡路觉得他们太碍眼,还是森林里光线太暗他随手放了把火照明。翻涌的火海眨眼间蔓延,几乎将整片森林都包围了起来。赤色的火焰宛如风暴从森林中冲出,所过之处除妖师费大力气召唤出的丧尸大军全都毫无还手之力,尘归尘土归土。   被这动静惊到的众人下意识扭头,寂静无声中,熊熊燃烧的火海如摩西分海往两侧散开,漫不经心地走出一个人来。天空落下的大雨还未靠近他身边就被蒸发成水汽,消失无踪。焦灼的热浪像拍上海岸的潮水,洋房前的草地迅速地开始干枯蜷缩,由翠绿转成枯黄。   赤之王阁下宛如传说中的灭世大魔王,出场就自带了草木枯死,敌人灰飞烟灭的碾压效果,不夸张地说,敌我双方都受到了巨大惊吓,半空中的吸血鬼都差点掉下来。   当然,这个其他人里面例行不包含泽田家三兄妹,弟弟妹妹们只觉得自家大哥无比帅气又可靠。   小鸣人像遇到了家长,指着天边给走过来的自家哥哥分享今日份发现的神奇动物,“大哥你看,那是吸血鬼诶,就像是电视里那样的。”   周防尊懒散地抬眸往那边掠了一眼。   被他目光扫过的吸血鬼身体开始颤抖,名侦探们惊奇地发现作为一只死去多年的生物,他的脸色居然还能更白。刚登场时的神秘BOSS气场荡然无存,宛如魔王座下瑟瑟发抖的小鱼小虾,整只吸血鬼透出一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气息。   服部平次:“……工藤,你觉不觉得现在这个气氛仿佛我们才是反派?”   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虽然他也有这种感觉,但是……   “王权者的身体素质是普通人的很多倍,你在这里说话声音再小赤王阁下都听得到。”   服部平次迅速闭上了嘴。   “大哥。”   那一边,泽田弥走过去乖巧地牵住了自家大哥的手指,关心地问,“你饿了吗?我们这边很快就结束啦。”   是的,虽然刚才田中一边弄出来一只几百年前的吸血鬼,一边又反手召唤出来一堆丧尸围城,搞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对某只见识过大场面的萝莉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特别是她家大哥在场的情况下,这连饭前热身都算不上。   环绕森林的火海缓缓回收,如泉水一般回到红发青年身体里。周防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半压着眼睫,似乎思考了一下,“是有点饿。”   泽田弥回头看向柯南和平次,柯南和平次下意识抬头找楼上的厨师。挤在窗前的大厨们一阵骚动,面色苍白,好像大魔王说完饿了就要当场宰两个人尝尝鲜似的。   “那,那个,”一片仿佛要吃人的寂静中,最后是被服部带着跑了一路的女仆小姐勇敢地站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厨、厨房的菜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就是现在大概冷了,需要热一热……”   周防尊扫了一眼前方被火撩过的漆黑草地,把妹妹抱起来没说话,另一只手拎起鸣人往洋房走。   “麻烦你了。”一个清朗的少年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说。   女仆小姐一愣,回头看到那个随手就把寅仓迫弥按在墙上冻成冰的棕发少年正一边往下摘手套,一边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女仆光小姐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然后急急忙忙往屋里跑,“我这就去准备。”   服部、柯南和夏目目送她一阵风一般离开,回头时红发青年已经走上了台阶,把手里拎着的弟弟往里一扔,直接从阳台上翻了进来。   他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打招呼似的点了点头,任由皮实落地又蹦跶过来的小鸣人拉住他的手指,踏上里面走廊。灼热的气流伴随着风一起掠过,萦绕在他周身的力量仿佛还没有彻底收起,在他走过的地毯下留下清晰的焦黑和火焰撩过的痕迹。   他全程都没有看二楼阳台上那个除妖师一眼,对方脸色已经和半空中那只吸血鬼一样白,身体僵硬宛如石像。   “为什么赤之王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轻若呢喃,没人听清,底下的服部探出一个脑袋,“下来吧,你还想逃吗?” 第349章 星辰   因为并不打算留下杀戮鬼过夜, 泽田纲吉联系了刚成立的阴阳厅。对方反应十分迅速,他们刚吃完晚饭没多久,阴阳厅派来接手的人就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地算好了时间怕打扰了赤王殿下吃饭。   在赤之王这个大杀器的坐镇下,杀戮鬼全程异常老实, 直到被拷上阴阳术枷锁推上胧车,都没有试图做出什么反抗, 倒像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了。   站在洋房门口看着源氏和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们朝他们欠身一礼后跟着上了胧车,泽田纲吉想起了什么,有点为难地看向外头还在持续的瓢泼大雨,“我们的车还停在森林外面,不会有什么事吧?”   服部随口问,“车上没有司机吗?”   泽田纲吉:“我就是司机啊。”   服部平次、江户川柯南:“?”   两个遵纪守法的侦探齐齐回头看着他。   “因为大哥也在车上,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坐在他前面开车啊。”棕发少年抓了抓头发,秀气的脸上写满了被迫未成年无证驾驶的无奈。   服部和柯南:“……”   两个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洋房顶楼。这么大的雨实在不好出行, 晚饭的时候泽田纲吉和服部、柯南讨论了一下, 决定大家一起在洋房暂时再留一晚, 反正有赤王阁下镇宅, 就算寅仓家的所有先祖全都变成吸血鬼手拉手从棺材里跳出来, 也不过是他家大哥随手再放一把火的事。   赤王阁下开着省电模式随他安排, 吃完饭就去楼上的客房睡觉了。此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两个名侦探都能感觉到顶楼某处房间中散发的巨大存在感。像天空中的烈日被拉下来停驻在那个房间中, 视线扫过去都有种附近的光线被热度烤得扭曲的错觉。   普通人在面对特殊能力时的感受是比较钝感的,他们都有这种强大的压迫和威胁, 可想而知其他异能者或者阴阳师们在周防尊面前是什么感觉。   柯南:“……好吧,可以理解。”   他看着那片唯一没有落雨的方向,稍微顿了顿, 轻声问身边的银发小女孩,“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当然不会认为第三王权者是为了他电话中说的那点小事才踏出御柱塔——一个了解内情的人绝不会说出口但心照不宣的事实,第三王权者周防尊一直留在黄金之王的地盘,说是做客,其实是自己自囚于御柱塔内。   因为御柱塔可以说是全国的中心枢纽之一,有完备的隔离防御机制,一方面能够及时监测到到他的情况并作出反应;另一方面,之前那里有黄金之王,黄金之王逝世后青之王宗像礼司就接手了他的位置守在塔里。   只有王权者才能杀死王权者,他是挡在这个世界面前的最后一道保险闸。   第三王权者目前的情况,的确已经相当严重了,严重到关注他的人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地步。   所以能够让他主动出塔,不可能是等闲小事。   柯南原本的设想极为严肃,甚至产生了是不是有人悄悄开启了第三次圣杯战争的假设,在脑海中新建了一个文件夹严阵以待。只是等他严肃认真地问完之后,就见面前的小萝莉眨了眨大眼睛,略微迷茫地说,“没发生什么啊?唔,除了之前多多良被人袭击?”   柯南:“这个我知道,御柱塔那边告诉过我。”   这件事确实挺严重,但虽然是袭击事件,凶手的脸都被直接拍了下来,后续步骤只剩抓人,并没有给名侦探发挥的空间,所以他只是关注了一下,没有多做参与。而且因为十束多多良被东方仗助当场拉了回来,没有发生人命的情况下,他觉得这件事应该还不至于让赤王阁下亲自出马。   那就没什么了呀?   泽田萝莉没有跟上小伙伴的脑回路,略显迷茫地看着他。   泽田纲吉在后面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柯南君,弥酱眼里的大事跟其他人眼中的大事大概不是一个概念。”   名侦探难得地怔了一下,恍然。   “所以的确没有发生什么,”泽田纲吉顿了顿,莫名又加了一个“暂时”。   “暂时没什么,服部哥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御柱塔里看望大哥。然后弥酱觉得大哥这么久没有出门了,就趁这个机会拉着他出来转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及不可见地轻了轻,“放心,我和弥酱都在,不会出事的,否则宗像阁下也不会让我们出门了。”   很久以前开始,吠舞罗的二把手草薙出云就觉得有泽田兄妹俩在的时候,他们的王的状态好像会好一些。这不是错觉。以前是因为他们体内流转的彭格列血脉,现在则是因为他们两人本身已经是世界稳定的基石所在。周防尊如今的状态,这个破破烂烂正在发生剧变的动荡世界要付一大半的责任。因为世界的不稳定,反向影响到了承载着毁灭规则的他,所以才有他现在虽然全力抑制但依旧徘徊在爆发边缘的危险状态。但在泽田兄妹在的时候,两个人的存在则会反过来对他施加正面影响。   简而言之,他们就像是周防尊的稳定剂。只要他们在身边陪着,移动天灾第三王权者阁下就暂时是安全的。   吠舞罗里十束多多良也能起到类似的稳定作用,所以当时他一出事其他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有人要冲着赤之王下手。毕竟除了他之外,那只叫做泽田弥的萝莉和某个未来的彭格列家族首领身旁全是大佬,根本搞不动。   泽田纲吉简单和柯南解释了一下,让名侦探心里有个底不要瞎想,随后话音一转,“不过其实除了这件事,我们还打算去葛城山看看。”   “嗯?”   “额,其实也是弥酱想去。”   于是大家再次有志一同地看向某只提出要求的萝莉。   哥哥和柯南几人说话的时候,泽田弥正牵着他的手望着外头的雨幕发呆,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慢慢回过头,想了想,“总觉得应该去一趟。”   “……”   这个“总觉得”就很灵性,完全和名侦探们的理性逻辑思维相冲,直接堵死了他们接下来的问题。   “就是这样……”泽田纲吉干笑着说,“虽然我没有小弥这样的预感,但是觉得去一趟也好。”   “所以是超直感吗?”柯南联想起曾经见识过的这个传说中彭格列祖传的作弊能力,若有所思。   “我没记错的话葛城山那边有一个土蜘蛛的村子吧?”服部平次嘴角一抽,“喂喂,不会吧?那边要是出事了会出大问题啊!”   “所以说这件事阴阳厅也很关注,拜托我们如果发现了什么,也转告他们一下。”   “……因为他们自己不太敢去吗?”   “……也可以这么说。”   毕竟自古阴阳师就和妖怪是死敌,能够跟大妖怪们成为朋友的安倍晴明只有一个,虽然一年多以前京都大乱事件中土蜘蛛的老祖宗出手帮了他们,但这并不代表人家的态度真的温和友善了,毕竟傻子都知道他当时是看的谁的面子。所以到目前为止,葛城山还是阴阳侧的禁地,无论是阴阳师、除妖师还是佛门和神道全都尽量避免踏足。   泽田纲吉揉了揉额角,“而且阴阳厅最近的事情也挺多的。”   柯南:“因为全国各地的妖怪都多起来了吗?”   “诶?”   没等棕发少年愣了一下问出“你怎么知道”,名侦探已经解释道,“就像我们这次遇到的吸血鬼一样,有类似传说和历史的地方还有很多。以前故事只是故事,但现在就不一定了吧?”   “……”泽田纲吉一默,叹了口气,“说得没错。”   “在平安京的时候,所有妖怪的故事都是真的。”泽田弥望着屋檐外的大雨,银色的长卷发从肩上垂落,映出一缕晦涩的天光,她忽然轻飘飘地开口,“只要和传说产生联系,就会有‘咒’孕育。这个世界的妖怪会越来越多,像地里的蘑菇一样。”   “……不,等等,弥酱,蘑菇还是算了吧。”   “咦?”小萝莉回过头来,那种飘忽的气息如雨雾散去,迷茫地眨了眨大眼睛,“我觉得这个比喻很形象呀?”   “但蘑菇还是算了吧。”泽田纲吉忽然坚持,“这样我怎么面对今天晚餐盘子里的蘑菇啊?!”   .   在泽田弥一行人被大雨堵在深山洋房的时候,远处的东京倒是天气晴好,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才从学园岛回到HOMRA酒吧,带着一身没散尽的火气。   他们在苇中学园调查的时候果然正面撞上了伏见带队的scepter4一行,之后的发展一点都不让人意外,这对前搭档当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架。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静将当时躲在学园岛上的人惊动了,这一趟行动他们双双无功而返。   “要不是关键时刻冲出来一个黑头发的小子把人劫走,我早就抓到那家伙了。”八田美咲用力地把水杯砸回吧台上,越想越生气。   草薙出云吐出一口烟气,视线轻飘飘在台面上扫过,“黑头发的小子?”   “对,就是……”   “打扰了。”   八田美咲的话没说完被一声礼貌的招呼打断,酒吧的前的木铃被撞得一声轻响,他带着几分不爽回过头去,抬眼就震惊地看到他刚刚口中的那个“黑头发的”正推开门施施然朝里走来。   “你居然还敢找到这里来?”八田瞪圆了眼睛,直接从吧台前跳下来盯住进门的人。   多少年没见过胆子这么大惹了吠舞罗之后还敢跑来赤族大本营挑衅的傻子了?   黑发少年视线扫过他,蹙了一下眉,“我不是来打架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   “我来代表无色之王三轮大人转告赤之王他生前的最后一则预言。”   “八田。”草薙出云迅速把正准备动手的八田美咲按下。青年的神色略微肃然,以打量的目光看向门前的人,“你是无色之王的氏族?”   “是的。”   “……三轮阁下过世了?”   “……”   黑发少年的表情终于黯淡了几分,“是,就在半个月前。”   草薙出云沉默片刻,将烟头在吧台上的烟灰缸上按灭,“你先进来吧。”   然而自称无色之王氏族的少年摇了摇头,认真拒绝道,“我只是来传话的,御柱塔没有人,赤之王也不在这里吗?”   “不在,尊今天出门了。”   黑发少年闻言怔了一下,显然,他也是了解此时的第三王权者的状况的,故而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能出门。   草薙出云察觉了他的疑惑也没有多做解释,“他可能过几天才会回来,你要等他吗?或者告诉我由我转告也可以。”   黑发少年在门口认真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你是赤之王的同伴,告诉你也可以。”   随即他面色一肃,直视着吧台后的草薙,以郑重万分的语气,“三轮大人说,他看到了星辰的坠落。支撑天幕的七颗星辰,最终只剩下三颗了。” 第350章 启蒙教育   晚上八点整, 同在日本岛东北面的杜王町和群马县共享了同一场大雨。杜王町边缘的教堂里,自囚于此的第六王权者家中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教堂里的电灯有些陈旧,一遇到大雨天线路就像罹患关节炎多年的病患, 连带着灯光都比往日暗了不少。   穿着灰扑扑的神父装扮的磐舟天鸡坐在老旧木桌前,垂着眼,手里还捧着一本圣经,宛如传说中的苦修士。而桌子的另一端正坐着的客人却和这个宁静画面实在不搭,他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 到了屋里也没把帽子摘下,藏头露尾,见不得光一样。桌上待客的茶水杳杳冒着热气, 他一口没喝, 灯光下的身影佝偻, 像是背驼了几个世纪的老人。   “无色之王已经在半个月前去世了。”   木桌前的神父依旧低垂着眼念诵着圣经, 仿佛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   “原本他不会死得这么早,但是谁叫遇到了不好的时节,世界动荡连累着你们这些王权者也受到了影响。我说得没错吧, 凤圣悟阁下, 你最近应该也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力量不受控制了。”   那个声音嘶哑,比起人类, 更像是从某种虫类的发声器官中出来,乍一听粗哑又刺耳。他低低笑了两声,语气不无讽刺, “所谓王权者,说起来好听,只不过是世界保证正常运行选择的容器,一旦坏掉了就立马换下一个。为了那些庸庸碌碌的人, 保护他们的生活和安宁,于是就把你们推出来当成了消耗品。他们是得到安宁了,但是你呢灰王阁下?一无所有地被像个犯人一样被人看守在这里,你安宁得了吗?”   他抬头死死盯着面前似乎毫无所动的人,男人垂眸默念了好一会儿圣经,终于开口,“我在这里隐居的消息没多少人知道,你既然能够绕过在外头的人找过来,背后的势力也不小,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斗篷人问,“你想复活比水流吗?”   黑衣神父的眼睛倏然睁开。   “我也不用泰山府君祭来忽悠你,毕竟如果这个术真的有用,比起我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你应该更愿意去和土御门家或者那位小殿下交易。只不过你也应该知道,那位创造出这个术的大阴阳师曾经亲口嘱咐过后人不要扰乱阴阳的秩序,所以别说现在泰山府君祭已经失传了,就算它还在,土御门也不会帮你。”   斗篷人深深凝视着他,声线低哑,“但是,在安倍晴明的时代,能够让死者复生的不只有泰山府君祭,现在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当年做不到。”   空气一时寂静,黑衣神父的表情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沉思。   死者复生这个事情就仿佛一个最荒诞又有魔力的梦境,人人都知道它荒诞,但人人都会在某个时候忍不住想要去做一做。   良久,房间中终于听到了灰之王的声音。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斗篷人沙哑地笑了,“一千多年前,妖怪和人类可以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强大如鬼王都能在阳光下行走,那才是梦想中的黄金时代,在那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现在的规则已经开始像那个时代转变了。”   “那太慢了,你觉得等得到吗?!”   他的语气忽然多了一份激动,身体下意识前倾,牢牢掩盖在斗篷下的躯体终于暴露了一部分在灯光中。   灰之王的视野中一段毛茸茸的螯肢在斗篷下一晃而过,他了然地问,“土蜘蛛?”   “土蜘蛛一族一直居住在葛城山,从来不关心外头的事。你不是那一族的人吧?我记得那个以妖怪为名的组织中就有一个代号是‘土蜘蛛’?”神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黑斗篷上,“因为牵扯上了土蜘蛛的传说,所以你开始向土蜘蛛转化了?你想变回人类吗?”   “人类?”被叫破身份的斗篷人“嘿嘿”笑了,“为什么要变回那种弱小的东西?我想要的力量土蜘蛛这个身份能够给我,这样不是正好?不需要,我从没想过要变回人类!恰恰相反,我希望世界变化的进程能够再快一点,让我们土蜘蛛的先祖能够重回人间!”   .   群马县和埼玉县交界的暴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怠工许久的太阳终于出头驱散了阴云,还了天空一片澄澈干净。   对战战兢兢的寅仓家族来说,天空放晴了大概有好有不好。好的是那位抬手就烧了一森林的丧尸的大佬终于要动身走人,而不好的是没了大雨阻路前一天接到名侦探们报警的警察们连带着被落在警局的大泷警官一起,终于赶到了。   众人这才想起半年前阳子夫人的死属于刑事案件,按理说是要归警察管的。只是头一天灵异生物们的表现太抢戏,大部分人都忘了这一茬,还以为自己已经渡过危机的寅仓家次男寅仓麻信——阳子夫人死亡事件的凶手之一,当场脸色煞白,被上门的警察们拷走。   寅仓家的事情不关泽田家兄妹的事,在雨停之后他们就继续了自己的行程,开车前往葛城山。柯南和服部平次对于土蜘蛛居住的村子很感兴趣,再加上责任心驱使地对泽田萝莉那个忽然而来的奇怪预感的关心,遂一起跟上了。   夏目没跟他们一起走,头天晚上猫咪老师见到周防尊的第一眼就浑身炸毛炸得夏目少年怎么都安抚不下去,不顾暴雨连夜翻山越岭叼着他的饲主飞走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于是对这件事也很关心的夏目少年只好第二天在葛城山下等着他们过来,一个人,因为猫咪老师把他送来之后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七迁屋的馒头都只能收买他当了一回交通工具,把他送到地点就扭头跑掉了。   泽田弥一行人终于在葛城山脚下和夏目汇合时已经上午十点多。土蜘蛛的村子也在深山里,还不像寅仓家的洋房所在一样有穿山隧道,要过去只能老老实实爬山。好在土蜘蛛们虽然不太与外界接触,但进山的路还是有的,长长的栈道虽然生了苔藓,但勉强还能用,让以为自己要手脚并用地攀爬荒山的服部平次松了口气。   上午的阳光明亮,被林子里的树木滤过一道,柔和地洒满了青石栈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群大妖怪住在山里的原因,一行人沿路都没遇到什么大型动物的动静,最多就是有鸟雀躲在树荫下啼鸣几声,偌大的林子显得分外安静。   “所以,他们也是要吃东西的吧?那靠什么为生呢?”   服部平次踩上一截台阶回头看,这群人里除了周防尊,表面上年纪最大的就是他,除此之外全是正太萝莉以及未成年。赤王大人是尊大神,常人实在想象不出他照顾小孩子的样子,所以实际上自己也没成年的服部只好接过大人的责任来照顾小朋友们。   好在小朋友们也都不是普通人,翻了半座山依旧活力满满。特别是一路上爬树摘花追蝴蝶的小鸣人,连蹦带跳地闹腾到现在,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体力条简直深不见底。   此时他正新奇地把刚刚在树林里找到的野果拿给姐姐看,而银发小萝莉在认真地教育他这种果子并不能吃。   “因为太酸啦。”   “酸?”金发小正太看着手里那个红彤彤的果子,眨了眨眼睛,“不是有毒吗?”   其他人下意识回头看,“诶?”   “我上课的时候学过的呀,这个加上一种绿油油的草还有黄色的果子混合……”他以平静的语气讲了一个简单的处理方法,然后宣布,“就能做成毒药啦,接触型的,不过毒性很弱不致死。”   他似乎认真回忆了一下,“嗯,最多瘫痪吧。”   众人:“???”   这特么还能叫毒性很弱????   泽田弥小萝莉默默看着自己弟弟手上的果子,“鸣人,你开始做启蒙教育了吗?”   “啊,对啊,其实以前就有,但是我之前没有认真学。”小鸣人见姐姐一直盯着,想了想还是把果子扔了。他自己拿着没关系,但是姐姐碰到受伤了怎么办?   在小鸣人的眼中,姐姐是一种非常温暖但娇弱的生物。大概是初见时泽田弥是只奶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后的尸魂界之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猫又坚定了他这种想法,所以他总觉得他姐是需要保护的,最好养在一丝风雨都吹不进来的温暖地方,每天开开心心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事情都不用她去操心。为了保护好姐姐,就连以前不感兴趣的忍者的启蒙课程,在九喇嘛提醒他这些知识有用之后他也开始老老实实努力学习了,自己不在的时候还让代替上号的狐之助给他做好笔记。   于是他刚刚随口一提的就是努力学习的成果。   众人听完之后一时间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不该表扬他,话说你的启蒙课程为什么是这个啊?太凶残了吧你们黑手党养小孩子的方式?!   泽田纲吉:“……”   在大家复杂的目光中,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家族的未来首领,已经对自己将来的道路有所准备的泽田纲吉少年干笑着接下了这口锅。   “嘛,”柯南揉了揉眉心,“药物学知识,也算有用吧……”   “那个……”见气氛一时变得有点诡异,夏目少年看着金发小正太迷茫的脸,心地善良地站出来转移话题道,“其实土蜘蛛的大家也不是完全跟外界没有联系的。”   这是回应刚刚服部平次的问题,少年侦探于是也默契地跟着接下话茬。   “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对,不过都是普通人。至少居住在葛城山脚下的人基本都知道在深山里还有个村子,土蜘蛛们偶尔也会出来跟他们交换日常生活用品。”夏目松了口气,紧跟着解释道,“只不过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们是一支遵循传统以渔猎为生的少数民族。”   “因为之前和弥一起来过这里的原因,土蜘蛛们对我还算友善,我偶尔路过葛城山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   夏目贵志作为一个被某方小世界意志偏爱的人,极其擅长跟妖怪交朋友。当年安倍晴明将土蜘蛛一族送到他所在的世界,在他出生之前土蜘蛛们就被那个世界的意志照顾了很久,他们会对作为那个世界主角的他会有好感也是理所当然。甚至在他偶尔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们也不介意出手帮忙,所以夏目跟这个村子的关系还真的挺不错的。   “差不多到这里,往前穿过一个峡谷就要到了。”   在前面带路的夏目指着前方对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的众人说道,只是在回头看到前方的栈道的时候,他忽然怔了怔,“诶……”   泽田萝莉被这一声提醒,跟着抬头看去,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疑惑。   “怎么了?”两位名侦探立刻敏感地问。   夏目迟疑了一下,“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第351章 误会   “往常一般我走到这里的时候, 佐伯他们已经有所感觉然后出来接我了。”站在两边山峦夹出的天然峡谷前,夏目面露迟疑,“好像是因为地下的蛛网。”   “蛛网?”   “对,佐伯君, 啊, 就是土蜘蛛一族下一任的代理族长,曾经跟我说过虽然土蜘蛛不靠织网捕猎, 但他们有在地下埋蛛丝的习性, 然后在网上搭建洞穴。方圆几百里只要是蛛网上的动静, 他们全都知道。”   服部平次下意识低头,“所以说我们现在已经踩在土蜘蛛的蛛网上了?”   沁凉的山风吹过, 他不知为何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蜘蛛的猎网里的小虫子, 莫名有点头皮发麻。   泽田弥回头看到他, 安慰地摸了摸他的手腕, “没关系啦平次,很正常的,冰帝也是这样。”   服部平次下意识把她的小手抓住牵着,一边懵逼地问,“啥?”   “冰帝也建在土笼老师的网上面啊。”银发萝莉理所当然地说, “土蜘蛛的习惯就是这样啦, 喜欢圈地盘, 圈完之后就蹲在原地好多年都不会动哒。”   简而言之,他们都是妖怪中的死宅, 否则以前在夏目的世界也不会偏安一隅那么多年没被人发现。那些喜欢到处跑的土蜘蛛对他们来说全都是异端,就连在冰帝一蹲许多年实际上只是换了个地方宅的土笼老师在族群里都能够用“活泼好动”来形容了。   服部平次:“虽然你这样说我已经猜到了,但是还是确认一下,所以妹妹你口中的土笼老师是……”   泽田弥:“土蜘蛛。”   服部平次:“……”   东京一半的权贵家的孩子每天跑去一只大妖怪的巢穴里上学他们知道吗?   看出服部少年抽搐的眉头底下的腹诽, 经历过冰帝大冒险的柯南云淡风轻,“那个学校还有一个住在厕所里的花子呢。”   服部:“什么玩意儿?”   “花子,就是你想的那个。学校里的七大怪谈,每个学校都有。对,你想的没错,你们学校也有。”   服部平次:“……”   他现在觉得他能够长这么大真的是件极其幸运的事,逢年过节真的该多去伊势神宫拜拜。   几个人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又跑了题,还是夏目少年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就是这样,所以按理说佐伯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名侦探们闻言表情终于严肃了几分,泽田纲吉望着前方静悄悄的栈道,下意识也有点紧张起来,“……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妹妹,就见妹妹正仰起小脑袋凝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有一点点奇怪。   随即她又侧头身体回过头,其他人于是跟着她转头看去。   众人的视线尽头,是双手插兜神色懒散的赤之王大人。说是带着大哥出来散心,但一路上红发青年像个陪着家里小崽子们出来遛弯的大家长,任由小朋友们在身边蹦跶。虽然没有说话,但依旧散发着巨大的存在感,惊吓着山林里路过的无辜小动物,众人一路上什么野生动物都没遇到就有他在的原因。   此时大概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周防尊淡淡抬眸,墨色的眼睫压着淡金色眸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过来。   服部平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国家元首,下意识立正站直,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在这种压力下,他忽然悟了,“等等,该不会……”   他下意识低头去和小伙伴对答案,就见正太形态的工藤新一略显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嗯,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两个名侦探忽然打起哑谜,其他凡人们望着他们一头雾水。   泽田纲吉:“那个,服部君,还有柯南,你们在说什么?”   “只是个猜测,”柯南放下手说,“继续往前走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其他人面面相觑,泽田纲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人形外挂妹妹酱,发现小萝莉虽然表情有点奇怪但也并没有什么紧张担心的情绪。他懵逼地揉了揉在旁边转来转去的小鸣人的脑袋,“额”了一声,“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   再往前的道路风平浪静,穿过长长的峡谷,后面是一条笔直的山道,直通土蜘蛛的族地。道路两旁排列着开垦出的田地,农作物在田中扎根得整整齐齐,可以看出田地主人当初播种种植时的精心。但与此同时零零散散的杂草夹杂在农作物之间,又仿佛很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走到这里的时候名侦探们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样子。   夏目怔愣地在路中央站住,“前面就是土蜘蛛的村子了,可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后半句话没说完但是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他在“可是”什么。众人站在山路上抬头看去,一片茂密的森林正横亘在山路尽头,夏目口中土蜘蛛村落原本的位置,周围环境浑然天成,好像原本就是这个模样,那个曾经应该在这里的村子,凭空失踪了。   “是……幻术吗?”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侦探,服部平次在经过这么多次三观冲击之后终于学会了从灵异的角度展开思考。   泽田弥:“……不是哦。”   “啊?”   众人正愣神间,忽然见到前方森林边缘草木摇动,一只奈良地区常见的灰扑扑的雀鸟从树影下钻了出来,黑豆一样的眼睛对上他们。小动物被这么多两脚生物吓了一跳,翅膀一扇,飞快地离开树林飞走了。   柯南的目光跟着那只雀鸟飞入蓝天,眉心忽地蹙了一下,“那里是真正的森林。”   如果是幻术,不可能有活生生的动物生活在里面。   小萝莉叹了口气,慢吞吞走上前,“柯南,你记不记得晴明的书房?”   她一句话说完已经走到森林的边缘,抬起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个符号。金色的浮光掠起,游走的丝线勾勒出一个结构复杂的锁,悬在半空一层层向外解开。   柯南被她一句话提醒恍然大悟,“所以土蜘蛛一族果然是自己藏……弥,小心!”   清脆的少年音最后一个音节倏然拔高,几乎像一个突然而来的预告。然而纵然名侦探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地提前预判,泽田弥解开阴阳术的速度也同样不慢。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前后脚,金线勾勒的“锁”彻底解开,空间的大门朝两侧开启的瞬间,白惨惨的蛛丝从里面如决堤的洪水般冲了出来。   在那个刹那,柯南听到对面也爆发出了一阵惊叫,有人在高喊着“是姬君,快住手!”   然而蓄力已久的攻击却没办法真的这样说收回就收回,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夹缝里冲了出来宛如巨扇一般将门前的银发小萝莉罩在了身下,与此同时,惊呆的众人同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音节,仿佛从鼻腔中发出的带着一点疑惑的“嗯?”,低哑磁性,像一道灼热地掠过人耳边的风。   宛如打盹的凶兽忽然醒来睁开了一下眼睛,恐怖的压力从天而降,耀眼的火光刹那间在众人视野中展开,先一步撞上倾泻而出的白色洪流,然后倒卷回去,一把火从地上烧到了天空。   短短几秒的时间,门内门外呆立的众人和蜘蛛仿佛经历了一场火山在头顶爆发。直到最后一片蛛丝被火焰烧尽,化为灰烬从半空中掉下来,场面依旧安静得厉害。   泽田弥小萝莉略显茫然地看看落在脚下的灰,又抬头看看挡在自己头顶的土蜘蛛,终于第一个打破了寂静,“岁,你们在干什么呀?”   土蜘蛛少族长的二叔,目前在土蜘蛛一族资历最老代为管理族内一切食物的土蜘蛛真名就叫做岁。此时这位现任族长代理小心地从小萝莉头顶上挪开,重新变回人型。看了一眼众人身后那个懒散地收回手的红发青年,他苦笑地垂下头,“抱歉,这是我们误会了。”   .   二十分钟后。   土蜘蛛的村子少有人来,也没有会客室这个配置,只有曾经在外行走过的佐伯因为偶尔会有外面不知情的朋友找过来建了个面积最大的屋子,一行人于是集体来到了他家,终于落座。   一路上二叔都在愧疚地再三道歉,好不容易才被劝住。   “我们的确很早就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是葛城山告诉我们的。”佐伯将一盘山果在三个小孩子面前放下,一边无奈地解释。   服部:“葛城山?”   “是的,因为我们国栖一族从最古开始就生活在山中,我们在大山中居住久了之后,渐渐地就能够跟脚下的大山沟通。”   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佐伯挠着脑袋也说不清楚,“葛城山的山脉告诉我们有很强大的存在正在往这里靠近,我们第一次从山的意志中感觉到了类似惧怕的情绪,于是下意识警惕了起来,误以为是敌人到了,所以……额……”   后面的话他不说大家也知道了,众人齐齐默了默,纷纷扭头看向某个连山都惊吓到了的王权者。   红发青年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支着额,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几分无言,垂着眼睫没说话。   大家都是平平无奇的坐在地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所处的那片土地莫名就给人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小鸣人懵逼地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角,“大哥好厉害呀。”   她姐:“是的呀,不愧是大哥呢!”   其他人:“……”   等等,这真的值得骄傲吗?   服部平次干咳了一声,无奈地再次站出来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妹妹不是也一起来了吗?就算赤王阁下的存在感,额,格外突出了一点,但是按理来说也没什么好担心吧?”   “如果发现是和姬君一起到访的客人,我们也的确不会这样防备了。”二叔露出一个苦笑,“但是这位殿下的气息实在太耀眼了,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   当太阳悬挂在天上的时候,地上的人是根本看不到同处一片天幕其他星辰的。第三王权者周防尊如今的状态就仿佛烈日行于人间,老实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352章 ?   虽然闹出了一场奇怪的乌龙, 但好在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在佐伯家闲聊几句之后,众人默契地将这件略显尴尬的事情翻过,泽田弥提出了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想去土蜘蛛的祭坛看看。   土蜘蛛一族的祭坛实际上就是先祖们沉睡的地方, 从平安京转移到夏目世界时,大部分的土蜘蛛都是沉睡状态, 有一些到现在还没有醒, 和晴明定下约定的土蜘蛛的先祖在一年前的京都大乱之后也选择沉睡在了祭坛里。   按理说那片区域是国栖一族的禁地, 就连本族的人除了族长和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之外也不能轻易踏足。但这个按理说当然不能放在从来不符合常理的泽田萝莉身上,她开口一提, 代理族内事物的岁就立刻答应了。   “其实就算姬君您不说,我们也准备请您过去一趟。”二叔皱着眉头说,神色有些严肃。   “诶?”   “就在几天之前, 族长忽然醒了一次。”二叔说,“他清醒的时间很短暂,我察觉到动静急急忙忙赶过去时只来得及得到一个指令,先祖就继续睡过去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 “要见我吗?”   “是的, 恰好那段时间族里也出了些事情, 所以原本我们将外头那个结界布置好就准备派人去找您的, 没想到动作太慢让您先一步找了过来。”   土蜘蛛、德子还有一目连说是被迫沉睡,其实也没有特别被迫。因为他们跟某只萝莉之前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加上没做过什么坏事, 勉强都是守序阵营,所以并不属于被世界镇压,而是主动进入的沉睡状态。如果中途要醒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会顶着巨大的压力, 像是一个体型健壮的人非要挤进某个空间狭小的箱子里一样,非常不舒服,对箱子也不友好,所以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他们也不会主动醒过来。   现在硬顶着压力醒了,就说明他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了。   泽田弥于是没有多做耽搁,听完二叔的话之后,立刻就前往了祭坛。   .   土蜘蛛一族的祭坛和族地不在一起,在山的更深处,苍茫林海中间,被注连绳圈出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中央就是历代土蜘蛛族人沉睡的神社。   不知道是不是土蜘蛛们不太讲形式的原因,神社就这样立在荒草中央,经历了几百年的日晒雨淋,外表看来十分破旧,如果有误入深山的倒霉蛋迷路到这里,大概会以为是荒山里供奉的哪个野神。   土蜘蛛一族因为过往的经历对神明没什么好感,所以神社内的陈设也很不讲究,原本应该供奉神牌的位置只豪迈立着一块圆柱形的石碑。石碑中央简单勾勒着一个简陋的图案,像远古先民祭祀崇拜的图腾,要很仔细地观察联系才能从那寥寥几笔中囫囵看出一只蜘蛛的样子。   泽田弥此时就站在这个图腾前面,抬起手,像敲门一样在石碑上轻轻扣了扣。   里面的人没有反应,大概还在睡觉。   小萝莉想了想,拎出挂在胸前的指环,指尖在指环中央的宝石上轻轻一抹,擦出一道火焰。然后她就着火焰点在石碑上,顺着图腾的脉络将那只蜘蛛慢慢描摹了一遍。   蜘蛛图腾泛起浅浅的金色的光,随即,像是整间神社连带着这片山峦都在渐渐苏醒,山上的人同时感觉到有某个存在降临了。   泽田弥放下指环,望着图腾柱歪了歪头,“。”   话音刚落,一片黑色的衣角垂下,像被风掀起的鸿羽轻飘飘掠过她的视野。她顺着往上看去,终于见到图腾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哟。”大梦初醒的一手支着下颚懒洋洋抬手打招呼,墨色的眼睫半垂着,似乎还带着刚醒来的困顿。那轻如蝶翼的眼睫上下开阖了一下,掩在下面的眼珠很快清醒起来,男人勾起唇角,弯下腰去,苍白的指尖点在小萝莉的眉心上,一指头把她戳了个趔趄。   “好久不见啊你,我不喊你你就不来找我了是吧?”   “才没有,明明这次就是我主动来看你的。”泽田弥捂着额头,鼓起脸看他,“而且你一直都没醒我又不是感觉不到,就算过来也只能看你睡觉呀。”   “重要的是心意你懂吗?”男人一手搭在膝上,目光从眼睫下垂下来俯视她,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嗓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磁性的谙哑。   泽田弥:“……我的心意你没有感觉到也不是我的错嘛。”   被她气笑了。   大妖怪从图腾柱上跳下来,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捏了捏小萝莉的脸,“一年不见,你嘴皮子利索了这么多啊?谁教你的?”   泽田萝莉鼓起的小脸立刻像只漏气的包子,她一边拉他的手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我也是会长大的嘛。”   她胸前的玛雷指环散发出柔和的光,将两人圈在里面。小萝莉把他拉开之后,抬头睁着大眼睛瞪着他,“快点说正事啦,你又醒不了太久。”   土蜘蛛低低笑了笑,把她的手翻过来,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点,“好吧,正要跟你说,有件事找你帮忙……”   .   神社外,服部和柯南几人和几只土蜘蛛在注连绳外等着。赤王大人不在,被活泼好动的小鸣人拉着由夏目带路去森林里转了——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纷纷对此松了口气,在场的只有出于好奇跟过来的两位名侦探以及陪着妹妹的泽田纲吉。   附近的森林安静得过分,连声鸟鸣都听不到。不知道是不是但凡神社都带着股肃穆的氛围,其他人被这氛围影响,都不自觉保持了安静。   泽田纲吉望着神社的方向,踩在地上的脚尖动了动,正被这沉默的气氛浸泡出几分尴尬,忽然听到清脆的童声开口问,“佐伯君,我刚刚忘了问了。你们之前说在设置结界,外头的田地好像也荒废很久了,那时候你们还不知道赤王阁下要来吧?是遇到什么敌人了吗?”   “啊,是这样没错,不过也不算敌人。”陪着他们一起来的佐伯低下头看向说话的小少年,“是前段时间,忽然有外族人找到了我们的族地来。”   “外族人?除妖师?”   “这倒不是,实际上来的是妖怪,或者说是一个自称土蜘蛛的半妖。”   佐伯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好像认为自己跟我们是一个族群的,还想说服我们参与一个什么计划。但是族里的人都不太喜欢跟外界接触,而且族长也曾经交代过族人在他醒过来之前不要外出,也不要插手外头的事情,所以他提出那个提议之后二叔当即就拒绝了他。但是那个半妖好像没有死心,在那之后经常有一些奇怪的影子在族地外头转悠。再加上族长中途忽然醒了一次,我们总感觉有事发生,就干脆按照当初晴明大人教我们的方法将族地封闭了。”   服部平次恍然大悟地插嘴,“难怪之前妹妹忽然问我们记不记得晴明阁下的书房,所以外头那个结界也是将空间转移了吗?如果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会走到那个空间错位的森林里?”   “对,如果不知道正确办法是打不开门的。额,或者像那位赤之王阁下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一举将空间烧穿,那也能进来。”   柯南问,“你说的那个半妖和他口中的计划是怎么回事?”   佐伯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他当初是和二叔谈的。至于那个半妖,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是从人类转化过来的,只是还不完全,所以才是一半妖怪一半人类的形态。”   青年叹了口气,脸上忽然浮起抹不符合年纪的沧桑,自言自语仿佛极为不解的样子,“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好了,没有战争,也没有压在头顶上逼得人活不下去的世道,为什么还有人主动向妖怪转变呢?”   他们国栖一族当初是被迫变成了妖,许多族人还因为接受不了妖怪的身份自我了结了生命,他们在黑暗的地底生活了多久?直到遇到了安倍晴明才终于得以以人类的身份活在阳光下。国栖一族多珍惜现在能够自由在阳光下呼吸的生活就有多不能理解那个自己选择要变成妖怪的人。   所以虽然都是土蜘蛛,但是他们从来不觉得那个人和他们是同族。   柯南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认每个时代都会有类似的人存在。”   他原本就足够清明透彻,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对人性中的黑暗也早已有了充分的认识。人心中生出的妖魔有时候与世道无关,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永远都有妖魔出生的土壤。   人世有时候与深渊是重叠的,有些身处深渊的妖怪,看着身边的人,总会忍不住伸出手将他一起拉下来。   黑发小少年抬起头,看着已经结束交流从神社中走出来的小女孩,“佐伯君,我有一个猜测,稍后可能需要你们帮忙验证一下。” 第353章 第二条尾巴   泽田弥和交流的时间非常短, 几乎是柯南几人在外头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她就已经推开门出来了。   小萝莉神色十分淡定,完全无法从面相上判断这短短几分钟内里面那只土蜘蛛一族的老祖宗和她唠了些啥。   柯南下意识以侦探的角度推理,随即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毕竟就像她哥说的, 这只萝莉眼中的大事跟其他人的判断完全不一样,说不定哪天天要塌了她依旧能是这么个又萌又淡定的“没什么大不了啦”的表情。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真相了一下的名侦探望着她穿过神社前的石子路走过来, 深色小振袖的衣摆从泛黄的草尖上拂过, 他一错眼忽然发现她右手手背上多了一个标记。纹路的颜色极深,像是被细细的毛笔笔尖划了一道,随着走动的动作轻轻一晃又被近乎垂到指尖的袖摆盖住。   想起村子里随处可见的土蜘蛛一族的图腾,他若有所思, 但没有多问,等小萝莉走到近前时问了一句, “走吗?”   旁边的佐伯有点激动,他刚刚明确感知到族长大人是醒来过的,虽然很快又睡着了,但既然还能醒就说明他的状态还不错。他也很自觉地没有追问族长说了什么, 只是热情地提议,“二叔应该已经让族人把午饭准备好了,姬君和你的朋友们一起留下来吃顿饭吧?”   .   能够在土蜘蛛的族地吃饭的机会很难得,因为这一族全族自闭,简直将“宅”刻入了遗传血脉, 能够千百年蹲在一个地方不挪窝, 不跟外界接触,也不欢迎其他人进来。在其他几个借着泽田弥小萝莉的光进来参观了一番的人类都表示很有兴趣的情况下, 众人从善如流地留了下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照顾人类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虽然午饭很好吃,但到底还是一些少见的山珍之类的普通人类的食物, 让好奇心强烈的两个名侦探又是松了口气又略觉遗憾。   酒足饭饱之后,泽田弥一行人就准备走了。虽然青之王宗像礼司很给面子地答应泽田兄妹把他们大哥带出来放风,但这么个大杀器在外面晃悠,御柱塔里的人绝对是睡不着的。未免诸位精英们英年早秃,他们还得快点回到东京去。   二叔和佐伯带着几个族人亲自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族长交代过,如果他睡着了联系不上,就让我们都听姬君的。所以姬君您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一定不要忘记通知我们,我国栖一族全族待命。”   作为代理族长的二叔这句话说得十分认真,于是泽田弥小萝莉也认真点头回应。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二叔和佐伯正要送别几人,远处忽然走来一个圆乎乎的矮小人影。   佐伯抬头一愣,“小八?”   来人是族中年轻一辈的小孩子,还未起名,排行第八,所以族里的人都随意称呼一声小八。此时佐伯见他期期艾艾地走近,视线一直落在泽田弥身上,直到走到他身边,他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抬起头时双眼亮晶晶的,小声问,“叔叔,我能和姬君说几句话吗?”   按照辈分,这孩子的确该叫他一声叔叔,佐伯弯下腰去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略微诧异,下意识抬头征询地看向泽田弥。银发小女孩视线在小土蜘蛛有些泛红的圆脸上停了一下,点点头。   佐伯于是在小孩背上一拍,“去吧,不过不要说太久打扰姬君下山。”   小八迅速像颗弹珠般窜了出去,跑到泽田弥面前又一个急刹车立住,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像只紧张的松鼠,一开口还结巴了一下,“姬,姬君,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泽田弥以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就、就是……”他结巴着又往前蹭了一下,脸憋得通红,慢吞吞伸出手。   然后他手里多出了一把短刀。   半米的距离,他的眼珠忽然翻出一丝血红,连人带刀流星般朝着站在原地的泽田弥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变故,连距离最近的泽田纲吉都仿佛猝不及防地来不及反应,锋利的刀刃就逼近了小女孩身前一寸之地,小土蜘蛛泛着红光的眼珠上极近地倒映出她线条精致的侧脸。   然后,就在刀尖就要触及到泽田弥的胸口的衣料的刹那,金色的光芒薄纱般亮起挡在了她身前。瑰丽的咒文在她脚下如繁华绽放,迅速勾连成复杂的阵法,符咒凝成的锁链如长蛇攀起,迅速将踩进阵法中的人捆成了粽子。   紧接着,六道光片以他为中心弹出来,瞬息之间给他上了道枷锁,而清朗的少年音仿佛这才姗姗来迟地响起。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小土蜘蛛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僵在了原地。与此同时,泽田弥已经淡定地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掌心,“找到啦,果然在学园岛上。”   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黑色带十字的圈,那是掴趾追雀的印记,明亮的光芒缓缓熄灭,旁边站着的江户川柯南立刻把封锁学园岛的消息发了出去,通知等在那边的伏见开始行动。   这一系列的变故快若闪电,佐伯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走过来,语气又是惊讶又是佩服,“江户川君,真的被你猜对了,居然真有人藏在在村子里想要对姬君不利。”   一句话说完,他又露出了不太理解的表情,“可是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这样的刺杀能够有效?”   柯南低头看着被捆成了粽子的小孩子,他的眼珠泛着不正常的红,还在不断挣扎,神智和意识都不像清醒的样子,分明是被人控制了身体。   “主要目的不是刺杀,他们是希望我们和国栖一族发生冲突。”   佐伯一愣。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回头看自家大哥。泽田纲吉恍然,“他们是想激大哥出手?”   “没错,如果刚刚动手的是周防先生的话,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结果了。”   众人闻言也跟着扭过头,红发青年懒散地站在妹妹身后,双手抄兜,好像有些无精打采,但谁也不会怀疑他只要一抬手就能把刚刚冲过来的那只小土蜘蛛烧成灰烬。   柯南:“所以这才是对方的目的,并不简单只是我们几人之间的矛盾,他们真正想看到的是周防先生和你们沉眠的那位先祖对上。”   他揉了揉额头,“结合之前发生在十束先生身上的事情来看,他们是冲着周防先生来的。这个世界上能够对王权者产生威胁的存在已经不多了,国栖一族的先祖就是其中之一,恰好今天周防先生还来了你们的族地,这样的机会对方肯定不会放过。我只是根据对方之前的行事风格做了一点猜测,结果真的猜对了。”   泽田弥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小八面前,老实说冲着她来的阴谋阳谋很多,但大部分都产生不了威胁,她也只当烦人的蚊蚋。但是现在被盯上的人是她大哥,小萝莉就有点不高兴了。   视野中的颜色缓缓淡去,灵视的角度下,那只叫做小八的小土蜘蛛的灵魂火焰很沉静,还有点焉哒哒仿佛是睡着了。一只像是狐狸的壳子正套在火焰外愤怒地张牙舞爪地叫嚣,只是它被缚道捆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构不成什么有效威胁。   他原本大概是准备偷一刀就跑,反正用的躯体不是自己,惹到周防尊被烧了也不心疼,没想到泽田纲吉专门补了一个六杖光牢,死神的鬼道专攻灵魂,正好把他克制了。   泽田弥直接伸手把那只狐狸魂魄从小八身体里拎了出来。   对方被她拽出来的时候震惊了一瞬,连叫嚣都停了,“……等等,你为什么能够碰到我?”   泽田萝莉没理他,她一手扣着狐魂细长的脖子,抬起指尖,束起灵力就在他他的额头上写了个“山”字。   仿佛整座山的重量都随着这个字压在了狐魂身上,她手一松,他立刻像块石头一样砸在了地上,惊恐且僵直地瞪大了眼睛,被千钧重量压得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害怕,眼睛提溜转着惊慌地朝泽田弥望去。但小萝莉已经没看他了,她拍了拍手对佐伯说,“带走吧。”   然后她顿了顿,“你们能不能问问它,它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她说得客客气气可可爱爱,服部平次在旁边听到了嘴角一抽,低声对小伙伴吐槽道,“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感觉,妹妹果然是出身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家族。”   看她把刑讯逼供说得多么清新脱俗又绅士礼貌。   柯南没理他,他还在和千里之外带领scepter4包围学园岛的伏见猿比古实时联系。   在判断出对方可能会衬着赤王阁下来国栖一族族地的机会搞事的时候,他就即时指定了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泽田弥跟他说过上一次他们在十束多多良被暗杀的现场时的发现,那时候被她抓到的只是一条尾巴,这一次附身在小八身上的也是同样。只不过那一次对方反应快,及时撤回了主意识,只留下个空壳子,但这次就没这么好运了。虽然就算这个□□死了,那只狐魂的意识大概率还是能够回到真正身体上,但在□□死亡之前,他们应该能够问出一些有效信息来。   另一方面,在狐魂暴露的一瞬间,泽田弥利用本体和□□之间的联系锁定了对方此刻的真实位置就在学园岛,恰好柯南之前推断并且建议伏见提前埋伏的地方也是那里,消息一到,他那边就立刻行动了。   电话那头的伏见已经断开联络开始侵入,柯南放下手机看着把狐魂扔给佐伯后走回来的小女孩,正准备说话,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泽田弥顿了顿,跟着他一起觅着声音抬头,就见自家亲哥正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电话。   “宗像先生?”泽田纲吉举着手机面露茫然,“啊?你说大哥?大哥没事啊,就在我旁边呢。” 第354章 越狱   东京, 御柱塔。   几个击剑课的队员从一楼电梯出来正好撞到大堂的大门的玻璃门朝两边开启,下午被紧急调去包围学园岛的特务科成群结队地回来了。   队员正想打招呼,就见打头的伏见伸手在旁边的秋山肩上一拍, 扔下一句“把人带回去关好”就径直朝电梯走来。几人下意识让开道路,站直行礼,直到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 这才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归来的众人。   这一次的任务是scepter4和刚成立的阴阳厅联合出动,因为敌人能力特殊,异能力虽然对他也有效, 但青王阁下还有事情想要从他口里问清楚,所以下的命令是活捉, 向阴阳厅发出了援助申请。此时阴阳厅的队伍是和特务科一起回来的,带队的是个金发灿烂的年轻人,腰间挂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年纪仿佛跟他们三把手阁下差不多大, 气质温和一看就知道大概是哪个大家族出身,正略微侧着头听秋山说话。   被伏见丢下来的秋山冰社满脸无奈,“源君,抱歉, 伏见君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向室长汇报。”   金发少年倒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浅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两人身后的队伍里,一圈阴阳师正把一个人围在正中央如临大敌地严密看守, 大概就是他们此行的任务目标。对方脑门上贴着一张符咒,跟新鲜出土的僵尸似的,符咒下露出的眼珠血红。但这人的表情比僵尸丰富,明明已经被抓了, 却好像满不在乎,走进御柱塔后还看稀奇地左看右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逛旅游景点的。   冷不丁和队员好奇看来的目光撞上,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学生模样的人扯开嘴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笑容充满恶意。   队员被惊到,条件反射地收回了视线。   这时候秋山已经和那个金发的少年阴阳师走了过来,“你来得正好,跟非时院联系一下,开启御柱塔地下的监牢,我们需要把犯人关到里面去。”   虽然这一次的罪犯的能力属于阴阳侧,按理说应该归阴阳厅管辖,但是新机构刚成立没多久,配套的设施当然没有掌控日本半个世纪之久的黄金之王这里完善,所以某些穷凶极恶或者特别强大普通监牢关不住的犯人还是会被暂时送到御柱塔底下来。   队员了然地点头,转身提他们按下电梯下行,随口问了一句,“要把他关押到几楼?”   秋山默了默,凝声说,“最底层。”   .   伏见猿比古敲了两下宗像礼司办公室的门,说了声“打扰了”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青王阁下似乎正在和谁通话,见他进来后就把联络器放到了一边,十指交错搭在桌上,“伏见君,情况如何?”   “人抓回来了,秋山带下去关押了。”   伏见三言两语汇报完工作就径自问出他刚刚在路上知道的那个消息,“御芍神紫跑了?”   “哦?伏见君的情报真灵通啊。”   “因为我是你的情报科科长。”伏见猿比古懒得搭理这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还要不紧不慢调侃他一下的恶趣味,“他不是被关在御柱塔底下时刻有人看着吗?怎么跑的?”   “当初御芍神君是自愿被捕,因此在非时院的评估中威胁程度较低,对他的看押并没有那么严密。再加上黄金之王的去世对非时院造成了一定影响,御芍神君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越狱逃走的。”   御芍神紫虽然是个Alpha级别的异能者,但和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动向比起来他的越狱还是小事。   伏见猿比古直接问,“灰之王呢?”   宗像礼司手中的钢笔笔帽在桌面上轻轻一敲,对部下的敏锐表示赞赏,然后遗憾地说,“就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派去的队员已经确认杜王町那座教堂里没有人了,负责监视他的人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伏见皱了一下眉,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当初灰之王隐居在那里是他自愿,看守他的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一个王权者要是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普通人谁也无法察觉。   “另外,顺便一提,五条家那位少年似乎也再次离家出走了。”   伏见:“……绿族那群人又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青之王轻轻笑了一下,神色尚算平静,至少就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现在再追究这些也无济于事,还是说说目前已掌握的线索吧。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在来的路上初步审讯过了吗?”   “审讯不了,那家伙什么都不说。”   “哦?”   “他附身在一个普通学生身上,对他做不了什么。”提起那个被他们押回来的犯人,伏见的语气变得有点差,“源氏的人说那家伙的情况有些奇怪,虽然是灵魂体,但又不像纯粹的恶灵。”   “这样吗,”宗像礼司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所以您有兴趣过来看看吗,弥小姐?”   伏见这才发现他进门时的通讯一直没有断,他的话音落下后,放在桌上的手机里响起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可以呀,我快要到啦。”   .   半个小时之后,泽田弥一行人到了御柱塔。门口早有人等着,先将终于回来的赤王大人送回楼顶,又领着他们直奔御柱塔底层。   黄金之王出身的国常路家也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阴阳师家族,他在御柱塔底下设置的监牢当然也没忘了防备阴阳侧的力量,由上至下一层比一层严密,最底层甚至是以关押王权者的规格来建造的,自建成以来,少有人能够真正被关到这里。   “虽然那个附身在学园岛的学生身上的魂魄能量强度没有达到王权者的等级,但是他的能力非常奇怪。”领着他们下楼的非时院在电梯里说,“虽然偏向阴阳侧,但是阴阳术对他似乎束缚力不大,源氏的少主亲自在一旁看着他才能防止他逃跑,若非如此,源辉阁下原本是想亲自出来迎接您的。”   电梯开始下行,大概是为了防备被关在这里的罪犯们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往下走的电梯完全与外界隔绝,门上和墙壁上还嵌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连成结界,阻断窥伺。但是这个结界在灵视面前依旧形同虚设,泽田弥从一楼下来的一路上一眼扫过去,眼前仿佛铺开了一条散落的星河,组成成分是各种各样的灵魂火焰。   “被关在这里的人这么多吗?”小萝莉有点懵,“还都是妖怪?”   带路的非时院并不意外她能发现,“是的,最近妖怪犯案的事件的确多了起来,阴阳厅那边据说也非常忙,如果不是这次要抓的人情况特殊,他们可能还不会同意抽出人手过来。”   阴阳厅的阴阳头虽然明面上是泽田弥,但是大家心中都清楚作为一只萌萌哒的萝莉,她至少还得玩耍个七八年才会真正接过这一位置,所以现在那边的主事者是土御门家的现任家主土御门元夜。其他人对此持默认态度,反正阴阳师的御三家,土御门、源氏和皇一门,泽田弥已经是以上两家的小祖宗了,阴阳道最后总归是要交到她手里的,所以目前谁先帮忙代管都一样。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土御门元夜自然会自觉给她汇报,他没提就说明现在冒出来的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妖怪,数量虽然多,但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在世界加载了灵气复苏副本的现在,这也算是正常情况。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电梯已经下落到了最底层,光可鉴人的金属门自动向两侧划开,众人面前出现一条横过来的长长走廊,走廊的一侧就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牢房与走廊之间的墙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表面上看像块巨大的透明玻璃,可以在墙这边看到牢房里面。此时空荡荡的牢房里只有一把椅子被摆在正中央,椅子上坐了个黑头发的少年,双手被特殊镣铐捆着,脚下是密密麻麻一层套一层的束缚阵法,正常人在这个境地早已被强大的力量捆缚得动也动不了了,但他居然还在笑,甚至时不时地抬起头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从里往外看,像是想透过墙壁朝外窥伺些什么。   牢房外还站着几个人,其中就有被迫留在这里客串狱卒的源辉。这位源氏的少主察觉到动静回过头,行了个古礼,笑着说,“初次见面,弥殿下。”   礼仪倒是十分恭敬标准,但是泽田萝莉被源氏的女官教导过,记得这个礼节仿佛是对备受尊敬的长者的。   一个家族中最受尊敬的长者,基本就等同于祖宗。   一边觉得仿佛有些奇怪,另一方面源辉这个礼好像也没用错的年方九岁的小祖宗大人有点纠结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然后源辉就开始自觉介绍被关在里面的那家伙的情况,“毫无疑问是魂体,但奇怪的是阴阳术对他的效果很差,某些符咒甚至对他无效。我是借用了膝丸才成功伤到他,将他暂时束缚在了那个学生的身体中。”   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走廊上的动静,那个原本懒洋洋坐在里头一副“你们弄得死我算我输”的表情的人表情忽然变了变,唇角恶劣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泽田弥望着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拉了一下自家哥哥的衣角,“尼酱,你觉不觉得……”   “啊……”泽田纲吉直愣愣盯着里头的人,表情也有点呆,之前只遇到他的□□的时候他还没发现,“这个魂魄……为什么感觉这么像虚啊?”   难怪死神的鬼道对这家伙效果拔群。 第355章 渗透   “虚?”其他人先是对这个新名词愣了一下, 然后礼貌求解,“这是什么意思?”   泽田纲吉:“额,简单来说,人类的灵魂被空虚和哀怨吞噬, 就会堕落成虚。”   作为一个正经上过真央灵术院还混进护庭十三番队当过席官的专业人士, 泽田纲吉给大家专业地解释了什么是虚。虽然听起来和妖怪中的某些很像, 同为人类的灵魂堕落, 但虚和恶灵还是有区别的。但真正有什么区别, 又不是一言半语能够说清。   棕发少年抓了抓头发,有一点崩溃还有一点震惊, “可这不对啊,这个世界怎么会出现虚呢?”   源辉冷静地问, “不对的地方在于什么?”   泽田弥想了想, 帮她哥回答, “规则不对呀, 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可能孕育出虚这种生物。”   虽然虚的影子在博多的时候就出现过了, 但那时泽田萝莉忘记了很多东西, 因而当时没有发觉有什么问题。但在已经去过一趟死神世界, 把大部分记忆捡回来的现在,她终于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每一个世界的规则都是不一样的,死神世界没有妖怪,这个世界也不该出现虚这种生物。就好像鱼天生生活在水中, 不会跑到天上飞一样。   但现在,一条活生生的鱼飞到他们面前来了, 淡定如泽田弥一时都有点懵。   然后她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之前没有察觉的问题,“尼酱,鬼道是不是能用到三十号以上了?”   泽田纲吉懵逼点头, “好像是……”   第一次从死神回来的时候,也就是一年多以前,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是没办法用三十号以上的鬼道的。这很好理解,越是高级的鬼道就越包含了高层次的规则在里面。死神世界和本世界的基础规则没有天差地别,毕竟两边都有灵术类的能力,而且历史走向是一样的,所以就像泽田弥在死神那边可以用一些简单的阴阳术一样,在回来后也也可以勉强用一些低等级的鬼道。但更高级的规则,两边的走向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说博多那只低等级的虚还能用低级鬼道做类比勉强解释一下它的出现的话,面前这个就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这只狐狸形状的虚灵魂强度已经达到了破面的等级,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被泽田弥扯掉两条尾巴,主要能力又不在战斗上,阴阳厅的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阴阳术对他的效果不大也有了解释,因为阴阳术遵循的规则是针对本世界的妖怪们的,遇上虚这种外来生物当然会出现水土不服。   泽田纲吉满头大汗地给阴阳师们解释了一通,在场的都是阴阳师中的精英,对于除了自己的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这件事接受良好。源辉甚至还举一反三,“就是一年前京都大战时,那群忽然撕开天幕趁虚而入地冒出来袭击我们的白骨怪物吗?”   泽田纲吉恍然,对啊,死神世界的虚的确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   他随即有些迟疑,“难道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但是也不对啊,破面这种等级的大虚,就算把那时候入侵的虚群全部拼在一起也凑不出来。”   “拼?”   “虚的进化方式就是互相吞噬。”   源辉恍然点头。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卡住了,阴阳师们对这种陌生生物的了解程度有限,连亲身在死神世界生活过的泽田兄妹都没能弄明白地里是怎么冒出来这根异形萝卜的,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清楚了。   不过对此刻在场的阴阳师们来说,异种生物入侵虽然很重要,但也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点,毕竟这种涉及到世界规则运转的问题普通人根本插不了手,他们着急也没用。比起虚是怎么来的,继承了源赖光行事风格的源氏们更关心这玩意儿要怎么打。   源辉:“既然阴阳术的效果比较差,为什么膝丸会有效果呢?”   泽田纲吉挠了挠脸颊,“大概是因为斩魄刀?”   随即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三秒后因为找不出词而失败放弃,低头看向自家有外挂给剧透的妹妹酱。   泽田弥回忆了一下剧透,“因为在那边的世界刀剑所在规则是最高的吧?”   源辉闻言讶然,“在我们这边也是吗?”   小萝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看向玻璃墙后面的人,对方看不到外面,但不知道是不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感应能力感知到了威胁,之前一脸轻松的表情已经收了起来,一双红色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墙外她所在的位置。   “我走的时候,在那边也能用高等级阴阳术了。”她慢慢地说,“两边世界的规则在互相渗透。”   而互相渗透到这种地步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了。   .   下午三点多,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教室,临近放学,课堂上的小朋友们都有些躁动。   忍足侑士一手支着下颚,手里把玩着一支笔,心思难得地也不在面前摊开的国文课本上。   今天下午的时候,医务室的土笼老师忽然把他叫过去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忍足侑士当即有点震惊,他被小伙伴科普过土蜘蛛全是宅,土笼老师在冰帝蹲了好多年,宁愿频繁微调长相扰乱周围人认知都懒得挪一挪位置,可见有多不爱动弹。忍足当时的心情就好像听到一个二十多年没出过门的死宅忽然宣布自己要出门旅游一样不可思议,并且有一瞬间怀疑面前的土笼老师是不是花子君闲得无聊变来耍他玩的。   然而土笼老师说完自己要离开后也是一副咸鱼被迫拉出去晒太阳的有气无力,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用那把低哑的嗓音含含糊糊地说家里的祖宗醒了,族里好像也发生了一点事,他必须得回去看看。   除此之外,花子这几天也不在。七大不可思议并不止存在于冰帝内,应该说只要有和他们有关的怪谈流传的学校全都是他们的领域,可以随时来去自如,只不过因为冰帝位置特殊,所以他们的本体日常会在这里待着。只是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气活跃,越来越多的小妖怪像雨后的竹笋一样冒出来。人心的黑暗原本就是最易滋生妖怪的土壤,而学校这种地方,天然就具备光和暗两层面目,跟波粒二象性似的,所以花子这段时间忙得飞起,把其他几个怪谈也全都派了出去指挥得团团转。   所有人好像都忽然间忙了起来,连泽田弥小公主都请了好几天假。不知道是不是小伙伴许久没见人影的原因,另外一边课桌旁的红发妹妹头少年也有些焉,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少见地没有因为即将放学而和教室里的其他小朋友一样躁动。   忍足的视线从那朵的焉哒哒的蘑菇上扫过,刚要收回来,眼角的余光忽然忽然掠过了些什么。他一怔,立刻回头看去,却见窗外那颗大榕树下空荡荡的,他方才猝然窥见的两个影子仿佛是生出的幻觉。   .   教学楼外,从杜王町消失的灰之王和披着斗篷的人并肩站在树下。   神父装扮的男人抬头望上看,伴随着终于响起的下课铃声,成群结队的小孩子们从教室门口窜出来,嘈杂的人声一瞬间热浪般往下涌来,活泼热闹,且生机勃勃。   灰之王的眼珠上倒映出孩子们像群欢快的小动物一样跑下楼的身影,“这就是你们选定的最终位置?”   斗篷人:“没错,就是这里。”   他扭头看着身边人沉默的侧脸,意有所指地说,“去年京都的时候被连累死掉的无辜人也不少,那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对人命有什么怜惜?”   灰之王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场却仿佛不知不觉冷锐了起来。   斗篷人嗓音沙哑地笑了两声,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们这些王权者和我们不同。祭祀开始的时间是晚上,那时候这些小东西们全都回家了,学校里除了几个值班的校工就没有其他人了,你也不用担心误伤。”   灰之王的表情似乎终于好了一点,他沉吟片刻,“你们选择在这里,不怕被人发现吗?”   “这里是东京重灵地的中心,最适合的位置。”斗篷人说,“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蹲在学校里的那几个怪谈全都被弄走了,那位小殿下目前也顾不上这里。到时候时间一到,结界展开,就算他们发现了不妥也来不及回来了。”   灰之王:“你们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成功?”   斗篷人低低笑了,笑声里流泻出一丝狂热,“无论多大的把握,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还有后退的机会吗?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必须要有万全把握才去做吧?凤圣梧阁下,当初你接受石板的选择成为灰之王的时候,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自己能够从那个力量下活下来吧?”   灰之王默了默,他成为灰之王的情况和现在的不同,那时候他如果无法承载石板赋予的力量,失败了受到波及的只有他一个人,而现在他们要做到事却是会牵连到不知道多少人。   但他没有对此多做分辩,因为这几日的同行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个自称土蜘蛛的组织一员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不但敢赌自己的命,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也没有多重要。   的确,也只有最疯狂的赌徒才能提出这样一个疯到极致的计划。   灰之王长长吐出口气,“主动拉扯另一个世界靠过来,让两边规则融合来促进这个世界的转变,这种事你们还真敢想。” 第356章 五条   御柱塔里, 泽田弥亲自出手再次把狐魂从那个倒霉学生的身体里拽了出来,不等他震惊叫嚣就顺手送了他两发缚道将他又捆得结结实实。   泽田纲吉在外头干笑着给众人解释这个手法的原理,阴阳师的阴阳术虽然也是灵术侧, 但主要针对的还是有□□的生物们, 但死神们的鬼道却是术业有专攻, 专精灵魂。毕竟尸魂界本来就是死者的世界, 那里的所有生物都是以魂魄的形态存在。而死神在现世除灵时有时候也需要用到义骸,也就是制造出来的躯体用以当做容纳灵魂的容器,所以这种将魂魄从□□里取出来的技术相当成熟。   他家妹妹酱在尸魂界的老父亲还是个技术流大佬, 他简直都不敢想她到底被教过多少奇奇怪怪可可怕怕的东西。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阴阳师还是异能者都听得很认真。   俗话说,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 在你看不到的角落说不定早已潜伏了一窝。他们都有同样的预感, 这种被称为虚的外来生物很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对人类威胁极大的敌人,他们需要找到对付他们的方法。   就着被抓回来的那只破面,泽田纲吉当场开了个鬼道教学班, 尝试着教导阴阳师们学习鬼道。   然后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的人果然已经可以学习这个死神专用的技能了, 于是泽田兄妹额外在御柱塔逗留了一下午, 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带着忽然多出来的工作。   站在御柱塔外等着车过来接他们的时候, 泽田纲吉的眼睛都是懵的,他正在认真地怀疑人生。   “我为什么会答应源君帮忙给阴阳厅培训鬼道?”棕发少年的声音细若游丝, “我连reborn给我布置的作业都没做完, 这几天还是请假出来的。”   泽田弥拉着哥哥的手抬头看他, 因为大家不忍心压榨萝莉,而且萝莉学鬼道时用的办法正常人也用不了——看她是怎么教阿散井恋次卍解的就知道她自己点亮技能点的方式有多么违反常规,于是这个重担就落在了另一个未成年泽田纲吉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亲哥的表情正因为未来可以预见的加班地狱而黯淡无光,满脸写着我都还没有当上彭格列十代目我为什么要从现在就开始头秃的迷惘。   小萝莉默了默, 觉得哥哥看起来就好惨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安慰一下吧。   “尼酱今天讲得很好呀,讲解得非常详细,大家都听懂了。”   “是,是吗?”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准备开口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教了,好像有人也这样教过我一样。”   他说着说着仿佛陷入了沉思,喃喃地自言自语起来,“奇怪,难道是真央灵术院的老师吗?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上学的时候……”   泽田弥静静地看着他,棕发少年的脸被夕阳蒙上了一层橙黄的光,秀气的轮廓在朦胧的光线里显得温柔而迷惘。他直愣愣盯着对面的街道,视线却是漫无目的,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她看着泽田纲吉保持着这种迷茫的表情原地呆立了半晌,嘴里忽然突兀地蹦出一个字,“银……”   泽田弥:“咦?”   “银,银色头发的孩子,”泽田纲吉震惊地指着街对面,“弥酱,那是不是就是五条家那个孩子?”   泽田弥下意识顺着自己哥哥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对面的街道人来人往,一眼望过去仿佛并没有哪个人的头发是银色的。   “消失了,”泽田纲吉懵逼地重复,“可是我刚刚真的看到了。”   .   “下午五点三十四分,御柱塔正对面的巷子口,的确有一个停在路口的车载监控拍到了在逃的绿王残党五条须久那在镜头前一闪而过。”scepter4的技术人员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边以极快的语速说。   御柱塔收到泽田纲吉看到了五条须久那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展开了排查,并且居然真的找到了拍到他的录像。   技术人员从那个短暂的录像中还原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清瘦的银发少年的背影,穿着简单的衬衣西裤,微微侧向镜头的方向露出半张脸。都不用通过数据对比,和他打过交道的一眼就能认出是五条须久那本人。   伏见望着这张照片下令,“立刻以这个点为中心,调查他这段时间的动向。”   现代社会,到处都是监控摄像,没有人能够真正地藏在人群里无影无踪。之前绿族的人能够躲好,是绿族的能力对网络中的信息造成了干扰。但现在御柱塔这边也有一个技术流大佬在,泽田弘树作为超级AI在虚拟世界中只会比绿族的人更加如鱼得水。猝然被拍到的五条须久那像一根被提起来的引线,半个小时之后,技术人员就在弘树的帮忙下连带着把越狱的御芍神紫也挖了出来,找到了他们最近几天的动向。   “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东京,甚至一直在东京都心区域打转。”   技术人员在屏幕上投影出一张东京地图,其中分别用紫色和绿色的线串出了御芍神紫和五条须久那的行动路线。   东京都中心区域包含千代田区、中央区、港区、新宿区、涩谷区等五区,就像这个技术人员说的那样,两根线条穿过地图上的大街小巷,基本没有出过东京的范围,而活动最密集的地方就在新宿和涩谷。但光从路线图完全看不出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虽然受到了绿族能力的干扰,但是我们还是找到了几个拍到他们本人的镜头,画面里御芍神紫和五条须久那身边都分别有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他们这几天应该一直在和这两个人行动。”   技术小哥回头看向坐在桌前的人,泽田弥作为一只萝莉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已经被送回家了,坐在这里的只有伏见和沢田纲吉,棕发少年正两眼放空,秀气的娃娃脸上满是“为什么我又回来加班了”的空白。   伏见猿比古:“用红外系统扫描和数据库做过对比吗?斗篷里面是什么人?”   “没有办法扫描,他们罩在身上的斗篷似乎有屏蔽功能。”技术人员立刻回答,“我们还用上了弘树阁下提供的那套能量感知系统,也被屏蔽在外了。”   这位小哥暂时不知道跟他们联系过的泽田弘树是个AI,只以为他是某位不喜欢露面的技术大佬,提起他的语气满是憧憬。   “藏头露尾。”   然后他就听到伏见用冷淡的语气说,“联系阴阳厅的人去那几个地点转一圈,检查有没有妖气。”   技术小哥一愣,“您怀疑他们是妖怪?”   “人类没必要藏得这么深,除非长得见不得人,连轮廓都不敢露出来。”   他们三把手阁下说话的方式还是这么嘲讽,技术小哥默不作声,缩着脑袋开始联系还没从地下监牢离开的源辉带队的一行人。   这个时候,泽田纲吉仿佛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恍然地“唔”了一声。   伏见猿比古双手抄兜站在他旁边,余光扫过一眼,大概是看在他提供了这么大一个线索的份上,难得有了点耐心,“怎么了?”   泽田纲吉盯着屏幕上那个银发少年的背影,慢吞吞地说,“五条君出现在御柱塔门口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他是故意把身边那个穿斗篷的人甩开露面提醒我们的吗?”   其他人包括伏见闻言都略微怔了一下。   在他们心中绿族的人一直都是敌人,从来没有从对方还会给他们提供帮助的角度思考过。   但泽田纲吉的表情十分平和,甚至提起五条须久那时都没有太多怨愤,“第一次圣杯战争,在伦敦的时候,五条君不是说欠弥酱一个人情吗?他这次这样做就是来还掉这个人情的吧?”   “……这是你的直觉吗?”   “额,差,差不多?”   开着作弊器的泽田少年有些迟疑地回答,“其实自从那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我就感觉五条君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种不一样?”   “就是,不太像是敌人了的感觉……”说到这里他露出了自己也想不明白的表情,“所以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跑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厅里一时间安静了几秒,技术小哥下意识转过头来,看看他,又看看伏见。黑发少年淡淡地垂着眼,依旧是那副倦怠的表情,不知道思考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撩起眼皮,若无其事地对技术人员说,“继续查,新宿和涩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为什么在那个地方逗留那么久,顺便通知特务队准备出动,让当地的警局也做好准备。”   技术小哥连忙应了声“是”,一边把他的命令传递下去一边指尖在键盘上连敲,调出一副图像,“那个,要问特殊性的话,就我们目前已知的涩谷和新宿的确有一个地方和其他位置不一样。”   投影屏上的路线图被调到一边,正中央重新展开一张色彩斑驳的东京地图。   技术小哥指着地图讲解道,“这是我们用弘树阁下的能量感知系统对整个东京进行扫描后建立的地图档案,我们发现土地本身也是蕴含能量的,地图上颜色的深浅就代表能量的强度。整个东京能量反应最强的地方在三个位置,分别是涩谷、新宿以及以冰帝学园为中心的千代田部分区域。”   地图上深深浅浅的蓝色如海水般铺开,其中涩谷和新宿的确明显比周围深出许多,而这其中,冰帝所在的地区颜色是最深的,简直像一汪嵌在地图中央的深海。   泽田纲吉和伏见猿比古同时盯着那张地图略微怔忪,这时候技术小哥忽然看着屏幕发出了一声低呼。两人的视线扫过去,没等他们开口问,小哥已经自觉回答,“监牢那边传来消息,阴阳厅终于从今天下午被抓回来的那个犯人口里问出情报了——那个犯人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制造出他的人的确有个大计划。”   那个狐魂本身有着特殊潜力才被幕后的人盯上,强行快速催化成了破面。但也因为催化过程中吞噬了太多其他人的魂魄产生了人格崩溃的副作用,整个虚疯疯癫癫,宛如刚从精神病院潜逃出来。普通人根本无法跟他正常交流,源辉用上了能够把全体东京人民都原谅一次的耐心和容忍才从他口中逃出了一点切实的消息。   “那只虚说,他背后的人的目的是想要引发灵气潮汐让神代重回人间。”技术小哥懵逼地重复发来的邮件上的信息,感觉自己在讲神话,“他们还对此制定了一个可行计划——至少对方自认为是可行的。”   “计划的内容是什么?”伏见飞快地问。   “他们准备了一场祭祀,”技术小哥说,“祭祀的具体内容他也不清楚,但时间应该是某个夜里,因为他听到幕后的人提到了月亮。”   夜里?   大厅中的众人同时回头看向房间西面的窗子,就在他们讨论的这段时间,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玻璃窗上倒映着底下的路灯光,黑漆漆的天幕已经将东京完全覆盖。 第357章 权限   HOMRA酒吧, 凌晨两点,楼下的酒吧还没散场,隐隐约约的音乐和热闹的人声从楼下沿着墙壁像爬山虎般漫上来, 又被隔音的玻璃窗挡在房间外。   这天晚上不是满月, 月光却足够明亮, 透过窗玻璃洒落在窗台上。窗台上正好被月光照亮的位置摆了一盆绿植,和房间的主人一样也在静谧的空气中呼呼大睡。直到挂在墙上壁钟的秒针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和最上方的分针重合, 两点整,绿植在月光下醒了过来。   它像是刚刚醒来还有些晕乎, 慢吞吞伸长了细长的枝蔓摸到玻璃窗, 像是敲门一样在上面敲出“哒哒”的声响, 好一会儿, 终于把床上的银发小女孩唤醒。   泽田弥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有点呆地坐在原地,旁边伸过来一根藤蔓按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暖光洒下,落进她的眼眸里,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终于清醒了。   “到时间了吗?”她有点懵地问。   窗台上的绿植点了点头。   泽田弥于是从床上爬下来, 换了衣服,穿好鞋子, 出门了。   二十分钟后,从温暖的被窝来到冰帝校门口,站在凌晨的冷风里的泽田萝莉打了个喷嚏,深深觉得自己出门时应该穿件厚一点的衣服的。   冰帝的校门口已经被覆盖上了常人无法察觉的结界,小萝莉焉哒哒地抬头看了一眼,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巧的毛笔在上面添了几笔,又改了几个符号,结界荡起一圈水波般的波纹,又很快重归平静。泽田弥慢吞吞地从波纹中间穿过,没引起任何人警觉地走进了冰帝。   这个时候校园里静悄悄的,原本学校内应该还有保安在夜间巡逻,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天晚上太冷,保安们全在保安室里冻迷糊了忘记出门。她一路走来,除了草叶被夜风抚动的沙沙声,什么动静都没遇到。   她穿过主干道拐上了操场对面的医务楼,终于在四楼的校医务室里找到了唯一一个还在尽忠职守地值班的人。   “哟。”披着白大褂的人叼着烟靠在椅子上,听到开门的动静略微侧过头打了声招呼,“姬君,晚上好。”   这间原本应该是校医务室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图书馆休息室的模样,墙壁上还挂着几盏老式的油灯,里不知道燃烧的是什么,灯光只到门口就自觉止步,在外面时根本察觉不了这间房间的动静。   泽田弥慢慢地挪进门,房间的大门在她身后自动阖上,她来到桌前摸了摸肚子,有点焉地问,“土笼老师,有吃的吗?我饿啦。”   土笼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闻言思考了一下,“唔,有寿喜锅,吃吗?”   泽田弥:“吃。”   土笼于是站起身,后面的书架旁忽然出现一扇门,他走过去推开门,门后头是间小型厨房,连冰箱都有。土笼老师挽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筐食材,打开炉灶开始做饭。   泽田弥望着他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乖乖等着。   这时候窗台上某株绿植终于忍不住了,它抽出枝叶往地下一撑,自己把自己挪到小萝莉面前的桌子上,困惑且惊讶地嚷嚷,“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泽田弥一手撑着小脸歪头看它,“着急什么?”   绿植:“有人想用冰帝这片重灵地搞事啊,我下午告诉过你们了?”   它就是冰帝从晴明神社移栽过来的那株木灵,之前胡乱吃东西把自己吃成了颗“恋爱之树”,差点成为学校里新的怪谈,然后就被花子和泽田萝莉打清醒了。   木灵没昏头的时候还是守序阵营,所以花子也没有一定要驱散它,任由这颗大榕树留在了学校里野蛮生长。毕竟是晴明大佬里的神社里长出来的,虽然木灵的战斗力和脑子都不太行,但也还是有其他神异之处。比如说,只要是它扎根的地方,方圆百里所有的植物都会成为它的耳目,而且这些植物本质还是普通的花花草草,再敏锐的阴阳师都不会察觉到它们有什么异常,所以冰帝附近的地区一直都在它的监控之下,今天下午灰之王和一个奇怪的家伙跑来学校,在榕树下面说的话它全都听到了。   木灵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泽田弥。在它简单的思维方式中,它是晴明家的树,上头的老大当然就是晴明家的孩子。而且东京这块地是它老大的地盘,有人要在这里搞事它肯定得给老大通风报信。   然而它家老大当时很淡定,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让它不要被人发现就继续睡觉,让它等对方有行动再叫醒她。   它眼睁睁地等到凌晨两点,那群人把保安们放倒开始在冰帝布置结界了,它火急火燎通知了老大,等着她赶过来,然后就看着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这只说好回了族地鬼知道为什么半夜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土蜘蛛一起吃寿喜锅。   一起吃寿喜锅?   木灵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一棵树是不是太不淡定了?   还是说楼下那群傻子准备扯着另一个世界过来对撞的作死操作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它一边懵逼一边还在尽职尽责地给他家等着吃寿喜锅的老大和正在厨房里做寿喜锅的土蜘蛛做直播。   “说实话,我现在还在怀疑你们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这是灰之王的声音。   “嘿嘿……事到临头,凤圣梧阁下你不会想退缩了吧?”   “退缩不至于,我只是担心如果你们这次失败了,后续会很麻烦。黄金之王虽然死了,代替他上位的青之王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如果这一次没能成功被他发现了踪迹,你们是能够缩回去,我后面可是会非常麻烦。”   “你不是王权者吗,还怕这个?再说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和青王、赤王作对了吧?”   “……和那个时候不一样,周防尊的情况和一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的确是最危险的时候,但也是最强的时候,如果我现在和他对上,我是肯定会输的。”   听到了大哥的名字,泽田弥终于回过头朝窗台上那盆朝颜花看了一眼。朝颜花在邻国还有个名字叫做喇叭花,此刻它也真的像个喇叭一样正在播放由潜伏在操场上的小草们传递过来的对话。   那个斗篷人的声音仿佛有了一丝迟疑,“赤王现在真的这么强?”   “如果比水流还在,我跟他联手,说不定能挡一挡。”灰之王平静地说,“如果他现在掉剑了,世界的壁垒说不定都会被达摩克里斯之剑击穿,我原本以为你们说要主动融合世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我们的确打过这个主意,”斗篷人狡猾地说,“但是他平常不出御柱塔,而且他的那把破剑看起来岌岌可危,但是只要彭格列未来的十代目和那位小殿下还在,他很难轻易被动摇。”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有些恼火,大概是出于一个反派的自觉,“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赤王、那位小殿下还有彭格列,每一个都已经够麻烦了,居然还联合了?”   这对他们这些想要搞事的人来说就很不友好,斗篷人一时愤慨于世道艰难,喘了好几分钟粗气。   灰之王也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换了个话题,“再说说你们的计划吧,紫和须久那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布置妥当了。”斗篷人仿佛终于从愤慨中平复过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在那边的布置只是抽取新宿和涩谷低区地脉的能量,最多再吸收一些当地居民的生气,对他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就是后面可能会生点小病,但对于我们即将达成的宏伟目标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吧?”   “大概,如果结果真的能像你们说的那样的话。”   “嘿嘿……”斗篷人笑了,“当然,现在这个世界虽然还在渐渐复苏,但你知道最欠缺的是什么吗?灵子!我们找到的那个世界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由灵子构成的!”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狂热又憧憬,“现在的阴阳师和妖怪们之所以这么弱都是受限于灵气太过稀薄,只要那个世界融合进来,我们就能够重新回到平安京时代,像那个时候一样,强大的存在如安倍晴明甚至能操控生死,再也不必被那些规则束缚,我们土蜘蛛的先祖也能够彻底归来!”   他骤然拔高的音调把负责传话的木灵都吓了一跳,它抖了抖叶子,小心地回头看桌旁的人。   银发小女孩正露出了一点纳闷的表情,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敲打打。   木灵茫然地问,“殿下,那个半妖说的是真的吗?”   泽田弥诧异地看了它一眼,“当然是假的啊。”   “啊?”   “世界的壁垒又不是鸡蛋壳,怎么可能一拉过来就能互相撞碎融合。”   亲自体会过世界融合的过程的泽田萝莉觉得他们这个计划简直莫名其妙,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世界是有它本身的意志的,嗯,可以叫它盖亚。”小萝莉语重心长地给这株无知的植物讲课,“两个世界的融合就代表世界的意志也会融合,所以只有双方的盖亚都认为有这个必要,才会有融合的可能性。”   简单来说,世界不是两块橡皮泥,把他们放到一起捏一捏就能合成一块,人家是有它自己的想法的。所以世界融合这种事只有盖亚能够决定,凡人根本插不了手。   打一个浅显易懂的比方,这就好比两家公司合并,只有股东说了才算话,底下的员工跳起来宣布,“我觉得我们隔壁那家公司不错我们合了它吧!”   ——你想什么呢?你有那个权限吗?公司是你的吗? 第358章 创世神话   木灵呆住了。   作为一株植物, 它的思维方式直来直去,大脑内核太小,暂时还停留在“有人搞事, 我们去灭了他”这样的层次, 想象不到居然还有人能够搞事都搞错方向,弄了这么大阵仗结果是个哑炮根本炸不起来。   一瞬间它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   “所以,我们根本不用管它, 让他们自己作死就行了?”   反正也作不死世界,只能作死他们自己, 是这个意思吗?   泽田弥:“原本是这个样子。”   木灵内存运转不足地重复,“原本?”   泽田萝莉小小叹了口气,慢吞吞摸了摸右手手背上那个蜘蛛图腾, 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什么会忽然醒过来呢?   土蜘蛛一族的老祖是被本世界的意志踹醒的, 类似于“你家崽子要搞事了,你管不管?”   但等醒过来一看, 发现自己家里的崽子们明明很乖很听话地宅在家里中田,要搞事的是个鬼知道哪里来的混血。   大妖怪十分不爽。   但没办法, 土蜘蛛的传说度都是从他这里起源的, 理论上来说世界上所有的土蜘蛛, 无论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都能算作他的后代,全都算是他的锅。   于是大妖怪原本十分没有祖辈爱地想要一爪子把这个给他找事的混血拍死算了, 但随即又意识到这后头有些不对。那个混血崽子上蹿下跳做出来的事情,在他们这些经历过平安京那个辉煌盛大的年代真正站在世界顶点的大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就这么点小事,世界意志至于大惊小怪地把他弄醒吗?   所以这就是泽田萝莉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冰帝吃夜宵的原因,她也有点好奇, 想知道这一次的反派们会作出什么款式的死来。   .   御柱塔,凌晨两点多了,情报分析科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997的公务员们还在尽职尽责地加班。   “我们联系了阴阳厅的负责人,对方派了人沿着五条须久那和御芍神紫出现的路线走了一遍,的确发现了妖气。他们很小心地做过处理,如果不是土御门家亲自出手,寻常阴阳师根本发现不了。”负责和阴阳厅接洽的联络员汇报着情况,“除此之外,阴阳厅还发现了对方在新宿和涩谷地区设置的符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进行了严密监控暂时没有立即下手拆除。”   伏见猿比古双手抄兜望着面前的屏幕,技术人员根据阴阳厅发过来的位置信息把符文所在的地点在地图上标了出来,如果将它们连起来进行抽象联想,居然有些像一朵半开放的山茶花。   “冰帝那边呢?”   “今天过来的那位源君亲自带人过去了,冰帝外围的确发现有结界,现在他们正埋伏在外头等待时机。”   御柱塔和阴阳厅运转平稳,所有人都有条不紊,连坐在电脑前快把东京地图标成花的技术小哥都格外镇定。除了敌方的行动已经被他们发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之外,还因为他们刚吃了颗定心丸——今天傍晚的时候,源辉从狐魂口中挖出了幕后之人的计划,刚把消息递过来,当时在场听了一耳朵的泽田纲吉惊了个呆,然后懵逼地得出了和他妹妹一致的结论。   这群人的目的绝对不可能成功,甚至他还义务给众人做了一个详细版本的解释。   斗篷人口中那个三分之二的部分是灵子的世界已经很显然就是泽田兄妹俩曾经去过的那个死神世界了,毕竟一个活生生的破面正在御柱塔底下关着呢。反正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彭格列的继承人了,他就干脆拿自己家族做了比喻。   这就好像要彭格列和基里奥内罗家族合并,这个决定只有家族首领能做,然而那个跳出来的“土蜘蛛”甚至连彭格列都不姓,只能算是个勉强搭边的外围成员。   而与此同时,死神的世界还不太属于正常情况。那个世界没有盖亚,不知道是发展畸形还是盖亚孕育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但类似于盖亚的存在也是有的,对方的自我意识比的盖亚更甚,更加不可能同意世界融合这中事。毕竟盖亚作为纯粹的只为了保证世界正常运转才出现的意志,无所谓自我,只存在绝对理性的权衡,但死神世界那个意识是有“自我”的,融合了另一个世界就要被动接受一整个世界的信息冲击,就算是神明也无法在那种情况下坚持住不被庞大的陌生意志冲刷崩溃。这中事盖亚可以不计较,但于死神世界的意识来说这就和自杀没有区别了,祂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底下搞事的那群人所面临的情况不单单是没办法为家族做决定,对方家族的首领还会强烈反对这桩合并,能够成功才是见鬼了。   如此这般,泽田纲吉讲解完之后众人心底一定的同时纷纷表示长知识了。赶上来听了“世界融合小课堂”的源辉还积极好学地多提了一个问题,“泽田君所说的那个主宰死神世界的意识不是盖亚,那是什么?”   泽田纲吉“额”了一声,有点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是灵王?”   在众人纷纷询问“灵王是什么?”之后,他又就地开了一节历史课。好歹是正经上过真央灵术学院的,相关的知识可能日常宅在家的某只萝莉都没她哥了解得清楚。   按照他所学的历史书上记载,死神世界的无数年前,最开始是一片生死皆无的混沌,所有魂魄浑噩地生活在一起,自然地进行灵子循环。然后某一天,虚忽然开始吞噬人类,循环也被中止,如果任由这中情况持续下去,世界上所有魂魄都会合并到一起变成一只巨大的大虚,世界陷入完全静止。灵王就是在这中情况下诞生,斩杀大虚,重新开启了灵子循环,然后划分了三界,从此人类、死神、虚生活在了不同的世界中,彼此之间被断界分隔。   ——是不是很耳熟?现世流传的创世神话,仿佛全都是这个套路。   东方神话中的盘古开天辟地,希腊神话里从混沌诞生出来包括大地母神盖亚在内的五位元祖神明,巴比伦神话里生出万物的咸水之神提亚马特和甜水之神阿普苏,甚至拿着日本本国的神话对标也有创世的五别天神,几乎和灵王的传说相差不离。   灵王可以说就是死神世界的创世神,他能够代表死神世界的意志还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历史课忽然就变成了神话课,众人听得啧啧称奇,只不过在他们眼中的神话还真就是人家死神世界的历史,和神明早已隐逸的本世界相比,死神世界仿佛依旧还处于神代,难怪灵气活跃得被奇奇怪怪的人盯上。   就在大家都在感慨的时候,伏见忽然问了一句,“死神世界的创世神依旧存在,甚至还能够见到?”   泽田纲吉当时说完一堆话,正在拼命喝水,闻言动作停了停,疑惑地回答,“虽然我没有见过灵王,据说灵王宫的确存在于尸魂界深处的空间里,还有一个叫做零番队的王族特务部队专门驻守在灵王宫中守卫。”   当初帮助灵王开辟三界的五大贵族全都还有后人在,泽田纲吉因为妹妹的原因和其中的朽木和四枫院都打过交道,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后,肯定地点头,“灵王阁下的确存在,并且是清醒的……额,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伏见关上显示着刚刚查出来的资料的手机,淡淡地反问,“神话中的第一代创世神明,有哪一个能够存在到后世的?”   泽田纲吉愣住,下意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刚刚举的例子,然后跟旁边的技术小哥面面相觑。   东方神话中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力竭而亡身化大地,希腊神话里的原始神祇到后面也基本没了戏份,巴比伦神话阿普苏被第四代神阿雅率领众神杀死、提亚马特神被放逐,甚至日本神话中的五别天神到后来也隐形不现了。   他认真地回忆了一遍之后,愕然地发现的确所有神话都是如此。仿佛天地有它自然的规律,第一代创世神明注定不可能存在到后世,他们创造出世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然后就该退场将舞台留给后来人了。   泽田纲吉懵逼许久,终于恍然,“所以这就是弥酱说死神世界没有盖亚的原因?”   按这样说的话,死神的世界甚至还处于创世阶段,因为划分了三界的创世神灵王到现在还没退场呢。   但是这不太对啊,他晕晕乎乎地回忆妹妹提过的“常识”。第一代创世神明的职责只有创造世界,给与后续出现的生灵一个可以生存的环境,随后出现的第二代神明奠定梳理规则,从第三代神明开始才有管理世界的职权。还是以日本神话为例,第一代的五别天神创世之后就再未现世,二代神中最有名的伊耶那美命和伊耶那岐命,一个永镇地府一个隐居于淡海的多贺地方,也不再过问事世,而被广泛祭拜的三贵子已经是第三代神明了。   就像如果现世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大家就算求神拜佛最多也就求到天照大御神门下,没人想过要把伊耶那美命和伊耶那岐命甚至五别天神再找出来,对比之下灵王一直存在到现在而且仿佛还在理事的死神世界的确就非常奇怪了。   泽田纲吉懵了半天,忽然想起妹妹在到了尸魂界之后有一段时间生了场大病,难道就和这个有关?   已经发生过这么多事后,他不可能还不知道彭格列血脉的特殊之处。他们和世界的联系非常紧密,而死神的世界的发展显而易见地畸形,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妹妹被影响了,也的确有可能。   但是他也是彭格列的血脉啊,为什么他没有感觉?   泽田纲吉一秒怀疑了一下难不成自己是捡回来的?然后又干笑着把这个怀疑扔开。   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直觉这些事白兰是知道的。   白兰啊……   一想到白兰他就顺带着想起妹妹前几天从尸魂界回来之后告诉他她见到了白兰的事,一句话总结为“三哥哥又又又去当反派啦”。   头疼,想把某只棉花糖精抓回来揍一顿。 第359章 靠近   土笼老师做好了寿喜锅端上桌, 递给泽田弥一副碗筷,然后揭开了盖子。   食物的香气在房间中弥漫开,两人就这样对坐着在桌前坐下来开始吃夜宵, 于是只能一盆绿植待在窗台上望风的木灵看起来就仿佛被排挤了一样显得孤苦伶仃的。   好在作为一株植物,它也对人类的食物也并不垂涎, 只呆呆坐在窗台上怀疑人生。   直播还在继续, 斗篷人的手下似乎已经准备妥当,给他传来了消息,时间也来到了凌晨三点逢魔之时, 这个搞事必备的专属时刻。月读命和天照大御神开始交接天地间的权柄, 潜伏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也抓住机会浮出来透气。   外头冰帝操场上已经大变样, 中央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而斗篷人正站在阵法中央大声指挥着部下做最后的检查。深夜的寒风丝毫不能消减他的工作热情,他和他的一众下属们认真专注,兢兢业业。   而反观我方, 木灵呆滞地回过头,看到坐在桌前的银发小萝莉捞起锅里最后一块香菇, 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已经空了的寿喜锅, 对对面的土笼老师软绵绵卖萌,试图再来一份。   “我还想吃。”   土笼老师懒洋洋放下筷子,把空了的寿喜锅端走,转过身朝厨房走去,十分养生地说,“大晚上吃太多东西不好, 我给你切份水果吧。”   泽田弥觉得没有寿喜锅有水果也行,遂很好打发地点头,“好哒。”   空气中充满了轻松又快活的气息。   “殿下, 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就这样看着?”木灵一边问一边恍恍惚惚地思考,为什么这里有三个“人”,作为一颗植物它反而是最操心的那个?   看起来的确一点都不操心的银发小萝莉已经吃完了香菇,把碗推到一边盯着厨房看,心思显然已经落在了即将端上来的水果上。   “没有问题呀。”   “可是他们已经快要开始了……”   他一句话刚说完,如雾气一样的薄光在窗外亮起,木灵下意识回头,就见灰之王和那个斗篷人站在操场中央,脚下的那个法阵从内至外渐次点亮,徐徐转动起来,斗篷人吟唱咒文的声音也随之激动狂热。   作为生长在冰帝这片土地的生灵,木灵几乎立刻感觉到这片土地的地脉醒了过来。非但如此,有磅礴的灵力正在朝着冰帝的方向涌来,像是百川归海,正朝着这片重灵地汇聚。   这时候泽田弥终于将视线从厨房的方向移到了窗枢,木灵能够感觉到的东西她同样能够感知,小萝莉轻轻“咦”了一声,像是有一点点意外,“他们还真的把地脉唤醒了啊。”   木灵木然地回头看她,脸上是“为什么你的语气还能这么轻松”的震惊,与此同时他的背后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那光芒并不刺目,甚至充满了平和的味道,仿佛一道通道将天和地连接了起来。紧接着,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心底一悸,好像有汹涌的威压从天上倒卷而来。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们同时感觉到了,像是有什么极其庞大,庞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存在正在被那道通道牵引着缓缓靠近。   “成功了,坚持住,我们就快成功了!”斗篷人的声音一瞬间拔至了最高,底下的狂热仿佛烧成了火,只待宛如岩浆岩浆喷发出来。   泽田弥不紧不慢的语气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们要把灰之王忽悠过来。”   木灵呆呆地说了声“啊”,仿佛那颗木质细胞构成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   泽田弥体贴这株植物的脑容量,和蔼可亲地给它解释,“王权者作为规则的承载者,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一点权限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能够利用这一点权限开出一个后门将相邻的世界牵引过来,斗篷人用的这个阵法的确十分厉害了,厉害到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层次能够接触到的。   终于有了一些兴趣的小萝莉从桌前跳下来来到窗边,居高临下地打量起那个覆盖了整个冰帝操场的法阵。   旁边的木灵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思关注这个吗?”   “不然呢?”泽田弥疑惑地回头看它,“我说过了呀,他们不可能成功的。”   他们几句话的工夫,对于正在主持阵法的灰之王和斗篷人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或者说灰之王其实也还行,虽然和他达成了合作关系,但斗篷人并没有真正信任他。他狡猾地留了一个后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明明王权者才是阵法不可或缺的重点,他却巧妙地只借用了他的权限,却没有让他真正成为阵法的中心。所以此刻启动阵法借用地脉拽住死神世界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边的斗篷人。   此时他承受着庞大力量的冲击,脸颊煞白,额前不断冒着冷汗,连遮住脸的斗篷被气流冲刷得掉了下来都顾不上,而灰之王也借着阵法的光芒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这人的脸。   以“土蜘蛛”为名的斗篷人是个乍一看外表十分平凡的男人,他斗篷下的衣着偏向少数民族的打扮,有几处细节甚至能和史料记载的国栖一族对上,也不知道他本身就是少数民族还是逐渐成为土蜘蛛后抛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开始自觉朝着传说靠拢。   这些打量只在灰之王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冷眼旁观着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土蜘蛛”问道,“出什么事了?融合为什么还没有开启。”   这也是“土蜘蛛”想问的!   据他所知道的,计划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当那个被选定的世界和本世界靠近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融合就应该自然而然开启了才对。可是现在两个世界的距离已经被拉得这么近,近到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了——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然而现实就是,对方无限靠近之后,进度条仿佛就停在了这里。   两个世界没有融合,也没有冲突,像被放入一个容器的两种惰性气体,没有发生一点反应。   “土蜘蛛”要疯了。   .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泽田弥已经回到桌前吃土笼老师切好的水果了。   从厨房回来的土笼老师被安排了新任务,此时正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闭阖着眼睛,利用自己埋在冰帝地底四通八达的蛛网帮她把那个阵法拷贝下来,他家小祖宗说那个阵法有点意思,她要拿回去研究。   泽田弥叼起一块苹果,看了一眼已经沉默成盆栽的木灵,也不嫌弃这株植物呆头呆脑,亲切地给它解释,“不要用人类的想象来理解世界的存在哦。”   木灵:“……我是一棵树,我不是人类。”   “咦?反正是差不多的意思啦。”   土笼撩起一边眼皮,饶有兴致地加入了这个话题,“我们土蜘蛛族中的资料记载过,世界的维度不一样?”   他们土蜘蛛一族是真正跨越过世界的,这其中就有某些牛逼的大佬还勉强保留了一丝清醒,于是成功观测到了跨界的过程,留下的记载还是有一定可靠性的。   “是的,”泽田弥果然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然后她小脑袋一歪,思考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虽然关于世界的本质和规则她知道得很多——来自于盖亚的直接灌输,但是毕竟还是只萝莉,真正的知识储备是比不上成人的。比如说,如果这个时候她知道物理学中有个叫做“量子叠加态”的词汇,这个时候大概就会一拍小手,恍然大悟地表示,就是类似于这个样子。   所以世界之间靠得再近,甚至重叠到一起都不会融合,除非盖亚有意识操作。   在死神世界之前,也不是没有其他世界靠近过。像是伦敦圣杯战争时的西方地狱,还有后来和博多相连的东方地狱。前者是西方地狱的盖亚自己有入侵意识,后者则是两边的盖亚都认为融合后对世界有益,于是主动进行了操作。甚至伦敦圣杯战争的时候,座敷童子消耗了一整个圣杯也只是在两个世界之间开了一道门而已。重复一遍,世界融合这种事情只有世界的意志有权限,这是重要考点。   虽然此时此刻,“土蜘蛛”以一介半妖之身,居然真的“拽”住了一方世界,就算接住了地脉和王权者的辅助,这种奇迹一般的事情真的给他做成了也足够值得骄傲了。但是也到此为止了,用来牵引住另一个世界的庞大能量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他就像承载电流经过的导体,本身负载量不足,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作为容器的身躯和魂魄全都被强行冲过去的能量破坏,就算他此刻立即中止阵法也回天乏术,他死定了。   这也是泽田弥根本不阻止他们来作这个死的原因,但凡牵扯到世界,涉及到的能量和因果都极其庞大。所有凡人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就像风暴中的鸡卵一样脆弱,敢在世界之间反复横跳搞事还不被搞事,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她三哥哥啊?   灰之王冷眼旁观,“土蜘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个破损的风箱,脸色差得下一秒死掉也不让人意外,但即便如此他居然依旧不肯放弃。没有斗篷的阻碍,他终于得以窥到这人的表情,“土蜘蛛”的那双眼睛极黑,眼神似乎犹移了一瞬,但随即就充满了破釜沉舟的执念。   他苍白着脸,嘴唇微微颤抖,喃喃地念出一段话。   “所有魂魄的主宰……亡魂之乡的君王……”   图书室里,土笼老师猛地睁开了眼睛朝外头看去。与此同时,泽田弥手背上的土蜘蛛图腾亮了起来,一层漆黑的光迅速弹起,如阴影般掠过,眨眼间就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   窗台上的木灵被暗光一扫,整株植物都僵硬了,几乎是在刹那间瘫软下去。   就在暗光将整个房间覆盖的刹那,外头“土蜘蛛”那段长长的祷词终于念完。随即,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过来,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塌下的腰也慢慢直起。   从濒临崩溃到游刃有余只用了半秒不到的时间,“土蜘蛛”的气场已经变了一个人一样。   或者说,他的确已经变了一个人。   灰之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以防备的目光仅仅地盯住那个接住“土蜘蛛”的身体降临的存在,警惕地问,“你是谁?” 第360章 神明   “我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一把低哑的声音在图书室响起,土笼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窗边,居高临下地朝底下望去, “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卷进去了一位神明。”   他乍一看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懒懒散散, 但气质中蓦地多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东西, 仿佛也换了个人。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叫出了他此时的名字, “。”   她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他旁边, 戳了戳窗台上瘫软成一团仿佛是死了的木灵, 困惑地问, “它怎么了?”   大妖怪淡定地飘过来一眼, “实力太弱,吓晕了。”   随即他又有点嫌弃,“晴明的院子里还能长出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木灵刚刚被泽田弥输进一点灵力叫醒,迎面就被这样一句话砸脑门上,整株植物一呆,又晕了。   泽田弥:“……”   她觉得还是让它歇歇吧,遂放弃了继续抢救, 仰头问自己身边的人, “,你刚刚说神明?”   大妖怪淡淡“嗯”了一声, 视线继续望向楼下, 眸光冷了下来,“就是降临在那只半妖身上的家伙,没有感觉错的话还是高位神明, 那些家伙的气息……呵,真是久违的老朋友,我可太熟悉了。”   出生的时代正是神话时代末期,神武天皇横扫天下,背后却是天津神和国津神的角力。那个时候最开始统治地上国的是素盏鸣尊一系的出云神大国主,而天照大御神一系的高天原神看着地上富饶的国土眼热,想要大国主让出统治权。神武天皇东征看起来是人类的战斗,实际上却是争夺信仰的神战。国栖一族就是因为不愿意掺和进这样的战争里沦为炮灰,才被神武天皇以不服管教之名开除出人籍,变成了妖怪土蜘蛛。   所以虽然对高位的神明没有好感,但要说对这种等级的神明的气息熟悉程度,连安倍晴明恐怕都比不上他。毕竟他是切切实实地经历过那个连三贵子等级的神明都能够在地上行走的年代,是少有的见到过神明真身的存在,也因而,他这个时候的判断就特别具有权威性和可行度了。   淡定如泽田弥都懵了一下,“高位神?是天照大神那种等级吗?”   “没到那个程度,但也差不多了,至少在位格上绝对是同一层次。”大妖怪望着楼下,懒洋洋拖长了声线,“如果不是气息做不了假,我也怀疑是自己弄错了。这种程度的高位神明,一个个都高傲,自己端坐在云上觉得脚下的凡人都是泥土,连碰一下都怕脏了手,居然还有下凡降临到凡人身体内的一天,而且还是个连人类都不如的半妖,我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虽然其实她对神明的印象还好啦,看她最拿手的术就是请神仪式就知道了,只要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摆上仪式请神帮忙,祂们也十分给面子,有求必应,就连传说中最难搞的众神之母伊耶那美命女神见到她也跟宠女儿的亲妈似的。   欠人嘴短,她不太好意思说神明的坏话。   只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妖怪说的也没错,神明的确是一种傲慢的生物。高位神中就连脾气最好,最眷顾人类的高龙神,如果要神降也只会降临在神社倾心培养的巫女身上,倒也不是别的,巫女身上的气最洁净,普通人的确气息浑浊为神明所不喜。像底下那位一样连半妖都能拿来当容器的,完全不像高位正神的作风,反而像哪个邪神,还是山旮旯里冒出来没见过世面那种,毕竟邪神中的知名大佬八岐大蛇都没有这么不讲究,捞着什么都能神降。   小萝莉的表情也困惑了起来,她想了想,“,你能认出是哪位神明吗?”   “不行,祂的气息太奇怪了……”大妖怪缓缓皱了一下眉,“……不像我知道任何一位,但绝对是高位神没错。”   回忆了片刻他终于不耐烦,大妖怪唇角一扯露出一个笑,墨色的的眼睫懒散垂下,眸光锐利如刀锋,“抓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他伸手就要把窗子推开往底下跳,这时候冰帝院墙外忽然亮起阴阳术的光芒,一个更加庞大的结界升起,像个罩子一样反向把整个校园罩了起来。紧接着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动静似乎有大批人闯入了结界内并且迅速和“土蜘蛛”的手下交起手来。   大妖怪手指一顿,挑了挑眉,“哦?”   .   时间往回倒退几分钟,埋伏在冰帝外头的人几乎和“土蜘蛛”是同一时间行动的。赶到现场的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们终于设置好了反向的结界,包围圈成型,只剩下进去抓人了。   源辉反手拔出膝丸,一刀劈在内层结界上,面前的空气荡出一圈涟漪,一个土御门家的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和我们这边的阴阳术体系不太相同。”   他从袖子中抽出手,“源君,你先让开一下,让我试试。”   源辉从善如流地退到一边,虽然都是阴阳师,但是源氏的技能点全在武力值上,跟他们家老祖宗源赖光一脉相承的直接提刀上去干的风格,好好的法系职业玩成了近战,在结界和阴阳术方面的确和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传承的土御门家不能比。   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scepter4的人也适时赶到。源辉抱着刀回头,就见一辆蓝色的箱车从街道上横冲过来,在众人身后一个急停,随即车门打开,某个眼熟的棕发少年焉哒哒地从车上跳下来。   “泽田君?”源辉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灰之王还在里面,按照之前的协议,彭格列借用杜王町时还要肩负监管他的职责,所以我得过来看看。”泽田纲吉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过现在这个也不是重点,我刚刚回了一趟HOMRA发现弥酱不在家。”   源辉一愣,随即想到了些什么,下意识回头看向面前的冰帝。   泽田纲吉:“……对,没错,我怀疑她跑来这里看热闹了。”   这个“看热闹”就用得很灵性,颇有某些木兰科含笑属的常绿乔木的风格。   源辉:“……”   正在破解结界的阴阳师:“……您说得对,殿下的确来过了。”   他的突然开口让众人下意识将视线同时移了过去,就见这位土御门家的人伸手在面前的空间上一抹,原本不可见的结界忽然在空气中浮现出来,金色的符文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排布在一起雨帘般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这片雨帘上,一个徐徐转动的桔梗印浑然天成地嵌在中央,和周围融为一体,不仔细分辨甚至会以为这原本就是结界的主人设置的后门。   然而,这个桔梗印实在太具有标志性了,标志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留下的。   众人:“……”   土御门家的阴阳师:“……总的来说,靠殿下留下的这个后门,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了。”   源辉:“……”   无言片刻,源辉忽然笑了。少年用指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低声喃喃“真是有她的风格”。随即他放下手,抬眸望向前方静谧的校园,言简意赅地下令,“行动。”   蓄势待发许久的阴阳师们应声而动。   .   冰帝的操场上,阵法中心的两人同时察觉到了外界的变动。阴阳术引发的灵气激荡一波一波传过来,“土蜘蛛”的手下们还在外围死守,但这次阴阳厅派来的都是精英,源氏的少主亲自带队,他们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土蜘蛛”的视线轻描淡写地在外围掠过,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平静地回头对灰之王道,“我们继续。”   磐舟天鸡凝视着他,“在此之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嗯……你可以称呼我为,滑头鬼。”   磐舟天鸡一怔,“你是那个组织的首领?等等,那土蜘蛛……”   “只是暂时借用了他的身体降临而已,”自称滑头鬼的存在不紧不慢地说,“对于来说并无差别吧?”   灰之王默了默,“的确没有差别,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的目的真的是融合外来世界,重回神代吗?‘土蜘蛛’是为了让他的先祖苏醒,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你刚刚已经说过了,重回神代。”   灰之王皱了一下眉。   “现在的世界已经容不下神明这种层次的存在了,‘土蜘蛛’的源动力是他的先祖,而我,是为我自己。”“滑头鬼”极轻地一笑,“你明白了吗?”   灰之王:“!”   男人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懂了,原来如此……神明吗?你果然是这种高位格的存在。”   他抬起手点了点垂在胸前的十字架,又轻轻划了个十字比出祷告的手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够将‘土蜘蛛’作为容器降临,是因为他身上那朵山茶花吗?”   灵力波动越来越近,“土蜘蛛”的手下节节溃败,已经快要推到操场区域了。   “滑头鬼”却仿佛一点不急,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你这么想也没错。”   “……是吗,说起来,比水流的手臂上好像也出现过一朵山茶花。”   灰之王低声喃喃,下一秒,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枪。第六王权者的圣域眨眼间展开,王权者的象征达摩克利斯之剑浮出夜色,倒悬于冰帝上方的夜空中。   黑衣神父蓦地抬头,眼中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浓重的杀气如沸腾的岩浆喷薄而出。   “终于……找到你了!” 第361章 山茶花   “土蜘蛛”的手下们从抵抗到溃败, 全程没支撑上十分钟。   这其实并不太让人意外,毕竟阴阳师是一个需要知识、传承,以及极其依赖天赋的职业, 上限和下限差距极大。阴阳厅这次来的都是精英, 几乎是摧枯拉朽地把战线逼到了中心, 远远地都能和冰帝操场中央那道光柱打照面了。圣域开启的时候众人惊了惊,差点被一起扫进去。   “怎么回事?”一个阴阳师有些意外, 又有些震惊,“灰之王要亲自动手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操场中心, 灰之王磐舟天鸡掏出武器毫不犹豫就朝着身旁的“同伴”开了一枪。子弹蕴含着王权者的力量如流星般朝对方电射而去, 那人身影一闪从原地消失,转瞬换了个位置, 随即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两个敌人当场内讧,刚刚赶到的围观群众全都惊呆了。   磐舟天鸡根本没在意他们的看法,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将这个“滑头鬼”彻底留在这里这一件事上。   比水流死亡之后, 他努力回忆了很久,那孩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外来意识附身直到被彻底占据身体。   然而那个存在的伪装太好了, 比水流的变化是一点一滴逐渐演变的, 甚至一开始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 所以无论磐舟天鸡怎么把记忆拉出来一帧一帧地分析,都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时间点。直到他用特殊办法弄来御柱塔的内部资料,忽然发现御柱塔关押的一批重要犯人的纪录中都出现了山茶花这个要素。   然后他终于恍然想起来, 类似的印记比水流身上也曾经出现过, 在他的右臂上。   小流是个想法很多的孩子,身上忽然出现一个纹身也不是特别稀奇的事情,他当时只是关心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出去过就将这件事一带而过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说不定就是小流本人的意识对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他向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常而言是根本不会特意露出手臂让他们看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正在专注于对付被激怒的吠舞罗,无论是他还是紫注意力全在他们正在实施的计划上,谁也没有精力多想。   回忆起这件事之后,磐舟天鸡曾经极为后悔和痛苦,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让他清晰意识到,他们后来遭遇的一切都是最初所作所为的反噬。   但那时候比水流已经逝去大半年了,他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曾经代表守护的灰之王也早已和比水流一起被埋葬,之后他所有的人生目标只剩下替小流报仇。那个侵占了小流身体,亲手杀死了他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那时候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但肯定和御柱塔要对付的那个妖怪组织有关。他很有耐心地在杜王町隐居下来,和其他人相比,他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还是王权者。这个身份除了给了他力量,还给了他一份常人及不上的特殊。王权者是世界的规则的承载者,那个妖怪组织显而易见地拥有极大的野心,只要他们想要搞事情,就绝对绕不过王权者这个身份。比起黄金、无色、青王和赤王,他这个看似心灰意冷的废物绝对是更加容易被趁虚而入地欺骗的。   终于,他等到了。   只是有点可惜,磐舟天鸡拔枪的时候还在漫不经心地想,对方的确如他猜测的那样是神明,他唯一没猜到的是对方居然有这么高的位格,高到祂一出现他就知道如果本体降临他不会是祂的对手。   也对,小流毕竟是王权者,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死他还占据他的身体,随便哪个三流神明的确还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破坏对方的这次计划,推迟祂彻底苏醒的时间——他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来之前他早已授意须久那想办法将他们的行动透露给御柱塔,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   在灰之王动手的瞬间,那根维系两个世界的天柱就此断裂,但被聚集起来的地气和灵力却没有就此消散,导致一时间周围环境中的灵子浓度飙升,阴阳师们被这股浓郁的灵气一冲,仿佛一个常年在低压的陆地环境生存的人骤然被扔到了深海下,一时间晕晕乎乎地像集体被上了个晕眩debuff。   这个灵力浓度快要赶上神代末期的平安京了,常年在两边穿梭的泽田萝莉倒是对此适应良好,她只是有一点点懵逼——连她也没想到灰之王能够说反水就反水,转身背刺得如此干净利落。   只是懵完之后她忽然又有中也不算太意外的感觉,因为这个场景仿佛有点似曾相识。   ——所以说这个世界当反派还是有风险的,这中事到临头忽然被自己人背刺的情况都发生过多少次了?   靠在窗户边上的见此场景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有人代替他先上了他反而不着急了。虽然看高位神明很不爽,也挺高兴有能够跟对方打架的机会,但他现在还用着他后辈的身体,动用的力量太多对方承受不住,所以得悠着点不能放手浪。大妖怪慢悠悠地又把准备推开窗户的手收了回来,表情略遗憾。   但他倒也没打算就这样干看着。   操场中央,几乎是在灰之王反水的瞬间,“滑头鬼”迅速躲过第一道攻击,紧接着身体在原地顿了顿。围观这场战斗的众人中有感知敏锐的几乎是立刻发现了那个存在正在从“土蜘蛛”的身体中抽离——他倒是相当谨慎,发现事不可为就果断选择了放弃,也难怪能够在暗中潜伏这么多年不被察觉。   低低一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杆细长的烟杆,在指间转了个圈,没点燃,而是被他执着懒洋洋在窗台上一敲。   沉积在地表的灵气像是被什么牵引,以极快的速度往地下渗透。正在观测着冰帝区域情况的情报人员惊讶地发现天柱断裂后跃迁到峰值的能量正在迅速往回跌落,代表灵子浓度的颜色逐渐变浅,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深蓝色的吸收了大部分灵力的巨网,四通八达宛如蜘蛛的巢穴,正以操场旁的医务楼为中心飞快向外铺展。   情报人员惊呆了,但在现场的阴阳师们受到的惊吓比他们更甚。他们眼睁睁看到一个巨大的将整个冰帝都罩住的结界从空气中缓缓浮现出来,它不是刚刚展开,而是一直都在,只是他们没有发现。阴阳师们以及那些选择了冰帝搞事的反派们都像那些被土蜘蛛狩猎的猎物一样,没有一点感觉地自己走进了对方织出来的巢穴里。   “走什么?”大妖怪漫不经心地说,“来都来了,不留下来不是显得我们土蜘蛛一族特别不热情好客?”   泽田萝莉在一旁默默点头,是啊,她作证,土蜘蛛们可热情了,跑到他们的地盘不打一架是绝对走不了的。每一个土蜘蛛所在的地方,天然就是他们的巢穴和猎场,这中宅到极致的生物每到一个地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铺网建结界,不管怎么说先把家装好——咦,这样一想居然有中迷之亲切感呢。   所以她也不明白反派们的脑袋是被什么东西砸了才会想到跑到一只土蜘蛛的家里去搞事,来是可以的,但走是不行的。   那位因为对土蜘蛛一族的习性不熟悉而莫名被下属拉进坑里的高位神之后大概就会深刻记住这个教训了。发现周围空间完全封锁,自己没办法就这样轻易抽身而去之后,祂立刻一改风格转身就对追着祂不放的灰之王全力展开了攻击。   这正合灰之王的意,战斗几乎一瞬间激烈起来,灵子的激荡宛如潮汐,阴阳师们大部分都承受不住地开始后退。冰帝外头,负责监控的scepter4的情报小哥盯着灰之王飙升的威兹曼偏差值心惊胆战,几乎是以每秒一次的频率和总部进行汇报,青之王早就已经在办公室待命许久了。   一位王权者拼死相搏,就算是高位神明也无法等闲视之,况且在这里的还不是神明的本体。祂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刀刃,青色的火焰燃起,逐步开始侵蚀灰之王的圣域。在自知无法轻易离开的情况下,祂很显然也开始全力以赴了,一时间局面显得胜负难分起来。   所有旁观这场战斗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肃穆的氛围感染,渐渐安静下来。大妖怪盯着战场缓缓皱起了眉,“……那家伙的位格说不定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高。”   “?”   “跟起源有关,那家伙……”   他的话说到一半猛地中断,因为此时战场中的局势眨眼发生了剧变。谁都没有想到灰之王居然能够疯成那样,他面对高位神朝着自己要害刺过来的黑刀避也不避,反而欺身上前,伸手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同时一把把枪口抵在了对方的心口上。   明明灭灭的光影中,黑衣神父似乎是笑了一下,紧接着毫不犹豫扣动扳机。他全身的力量眨眼间全都被融入那一颗子弹里,天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咔嚓”一声,多了一道细碎的裂纹。   “!”泽田弥:“断空——”   :“啧,你现在还不能死啊!”   三道屏障同时在灰之王身前落下,“滑头鬼”的黑刀直接撞碎了前面两个,但到底被最后一道阻了阻,去势不足的稍稍一偏。而与此同时,灰之王的子弹已经准确没入了祂的心口。   血花飞溅中,所有人同时听到了一声愤怒的低喝。随即“土蜘蛛”的气势飞快地跌落了下去,那个俯身在他身上的存在消散了。 第362章 神性   “灰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95、 90、 85……已回归正常。”   技术小哥长长出了一口气, 双手终于离开键盘,瘫软在身后的椅子上。他差点被活活吓死,往常这种心惊肉跳宛如蹦极的情况是只有在观测赤王周防尊的数据时才有的体验, 他都没想到赤王这次还在御柱塔好好待着呢, 反而是看似最安全的灰之王差点掉剑复刻迦具都陨坑事件。   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强撑起精神继续汇报,“冰帝内部那个超规格的能量反应已经消失, 似乎是被灰之王成功击杀。”   “辛苦了,佐藤君。”通讯器中传出来一个优雅清冽的声音, 技术小哥呆了呆, 回过神时一声惊呆了的“室长?”已经脱口而出。   青之王倒是很淡定,“因为情况紧急, 我直接让伏见把汇报集中到我这里了。”   “是,是!”   “那么, 冰帝现在情况如何?”   “现在……”技术小哥回头看身旁同僚连接了卫星监控的屏幕, “灰之王阁下似乎受了重伤,善后部队已经进入了冰帝试图对他进行救援。”   试图的意思就是还没到达地点, 大概是灰之王和附身在“土蜘蛛”身上的神秘神明打了一场的原因, 此时冰帝操场中心的灵子浓度稠密得像深海——不知道为什么地上那个法阵一直没有停,还在不断地抽取灵气汇聚到战场。   在场的阴阳师和后续到来的救援队都是陆地生物, 没办法在这片“灵子海”中呼吸,目前正棘手地围在外头研究怎么过去。   而此时图书室里,某株一觉把整场战斗睡了过去的植物这才幽幽转醒。   它一醒过来就被空气中的灵子浓度吓了一跳, 一边条件反射地在灵气中舒展枝叶一边自己吓自己地鬼哭狼嚎,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成功了吗?”   它从物理意义上形象地重新诠释了“花枝乱颤”这个词,枝条抖得如同感染了帕金森。一只小手伸过来摸了摸它的叶子,用的撸家里猫咪的手法, 小萝莉亲切地安抚它,“不哭不哭,没有哦,那个神明被赶走啦。”   “昂?”木灵一声悠长的抽噎,哽住了,随即他好像受到了更大的惊吓,整盆绿植都原地跳了起来,“等等,神明?”   一个低哑的声音一声嗤笑,“小丫头,这棵树真的是晴明的院子里长出来的吗?这么丁点的胆子,连以前他家里照明用的灯笼都不如。”   木灵木呆呆地循声抬头,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懒洋洋靠在窗台前的“土笼老师”。但对方此时周身的气势又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七大不可思议可比的。猜出这是哪位大佬的木灵顿时乖巧闭上了嘴,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眼神中的嫌弃和“干脆拿去劈柴烧”掂量,自我催眠自己只是株观赏用的植物。   这时候房间门口传来匆匆脚步声,泽田弥回头看去,就见大门被推开,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的棕发少年出现在门口。   “呼……弥酱你果然在这里啊。”   “哥哥?”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灰之王面前落下了三道屏障,一个是的结界,一个是她的断空,多出来的那个断空果然是恰好也在场的她亲哥扔的。   小萝莉坐在窗台上小小一只,见到自家哥哥后就利索地从上面跳下来,“哒哒哒”跑到他面前。   “哥哥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我回了趟家发现你不在,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小萝莉头顶的呆毛一歪,机智地避开了这个雷,转而和她哥讨论,“哥哥你八十级以上的鬼道能够毁弃咏唱啦?”   “啊,说起这个……”泽田纲吉正蹲下身给她整理衣摆,闻言略微一怔,果然没顾上和妹妹追究“大晚上不乖乖待在家里睡觉而是跑出来看戏”的问题,露出了一点茫然的表情,“刚刚下意识就用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死神世界的时候,和秀气乖巧的外表不同,泽田纲吉在“斩拳走鬼”四大项中最擅长的居然是直接攻击型的剑道和白打——特别是白打,如果空手不用斩魄刀也不动用灵压他甚至能够把同为天才的市丸银压着打,所以当初毕业选队的时候,专司战斗的十一番队一度对他十分欣赏,非常想要将这颗水灵灵的甜菜挖回自家田地里。   与此同时他在另外两项上的天赋也相当“十一番队”。瞬步倒也还好,虽然没有出类拔萃,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优秀,鬼道就真的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就好像他的天赋加点全加在其他三项上,鬼道可怜兮兮地一点光都没有分到——完全跟他看一遍就会了的妹妹酱成鲜明对比。   所以八十级以上的鬼道极度偏科的泽田纲吉同学如果想用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真央灵术学院的老师十分尽职尽责,还有市丸银和浦原喜助甚至加上夜一这种雄厚的师资力量给他补课。但是舍弃咏唱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这种帅气的技能只有某些BOSS模板的存在,例如蓝染、白兰还有泽田萝莉(咦?)才能够拥有,泽田纲吉作为一个开主角模板的人,就没奢望过这种好事。   再次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感觉,棕发少年蹲在地上和妹妹面面相觑。   总不会是他的模板升级了吧?   “喂,小子。”   这时,一个语气有点微妙的声音从窗台的方向传来。   泽田兄妹俩回过神来,一个转身,一个抬头,就见某只大妖怪双手抱臂,表情有一点探究地朝他们看过来。   他像是在一旁观察许久终于确定,有点新奇又有点古怪,“你从哪儿沾了一身高位神明的气息。”   泽田弥:“?”   泽田纲吉:“??”   “奇怪了,高位神明千百年都露不了面,今天晚上怎么跟地鼠一样接二连三地往外跳。”男人的声音沙哑,语气又恢复了懒散,一边朝泽田纲吉招了招手,像唤家里的小崽子一样。   棕发少年十分乖巧地走了过去,这位把神明比作地鼠的大佬一开口他就猜出他是谁了。因此对方手一伸搭在了他的头顶时他乖乖地没有一点反抗,反正妹妹身边的人总不会害他。   一股能量从对方的掌心传递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种族的原因,带着一点阴冷的气息,像大冷天往身上浇了一桶水一样酸爽。泽田纲吉被刺得微微一抖,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只在他身体中游走了一圈就收了回去。   随即这位大佬也仿佛懵逼了一瞬,然后一手摸着下巴仿佛陷入沉思。   泽田弥看看他,又看看更加懵的哥哥,没有看懂地出声,“?”   大妖怪终于抬头,用看稀奇的看向身前满脸懵懂的棕发少年,语出惊人,“小子,你身体中的神性是哪儿来的?还是高位神的神性。”   泽田弥:“??”   泽田纲吉:“???”   泽田少年死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跟神明扯上关系的一天,大脑阻塞了半晌才发出了一个懵逼的“啊?”。   “没错,就是高位神,我不会认错的。”这位现存的对神明最熟悉的权威懒洋洋地又表示了一遍肯定,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皱了一下眉,“啧,还跟刚刚外头那家伙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泽田萝莉:“不一样?”   “简单来说,那家伙是落日西沉,早该退场的家伙非要留下来垂死挣扎。你和你哥都是朝阳初举,生机勃勃地准备把那家伙踢下去,这样说你们懂了吗?”   泽田弥想了想点点头,表示懂了。   但她哥不懂。非但不懂,他还产生了新的疑问。   “弥酱身上也有神性?!”棕发少年差点破音了。   “一直都有,你在惊讶什么?”   “但,但是,这是正常的……不对,这没问题吗?神明不是已经消逝了吗?她会成神吗?可是成神后她还是她吗?”   泽田纲吉瞬间蹦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甚至还开了“神明借他妹妹的身体苏醒,然后妹妹的人格被挤占消逝”这样的经典悲剧型脑洞,整只兔子都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身上潜藏着神性的时候只是有些惊讶,但知道妹妹也和他情况一样之后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立刻就慌了。   大妖怪的视线从少年紧张的娃娃脸上扫过,眼底多了一丝欣赏。   而小萝莉正在努力安慰她整个人写满“慌张”的哥哥,“没关系哒,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这很有关系啊!”   泽田弥想了想,拿出了某位权威人士的诊断结果,“晴明说没关系。”   泽田纲吉一呆,“是,是这样吗?”   泽田弥:“是的。”   土蜘蛛悠哉地在一旁看戏看了半天,此时终于开口,“小丫头和你情况不一样。”   泽田纲吉抬头,就见大佬懒洋洋转了转手里的烟杆,点了点泽田弥,“她身上的神性我们知道是谁,也知道哪儿来的,但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你们彭格列家族的血脉是世界基石的承载者,对这个世界来说也的确可以算得上神明一族。但只是算得上,你们不是神明,也不该是神明。你从哪儿惹来的神性?”   泽田纲吉迎着他的视线茫然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神性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之前白兰送我离开死神的那个世界时,曾经从我身体中取走了什么东西。”   他微微蹙起眉,艰难地回忆,“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那个东西给我的感觉,好像跟刚刚在操场上降临的那个存在很相似……”   这个时候窗外飘过来一片阴云挡住了高悬于天际的银月,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席卷着再次绽放的阵法光芒汹涌拍在了窗枢上,那道原本应该已经断掉的光柱再次冲向天际。   屋内众人的讨论被打断,同时回头。   墙上的挂钟秒针“咔哒”一声机械地继续向前走,时间显示凌晨四点整,逢魔之时还没有过去。 第363章 预言应验   操场中央, 磐舟天鸡孤注一掷地将子弹钉入“土蜘蛛”胸口,一枪把那位不知名的神明送走之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像是已经完成了此生唯一的目标, 像台耗空燃料的机械, 踉跄两步之后,往后一倒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外头阴阳厅和scepter4的人正在努力朝他靠近, 并且试图喊话让他出去疗伤,但他什么都不想理,累得只想就地睡一觉。   他面前的“土蜘蛛”在神明消失的刹那,立刻就遭到了阵法的反噬, 生命力肉眼可见地从他身上抽离。半分钟不到,他就从健康的人类瘦成了皮包骨的瘾君子,配着他已经畸形的四肢, 居然真的有几分像蜘蛛了。即便如此, 他居然还活着, 虽然也马上就要死了。   磐舟天鸡冷眼旁观, 看着这把即将熄灭的枯柴在地上匍匐挣扎了半晌, 终于转过头来,脸上生出的几对复眼齐齐盯住他。半晌, 他忽然大笑起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仿佛要把剩余的力气全都耗在这场笑声里。   磐舟天鸡平淡地问, “你笑什么?”   “土蜘蛛”:“你觉得你赢了吗?”   “我知道我驱逐的只是他的一个分神。”黑衣神父淡淡地说,“你信仰的神明高高在上, 像我这样的凡人拼上性命也只伤到了他的一根指头。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 我有自知之明。”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   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肺腑的伤口,“土蜘蛛”一句话说完伏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 咳出大片鲜血,这才阴森笑着抬头。他像个已经倾家荡产的赌徒,但此刻的表情却好像是他才是赌桌上胜利的那个,随即他果然开口,“我是在笑你,就算是这一局你也没有赢。大人临走时已经告诉我了,从你踏进这个阵法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他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的阵纹忽然大放光明,原本没有人主持已经停下的阵法居然再次转动起来,沉积在地表的灵气如风暴般被席卷了进去。   灰之王猛地怔住,还没来及有动作,不远处的“土蜘蛛”已经发出了最后一声大笑,然后整个人如同枯木般倒了下去。他黑袍的衣摆从地上拂过,露出了一行鲜血绘制的咒文,很显然是他刚刚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画上去的。此时这行鲜红色的咒文正在迅速地吸收着周围的新鲜血液,“土蜘蛛”和灰之王的血混到一起,眨眼间就被它牵引了过去。   覆盖了整片操场的法阵中心,一个鲜红色的阵法脱离了周围的枝蔓,像朵吸收了所有营养后终于绽放的花。它出现的瞬间,立刻探出了八条血红的锁链,一把将见势不对的灰之王牢牢按在了阵心。   灰衣神父一个踉跄被强压着跪倒在地,那些锁链像是植物伸出的根茎,不断地抽取他的力量,连天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仿佛被影响了,再次炸开一道裂纹。   “灰、灰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开始上升,70、75、80……”   外头的监控小哥惊呆了,朝对内线路汇报的声音都抖了一下。他不用去催同事打开卫星监控就知道冰帝里面又发生了变故,因为此时此刻,透过厢车打开的门,冰帝上空那道血红色的光柱跟往天上打的探照灯似的,几乎要亮瞎人眼。   与此同时,一股天倾地覆的威压缓缓朝底下的众人倾落下来,仿佛天空即将要破开一个洞。形势转变猝不及防,那把悬在高空的圣剑濒临坠毁的边缘。   监控小哥看着灰之王一路飙上95,然后迅速突破100还在往上急速增长的威兹曼偏差值,感觉自己在看末日倒计时,除了机械地报数,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插入了内线,“礼司,你现在在哪儿?”   监控小哥呆了一下,大脑迟钝地运转了好几秒,这才认出这个敢直接称呼他们室长名字的声音是那位泽田小姐的。   这个时候他们室长早已回答完对方的问题了,“刚出御柱塔,正在往冰帝赶,唔,外面飞在天上这辆车是你派来的吗?”   他似乎对于某只萝莉能够接进他们scepter4的内线一点不惊讶,还研究了一下来接他的胧车,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慌成了一片的其他人包括正在末日倒计时的监控小哥都镇定了几分。   “你还有多久就能够过来?”   “最少三分钟。”青之王的语气终于认真起来。   那头沉默了一下,“但是磐舟最多还有一分半就要掉剑了。”   这句话像是在监控小哥大脑内投下一枚核弹,他的大脑“嗡”地一响,连锁引发大片爆炸。盯着持续高涨的威兹曼偏差值猜测灰之王要掉剑和被人确切告知这个猜测即将在一分半钟之后成为事实是两码事。   他的大脑被核弹洗地白茫茫一片,只机械地倒映着内线中的声音。   “泽田小姐你在现场吧,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那个法阵在抽取磐舟的力量,并且和他的生命连在了一起,强制打断他立刻就会死,而且打断的办法非复杂,至少需要十分钟准备。”   “……这样吗?我明白了,我这边可能赶不上了。”   “嗯,所以礼司你回去吧。”   两位大佬的对话依旧不紧不慢,仿佛讨论的是什么轻描淡写的小问题,不是一位王权者即将掉剑砸穿大陆架这样的大灾难。   监控小哥懵懵懂懂地听着,忽然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正在说的是什么。灰之王的掉剑已经成为定局,想要在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来之前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只有一个办法——杀了他。   宗像礼司轻声说,“弥小姐你有准备吗?”   “有,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出手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让阴阳厅和scepter4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惶恐的声音忽然接入了通讯。不知道是不是贸然插入大佬们的谈话有点慌,联络员开口时还结巴了一下,“室、室长,还有泽田阁下,非常抱歉打断你们,但是刚刚阴阳厅的前线部队传来消息,有一个人闯过了他们在冰帝外围的封锁正在朝着里面突破,似乎是绿族的干部御芍神紫……”   图书室里的三个人,除了在感知方面不占优势的泽田纲吉,弥和大妖怪察觉到御芍神紫的出现甚至比冰帝外监视的人还要早。外放的联络器里声音刚落,一道绿色的电光就流星掣电地闯入了视野。   天空中灰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崩碎了一块剑锷,在半空中就化为灰飞消散。达摩克利斯之剑是规则的具现化,除了王权者和某些特殊的存在,正常人即便是阴阳师都没办法看清它的真面目,但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那些悬在头顶的毁天灭地的威胁又一次向地面靠近了一步。   而那道电光就这样一路从操场外围窜进来,在众人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狠狠撞在了阵法中心单膝跪在地上的灰之王身上。   时间仿佛刹那间停滞了一秒,天空中正在下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停在了半空中。   “威兹曼偏差值一百二十五、一百三十、一百……”   通讯器中,机械报数的声音忽然停住。紧接着那头的人似乎也空白了片刻,又调出另外一组数据确认了一下。   “灰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正在回落,生命反应……即将消失……”   “……”   泽田弥拿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安静地将视线投向了底下。操场中央,通红的光柱和绿色的电光徐徐消散,露出了中心两人的身影。   绿族的前干部御芍神紫正单膝跪在灰之王面前,双手握刀,刀刃从黑衣神父胸口贯穿而过。   远远地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是他们似乎说了几句话,随即黑衣神父就缓缓朝着青年的方向倒了下去。   灵视的视界中,那簇被仇恨沁染一直在汹涌跳动的火焰在最后一颗好像终于安宁下来,然后缓缓熄灭。   “……灰之王磐舟天鸡,生命反应消失。”   无论是房间里还是scepter4的内部通讯,全都陷入了安静。   “原来如此,”半晌,宗像礼司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是对这一场落幕做出最后的注解一般,“绿族的干部一直在外围待命吗?如果发生了会导致达摩克利斯之剑坠毁的意外就立刻冲进去亲手送别自己的同伴。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磐舟君大概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吧。”   众人的承受能力和信息处理能力没有青王阁下优越,暂且还处于余震中,没人说话。   连泽田纲吉都呆愣了半晌,这才低声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所以无色之王阁下的语言是应在灰之王阁下身上的吗?我之前还担心会是大哥……”   泽田弥顿了顿,回头看他,“预言?”   “啊,弥酱你还不知道吧?无色之王阁下的氏族来传话的时候我们正好不在,我也是今天晚上回去找你遇到草薙哥他刚刚告诉我的。好像是无色之王阁下临终前预言了会有一位王权者陨落,之前大家都担心会是大哥,所以这一次宗像室长也一直守在御柱塔没有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有想到……”   “临终?”小萝莉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下,“三轮死掉了?”   旁边又被抢了出场机会的土蜘蛛原本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前抽烟,闻言也猛地回过头看向他。   “额……”   泽田纲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忽然这么大反应,刚要点头,就见大妖怪忽然抬头看向天空,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视线扫了一圈,紧接着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白银、赤、青……没错,无色真的死了,王权者只剩下三个了。”   刚才灰之王即将掉剑时他仿佛都没有这么反应强烈,泽田纲吉摸不着头脑,低头小声问妹妹,“弥酱,王权者只剩下三个怎么了?”   小萝莉睁着浅色的大眼睛也正看向窗外,那双清澈的眼瞳中好像倒映出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天柱不稳了。”   “什么?”   “你们彭格列继承的七的三次方是世界基石,王权者承载规则是维持世界稳定的支柱。”土蜘蛛说,“七根柱子缺了一大半只剩下三根了,你说会怎么样?”   泽田纲吉呆了,“塌,塌下来?”   大妖怪回头看了他一眼,“世界不会塌,只会更加不稳定……也更加容易受到某些东西的入侵。”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某种预兆,放在床头上的通讯器里骤然响起监控组震惊的声音,“等等,灰之王已经去世了,为什么那片地方的能量反应还在增加?”   能量系统里的虚拟建模中,那把悬停在半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居然没有随着磐舟天鸡的死亡而消散,而是停顿了半晌之后,忽然加快速度再次朝着地面砸落下来。   泽田纲吉猛地回头看向窗外,整个人都呆住了。空白中,他忽然听到了身边的妹妹恍然的声音,“我明白了,原来是冲我来的呀。” 第364章 锚   那是常人一辈子也难以见到的景象。规则的具象从天空坠落, 仿佛天地都要被这一击砸穿,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瞬间,夺目刺眼的光芒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逼得人不得不闭上眼来躲避光的灼伤,连上方夜空都褪色成了白昼。   大地发生了强烈的震颤, 仿佛地震爆发,大陆架承受不住地发出垂死的哀鸣。   这一切的过程只有三秒钟的时间。三秒,别说紧急采取措施,大部分人甚至处于震惊和茫然中还来不及回神, 他们眼睁睁地目睹着光芒大放将整个世界都照彻通明。   盛大景象过后,漫天的光终于渐次熄灭,收束成一道白色的光柱, 停留在冰帝中央。   众人过载的大脑这个时候才终于艰难地转动一圈,将达摩克利斯之剑坠毁-迦具都事件重演-灾难到来一系列线索串联到一起。三秒钟早已过去,而无数终于意识到自己要死了的人茫然半晌, 甚至下意识打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怀疑完一圈自己是不是已经进了天堂或地狱,这才发现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非但人活得好好的,冰帝操场中心, 灰之王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正下方,连泛黄的秋草都没有多死一株, 只有中央的阵法还在徐徐转动。   夜风拂过, 满园寂静, 偌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场面辉宏浩大,但除了留下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其他仿佛无事发生,刚才撞击产生的光芒和震动像是一场只发生在众人脑海中的无比真实的幻觉。   御柱塔指挥室里,监控人员呆呆地看着屏幕, “能量反应……停止了……”   停止了是好事,但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呢?掉下来的那么大一个达摩克利斯之剑呢?   伏见猿比古回过神,“检测那道光柱。”   监控人员:“是!”   他话音刚落,scepter4的内线里,两条通讯同时接了进来,并且一开口就是两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伏见君!”   “伏见。”   “……”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忽然有话要说总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伏见猿比古直接把两个扩音器都打开,“说。”   泽田弘树:“东京出现了一座新城市,叫做空座町……”   泽田弥:“冰帝所在的区域和死神世界产生部分重叠了。”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在寂静的指挥室中投下两个炸雷,甚至后者还顺便解释了前者出现的原因,原本正在专注地进行分析联络的其他人闻言呆住,下意识停住了敲键盘的手朝伏见猿比古看过来。   众人的视线中央,黑发少年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重新睁开,一眼扫过震惊的众人,“将消息报告给室长。”   联络员回过神来,赶紧应是,一边切入专线一边下意识继续留意着自家三把手那边的对话。   “东京多了一个城市是怎么回事?”   “政府的资料库中多了一个城市的人口。东京的面积虽然没变,但是地图都变了,网上的电子地图多出了一个叫做空座町的区域。多出来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至少我在监控里能够看到他们。”   伏见回头,“去查资料库里的纸质文件看有没有变化。”   立刻有人大声应“是”,然后飞快转身跑了出去。   伏见转头问另一边,“弥?”   “就是我说的那个样子啦,以冰帝为中心,东京的部分地区和死神世界重合了,所以才会多出空座町来。”   “……怎么做到的?不是说只有盖亚才有让世界融合的权限?”   “所以不是融合,而是重叠。”泽田弥认真地说,“至于怎么做到的,你们刚刚看到了呀。”   其他人微怔,然后同时反应过来。   “灰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是的。”   “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有这个效果?”有人震惊。   “这不是正常情况。”小萝莉于是继续解释,“你们知道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吗?”   伏见:“亚瑟王在丢失圣剑后使用的圣枪?传说中在卡姆兰之战的末尾他用这把枪杀了反叛的莫德雷德。”   “诶?”泽田萝莉懵逼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有关圣枪的传说那么多他偏偏提了个这个,但微微顿了一下之后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啦,但是伦戈米尼亚德其实是钉住世界的锚,本体是维系世界的光之塔。灰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目前就起到了和它类似的作用。”   众人顿时下意识扭头去看冰帝中心那道散发着巨大存在感的光柱。   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入了通讯的青王这时开口询问,“所以弥小姐的意思是,刚刚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坠落将死神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钉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部分重叠的情况?”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所以那位‘土蜘蛛’才说只要灰之王踏进那个阵法他们就赢了,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让他死在那里。”   那边的泽田萝莉小小叹了口气,“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是做不到的,只是现在王权者只剩下三个了,天柱不稳,所以才会被那个世界的神明钻到空隙。”   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之前出现在“土蜘蛛”身体中的高位神来自死神世界她就真的傻掉了。小萝莉站在窗边低头往下看,世界的重叠加剧了两边的规则的互相渗透。在操场中央,“土蜘蛛”的尸体如同一段朽木一样横在那里,在常人尚没有注意的时候,一道影子正从那具残躯中缓缓抽出。   “……回来了,我回来了!哈哈哈哈,大人果然没有骗我!”   “所以礼司,”她看着那个在夜色中渐渐显形的身影,慢慢地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周围的灵子如爆风般朝着那道影子汇聚而去,操场附近的众人惊觉不对,愕然回头,就见刚刚死亡的“土蜘蛛”居然再次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候有眼尖的人下意识往旁边一瞟,却发现他死透了的尸体明明还躺在不远处没动。   今夜的月光被乌云所遮盖,但旁边的光柱已经足够明亮,临时客串了灯光照亮了男人脸上苍白的骨质面具,阴阳师们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虚?!”   这只是一个开始。   指挥室内的监控人员第一时间检测到异常数据,差点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室长,东京各地的上空发现异常能量反应。”   东京的上空此时像个被人撕出无数个裂口的破布。这天晚上,所有拥有特殊力量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天空,随即他们看到了将要一辈子深深映在脑海中的一幕——无数双苍白的骨爪撕开了夜空,像深渊张开巨口,随即,密密麻麻的面部覆盖着白骨的怪物钻了进来。   浑浊的灵压铺天盖地,无数大虚组成的虚潮宛如天灾般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曾经“酒吞童子”在云外镜里看到并且被吓破了胆的一幕,此刻终于成为现实。   泽田弥慢吞吞叹了口气,“所以说,是冲着我来的啊。”   尚处于震惊中的泽田纲吉下意识回头,“弥酱?”   浩瀚的灵压冲天而起。   “我只试过一次,不知道能不能行啊。”银发小女孩伸出手,“反正先试试吧。”   她脖子上挂着的玛雷指环无风自动,轻飘飘地从她胸前飘了起来,橙色的大空火焰如风暴般散开,绕着她圈了一个完整的圈。紧接着,那些无形的金色锁链再次在空气中浮现,一层一层自她身上脱落。   房间中一时间被火光和金光照得极亮,地面上的阴影潮水般开始后退。   和屋子里的黑暗一起散开的还有窗外夜空上的云层。像是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阵风把云吹散,给即将登场的明月让出场地,越来越薄的云翳后头,一轮弯月的影子逐渐清晰。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股极致的危险感猛然在泽田纲吉脑海中炸开,少年眸光微变,条件反射地挡在了妹妹面前。   与此同时,房间的地面猛然暴动,一层层的蛛网从地上弹起,在某个暗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牢牢将它包在了里面。   大妖怪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高位神明,即便只是个分神也没那么容易死。”   那个影子微微一动,极快地冲破了封锁,朝着门口蹿去。似乎是见事不可为,它又一次果断选择了撤退。   毫不犹豫追了上去,只扔下一句“小子,保护好你妹妹”就一阵风般跟着对方消失在门口。   这个时候外头的光线已经越来越亮,最后一片遮挡月亮的薄云被无形的力量移开,月华大放光明,洒满大地。   泽田纲吉恍然回神,就听到妹妹慢慢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猛地一怔。   上古时期,人神混居,那时候神明和人类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但神话时代结束之后,神明渐渐不再履世,成为人类口口相传的故事,而人类的文明也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现代人和神话时代的古人所使用的基本是两种语言了。   这种古语,或者说神语,没有流传到后世,按理说泽田纲吉应该是听都没听过的,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却莫名明白且听懂了妹妹说那句话就是那个神话时代神明们使用的语言。   它的意思很简单,翻译成日常用语就是:“姐姐,请醒过来吧。” 第365章 天照大御神   就在泽田纲吉听到那句神语恍然的一瞬, 外头大放光明的银月像是在短短几秒内燃烧了所以的光和热,然后宛如烧尽的柴薪一样熄灭。   紧接着,一缕金色的晨曦划破黑夜, 于东方天际点亮了第一束光。   好像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太阳升起来了。   明亮的阳光第一次不再是温暖而多出了威严镇压之感,它从迥远的天际洒落,如同太阳女神的目光逡巡大地, 将秩序重新带回人间。阳光洒落之处,天空中所有正在被撕开的裂口微微一僵, 裂缝背后同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那些缝隙和撑着裂缝的白骨巨手就宛如太阳底下的冰雪般烟消云散。   不仅仅是裂缝, 随着缝隙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虚潮在太阳升起时就齐齐僵住。像是被天地盯上的猎物,那些大脑被杀戮和疯狂填满的大虚们在这一刻好像忽然找回了一点自我意识的碎片, 求生和恐惧的本能再次回到他们身体里。落到地面的大虚支撑不住的发出第一声哀嚎, 但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它的身体已经暴露在阳光下, 然后灰飞烟灭。   它的死亡带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从天空到地面, 偌大的虚潮在天照大御神的威严和怒火之下眨眼间土崩瓦解。   将这群侵入到自己地盘的虫子全部清理走之后,天照大神的目光在俯跪在地面的人类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徐徐收回。阳光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温度, 清风拂过, 风和日丽。   感觉到那股从天空遥遥降下的浩瀚威压再次重归沉睡, 底下跪了一片的阴阳师们终于下意识吐出口气, 身体晃了晃, 擦了一把流了满额头的冷汗。   “刚刚那是……天照大御神?”有恢复了发声功能的人用梦游一般的语气说。   这种事显而易见,没人回答这个傻问题。大部分阴阳师们还处于惊魂未定中,努力安抚自己差点飞出体外的三魂七魄。   天照大御神突然苏醒, 作为人类他们感受到的压力并不比妖魔鬼怪们小多少。面对一个目光就能将自己碾死的强大存在,就算知道祂不会伤害自己,但能够真的不感到害怕和畏惧的又有几个?   恐怕就只有某只把天照大神叫醒的萝莉了。   该萝莉的确半点没有和众人感同身受的意思,非但不害怕,反而被阳光照得暖洋洋。天照大神留下的力量如温暖的水流在她身体中泊泊流动,修补着她因为强行神降产生的损伤。柔和的阳光一直笼罩在她周身,她像一只被抱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的猫咪,晒着晒着就开始困了。   泽田弥打了个哈欠,努力打起精神,拉了拉身旁呆滞的亲哥的衣摆,“尼酱?”   “啊?”   泽田纲吉猛然回神。一缕朝阳从窗台上漫过来正好落在他的脚边,少年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感受着太阳光暖融融的温度,又回头看看墙上现实凌晨四点半的挂钟,脸上露出了做梦一样的表情。   “弥酱,墙上的钟坏了吗?还是我还没睡醒?”   “嗯?”   困顿的泽田萝莉停下揉眼睛的小手,迷茫地抬起头乖乖回答,“没有啊,钟没有坏,哥哥也没有睡着啊。”   “……那为什么我看到九月份的太阳在凌晨四点多就升起来挂在天上了?”   “当然是因为天照大御神提前醒了啊!”一个尖细且带了点畏惧的声音从窗台上传来,木灵一边艰难地抖着身上的土一边往外头爬,这没出息的刚刚吓得整株植物缩成种子钻回土里了。   泽田纲吉呆呆“啊?”了一声,随即仿佛终于读取出这句话中的信息,一个激灵,整个人仿佛清醒了,立刻单膝跪下来双手搭住妹妹的肩膀紧张问,“弥酱,刚刚天照大御神是被你唤醒的?”   泽田弥乖巧点头。   “你怎么做到的啊??????”泽田纲吉登时有点崩溃,“弥酱你是不是又开挂了?但是今天这个挂是不是开得太大了一点?不会被封号吧??”   泽田萝莉目光飘了飘,有点小小的心虚,“没办法呀,现在世界的壁垒太脆了,挡不住虚群钻进来,特别是在逢魔之时的特殊时刻。又不能立刻找出第四位王来稳定天柱,所以只能强行将逢魔之时提前结束嘛。”   毕竟逢魔之时对世界来说就是个debuff,她现在没办法将我方加强,就只能先把debuff驱散,还能顺便唤醒一位大佬给世界回一波血,一举两得,棒棒哒!   泽田纲吉:“……这种事情也是能够做到的吗?”   泽田弥:“可以呀。”   “嗯……”这个时候,在通讯中旁听许久的宗像礼司终于开口,十分学术探讨地问,“弥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日本神话中好像有类似的记载。传说天照大御神曾经被须佐之男冲撞,一怒之下避入了天岩户……”   这是《古事纪》中的一个故事,天照大御神为太阳女神,她避入天岩户后,太阳也不再照常升起,导致人间界陷入无边黑暗,灾难频出,妖魔横行。众神为了让太阳重新现世,抬出“八咫镜”,挂起“八尺琼勾玉”,由天宇受卖命跳起“天钿女舞”,终于将天岩屋里的天照大御神引了出来,让阳光重新照耀大地,驱散了妖魔,天照大御神因此奠定了众神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从此成为了日本神话中的绝对存在和秩序原理。   所以为什么很多反派们都选在逢魔之时搞事,就是因为逢魔之时是天照大御神和月读命交接天地权柄的时候,这个时间段世界受到的保护最为脆弱,妖魔鬼怪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就像天照大神在天岩户中,人世无秩序笼罩于是妖魔横行那样。   “所以,弥小姐你刚刚做的,就是类似神话时代众神将天照大御神从天岩户中唤出来那种仪式吗?”宗像礼司最后总结。   “差不多就是这样,”泽田弥欣慰地点头,“礼司你能够想明白就太好啦。”   宗像礼司:“……其实并不是我想明白,这是方才伊势神宫的斋宫告诉我的。”   伊势神宫祭拜的主神忽然苏醒,整个神宫上下就算是修行多年的巫女都差点惊得跳起来好吗?伊势斋宫飞快联想起青王提过的“今晚或有大动作”的提醒,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宗像礼司——虽然但是,你们这个“大动作”是不是大得过头了一点?为什么连天照大御神都弄醒了?   宗像礼司刚才半天没说话就是在和伊势神宫交涉,在他把这把的情形转告,伊势斋宫知道这件事和那位小殿下有关之后,顿时就不慌了。   “这是正常情况。”她反而镇定地反过来如此安抚宗像礼司。   虽然以青王殿下天塌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素质并不需要安抚,闻言也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无言和好奇,“正常?”   “是的,”伊势斋宫说,“其实伊势神宫内部也有类似的仪式,只是产生的效果最多在阴雨天驱散乌云让太阳重新现世。虽然效果和现在不能同日而语,但也遵循了类似的原理。”   随后她就简单给宗像科普了一下神话中的那个故事,众神开宴请天宇受卖命跳舞引天照大神出天岩户,这也是后来巫女们在祭祀典礼上所跳的神乐舞的来源。   “但是弥小姐并没有时间布置仪式吧?”   “那位殿下也并不是巫女啊。”伊势斋宫心平气和地回答。   祂是天照大御神的妹妹月读命的此世之身。   妹妹请姐姐帮忙还要什么仪式?祂只需要认真呼唤,天照大御神听到祂的声音自然就会醒过来。   事实也和伊势斋宫猜测的差不多,泽田弥在没时间布置相关仪式匆忙一试的情况下居然真的成功将天照大神唤醒了。但实际上仪式还是必要的,因为它不仅仅是取悦神明的手段,还搭建了神明降临的桥栏。强行神降会有代价,只不过苏醒的天照大神替自己尚且幼小脆弱的妹妹接过了这个代价,这也导致她只仓促醒来了一瞬就被迫重新睡去。   于是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世界重合的现状还没有改变,那根定住世界的锚还耸立在原地。   此时此刻虽然只被台风扫了个尾,但泽田弥小萝莉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主要是困,像是身体到了极限于是开始主动发出休眠的信号,她打着哈欠任由哥哥将自己抱起来,两人从窗口一起往下看着“土蜘蛛”在底下发疯。   太阳女神驱除的都是外来货,作为只是被异世界规则沁染所以才变成的虚的本地灵魂,他自然而然被掠过了。   此时这个成功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正在疯狂咆哮,距离真正疯掉大概只有一步之遥。他费尽心血就是为了找到同类,土蜘蛛一族不接纳他之后,他迅速抛弃了土蜘蛛又将自己转化成虚,想要接引自己的同族降临。但没想到才开了个口子就惊动了长年沉睡的天照大御神,一巴掌把虚群全部拍死了。   搞事遇到这种量级的对手拦路,就算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运气实在也太惨了一点。   “他居然认为虚是他的同类吗?”泽田纲吉远远听着那边的怒骂,面色复杂。   “他没有去过虚圈嘛。”小萝莉看着同样的方向,一双浅色的眼瞳剔透如琉璃。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地狱长什么样子,还一厢情愿地以为那是天堂的坐标。   泽田纲吉表情复杂了片刻,摇了摇头将这个自作自受的家伙放到一边,“弥,那个锚怎么办?”   “等一下马上就要有人能处理啦。”   泽田萝莉打了个哈欠也慢吞吞将视线移开,她已经感觉到一护的灵压在往这边飞奔。这么大一只虚戳在这里,他作为代理死神肯定会跑过来看看。除此之外……   咦?   她忽然一怔,从哥哥怀里往外探了探,朝空座町的方向看去,就见蔚蓝的天空上居然又出现了一道裂口。   黑漆漆的光在裂缝边缘亮起,属于虚的浑浊灵压再次从裂口的另外一边倾泻而出。   这个画面可太熟悉了。   “黑腔……”小萝莉呆了一下,“为什么?我累了……” 第366章 第二只破面   泽田纲吉望着天空中逐渐张大的黑腔觉得自己今天震惊的次数已经成功超额, “……天照大御神不是已经将壁垒修复了吗?为什么还有虚冒出来?”   泽田弥:“……因为它们来的不是我们世界的东京,而是死神的空座町。”   “也就是说它们其实并不能出空座町的范围?”泽田纲吉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好松口气的啊!空座町已经和东京部分重叠, 对方还是可以冲过来吃人啊!   而且异世界的人命也是人命, 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几句话的工夫, 天空中的黑腔已经彻底开启。仿佛是场景重现, 不祥的灵压宛如淤泥般从狭缝中涌出来。而在那片浑浊的灵压中央, 打头的两道气息异常显眼, 显眼到对方一踏入这个世界, 泽田纲吉下意识就将视线投了过去, 眼瞳猛地一缩, “……破面。”   那两道气息还未落地就迅速分开,一道朝着某个方向飞掠而去, 另一个则是直挺挺地往下坠落。远方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天外陨石撞向陆地一般的动静, 连地面都跟着震了震。随即, 浑浊的灵压宛如泥沼铺开, 一声长啸远远传来。   紧接着, 对方蓦地动了, 灵压如同潮水般急速朝着这个方向迫近, 像一座攻城锤来势汹汹地撞过来。。   泽田纲吉脑海中的警报瞬间拉响, 少年双瞳微缩, 飞快地抱紧妹妹, 往窗台上一撑反应敏捷地翻出窗口, 离开的瞬间还不忘捞了一把旁边已经吓呆了的木灵,从四楼一跃而下。   他刚离开那间房间,整栋教学楼就被天外飞来的一道影子拦腰撞碎, “嘭”地一声巨响,底下的操场上顿时纷纷扬扬下起一场砖石雨,带着遮天蔽日的烟尘。   底下的阴阳师们齐齐一怔,看着落到操场中央的棕发少年愕然道,“泽田阁下?弥殿下?”   泽田纲吉没空开口解释,他放开妹妹把她往自己身后揽了揽,又把木灵放到一边,整个过程中视线一瞬不瞬地盯住教学楼坍塌的方向,目光警惕戒备。远方灵压的波动如同汹涌的浪潮冲刷过来,另外一个虚圈来客似乎已经和某个人爆发了战斗,远远就能感觉到战况的激烈。   但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了,在他们面前,浑浊灵压已经铺天盖地地漫过来,残存的教学楼像是被淋了一层浓硫酸的金属,正在慢慢融化,而飞溅到半空中的砖石和残骸也不遑多让,还没落地就被腐蚀成了泥点“哗啦”砸落。   漫天泥雨中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慢悠悠走了出来,他身后,阴阳师们合力设下将冰帝封锁起来的结界支离破碎地挂在半空,半点没起到阻拦作用。这人才一露面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如同浑浊的淤泥,连呼吸都开始费力。   就在众人恍神的刹那,原本被压制住的“土蜘蛛”忽然暴起。一个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一时不差被他挣脱,立刻反应迅速地补了一个阴阳术追了过去。   “土蜘蛛”一声闷哼,居然硬生生将这道术扛了下来,冲到来人面前。   “你也是虚,对吗?”他喘着粗气半倒在地上仰起头,复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虚圈在哪里?带我过去,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嘿嘿嘿……”来人口中冒出一串诡异的笑声,挡在他面前的烟尘终于落地,他的身影也逐渐在阳光下清晰起来。那是个乍一看十分邋遢的男人,一样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就十分不舒服。他披在身后的黑色卷发油腻腻的像是还在往下淌着泥沼,脑袋上扣着半拉面具,左肩上有个极为明显的空洞。   他笑嘻嘻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土蜘蛛”,“你要去虚圈?”   “土蜘蛛”殷切地点头。   “好啊。”来人说着伸出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脑袋。   下一刻,“土蜘蛛”的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连带着一起僵住的还有他半跪在对面面前的身体。   众目睽睽之下,他像一根在太阳底下被晒化的雪糕,快速地融化消失。   然后吃掉雪糕的人还舔了舔手指不满地做出了评价,“味道不太好。”   随即他重新抬头看来,一一扫过众人的目光黏腻贪婪,像在打量一盘盘饭后茶点。   在这样的目光下,被打量的众人不由得感觉一阵窒息,刚刚他们花了大力气才制住的“土蜘蛛”在他手底下死得真就像吞了个点心这么简单。   一个正好在泽田纲吉附近的阴阳师声音有点抖地问,“这就是泽田阁下您曾经讲解过的破面?”   泽田纲吉凝重地望着来人点头。   众人横向对比了一下己方和对方的武力值差距,顿时有些绝望。两个世界的战力失衡也太大了吧,这还怎么打?   觉得不能太过打击己方信心的泽田少年艰难地安慰他们,“这也没办法,死神的世界还处于神代,我们却已经是神秘消亡之后不知道多久了,打不过是正常的。”   阴阳师们:“……”   虽然感觉到您的努力了,但并没有被安慰到……   随着两人的开口,对面的破面好像被吸引了注意一般,也将视线移了过来,然后他眼睛一亮。   “哦?不是说除了那几个指定的对象以外,现世其他的人类都是垃圾吗?看看我现在找到了什么?太惊喜了,你们的味道一定很好吧。”   泽田纲吉悚然警惕,超直感在大脑中发出强烈的报警讯号,“快躲开!”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的提醒,他极快地转身抱住妹妹,运起瞬步,身体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附近的阴阳师们被他提醒也连忙躲避,少年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凌厉的攻击从天而降,几乎是擦着几个动作稍慢的阴阳师的后颈劈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整个冰帝操场瞬间被一分为二。   全程寂静,众人呆呆地觅着攻击的方向抬起头,终于看到了正居高临下看过来的另一个修长的身影。对方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双手抄兜站在半空中,相貌极其冷漠俊美,一缕冰蓝色的碎发随意地搭在眉宇间,遥遥往下来的眼神满是杀气,从上到下写满了“不好惹”。   “……第二个,破面?”阴阳师的声音几乎是绝望的。   “……”   泽田纲吉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微妙,“是啊。”   然后他伸手戳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弥酱?”   弥酱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她全程都安安静静地像个大娃娃一样被她哥抱来抱去,此时十分不开心,并且拒绝接受现实。她非常地困,想睡觉,然而有一只愚蠢的淤泥怪还戳在她面前。   什么叫悲剧?你处理完工作,精疲力尽以为终于可以收工休息了,新的任务却忽然在最后一刻冒了出来。   我只是一只萝莉,你们这些反派们搞事不照顾小孩子的作息时间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经历这些?   银发小女孩像只被人拎着爪子从阳光下拽出来的猫咪,整只喵都怏了,皱巴巴地团在她哥怀里,小脑袋埋在他肩上,拒绝接受这个现实。   “我不要加班……”拒绝接受现实的弥酱嘟嘟哝哝地说,她还小,她有小情绪了,她要闹了!   泽田纲吉:“……额,我觉得你不用加班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满身杀意的第二只破面大爷,诚恳地协商,“能下次再打吗?弥酱困了。”   对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老子为什么要管那个小东西困没困?”   而这个时候,被抢了第一刀的第一个破面卡里曼终于反应过来,不满地嚷嚷,“喂,葛力姆乔,那是我的猎物!”   “哈?”半空中毫不犹豫就要拔刀的破面动作忽然一顿,扭头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卡里曼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你看我干什么,我也是十刃!只不过跟你相差一个数字而已……”   “泽田阁下,什么是十刃?”青王依旧冷静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额……”泽田纲吉嘴角隐隐抽了抽,这个他还真知道——因为白兰跟他提过这个设想,当时他还吐槽过这个设定十分中二,没想到他还真搞出来了,“简单来说,就是破面的排位,十刃就是破面中最强的十位。”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大虚中最高等级的破面,还是破面里最强的十位之二?”有人喃喃地说,“这代表什么?我们会死得更有节奏感吗?”   宗像礼司的语气终于肃然,“我知道了,我和赤王已经出了御柱塔在往这边赶,请务必多撑一段时间。”   泽田纲吉:“不,那个,宗像阁下你和大哥都不用过来了。”   “嗯?”   棕发少年默默地抬起头望向对面,“其实我觉得现在会死得很有节奏感的应该是对面才对……”   他的正前方,喋喋不休的破面声音正越来越小。虽然都是十刃,但实际上他是在前第七十刃佐马利·路鲁死亡之后补位上位的,实力实际并不真的符合第七十刃的位置,特别葛力姆乔还比他高一级。在对方的注视下,他不知为何越说越气短,最后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磨磨蹭蹭地从心道,“……最,最多那个小丫头分你一半。”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瞬间溢满森寒刺骨的杀气。   泽田纲吉:“……好的,现在我确定他会死得很惨了。”   而这个时候,某个会死得很惨的破面口中的小丫头终于艰难地战胜睡意,慢吞吞睁开了眼睛。她的视野中模模糊糊倒映出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让还不太清醒的小女孩略微呆了一下。   “葛力姆乔?”   她懵懵地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淤泥怪破面,脑中一亮,委屈巴巴地小手一抬,无师自通地开始跟自己的猫撒娇(告状),给这个局面添上了最后一把火,“这只淤泥怪要刚刚说要吃掉我,干掉他!”   “不要命令老子!”   葛力姆乔暴躁的声音落在原地,凌冽如刀锋般的灵压却已经裹着怒火冲霄而起,化作一道雪亮的刀光冲着底下面露惊恐的破面破空而去。   脆弱的阴阳师们支撑不住地又跪了一地,唯一没跪的泽田纲吉抱紧妹妹按了按耳机木然地说,“嗯,不但死得很惨,应该连渣都不会剩下了。” 第367章 砍断   对黑崎一护来说, 这是格外玄幻的一天。虽然成为死神代理之后“普通”这个词早已离他远去,反倒是和各种奇奇怪怪挑战人想象力极限的虚的战斗成为新的日常,但这一天的“日常”尤其过分。   首先, 他大晚上地忽然被一个噩梦惊醒, 挠着头发回头一看愕然发现外头阳光正好,明亮灿烂仿佛正午的太阳挂在天空正中央,然而床头的始终还显示着此时才凌晨四点半。   要么是钟坏了, 要么是他还没睡醒。   认真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是醒着的状态后,黑崎一护懵逼地起床, 正要下楼确认一下正确时间, 忽然察觉到外头天空中骤发异象。   外来的灵压仿佛漫过堤岸的淤泥侵入了这个世界,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其中那属于高位大虚的浑浊又强悍的气息。作为代理死神, 一护少年当然责无旁贷, 当即嗑了一颗义魂丸切换成死神状态就要前往拦截。   对方大概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那两道外来气息一出现就分头行动, 其中一道直奔他而来。一人一虚最终在某个无人的公园中央相遇, 在看到来者的瞬间,黑崎一护眸光微微凝了一下。   大虚中的最高等级,破面。   而且根据某位小伙伴曾经跟他传授过的, 长得越像人越好看的破面实力越强(什么鬼?)的经验,眼前这只破面的等级绝对不低。   黑崎一护第一时间提高了警惕,   而对方似乎也是冲着他来的, 嚣张桀骜地一开口就说要干掉他。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护少年当然是当即跟他打了起来,然后咬着牙发现小伙伴总结出来的规律实在太对了,这只帅得不像人的破面也的确强得相当不做人,实力仿佛比他在尸魂界遇到的队长都高。   ——事情发展到这里, 勉强还能说依旧没有偏离他的日常生活轨迹。   直到那只自称葛力姆乔的破面跟他打到一半,忽然好像感觉到什么,半途停下,然后猛地扭头看向另外一只破面所在的方向皱起眉,像是有些错愕,“那家伙怎么在这里?”   黑崎一护杵着刀从地上爬起来,意外地看到冰蓝色眼眸的破面周身肉眼可见地弥漫起不爽的气息,但是满身杀意反而降了下去。他在原地不爽了片刻,最终气急败坏地一转身,身影眨眼间消失。   他气息远去的方向和另一只破面所在的位置一致,一护当然不希望让两方会和,一边也担心着另外那只破面对普通人做了什么,急忙跟着往那边追过去。   只不过等他赶到地点,这才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一护。”   最先发现赶到的死神代理的依旧是某只开着灵视作弊器的小萝莉。她窝在自家哥哥怀里正打着哈欠,忽然感觉到熟悉的灵压落地,又一个可以帮她加班的小伙伴来了,挣扎着睁开眼睛。   黑崎一护一落地就看到一圈不认识的人,其中大半穿着打扮都和电视中的阴阳师极其相似,察觉到动静齐齐扭头看向自己。死神状态还没被这么多人看到围观过的黑崎少年更加懵逼了,他看了看状态明显不太对的小伙伴,又看了看周围更加不太对的环境,最终选择了先关心小伙伴。   少年死神收起斩魄刀走了过去,“泽田妹妹你怎么了?”   “困了。”银发小萝莉怏怏地说,“平时这个时候我还在床上睡觉呢。一护你来得正好,帮我一个忙。”   “啊,没问题。”仗义的黑崎一护少年一口应下。   然后他一顿,终于忍不住指了指她背后,表情纠结地问,“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葛力姆乔跟他的同伴打起来了,没关系吗?”   在泽田弥身后并不太远的地方,阳光明媚的天空下,刚刚和他打到一半就走了的葛力姆乔正和另外一只破面激战,或者说单方面碾压人家中。两方的灵力不断碰撞,带起的余波宛如接连绽放的烟花,还伴随着某只淤泥怪的凄厉惨叫,声光效果比美国特效大片还好看。   看灵压,那只已经物理意义上快要被揍成一潭烂泥的破面仿佛正是和他一起来到现世的那个。   所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敌人忽然开始内斗了?我又错过什么了?   此时的黑崎一护少年又有了和当初他在尸魂界和白哉大战一场昏迷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错过了几十集主线剧情的迷茫。   他看到在场那些和阴阳师着装十分类似的人们闻言齐齐露出了复杂表情,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有某只焉哒哒的银发萝莉心不在焉地说,“没有关系,很快就结束啦。葛力姆乔已经是只成熟的猫猫了,可以完美地帮我解决掉加班的问题啦。”   黑崎一护:“?”   黑崎一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和葛力姆乔也是认识的吗?”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有灵性,一护少年仿佛梦回尸魂界,他在那里养伤的那段时间就发现了,他在现世捡到的这只小伙伴背景简直神秘到不行,好像整个尸魂界的重要人物她全都认识。现在这种情况蔓延到了虚圈,他居然有种一点都不意外的感觉。   “我跟你说过的呀,我在这边也有只猫哒。”小萝莉怏怏地揉眼睛,似乎是在强撑着精神说,“可好看啦,除了有点凶……”   “……”   黑崎一护看了看后头那个正在把破面级的大虚揍得鬼哭狼嚎的潇洒身影,又回想刚才一个照面就被碾压的自己,嘴角一抽,和抱着她的棕发少年对视一眼。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莫名心有灵犀地在心底冒出了同一句吐槽。   你确定葛力姆乔那样的只是有点凶?   黑崎一护揉着太阳穴,内心的疑问已经要压不住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说回来周围这些人是不是都能看到我?难道真的是阴阳师?现世有阴阳师?而且我刚刚忘了问,天上的太阳是怎么回事?现在到底几点了?”   泽田纲吉:“不,实际上黑崎君你所在的世界应该是没有的。而且你没有看错,现在的确才凌晨四点多……”   “这个都不重要啦,”泽田弥努力撑着精神开口说,然后指了指操场中央那根正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光柱,“一护你看到那根柱子没有,快点帮我砍断它,然后……”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后面就没了下文。黑崎一护和泽田纲吉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到小萝莉抬起的小手慢慢垂了下去,眼皮也跟着下落,浓密纤长的眼睫往下一搭,将她接下来的话封印在了睡梦中。   她慢吞吞地往自家哥哥身上一倒,就这样说到一半睡着了。   泽田纲吉失笑,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萝莉的发心。   妹妹真的很辛苦也很努力了啊。   棕发少年心疼片刻就肩负起哥哥的责任来,接过她的工作开始给面前一脸迷茫的代理死神做背景介绍。   黑崎一护一开始还能保持镇定,在听说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虽然惊讶,但是也并没有特别难以接受。毕竟于他而言尸魂界也是另一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能见鬼的原因,他的世界观十分稳固,但如果真的被砸碎了,重塑起来也相当快速。   总而言之,代理死神黑崎少年以比常人高出许多倍的接受能力接受了世界观的新设定后,又被科普了刚刚泽田弥小萝莉临睡前让他帮忙砍断的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他终于震惊了。   “不是,等等,你们确定那个东西我能砍?”他惊呆地在脑海中找了个类比,“这不就相当于让我拿着斩魄刀砍断断界吗?这种事真的能够做到?”   其他人不知道断界是什么,但当过死神的泽田纲吉还是清楚的。所谓断界,就是分开尸魂界、虚圈、现世的空间夹缝,如果要要在这三界中穿梭就必须经过断界,死神的穿界门还有只有瓦史托德级别以上的大虚才能打开的黑腔就是为此而存在。   老实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说他能够一刀将断界砍断,泽田纲吉也会觉得对方在讲天方夜谭。除非灵王亲自出手,否则他觉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这种事。   等等,灵王?   泽田纲吉望着面前被妹妹认定能够砍断达摩克利斯之剑形成的世界之锚的少年死神,忽然陷入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飘过来。   “嗯?要直接砍断吗?在下认为太浪费了一点吧。”   这个声音响起得猝不及防,在开口之前其他人甚至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道光柱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或者精确一点来讲,是一个人和一只黑猫。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深色浴衣的青年头上还带着顶条纹帽子,一手抱臂,摸着下巴略微仰着头打量着光柱,满脸若有所思。帽檐落下的阴影盖住了对方的眼睛,但下半张脸的轮廓依旧被阳光浅浅勾勒了出来。   客观来说,对方虽然一副不修边幅懒散大叔的样子,但侧脸的线条相当流畅好看。按照某只萝莉总结的长得越好看的生物实力越强的经验,他绝对是个至少队长级的强者。   不过这一次这个经验倒是用不上了,因为泽田纲吉和黑崎一护一回头,见到来人的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同时脱口而出。   “浦原先生?”   “木屐帽子?” 第368章 浦原   看到这个熟人出现的瞬间, 泽田纲吉和黑崎一护同时愣了愣,惊讶的同时又有种好像也并不太意外的感觉。   毕竟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大佬气息几乎要溢出来,哪里出事哪里就有他,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不是一点不稀奇吗?   但是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没有料到有一个人居然比他们反应还要大。   “又是你, 死神!”   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某个如刀锋般锋锐的灵压倏然沸腾, 几乎没有给人任何反应时间,赤红的虚闪宛如咆哮的雷霆从天而降。   底下的阴阳师们全都惊呆了, 一瞬间居然有种天罚降临的恐怖错觉。   五花八门的结界纷纷如张开的巨伞一层层弹出, 泽田纲吉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等等, 葛力姆乔!”, 那道带着毁灭气息的攻击已经宛如一道赤红色的闪电摧枯拉朽地斩碎了所有碍事的结界,奔驰到光柱下那人面前。   淡金色碎发的男人回过头,英挺的眉目终于被红光照亮了一瞬,“嗯?”   下一秒, 什么东西爆炸的动静再次席卷了整片空间, 两股力量对撞造成的冲击波横扫而出, 众位倒了大霉的阴阳师们被吹得东倒西歪, 连泽田纲吉都踉跄了一下才险险站稳,还被旁边的黑崎一护扶了一把。   他朝这位新认识的小伙伴道了声谢,急忙抬头看去。   漫天烟尘散落, 一点异常明亮的光华映入他的眼睛。那点光如流泉般从笔直的刀刃一路游走到刀尖, 刀口平直, 赫然是古时唐刀的样式,而单手持着刀的人这才在烟尘背后露出身影。   “脾气还是这么急躁呢,喵酱。”浦原喜助收刀回鞘, 慢悠悠地说。   “你他妈喊谁喵酱啊?老子弄死你!”   一句话的工夫,已经干掉了某只倒霉蛋破面跑回来的葛力姆乔再次暴躁。   泽田纲吉单手抱着妹妹,默默从头顶摘下一片树叶,看了看轻描淡写挡下了那发虚闪的浦原喜助,又看看地上因为力量对撞而形成横插了整个操场的沟壑,静静闭上嘴拒绝插入大佬们的斗争。   “喂,泽田,”站在他旁边的黑崎一护疑惑地问,“葛力姆乔和木屐帽子以前认识?看起来关系很差的样子啊。”   泽田纲吉:“……算认识吧,关系很差倒是真的。”   毕竟最开始他和妹妹掉到虚圈时先是和葛力姆乔在一起,然后遇到了尸魂界的虚圈远征部队,这才被浦原和夜一带到了尸魂界。在这期间作为大虚的葛力姆乔当然是和某些该死的死神们爆发了激烈冲突,关系能好才怪。   “没有关系,”泽田纲吉木着脸说,“葛力姆乔已经是只成熟的大猫了,他不会真的现在就跟浦原先生打起来……”   话刚说到一半,不远处一声巨响,横扫而过的气流把他的碎发吹得乱七八糟。泽田少年震惊地扭过头去,就见浦原喜助一个缚道把某只大猫从天上拽了下来,然后流畅地在身后开了个穿界门,在对方挣脱缚道朝着他撞过来时,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闪。   冲过头的葛力姆乔就这样掉进了穿界门里,某个顺手还在他肩上推了一把的奸商手腕一翻,将一枚明亮的光球收回袖子里,一边还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下次再见啦,葛力姆乔君。”   “浦原喜助,你他妈的,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穿界门干净利落地关闭,把破面暴怒的声音关在了门后。   泽田纲吉:“……”   老实说,这就真的是他没有想到的了。他保持着惊呆的表情看着手动阖上了穿界门的某浦原姓大佬,金发男人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掌心的灰,然后一副“这么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抬起头来,笑了笑,“好了,纲吉君,我们来说正事吧。”   不只是泽田纲吉,周围的阴阳师们全都感觉到了大佬的霸气,自觉地从地上爬起来立正站直,等待聆听训话。   “您说。”   他们等了等,却没有第一时间听到下文。泽田纲吉疑惑地抬头,这才发现浦原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看向了他怀里还睡着的妹妹。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格外复杂难懂,欣喜亦或是怀念,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只隔着几十歩的距离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般低声喃喃,“果然,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够遇见吗?”   底下的黑猫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   泽田弥这个时候正在做梦。   她步行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柔软的衣摆拖着地面,脚下是干净整洁的木质地板,两侧的灯火昏暗,照着和式风格的纸门的木墙。她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门,门后头坐着的男人抬起头朝她温和笑了笑,“泽田小姐,你来了。”   屋檐外洒进来的天光照亮了他扫过脖颈的淡金色发尾,黑色的浴衣领口压在锁骨上,显得这人异常地白,是浦原喜助。   她听到自己“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坐下。   “不要以为你帮忙把哥哥送进真央灵术学院我就会感激你啦!”   啊,这标准的傲娇台词。   泽田萝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时候啊。她眨了眨眼睛,透过记忆中的自己看着面前的浦原,男人抓着头发正露出一个无奈的弱气笑容,他另一只手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捏着衣摆,不知为何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兮兮的样子,目光略微犹移道,“啊,那个没什么,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前来拜访……”   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和哥哥被虚圈远征军带到尸魂界没多久。刚被四枫院家收养的泽田弥和这个叫做浦原喜助的死神关系相当、非常、极其地差!   虽然带走她和她哥的是浦原喜助和夜一两个人,但是大概是夜一能够变成猫的原因,猫猫能够有什么坏心眼呢?所以肯定是另外那个愚蠢的死神的错!小萝莉双份的记仇全都记在了浦原喜助身上。   于是刚开始的时候,她和浦原的关系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   ——她单方面的,因为在泽田弥的记忆中,这位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按理说应该是个大佬的家伙,脾气特别特别好,甚至好到有些弱气了。像现世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技术宅,对着她的时候都仿佛还有点社恐,总而言之就是一副非常好欺负的样子。   现在就是处在那段时间期间,她听着喜助和自己说话,而自己好像处于气呼呼状态,只偶尔蹦出几个字搭理他一下,语气不情不愿,十分别扭。   我还有这么傲娇的时候啊?   泽田弥小萝莉在梦中回顾这段记忆,几乎感觉到惊奇了。老实说就算是这个时候,她也并不是真的讨厌浦原喜助。毕竟这个人的灵魂这么明亮耀眼,恰好就是她非常非常喜欢的类型。但是因为那时候的泽田萝莉以为他是敌人,并不肯表现出对这个人的亲近,所以浦原喜助最开始大概是真的以为她讨厌他的。   泽田弥一边惊奇观察着傲娇时期的自己,一边旁听着对话,喜助来找她好像是要请她帮忙去看一个人。   那个人……泽田弥想到这里忽然愣住,等等,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还没有斩魄刀的?   这不奇怪,她原本就不是死神世界的人,当然不可能有斩魄刀。   但她后来还是有了,而她的第一把斩魄刀今剑,好像就是这个时候被浦原喜助交到她手里的。   .   泽田弥还在梦中打转的时候,外头的其他人也正忙得飞起。   这是一个注定所有人都要通宵的夜晚。从伊势神宫和王权者,到东京的警部们,甚至连冰帝的校董都大晚上被电话从被窝里叫醒拖出门——然后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天上的太阳发了半分钟的呆。   “天照大御神啊,真的要回到神代了?”一个被临时调过来的神官望着天空喃喃,感觉到连空气中的灵气都比往常活跃几十倍。   “别发呆了赶紧走,其他人正等着我们呢。”他的同伴拽了他一把,将人唤回神。两人上了御柱塔派出来接人的车,飞速朝着冰帝的方向赶去。   阴阳师、伊势神宫的巫女神官、甚至是比叡山延历寺的和尚大师们,这一天阴阳道、神道、佛门加上异能者集团,难得地全员出动。   冰帝以操场为中心的大片建筑全部都要被翻修重建,一张更加巨大到近乎覆盖整个学校的法阵正以操场为中心,被众人忙忙碌碌地绘制出来。   一切都是为了解决如今正戳在冰帝中央的那根光柱。   原本泽田弥睡着之前给出的解决方法是让一护把那根柱子直接砍断,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某位奸商表示直接砍太浪费,而且黑崎一护少年还没能达到那一步,所以他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两边的高层大佬接住泽田兄妹的联系搭上了线,也不知道双方是怎么谈的,很快青王宗像礼司就拍板同意了他的计划,并且邀请伊势神宫和阴阳厅参与了进来,佛道那边反倒是伊势神宫的斋宫请动的。然后一群人就凑成了泽田纲吉此时面前的这个大场面。   现在棕发少年正坐在冰帝操场外围的观众席上发呆,膝上趴着他还在睡觉的妹妹,小萝莉像只大娃娃一样乖乖巧巧,中途偌大的动静都没能将她吵醒,显然之前累狠了。   黑崎一护正坐在他旁边,表情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懵逼,后续工作被其他人接手,接下来仿佛已经没他们事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排排坐发呆了半晌,黑崎一护终于感觉这样好像有点奇怪,于是努力找出一个话题,“话说,泽田君,你跟木屐帽子也认识?”   “木屐,啊,你是说浦原先生吗?”   泽田纲吉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认识很久了。”   “是吗?”一护回头看着他,“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浦原先生?”棕发少年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应该说,是个很可怕的人吧。” 第369章 换地图   “当然, 我不是说浦原先生是坏人的意思。”泽田纲吉手忙脚乱地又追加解释,“只是有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额, 怎么说……”   黑崎一护:“就好像他忽然就反手把你卖了,或者忙完一圈发现他也是幕后黑手之一……也完全不奇怪。”   “对, 就是这样!”泽田纲吉激动地一敲手心,然后一扭头看到这位新任小伙伴的表情,忽然默了默。   “……黑崎君, 这该不会是你的亲身体验吧?”   “……”   身着死霸装的少年正十指交错地抵着唇坐在台阶上,闻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隐晦地抽了抽,点点头。   泽田纲吉:“……辛苦你了。”   在他的印象中浦原喜助当然不是坏人,甚至可以说他对被自己从虚圈带回来的泽田家两兄妹可谓相当好了。温和又有耐心,泽田纲吉试探地表示想多学习一些技能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了解的时候他也爽快地将他送进了真央灵术学院。而且这人身兼任技术开发局局长和十二番队队长两职,无论有什么疑问都在他那里能够得到解答,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脾气也很好,又厉害又聪明,是小孩子会非常喜欢的那种大人。   但就是“什么都知道”才可怕吧?   他认识的人里上一个像这样对所有事情游刃有余,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人是谁?   泽田纲吉回忆片刻后嘴角一抽,哦, 是白兰呢。   他叹了口气, 垂下脑袋抓了抓头发,“怎么说呢, 其实浦原先生是个好人,但是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太深不可测了,而且……”   而且疯狂科学家属性太过耀眼了!耀眼到让人感觉尸魂界时时刻刻都很危险, 哪天被这个人拆了都不奇怪啊!   棕发少年失神地低声喃喃,“……正常人会教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怎么炸忏罪宫吗?”   “嗯?泽田还有黑崎君,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台阶下响起,泽田纲吉回过神低下头,就见他们刚刚谈论的主角正拎着手杖拾阶而上朝他们走来。   “浦原先生?!”   “木屐帽子??”   “嗨嗨,不用这么激动,我是来交代一点事情的。”   对方随意地摆了摆手,走到他身边坐下,泽田纲吉的视线下意识一路跟着他。这还是他离开死神世界之后第一次再见故人,虽然对于他来说也才过去了一年多,但他早已经从妹妹口中得知尸魂界那一侧的时间却已经走过上百年。   准确来说是一百一十年,即便是对于生命维度长出普通人许多倍的死神来说也是非常漫长的一段时光了。岁月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他看着面前随意披着件深色浴衣气质落拓不羁的男人,又回想起记忆中那位十二番队队长,有点没办法将他们重合到一起来。   正午的阳光从天空落下,男人似乎略觉光线刺眼,抬手在额前挡了挡,袖口露出的手腕瘦削苍白,隐隐能够看到淡色的血管脉络,淡金色碎发松散垂在耳边被光照得近乎透明,“话说回来,泽田君,你做好准备了吗?”   泽田纲吉回过神,“啊?”   浦原没回头,而是阖上手中的蝙蝠扇往上一抬,遥遥指向天空,“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斥力。”   明亮的阳光从他所指的方向落下,顺着小萝莉垂在肩上的长发流泻出一缕银色的光华,泽田纲吉下意识拨弄着妹妹发丝的手微顿,沉默下来。   黑崎一护看看他,又看看某个故弄玄虚奸商,皱起眉,“木屐帽子,你在说什么?泽田怎么了?”   “简单来说就是,泽田和弥酱已经没办法继续待在他们原本的世界了哦。”浦原喜助平静地说,“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装不下他们了。”   “?”脑回路笔直的小青年黑崎一护脑门上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泽田纲吉沉默片刻,“是因为……神性吗?”   “哦?你想到了?”   “差不多吧,我自己也有一点感觉了。”他苦笑揉了揉额角,垂眸看着趴在膝上还在睡觉的妹妹,慢慢地整理思绪,“我其实不太明白土蜘蛛前辈说的我体内的神性是什么东西。但是就在刚刚,弥唤醒天照大御神之后,我忽然有种直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也一并被激活了,就是弥和我体内的神性吧?这个世界还不能承担神明的苏醒,而且我体内的神性还有一些问题,所以我和弥酱才必须暂时离开,对吗?”   “差不多吧。”浦原喜助肯定了他的猜测,然后慢悠悠地说,“这可能才是你们的敌人的目的哦。”   泽田纲吉微怔,回头看向他。   浦原喜助:“事实上,原本我觉得那根‘锚’留下来也挺不错的。”   他一开口就是一个炸雷,纲吉和一护闻言两人眼角齐齐一抽,以“你还真敢想啊”的目光无言地看向他。   “但是那一位好像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它一直存在,”这位的确很敢想的科研大佬慢悠悠摇着扇子,仿佛还很遗憾,“我刚刚看了一下,这根‘世界之锚’能够持续的时间很短,就算不想办法将它砍断,到了某一个极限它也会自己断裂。”   好歹大大小小的阴谋也经历过不少了,泽田纲吉听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就是说,到时候我和弥酱一样会因为神性苏醒被这个世界排斥出去……”   这是一个阳谋。虽然他依然有一些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招来之前那些入侵世界壁垒的虚潮的,但是只要他和弥酱不想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类魂魄被虚潮吞噬,就必须想方设法唤醒自己体内的神性来阻止这一切。   “……然后等世界分开,我和弥酱就会因为这个世界无法承载这个等级的力量而被弹到你们的世界去,对吗?”   “就是这样,”浦原说,“你们的那位主神的出现是对方没能预料的,但即便如此他的主要目的也已经完成了。所以我才问,泽田君你准备好了吗,跟这个世界的亲友道别。”   “……”   “泽田?”黑崎一护有点担心地看向新认识的小伙伴。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时候弥酱说是冲着她来的……”棕发少年闭了一下眼睛,揉了揉眉心。   稍长的碎发扫过眉骨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抓了抓头发无奈地抬起头来,“额……好吧,反正本来我就想要到你们这边来一趟的。”   “哦,泽田君振作得真快啊!”某个奸商见状新奇鼓掌。   “怎么说呢,大概是习惯了吧……”泽田纲吉嘴角一抽,眼神虚了一秒,然后重新打起精神拿出手机,“我这就安排一下,浦原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了。”   “不客气。”   浦原喜助淡淡一笑,淡金色碎发下的眸光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他的视线从棕发少年膝上的小女孩身上扫过,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对了泽田君,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额,你是说鸣人吗?对。”   “上一次他在尸魂界和弥酱配合得很好呢,把他也带上吧。”   “啊,好的……”   泽田纲吉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操场上那边的法阵和祭台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这位前技术开发局局长见状回头朝他挥了挥手就懒散地拎起手杖朝祭台走去。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单薄却挺拔,跟一百多年前相比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仔细一看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泽田纲吉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走到祭台上,几位阴阳师和神官们退到一边让开位置,让他站到中心。然后他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刀,男人单膝跪下扬起手,将那边刀插进了祭台正中央。   阵法启动的光芒如一层层的金色薄纱在阳光下荡漾开,泽田纲吉望着那边被拱卫在中心的长刀,蓦地怔了一下。   等等,不是浦原先生的斩魄刀,那好像是……今剑?   这天下午,以千代田为中心,东京地区爆发了一场大地震。因为官方应对和准备及时这场意外的灾难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介于日本岛本来就处在地震带上,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们议论了一阵就过去了,只有地下世界的能力者们知道这场地震意味着什么。   宗像礼司站在御柱塔顶层的落地窗前,看着那道通向天空的光柱微微一闪,彻底消失。另一个陌生城市的虚影缓缓浮上天空,渐渐地影像也越来越淡,自至消失在云层之后。   “看起来局势要彻底乱起来呢。”青年身量笔直地站在窗前的阳光里,平静地像是推测也像是宣告,“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该冒头了吧?说起来,如果弥小姐和泽田君都不在的话,你的情况不是会很危险?”   他身后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赤之王终于睁开眼,神色淡漠地掠了他一眼,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   另外一边,泽田弥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家乡即将发生的变化。她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抬头就看到陌生的房梁和屋顶横在眼前。   她有点呆地从床上爬起来,小手在周围摸了摸,下意识闭目感受了一下。   哦,她又换地图了。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是个熟手的小萝莉对此一点都不意外。而且这些目前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某个此时正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活跃跳动着的灵魂火焰。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虽然中间隔了两次世界穿梭和一个“土蜘蛛”副本,但是当时在尸魂界记下来的账以为她会就这样忘记了吗?   并、没、有!她的记忆力可好啦!!   泽田弥第一次如此迅速地就从起床呆模式切换出来,起床、穿袜子、出门,动作一气呵成。   她飞快地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找到那个灵魂火焰停留的房间,“唰”地一下拉开门。   拉门撞在门框上“嘭”地一声响,气势万钧。   里头正捧着饭碗准备夹菜的人动作呆住,手指一抖,筷子掉了。寂静半晌,男人抬起手,跟门口气场两米八的萝莉小心地打招呼道,“额,那个……早啊,弥酱……”   屋子里的其他人默默看看外头星子遍地的天空,又回头看看他们莫名气虚的店长。   被打招呼的萝莉平静地将手从门框上放下来,平静地开始拉起袖口开始挽袖子。   “喜助,”她歪了歪头,银色的长卷发擦过白皙的脸颊,露出一个可萌可好看的笑,“好久不见呀。”   亮白的雷光从她指尖窜起,空气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小爆鸣。   认出这一招的黑猫夜一飞快地叼起鱼干就跑,前大鬼道长也不遑多让,一手一个拎起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两孩子跟着光速消失,徒留店长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跳跃在小萝莉手指间即将跟他打招呼的电光,端着碗的手抖了抖。   “……好久不见。” 第370章 转学生   第二天是个工作日。   空座町, 辛勤的打工人一大早就冒着清晨的寒风出门,各自奔赴战场。长街上人流川流不息,街口的绿灯亮起, 各色车辆平稳地从红绿灯底下驶过。   世界照旧和平运转,没人知道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依旧如同往日一般过着平静的生活。   泽田纲吉背着浦原喜助帮他准备的书包,牵着弟弟妹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   “额,所以你就把浦原先生揍了一顿?”想起今天早上兵荒马乱的场景,泽田纲吉嘴角狠狠抽了抽。   他昨天累得太狠了,世界转换完成之后就一头栽倒睡着,且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起床后就看到收留他们的浦原店长一张帅气的脸上多出了一只熊猫圈, 这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   而亲手造就了这场好戏的他家妹妹酱,泽田弥小萝莉,这时候正双手捧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包子站在他旁边小口啃着, 一边抬起大大的眼睛无辜抬头看他一眼,又萌又可爱,和昨天开着瞬哄揍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慢吞吞地咽下食物, 这才软软糯糯地开口,“因为我有一点点生气嘛, 喜助居然瞒着我做了那么多事。”   旁边同样正抱着一只包子啃的小鸣人积极举手求表扬,“我也帮忙了哦!”   所以昨天浦原先生享受的还是混合双打?   泽田纲吉嘴角抽得更狠了,他看看面前两只小可爱,又想想他们的真实实力, 由衷地觉得自己以前对浦原先生的印象没有错。这种等级的战力围攻下还只是黑了一只眼圈,浦原先生真的是个厉害的人呢!   “……但是弥酱,也不至于开瞬哄吧?”   抱着包子的小萝莉闻言眼神飘了飘, “是夜一提议的哦,她说可以开哒。”   但是夜一应该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泽田纲吉抬手扶额。前面的红绿灯恰好在这个时候跳成了行人可通行的绿色,他一手牵起一只小可爱走上人行横道,一边无奈地说,“可是昨天夜一给你检查了,你这段时间就不能轻易动用灵力了。”   小鸣人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挺起胸膛,拍了拍胸口大声说,“没关系,我会保护姐姐的!”   旁边的泽田萝莉跟着点头,“是的。”   泽田弥:虽然付出了一点点代价,但是揍到了喜助,这不值得吗?这非常值得呀!   “好吧,你这段时间注意一点就好……”   泽田纲吉只好无奈点头,一边侧过脑袋叮嘱妹妹。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一个急刹车,诧异的抬头。   他面前杵着的人似乎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速,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随即他的表情就调整回了勒索中小学生专用的恶狠狠模式,双手往口袋里一插,吊儿郎当地弯下腰,语气恶劣地说,“喂,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泽田纲吉:“?”   小鸣人:“?”   泽田弥:“?”   三人头顶上整整齐齐刷出一排问号,泽田萝莉包子都不啃了,抬头看向这个半途蹦出来的家伙。   “看,看什么看?把钱给我交出来,快点!”在三道疑惑的目光下,拦路的不良少年不知为何居然感觉到了一点紧张。他的声音不自觉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再次恶狠狠地强硬起来。与此同时,巷子拐角似乎是他同伴的两个人影也开始往这个方向聚集。   泽田家兄妹三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触发了什么剧情。另一个世界的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主继承人、最强尾兽九尾的人柱力、再加上某个boss模板的救世主萝莉,在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被某三个眼瞎了的不良少年错认成了肥羊实施了拦路抢劫活动。   老实说这个见面礼实在是他们没想到的。   “姐姐?”懵逼半晌后,小鸣人的眼睛亮了。   泽田弥:“好哒。”   “……”泽田纲吉无力地抬手捂住了脸。   翻译一下他家弟弟妹妹的对话——   鸣人:姐,这些人我是不是可以随便揍了?   弥酱:可以,上吧。   住手啊!你们是昨天晚上没有打过瘾吗?这些普通人类可没有前十二番队队长结实,鸣人你一拳下去他们真的会死啊!!!   然而三个正在作死的不良少年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呐喊,其中一个见面前这只肥羊磨磨蹭蹭地还没有行动,终于不耐烦了,伸手就要去拽他他,“喂……”   底下的正太萝莉齐齐盯着他快要碰到自家哥哥领口的指尖,目光犀利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忽然从这个不良身后伸出来搭上了他的肩膀,将这个被命运糊住双眼的倒霉蛋从不作不死的道路上往回拽了一把。   “喂,”某个泽田兄妹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满满的低气压和威胁感,“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不良懵逼地回过头去,面前出现了一张帅气的脸。嚣张的橘色头发,皱起的眉头,凶戾的眉眼,半边脸上打满了阴影,比起他们这三个只敢抢小朋友钱的弱鸡更有不良少年范。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他们十分熟悉——因为他们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被他揍过不止一次。   就很绝望。   .   三分钟之后,三个倒霉蛋哭着跑掉了。黑崎一护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他给对方留下的阴影深刻无比,不良们看到他跟兔子见到鹰似的,转身就跑不带半点犹豫,堪称训练有素。   泽田萝莉边啃包子边看戏,还要加上注解,“就像并盛町里的那些人遇到恭弥一样呢。”   小鸣人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有一点遗憾,倒是泽田纲吉十分感激,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家五岁的弟弟因为将拦路抢劫的不良少年打进医院而登上社会头条,他相信鸣人的战斗力,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黑崎君,谢谢你了。”   “哦,没什么”黑崎一护回头。他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是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后,神色变得有点诧异,“泽田你……要来我们学校上学吗?”   泽田纲吉正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规规矩矩系着蓝棕条纹交错的领带,下身是浅灰色的西装裤,赫然跟他面前的黑崎一护的着装一模一样——除了对方领口敞着没系领带以外。   棕发少年嘴角一抽,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是啊,这都是reborn……就是我的家庭教师要求的。”   你以为他想这么好学吗?并不是!然而谁让他摊上了一个鬼畜家庭教师:换了世界又怎么样?体内有神性又怎么样?就算真的成了神明蠢纲你也得给我去上学,期末考试如果赶垫底就送你去三途川。   ——他的家庭教师的原话。而且因为有了地狱的存在那句“送他去三途川”已经从象征性的威胁变成了实质性的可操作行为,他的家庭教师就变得更加可怕了!   并不敢反抗的泽田纲吉少年凄凄惨惨地接受了这个命运。   既然恰好遇到,一行人自然地走到了一起。虽然倒霉的泽田少年被鬼畜家庭教师要求不准放弃学业,但是还是小朋友的泽田弥和鸣人却并没有受到这个限制,他们今天是闲着没事送哥哥来上学的。   “因为有种哥哥会很倒霉的感觉。”小萝莉抱着包子深沉道。   黑崎一护:“啊?”   “是真的哦,哥哥以前在尸魂界的时候就就可倒霉可倒霉啦,老是遇到奇奇怪怪的大虚。”泽田弥举出例子,“而且你看,他果然第一天就遇到人打劫吧?”   泽田纲吉抬手捂脸,无言以对地默认。   小鸣人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地,“是这样吗?那二哥不是很危险?”   泽田弥看看自家耷拉着脑袋仿佛垂着两只兔子耳朵看着好欺负的亲哥,又看看旁边眉目英挺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一护少年,眨了眨眼睛,郑重地抬头看向小伙伴道,“一护,哥哥就交给你啦。”   黑崎一护一愣,然后自然地点了点头,“好的。”   泽田纲吉虚弱地抗议,“也不用这样吧……”   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泽田弥和鸣人留在了外头目送着着两人朝他们招了招手后走进校门。很快就有一护认识的同学围上来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世界差异,学校里的高中生们人高马大,几个人一围,他们的哥哥桑眨眼间就被夹在人群中没了影。   “……”   两只小动物顿时蹲在门口发起愁来。   “感觉尼酱一来就被这个世界针对了啊。”泽田弥捧着小脸开始担心。   “是啊,毕竟纲吉哥一看就很弱啊。”小鸣人也跟着点头。   “可是学校也不能让小孩子进去啊,除非……”   小萝莉和小正太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同时灵光一闪。   .   这一天,黑崎一护所在的班级迎来了转学生。   转学生长了一张秀气的娃娃脸,笑起来非常可爱,天生散发着一股很好欺负的弱气,才一到来就引发了一片嗡嗡的议论。   好在,议论归议论,并没有如今天早晨一样发生什么多余的意外。再加上底下还坐着看起来比自己靠谱多了的新的小伙伴,让来到一个新环境十分不适应的泽田纲吉微微松了口气。   老师给他安排的位置就在黑崎一护后面,就在棕发少年抱着刚从教务处领回来的书往座位走时,窗台的绿植后,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拨开叶尖悄悄探出来。   “鸣人,”趴在底下的小猫咪小声说,“把耳朵趴下来,太显眼了。”   “哦。”旁边的小狐狸乖巧地耷拉下耳朵。   一猫一狐狸透过花盆之间的缝隙往外看,见着哥哥走到了座位,正在和前面的黑崎一护说话,气氛十分和谐。   就在这个时候,讲台上的老师笑着开口,“嘛,除了泽田同学之外,我们班还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哦。”   她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的身影就从门口晃悠了进来。对方顶着一个整齐的妹妹头,像朵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的蘑菇,开口就是一口奇怪的关西腔。   “大家伙,我叫做平子真子,请多多指教。”   看清了那人的脸的泽田弥:“?”   同样认出了来人的泽田纲吉:“?!”   与此同时,自称平子真子的转学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扫过来:“???!!!”   四目相对,几个人心中都是同一句话——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371章 平子真子   四目相对, 平子真子忽然先下手为强。   其他人只见到这位新来的转学生刚报完名字,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台下愣了一下,随即忽然抽风一样暴起冲下讲台, 一把按住比他先来几分钟的名为泽田纲吉的少年。他嘴唇一咧, 露出一个灿烂到夸张的笑容, 一边大力拍着他的肩道, “哎呀,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是太巧了啊纲吉君!”   纲吉君被他拍得摇摇晃晃,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巴掌在背上拍了回去。   “多年不见, 甚是想念, 我有很多话要跟纲吉君说,走走走我们先换个地方……”   蹲在阳台上的泽田弥和小鸣人眼睁睁地自家哥哥像颗可怜兮兮的豆芽菜被一把从地里薅起来, 然后那朵金色的蘑菇热情地连拉带拽, 拉着他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门口。   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教室里的其他人被这番表演惊呆了, 半晌才陆陆续续有人反应过来。   “喂, 等等!”黑崎一护第一个追了出去。   “诶?平子君?黑崎君?你们在干什么?我们还在上课啊??”这是懵逼的老师。   “一护?”   “什么情况?”   “等等,为什么转学生拉着泽田君就跑了?为什么一护同学要追出去?这个剧情为什么和我昨天看到电视剧有点像就是性别有些不对???”   ——这是混乱的其他同学。   窗台上的小猫咪懵懵地转头看向弟弟,发现弟弟睁着蔚蓝色的大眼睛和自己一样懵。   “姐姐, 我们要追上去看看吗?那个人好可疑啊,哥哥被他带走不会有事吧?”好弟弟鸣人狐狸迷茫中不忘担心他哥。   “要的吧。”泽田喵也迷茫地点头, 然后为那位可疑人员辩解了一句,“尼酱应该不会有事,是认识的人。”   就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   是啊,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盯着面前的金色蘑菇头,泽田纲吉嘴角抽了抽,脑子里是和自家妹妹酱同款的迷惑。而他面前这个刚刚作出了一番可以投稿迷惑行为大赏壮举的某人在极其言情剧地拉着他飞奔出教学楼之后,又更加可疑地拉着他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学校角落的小树林,伸手一个响指,暗色的结界从天而降,将四方封锁得结结实实。   泽田纲吉甚至能够看到追着他们跑出来的黑崎一护恰好和他们错身而过,被结界挡在了外头。   泽田纲吉:“……”   老实说,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他真的认识,这一套操作已经是可以报警的程度了。   棕发少年抬手扶住额头,莫名有种即将心累的预感,“平子队长,您到底要做什么?而且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诶?这句话不该是我来问你吗泽田七席?”   伸手一划将结界彻底闭合,前尸魂界护庭十三队五番队队长终于慢悠悠转过身来。他咧开嘴扯起一个笑,金色的碎发整齐地压在眉骨上,身上还套着那身装嫩的高中生制服,目光中却蓦地多了某种锋利的味道,“一百一十二年前就在瀞灵廷的通报中死亡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在现世出现?而且……”   他的视线扫过来,从上到下地打量,泽田纲吉忽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你现在居然真的是活着的人类?喂喂,开什么玩笑?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转世了吧?”   “并不是,我本来就是人,而且当年我也没死啊。”   泽田少年头疼地放下手,感觉到面前人剑拔弩张的怀疑,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当年在尸魂界的时候,他和这位五番队的队长其实并不算特别熟悉来着,和他更熟悉的是……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想到他妹妹,笼罩四周的结界忽然被人像掀开门帘一样掀起一角。   毛茸茸的小猫咪领着更加毛茸茸的小狐狸从帘子后钻了出来。   “弥酱?鸣人?”泽田纲吉一愣,正要下意识走过去把弟弟妹妹抱过来,面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某个金色的蘑菇头不愧是队长级的人物,动作比他快上很多倍地眨眼间出现在两只小动物面前。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居高临下地投下探究的目光。   刚准备朝自家哥哥跑过去的小猫咪怔了怔,也仰起头,朝这个挡在面前的大型障碍物回以疑惑的视线。   两方对视半晌,泽田纲吉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忽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地一个滑跪就冲过去举起了地上的小猫咪,开心地开始吸猫,“公主殿下,好久不见啊!”   “……”泽田喵挣扎着一爪子糊在了他的脸上,用全身表达出了拒绝,“……唔,平子,你先放开我。”   “诶?公主殿下您好冷淡,这么多年不见果然是感情淡了吗?”   “并没有,而且对我来说时间只过去了一年而已。”   前五番队队长动作一顿,眼睫微抬,“……一年?原来如此。”   随即他更加热情地抱着猫咪往脸上蹭去,“所以公主殿下这是在解释我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冷淡吗?”   泽田喵推着他的脸冷酷地说,“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一道晴天霹雳当头砸下,前五番队队长僵住了,仿佛就地石化成一座褪色的雕像。   “……”   泽田纲吉干笑着从雕像手里把自家妹妹抱过来,顺便又捞起地上满脸思考之色的鸣人——小狐狸眼睛中的“这个人好可疑哦”的狐疑已经快要进化成“这个人是个变态吧?”的确信了,距离召唤九喇嘛出来开大大概只有一步之遥。   老实说情况十分危急。   “平子队长,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都是被宣告死亡后忽然出现,你对我和我妹的态度差别这么大啊?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报警了!   泽田少年抱着弟弟妹妹警惕地退后一步,艰难地憋住了这句脑海中回荡的呐喊。   “嘛,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平子真子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背对他站了起来。   他抬手扒拉了一下金色的碎发,侧过头,褐色的眼睛淡淡朝他看过来,阳光下似乎流转过一抹晦涩的光,“简单来说,我们当年也没死……呐,你听说过虚化吗?”   .   一百一十二年前,流魂街忽然出现了奇怪的魂魄失踪事件。时任九番队队长带着部分精英死神前往调查,却一去不归,从队长往下灵压全部消失。   受到消息后的瀞灵廷愈发重视这件事,派出了几乎全都是由队长部队长组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豪华队伍。   然后在先遣队的失踪地点,他们遇到了已经完全虚化失去理智的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   “……然后我们就跟拳西打起来了,但是打到一半我们其他人也开始虚化,全~军覆没。”平子真子双手插回口袋朝他们走来,最后一句话懒洋洋地拖长,莫名有种让人读不懂的意味。   泽田喵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尸魂界的记载里是说平子你们遇到了入侵瀞灵廷的虚潮,然后战死了哦。”   “是吗?这样说也没错,我们的确遇到了虚潮。”金发男人压着眼皮,操着那口古怪的关西腔慢慢地说,“在幕后黑手出现了之后。”   “幕后黑手?”   泽田弥立刻读取到关键字,下意识抬头和自家哥哥对视了一眼。   泽田纲吉小心地问,“那个,平子队长您说的幕后黑手就是导致你们虚化的作俑者吧?你们看到他本人了吗?是谁?”   前五番队队长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只懒洋洋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这才回过头,唇角挑出抹锋利又冰凉的笑,“看到了……是我的副队长哦。”   “……呼,是蓝染啊。”泽田兄妹异口同声,并且同时松了口气。   平子真子:“?”   棕发少年甚至目光有些发虚,不自觉地小声喃喃,“……太好了,看来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居然不是白兰?居然?!   老实说在听到“幕后黑手”这个词的时候,泽田纲吉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他第一时间低头去看妹妹,并且和小猫咪也恰好由下至上投来的目光对上,然后就从妹妹圆滚滚的猫瞳中读出了同样的预感。   听听,打破死神和虚界限的虚化实验、故意引着护庭十三番队队长过来一网打尽、在搞完事后还半点不怕事大地现身嘲讽,这种种行为和名为白兰杰索的某个存在是多么适配啊!   虽然当年他是答应了自家小妹妹不会要那些队长们的命,但平子真子这不果然也没有死吗?   没死,但也再也回不去尸魂界;获得了新的力量,却也最终成为一抹游荡在天地间无去处也无归处的幽魂……   ——这特么不就是妥妥的白兰杰索的风格吗?   因此如果刚刚平子真子真的当场指认幕后黑手是这个熟悉的名字,泽田兄妹俩大概一点都不会意外,然而他没有,反而反手拎出了另外一个人,不知为何他们居然还有点欣慰。   “这不科学,白兰居然没有搞事?”泽田纲吉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那他这些年到底在尸魂界干什么?”   虽然蓝染惣右介也是个熟人了,泽田兄妹俩和他并不熟,但多少还是打过照面,而且他之前叛出尸魂界的事情泽田弥回来之后也跟哥哥提起过。这个人毫无疑问也是个BOSS,并且仿佛有着和白兰志趣相投的行事风格。但是在和白兰一起出场的情况下,泽田纲吉的注意力还是不知不觉地偏到了白兰身上,并且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这些年似乎一直都在虚圈打转,好像已经一统虚圈,唯二两次到尸魂界一次是带着虚群入侵瀞灵廷顺便把泽田兄妹送走,另一次就是在蓝染叛乱时横插一手抢走了在双殛之丘伫立千年的刑具毁鷇王,但对白兰杰索其人来说做的这两件事算事吗?并不算啊,他乖巧可爱的妹妹去一趟尸魂界都能砸了忏罪宫呢,白兰这才哪儿到哪儿? 第372章 伊势神宫   泽田萝莉和哥哥陷入了同样的迷惘。   三哥哥居然没有搞事?为什么?尸魂界的天塌下来了吗?   如果白兰杰索真的安安分分地在尸魂界待了这么多年, 那大概只能说明一中情况——他憋了个更大的事情,读条读了这么久,尸魂界怕是要完。   一人一猫忽然陷入沉默。   平子真子淡定地望着他们, 懒洋洋地双手抄着兜,“总而言之, 我们后来被浦原救了。但是虚化已经完成,你们知道尸魂界对待虚化的死神的态度吧?”   泽田纲吉一愣, 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鸣人甩了甩大尾巴转头蹭了蹭姐姐, 他没有听懂,“姐姐, 什么是虚化?”   泽田萝莉:“唔,简单来说就是死神有了虚的力量?”   “哦哦, 那这是好事吗?”   “看你怎么想了,总的来说……是的吧。”   平子真子虚着眼打断,“喂喂, 公主殿下您不要教坏小孩子啊, 这完全不是什么好事吧?”   泽田弥:“咦,这不是变强了吗?”   “但是代价可是会被内心的虚所吞噬啊,”男人的声音一轻,“否则那些意外虚化的死神也不会因为失去理智而被关入蛆虫巢穴了。”   但泽田萝莉觉得理所当然,“力量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呀。”   事实原本就是如此, 她周围的所有人, 上至强得毁天灭地的大哥周防尊,下至肚子里住着只九尾的小鸣人,哪个不是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也背负着和力量一并强压下来的代价?   就连她看起来最浪的三哥不也是同样?白兰杰索的能力放在其他心智正常的人身上早就疯了,他自己都是疯过一次才被打醒。   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就标好了价格,承受不了价格, 就只能倾家荡产,这就像欠债还钱一样不是天理?   平子真子的表情颇为奇妙,但是他思考了片刻之后,摸了摸下巴,居然认同了这个歪理,“公主殿下说得好像也挺对的。”   泽田纲吉:“?”我怀疑我妹妹说什么你都会说说得对???   脑袋清醒的泽田少年目光再次警惕,并且抱着自家可爱的妹妹酱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鸣人看看姐姐,又看看面前这只正在沉思的蘑菇头,他同样是“姐姐说什么都对”大会员,因此并不认为这番对话有任何问题地又把话题引回原位,“蛆虫巢穴又是什么?”   “就是关押危险犯人的地方,”小萝莉对弟弟很有耐心,继续解释,“喜助以前就当过蛆虫巢穴的看守哦。”   “那个厉害的大叔?”小鸣人惊讶。他还是有点B数的,虽然昨天才和姐姐联手把浦原喜助揍青了一只眼睛,但实际上他十分清楚那是对方在让着他们。他肚子里的九喇嘛在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警告过他,这个人非常强。   不过没关系,但凡厉害的人都是姐姐这边的嘛,小鸣人对此表示习惯。   “姐姐你去过蛆虫巢穴吗?”   “去过,”泽田喵点点头,然似乎回忆了一下,“喜助带我去那里见过几个人,总的来说有点……好玩?”   泽田纲吉、平子真子:“??”   平子真子默默切换了话题,“……总而言之,被浦原救了之后,反正尸魂界也容不下我们了,我们这些年就一直待在现世。”   泽田纲吉下意识问,“所有队长们都在这里?”   “差不多吧。”前五番队队长伸了个懒腰,敷衍地说。他当年长到腰的头发已经剪成了短发,耷拉着肩膀,穿着一身现世高中生的衣服,身上似乎已经找不到百年前那位护庭十三番队队长的影子。   “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有我们的计划,不要妨碍我们,之后看到我们就当不认识就行了。”   他就此结束了这场久别重逢的交谈,打了个响指,转过身,暗色的结界缓缓下落消失,男人略微回过头,“就这样,再见了。”   背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他一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走出了树林,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泽田喵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一点遗憾,“平子的头发剪掉了呢。”   小鸣人:“诶?那个人以前是长头发吗?”   泽田喵:“是的呀,手感可好啦。”   这个时候泽田纲吉终于反应过来,“等等,他怎么没问了?”   “?”两只小动物整整齐齐地抬起头看向自家哥哥。   “弥酱来之前,平子队长还在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他刚才解释完就直接走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想起某位前队长走得干净利落的背影,泽田纲吉低头看看弟弟妹妹,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抽,“……该不会是忘了吧?”   .   五分钟之后,平子真子,这位前护庭十三番队队长,焉哒哒地蹲在一处墙角后悔抓头发,连一头灿烂的金发好像都褪了几个色度。   “糟糕啊,只顾着耍帅,忘了问泽田到底来一护的学校干什么的了……”   碎碎念半晌之后,他默默掏出手机,“算了,之后问浦原那家伙吧,肯定是他安排的,现在最重要的是——”   他翻出通讯录,在那几个寥寥无几的号码中很快找到了目标,刚一打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请问是猿柿小姐的手机吗?嗨嗨,先别急着骂我嘛,有重大发现。我刚刚,遇到小公主殿下了哦。”   手机里暴躁的女声忽然停下,平子握着手机站起来,目光低低地从眼角扫了出去,有一点凉,“但是有个坏消息……我从她口里听到了白兰的名字。”   .   平子真子离开之后,泽田纲吉也乖乖回去上课了。   泽田弥和鸣人没有继续跟着,他们目送自家哥哥出了小树林就被出来找人的黑崎一护抓到,满脸头疼地开始给他解释平子真子的事情。泽田喵眨了眨眼睛,淡定地将善后的事情交给哥哥,掉转头走向身后不远处的围墙。   她在旁边靠墙的一颗松树上借了个力,灵巧的翻上了墙头,“鸣人,我们也走吧。”   小鸣人乖乖点头跟了上去。   他们今天出门除了送哥哥来上学,其实是还有其他计划的,泽田弥决定到这个世界的伊势神宫看看。   死神世界的地图和几个重要地点的分布和她原本所在的世界相差不离,空座町所在的位置是东京,在原本的千代田区和文京区的交界处,而伊势神宫依旧坐落在三重县伊势市。早上出门之前,她让哥哥查了一下资料,发现有纪录的伊势神宫的历史也和她所知道的差不多:天武天皇时期所建,神社内供奉着象征皇权的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连神宫内的建制都没有变化。   但是这个世界的开辟根本和神明无关啊,那些神话到底是从哪儿流传下来的?   带着满心的疑惑,泽田喵领着弟弟踏上了前往伊势神宫的路……当然不是走着去,有现代交通工具为什么还要用走的?虽然她和弟弟现在都是小动物形态并且身无分文,但是泽田猫咪十分自信,以她和弟弟现在的可爱程度,坐车难道还需要买票吗?   ——她是对的。   一个多小时之后,两只小动物成功站到了伊势市的土地上。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而温柔地洒落在车站外,柔和的风从落地窗外穿过,惫懒地趴在地上不想起来的秋草被徐徐拨过叶梢,隔着玻璃都能感觉到惬意。泽田喵和鸣人狐狸一前一后地从一个女孩子的背包里跳出来,挥挥爪跟她道别。对方有些留恋地伸出手,刚做的美甲小心地抬起用指腹分别揉了揉两只小动物的头,确认道,“真的不跟我走吗?我家里很大的,还有个院子,可以让你们随便跑。”   两只小动物蹲在她面前整齐地摇了摇头。   女孩子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们小心点哦,不要被坏人抓到了。”   跟这个好心的女孩子告别之后,泽田弥和鸣人又半途蹭了个车,终于到了目的地。   伊势神宫的规模庞大,分为內宫和外宫。外宫距离伊势市车站倒是很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这天是个工作日,但前来参拜或旅游的游客依旧不少。高高的鸟居立在入口,两侧簇拥着不少有百年树龄的古树,安静地注视着形貌各异的访客来来去去。   泽田弥和小鸣人一路走到这里,来到鸟居前仰头看了看上头的蓝天白云,又看了看前方长长的参道,同时默了默。   小狐狸小心地伸出爪子尖,刚刚碰到鸟居划出的分界线,一片常人无法看到的结界倏然亮起,毫不客气地把它的爪子弹了出去。   鸣人迅速地收回爪子,用力甩了甩,懵逼地说,“姐姐,有结界诶。”   泽田弥:“……我发现了。”   可是她都已经做好伊势神宫没有神明也没有神器就是个空架子的准备了,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个结界出来?   她茫然中不忘关心了一下弟弟,“鸣人刚刚伤到了咩?”   小鸣人:“没有,就是感觉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麻麻的。”   他现在用的是狐之助的身体,虽然一直被吐槽是个废材狐狸,但实际上狐之助的身体质量非一般地好。毕竟是时之政府为救世主们准备的引导者,如果太脆了,等上了战场总不能让审神者们分心来保护它吧?而且为了让它能够稳定存放鸣人和九喇嘛的灵魂,某位知名不具安倍姓大佬还对它做过改造,所以狐狸状态的鸣人防御值特别高,连他都感觉到有点麻,换做其他普通魂魄被震这一下大概能魂飞魄散。   但现在神宫门口进进出出的普通人仿佛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个结界像是只针对他们这些有特殊力量的人。   两只小动物在鸟居门口蹲了太久,已经有好奇的游客停下脚步盯着他们看了。泽田喵没把这些视线放在心上,她现在正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刚刚已经发现了,这个结界不只是鸣人,她自己也进不去。   讲个笑话,她,昨天刚刚被天照大御神亲自祝福过的小萝莉,进不去伊势神宫? 第373章 世界崩溃序曲(一)   “我怀疑这个伊势神宫有问题。”泽田弥极其自然地得出结论。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她进不去的神宫?不可能的, 不存在的,除非里面供奉的是邪神!   “哦哦。”   “姐姐说什么都对”忠实会员小鸣人积极响应,并且跃跃欲试地提出建议, “那我们把这里砸了吗?”   “唔……”泽田猫咪想了想,迟疑了片刻,“毕竟不是我们的世界, 还是先稳重一点吧。”   稳住, 现在先不要浪。   .   就在泽田弥还和弟弟一起蹲在伊势神宫的鸟居前怀疑喵生的时候, 这天下午, 空座町来了两位来意不善的客人。   正好是放学的时间点,不知道是不是所在世界的差异, 空座第一高校的风气和冰帝不太一样,没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活动社团,大部分学生放学之后都是直接回家, 至少黑崎一护就是“回家社”一员,刚转学过来的泽田纲吉自然也欣然加入。只不过因为有事要谈,两人在教室多逗留了片刻, 正在收拾书包时悚然一惊, 同时察觉到了那股由天外降临的灵压。   “那里是……公园的方向?”黑崎一护一怔,当即掏出义魂丸,“泽田,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别乱跑。魂, 保护好他。”   “等等, 黑崎君……”   泽田纲吉下意识伸出手,但是小伙伴的速度奇快无比,话音刚落就已经切换成死神状态从窗口跳了出去, 黑色的死霸装衣摆一闪而过,留下已经换了内核的身体站在原地和他面面相觑。   棕发少年苦笑着放下手,“我也是有战斗能力的啊……”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发现了,他刚认识的这位小伙伴是个很好的人。他似乎天生就有种挡在所有人面前,把身边人都保护好的担当和气量。而因为过于无害的外表,并且还和他妹妹约定过,他自己似乎也被一护毫不犹豫地划分到了需要保护的范围。   “但是总有点不好的感觉啊。”泽田纲吉回头望向窗外。太阳落下的方向,那两道外来的强大灵压正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存在感,仿佛是挑衅一般,向所有人宣告着“我在这里,有胆子就来找我啊”。那种灵压强度,已经可以和瀞灵廷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们相媲美了。   “该不会又是十刃吧,我还是去看看好了。”   棕发少年做出决定,抬起头看向正难得听了一护的话正盯着自己的“魂”。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秀气的脸看起来乖巧又温柔,“抱歉,你先休息一下吧。”   魂:“?”   魂:“!”   .   与此同时,公园里。   看热闹大概是人类铭刻在DNA里的共性,几分钟前□□天降陨石,把公园正中央的草坪砸出一个大坑。好在位置比较寸,没有伤到人,闲得无聊的人类惊慌完后又被唤醒了DNA,议论纷纷地好奇围了过去看稀奇。   这就导致被看稀奇的破面十分不爽。   膀大腰圆的第十刃一踏上土地就迎来了一片好奇惊讶的目光。普通人类看不到虚,这目光当然不是冲着他而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大虚这种生物毫不讲道理,当即就不爽地张开大口。   “魂吸”的起手动作刚摆出来,旁边忽然斜伸过来一截斩魄刀的刀柄,干净利落地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破面一个没防备,“嗷”地一声把刚准备扔出去的大招呛散了。   “咳咳……□□奇奥拉,你干什么?!”   “你打算吸走附近魂魄的灵魂。”   “是又怎么样?这些家伙看得我太不爽了。”第十刃破面,牙密·里亚尔戈拧起了眉朝同伴斜睨过去,下颚一圈凸出面部的骨质面具显得面庞愈发狰狞。他的表情流露出一丝莫名,似乎不明白这个向来不把任何生命放在眼中的同伴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不过是几个人类魂魄而已。”   “人类的魂魄并不好吃,”□□奇奥拉平静地说,“虽然你想吃我也不会阻拦你,但是勉强提醒你一件事,根据昨天葛力姆乔带回来的消息,白兰大人的兄长和妹妹也来到了现世,在空座町。”   牙密还真忘了这个,“……那又怎么样,既然是那位大人的亲友,不可能会被这点小动静伤到吧?”   “白兰大人说过,他的兄长和妹妹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们会介意人类的魂魄受到虚的伤害,如果你的动静太大将他们引过来,会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奇奥拉平静地说,“如果到时候他们要揍你,我会旁观,然后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白兰大人。”   “……”牙密顿时僵住,听出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然后白兰大人可能会把你吊起来抽。   绿色眼眸的破面平静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为了避免十刃无意义的减员,我认为你行事最好谨慎一些。”   白兰杰索一手撑着脸笑眯眯地坐在王座上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第十刃破面僵硬地点了点头,狂妄嚣张的气焰一减,连灵压都敛了敛,偌大的块头居然难得被白兰二字逼出了几分老实,“……我知道了。”   话虽如此,他们落地时的动静实在太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该引出来的人还是被了引过来——例如恰好在附近的井上织姬、路过的茶渡泰虎,以及某个代替朽木露琪亚驻守现世空座町的倒霉死神。   这个名为名为车谷善之助的倒霉蛋赶到现场时吓得刀都要掉了。因为蓝染的叛变,推测到他已经和虚圈联手的瀞灵廷久违地进入了临战状态,十三番队所有队士全都被抓去培训过,科普了有关大虚的重要知识,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蓝染手下极有可能会出现的名为破面的顶级战力。   作为位于瀞灵廷战力金字塔底层底层的小死神,车谷善之助还记得半个月前给他们培训的席官亲切地教导过他们如果遇到了破面该怎么办。   “理论上来说,破面是不会那么轻易出现的,但如果你真的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了,这个时候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了——等死吧。”   教导员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车谷善之助泪流满面地发现今天可能就是实践对方所教导的东西的时候了。   此时草坪上已经躺了一堆人。第十刃牙密·里亚尔戈虽然碍于警告没有真的吃人,但到底还是不耐烦被这么多渺小的人类围着看,属于高级破面的灵压横扫而出把周围所有能动的生物全都震晕了。然后他仿佛终于被小虫子以外的东西分出几分注意力地,缓缓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   谷车握着斩魄刀双膝一抖,差点直接跪下。好在他的运气到底没有差到底,在破面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仿佛满脸写着“这玩意儿应该比普通魂魄好吃多了吧?”的时候,黑崎一护终于赶到当仁不让地接过了第一手仇恨。   谷车善之助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身穿死霸装赶来的橘发少年起手卍解,一刀削掉了那个破面的右臂,惊呆了。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虎的吗?   他心中刚刚升起自己是不是还有一点挣扎的空间的希望,眼角的余光忽然掠过一道红芒。他下意识抱起头被擦身而过的冲击力掀翻到了一旁,等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赫然发现场地中央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刚刚打起来的破面和橘发少年也被迫被这道攻击分开。   众人惊讶地扭过头去,就见几步之外,那个一直站在一旁旁观者般任由同伴作为的绿色眼眸的破面终于往前走了一步。   他平静地直视着一护的方向,抬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牙密,退下,换我来。”   破面带着黑压压死寂气息的灵压如同阴云般散开,覆盖了整片空间。   泽田纲吉刚赶到现场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眼瞳猛地一缩。   .   千里之外的伊势神宫,正蹲在地上认真用爪子计算术式的泽田猫咪蓦地怔了一下,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   她感知着远方那道强横无比的气息,又看了看面前算了一半的术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恍然大悟,伸出爪子就把自己算了大半个下午的成果抹掉了。   鸣人狐狸从打盹中醒来,茫然地低头,“姐姐?”   “鸣人,”小猫咪站起身,开心地说,“我找到进去的办法了。”   “哦哦,不愧是姐姐!”小狐狸捧场地拍爪子,“怎么进去呢?”   泽田喵自信地抬起手,熟练地在空气中划拉出一个符号,“首先,我们要找一个厉害的帮手。”   金色的光芒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   空座町公园。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拽住黑崎一护的腰身猛地把他甩到一边,锋利的刀芒几乎是擦着他的鬓发落在他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后方的建筑被一分为二,大地裂开长长的豁口。   千钧一发之际扔出缚道拽着一护躲开的泽田纲吉看着这一击之下的效果,额前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泽田阁下,”□□奇奥拉平静地看向他,“请放开您手中那个人。”   “你……”和他对视的瞬间,泽田纲吉及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你是白兰的部下?我好像见过你。”   “是。”   “你们来现世干什么?”   “为了黑崎一护。”   棕发少年一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小伙伴,他本人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泽田,这是你认识的人?是友方吗?抱歉啊,那我刚刚是不是不该跟他打啊?”   泽田纲吉:“……不是,你意外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   “并不是你的友方,”□□奇奥拉平静地接过话头,“白兰大人下达给我的命令是,到现世来,全力以赴杀了你。”   黑崎一护怔住,泽田纲吉猛地回头看向他,“等等,这是白兰说的?”   □□奇奥拉:“是的。”   “为什么?!”   “我只是来执行白兰大人的命令,原因并不清楚。”破面的语气依旧平稳如初,墨绿色的眼瞳像一潭死寂的潭水,“所以请让开吧,泽田阁下,遵循白兰大人的意愿,我并不想和您交手。”   “可是……”   “我知道了。”   泽田纲吉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搭在他的肩上。他面前黑影一闪,穿着死霸装的身影已经重新挡在了他面前,“泽田,你先离开吧。”   “黑崎君?”   “那个叫白兰的是你朋友吧?”对方微微侧过头平静地朝他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但是你在中间的话不是会很为难吗?所以没关系,我来吧,我不会被那么容易就被虚杀死的。”   泽田纲吉蓦地一怔。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虚杀死的,在你找到我之前,银。】   “那么,开始吧。”□□奇奥拉的手重新按上的腰间的斩魄刀,眸光平静,以仿佛千万年没有波动的语气开口说,“感谢你避免我多做无意义的规劝,我的名字是□□奇奥拉·西法。”   “黑崎一护。”一护握紧了手中的斩魄刀,直视着对手,“请多指教了。”   两道磅礴的灵压冲霄而起,寸步不让地撞在一起,像是交错的风暴。不远处趴在地上战战兢兢旁观的倒霉蛋死神一个不小心就被掀翻了出去,爆发出一连串惨叫,成了这场大战前的率先奏响的背景乐。   泽田纲吉从忽然的怔然中回过神就看到了这样濒临爆发的场景。   他呼吸微滞,手指一抬,一把刀的轮廓开始在空气中浮现出来,金色的火光像漫上沙滩的海潮眨眼间覆盖了他的眸底。   “你们不要都给我自说自话啊,等一……”   一道金色的光芒蓦地从空气中弹出划破视野,泽田纲吉的声音止住,愕然地看到一枚极为熟悉的桔梗印在□□奇奥拉脚下亮起。   正准备拔刀的破面动作一顿,表情似乎有些微的怔忪也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光芒一转,他整只虚连带着那个印记一起消失在原地。   泽田纲吉:“……”   正要开大的黑崎一护:“???”   被挤到一旁看热闹的第十刃牙密:“???!!!”   等等?   发生了什么?   □□奇奥拉呢?   那么大一个第四十刃□□奇奥拉呢???? 第374章 世界崩溃序曲(二)   伊势神宫外的一处偏僻树林。   林叶间漏出几缕染着暮色的阳光, 其中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乌/尔奇奥拉重新踏到土地上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他略微怔然,低下头,就见脚下的召唤法阵徐徐熄灭, 而法阵边缘正蹲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集体仰着脑袋朝他看过来。   “姐姐, 真的召唤出妖怪了!”小狐狸惊奇地高呼, 一双狐狸眼睁得圆溜溜的, 憨不拉几。   旁边的小猫咪一脸“这是基操”的淡定,“我说过可以的吧, 而且鸣人,这个叫破面不叫妖怪。”   鸣人:“哦哦!”   乌/尔奇奥拉默了默, 准确辨认出了面前这只小猫咪的灵压后, 平静地将手从刀柄上放下来,平静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殿下, 呼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白兰杰索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妹妹这件事没有特意隐瞒过, 整个虚夜宫都知道。老实说这其实有点吓人, 白兰其人像个从石头里跳出来的妖怪,此世之恶的聚集体, 比虚还像虚,要接受他有正常的人类家庭关系比相信蓝染不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而是个真正的老好人还困难。   但再怎么接受不了,事实就是事实。白兰不是什么长得像人的高级虚,他的确有兄长妹妹,甚至感情好像还很好——老实说“感情”这两个字能用在白兰身上就已经足够惊悚了。在和蓝染结盟时,他亲口说过,“虽然蓝染君的计划的确很有意思所以才加入进来的, 但是如果纲吉君和弥酱坚定地阻止我,说不定我最后会跳反哦。嘛,毕竟还是他们比较重要,蓝染君能够理解我的吧?”   是的,这货就是这样明目张胆地跟蓝染这样说的。当时在场的破面目瞪口呆,集体认为蓝染没有当场抽出斩魄刀卍解给他看实在是涵养太好了。   然而蓝染也是个奇葩,他非但没有当场结束这个不靠谱的同盟,反而非常理解地表示可以的,白兰君请随意,换而言之如果我之后背刺了你白兰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白兰愉快地表示没有问题,大家可以一起愉快地玩耍。   乌/尔奇奥拉当然见过被白兰称之为兄长和妹妹的两人,一百多年前这个祸害率领虚群进攻瀞灵廷时他也在场,印象深刻。   而这个时候泽田喵也认出了自己的最新召唤物,“咦?你是三哥哥的部下吧?”   “是,乌/尔奇奥拉·西法。”破面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猫咪于是十分自然地问到,“是三哥哥发现我需要帮助特意派你过来的吗?”   乌/尔奇奥拉思考了片刻白兰大人心里的重要程度排位,冷静地把之前的任务连带着一起来的搭档扔到了一边。在白兰眼中任务和陪他妹玩哪个更重要,这难道还要想吗?   破面淡定地点头,“是的。”   面瘫就是这一点好,随时随地占据“睁着眼说瞎话”的卓越优势。   泽田喵于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她往前一跳,破面自然地把小猫抱起来,顺便也带上了旁边一起滚过来的小狐狸,在泽田喵的指挥下走向伊势神宫。   路上泽田弥说明了自己拉人的目的——简而言之就是猫猫好奇心发作,越是有结界拦着她越是想进去看看。只不过伊势神宫范围很大,除了正宫以外还有十座别宫,而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老实说弥酱虽然好奇但是并不打算因此错过晚上的晚饭。   “所以还是多拉几个帮手过来吧。”小猫咪思考片刻之后一拍爪子,“乌/尔奇奥拉刚刚是在和谁打架啊?”   “黑崎一护。”   “咦?一护?”泽田喵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注意力忽然偏了偏,“一护现在是死神状态吗?”   破面安静地点了点头。   泽田喵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刚刚召唤出他的树林,看看他,又看看树林,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给她加个特效的话就是头顶上徐徐亮起一盏灯泡。   “乌/尔奇奥拉,我们先回树林里去。”小猫咪眼睛亮亮地说。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   与此同时,因为乌/尔奇奥拉的突然消失而一片寂静的公园。   破面庞大的灵压随着一起消散,带起的气流卷起几片落叶,在风中打了几个卷,轻飘飘在战场中央飘落,不知为何有种十分应景之感。   泽田纲吉眼中的火光“嗤啦”一下消失,他默默放下手,干笑了一声,“看起来不用打了呢,黑崎君。”   “啊……”黑崎君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迷茫地回过头,“乌/尔奇奥拉呢?”   泽田纲吉:“大概是被弥酱拉……”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眼尖地看到临近黄昏的阳光中掺了几缕金色的光,黑崎一护的脚下忽然也多出了一个徐徐转动的阵法。   泽田纲吉:“?!”   他想也不想,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抓住还在迷茫的黑崎。紧接着仿佛场景复刻地,召唤阵光芒一闪,两个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还在懵逼的牙密:“???!!!”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两个人也不见了?   第十刃牙密顿时严阵以待,死死盯着自己脚下,警惕着自己也被突然出现的召唤阵强行拉走。   然而他如临大敌地等了许久,一直到公园里第一个人类迷迷糊糊醒来被满地“尸体”吓了一跳咋咋呼呼地跑了,召唤阵始终没有再出现。   牙密终于意识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拉自己的打算。   破面顿时愤怒,什么意思?瞧不起第十刃吗?啊?啊?啊?!   .   并没有瞧不起第十刃只是觉得帮手已经足够并不需要更多了的泽田小萝莉正依旧以猫咪形态蹲在台阶上宣布自己的对伊势神宫作战计划——十分简单,分成两路,然后莽进去。   现场的气氛有一丝丝微妙,毕竟这里有两个人在几分钟之前还剑拔弩张地准备决斗,场景一转就要求他们当做无事发生一起携手共进,这也实在有点为难人。   泽田纲吉尴尬地看了看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一脸平静的破面,又看了看抱着臂站在另一边仿佛在沉思什么的黑崎一护。等泽田猫咪说完她干净简洁的作战计划之后泽田少年干咳了两声,试图先扭转气氛地先抛出了一个话题,“那个,弥,乌/尔奇奥拉君就不说了,你刚刚是怎么把黑崎君也召唤过来的?”   “哦,这个呀,因为我改了一下晴明教给我的那个咒术里的针对性范围。”小猫咪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地可可爱爱地说,“晴明教给我的是契约妖怪嘛,我根据这个世界的法则重新编写了术式,然后尝试了一下召唤一护,就成功啦!”   泽田纲吉懵逼:“不是,等等,这也可以?”   “因为一护当时是死神状态,按照我们那边的分类,大概也可以归到妖怪的范畴?”   泽田纲吉:“……”   是的哦,死神状态是灵体,而在他们那个世界无论生魂死魂,只要是人类以外的不科学存在好像全都可以统一称之为妖怪。   咦,这么说的话……   泽田纲吉恍恍惚惚地发现,如果按照这个规则,那么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们岂不是全都能被这个术召唤出来?   而他刚刚一不小心就改出个大杀器的妹妹还在骄傲地仰起头,一脸“我是不是很厉害”的表情,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   泽田纲吉默默地伸出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由衷地说,“弥酱,你太厉害了。”   今天开的这个挂,我愿称之为最强。   “额,不过,对不起啊乌/尔奇奥拉君,黑崎君,弥酱就这样把你们拉来了。”   乌/尔奇奥拉没什么反应,黑崎一护回过神来,好像也并不觉得临时当了一回召唤兽有什么地抓了抓头发,“啊,没事……泽田妹妹刚刚说拉我们过来是想进伊势神宫看看吗?”   “对,伊势神宫太大了,我们可以分头行动。”小猫咪点点头,看着面前的人思考了片刻,“一护跟着我和鸣人,哥哥你跟乌/尔奇奥拉吧。”   “诶?”泽田纲吉迟疑地点了点头,“也可以。”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乌/尔奇奥拉一向对外界反应很淡,而黑崎一护知道破面的目标是自己,对泽田兄妹都没有敌意,于是也点了点头认可。   “所以,在组队期间,大家暂时都算是友方,”泽田纲吉小心地看了看破面,“其他任务就暂时先放一放,没问题吧?”   这一次绿色眼眸的破面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可以。”   .   这一天的伊势神宫莫名其妙地遇到了奇怪的天相,青天白/日一道惊雷忽然横空而过,那骤然炸响的雷鸣仿佛将大地也撼动了刹那,将进进出出的游人吓了一跳。   一家刚从神宫出来的游客在长长参道上停下脚步,下意识望向雷声响起的方向,入目却只见远处林木上方一片血红。   “那是……晚霞?”这家的妻子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揽了揽,“今天的霞光怎么这么红啊……”   “是啊……”丈夫同样看着那个方向,红色的霞光映入眼底,不知为何,他看久了居然感觉到一丝害怕,下意识闭上眼移开了视线,“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起风了,说不定一会儿会下雨。”   妻子这个时候也感觉到穿过参道的风越来越大,赶忙点了点头,一家人不自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伊势神宫门口的正上方,乌/尔奇奥拉平静地收回了斩魄刀。   暗色的结界在众人面前像玻璃一样破碎,某种奇怪的灵压凝结成了雾气,缓缓弥漫出来。   “额,我们进去吧。”同样切换了死神模式的泽田纲吉说,“就按照弥酱说的,先去正宫。” 第375章 世界崩溃序曲(三)   伊势神宫分为內宫和外宫, 內宫的正宫是皇大神宫,是內宫的中心,主祭神明是天照大御神, 供奉着象征皇权的三神器之一八咫镜。除此之外还有十座别宫, 分别祭拜神数众多的二代、三代神明,其中第二至第五别宫统称月读宫以下四别宫,主祭神明就是三贵子之一的月读命。   泽田弥其实有点想先去看看这个拦着她不让进的伊势神宫的月读宫里到底祭拜的是个什么神奇生物, 然而思考片刻后她又改了主意决定先去看八咫镜。   他们一群人中黑崎一护和□□/奇奥拉一个死神一个破面,学名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在普通人的观念中他们其实全是“鬼”,泽田纲吉在切换了死神状态后也迅速加入了同一范畴,泽田弥给自己和弟弟挂上阴阳术一行人就没惹任何人注意力地顺利混进了伊势神宫。   “话说回来,这里的巫女和神官们有灵力吗?会不会看到我们啊?”泽田纲吉穿过鸟居才想起自己目前的属性好像和神宫这种地方有点犯冲。   为了避免一会儿遇到什么意外分开,泽田喵和鸣人狐狸这时候全趴在已经分好队的队友黑崎一护少年怀里, 两只小动物听到这个问题眨了眨眼睛。   “可是纲吉哥, 我们进来的时候把外面的结界都劈了诶。”小狐狸指出。   泽田纲吉:“……你说得对。”   如果这里真的有神明, 他们已经把人家的主祭神都得罪了,还怕什么巫女神官。   泽田猫咪用爪爪踩了一下黑崎一护抱着她的手, 问向真正有灵力的本地人,“一护,神宫里的巫女们有灵力吗?”   黑崎一护:“啊?我不知道啊, 我还是第一次来。”   “你没来过伊势神宫?”泽田纲吉一愣。   橘发少年诚实地摇头。   泽田猫咪跟自家哥哥对视了一眼,彼此表情都透出了一点茫然。   “虽然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来吧, ”泽田纲吉迟疑地问,“但是黑崎君你不是从小就能看到灵吗?就没想过来神社这种地方看看?”   黑崎一护闻言好像也愣了一下, 脸上的神情明晃晃写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大概……因为能看到灵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挺正常?游子和夏梨也能感觉模糊到灵的存在。”   泽田纲吉嘴角一抽,“……说的也是。”   他看了一眼小伙伴淡定且平静的侧脸,最大的原因其实应该是这个人根本不害怕吧?   毕竟别人见鬼都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而黑崎一护见了鬼,受到惊吓的说不定是鬼。这种情况下也的确没必要到处求神拜佛。   泽田弥抬起头看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流畅的下颚线条。他回答完问题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虽然黑崎一护没来过这里,但在他们所在的世界泽田兄妹两人是去伊势神宫拜访过的,两相对比之下,两边的景象几乎没什么差别。一行人畅通无阻,很快就进入了正宫。   到这里就没什么游人了,今天傍晚的夕阳实在红得厉害,霞光映着神社黛色的瓦檐,原本应该是清净神圣的神宫也染上了一层莫名的诡异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有所察觉的原因,他们一路走来,大部分访客全都是朝着离开的方向走,正宫里此时空无一人。   泽田弥一进门,抬头就略微怔住,“八咫镜?”   她还以为需要找一找才能发现的目标一进门就出现在她眼前,实在太贴心了,她甚至有点懵。   泽田纲吉原本正在看祭桌上的神牌,听到妹妹的话下意识抬头,只见到祭桌的正上方果然高高摆着一面古朴的镜子。那镜子是正圆形,镜面混沌看不出照出了什么,时间流逝的痕异常明显。虽然看不到,但是它的背面应当还有一圈一圈的纹路,拱卫着正中央的太阳神纹——如果它真的是八咫镜的话。   “等等,八咫镜是挂在这里的吗?我怎么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泽田纲吉迅速捞出记忆做对比,一时有些混乱,“虽然说八咫镜被收藏在伊势神宫,但是正常情况下不会摆出来让普通人看到吧?”   小鸣人蹭了蹭他姐,“姐姐你见过八咫镜吗?”   “见过呀,就是长这个样子。”泽田喵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一点迟疑,“虽然说气息好像不太对?”   普通人的确见不到八咫镜,但是她想要看一看还是很简单的。伦敦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她就和土御门元夜到伊势神宫拜访过,感谢伊势斋宫的出手相助,那一次就顺便看到了这件代表天照大御神神体的三神器,别说见过,她还摸过呢。那时候那面神器给她的感觉非常温暖,气息柔和,像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和面前这一面“八咫镜”完全不一样。   ——这仿佛也很正常,毕竟这个世界理论上来说根本没有天照大御神,会一样才奇怪。   这时候一个巫女领着几位游客走了进来。这大概是今天最后一批人了,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被几个“鬼”盯着地,游客们进来后下意识抖了抖,小心地窃窃私语。   “我怎么感觉有点冷?”   “降温了吧,可能一会儿要下雨?”   “……”   自觉自己现在虽然理论上是个鬼但应该并不具备制冷供冷的泽田纲吉少年默默给他们挪了挪位置,还顺手带了一把旁边的□□/奇奥拉。   有其他人在场,虽然对方也看不到他们,几人还是下意识住了口,静静看着他们参拜,准备等人走了再讨论。   只是看着看,泽田弥忽然觉出一点异样,“咦?”   “怎么了,弥酱?”   小猫咪从一护怀里探出头,认真地观察一边慢慢地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其他人闻言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等两个少年看出点什么,一直安静得跟影子似的□□/奇奥拉忽然开口,“那几个人类都没有看上面的镜子。”   “……是这样没错。”   泽田纲吉蓦地反应过来,确认地盯住那几个正在参拜的游客。被点醒之后,他们动作之中的异常就非常明显了。他努力地将几分钟的画面从回忆中拉出来,从刚刚进门开始无论是游客还是领着他们过来的巫女,视线一直都是平视的,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朝着最上方的镜子看上一眼。   在伊势神宫里看到一面疑似八咫镜的镜子,会有人连看都好奇地看一下吗?   就算是出于尊敬,不敢直视,至少也应该会有下意识目光上移又收回的动作。连这些动作都没有,如此平静的反应大概只能说明他们根本看不到那面镜子。   泽田纲吉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自家妹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声音,“一护,把这面镜子砸掉。”   泽田纲吉:“?!”   他甚至都来不及出声阻止一下就见到小伙伴同样毫不犹豫,指哪儿打哪儿,“唰”地一下就抽出了身后的斩魄刀。   一道雪亮的刀芒划破昏暗的夕阳,像划破夜色的流星。   等等?这里是伊势神宫啊?你们就直接在这里对着天照大御神的神体砸真的好吗?虽然我已经不意外了但好歹迟疑个三秒钟啊?!   一连串的吐槽刷屏一样在泽田少年脑海中刷过,他眼睁睁地看着黑崎一护的刀光斜飞而出,直直撞在那面“八咫镜”上,然后……出人意料地穿过镜面飞了出去。   后面的建筑无辜被波及,“哗啦”一声破开大片缺口。大殿里正在参拜的游客和巫女当场愣住,也顾不上继续了,急忙跑出去查看情况。   一刀砍翻皇大神宫半拉屋顶的凶手本人怔了怔,下意识看了一眼手里的斩魄刀。   “等等,没用?”泽田纲吉愕然。   鸣人懵逼地加入谈话,“一护大哥,刚刚是你打偏了吗?”   黑崎一护肯定地说,“没有。”   话音刚落,一道刀光从泽田纲吉身边飞出,锋利地划破空气掠向那面毫发无伤的镜子,然后复刻了之前情况地同样穿透了镜面,又掀翻了一片屋顶。   泽田纲吉下意识回头看,“□□/奇奥拉?”   破面的手正从腰侧刀柄上放下来,凝视着上方的镜子,死水一般的眸底难得地浮起一缕近似于疑惑的情绪。   再次坍塌的屋顶似乎把外头的人吓了一跳,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有更多人正在朝这边而来。   小猫咪努力地在小伙伴怀中仰起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说,“一护,你卍解试试?”   “啊?好。”   属于黑崎一护的灵压倏然飙升,顷刻间塞满了整个大殿。泽田弥终于近距离感觉到了他的灵压,清澈又浑浊,秩序夹杂着混乱,像混着泥沙的洪水从堤坝的缝隙中冲出来。那一瞬间,她居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险感。那种危险并不是因为已经漫到脚下的水,而是来自于即将决堤的,能够把整个世界淹没的洪峰。   小猫咪条件反射地炸了一下毛,紧接着漆黑的灵压已经从身边人的斩魄刀刀尖飞出,像一轮细长的弯月携风狠狠劈在“八咫镜”上。   这一次它劈到了实体。   所有人同时听到了一声脆响,下一秒,细密的裂纹蓦地在镜面上炸开。“八咫镜”,连带着他们周围的空间同时破碎,所有人眼前一黑,同时跌入了茫茫黑暗。   泽田喵感觉到小伙伴的手第一时间把她和鸣人按住了,他周身的灵压像流动的水,把漫过来的其他气息全部隔绝在了外头。   电光火石之间,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走了个神。   话说,一护的斩魄刀好像叫斩月?   小猫有点懵地想着,这个名字是不是对她有一点点不太友好? 第376章 世界崩溃序曲(四)   《古事纪》中记载, 三贵子初诞生时,天照大御神统领高天原,因为被素盏鸣尊触怒而避入天之岩户, 于是天地陷入昏暗,妖魔丛生。   出生在现代社会的人可能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场景,没关系,现在摆在面前的场景成功让他们梦回神代。   泽田弥和小鸣人现在就被黑崎一护揣着在神代的土地上狂奔, 或者再具体一点,他们现在在地狱, 正在被一大群虚追杀。   鬼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你们这边还有地狱啊?”   老实说这个设定泽田弥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看看天又看看地, 满脸写着好奇,状态不太像被人追杀,更像是来秋游的。   “我也只遇到过一次, 露琪亚跟我说过, 犯了大罪的灵魂就会被拖入地狱。”   一护的声音很低沉,说话的同时一道刀光飞出, 将一只迎面跳过来拦路的大虚劈成了两半。小鸣人抓着他的衣领努力地往上爬了两步,从他肩上探出脑袋往后看。   “哇,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啊。”他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语气里还有些跃跃欲试。   弟弟好像被她越养越暴力了, 泽田猫咪回过神就听到这句话,有一点点小忧伤。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忧伤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转而问小伙伴,“一护,你之前在神宫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那面镜子有问题啦?”   “对, ”黑崎一护抬刀又抡飞一个扑过来的大虚,“那面镜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抱歉,我也不知道砸碎之后会掉到这中地方来。”   泽田弥:“没有关系,本来就是我让你砸的呀。”   距离他们在皇大神宫砸碎那面“八咫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当时空间破碎,泽田弥、鸣人和一护果不其然地和泽田纲吉那边分开了,而且他们最开始到达的地方不是地狱,而是高天原。   是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神明居住的存在于云间的岛屿。   只是那片岛上空空荡荡,别说神明,连生灵的气息都没有,仿佛一座只剩下建筑的空壳。他们在空壳上转了一圈,在泽田弥终于恍然认出那里是高天原的瞬间,空间再次破碎,然后他们就跌落到了地狱来,并且十分符合剧情应有发展地,一落地就被一群大虚盯上,被追杀到现在。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对泽田弥来说不是。对于这中情况她可以说是相当熟悉,几乎就是个隔一段时间必刷的日常本,没见连她五岁的弟弟小鸣人都一点不害怕吗?——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后面的虚群只是看着可怕,实际上还不够九尾大爷一口闷的原因。   而泽田弥现在正在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地狱是哪儿来的?   一百多年前,在她还在瀞灵廷那段时间,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尸魂界还有地狱这中配置。说好的灵王只开辟了三界呢?地狱这个资料片是什么时候更新的?   她刚想到这里,身体忽然猛地一晃,揣着她的人一个急刹车由动转静,少年的手在她面前一横,阻止了小猫咪被惯性带着滚到地上的悲剧,但也让她直挺挺撞到了他手心里。   泽田喵眼前顿时落下一片漆黑,她懵了一会儿,下意识往旁边捞了捞,捞到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姐姐?”鸣人疑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确认了弟弟还在,她这才松了口气,扒拉着一护的手从他指缝间探出头来,“一护,怎么啦?”   “前面没路了。”   少年一手抱着两只小动物缓缓转过身,奇形怪状的虚群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觉到了猎物已经无处可逃,纷纷降下速度展开包围网朝他们靠拢过来。   “一护大哥,杀出去吗?”小鸣人兴致勃勃。   黑崎一护放下揽着他们的手,摸向斩魄刀的刀柄,“嗯,你们抓紧。”   磅礴的灵压再次如同潮水般朝着周围的空间倾泻而出。围在最前方的虚隐隐有些骚动起来,就算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也是有求生本能的,此时此刻他们就在被自己的本能疯狂地警告。   泽田弥看着最前面那个螳螂形状的虚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第二步,退到第三步时它好像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就跑。   随着这个逃兵带了第一个头,其他的大虚们迅速跟上,偌大的包围圈眨眼间散了个干干净净。虚群们好像忽然集体长出了脑子,意识到对面的猎物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小白兔,而是可以将他们一口闷的远古巨龙,逃跑的速度简直比刚刚追过来时还要快。   黑崎一护握着斩魄刀愣住。   小鸣人:“哇,好厉害!一护大哥,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霸王色霸气?”   黑崎一护:“……哈?”   “鸣人,少看一点动……咦?”泽田弥声音一顿,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有一点点熟悉的气息,下意识抬头看去,“有人来了……一护,小心!”   她话音刚落,一道锋利的灵压携着浓重的杀气急速而至。   黑崎一护反应飞快,迅速瞬步离开原地,险而又险地和那道攻击擦肩而过。刀光落地,漫天烟尘弥漫,来人还没露出身影,奇异的,既像死神又像虚的混乱灵压率先蔓延过来。   泽田弥感觉到一护拦着她的手蓦地颤了一下。   “一护?”她抬头看去,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低“嗯”了一声。而这个时候,那个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他们的敌人这才踏出烟尘,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个身着死霸装的男人,但是他的头顶上却覆盖着一顶死神绝不可能有的骸骨面具。   “……虚化?”泽田喵睁大了一下眼睛,与此同时几个画面忽然从她记忆中浮出来掠过脑海。   “什么?”她似乎听到一护疑惑地问了一句,但她还来不及回答,面前的人已经举起刀闪电般向他们攻来。   泽田喵一拎弟弟后颈,飞快地拉着他跳了出去。再落地时他们已经出现在十多米外的一处高高的岩石上,底下黑崎一护没有了顾忌,终于能够放手和陌生死神打了起来。   “姐姐,那就是虚化吗?也是你认识的人?”   小鸣人蹲在岩石上探头往下看,在他心里他姐仿佛谁都认识。   泽田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算认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一点,“他和平子他们不一样,已经没有理智彻底被虚吞噬了。所以我虽然见过他,但是他不一定还记得我。”   “这样啊,”小鸣人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就将对方划进敌人的阵营,“所以只能干掉了。”   “嗯……”   他们说话期间,底下的黑崎一护正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往。大概是这场战斗实在开启得莫名其妙,他还尝试着跟对手沟通了几句,但那个陌生的死神似乎已经完全沦为了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提刀就砍,没有任何沟通的余地。   “啧……”   确认了面前的敌人已经和虚没有两样,橘发少年终于不再留手,一手按上斩魄刀的刀柄,“卍……额!”   他急速飙升的灵压忽然中断,整个人身体一晃,只勉强避过敌人欺身砍来的刀锋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一护?”   泽田喵一怔,茫然地看着小伙伴忽然就落入了下风,连灵压都在断崖式下跌。她甚至有点不知所措地一抬爪给他刷了一道阴阳术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忽然中了什么诅咒。   “一护大哥怎么了?”小鸣人在一旁也一脸懵逼。   小猫咪摇了摇头,眼睁睁地看着小伙伴再次被打飞出去,终于有一点点着急了。她正要从岩石上往下跳,就见那个攻击一护的假面忽然转过身,直奔她而来。   他的灵压混杂着疯狂的杀气,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朝着她冲过来。   泽田弥微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鸣人在源源不断的杀气刺激下,眼睛已经跳成了金色的兽瞳,“姐姐,我换九喇嘛出来了。”   “不行,九喇嘛一出来这里的空间就会塌掉的。”   他们几句话的工夫,那个带着假面的死神已经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他手中的斩魄刀高高举起,在火光下流转过一道冰冷的光。仓促之间,泽田弥对上了他假面下的眼睛,那双曾经还勉强保留有一丝清醒的眼睛已经彻底蜕化成了大虚特有的暗红,裹挟着潮水一般的混乱杀意,朝着她倾覆而下。   在那把斩魄刀落下的瞬间,一缕风息率先掠过岩石。泽田弥眼前的场景一晃,岩石被掀飞的巨大声响在不远处和她一起落地,她回过神时就听到了身后少年的喘息声,抱着她的手青筋暴起仿佛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护?”   黑崎一护低低喘了口气,把她和鸣人放到了地上。他额前的碎发沾了点汗水,柔软地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泽田弥抬头时就只见到少年线条紧绷的侧脸,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微抖的指尖轻轻地把两只小动物往后推了一下。   “弥,鸣人,你们先走。”   泽田弥有点茫然地和弟弟对视了一眼,觉得他的语气好像不太对,“一护你怎么啦?”   少年抬起手去摸背后的斩魄刀,声音平静得有些异样,“没什么,只不过动作太大我担心误伤到你们,所以你们先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   他平举起斩魄刀,一手按上刀柄,起手就是准备卍解的动作。不远处的死神掀开拦路的碎石,提着刀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小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敌人,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那一护你解决了他就快点跟上来哦。”   黑崎一护低低“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抱歉”,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第377章 世界崩溃序曲(五)   泽田弥和鸣人一路往前跑的过程中都能感到到身后惊天动地的灵压对撞。   像狂风或者海啸, 即将把天地都掀翻。   “一护大哥没事吧?”   跑出差不多远的距离后,两只小动物终于停了下来。小鸣人回头望着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高密度的灵子引发了一片又一片的绚烂爆炸, 那片空间仿佛都在摇摇欲坠地发出哀鸣。   “一护当然不会有事啊。”泽田喵理所当然地说,“他可强啦。”   她话音刚落,仿佛是在验证她的话语一般,远处正在对撞的两股灵压其中一方忽然暴涨。他们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咔嚓”,那是这片空间终于承受不住, 炸开了第一条裂缝。在这样庞大的灵压冲击下, 原本还能和一护分庭抗礼的另一方几乎眨眼间就被击溃了,烟消云散得让人猝不及防。   鸣人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竖瞳, 尾巴猛地竖起炸成了一个毛团。他像只骤然遇到危险的小动物,第一反应就捞起他姐藏到肚皮底下。   泽田喵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弟弟毛茸茸的毛发埋了进去, 欣慰的心情无缝切换成了懵逼,她艰难地从他肚皮底下探出一只爪子, “鸣人?”   远处陌生死神的灵压消失之后,属于一护的灵压更加明显了。仿佛千米之外正蹲着一只被吵醒的凶兽,气息暴虐又狂躁,危险强大的存在感塞满了整片空间还在不断朝着这边蔓延。   “咦?一护的灵压的感觉变了啊。”泽田弥回头,若有所思。   鸣人好一会儿才从那种应激状态中退出来,慢慢地松开姐姐,语气心有余悸,“刚刚一瞬间一护大哥的气息变得好可怕。”   应该说不只是刚刚,一直到现在,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气息依旧带着极其强烈的攻击性和危险感,完全没有办法和清爽明朗的黑崎一护本人联系到一起。   不像虚,也不像死神, 反倒是开始朝着刚刚被他碾碎的那位靠近。   泽田弥迷茫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所以一护这是在战斗中升级了吗?”   鸣人:“诶?”   “走吧,我们回去找他。”小猫咪调转方向朝着黑崎一护的位置跑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碾压完敌人后一直停在那里不动,一边给弟弟解释,“一护的情况跟我很像哒。”   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位不知为何经常在各种状况中和她狭路相逢的小伙伴,体内力量的纠结情况和她也不是非常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她是天生就具备彭格列家特有的大空属性和阴阳道方面的灵力,后期又开始拥有了逐渐苏醒的神性以及来自于她家大哥的王权者的力量,四种力量互相纠缠,最终勉强构成平衡。而一护体内互相对峙的力量也是四种,其中两两纠缠,一方和另一方甚至属性完全相反,以此维持着平衡。   像他们这样的人升级是非常困难的,毕竟其他人的技能树是一路往上清晰明了,唯有他们的技能树复杂到能够连成个局域网,还没人给他们攻略参考。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靠直觉了。”泽田喵一边跑一边告诉弟弟。   小鸣人的狐狸眼睛顿时蒙圈成了豆豆眼,“直,直觉?”   “是的呀,学到什么就用什么吧,反正打着打着就会啦。”   热血一点可以称之为在战斗中成长,实际上就是天赋太好,在对手身上都能学到新技能所以可以随便浪。反正如果这一秒的我不知道怎么干掉你,下一秒的我也肯定可以悟出来。   泽田喵十分不负责任地给弟弟灌输着奇奇怪怪的知识一边终于到达了战场中心。刚刚那场大战显然对这片地区造成了巨大伤害,地狱的土地是非常奇怪的暗红色,大片的岩层底下是流动的岩浆,老实说如果想象力丰富一点,简直像是某个生物的体内,那些四通八达的岩浆是泊泊流动的血管。   如果这个想象是真的,那这个生物此时此刻大概肠子都悔透了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把这几个祸害吞进来。不客气地说从战场边缘到中心,鬼知道这片地区经历了什么,前后简直像是大范围整容,地面何止被削平了三尺。   而一袭黑衣的黑崎一护就站在这片战场中央,漆黑的斩魄刀被他松垮握着,刀尖斜斜指着地面。死霸装破碎的衣摆拂过裸露出地面的岩石,少年身姿笔挺,如一截从嶙峋怪石中央发出的苍松,搭在额前的碎发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轻柔拨过,露出半面惨白与漆黑交错的骸骨面具。   他察觉到动静,缓缓转过头,眸光像是将背后的岩浆舀入眼底,蓄满了尚未平息的暴虐杀意。   泽田喵:“……”   泽田喵:“!”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哦,一护大哥果然升级了,气势好强啊!”她的憨逼狐狸弟弟还在一旁开心地欢呼。   “……”泽田喵默了默,沉重点头,“是的,他的确升级了。”   但是点错技能点了啊!   话音刚落,她拎起弟弟就原地起跳,千钧一发地和一道漆黑的刀光错身而过。她听到了一声低笑,明明是还黑崎一护的声音,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沙哑恶劣,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嘲讽,简直像他本人性格的反转。   泽田弥:“……”   要完。   然后泽田喵就被这个反转的一护追着跑了个极限马拉松,但凡她要落地休息一下,对方就一刀挥过来。后半程她把弟弟扔到旁边之后发现他果然只追着自己一个人跑,其他的对象根本看都不看。   泽田喵整只猫咪都懵了,为什么?你有事吗?我惹着你啦?   她被撵得鸡飞狗跳,一路上倒霉撞上来的其他大虚或者带着假面的死神全都被对方一刀秒杀,地狱里被杀得哀鸿遍野,场面极其凶残。被姐姐扔到一边的小鸣人一开始还非常担心地试图阻拦这个鬼知道发了什么疯的一护大哥,但跟着跑着跑着,终于看透了某个事实的小鸣人默了,他半途停下来脚步,默默选了一处高低蹲在上面看着底下姐姐溜着疯狗一般的一护大哥把地狱犁了一圈又一圈,观战之余还抽空思考了一下纲吉哥和那只破面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他们。   直到地狱里面万籁俱寂仿佛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了之后,泽田喵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她满脸“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地放弃了挣扎,身体一轻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了起来,小猫咪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宛如布娃娃一样在他指尖晃了晃。   “不跑了?”对方沙哑的声音响起,语气十分嘲讽,让人听着就想在他脸上揍一拳。   泽田猫咪垂着四只爪爪默默地看着他,“一护,你这种性格是会被打的你知道吗?”   “呵……”少年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刚准备说话,身体忽然一颤,抬手一把捂住了面上的面具。他的气息骤然波动起来,少年冷笑了一声,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啧,那个家伙。”   与此同时,地面猛地抖了抖。这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倒霉地狱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从天空到地面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宛如一座高楼正在轰然倒塌,湮灭中的空间碎片不断从高处掉下来。   小鸣人被一片砸在脚下的碎片吓了一跳,飞快地从高处跳下来跑回了姐姐身边。   泽田喵呆了呆,也顾不上和这个一护计较刚刚的问题了,她努力地往前一蹿从拎着自己的手指间挤出来,整只猫扑在了前方的面具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他头顶。她拍了拍他的面具,急忙道,“一护,你等一下再切换状态啦,先把这个空间干掉。”   一护身体踉跄了一下,低吼了一句,“少命令我。”   泽田喵:“……帅气的一护尼酱,能不能请你把这个空间打碎再回去?”   对方冷哼了一声,终于单手抬起摸向身后的斩魄刀。   他面上的骨质面具一点点碎裂,露出少年流畅清晰的轮廓,瘦削苍白的腕骨高高抬起,用力往下一挥。漆黑的刀尖迸射出一道幽暗的闪电,眨眼间就将整片空间一分为二。   .   泽田弥一回到外界就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少年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倒了下去。她被惯性团成团往前掷出了个抛物线,在半空中正要运起瞬步跑回小伙伴身边,一双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把他接在了手心。   “欢迎回来,弥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某人笑着说。   小猫咪微怔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现任饲主英俊的脸,对方大半张面容被遮在了帽檐下,淡色的唇角正勾着一个轻松的弧度,笑眯眯地说,“不用担心,黑崎君只是精疲力尽昏过去了,泽田和那位虚圈来的破面也早就出来了。”   泽田弥有点呆地“哦”了一声,下意识又扭头清点弟弟,然后发现小狐狸也安全地跟着落了地,正抖了抖耳朵和尾巴从地上站起来,惊奇地大喊道,“浦原大叔?”   泽田弥被这一声叫回了神。   她看了看后面塌了大半边的神社,又看了看面前等在这里仿佛早有准备的某人,恍然大悟并且气势汹汹地弹出爪尖挠了他一爪子。   “喜助!你又做了什么啦?!” 第378章 世界崩溃序曲(六)   当天晚上的浦原家十分热闹。   叮叮当当的切菜的声音不断从厨房传出来, 油烟机发出“嘶嘶”的白噪音,底下刚入锅的冷油在炙热锅底的舔舐下劈啪作响。   浦原商店的店长,护庭十三队前十二番队队长兼技术开发局局长大人, 正难得地出现在厨房里低眉顺眼地切菜做饭, 头上还顶着一只气势汹汹的猫咪。   店里的其他人对厨房的安危感到十分忧愁, 集体蹲在厨房门口, 从上到下整齐地探出头排成了个“一”字,默默地听着里面传来的自家店长软绵绵的抗议声。   “弥酱, 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我做饭?这是铁斋的任务啊。”   “因为一护还在客房躺着呢!如果不是喜助你又搞事情也不会弄成这样了,难道你不应该道歉吗?”   “额,道歉是可以,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我做饭吧……”   外头最下面的甚太默默点头,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也没有必要这样同归于尽吧, 店长做的饭能吃吗?”   夜一:“你想多了, 喜助做饭挺好吃的。”   “?”   “??夜一桑?”厨房外众人集体惊讶地低头。   众人的视线中,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黑猫淡定地走到门口蹲下,发出了浑厚的男性嗓音,“如果喜助不会做饭的话, 他一个人住的那段时间不是要饿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   “那、那个,店长他在尸魂界不是队长吗?一个人住什么的……”店员中唯一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难道店长在成为死神之前还在流魂街住过?”   黑猫略微一顿, 仿佛是自觉有些失言地抬眸往里看了一眼,“这倒没有, 喜助跟我一样是瀞灵廷的贵族出身。”   里头的一人一猫并没有注意到外头的这段谈话,某只踩着前十二番队队长的脑袋的小猫咪正趾高气扬地一甩尾巴,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想吃。”   男人切菜的手一顿, 抬眸掠了一眼,虽然并不能看到此时踩在自己头上的小猫的样子,但仿佛已经能够想象那个画面般,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是弥酱想吃啊,那就没办法了。”   锅上的冷油已经烧热,他用刀面随手将案板上切好的菜盛了盛,转身扔进了锅里。新鲜的食材在热油中一滚,绽放出浓郁的香味。其他人正呆呆地蹲在门口看着自家店长大展身手,走廊的尽头忽然滚过来一只圆滚滚的狐球,伴随着鸣人小狐狸咋咋呼呼的喊声,“大家,一护大哥醒了。”   厨房里的小猫咪应声回过头,“咦?这么快?”   .   从神宫出来时,大概是体力消耗过量,黑崎一护一出门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即便是黑心如浦原喜助也觉得把人家孩子折腾成这样送回去可能会被黑崎一心暴揍,于是顺手也将他拎回了浦原商店。   一护被他们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是昏迷状态,现在他终于醒了,泽田猫咪立刻冷酷地抛弃了正在给她做饭的饲主,选择先去关心被她在地狱遛了好久的小伙伴。   ——并不排除是因为心虚,毕竟虽然最开始的确是一护追着她跑,但是后面就成了你追我赶的小游戏。而她当时玩得太开心,一时忽略了自家小伙伴的身体情况,所以才导致了一护体力耗尽,把地狱屠了其实都只是顺带的。   黑崎一护被安放在了浦原商店的客房,泽田弥跟弟弟一起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拉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是鸣人出来的时候扒开的,一线暖黄色的灯光正从房间中透出来铺在走廊的地板上。   小猫咪和弟弟一前一后地从门缝里挤进去,抖了抖压得有点扁的耳朵一抬头就见橘色发色的少年正坐在床榻上,碎发散乱地垂在颈侧,脸上带了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迷茫。   她蹦跶过去,“一护。”   “……弥?”   黑崎一护朝她转过来,表情滞了滞,然后仿佛骤然清醒过来,飞快地朝她伸出手。   “?”   泽田猫咪满脸茫然地被小伙伴一把抓住,捧起来。黑崎一护像是翻娃娃一样将她翻了个面,左看右看,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仰躺在他掌心爪爪朝上的泽田弥:“……我没事呀。”   她四只爪子努力在空气中划了划,艰难地将自己翻过来,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对方手腕,整只猫咪在他掌心打了个滚,这才重新蹲好。然后她抬起头,一双猫眼迷惘地眨了一下,困惑地看向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小伙伴。   “抱歉,那个家伙……我还是没压制住让他跑出来了。”对方一向清朗的声线中多出了一丝阴霾,低沉沉的,像暴雨临近前的天空,“他一直在追着你跑吧,我能感觉到最后他抓到你了,幸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做什么?”小猫咪困惑地重复。   “就是……伤害你之类的事情,毕竟那个人……”   泽田喵茫然地歪了歪头,看着说着说着就隐没了声音的小伙伴。他低低垂着头,略长的碎发扫过眼睛遮住了大半的表情,放在被褥旁的左手死死握紧,青色的经脉紧绷着从手背一路蔓延到了深色的袖口深处。   她站起身,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腕重新把他的注意拉回来,然后疑惑地问,“一护,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伤害我啊?”   橘发少年一怔,下意识抬头。   “他就是你呀,”小猫咪微仰着脑袋,圆润清澈的猫瞳中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孔,“一护不是让他出来保护我的吗?”   “可是他那时候一出来就攻击你……”   “诶?那不是在陪我玩吗?”   小猫愣了一下,眼中的神情透出一丝迷茫,清晰显示着她似乎就是这么认为的。   旁边蹲在被褥旁边围观了半天的小鸣人默默举起一只爪爪,“我作证,另外一个一护大哥的确是在陪姐姐玩。”   黑崎一护微怔地回头看他。   “那个一护大哥超~强的,真的想抓姐姐的话第一次出手就抓到了,他追着姐姐跑了半天就是在逗姐姐玩而已。”说着说着他还回忆了起来,“说起来以前在木叶的时候我也和姐姐玩过这个游戏呢,只不过我没有一护大哥厉害,如果姐姐没有让着我,我一不小心就会被甩掉了。”   泽田猫咪拍了拍小伙伴的手腕,作出总结,“所以一护,不用担心啦。虽然性格好像完全相反,但那也是你呀,你不会伤害我,另外一个你当然也不会哒。”   “……”橘发少年捧着她怔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好像写着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是那不是……虚?”   “可是一护你也的确一开始就有虚的力量啊。”   泽田喵真诚地和小伙伴对视,对方回了她一束迷惘的目光,她这才发现他对自己体内力量体系的误解好像有点大。   这也很正常,和她一样,如果不是各个领域那么多大佬给她补过课,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纠葛成局域网的是什么玩意儿。   然而她被名师授课之后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却不能百分百肯定小伙伴跟自己完全一样。毕竟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呢,基础力量规则就不同。   想了想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只有经验可以传授,“不要多想啦,只要多跟一些奇奇怪怪的敌人打交道,慢慢地自己就悟啦!”   然而这经验传授了跟没传授没什么两样。至少从黑崎一护更加迷惘的眼神就能够看出来,他大概并不是这种走悟性流的选手——总不能让他临时去学几本佛经尝试一下能否增添悟性技能属性?   黑崎一护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色彩明亮的橘色碎发从他修长的手指尖支棱出来,少年低头笑了笑。无论如何,被某只小猫咪这样乱七八糟地安慰了一通,他的心情看起来至少比一开始要好多了,“谢了,弥。”   “没关系啊,我只是觉得一护现在走进了一个误区。”泽田喵犀利地指出,“另外一个一护的确拥有虚的力量,但是他也并不是你的敌人哦。”   “嗯嗯,就像九喇嘛一样。”   说道肚子里有个其他玩意儿这个问题,小鸣人顿时觉得自己十分有发言权,“就像我一开始也以为九喇嘛是坏家伙,所以大家才把它封印起来。后来发现其实不是这样,九喇嘛是我的兄弟和朋友,也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他一个直球打出,九尾的气场猛然爆发,某只傲娇的大狐狸几乎是应声炸了一下,狂躁暴虐的气息眨眼间就充塞了整个空间。   然而作为一只敢把九尾大爷拉出来当交通工具的萝莉,泽田弥对九尾的气息早就习惯,她一点都不害怕地拍了拍条件反射警惕的小伙伴的手腕示意他放松,一边好奇地问,“九喇嘛说什么了?”   “哦,九喇嘛说它才不是我的一部分。”鸣人狐狸淡定地梳理着自己炸毛的大尾巴,“但是反正它现在也出不来,所以它说了不算。”   “……”泽田喵默默给它鼓掌,厉害了,我的弟弟。   “鸣人体内也有虚?”这个时候黑崎一护终于梳理清了情况,略显疑惑地插口。   “不是虚啦,跟一护你不一样的。”   泽田弥回头看向他,正准备展开解释,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了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就见到房门被缓缓拉开,此地的主人出现在了门口,“晚饭好了哦,弥酱、鸣人还有黑崎君。”   他看向蹲在一护掌心的小猫咪,“有弥酱你喜欢的炸虾天妇罗,不过弥酱你和夜一的口味真像啊,她已经提前去餐桌了。”   “咦?”泽田喵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以前和夜一抢食物的画面掠过脑海,小猫咪几乎是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唰地一下从一护手上跳下来,闪电般冲过了房门,并且顺爪拎上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弟弟。   “鸣人,快走!夜一吃东西的速度可快啦,去晚一点我们就没有吃的啦!”   小鸣人立刻积极响应,身体一翻从他姐爪下跳下来迅速跟上,并且热血朝天地喊道,“哦哦,我知道了。冲啊,姐姐!”   目送着两只小动物一前一后飞速消失在转角,浦原喜助这才慢悠悠转过身,看向房间里还有些发愣的代理死神。   “一护君,我们谈谈吗?” 第379章 世界崩溃序曲(七)   虚夜宫。   在浦原商店正在上演抢饭大战的时候, 和不求上进的主角阵营不同,本世界的反派们这边的画风严肃正经,十刃们齐聚一堂, 加上虚夜宫的主人,正在兢兢业业地进行着例行的作战周回会议。   ——或者也并没有那么兢兢业业, 至少某个坐在王座旁拆着棉花糖的人肯定没有。   乌/尔奇奥拉正在报告他去往现世一行的情况。   “……综上,所以我认为,黑崎一护并没有值得消灭的价值。”破面最终做出总结。   水波一般的画面在大厅中破碎, 和他的话音一起落地。   蓝染:“原来如此, 辛苦了,乌/尔奇奥拉君。”   破面平静地说, “因为蓝染大人您的命令是‘如果会对我们造成妨碍则就地格杀’, 这是我基于此做出的判断。”   “可是乌/尔奇奥拉,”这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忽然插嘴, 少年音里带着一丝轻浮的笑意,“虽然蓝染君是这样说的,但我下的命令明明是简单明了的将黑崎一护君干掉吧?”   破面朝着那个方向欠了欠身,“是,白兰大人。这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虽然做出了‘黑崎一护没有消灭的价值’这样的判断, 但是因为您的命令, 我的确已经做好了准备出手将他抹杀。只不过在动手之前,我被殿下拉走了。”   双手抄兜站在一旁走神的某位冰蓝色眼瞳的破面被触发关键词, 回过神来朝他看了一眼。另一位跟着去了现世却被半途扔下的第十刃低声嘀咕, “所以你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了?”   他在懵逼地看着敌人和同伴一起消失之后迎面撞上奸商和黑猫二人组,然后被对方干净利落地踢回了虚圈,去了一趟现世结果光挨打了, 也是十分倒霉。   “诶?弥酱?”王座旁的白发少年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他一手抄着零食袋,另一只手里还捏着枚软乎乎的棉花糖,微微偏过头似乎认真思考了片刻,最终委委屈屈地妥协,“好吧,既然是弥酱的话那就算了吧。”   其他破面们默默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对他这个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就算这一次被弥酱阻止了,命令也依旧是命令哦。”白兰把那枚棉花糖团成一团,上下抛了抛,漫不经心地往后一扔丢进趴在他脚下的那只大虚的嘴里,然后随意却不容置疑地说,“所以你们谁再去一趟现世?”   旁边的蓝染一手支着下颚微笑着旁观,似乎对这个命令也并不反对,一副好脾气的“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是既然白兰君想杀那就杀吧”的表情。   底下的十刃各有各的思量,还没做好决定,一个声音已经先他们一步开口道。   “既然如此,老朽走一趟现世如何?”   这个站出来的人实在有些出乎人预料,以至于众人顿时纷纷露出了意外和复杂交错的表情,连下达命令的白兰望过去后神色都露出了一丝诧异。   他歪了一下头,轻轻“唔”了一声,尾音疑惑又微妙地抬了抬,随即他眉眼一眯,仿佛毫无所觉地笑了,“这样啊,那就交给你了,拜勒岗。”   虚夜宫第二十刃,原虚圈的统治者拜勒岗·鲁伊森邦在各方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中微微欠身,接下了这道命令。   .   会议结束,白兰照例带着安静得如同影子一样的乌/尔奇奥拉离开。   虚夜宫的虚口密度极小,十刃破面带着各自的从属官各有各的宫殿,互相保持着互不关心的和谐邻里关系,正常情况下在虚夜宫里转一天都不会遇到什么人。   白兰走在安安静静的长廊上,四周围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朝旁边伸出手,“乌/尔奇奥拉君,东西拿到了吗?”   落后他半步的破面抬起手,瘦削的手腕一翻,掌心向上。萤火一般的细碎光点从他的身体中渗透出来,最终聚集在了他苍白的手掌中央,融汇成了一枚亮白色光团。   白兰轻巧地把那枚光团拿走了,一边笑眯眯地说,“你跟上来有什么事吗,市丸君?”   两人脚步一停,破面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被点出名字的人正从容地从那个位置走了出来,对自己的尾随行为一点都不尴尬地,他一副“哎呀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的敷衍表情,演技十分缺乏诚意。直到来到近前,银发青年伸出手朝着那个光球一指,煞有介事地好奇,“这个东西就是从伊势神宫的那面八咫镜里取出来的吗?”   白兰:“是的哟。”   “这样啊,”市丸银受教地点头,忽然说,“果然将这个东西取回来才是乌/尔奇奥拉去现世的真正任务吧。”   白兰也不否认,仿佛十分无奈地叹气,“没有办法,谁让那个地方只有一护君领路才能进去呢。”   市丸银终于抬眸看向他,狭长的眼眸睁开了一线,“……所以,那片空间是什么?”   “那个啊……”白兰唇边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深渊像人间投来的一瞥,轻飘飘的带着莫名寒意。   “……那是神明丑陋的挣扎。”   不等听到这句话的人有其他反应,他笑意一收,又若无其事起来,“话说回来,作为纲吉君和弥酱的朋友,我还以为你是来问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的呢。你当时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对吧?”   市丸银叹了口气,仿佛复制了白兰刚刚的遗憾一般,“因为靠太近就会被弥酱发现嘛……所以既然白兰君你提到了,所以乌/尔奇奥拉君,里面发生了什么呢?”   破面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地开口,“进去时我和泽田阁下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至于弥殿下,她一直和黑崎一护在一起。”   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市丸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顺口一问,听完之后就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目的已经达成一般笑眯眯说了告辞。   他来到虚夜宫之后就自觉和大家统一的制服,白色的外衣披在肩上空荡荡地,显得这人的背影愈发瘦削,和虚夜宫白惨惨的墙壁相得映彰。   白兰看着他慢悠悠走远,忽然悠悠冒出来一句,“市丸君,你应该已经知道纲吉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吧?”   那个背影微微一顿。   “我有点好奇呢,你希望他想起来吗?”   “唔,还是不要吧。”市丸银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以不知是真是假的语气,“毕竟纲吉君打人还是挺疼的。”   .   第二天上午,空座第一高校,黑崎一护的班级所在的教室。   【“黑崎君问那片空间是什么?唔,总的来说,那是一个失败的实验。”   “不是我的实验哦,虽然鄙人对虚化方面的确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研究,但是这么大的手笔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商店老板能够布置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你能打开……大概因为你们本源相同吧。”   “嘛,不过现在那个场所已经被黑崎君你拆掉了,再继续深究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吧哈哈哈……”   “我现在要找黑崎君谈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自己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   “一护?”   “一~护?”   “一!护!”   黑崎一护猛地回过神,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把凑到自己面前的那张脸往前一推。   战五渣的某人应声翻倒,“哐”地一声撞在了前方的桌肚上,惨叫着凄凄惨惨地顺着桌脚滑了下去。   “一护,也不用出手这么重吧QAQ。”   黑崎一护:“浅野?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为什么突然用敬语?!”对方顿时大受打击,抱头蹲在了地上。   黑崎一护习以为常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位戏精同学,“有什么事吗?”   浅野启吾:“……啊,没什么,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只是奇怪你怎么又走神了,跟新来的转学生一样。”   一护一怔,下意识回头,一眼看到他隔壁位置上“新来的转学生”果然也正一手托着腮,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桌面,看似认认真真实际上桌上连本书都没摆。似乎是听到他们谈及了自己,他终于从那中空无的神情中抽出来,略带茫然地抬起头带有疑问意义地“啊”了一声。   黑崎一护皱了一下眉。昨天在伊势神宫,他和泽田纲吉并不是同一批出来的,醒来后只听木屐帽子说泽田纲吉和他情况差不多,也是一出来就睡着了,他离开浦原商店的时候对方都还没有醒。   黑崎一护:“泽田,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海浪般的嘈杂忽然由远至近地从外头走廊涌进来,伴随着各中各样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教室里的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到半阖的教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仿佛是“黑暗势力登场”一般的画面,几个背光的身影将门口的空间全部占满。众人只感觉到眼睛被反射的太阳光闪了闪,第一时间捕捉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光头,紧接着这才看清楚其他几个“黑暗势力”的面容。   “?!”   黑崎一护和泽田纲吉几乎同时震惊地开始点名,“恋次?露琪亚?一角?弓亲?还有乱菊小姐?”   “哟~”穿着女子高中生制服的橙发大美人笑着招了招手打招呼。   “……”   看着这群从瀞灵廷跑出来的妖魔鬼怪,唯二有着社会常识的少年人同时有了中不祥的预感,“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不只是我们哦,”松本乱菊笑眯眯地说,“还有两位队长也来了。” 第380章 世界崩溃序曲(八)   “……以上。”日番谷冬狮郎说, “所以尸魂界派我们组成了先遣部队,来现世暂时驻扎,戒备蓝染的动向。”   泽田弥和小鸣人一人举着一只冰淇淋,非常可爱地整齐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日番谷:“……”   少年队长慢慢抬了抬眼, “虽然目前只是备战状态的确没必要太过紧张, 但是你们是不是也太放松了一点?”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的花车正好在身后路过, 给他捧场一般“嘭”地打出大片的礼花,纷纷扬扬的彩带从天而落, 溅起游客们浪花般的欢呼。节奏欢快的音乐随着花车一起呼啸而过,周围空气中荡漾着活泼欢快的气息。   他们此时此刻的地点是空座町的游乐园,背景是正在热闹举办中的游乐园周年庆典, 气氛欢快得像从少年热血漫的决斗现场跳到了轻松日常番。   “嘛, 弥和鸣人都还是小孩子嘛, ”有人温和地笑着劝道, “稍微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吧。”   “……”日番谷冬狮郎看向这个非但不帮着劝阻还在助纣为虐的人,“……波风队长。”   穿着现世的休闲衫拿着和鸣人同款冰淇淋的男人弯起眉眼朝他一笑, 阳光下他垂至耳畔的碎发灿烂如金沙,面容俊美秀雅宛如最清澈的晴空。虽然和三个孩子走在游乐园里, 俨然一个带着小孩的单身父亲, 但依旧有不少少女双颊绯红地偷看他。   长得好看就是这么了不起。   此时此刻日番谷冬狮郎就对着这张非常好看且笑容温柔明亮的脸,默了默, 一手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一天前,技术开发局的监察厅检测到空座町出现了破面级别的灵压,随后瀞灵廷就收到驻扎在空座町的死神车谷善之助的报告,确认了的确有蓝染手下的破面跨界降临了现世。   为了保护现世普通魂魄的安全以及跟上叛徒蓝染的动向,瀞灵廷紧跟着就派出了先遣部队前往现世驻扎。因为中央四十六室还处在报废状态, 瀞灵廷高层和贵族之间撕得风生水起,于是这个命令由代理主事的总队长山本老爷子直接下达,先遣部队的人员选择非常科学合理——自愿报名的以及和黑崎一护关系好的。   于是最后到达现世的就是这么几个人:第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第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第十一番队斑目一角、绫濑川弓亲、第十三番队朽木露琪亚,以及两位队长级别的第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以及大鬼道长波风水门。   一行人到了现世后分了两批,队员们全都去找死神代理黑崎一护了,而两位队长级则是顺着灵压找到了浦原喜助在现世的驻点。   彼时正是上午,早饭刚过没多久的时间,他们找到浦原商店,敲门进去就看到店里的人正团团围在一起低头研究一张五颜六色的纸片——后来据夜一说那是早上握菱铁斋出去买菜时不小心夹带回来的附近游乐园的宣传单。   少年队长眼睁睁看着浦原喜助一抬头看到他们进门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几乎是立刻露出了“太好了,帮忙带孩子的人来了”的惊喜笑容……老实说,凭借着和此人打交道的久远经验,他当即就有一中不太好的预感。   预感应验,两位队长果然随后被打发着带孩子来游乐园了。   泽田弥给小伙伴塞了一支冰淇淋,软乎乎地安慰他,“冬狮郎,来,也给你一个,不要不高兴啦。”   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的少年队长,“……我不是因为这个。”   “而且也没有不高兴……”   他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小女孩似乎对此有一些疑惑,但还是习惯性地歪了歪头,给了他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   她今天穿了一身色调活泼的针织衫百褶裙,大大的眼睛明亮,脸颊透着一点健康的粉色,生机勃勃地,像阳光下的花骨朵,和他记忆中那道苍白的剪影判若两人。   很有原则的日番谷队长:“……算了。”   而这个时候,没耐心听前情提要的小鸣人已经盯住了不远处的云霄飞车,拉着身旁波风水门的手就往那边飞奔,一边咋咋呼呼喊着,“波风老大,那个那个,我们去玩那个吧!”   泽田弥立刻把小伙伴一拽,“走吧冬狮郎,我们也去。”   少年队长无言地:“……好。”   这一天是游乐园的周年庆典,在本地颇有名气,于是前来游玩的游客也是出人意料地多。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类当然不知道什么蓝染、什么尸魂界、什么瀞灵廷,自顾自地将气氛炒得十分热闹。   整个游乐园都是庆典会场,人流汹涌,泽田弥一行人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   介于死神都有作弊的感知能力,这个“冲散”只是物理意义上,日番谷冬狮郎感觉到鸣人的灵压正和波风水门在一起时就放心地转头就去找某只不太让人省心的萝莉了。   他找到人的时候小女孩正蹲在一个捞金鱼的摊子前,满脸好奇地盯着水盆里游动的金鱼看。   银色的长发流瀑般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她整个人蹲在浅色的阳光里,手指搭在膝盖上,像只正对着水里的金鱼虎视眈眈的猫咪。这个摊子在游乐园里的位置有些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日番谷刚走过去,她若有所觉般回过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冬狮郎,你看,这里也有捞金鱼的摊子哦。”   白发少年脚步一顿,然后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熟练地挽起了衬衣袖口,“你要哪只?”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挪过去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问,“冬狮郎你现在捞金鱼的技术怎么样啦?”   现任护庭十三番队队长动作一顿,给了她一个无言的眼神,“你说呢?”   泽田弥歪歪头看着他。   她会这么问当然是有前因的。大概前到一百多年前吧,在她还在流魂街的时候,她和冬狮郎、她亲哥、以及少年时期的白哉和市丸银一起参加过一次庙会,当时路边的摊子上就有捞金鱼这个被魂魄们从现世带来的小游戏。   彼时日番谷冬狮郎找到自己的斩魄刀没多久,还不能像如今一样控制收拢好自己庞大浩瀚的灵力,在被某只活泼的萝莉拉住蹲在捞金鱼的摊子前时,一不小心就把人家整盆水都冻住了。   白发少年捏着纸网僵在原地,身后响起市丸银毫不掩饰的大笑和泽田纲吉努力地劝阻。   银发小萝莉蹲在旁边也呆住了,她打量着那块流光溢彩的冰块以及里面被定格的散开尾翼的金鱼,惊奇地回头对小伙伴说,“还挺好看哒。”   小冬狮郎:“……”   最后那盆冰冻金鱼被场内最大的金主白哉少爷手一挥全买了,庙会结束之后带回去放到了流魂街那座泽田宅的水池里。冰块慢慢化开后,里面的金鱼居然没死,慢悠悠地拖着尾翼活了好几个夏天。   不知道是不是想响起了同样的事,少年队长碧色的眼瞳中似乎浮起一点柔和的光。泽田弥指了一条水盆里最活泼好动的绯红色金鱼,就双手拖着腮在旁边看着他。   白发少年一手捏着纸网缓缓探入水中,修长的指节微微屈起,流畅的骨线从手背蔓延到腕口。他的指尖状似无意地点过水面,泽田弥感知到一缕极轻微的灵力流入水中,那尾正好甩着尾巴游曳而过的绯红色金鱼僵硬了一瞬,冬狮郎飞快地捏着纸网抄过,然后往上一提,被网住的金鱼乖巧地落入旁边的玻璃碗里。   他的动作非常快,但全程都能够让人看清楚,全程旁观的摊老板惊奇地鼓掌称赞“小朋友你真厉害啊”时,除了佩服倒并没有产生什么多余的疑问。   泽田弥欢快地端起小巧的玻璃碗左看又看,回头对身边人说,“冬狮郎,它长得和小红好像啊。”   小红就是当年那批金鱼中绯红色的一只,可以合理肯定它获得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的颜色。   大概在猫咪眼里,鱼都是一个样子吧。   日番谷冬狮郎瞟了那条鱼一眼,把剩下的纸网放回了摊位上,拉着银发萝莉站起身,“走……”   他刚一开口,猛然察觉到了什么,拎起身边人脚步一转,和一道红芒擦肩而过,身影眨眼间出现在了半空中。   玻璃碗“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水流了一地,红尾金鱼摊在地上无力地甩了两下尾巴。但是暂时没人关注它了,这条街附近的人都被这个意外惊到,下意识跑了出来。   泽田弥懵逼地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又看看底下骚动的商业街,“小红?”   她慢慢地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那个顶着骨质面具的壮硕身影,沉默了两秒,“冬狮郎,揍他。”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小鸣人蹲在波风水门身边好奇地看着对面那个突然出现的老头,一头白色的头发,额前的白骨面具像带在头顶的皇冠。   他恍然大悟地拉着身边人的衣角问,“波风老大,又一个破面诶,是十刃吗?”   金发青年垂手摸了摸他的头,直视着面前的破面,笑意依旧从容,“第二十刃拜勒岗·鲁伊森邦,白兰君真是大手笔啊。”   坐在王座上的破面正要说话,忽然眉心一皱察觉出些许异样,“……死神,你怎么知道老夫是第二十刃?” 第381章 世界崩溃序曲(九)   如果以上帝视角俯瞰整座空座町, 就会发现此时遭遇到敌人的不止泽田弥冬狮郎和水门鸣人这两边。   正在上课的黑崎一护在差距到靠近的陌生灵压时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了教室,泽田纲吉只比他慢上一步,但紧接着他脚步一顿, 身体猛然在走廊上刹车, 愕然地回头看向某个方向。   “黑崎君, 泽田君, 现在还在上课你们要去哪里?!”老师终于反应过来追出门时就看到空旷的走廊上某个橘子头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棕发少年笔直站在原地,身上落了一半窗外漏进来的树影。   似乎被老师的声音惊醒, 他终于回过神来, “老师, 我们遇到一些急事要临时请假。”   “哈?不可以哦,上课也是很重要的事啊!而且你们这些孩子连逃课理由都不认真想一下……”   “老师!拜托了……”   追出来的女教师对上的他的眼睛, 蓦地怔住,气势不知为何弱了下来,“……如,如果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可以吧。”   “谢谢。”   棕发少年朝她鞠了个躬,立刻转身拔腿就朝楼梯的方向跑去。老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到他的身影从教学楼跑了出来, 笔直奔向校门口。   女教师望着他的背影茫然地低声嘟哝, “这么着急啊, 难道误会他们了,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   .   泽田纲吉出了学校之后觅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灵压直奔附近的公园,其他出现破面灵压的位置已经有人赶去了,他得以将全部注意放在追踪自己的目标上,幸而对方似乎也没有移动的打算,一直停留在公园的边沿, 像是等着他找过去。   之前十刃降临的那个巨坑还没有被修补,因为这个原因这座公园从昨天下午开始封闭了场馆,施工队伍还没有赶到,此时公园内空无一人。泽田纲吉身手敏捷地翻过栅栏,轻巧落地,隔着重重树影,他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那个伫立在树林后面的灵压。   像静谧的大海,水天相接,一望无垠。只是很久以前对方给他的感觉像是朝阳初升下的海面,有海风和飞鸟掠过,水面铺着金色的波光,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顿了顿,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   笔直连天的杉树林在小径两侧让开,那个站在河堤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人穿着一身陌生的白色制服,像是不太适应外头的阳光一样微微抬着手挡在眼前,露出一截的手腕似乎比袖口的衣料还要苍白。他的头发似乎比以前长了一点,漆黑如鸦羽,略有些凌乱地压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耳侧。   听到动静,他终于回过头,眼眸深邃幽深,唇角扯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哟,好久不见啊,纲吉。”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会儿,“……好久不见,副队长。”   .   今天的空座町是差点爆炸的空座町。   整座城市内多点开花,同一时间爆发了多场战斗,其中还有两个队长级。技术开发局内的监控屏幕上,代表灵子密度的深蓝色接二连三如海□□发,深深浅浅地快要吧整个空座町都染成深蓝色,只看这个图像仿佛都听到了空间负荷过载发出的哀鸣,负责监控的死神盯着屏幕上此起彼伏的灵压数据快要吓傻了。   “怎么样?”众人身后传来现任副局长阿近的声音。   “如果不是波风队长在开战的瞬间立刻划开空间拉着那个灵压和他不相上下的破面去了断界,现世的空间屏障现在可能已经支撑不住了。”死神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喃喃地说,“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个……”   这位死神可能是属乌鸦的,他话音刚落,监控仪器忽然拉响警报。高频的蜂鸣音仿佛比之前任何一次音调都高,像飓风一般冲出来环绕在监控室里。   仪器前的死神呆住,下意识调出数据,“坐标1700,2500,又有破面降临了……不对,这个灵压不是破面!”   仪器中的数据飞快滚动,很快就从庞大的数据库中对比出了这个曾经在瀞灵廷出现过的目标,死神在看到那张跳出来的图片的瞬间,眼瞳猛地一缩。   “是上次在双殛之丘出现过的那个人!那个抢走了毁鷇王的人!白兰杰索!他朝着日番谷队长的方向去了……”   .   泽田弥原本正在围观冬狮郎暴走那只长得像大象似的破面。   她离开了这么多年,少年队长真的成长了很多很多,不仅仅是捞金鱼的技术,还有他的武力值。   当初他们被一群杂鱼虚追着跑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呢,一转眼他就已经能够按着破面揍了。老实说,泽田弥小萝莉还有点唏嘘。   她正唏嘘着,不远处已经将来袭的破面冻成冰雕的日番谷冬狮郎正要抬刀给对方最后一击,忽然好像察觉到什么,猛地停下动作回头朝她看来。   “咦?”   小萝莉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面前的场景瞬间就变了。   她头顶的明媚的天空变成了黑漆漆的断层,脚下是奔腾而过的空间乱流,而一个走丢了好久好久的人正双手抄兜笑眯眯站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呀,弥酱。”她浪去星辰大海的三哥哥穿着一身帅气的白色制服站在虚空里笑着跟她打招呼道。   泽田弥:“……”   泽田弥看看天,看看地,最后看了看眼前的人,默默思考片刻,从容地开始挽袖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先把三哥哥揍一顿总是没错的吧?”   正等着妹妹爱的飞扑的白兰杰索:“……诶?”   ……这好像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   泽田萝莉追着她三哥在断界里玩了十分钟你追我逃小游戏,白兰杰索在最后一刻妹妹成功追上,被一拳瞬哄印在脸上,左眼睛顿时多一个熊猫圈,跟另一位大佬浦原喜助一人一边十分对称。   “好过分啊弥酱,我特意来接你,弥酱居然不感动还要揍我QAQ”白发少年盘腿坐在虚空里,碰了碰自己的左眼圈,委委屈屈。   小萝莉双手抱臂,超凶地“哼”了一声,“明明是三哥哥不对。”   “哪里不对了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家这么久!”   白兰一愣,点在脸上的手跟着一顿,“诶?是这个原因吗?”   小萝莉生气地点头,“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白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开心地扑过去把自家可爱的小妹妹举高高,“啊,所以其实是因为弥酱想我了吗?我也很想弥酱哦~”   “不要以为你说好听的就可以把我哄好了,我可难哄啦!”   “诶?那怎么办呢?”白兰停在原地思考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那我送弥酱一个礼物吧。”   弥酱:“诶?”   她看到白兰手腕一翻,掌心忽然出现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光团,不由分说地朝她塞了过来。那团光团一碰到她的皮肤就飞快地没入她身体里,四肢百骸像被流水洗过,泽田弥莫名就忽然有种“吃饱了”的感觉,甚至懵逼地打了一个嗝。   “???”   她奇怪地看向自家三哥,白发少年也一脸期待地看向她,脸上的表情仿佛正等着她就地变个身什么的。   “弥酱,感觉怎么样?”   “感觉像吃了颗糖……那是什么?”   白兰思考片刻,一脸真诚的“信我没错”,“就是糖哦。”   泽田弥:“……”   信你我才是傻子= =   她动了动手脚挣扎着想要三哥哥把她放下来,一边左右打量,确认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断界。这里其实是很危险的地方,一护上次通过断界去往瀞灵廷时就被里面的拘突追成了狗,也只有强如白兰或者波风水门这个层次才能将断界当成后花园,想拉人就拉人进来。   而此时此刻波风水门的灵压就在不远处爆发,似乎是在跟某个人战斗。   泽田弥正往那边看了一眼,白兰已经凑了过来,“弥酱觉得那边谁能赢?”   他像只不甘寂寞的猫咪一样,时时刻刻想要跳起来吸引主人目光。   “水门。”泽田弥肯定地说,然后奇怪地看向自家三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乌/尔奇奥拉和今天这个破面都是你派来的吧?一护惹到你了吗?”   “没有。”白兰泰然自若,“但是也不需要他惹到我嘛。”   泽田弥:“……”   你说得好有道理。   白兰望着她无言的小表情,忽然笑了,“弥酱,少年漫的男主角等级太低的话,最后决战的场面就不好看了哟。为了一护君的成长,作为反派boss我可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努力了。”   “不用谢~”   自觉自家三哥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泽田萝莉默默信了他的邪,然后指了指那个方向,“那边又事怎么回事,就算想让一护升级,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   “哦,那个啊,是他自己主动站出来的。”白兰回头看去,浅色的眼瞳中眸光忽然幽深了起来,唇角的笑容也带了些不明的意味,“那是个惊喜哦。”   “大哥果然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啊。”白兰继续感叹。   泽田弥:“???”   这又关大哥什么事? 第382章 世界崩溃序曲(十)   白兰并没有直接回答泽田弥“这关大哥什么事”的问题, 而是另起了一行。   “弥酱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空间乱流在他们脚下奔腾而过,这片空间没有光,但也并不黑暗, 像是光与暗这两种概念在这里并不存在。灵子冲撞的波动远远传来,乍一看好像距离并不远,但望去就会发现对方并不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这里连空间的概念都是混乱的。   正常来说,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白兰做了什么,泽田弥站在这片空间里倒是一点压力都感觉不到。   她踩在空间乱流上方就像踩在平地上,低头往下看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感觉,她和白兰其实并不在这里。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光一闪, 但是闪完之后她依旧没能抓住灵感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依稀有种预感,她家三哥哥在尸魂界这些年真的是开挂开大了。   “来了三天?”小萝莉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第一天揍喜助, 第二天遇到了乌/尔奇奥拉,今天是第三天。”   然后就遇到了开挂跑过来的她三哥, 真是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   泽田弥:“三哥哥在这里待了多久?”   “唔, ”白兰认真想了想, “也就两三年吧。”   泽田弥:“???”   “我不是一直待在这里的哦,中途还去别的地方转了一下。”似乎是被她蒙圈的表情逗笑了,白发少年盘膝坐下来,一手支颐笑眯眯看着妹妹,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我在外面转了两三圈回来时间就飞快地过去了。否则一百多年都待在这个灰扑扑的地方不是太无聊吗?”   泽田弥默默地看着三哥哥帅气的脸,柔软的碎发扫过眉骨搭在他修挺的鼻梁上,白发蓬松张扬, 气场强大到仿佛冒着妖气。大部分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忽略他的年龄,毕竟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个披着少年外皮装嫩的妖怪,但平心而论,他精致俊美的轮廓中的确还带着几分稚气,单看年龄应该和沢田纲吉差不多大。   泽田萝莉终于弄明白了一个未解之谜。   “难怪尸魂界现在还在啊。”她“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嘛,如果三哥哥真的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还活着。”   白兰眨了眨眼睛,“弥酱,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在夸你哦。”   “那这个夸奖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白发少年立刻高兴起来,他伸出手理了理小妹妹垂在脸侧的长发,还手贱地戳了一下她圆乎乎的脸,然后保持着这个笑容继续说,“所以说弥酱,虽然你只在这个世界过了三天,但是你猜我们原来的世界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正在严肃思考要不要把手贱的三哥哥咬一口的泽田萝莉愣住,“……诶?”   过去多久了?什么意思?那边不是也是三天吗?时间没有同步吗?   “没有哦。”白兰看出了她头顶的一大串问号,“这里和鸣人的世界可不一样,就算弥酱在这边留下了锚点,但是时间依旧不会同步。上一次弥酱回去后只过了一年,这边就就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两边的时间转动可没有任何规律。”   泽田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脑海中再次蹦出了“灵光一闪”buff,并且这次准确捕捉到了那点灵光,“三哥哥你去的其他世界也是这样吗?”   白兰意味深长地笑了,“不,其他世界都是遵循落下锚点就能进入对方的时间长河这个规律,只有这里不一样,弥酱知道为什么吗?”   视线扫过这片无序的被称为断界的空间,泽田弥问,“因为这里不完整?”   她终于发现刚知道断界的存在时感觉到的那点不协调是什么了,任何一个完整的世界内是绝对不会存在这种无序之地的。就像搭建高楼时必须要把地基打造结实,这个世界还存在这种混乱的地方不就说明它其实连创世的流程都没走完吗?   这完全不符合泽田萝莉所知道的基本常识!   紧接着她的思绪终于回到了白兰的上一个问题,时间过去多久了?   如果两边世界的时间对照没有规律可言的话,该不会她在这里待了三天,原本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三年甚至三十年吧???   泽田萝莉懵逼了。   .   她和白兰说话的时候,战场不知位于何处的战斗还在继续。清冽而冰冷的灵压有一瞬间暴涨,整个断界都仿佛振动了一下,底下永不停歇的空间乱流出现了刹那的定格,紧接着,与其针锋相对的另外一股透着死寂味道的大虚的气息急速跌落。   这场战斗最终果然是以波风水门斩杀了第二十刃拜勒岗作为终结。   “所以说,空间系的能力真是作弊啊,连拥有让万物腐朽权能的拜勒岗都不是对手呢。”白兰似真似假地感叹,“果然弥酱你的运气才是最好的。”   他话音落下时,那边的波风水门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泽田弥的灵压,开始急速朝着这边赶来。   白兰杰索顺手就拎起身边的人,抬手在空间上一划。像简简单单地撕破了一张纸一般,他抱起妹妹往前走了一步,轻而易举地一步跨出了断界,将赶来的波风水门和那片空间一起扔到了身后。   于是等泽田弥刚回神就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又变了。头顶切换成了阳光明媚的天空,太阳挂在天上一动不动,没有云翳,也没有其他生灵的气息。干净得近乎虚假的天空下,一片辉煌的纯白色建筑群出现在她面前。   “欢迎来到虚夜宫。”白兰站在她身后,一手搭在她肩上以理所当然的语气笑着说,“弥酱这段时间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泽田弥:“???”   我还以为你只是出来见见我,结果你直接把我拐走了??   她看着自家不做人事的三哥,慢慢鼓起了脸,“……三哥哥,我要回去。”   “诶?为什么?”白兰惊讶,然后委委屈屈地说,“弥酱陪纲吉和大哥玩了那么长时间,难道不该换我了吗?”   泽田弥:“……”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白兰:“而且为了欢迎弥酱过来,我给弥酱的宠物都准备好了哦,看,喵酱和汪酱——”   他抬手示意小萝莉往前看,虚夜宫的大门口,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从里面走出来。   有人人未到声先至,“喂,白兰,叫老子来干什……”   对方嗓子一哑,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睁大了一下,盯着白兰身边的娇小身影。   小女孩好像也有一点惊讶,然后好像立刻开心起来,往前小跑两步扑过来,“喵酱~”   下意识接住了她的葛力姆乔额前暴起一个青筋,差点反手又把她扔出去,“不要叫老子喵酱!”   久别重逢,果然还是应该先打一架以示庆祝,上一次没有找到机会,这一次顺利补上了。   一番猫咪互挠之后,并不能真正伤到泽田弥的破面日常败北,坐在地上暴躁地放杀气。   然而小萝莉并不在乎,还站在一旁踮起脚尖研究他脸上的面具,一边心满意足,“我就知道葛力姆乔可漂亮啦,变成人类的样子也好看。”   可好看的葛力姆乔并没有被哄到,满脸想要吃了她的表情。   白兰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全程旁观,等妹妹和她的猫叙完旧又指了指和葛力姆乔一起出来的另一个人,“弥酱,来看这边,这个是汪酱哦。”   银发小萝莉回过头。   在一旁站了好久的男人似乎对“汪酱”这个称呼并不在意,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眉眼懒散地耷拉着,半长的深棕色头发垂到了颈侧。他脸部的轮廓偏向西欧人种,和葛力姆乔精致冷冽的相貌相比,外表几乎可以用“普通”来形容,还带着一点颓丧,不见半点攻击性,乍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也是从血腥和残杀中诞生的破面。   见到小女孩好奇望过来时,他终于抬起了眼皮,沉吟了片刻,“嗯……是不是要做自我介绍?我是第一十刃,柯雅泰·史塔克。”   “哦,我叫做泽田弥。”小萝莉乖巧地做完自我介绍,继续定定地望着他,然后迟疑片刻,有点纠结地问,“你为什么只有一半在这里?”   “嗯?”破面露出了一点意外的表情。   白兰轻轻地“诶”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起这位部下,“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也不知道他忽然间又明白了什么,但很快又仿佛不感兴趣一半将它抛到一边,继续兴冲冲地看向妹妹,“怎么样,弥酱,留在这里陪我玩吧?”   泽田弥看看一脸期待的三哥哥,又看看面前的一“猫”一“狗”,思考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留下来她就猫狗双全啦,可以的,这一波不亏。   .   现世,破面的袭击过后,被袭击的众人在浦原商店里齐聚一堂。   除了看不出深浅的浦原喜助和波风水门,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这一次来袭的破面有八位,由于最麻烦的第二十刃拜勒岗被波风水门带走了,志波海燕似乎是有自己想法地去找了泽田纲吉,其他破面都是第二十刃的从属官,除十番队队长外的其他人应对起来虽然有些吃力,但最终还是举得了胜利。   最终除了志波海燕和纲吉打平了自行离开,这一波入侵现世的破面军团可以说全军覆没,但众人依旧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庆幸的,因为大战结束之后少了一个人。   泽田纲吉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如果弥是被白兰带走的,其实也还好。”   蹙眉沉思的黑崎一护终于回头看向他,“泽田,那个叫白兰的到底是什么人。”   “算是我家的人?”泽田纲吉嘴角一抽,十分不想承认。   “对于弥而言,你们可以把他当做弥的哥哥,但对于你们来说……请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他当做敌人来看待,而且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敌人。” 第383章 世界崩溃序曲(十一)   在座所有人中, 就算是和他一家的泽田纲吉也不知道白兰到底想做什么。   认真算起来他和白兰认识的时间其实只有三四年,但可能是这个人太能够搞事了,在他的生活中活蹦乱跳, 像天空中的太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巨大存在感——当然,这只是个比喻,真要类比,白兰杰索其人毫无疑问应该被一扫帚扫进黑洞的分类里面。这三四年的记忆比他之前十多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鲜明,于是他总莫名有种自己已经认识了他很久的感觉。   他是相信白兰的,但并不能说完全了解他,或者反过来说,正因为了解他才知道他在某些地方尤其不能相信。   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对白兰来说可能就只是一场虚拟游戏, 他、白兰、弥是唯三的玩家,大哥勉强算半个,其他人全部都是NPC。游戏中的NPC无论遭遇什么他都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甚至于毁灭一两个世界对他来说大概也就是弄崩了一两个服务器的程度。   单纯因为好玩而加入敌对势力, 或者觉得某个人的想法很有意思想看看他成长到什么程度而出手帮忙,搅和得天下大乱也不足惜——这种事白兰绝对做得出来。   而且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 否则那些地下世界的黑手党们怎么会“谈白兰色变”, 后来知道他居然跑到远东一个小地方念书去了之后, 不知道有多少人弹冠相庆,并且纷纷给彭格列发去贺电拜托他们一定要把这个祸害看管好。   就凭这个,他们永远都认彭格列是老大!   回想起reborn曾经给他看过的那些资料,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 头疼地叹气并且认真警告, “总而言之,不要小看他,白兰那家伙是个……特别可怕的敌人。”   .   特别可怕的白兰正带着刚拐回来的小妹妹逛虚夜宫。用白兰的话说, 这些大虚到了亚丘卡斯级别之后一个两个的形态都在向动物靠近,整个虚夜宫就像个大型动物园,逛起来还挺有意思。   他待在虚圈的时间不多,虚夜宫实际上是他的合作伙伴蓝染督造,不客气地说建得像个迷宫一样。   “蓝染君就是在这个方面太没意思了一点。”白兰在给泽田弥做介绍时住着人家建的宫殿还不客气地表示嫌弃,“只注重实用性,完全没有在意美感,连装饰都没有,简直跟山洞一样嘛。”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亲密的盟友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心有灵犀了一下,紧接着就有破面跑来带来了蓝染正在找他的消息,于是白兰只好遗憾地放弃了亲自带着妹妹逛“动物园”这种闲逛摸鱼行为,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乌/尔奇奥拉自己去见蓝染了。   于是现在的泽田弥小萝莉就在第四十刃的带领下正一间一间宫殿地逛过去,俨然一个兴致勃勃满脸好奇的游客。   “虚夜宫的十刃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宫殿和从属官,按照等级位置由内往外。”   他们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四周围空荡荡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白兰嫌弃虚夜宫的话中有一句还是没说错的,这里的确没有任何装饰,只注重实用性而忽视了美观,散发的空寂氛围和虚圈的整体气质倒是十分相得益彰,乌/尔奇奥拉冷淡的声线也与之十分契合。   “弥殿下,您想先去哪儿?”   泽田弥走累了,正在找她的猫猫要抱抱,闻言转过身好奇地问,“有不能去的地方吗?”   “您是白兰大人的妹妹,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乌/尔奇奥拉看着冰蓝色眼瞳的破面臭着脸把她抱起来,“只不过,第二、第三、第五、第七、第八十刃的地盘,如果您想要光顾,请带上我、葛力姆乔以及柯雅泰中的任意一人。”   泽田弥回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乌/尔奇奥拉面色平静,“虽然白兰大人和蓝染阁下是合作关系,但十刃的立场也是各有偏向的。”   泽田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纠正,“第二十刃以及被水门杀掉了哦。”   “那么第二十刃的宫殿这段时间应该会空出来,也没有过去的必要了。”乌/尔奇奥拉及时更新资料。   泽田弥:“所以说,原本第二、第三、第五、第七、第八十刃立场都是偏向蓝染的吗?”   “是的。”   银发小萝莉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诶?是这样吗?”   .   虚夜宫的正殿,蓝染坐在最上首的王座上眼眸半阖,像是在假寐,直到一阵懒散的脚步声传来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白兰君,你来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轻浮的少年音随意地问,似真似假地抗议,“我正在带着弥酱逛虚夜宫呢,好不容易才说服她留下来陪我玩的哟。”   “弥殿下也来了吗?欢迎。”   蓝染看着朝王座走来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平和,“虽然并不想不解风情地打扰你们兄妹团聚,但是今天和白兰君一起去到现世的两刃以及六名破面最后只有第九十刃志波海燕归来,第二十刃拜勒岗·鲁伊森帮及其手下从属官全军覆没,我觉得有必要向白兰君你询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白兰走到他身边来,懒洋洋往王座旁的毁鷇王上一靠,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因为拜勒岗实在是太倒霉了啊,遇到了波风水门,波风君的能力可是正好克制他呢。”   应该说空间系的能力基本就没有不克制的,打谁都是特攻,就让人很头疼。   “这样吗?那就没有办法了。”蓝染十分通情达理,随即话音一转,“可是他为什么会遇上波风君呢?”   白兰意味深长地说,“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哦?”   “我给拜勒岗下达的命令明明是去解决掉黑崎一护,如果他当时老老实实去找了我给他指定的目标就不会遇到波风水门了,但是他没有呢。”白兰笑眯眯地说,“所以我也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和弥酱身边的波风水门撞到,然后倒霉地死在了他手上。”   蓝染被他一句话提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认为拜勒岗是冲着弥殿下去的?”   “是的哟,”白兰歪了歪头,盯着蓝染,“所以蓝染君认为是谁更改了拜勒岗的命令呢?”   蓝染在他的目光下平静地说,“能够命令破面的人除了白兰君你就只有我了,看起来像是我做的。”   白兰笑了,“好像只有这个原因了……但是我相信蓝染君不会这么愚蠢对吧?”   “那位小殿下和我的目的没有任何冲突,如果贸然对她动手还会惹怒你。”蓝染轻轻笑了笑,“无论是谁设下了这个局想要挑拨关系,似乎都小看我们了。”   “唔,也不一定,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弥酱呢。”白兰说,然后语气一转,“不过无论目的是什么,至少证明了一点,有第三方势力下场了。”   明明应该是个坏消息,但白发少年却说得兴致勃勃,“蓝染君,你觉得虚夜宫的十刃真的还可信吗?”   “虚夜宫的诸位对我的忠心,我十分有自知之明。”蓝染稳如泰山,语气从容地说,“而且无论如何这些事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不是吗?”   摸了摸身后毁鷇王冷凝的枪身,白兰笑眯眯地点头认同,“是的哟。”   .   浦原商店。   被泽田纲吉科普了白兰杰索其人的所作所为之后,知道这么个祸害和蓝染搅和到了一起,所有人感觉到了加倍的头疼。   但是目前而来静灵庭处于守方,除了加倍警惕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相比之下,泽田弥被拐到了虚圈这件事在她亲哥泽田纲吉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反而不那么让人担心了,虽然他的原话是,“你们放心吧,白兰就算把这个世界炸了,都会记得拉着弥酱来看烟花,绝对不必为她的人生安全担心。”   其他人:“……”   虽然听起来泽田小姐/弥小姐是挺安全的,但是这个世界仿佛更加不安全了!   众人怀揣着也不知道是被安慰了还是被威胁了的微妙心情各自散去之后,泽田纲吉在房间里坐了没一会儿又重新下了楼。   他走到院子时前大鬼道长正在屋前扫地,听到动静抬头,见到是他有些惊讶,“泽田君怎么了?是饿了吗,还等一会儿才能吃饭哦。”   泽田纲吉朝他笑了笑,“好的,我其实是在找浦原店长,铁斋大叔你看到他了吗?”   “店长啊,他在茶室里,刚刚一护君留下来了,正在找他说话。”   “一护?”泽田纲吉楞了一下。   他于是又回到后院找到了茶室,刚刚靠近就听到一声大喊声从屋子里传来,“拜托你了,浦原先生!”   他刚准备敲门的手顿了顿,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仔细去听里面细碎响起的谈话声,转身离开。   等了十多分钟,估计里面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之后,泽田纲吉这才重新走回茶室。   这个时候房间里只有浦原喜助一个人在了,男人盘膝坐在茶案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才抬头看向他,“纲吉君啊,铁斋说你在找我?”   “额,对……一护呢?”   “已经回去了哦,”浦原喜助说,“一护君想要拜托我帮他训练呢,教他控制他体内的力量。”   这位不正经的商人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原本我是想拜托假面军团来训练他的,但是刚好现在有更合适的人选,就交给波风君了。”   泽田纲吉:“诶?”   波风先生不是死神吗?他应该没有经历过虚化吧,为什么说他是最合适的?   这个疑惑他还没来及问出口,就被浦原喜助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那么纲吉君你呢?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泽田纲吉被这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引走了注意,他在茶案前跪坐下来,沉默了片刻。   “……今天,副队长和我战斗的时候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   “嗯?”   “他说有个奇怪的存在找上了他,不像是蓝染和白兰的人,也不像静灵庭。” 第384章 第一幕(一)   泽田弥就这样在虚圈住了下来。   顶着“白兰是我哥”的buff, 偌大的虚夜宫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而虚夜宫虽然被白兰吐槽过没有情调,但实际上从现世搬来的娱乐设施不少——毕竟养着白兰这么个祸害,如果不给他点乐子他可能就把其他人当乐子了。   除了现世带来的游戏之外, 泽田萝莉的日常娱乐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围观葛力姆乔打架, 拉着柯雅泰去沙漠溜圈俗称“遛狗”, 偶尔试图开发一些高雅一点的爱好比如把某些植物形态的破面栽种在外头的沙漠里浇水晒太阳观察对方是否有开花结果的可能——这个想法被十刃中的疯狂科学家萨尔阿波罗大为赞赏,表示不愧是白兰大人的妹妹。   最新的游戏是和某位知名不具的银发青年玩捉迷藏。她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找人, 市丸银也十分有默契地自觉在迷宫一般的虚夜宫里找个地方蹲好, 等到小萝莉转了三四圈找到他之后两个人就手拉手去骚扰虚夜宫负责准备食物的破面, 好奇地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为难人家,那只长得像野猪的破面据说最近精神都开始恍惚, 有时候做着饭看着面前的锅差点跳进去当场表演一个铁锅炖自己。   总而言之,自从某位看起来可可爱爱, 实际上已经被白兰带得有点歪了的小萝莉到来之后, 整个虚夜宫鸡飞狗跳,比往日热闹了无数倍。   虽然并没有人约束,但泽田萝莉的作息时间在吠舞罗时被“草薙妈妈”养得十分规范, 这天早上,她依旧是八点钟准时醒了,自己穿好衣服后坐在房间里的妆台前任由白兰派来照顾她的女性破面给她梳头发。   房间门被敲了三声推开的时候她还没完全清醒, 迷迷糊糊地看着正对着门口的镜面倒映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弥酱, ”双手拢在袖子里的银发青年靠在门框上,笑眯眯地说,“今天要去现世玩吗?”   “诶?”泽田弥捕捉到关键字,顿时醒了过来,透过镜子和他对视,“可以去现世了吗?”   “今天乌/尔奇奥拉要带人去现世出任务, 可以顺便过去转转,”   市丸银歪了歪头,狭长的狐狸眼对上她,“但是,一定要回来哦。”   泽田弥想了想,果断点头,“去。”   .   这天下午,破面再次降临空座町,黑崎一护和对方打过一架后精疲力竭,仿佛被五十只大象组队在身上踩过,一回到房间就直挺挺倒在床上,乍一看仿佛是死了。   他这段时间的体力消耗尤其大,现在累成这样不仅仅是因为今天来找他打架的某只蓝色眼瞳的破面。应该说,这一切都是从浦原喜助把他领到波风水门面前开始的。   性格很好的大鬼道长阁下当时爽快地答应了帮忙训练,随后在认真观察了他片刻之后,又有些遗憾地对他说,“如果只是控制你身体中的力量的话,我可能没有具体地可以教导你的办法。”   黑崎一护:“啊?”   “但是作为前辈,我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引导一下你。”   彼时他们在浦原商店的茶室里,拉门打开着,一转头就能看到立在不远处的院墙,车鸣声和路过行人的谈话声时不时从院墙外漫进来,伴着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世界显得宁静又温柔,明明破面级大虚的袭击才过去没多久,但那一点冲突带来的血与硝烟似乎丝毫不能扰乱这片宁静的红尘。   “黑崎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吧。”波风水门问,“这种和平的生活,战斗的机会应该不会多吧。”   黑崎一护:“额,如果算上平时和不良们打架的话……就算算上也的确不多。”   “所以说,这就是黑崎君真正欠缺的地方啊。因为此前所有的人生中都没有出鞘的机会,所以你的‘刀’钝了。”   “……刀?”   “更加准确一点,是你的战斗的本能。恕我直言,单论这一点而言,连鸣人都能做得比你好。”   又变成了狐狸形态焉哒哒在波风水门手边团成一团的鸣人团子听到自己被cue,迷茫地抬头。   黑崎一护看着这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表情一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这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队长隐晦地嘲讽了。   \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在我的家乡这可是件奢侈到能够让无数人嫉妒到死的事呢。\波风水门微笑着说,“所以一开始知道浦原君让我帮忙训练你居然是这个理由的时候我是很想把一护君揍一顿的。”   黑崎一护:“?!非,非常抱歉?”   波风水门看着面前依旧有些懵懂的少年,无奈地挑了挑唇。他说的是实话,眼前这个人的气息浩瀚得如同无边无际的大海,真要论起来,他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中最强的。但是他本人的意识却像个站在海边上的渔民一样,只会一勺一勺地往外舀水,根本不会利用整片海洋。   他的老家就算是最强悍的血继也要一点点开发,要学习各种术式来运用,但他面前的少年甚至连这一点都不用,他的力量可以直接拿来使用,唯一拖累他的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是他欠缺的战斗本能。这个世界太和平了,和平到他魂魄中的那把刀从未有真正出鞘的机会,甚至到现在都还是沉睡状态。   “所以说,黑崎君请做好准备吧,”波风水门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唤醒’你的。”   大鬼道长阁下说到做到,黑崎一护当天就被他拖到了尸魂界,然后在训练场看到了波风队长为他准备的“最合适的对手”——第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   讲真,看到剑八那个刺猬脑袋出现在训练场的一瞬间,他差点转身就跑。   然而没有用,波风队长成功预判了他的反应,在剑八入场的一瞬间,迅速结印将整个空间封禁了,然后在结界外微笑着表示如果不陪着剑八打尽兴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黑崎一护几乎是面色苍白地看着那张笑得温柔好看的脸,背景是某个武疯子快意的大笑,“哈哈哈水门,你果然是我的好友,这个安排我非常满意哈哈哈……”   …………   “……就是这样,所以一护大哥这段时间可惨可惨了。”清脆的童声在房间里响起,仿佛还带着一丝心有余悸。   黑崎一护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努力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声音的主人,某只金发小正太正背对他坐在床的边沿,而在他的对面……   “弥?”他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睁大眼睛看过去,脑海中若有似无的睡意全都被赶跑了。   银色长发的小萝莉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哥特小洋裙正坐在他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一双浅色的眼睛正同情地朝他看来,“一护,最近很累吧?”   “啊,额,还,还好……等等,你没事吧,他们说你被你三哥带到了虚圈……”   黑崎一护盯着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上下打量,片刻之后,缓缓松了口气。   泽田纲吉说得没错,那个叫白兰的果然是她亲哥。小萝莉在虚圈混了一个月,看起来不但半点事没有,白皙的脸颊仿佛还圆润了一点,精神又鲜活,似乎在虚圈过得十分好。   “我没事呀,”小萝莉眨着大眼睛说,“而且很乖地没有随便欺负别人哦。”都是银欺负的,不关她的事。   “……不,我是关心有没有虚欺负你,你这样说看起来是没有了。”   橘色短发的少年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了笑,“算了,白兰送你回来了吗?”   “没有,是乌/尔奇奥拉来现世有任务,我顺便过来看看哒。”   “任务?”黑崎一护眉心一跳。   “不过我也不知道任务是什么,所以不能告诉一护了。”   “啊,没事……”   黑崎一护转头看向窗外,方寸大小的窗框框出了一片蔚蓝色的天空,边沿压着一点游絮一般的浮云,乍一看似乎还风平浪静,但是十刃级别的破面刚刚降临,甚至就在他和葛力姆乔激战正酣的时候忽然出现,表示任务已经完成然后把对方带走了。   他没有想明白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但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了,弥,”在凝望了窗外的天空半晌之后,黑崎一护忽然开口,“你知道‘虚化’是什么吗?”   泽田弥:“诶?”   一护回过头来,一手挠了挠脑后的碎发,“就是平子那家伙的状态,你应该认识他们吧?我之前问了浦原先生什么是虚化,他给我解释完之后又对我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最好再来问一下你。”   少年深棕色的眼瞳凝视着她,眸光有一点深,“我可能……也出现了这种状况,所以想要多了解一点情况,拜托了。”   “唔,虚化啊……”泽田弥拿起苹果“咔嚓”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组织了片刻语言之后终于慢吞吞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啦,喜助说过我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她歪了歪头看着黑崎,“我从头说起吧,一护你还记得我们在伊势神宫下面的那个地狱里撞到的那几个奇奇怪怪的死神吗?”   “……带着假面的那几个?”   “对,他们当初就是出现了虚化的情况然后被关进了蛆虫巢穴,喜助还带我去见过他们。”   小萝莉的眼睫慢慢垂下了一点,像是陷入回忆,“最开始被关进去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理智的,但是渐渐地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最早虚化的那个人最终被虚吞噬了,变成了我们在地狱看到的那个样子。在我离开尸魂界之前他们应该还被关在蛆虫巢穴里,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转移到地狱的。”   黑崎一护皱起眉,“他们也是蓝染的实验的受害者?”   “不是哦,”泽田弥眨了眨眼睛,“他们是自然发生的虚化,非要找原因的话,这些队长级别的死神的斩魄刀都是在刀魂殿拿到的,而且前后都是同一把。”   小萝莉安静看着他,“刀的名字都叫今剑,现在是我的斩魄刀。” 第385章 第一幕(二)   “今……剑……”   “是的, ”银发小女孩坐在床边上晃着腿说,“所以最开始发现我的斩魄刀有今剑的时候喜助他们可担心啦。”   她哼哼唧唧十分不开心,“中央四十六室最开始还想把我关进蛆虫巢穴里面, 被夜一和喜助拦下来了。”   虽然中央四十六室现在已经死掉了一轮,但是做过的事她还没忘记呢, 她可记仇了。   “所以虚化跟那把叫做今剑的斩魄刀有关?”黑崎一护微皱了一下眉问, “那你……”   “我没事呀, 我跟他们情况不一样的。”泽田弥想了想,“一护你之前不是问‘虚化’是什么吗?在我看来死神和虚是魂魄的一体两面。但是这个世界的魂魄大部分时候只能稳定在死神或者虚的状态,当魂魄的解构稳定性被破坏的时候就会产生‘虚化’这一特殊情况。”   “这是你们这边世界的规则,喜助做过研究——死神的练习卍解过程是不断和斩魄刀对话,那些今剑的前任主人们就是在和今剑对话的过程中受到了其他规则的冲击,不知不觉地被破坏了魂魄的稳定性, 所以才会虚化。”   她看向一护,“但是一护你的情况和他们也不一样哦。”   黑崎一护怔愣地看着她。   “你不是什么魂魄稳定性被破坏后才发生的改变, 你一开始就拥有虚的力量。”   .   泽田弥看望完小伙伴就准备离开了。   “你不留下来吗?”黑崎一护疑惑地问。   小萝莉正拍了拍弟弟,鸣人机灵地往床上一趴, 再次变成毛茸茸的狐狸从衣服里钻出来, 跳进他姐怀里。   “银说可以带我出来玩,但是一定要回去哒。”   “市丸银?”听到这个名字,他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眉。   “是呀。”   泽田弥一手抱着弟弟走到窗边,回头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一护,虽然我能够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你们的战争我不能参与的哦。”   “啊?哦,没事,我知道, 毕竟白兰也是你哥哥吧。”黑崎一护回过神来,不在意地朝她笑了笑,“没有关系,你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就好。”   泽田弥:“唔,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啦,其实三哥哥也不在乎我跟他作对的,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规则?”   黑崎一护:“嗯?”   “总而言之,一护,加油!”小萝莉十分可爱地朝他握拳,“我比较看好你哦。”   “啊?”   黑崎一护略显茫然地看着她说完话就打开了窗子,小手在窗台上一撑就翻了出去。裙摆上的黑色蕾丝微微一晃,像一朵盛开的花,黑崎一护才反应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到窗子前,就见到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银发青年正站在半空中伸手一揽,把跳下去的萝莉和她抱着的狐狸一起端进了怀里。   然后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笑眯眯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黑崎一护:“……市丸银。”   他看着这人随手拉开黑腔,带着泽田弥和鸣人转身走了进去。他离开之后没多久,黑崎一护还双手撑在窗台上怔愣,一个身影忽然从楼下的街道的远处跑了过来,像是在追着什么一样,一直跑到楼下才停下来,左看右看地四处找寻。   “泽田?”认出底下的人后,黑崎一护惊讶地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棕发少年抬起头来,表情有一丝恍惚,视野中映出友人从上至下看过来的脸,这才回过神。   “黑崎君?”他怔了怔,然后恍然,“这里是你家啊……”   “你怎么了?”黑崎一护疑惑地看着他。   泽田纲吉摇了摇头,“刚刚有什么人来过吗?”   黑崎一护:“……弥妹妹来过?”   “啊,这个我知道,她也去看过我了,”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我是说,还有其他人吗?”   .   回程的路上,泽田弥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你去找过哥哥啦?”   市丸银依旧笑眯眯地看不出情绪,“是的哟,纲吉君好像真的忘记我了呢。”   “为什么感觉你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诶?有这么明显吗?”   “有啊。”泽田弥看着他,“你该不是因为哥哥忘记你,所以正好准备去做什么坏事吧?”   “嗯……比如?”   “比如,和什么人同归于尽之类的?”   市丸银行走在黑腔里的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她。   “放弃吧,”小萝莉诚恳地说,“哥哥肯定会在最后想起来的。”   市丸银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声音轻飘飘的,“白兰不是说纲吉君的记忆被和某些东西一起抹除了?”   泽田弥:“那也不妨碍重新想起来啊,哥哥可厉害啦。”   她歪了歪头,“要打赌吗?”   市丸银:“嗯?可以哦,赌什么呢?”   “赌什么可以之后再说啦,反正银你输定了嘛。”   他们说着话时已经走出了黑腔,直接在虚夜宫落地。白色的墙壁沉默在阴影里,前后左右都是四通八达的走廊。   市丸银辨认了一下方位,露出了一点微妙的表情,“是第五十刃的地方啊。”   说曹操曹操到,他一句话刚说完,属于破面的灵压就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没过一会儿,一个黑色头发遮住了左眼的男人缓缓从走廊深处走了出来。   “市丸银大人?”他的视线隐晦地在银抱着的小女孩身上一扫而过,唇角一咧扯开一个阴郁的笑,“我还说今天谁这么有空闲跑到我这里来了。”   “抱歉啊,开黑腔的时候一不小心选错位置了。”   市丸银十分没有诚意地道歉,随即招了招手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直到他们离开了很久,破面似乎还留在原地,视线一直锁定在两人的背影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其中交错的恐惧与恶意复杂到被锁定的泽田弥小萝莉本人都不由得懵逼地问抱着自己的人,“他怎么啦?我们最近有欺负过他吗?”   “嗯?弥酱没有哦,但是有人欺负过。”市丸银戳了戳她的包子脸,毫不在意地说,“诺伊特拉君当时可惨了。”   泽田弥恍然大悟,用肯定的语气,“三哥哥。”   “是的。”   虚夜宫十刃的位置是不断变化的,最初的十刃到如今差不多全部换血,因为十刃的规矩是只要能够打败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就能代替的位置,每一个数字底下都堆积着累累骸骨。   在很早以前,如今的第五十刃诺伊特拉在虚夜宫才排第八,而那时候的第三十刃也不是如今的蒂雅·赫丽贝儿,而是一名叫做妮莉艾露的女性破面。而诺伊特拉歧视女性,他对于妮莉艾露压在字头上这件事非常不满,多次和三十刃厮杀要求死在她手上无果之后,他和萨尔阿波罗联手暗算了妮莉艾露,打破了她的面具后将其赶出了虚夜宫。   发生这件事时白兰不在虚夜宫,等他回来之后才知道第三十刃失踪了。   白兰非常生气。   “那只漂亮的小羚羊是我给弥酱准备的坐骑哟,你们就这样把她弄不见了,想好怎么赔我了吗?”   白发少年坐在最顶端的王座上,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骤然爆发的灵压笼罩了整个虚夜宫。   从第一刃往下,所有的破面都被这样的灵压强行压制到支撑不住地跪在了地上,仿佛连这片连绵如群山的建筑群都在浩瀚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毫不客气地说,当时虚夜宫中的破面都以为这天十刃要从上到下全部换血了。   不过普天同庆地白兰最后没有那么做,居然还讲了道理地只拎走了始作俑者诺伊特拉。   “我也不知道白兰君对诺伊特拉做了什么呢。”市丸银耸了耸肩,“在那之后诺伊特拉的实力提升到了第五十刃的位置,但是在白兰君面前的时候他就会畏惧得站都站不起来,现在都没有好一点。”   “原来如此……”   小萝莉点着头,怀里的小狐狸好奇地伸出爪子搭在她手臂上仰头问,“所以白兰三哥到底做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泽田弥想了想,能够给堂堂十刃级别的大虚留下如此浓重的心理阴影,她家三哥哥大概是非常不做人了,以她的想象力完全想象不出他的操作来。   .   这天晚上,泽田弥终于知道了乌/尔奇奥拉几人跑到现世去的任务是什么了。   当时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她陪着弟弟玩得晚了一点,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有破面敲门在门外表示蓝染和她三哥正在正殿等她。   “现在吗?”睡衣都换好了的泽田萝莉有一点懵。   “是的,是很重要的事情。虽然非常抱歉,但是蓝染大人请您务必过去。”   哦,所以主要要见她的是蓝染?   泽田弥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老实说她来虚夜宫一个多月了,这还是这位名义上的虚夜宫之主第一次要见她。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给主人家一点面子,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等我换件衣服。”   门外的女性破面:“是。” 第386章 第一幕(三)   蓝染请她过去的地方在虚夜宫顶层, 虚假的天穹之下,一进门就能看到浩瀚星空。   泽田弥到达的时候白兰已经在那里了,白发少年靠在天堂边缘的护栏上,额发被吹上来的风带起, 回头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 “晚上好呀, 弥酱,今天在现世玩得开心吗?”   “还好啦, 回去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然后我把鸣人带过来了。”泽田弥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去, 好奇地看着天台上的人。   和她的视线对上,虚夜宫的主人礼貌地欠了欠身, 从容笑道,“夜安, 弥殿下, 欢迎来到虚夜宫。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会面吧?”   “夜安。”小萝莉牵起裙摆给他回了个宫廷式的屈膝礼, 然后歪了歪头,视线终于落在最旁边一脸懵逼的橙发少女身上。   “你是一护的朋友吧?”她友好中带了一丝好奇, “你怎么在这里呀?是被三哥哥绑架来的吗?”   白兰顿时远远抗议, “弥酱,不要把我说得像个强抢少女的人渣一样啊,这件事明明是乌/尔奇奥拉干的,命令也是蓝染君下达的, 从~头到尾都不关我的事哦。”   被暗戳戳内涵为“强抢少女的人渣”的蓝染八风不动, 比这株木兰科含笑属植物具有BOSS气质多了地平静微笑,“织姬自愿加入了虚夜宫,我们的大业需要她的力量。”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 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名为井上织姬的少女大概也不敢反驳,只略显怔愣地站在原地,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   话题只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就移开了,蓝染重新正视着泽田弥,“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扰,请弥殿下你过来,是有一样东西想要给织姬看看,白兰君——”   “嗨嗨。”   泽田弥疑惑地看着自家三哥懒洋洋地拖着步子走了过来,停在自己面前,白皙干净的手掌抬起,搭在她的头顶。   “弥酱不要动哦。”他笑嘻嘻地说。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周身灵力沸腾了一下。   白兰手腕一翻,从她头顶收了回来,泽田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掌心多出了一枚散发着淡紫色荧光的结晶体   她睁大了一下眼睛,懵逼地问,“崩玉?”   “弥酱认出来了?就是崩玉哦。”   泽田弥:“……”   她几乎是立刻想起了一个月前见面时白兰塞给她的骗她是糖的东西。   小萝莉以谴责的目光看了过去,“你把我拐来虚圈就是来当包装盒的咩?”   白兰:“诶?这倒不是哦,只是因为当初崩玉在弥酱体内待过一段时间,放在你这里更方便它的苏醒嘛。”   泽田弥一愣,回忆片刻,“喜助放进去的?”   “是的,我送你离开之前才顺手把它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拿出来,没想到那些东西后来和崩玉结合了,不过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所以我又扔回去还给浦原喜助了。”   蓝染平和而隐晦地抗议,“如果白兰君当时把崩玉留在手里,我们就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重新找到它再取回来了。”   “我那个时候才和蓝染君结盟啊,你也没告诉过我你需要崩玉吧,所以说都是蓝染君的问题~”   “……”   两个boss日常“聊天”的时候,泽田弥把这两人的声音当成背景音陷入了回忆中。   关于喜助是什么时候把崩玉放进她体内的,她努力思考了半天,终于从那段高斯模糊滤镜的回忆中拎出一个枝节,是在她刚生病没多久的时候。   她在尸魂界的那场莫名其妙的病症不是忽然爆发的,当中有一个渐变过程,虽然这个过程也没有太久,从健健康康地活蹦乱跳到身体虚弱卧床不起只横跨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那个时候整天昏昏沉沉,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一醒过来就能看到浦原喜助越来越憔悴沧桑的脸,黑眼圈重得都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一直没有睡觉。他的表情也越来越阴郁凝重,经常是匆匆忙忙来看过她又转身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她能够感觉到他似乎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是基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某一天晚上,泽田弥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那时候不在四枫院的本宅而是住在自己的那间别院里,身边日夜都有人守着。她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太晚,守在外头的侍女打了盹,她没有吵醒对方,静悄悄溜了出去。   那天她难得有了一点力气,就着月光在宅院里散步似的转来转去,然后中途听到了喜助和夜一的声音,好奇地找了过去。   两个人不知道是在商谈还是在吵架,浦原喜助的嗓音低沉中透着一丝疲惫。   “夜一,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也没想到那孩子体内居然有外来的神性,我不该把她带回瀞灵廷……这是我做错的事情,当然应该由我来弥补。”   “……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你承受得了吗?”   “当然,我也不是贸然就……诶?弥酱?你怎么在这里?”   …………   那段回忆就到这里了,后来好像是喜助和夜一发现她半夜没睡着跑出来闲逛又哭笑不得地把她送了回去。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喜助做了什么,她的情况渐渐地比最开始昏睡不醒好了一点,虽然身体还是很弱很容易生病,但至少不会经常性昏迷了。她在别院里又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夜一和哥哥经常来看她,但是浦原喜助却很少出现了。再后来,她又搬到了流魂街,在那边遇到了日番谷冬狮郎。   等等,遇到冬狮郎这件事好像也是喜助设计的。   泽田弥迷茫地回忆半晌,忽然发现了几个问题。   那天晚上她偷偷跑出去,夜一和喜助好像一开始都没发现她。但是人均见闻色的尸魂界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呀,两个队长级的死神,按理说应该隔很远就能感觉到她的灵压了,怎么会直到她站在房间门口才发现?   小萝莉左思右想,发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除非那时候她的灵压已经弱到接近于无,必须距离很近很近才能够被人察觉。   但是喜助不是说过她生病是因为她的灵压增长速度太快超过了灵魂强度的容量?   哦,这个原因是后来说的。   最开始的时候……   银发小女孩很认真地思考了半晌,忽然想起来他们从瀞灵廷搬到流魂街的时候,再次出现的浦原喜助曾经在车上跟她说过一句话。   “弥,从今天开始,你要小心藏好了。在真正长大之前,不要让他找到你……”   “弥……”   “弥酱~”   泽田弥蓦地回过神,抬眼就看到三哥哥帅气的脸正怼在自己面前。   “?”   “弥酱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理我。”白发少年露出委屈兮兮的表情,配合着软软搭在眉宇间的头发,像只被忽视了不开心的猫咪。   “在想崩玉。”泽田萝莉老老实实回答,“三哥哥,崩玉到底有什么用啊?”   白兰直起身,天台上空荡荡的,泽田弥往他身后看了几眼,发现刚才在这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蓝染君和井上桑离开之前打招呼的时候弥酱还在走神哦。”   白兰笑眯眯解释了一句,然后这才用一个反问句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弥酱觉得崩玉是什么?”   小萝莉默了默,“神格?”   “答对了哦,它现在就是一个完整版的,正统的神格。”   “现在?也就是说以前不是?三哥哥你对它做什么了吗?”   “不是我做了什么哟,”白兰俯下身看她,仿佛十分愉快,“弥酱,是你干的。”   泽田弥:“?”   泽田弥:“……三哥哥,就算你不想接下这个锅也不可以扔给我。”   “诶?怎么会呢,弥酱扔给我的锅我当然会开心地接下呀。但是这件事真的是弥酱做的哦。”   小萝莉仰头看着她一脸正经的三哥,懵了又懵,忽然灵光一闪,“是它待在我身体内的那段时间吗?所以和崩玉结合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神性?”   “没错。”   泽田弥顿时有一点点不太好。   神格这种东西说起来逼格奇高,但实际上她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周围就有好多……按照本世界的盖亚给她灌输的“常识”,作为神明的核心的神格其实分为两个部分,位格和力量。拥有世界本源之力的人就拥有神明的位格,即成为神明的资质,而能够御使规则的人就拥有神明相应的力量。   最明显的例子,泽田弥小萝莉的大哥周防尊和亲哥泽田纲吉就是一个有力量一个有位格,但只有二者合一才能成神,所以本质上他们都还是人类。   而白兰说现在的崩玉是一个完整的神格就意味着如果有人能够和崩玉融合,这个世界就会有新的神明诞生了。   泽田萝莉用复杂的小眼神看着自家果然要么不动一动就要搞个大事情的三哥,“三哥哥,你要造神吗?”   “不是我要,这是蓝染君的愿望哦。”白兰半点没有否认的意思,甚至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那个男人看破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决定戳穿这一切虚假,自己成为神呢。怎么样?是不是野心勃勃得很让人期待?中国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说着语气忽然一转,真情实感地叹息,“只可惜我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呢。”   泽田弥:“?”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白发少年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第387章 第一幕(四)   现世。   浦原商店的门大开着, 院子里两个小孩子抡着扫帚互相打闹,浦原喜助在门口靠了一会儿,没等多久就看到了暮色中垂着脑袋缓缓走过来的人影。   “哟, 黑崎君。”奸商摇了摇扇子用一种早有预料的语气打招呼,“你果然来了。”   “浦原先生……”   黑崎一护脚步顿了顿, 肩上还背着书包,显然是一放学就直接来了这里。像是知道对方肯定猜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一般,他嗓音低哑地说,“拜托你了。”   “先进来说话吧。”浦原喜助侧过身体。   院子里打闹的人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看着两个人安静地穿过庭院,走向茶室。今天上午的时候他们这里也得到了消息,井上织姬被破面挟持带去了虚圈,静灵庭根据现场的痕迹分析她是自愿跟破面离开的, 判断对方有可能背叛了人类的立场,所以禁止前去救援, 连之前驻扎在现世的先遣部队也调走了。   “井上应该没事吧?”甚太一手抓着扫帚挠了挠后脑勺,“弥小姐之前不是也被带去虚圈了吗, 昨天回来的时候感觉状态挺好啊?”   小雨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情况不一样。”   与此同时, 茶室里。   “具体情况黑崎君你应该知道了, 之前我有意将井上小姐排除在战斗之外就是担心蓝染注意到她的能力,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浦原喜助将茶杯挪到一护面前,“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弥酱也在虚圈,所以至少不用担心井上小姐在那边的人生安全问题。”   “嗯。”   “所以,在知道了这一点的情况下,黑崎君还是坚持要去虚圈把井上小姐带回来吗?”浦原喜助撩起眼皮, 眸光清凉如水,“很危险哦。”   “啊,”黑崎一护摸了摸后脖颈,“我是觉得,蓝染把井上带走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对吧?就算为了不让他阴谋得逞,我也应该去把井上带回来。而且……”   他的眉峰微微蹙了起来,“我昨天晚上认真想了想,虽然弥在虚圈看起来很安全,但是情况也没有真的像表面上那样乐观……蓝染和白兰真的是一条心吗?”   “诶,黑崎君居然难得地动脑子了,值得表扬!”浦原喜助惊奇鼓掌。   “喂!你不要把我说得像只知道蛮干的大猩猩一样啊!”   “那么,黑崎君。”浦原看着他,目光忽然沉静下来,“你知道王族吗?”   一护一怔,也跟着转移了注意力,“王族……是指灵王?”   “不完全是这样哦。”   黑崎一护疑惑地看着这人放下蝙蝠扇,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睫低垂,“黑崎君不觉得奇怪吗?井上小姐虽然主动跟着破面离开了,但是实际情况还未查明,静灵庭那边就已经将她定性为背叛。弥酱也被带去了虚圈,甚至有过支使十刃的行为,再结合她的兄长白兰还在和蓝染合作,无论怎么看情况都要更加严重,但是静灵庭那边从未明确表现出过对她的态度。”   “……”黑崎一护愣住,他好像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没让他瞎猜太久,浦原喜助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那是王族的特有的豁免权。”   “?!”黑崎一护懵了,“王族?等等,不是说弥和纲吉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的确不是,但是黑崎君以为尸魂界的王族是什么呢?”浦原看着他说,“就是神明啊。”   “弥酱、纲吉君还有白兰,全部拥有成为神明的资质,他们都是潜在的王族成员。而在被选定的一瞬间他们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其中的规则,王族不得干涉下界斗争,不得插手静灵庭事务,这是世界诞生之初五大贵族的先祖和灵王定下的约定。”   黑崎一护:“……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那白兰不是早就违反规则了吗?”   他何止是插手,他都和蓝染结盟搞事搞得风生水起了。   浦原喜助:“并不是哦,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虽然是站在蓝染那边,但是从来没有直接出手帮过他。静灵庭那一次之所以和总队长过了几招也是为了拿走毁鷇王,严格来说那本来就是王族的东西,他将它拿回去也并不算违约。”   他这么一说,黑崎一护反而更加搞不懂了,“但是蓝染不是要成为神取代灵王吗?”   一个月前,静灵庭那边根据蓝染在大灵书回廊留下的痕迹查到了他的真实目的。他查询过的相关资料都和王键即打开灵王宫的钥匙有关,再结合他离开静灵庭时说过的那一番话,静灵庭那边终于推测出了他的目的。   另一方面,根据记载,王键的成形需要十万魂魄以及半径一灵里的重灵地,相当于要献祭整个空座町。作为人类的黑崎一护和死神那边自然是要和蓝染不死不休,但是他想不通白兰帮助蓝染的目的又是什么。作为王族,他不是应该天然站在灵王那边吗?   “谁知道呢,黑崎君,有些人做事是完全没有任何目的的,至少那个白兰就是那样。”浦原喜助拉了拉帽檐,从帽子底下凝视他,严肃道,“不要去猜测他的想法,那个人非常危险。”   “啊?哦……”   黑崎一护下意识点头,然后看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前。   “走吧,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找我,前往虚圈的装置已经准备好了。”浦原微微回过头,线条俊秀的脸只被灯光照亮了半面,“如果到时候找到了弥酱,记得帮我带一句话。”   “啊,好的。”黑崎一护立刻起身跟上,“要带什么?”   “帮我对她说……当初把她拉到这片乱局里来,非常抱歉。”   .   虚圈。   银发小萝莉抱膝坐在床上,认真地发呆。   小鸣人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四五圈,终于觉得不好玩了,晕晕乎乎地甩了甩脑袋,歪头看向他姐。   “姐姐,白兰哥昨天把你叫去说什么了啊?”他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上满是疑惑。   泽田萝莉伸手撸了一把弟弟,深沉地说,“关于我是怎么成神的。”   鸣人:“啊?”   他的狐狸眼一瞬间整得大大的,一时间显得有点憨。   “那,那个……”角落里有人发出怯懦的声音,“泽田小姐,‘成神’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泽田弥回头看过去,黑崎一护的朋友,那位叫做井上织姬的小姐姐正有些拘束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表情还有一点点呆。   她看起来实在太好欺负了,在虚圈这种到处是饿狼的环境里俨然一只毛皮白皙的小绵羊,泽田萝莉只好十分操心地把她牵进了自己房间,免得一不小心她就被吃了。   她把弟弟团了团,像抱大娃娃一样抱在怀里,然后看着墙角的少女疑惑地问,“织姬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果然是被蓝染胁迫的?”   “因,因为……”   井上织姬的话还没说完,房间中的两人忽然同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鸣笛。   随即,房间的门被礼貌敲了三下之后拉开,绿色眼瞳的破面踩着警报的尾声走了进来。   墙角处的橙发少女几乎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殿下,”破面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视着床上的小女孩,声音平淡地汇报,“有入侵者闯进来了。”   “哦……”恍惚觉得这一集她好像在静灵庭看过的泽田萝莉问,“又是一护咩?”   这个“又”字就用得很是灵性。   乌/尔奇奥拉:“是的。以防万一……”   他回手往身后一掏,拉出了一个炸着毛表情十分不爽的蓝色头发的破面。   “为了您的安全,请让葛力姆乔留在这里守护。”   葛力姆乔持续炸毛,“什么?老子说了要去找那个小子打架你没听到吗?”   泽田弥从床上跳下来抱住自家猫猫,以一个十分负责人的主人的立场朝乌/尔奇奥拉点了点头,“没关系,乌/尔奇奥拉你去忙吧,我会看住他哒。”   绿眼睛的破面朝她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葛力姆乔“啧”了一声正要往前追,脚步一动又意识到什么,低下头。破面一张帅气的脸上写满嫌弃,但又怕真的踢到脚边上的小女孩地,不情不愿地停下用满是杀气的眼眸瞪她。   小萝莉半点不悚,并且一脸理直气壮地伸手比了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葛力姆乔:“……”   葛力姆乔继续一脸不爽地把她抱了起来。   “葛力姆乔想去找一护吗?”泽田弥熟练地给猫猫顺毛。   “废话,老子跟他打个架都被人打断三次了。”破面提起这个就又要炸,说着说着又开始冒杀气。   小鸣人心有戚戚,“那是有点惨哦。”   泽田弥想了想,“不要急嘛,要给一护升级的时间啊。”   “呵……”   葛力姆乔把她放在床沿上,一边不客气地指使墙角处的井上织姬“喂,你,去关个门”,一边在她面前盘膝坐下来。   “白兰让我这段时间跟着你。”   泽田弥看看不远处慌慌忙忙起身的井上,又看看面前的破面,疑惑地问,“三哥哥又要做什么了吗?”   葛力姆乔一手支着下颚,用并不太感兴趣的语气说,“最迟明天,蓝染就要带着部分十刃出征现世。”   井上织姬扶着门框的身体骤然僵住。   破面挑起唇,忽然露出一个狂气中带着期待的笑容,“这样也不错,趁着这个机会,那些躲在暗处的虫子总算该冒出来了吧?” 第388章 第一幕(五)   整整一个晚上, 泽田弥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小伙伴爆发的灵压。   暴虐而具有攻击性的灵压像海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拍在沙滩上,她醒过来时恍恍惚惚地有种和他打了一晚上的架的人是自己的错觉。   有这种错觉的不止她一个。   和她同一时间醒过来的鸣人狐狸抖了抖耳朵,钻出被窝, 狐狸眼里转着两个蚊香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半梦半醒地问,“一护大哥昨天晚上一直在打架吗?九喇嘛被刺激得把我弄醒了好几次……”   “大概……”   泽田弥慢吞吞地下了床,光脚踩在地上绕过用来做隔断的屏风,小鸣人也迷迷糊糊地滚下床亦步亦趋地跟上。   从虚圈吹来风穿过打开的窗枢徘徊在屋子里,连带着被白茫茫的沙漠反射上来的阳光, 照得外头格外亮堂。   空气里弥漫着白粥和炸虾的香气。   冰蓝色眼瞳的破面屈着长腿坐在窗子旁,眉宇间的蓝色发丝被风拨动, 一手支着下颚, 漫不经心撇过来一眼。   “早饭刚送过来, 自己吃。”   银发小萝莉站在屏风旁,白皙的脚丫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表情有些茫然似乎还处在刚起床的呆愣中,乖乖“哦”了一声, 往浴室走。   “那个……”她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泽田小姐还是把鞋子穿上毕竟好, 浴室的地面有一点凉……”   泽田弥即将踏上浴室的白色石板地面的脚停在半空中, 迷茫地回头看去,好一会儿,恍然大悟。   “早呀,织姬。”   跟在一旁的鸣人狐狸用爪子搓了搓脸, 也跟着清醒过来,回头看看,活力十足地道早安, “葛力姆乔大哥,织姬姐姐,早上好!”   橙发少女冲他们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早安,泽田小姐,鸣人桑。”   等泽田萝莉洗漱完还帮狐狸弟弟刷了牙坐到餐桌前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来送餐车的破面大概是知道屋子里这位大爷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于是早已自觉地帮忙把餐点也放到了桌上摆好。   小萝莉一边和弟弟一起吃着早餐一边还不忘关心虚圈大事。   “一护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啦?”   “刚穿过‘三位数’巢穴,还没到十刃的地盘,啧,速度太慢了……”   被泽田弥拉着在餐桌旁坐下的井上织姬一怔,“……三位数?”   小鸣人“啊呜”咽下一口炸虾,看向坐在窗边的破面,“葛力姆乔大哥,‘三位数’是什么?排到一百位以下的破面吗?那不是应该很弱?”   “十刃的淘汰者,全是些不值得一看的废物。这么长时间才通过那个废物巢穴,老子之前真是高看他了。”   泽田弥默默舀起一勺白粥,“可是你还一直心心念念要和一护决斗呢。”   “不是你一直说那家伙很强吗?老子当然要看看他到底强在哪里了!”   咦,所以葛力姆乔这是吃醋吗?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把面前的碗筷往前推了推,从桌上跳下来,跑回卧室从妆台上摸了一个东西,又“哒哒哒”跑出来。   坐在窗边的破面原本正远远看着白茫茫的沙漠,百无聊赖地感知着外头爆发的灵压,忽然手里就被塞了一把檀木梳。   “?”   他眼睁睁看着某只银毛萝莉把梳子塞给他之后就十分自觉地转过身背对他。   “……”葛力姆乔捏着梳子的手背暴起一根青筋,“你该不会想要老子给你梳头发吧,啊?!”   不远处的井上织姬在破面暴躁的灵压下小心翼翼地提议,“那,那个,泽田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用哦,”泽田萝莉认真地拒绝,“这是培养感情的重要一环,我在书上看过哒。”   《如何和宠物相处》中的第四条,可以适当地通过给猫猫梳毛的方法来缓和猫咪的情绪。   泽田弥郑重地思考了一下,虽然葛力姆乔变成人类形态之后没有毛茸茸,但是她有啊,所以折中一下可以让葛力姆乔给她梳,完美。   并不觉得“完美”的某只大猫,“……培养你个头的感情!你信不信脑子一爪子把你的脑袋捏爆啊?”   “反正葛力姆乔只是说说,不会真的这样做的嘛。”   “你TM给老子闭嘴!”破面暴躁地“咔嚓”一下捏碎了梳子从窗口扔了下去。   泽田弥往前蹭了两步,趴在窗口往下看,有一点点遗憾,“啊,碎掉了,这把梳子我还有点喜欢的。”   身后的破面烦躁地把她抱离了窗口。   沙漠上的风卷着细沙掠过窗边,被无形的结界挡在了外头,黑崎一护一行人的战斗还在继续,四面八方都能感觉到入侵这片土地的几人爆发的灵压。   “恋次和露琪亚也来了啊……”   泽田弥安静地在葛力姆乔腿上坐了一会儿,某个受到她召唤的灵压觅着踪迹而来,停在了门口。   “葛力姆乔,”小萝莉仰起头对自己身后的破面说,“你可以去找一护了哦。”   “嗯?”   葛力姆乔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动身,而是沉默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狞笑,大手一伸按在了她的头顶。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啊,你要不要帮老子回忆一下,你上次对我说这种话是什么时候?”   【“葛力姆乔,你可以去找昨天那只大虚打架了哦。”   “哈?你昨天不是死活拽着老子不让去?”   “世界总是不断变化的嘛,我觉得今天的那只虚格外面目可憎,所以支持你啦。”】   然后等葛力姆乔啃完那只虚回来,就撞上了正在围追堵截那对兄妹的死神,以及某只陷入包围圈中的银发萝莉惊讶的眼神——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时候葛力姆乔就知道了,这个小东西比谁都早地感应到了死神中队长级的灵压,然后故意把他调了出去。   时间转换到现在,听着这个熟悉的句式,葛力姆乔要是还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又要做什么就白被忽悠了那一回。   银发小萝莉对他飚起来的杀气半点不悚,在他宽大的掌心下无辜地冲他眨眼睛,“这一次真的不是忽悠你哦,只是觉得时机到啦,葛力姆乔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和一护打一场吗?错过这次之后就没有机会了哦。”   “少废话,”破面垂着眼睛看她,目光从眼睫下扫过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察觉到吧?白兰那家伙一定要派一个十刃跟在你身边的原因。”   泽田弥于是早有准备朝着房门的方向招了招手,“进来吧。”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拉开,一个金色短发脸上还沾着几点小雀斑的少年面孔的破面慢吞吞挪了进来,一进门就乖巧地双手抱膝蹲在门口不动了。   “汪达怀斯?”葛力姆乔皱了一下眉,“……蓝染昨天用崩玉孵化出来的破面。”   “葛力姆乔,”泽田弥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向他,一双浅色眼瞳清澈见底,“崩玉之前一直待在我的身体里哦。”   “……”好一会儿,破面终于“啧”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像拎猫咪一样把小萝莉从他身上拿下来,然后站起身,像是默认了这个安排一般,双手插进口袋,转身走向门口。   只是在推门离开之前,他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喂,”葛力姆乔站在门边略略回头,浅蓝色的碎发从眼尾擦过,“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开始定下的那个混蛋契约是要我保护你对吧?”   “那就给老子遵守约定。”   .   葛力姆乔暴虐的灵压随着他的离开一并在房间中褪去,少了几分威胁感,井上织姬略略吐出口气,然后小心地看了看蹲在门口的那只金色短发的破面。   “这一位……没有关系吗?”   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来虚圈的这几天她也隐约知道了十刃内部有两个派别的情报。一部分效忠蓝染,另一部分是白兰的人,例如这段时间在泽田弥身边出现过的那几位。   而白兰杰索派出十刃级别的破面时时刻刻跟在妹妹身边,说明虚夜宫也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不管他防备的是谁,眼前的名为汪达怀斯是由蓝染亲手孵化出来,怎么听都是蓝染的铁杆拥护者,在这种时候信任度仿佛的确应该被打上一个问号。   “没有关系哦,”泽田弥在橙发少女疑问的目光中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汪达怀斯的头。   少年模样的破面乖巧地垂下脑袋,小狗一样在她手心蹭了蹭。   “我不是说过了吗,之前崩玉一直在我这里。”   小鸣人叼走最后一只炸虾,见身边的少女还是一脸疑惑,代为解释,“那个叫做崩玉的东西在姐姐这里这么久,早就染上了姐姐的气息。汪达怀斯严格来说是被崩玉的力量孵化出来的,所以对他来说,跟崩玉气息相近的姐姐当然比蓝染更加具有亲切感。”   “原来是这样……”井上织姬看着不带半点攻击性的金发破面,默默松了口气。   泽田弥放下手,看着汪达怀斯小心地牵起自己的裙摆,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向她,“我还以为织姬会抗议呢,对于我让葛力姆乔去找一护这件事。”   “啊?”   橙发少女愣了愣,然后小声说,“那个,虽然我和泽田小姐还不太熟悉,但是你也是黑崎同学的朋友吧?他相信你,所以我也会相信你。所以,泽田小姐让葛力姆乔去找黑崎君,是训练对吗?想要提升他的实力什么的,虽,虽然有一些危险,但是我可以理解的。”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怯懦,语气却非常认真,乖巧软糯的样子居然跟她身边的汪达怀斯有点像。   泽田弥想了想,严肃点头,“你说得对。” 第389章 第一幕(六)   葛力姆乔离开之后, 泽田弥在房间里和弟弟玩了一会儿,想起今天的日常还没刷,于是换了一身红黑色的哥特小洋裙出了门。   虽然有外敌入侵,但是虚夜宫比起当初拉响警报全城慌乱的静灵庭, 平静得十分具有boss的巢穴的气质。仿佛没有一只虚把入侵的一护一行人放在心上地, 泽田弥抱着鸣人领着汪达怀斯和井上织姬在虚夜宫里转了一圈, 见到虚夜宫中的破面们各行其是, 一如往日。   他们从天台绕了个道,在向阳处发现了虚夜宫的boss蓝染阁下。彼时男人坐在欧式茶桌前, 身后站着两个女性破面从属官, 正就着远处战斗爆发的“烟花”悠闲地喝茶。   看到一行人路过, 他稍微抬了抬茶杯, 笑着邀请道, “殿下, 要过来坐坐吗?”   泽田弥看了看他面前桌上精致漂亮一看就很好吃的茶点,觉得不蹭白不蹭,“好哒。”   她拖家带口地走到茶桌旁坐下, 把剩下的两张椅子包圆了,金色短发的破面没有上桌, 习惯性地在她身侧的影子里蹲下,像只亦步亦趋跟着主人的乖巧的小狗。   蓝染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平静地笑着说, “殿下和汪达怀斯相处得不错啊。”   他说话时一手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倒了三杯红茶, 连泽田弥膝上的鸣人狐狸的份都没有漏掉地,礼貌从容地推到他们面前。   不得不说蓝染惣右介其人大概是泽田萝莉见过的boss中气度和涵养最好的,他看到自己昨天才制造出来的下属几乎是无缝衔接地被萝莉拐走了居然也并不在意,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看到两个小孩子玩到了一起后的顺口一提。   井上织姬垂着头看着面前那杯boss亲自倒的茶, 有些不安地咬了一下唇,没有伸手。   倒是拐走人家下属的萝莉本人十分从容,她的注意力甚至没有放到汪达怀斯身上,只嗅着飘散开的红茶香气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奇妙道,“大吉岭?”   “是的,据说原产地是现世一个叫做印度的国家。”蓝染轻声笑了笑,“这个世界真奇怪,是吗?”   泽田弥端起茶杯,感慨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奇怪。”   她喝了一口茶就就把目光瞄准了桌上的点心,蓝染见状笑了笑,对身后的从属官说,“再端三份茶点上来,然后你们就可以退下了。”   两个女性破面身体一滞,有些不情愿地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但是目光扫过桌旁的人后微微颤了颤,下意识低下头去低声应了声“是”就乖觉退下了。   感觉到某种带着畏惧感情的视线的泽田弥回头看了一眼,没发觉什么异常,又疑惑地收回注意。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有些好奇,”蓝染显然没有在意从属官的反应,他轻描淡写地将人打发走,一手支起额,深褐色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小女孩,语气中也的确带着一丝好奇之意,“在神明眼中,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泽田弥打量片刻,摸了一块浅绿色的茶点递给双爪趴在桌沿虎视眈眈了半天的弟弟,一边用同样好奇的语气问,“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三哥哥吗?”   “问过。白兰君的回答是,他觉得这里是个破破烂烂的游乐场——这个答案倒的确非常有白兰君的风格。”   是的,但是对于你真正想问的问题其实什么都没有回答就是了。   泽田弥有点同情地看了哥哥的这位合作人一眼,然后想了想,比她哥稍微有良心一点地说,“大部分情况下跟外面的天盖差不多吧。”   “是吗?跟我猜测的一样呢。”   “你又是怎么猜到的……啊,因为镜花水月?”   “是的。”蓝染端起茶杯到唇边,浓密的眼睫下流转过一抹琢磨不透的光,像是嘲讽什么般轻轻笑了一下,“镜花水月啊……”   泽田弥于是继续同情地看着他。   两人的这段对话仿佛另开了一个频道经过了特殊加密,拆开看每个字都懂,合在一起仿佛就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唯一敢毫无负担开口问的小鸣人正双爪抱着他姐塞给他的点心啃得专心致志,习惯性地把听不懂的聊天当成了背景音,注意力全都被好吃的吸引走了。   在这种云里雾里的氛围中,刚刚离开的从属官推着餐车把茶点送了过来,小心地放到桌上摆好,然后带了些不甘地低头说,“蓝染大人,赫利贝尔和萨尔阿波罗到了。”   “让他们过来吧。”   “是。”   两个破面的强大灵压一直停在门外,听到蓝染许可的声音,这才走了进来,泽田弥叼着一枚樱花饼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虚夜宫的十刃她都见过,虽然更加熟悉的是她哥这边的虚,但其他的也不是没打过照面,甚至个别诸如萨尔阿波罗这种打交道的次数还挺多——因为她之前在虚圈种花的活动。   另外一位第三十刃赫利贝尔是个金色短发性格冷淡的小姐姐,她的目光扫过去时,两个破面正在向蓝染做汇报。   只是他们刚要开口,又有人来了。   “弥酱~”   来人的气场十分张扬,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对方嚣张的灵压,人未到声先至,泽田弥咽下最后一口樱花饼回过头,就见她家三哥双手抄兜,懒洋洋地溜达过来,一边委委屈屈地抱怨,“弥酱你在这里啊,喝茶居然不叫我~”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站在蓝染面前的第三十刃声音一滞,身体仿佛僵了僵,萨尔阿波罗的表情还算正常,但也闭嘴不说话了。   所以三哥哥到底对这些破面做什么了?为什么他们对他好像比对蓝染更加有心理阴影?   泽田弥好奇地望着慢慢悠悠晃过来的三哥,白发少年一来就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坐在井上织姬自觉让出的椅子上,软绵绵往桌上一趴,不客气地端起织姬没碰的那杯红茶喝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撇了撇唇,“蓝染君,没有奶和糖吗?好难喝~”   蓝染惣右介平静地回头对还没来得及走的从属官说,“给白兰君上一杯奶茶。”   被隐晦嘲讽了的白兰并不介意,甚至转过头加了一句,“多加点糖哦。”   这一次从属官一句话不敢多说,低着头如蒙大赦一般退下了。白兰杰索这才转开视线,在天台上扫了一圈,然后才露出发现稀奇一样的表情,“咦,赫利贝尔,你也在这里啊?”   “……白兰大人。”   白发少年随手把还在啃点心的鸣人狐狸从妹妹膝上薅过来,放到桌上,双手把他一圈,像抱住了一个软乎乎的枕头,脑袋一垂枕在了一脸懵逼的小狐狸背上,回头笑眯眯地对妹妹说,“弥酱,看,赫利贝尔是鲨鱼哦,虽然没有之前的小羚羊漂亮,但是也很新奇吧?只可惜虚圈没有海,真是太浪费了,否则弥酱你就可以有个海里的坐骑了。”   虽然有猫有狗但是暂时并不太想养鲨鱼的弥酱:“……你开心就好。”   .   远处爆发的灵压如潮水般一波波涌过来,葛力姆乔和黑崎一护的战斗还在继续。泽田弥感觉到葛力姆乔归刃后,下意识将注意力移到了那边。   现场的另外两个boss却完全没有在意底下的战斗,甚至仿佛是将之当成了余兴的,还在慢悠悠地聊天。   “白兰君其实是来找我的吧。”   “不是哟,我是来看弥酱,顺便来找你的。”   “那么你‘顺便’的来意是什么?”   “蓝染君今天下午就要出发去现世了吧?我来跟你说一声,等你那边的队长们就位了之后,我准备去静灵庭转一圈。”   “趁着我把队长们的注意转移开,静灵庭的防备出现最大空隙的时候吗?白兰君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   “反正和蓝染君你的计划也没什么冲突不是吗?老实说我对纲弥代家管理的那个大灵术回廊好奇很久了,蓝染君你都去过了,我还没进去逛过呢。”   好好的静灵庭机密要地在他口中宛如旅游景点,泽田弥回过神默默看了自家三哥一眼,还没说话,忽然蓦地怔了一下。   “诶?”白兰抬起头,感受着那道猝然跌落的灵压,笑眯眯地拨弄了一下鸣人狐狸的耳朵,“喵酱输了呢。”   “唔……”泽田弥回头望向那个方向没有动。   “乌/尔奇奥拉。”白兰懒洋洋地开口。   绿色眼眸的破面从门口的阴影里闪身出现。   “你去,记得我的命令吧?这一次要把一护君彻底干掉哦。”   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井上织姬心头一紧,猛地抬起头。然后就见桌旁的银发小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知为何动作滞了滞,抿了抿唇,再次安静下来。   蓝染对这些安排并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然后放下茶杯,“白兰君,我们该动身了。”   “诶?现在就走了吗?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   “银和要我都会带走,本来打算将虚夜宫交给白兰君你,但是现在你也要出去,准备安排谁留守呢?”蓝染不受任何干扰地继续。   试图耍赖失败的白兰焉哒哒地将脸埋回了鸣人狐狸背上,“好吧好吧,交给乌/尔奇奥拉吧,一到三你都要带走吧……”   “是的。”蓝染终于转头面向泽田弥,礼貌询问道,“殿下?”   他的目光看向了汪达怀斯。   自从上次第二十刃拜勒岗贸然出击,死在波风水门手里之后,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毕竟到了这种程度的破面也不是那么好补充的,直到蓝染用新的崩玉制造除了汪达怀斯,他就是替补上位的二号。   泽田弥对此没有多做阻拦,低头对蹲在自己身边的破面说,“去吧。”   金发少年模样的破面看了看她,然后慢吞吞地挪到蓝染旁边。   “那么,萨尔阿波罗,你和诺伊特拉留下,请其他十刃到正殿。”蓝染惣右介缓缓站了起来,“所有人集合,我们该出发了。”   白兰轻笑了一声,趴在小鸣人的背上,忽然回头看向妹妹。少年的脸埋了一半在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里,柔软的白发搭在眼角,声音轻飘飘的,“弥酱,你还在玩捉迷藏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啊,”小萝莉莫名其妙,“三哥哥你不是要出去吗?”   “诶?我想陪弥酱你玩一会儿呢……”   “……”泽田弥看着自家再次试图耍赖的哥哥,语重心长,“三哥哥,事业为重。”   你要搞事就好好搞事,不要忽然跑过来陪小孩子玩呀! 第390章 第二幕(一)   虚圈的天空一如既往地蔚蓝, 像一面清澈却虚假的镜子。   沙漠的风卷着白沙从偌大的空旷中穿行而过,偶尔传回来一两声呜咽的呼啸,显得天地尤其寂寥。   天台上, 银发小萝莉轻巧地放下茶杯, 骨瓷的杯底碰到底下的托盘,极轻地响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橙发少女被这一声唤回了神,觅着声音抬头看去, 迟疑片刻, “泽田桑,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蓝染和白兰都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离开, 某个无良哥哥临走之前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小狐狸手感不错,把鸣人也顺手揣走了,于是此时天台上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虚夜宫里的十刃走了大半,于是就显得远处激战的黑崎一护和乌/尔奇奥拉的灵压格外显眼,井上织姬因为担心一护, 从刚刚乌/尔奇奥拉离开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   泽田弥把空掉的红茶杯往前推了推,思考了片刻,“先等等吧。”   “诶?”不知道要等什么的井上织姬还是下意识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天台的门被往外推开,有破面的灵压出现在门口。   泽田弥回头,“由罗?”   和之前在朽木家照顾她的侍女同名的女性破面——大概是白兰随便起的,正站在门口,双手交错放在身前,嗓音温柔地说, “殿下,午饭准备好了,是要送到这边来……”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 声音蓦地中断。   赤红的光芒从门外电射而出,破面的身体被虚闪的冲击高高抛起,炮弹般被抛飞出去,砸在了另一侧的墙面上。   随即,另一个瘦长的人影这才从门后的黑暗里走出来。黑色的长发披在脸侧,来人左边眼睛上罩着白色眼罩,手里还提着宛如处刑的刑具一般的巨大斩魄刀,刀锋拖在地上发出渗人的声响。   直到走到阳光下他才缓缓抬头,阴郁的目光从细长的眼中射过来,带着一丝毫无遮掩的恶意,“殿下,日安。”   井上织姬下意识起身挡在了泽田弥面前,惊愕道,“你是……第五十刃诺伊特拉?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来找你身后那位公主殿下了。”破面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唇,死死盯着桌边的小女孩,细长的眼睛弥漫起入骨的杀意,“那位大人真是大意了,没想到那个死神居然能够把乌/尔奇奥拉拖这么久,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忍不住不动手啊!”   他话音刚落,巨大的斩魄刀已经高高扬起,像死神的镰刀一般重重挥落下来。   井上织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呼唤出了三天结盾,于此同时之前被撞去一边的女性破面也艰难地抽出斩魄刀冲了过去。   两把刀的刀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名为由罗的女性破面咬紧了牙。   “诺伊特拉!白兰大人回来之后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名字让第四十刃的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回过神后他仿佛怒火更甚,“那也要等他能回来再说!”   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响彻天台。   几乎是两招之内,女性破面就落入了下风被诺伊特拉压制地凄惨无比。这情形似乎也很正常,毕竟她只是在虚夜宫中充当侍女职位的从属官,理所当然不是十刃级战力的对手。但诺伊特拉不知为何越打越愤怒,井上织姬维持着三天结盾,旁观着战局,担忧地问,“泽田桑,怎么办,由罗小姐好像不是第五十刃的对手……”   她身后的银发小女孩安静地坐在桌前看着这个画面,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女性破面终于被诺伊特拉一刀劈飞,第五十刃紧接着反手拽起斩魄刀,携着浓浓的杀气冲着她们冲了过来。   井上织姬顿时呼吸一滞,努力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三天结盾,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泽田弥忽然抬头望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刑具模样的斩魄刀重重落下,携着锐利的风声,然后狠狠撞在了一个圆滚滚的身体上。   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肚皮上被开了道刀口的圆球呆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倒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滚来滚去哭喊着,“好疼,好疼……”   诺伊特拉身体一顿,收起斩魄刀回过头去,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萨尔阿波罗。”   粉色短发的破面双手抱臂靠在门口,朝他歪了一下头,“诺伊特拉,你的动静太大了,本来只是好奇过来看看,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又怎么样?”诺伊特拉盯着他,勾起一个阴森的笑容,“你想阻止我吗?”   萨尔阿波罗似乎极快地朝茶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别发疯了,等白兰大人回来发现了这件事我们都会死,而且乌/尔奇奥拉也该发现不对赶过来了。”   “所以我说,那又怎么样?”   “……”   粉发破面一怔,终于露出了一点错愕的表情看向神色逐渐癫狂的第五十刃,“……看来你是真的疯了。”   “哈哈哈哈……”举起手中的斩魄刀,诺伊特拉狂热又亢奋地说,“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在强者手上,等白兰大人回来之后一定会满足我这个想法吧哈哈哈哈……”   他舔了舔唇,死死盯着对手道,“来吧,萨尔阿波罗,在正餐上来之前,先让我来道开胃菜吧。”   被他目光锁定的第八十刃破面一顿,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腰侧的斩魄刀,“虽然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我的确不太擅长战斗,但是现在如果在这里不阻止你的话,白兰大人回来一定会迁怒我的。我跟你可不一样啊,还有那么多研究材料等着我,我可是很想活着的。”   话音刚落,两个破面同时动手,上位大虚的灵压如激流般溅射开来,席卷了整个天台。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虚夜宫外围,黑崎一护和□□奇奥拉的战场。   半个小时之前,黑崎一护打败了跑过来找他打架的葛力姆乔,对方重伤倒地,作为胜利者他实际上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几乎是无缝衔接式地,虚夜宫第二位十刃立刻找了过来。   来者是一直表示要奉白兰大人的命令杀掉他的乌/尔奇奥拉,黑崎一护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弥的那位哥哥了,对方对他如此执着,不得已他只好再次举起斩魄刀又和乌/尔奇奥拉打起来。   然后打着打着他渐渐感觉有哪里不对。   如果从外界的角度看,交战的死神的破面互飚灵压,好像一方比一方战意激昂,普通等级的破面只靠近外围就会被锐利的风压掀飞出去,附近的建筑群也被殃及池鱼,倒了大霉地塌的塌毁的毁,乍一看这一战着实惊天动地。   然而实际上作为真正和乌/尔奇奥拉对战的人,黑崎一护已经木着脸和破面拼了二十分钟斩术了。   虚闪和月牙天冲对轰,双方谁也没打到谁,明知道这样下去只能互相僵持到底但破面就是不归刃,黑崎一护握着自己卍解的天锁斩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乌/尔奇奥拉,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破面象征性地对他轰了一记虚闪,又毫无意外地看着他躲开之后,平静无波地说,“来杀你。”   黑崎一护:“……可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杀我的样子啊。”   乌/尔奇奥拉:“不用你多言,白兰大人自有安排。”   “啊?”   黑崎一护双手握住斩魄刀茫然片刻,并例行躲过对方扔过来的毫无诚意的虚闪,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等等,你该不会是故意表现出被我拖在这里的样子吧?”   乌/尔奇奥拉一脸“我没必要告诉你”的冷淡表情。   而这个时候远方两道阴森森的灵压轰然升起,黑崎一护被吸引过去注意力,愕然回过头看去。   “那边是……破面?这个灵压等级至少也是十刃吧?怎么回事?你们十刃之间自己打起来了?!”   □□奇奥拉安静不语,回头看了那个方向片刻,忽然收起了刀。   他一副不准备再打的样子,黑崎一护挠了挠头也跟着放下了天锁斩月。   对他而言现在的情况着实有些迷惑,半个小时之前蓝染已经声势浩大地跨界前往现世,还顺带封上了虚圈的出入口。   也就是说无论他之前把井上织姬带来到底有什么阴谋,此时此刻计划可能都已经完成了。   而井上织姬在虚圈的安全,老实说其实黑崎一护少年并没有太担心,毕竟弥的那个三哥一看就特别厉害他一点都不觉得对方会让妹妹在自己的地盘发生危险,于是连带着会被泽田弥小萝莉罩着的井上也非常安全。   他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虚圈干嘛的,一边望着远方两个破面的战场发起呆,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之前他问弥她的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对方的回答。   小萝莉当时思考了片刻,然后一脸郑重,“三哥哥是个特别喜欢给人挖坑的人,在掉进去被坑死之前,那些倒霉蛋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那个坑是给谁挖的。”   .   虚夜宫天台。   比起某对对着划水的破面和死神,两个十刃之间的战斗一开始就格外激烈。   两人毫不犹豫的同时在第一时间归刃,针锋相对,杀气肆意,虚夜宫中的其他破面似乎都被双方爆发的灵压惊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气息都有些波动,仿佛都有些受到惊吓。   井上织姬给倒在诺伊特拉手下的破面小姐治好了伤,以防万一依旧撑着三天结盾,双手交握在胸前朝着他们看去,目光依旧有些担忧。   “泽田桑,我记得萨尔阿波罗君是第八十刃吧?他真的是诺伊特拉的对手吗?”   泽田弥果断回答,“不是。”   井上织姬:“……那怎么办?继续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没问题呀,”小萝莉伸手摸向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块点心的餐盘,“毕竟,快到午饭时间了嘛。”   井上织姬:“???”   没等呆住的少女想明白面前的局面和午饭之间的联系,在场所有人,包括激斗正酣的两个破面忽然同时听到一声百无聊赖的哈欠。   一个他们熟悉至极的声音慢慢悠悠在屋顶上方响起,柔软轻挑,带着一丝明显的抱怨,但并不严肃,大概也就是看了一场无聊的电影的程度。   “你们为什么能够打这么久啊,难得我还期待了一下,话说,真的没有其他人蹦出来了吗?再不出来我就要去吃午饭了哦。”   那个声音经由空气传递至耳膜的瞬间,诺伊特拉握着刀身体骤然僵硬,连迎面而来的一道显眼至极的攻击都没等躲开,被一把锤到了地里。   下意识把他锤下去萨尔阿波罗也不遑多让,同样僵在了原地,缓缓抬头看去。   “……白兰大人?”   万籁俱寂中,慢悠悠啃完最后一块点心的泽田弥仰起头,看向那个从头到尾一直坐在那里看戏看了好久的人,鼓了鼓脸颊。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吧三哥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吃午饭了。” 第391章 第二幕(二)   作为一个敢堂而皇之地在护庭十三队番队九位队长在场的情况下跟个大反派似的现身, 并且在和总队长对拼一记之后成功抢走了在双殛之丘伫立了千年的刑具毁鷇王的家伙,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强,但是对于白兰杰索其人真正的战斗力, 所有人中的绝大部分其实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包括当时恰好也在双殛之丘的井上织姬和换号给九喇嘛代打的小鸣人。   直到现在。   白兰跟个大爷似的盘膝坐在屋顶上,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趴在他膝上的小狐狸。柔软的碎发软软垂下搭在眼尾,白发少年的表情轻挑中带着一点琢磨不透的笑意, 看不出一点不高兴, 但底下原本打得正激励的两个破面急刹车似的停了手。   诺伊特拉僵硬在原地宛如雕塑,萨尔阿波罗比他要好一点,勉强地收起斩魄刀低下头恭敬地说,“白兰大人。”   气氛死寂得像上坟。   “诺伊特拉, ”白兰笑眯眯地说, “干得不错哟。”   他抬手懒洋洋打了个响指。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朗的长啸,像长风从天穹彼端浩荡而来,响遏行云。   一道橙红色的火焰从虚夜宫上方腾起, 闪电般没入天际,烧开熊熊火海。燃烧着火焰的双翼从火海中飞出, 拂过天穹,在青空之下仿佛第二轮升起的太阳。   空气像一瞬间被炙热的灵压引燃了,连光线都变得扭曲。   萨尔阿波罗、由罗和井上织姬下意识都往后退了一步, 和降下的火海错身而过,他们模糊的视野中只见到一只凤凰的虚影干净利落贯穿了诺伊特拉僵在原地的身体。   随即,火焰消散,风声停止,第五十刃被一分为二的尸体重重倒在了地上。   虚夜宫十刃排名第五,被一击秒杀。   萨尔阿波罗直接跪在了地上, 从心得十分有诚意。   趴在白兰膝上像只团子一样被揉来揉去的小鸣人原本昏昏欲睡,忽然被这一下子吓醒,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九喇嘛?”他懵逼地问肚子里的九尾,“刚刚发生了什么?”   “……别问我,老夫不知道!”他脑海中寂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九尾憋屈的声音,很显然被吓到的不止他一个,“小鬼,你出来一趟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对,应该说那个小丫头认识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可怕?”   他堂堂九尾妖狐,在忍界能够横着走的最强尾兽,在这群人面前快要真的变成靠卖萌为生的宠物狐狸了。那些忍者还好意思说他们尾兽是怪物,真应该让他们来见识一下真正的怪物长什么样!   大狐狸抓狂了好一会儿,终于难得郑重地提醒自己的宿主,“小鬼,你小心点绝对不要惹到这个人。”   与此同时白兰被手底下的小鸣人炸了一手毛,他仿佛觉得很有意思地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半,笑着安抚,“诶?鸣人吓到了吗?没关系哟,只要乖乖的,三哥不会欺负你的。”   小鸣人认真回忆了片刻自己在这位三哥面前的表现,确认自己的确非常乖巧后默默松了口气,然后身体一翻,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冲着他三哥。   “九喇嘛,我觉得卖萌还是很有前途的!”小狐狸在脑海中对九尾坚定地说。   无法反驳的九尾:“……”   它无言地闭上了眼睛。假装看不到,是尾兽最后的尊严。   被这一下惊到的不止鸣人、萨尔阿波罗几人,在那只凤凰出现的时候,原本正坐在桌旁淡定喝茶的泽田弥也小小惊讶了一下,虽然她惊讶的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毁鷇王将诺伊特拉一刀劈开之后,倒插在了地上变回一人多高的长矛,红缨上的流苏柔顺地垂下被风缓缓波动。   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长矛上,表情露出了一点疑惑。   可能她看的时间有点长,身旁传来井上有一点担心的声音,“泽田桑,怎么了?”   泽田弥慢慢摇了摇头,“没事……”   她只是感觉到毁鷇王的气息和在静灵庭的时候相比好像变了不少,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好像掺杂进了一丝大哥的气息。   怎么回事?三哥哥又召唤都不打一声地蹭了大哥的WiFi了?   .   白兰愉快地钓鱼执法完毕,一刀干掉了一个十刃之后就把尸体扔给了萨尔阿波罗处理,自己带着弟弟妹妹去吃午饭了。   饭后他让赶回来的乌/尔奇奥拉带着井上织姬离开了一趟,回来之后橙发少女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啦?”   彼时泽田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准备睡午觉,看到回来的井上脸上懵逼的表情有一点好奇。   “那个,乌/尔奇奥拉把我带去见了黑崎同学,让我治好了他身上的伤。”井上织姬茫然地说,“然后他就告诉黑崎同学,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一个小时之后他会再去找他决斗。”   泽田弥:“……”   她家三哥对于揍一护这件事还真是执着呢。   “说起来,葛力姆乔呢?”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奇怪的特训方式,井上很快回过神来,继续道,“黑崎同学说他的伤也很严重,那个,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在睡觉哦。”   “诶?”   “白兰尼酱说他让萨尔阿波罗去啦。”   “额,这样啊。”   “所以,织姬,”小萝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睁着大眼睛看着她问,“要来一起睡午觉吗?”   “诶?”   .   泽田弥小萝莉在虚夜宫的作息十分规律,虽然同一时间的现世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但依旧不影响她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具体来说,她和井上织姬都是被由罗叫醒的。   穿着白色制服的女性破面双手交握在身前,湖绿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到了腰间。苍白的骸骨面具从她的头顶一直覆盖到鼻间,遮住了大半张脸。   白兰给妹妹选择的侍女当然挑的是最好看的,破面的脸虽然被面具遮了一半,但站在阳光里的身影挺直,有种凛然孤高的美感。   井上醒过来时看到这个画面愣了一下。   “……总感觉由罗小姐不像破面呢。”   泽田萝莉正仰着小脑袋让破面帮忙系领口上的蝴蝶结,闻言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湖绿色长发的破面也回头看了过去。   “额,不,不是冒犯由罗小姐的意思,就是感觉由罗小姐的气息非常平和,和葛力姆乔他们不太一样……”   泽田弥歪歪头看向她,“因为由罗是食草动物嘛。”   井上织姬:“诶?”   破面面具后的眼眸一弯,露出了一个稍显活泼的笑,“并不完全是这样,我偶尔也是会吃肉的哦。”   井上织姬:“诶诶?”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模糊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泽田殿下。”   “进来。”   泽田弥任由由罗帮她绑好鞋带,从床上跳下来,绕过屏风走到外间。只见门口站了两个眼熟的女性破面,见到她出来低头行礼。   “洛莉、梅诺莉?”看着这两个找上门的蓝染手底下的从属官,小萝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殿下,白兰大人让我们带您过去。”黑色双马尾破面率先开口。   泽田弥望着她们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哦,带路吧。”   两人转身让开了路,然而就在她们回到走廊上的瞬间,泽田弥忽然开口,“由□□掉她们。”   破面应声而动,身体一阵风般的冲出了房门,狠狠撞在梅诺莉身上,于此同时斩魄刀出鞘,刀光如匹链,斩向另一人。   对面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一时不备之下全都像滚地葫芦一般被由罗抡了出去。   其中名为洛莉的破面尤其惨,不但被抡飞还被额外附赠了一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时表情格外扭曲,眼瞳深处中闪过一道自己也不自知的红光。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三哥哥绝对不会让由罗以外的人来找我啊。”   泽田弥站在距离房门一步之远的位置,垂眸淡淡地看着她,“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在虚夜宫了吧?”   “哈,哈哈哈……没想到白兰大人居然这么信任这个女人……”   另外一侧,被在要害部位狠狠撞了一下的梅诺莉也艰难地爬起来,愤恨的目光狠狠盯着持刀挡在泽田弥面前的由罗。   “殿下,我们不想对您动粗,请跟我走一趟吧。”   “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难道她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洛莉话音刚落,在东南侧,第五塔的方向,一道强大的灵压倏然腾起,像转瞬间铺天盖地的阴云,让泽田弥也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是乌/尔奇奥拉归刃了。   “明白了吧?我们已经去确认过了,这一次不是演戏,乌/尔奇奥拉是真的被那个死神拖住了,白兰大人也不在,没人能够来救你。”黑发破面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居然有一丝快意,“公主殿下,您的骑士赶不过来了,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更多的强大灵压缓缓朝着这个方向聚集而来。随着他们一一暴露在走廊的灯光下,屋子里的泽田弥和井上织姬同时看到了他们身体上各部位暴露出来的数字。   “全都是……三位数?”井上睁大了眼睛,呼吸一滞,“怎么……可能,全都是前一代的十刃吗?”   虽然葛力姆乔说过以前被淘汰下来的十刃全都是垃圾,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前十刃的战斗力的确是要比普通破面高出许多倍的。   此时此刻聚集在这里的三位数字的破面足足有七个,但看现场简直像是趁着蓝染和白兰不在上演了一出逆袭逼宫大戏。   泽田弥的目光从围过来的破面脸上扫过,注意到他们泛着红光的眼瞳,秀气地簇了一下眉,“这些破面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井上织姬再次挡在她面前,担心地问,“泽田桑,有什么办法吗?”   泽田弥看着面前的包围圈,计算了一下从属官级别的战力带着自己和织姬突围的可能性,“没有办法了吧。”   井上:“诶?!”   泽田弥:“所以妮露,归刃吧。”   井上:“诶诶诶?妮露是……”   她一句话还没问完,忽然听到背对着他们握刀守在门口的“由罗”一声轻笑。那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柔,像是换了一个声线一般,尾音扬起,甚至带了一丝雀跃。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殿下——讴歌吧,羚骑士!” 第392章 第二幕(三)   虚夜宫这一天遭遇了一场大范围拆迁。走廊的墙壁在“嘭”地一声巨响后被冲击贯穿, 黑发破面狠狠砸在了墙上,唇边流下一抹鲜血。   在她旁边某个三位数字的破面刚被一击秒杀,胸前开了个大洞的尸体宛如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走廊的废墟里。   烟尘漫天飞舞, 伴随着蹄子踩在坚硬地面的清脆脚步声,归刃后的妮露单手持着双头□□走了出来,覆盖了她大半面孔的白骨面具破碎了大半,两只巨大羊角从两侧生出, 宛如战士的头盔扣在头顶。   浅色的阳光像是特意计算好的了打光的方向从她背后斜射进来, 朦胧光晕中勾勒出来的身影挺拔矫健, 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半人马骑士从传说里走了出来。   简而言之, 帅惨了。   但是作为在她出现之后数量迅速减一的敌方,洛莉可完全没心思这么想。   “不,不可能……妮莉艾露·杜·欧德修凡克……你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嗯?你认识我?”妮露微微偏了偏头朝她看去,“我没注意过你呢,我在以前在虚夜宫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普通破面?”   这句话的嘲讽力度有些大, 黑发破面愤恨地闭上了嘴, 眼中的嫉恨更深, 连眼瞳周围的那圈红光都加深了几分。   “前第三十刃,妮莉艾露。”深深凝视着她,某个三位数的破面开口道, “你失踪之后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亡, 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第三十刃?”   井上织姬闻言愣住,小声地问身后的小女孩,“泽田桑, 由罗……额,不对,妮露小姐是十刃吗?”   “是的呀, 在很多年前。”泽田弥回想了一下市丸银曾经跟自己提过的事情,“十刃更新换代过几次啦,妮露是第三十刃的时候诺伊特拉还只是八号数字呢。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从虚夜宫失踪,然后三哥哥又把她找回来了。”   她们说话时妮露也正看向她那位前同僚,神色难得郑重了几分。   “当年我是被萨尔阿波罗和诺伊特拉偷袭,失去了记忆被扔出了虚夜宫。但白兰大人找到了我,给我治好了伤,以他的从属官的身份将我带了回来。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回到虚夜宫的那天我就立下了誓言,永不背叛他!”   说话的破面沉默了一下,“我们没有背叛白兰大人。”   “是吗?那你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白兰大人,但是如果直请求,白兰大人不会见我们。”   妮露望着周围沉默的破面,缓缓皱起了眉,手中即将刺出的□□也顿了顿。   “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不远处的黑发破面大喊,“只要把那位公主殿下抓到,就一定会见到白兰大人的吧?前第三十刃又怎么样?你们也是前十刃,而且数量还占了优势,别这样畏畏缩缩地,给我上啊!”   三位数的破面沉默片刻后,伸手按上了斩魄刀的刀面,“……你说得对。”   破面归刃的灵压纷纷冲霄而起,激荡的灵子一个接一个爆发席卷成潮汐,几乎能够和另外一边乌/尔奇奥拉的灵压分庭抗礼。   泽田弥在灵子的冲击中略微簇了一下眉,轻声说,“红光,加深了。”   “什么?”井上织姬艰难地支撑着三天结盾,下意识回头,“泽田桑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嗯,但是发现了现在也没办法解决。”   “啊?所,所以,那个,白兰桑现在真的不在虚夜宫了吗?”   “不在啊,三哥哥的确是有事要出门,他想去的那个地方也只有这个时候有机会进去了。”   泽田弥透过三天结盾的橙黄色结界,看向外头正在被围攻的妮露,“不过不要紧,虚夜宫现在也不止一个十刃嘛。”   “诶?”   她话音刚落,外头残破的走廊忽然开始震动,正一枪将某个蜘蛛形态的前十刃的钉在了墙上的妮露猛地回头。   下一秒,天旋地转,长长的走廊连带着大群的破面整个被翻转了过去。   妮莉艾露在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踩着空间变换的末尾跳回了泽田弥所在的房间,然后长舒了口气。   “好险。”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吧。”   新的走廊尽头,粉色头发的破面扶着墙面长长吐出口气,“还好赶上了,不,如果早知道妮莉艾露你在这里的话,我不必这么着急的。”   “萨尔阿波罗?”妮露回过头看着这个老熟人,挑了一下眉,“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从这句招呼中听出了一股无言的杀气,萨尔阿波罗站在走廊尽头略显尴尬地放下手,没敢过来。   之前肃杀的气氛一散,空气忽然就变得八卦起来。   “妮露小姐之前是不是被萨尔阿波罗偷袭过?”井上织姬蹲在泽田弥身旁小小声问。   “是的呀,还有诺伊特拉,妮露当时可惨啦。”泽田弥同样小小声回答。   然而她们的声音再小也逃不过破面级大虚的听觉,话题中心的萨尔阿波罗远远站在那边似乎更尴尬了。   他之前是真的没有认出妮露来,白兰当时不知道怎么治好她的伤的,她的面具和灵压都发生了改变,被带回虚夜宫之后也十分低调,作为从属官常年跟在白兰身边,萨尔阿波罗也是今天才知道那个灵压平平无奇的“由罗”居然就是改头换面回来了的妮莉艾露。   十刃和十刃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妮莉艾露在成为破面之前就是瓦史托德级别,他毫不怀疑身为亚丘卡斯的自己能被她锤死。   幸而,在盯着他看了几眼之后,妮露手一挥退出了归刃形态,“白兰大人的命令优先,我暂时不会找你算账。”   “那可真是太好了。”萨尔阿波罗再次松了口气。   .   \不知道殿下您察觉到了没有,虚夜宫的破面们的情况都出了一点问题。\   汹涌的灵压从四面八方爆发,虚夜宫中好像到处都在混战。萨尔阿波罗领着泽田弥、井上织姬和妮露绕开了灵压爆发的位置,穿过迷宫一样的走廊前往中央控制室。   “虽然我已经用利用虚夜宫的地形变化尽量将他们隔开了,但是有些大量破面集中的地方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暴动。”   “这个问题刚刚泽田桑也说了,”井上直接下意识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小女孩,“所以,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愧是殿下,您也察觉到了吗?简单来说,是之前白兰大人关在实验室里的某个实验体失控了。”   萨尔阿波罗打开中央控制室的大门,圆滚滚的从属官正站在里面巨大的屏幕前,延迟了两秒才听到动静般转过身来,往旁边让开。   “萨尔阿波罗大人。”   没有了他的躯体阻挡,屏幕上红艳艳的光芒格外明显。   “那个实验体有勾起人内心欲望的能力,而虚本身就是中克制不了内心欲望的生物,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混乱。如大家现在所见,标红的位置都是受到辐射影响的区域。”   众人站在控制台前沉默地看着屏幕上万里江山一片红。   萨尔阿波罗:“就是这样,继续下去会非常麻烦呢。”   “可是,萨尔阿波罗君和妮露桑好像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犹豫片刻后,井上织姬迟疑地问。   萨尔阿波罗在屏幕上点了点,观察着混战的破面们的情况,一边头也不回地轻松地说,“因为我的愿望只是做研究,作为一个研究人员我没有那么多攻击性。”   “十刃级别的破面每一个都主宰着一中死亡形态,它既是十刃的能力和思想,也是十刃存在的理由。”妮露也表情平静,“我的象征是‘牺牲’,是为了守护某人而存在,所以即便我内心的执念和欲望加强了,也只不过是更加坚定要保护殿下的信念。”   井上织姬:“这,这样啊。”   “嗯?这中说法倒是很有趣呢。”俯身在屏幕前的萨尔阿波罗回过头。   妮露看了他一眼,“白兰大人说的。”   “原来如此,难怪,不愧是白兰大人。”   没有过多继续这个话题,妮露继续说,“所以虽然被影响,但实际上破面们自身的思维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心底的欲望被放大了。”   “但是大部分虚都是只知道厮杀的粗暴生物,所以虚夜宫才会乱成像现在这样吧。”萨尔阿波罗耸了耸肩,“被欲望驱使的情况下不再考虑后果,所以洛莉和梅诺莉才会带着那些前十刃去找殿下麻烦,她们的原罪大概就是‘嫉妒’,而那些被她们蛊惑前任破面大概是因为被放弃的不甘。的真是愚蠢呢……”   粉发破面倒是一点都不掩盖对自己同族的嘲讽,井上织姬尴尬地看看她,又看看旁边居然也没有反驳这句话的妮露,对面前这个局面为难了片刻,忽然发现某只萝莉自刚才开始就半晌没说话了。   她低头看去,只见到银发小女孩正看着某个方向露出思考的表情,显然已经神游半天了。   “那个……泽田桑,怎么了?”   井上弯下腰,双手放在膝上努力保持着和小女孩同一水平线温柔耐心地问。   泽田弥:“那边,乌/尔奇奥拉和一护还在打。”   “嗯?说起来,乌/尔奇奥拉的确是跟那个死神打了那么久啊。”萨尔阿波罗被提醒,终于从屏幕前直起身来,扭头看去。   “难道他也被影响了?不过以乌/尔奇奥拉君的冷静,就算被影响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倒不如说我其实挺感兴趣乌/尔奇奥拉的欲望会是什么。”   “不是乌/尔奇奥拉。”泽田弥依旧看着那个方向,浅色的眼瞳清澈,瞳孔深处仿佛一面镜子,倒映出一簇蓬勃燃烧的灵魂之火,“我担心的是一护……” 第393章 第二幕(四)   虚夜宫上方, 残月如勾,漆黑的虚闪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天地。   乌/尔奇奥拉平静地收回手,静静看着橙发少年脸上的神情彻底静止在怔然, 然后身体往后一倒从天顶坠落下去。   “无法理解, 白兰大人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存在抱有期待……虽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并没有发生白兰大人预想之中的变化。”   他转过身看向虚夜宫的方向, 就在他刚刚杀死黑崎一护的时候,以第八十刃的宫殿为中心传过来了一种奇特的能量波动。那一瞬间, 连他都恍惚了片刻。   虽然之后他并没有受到更多影响,但是可以想见虚夜宫的其他破面大概没他这么好的定力。   “萨尔阿波罗吗?”   乌/尔奇奥拉往前走了一步,像一片轻盈的鸿羽从天顶落下, 月色如静谧的新雪轻飘飘散下,他背后张开的翅膀落了一层银辉,二段归刃形态仿佛神话中的地狱君主于夜色下降临。   就在他抬步准备回到天盖下的虚夜宫时, 一股强大到骇人的灵压忽然从他身后平地而起。   乌/尔奇奥拉脚步一顿,讶然回头。   .   与此同时,主控制室里的所有人几乎同时若有所觉地抬头, 他们全都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灵压。   如果说之前□□奇奥拉归刃时的灵压宛如大海沉沉压在天空上,有种让天地都颠倒的异质感,那么这一道爆发的灵压像是紧接着升起的太阳, 不是和风四月时的温和日光, 而是正午的沙漠上残暴而不讲道理的烈阳, 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就在不断蒸发侵蚀着大海的空间。   泽田弥立刻回头看向井上, “织姬你留在这里, 我们过去看看。”   橙发少女怔愣了一下,乖巧点头。   .   因为虚夜宫有不允许排位四号及以上的破面在天盖底下归刃的禁令,所以乌/尔奇奥拉和黑崎一护爆发战斗的位置在天盖之上。   他们到达天顶的时候, 两位十刃级别的破面一进入灵子肆虐的范围就被那暴虐的灵压压得脚步一沉。   妮莉艾露将泽田弥抱在怀里,刚一落地就抬头朝灵压汹涌的位置看去,然后就被映在视网膜上的画面骇然得怔在原地。   最开始知道白兰大人给乌/尔奇奥拉下了命令让他去杀掉黑崎一护,并且在三番两次被打断之后依旧没有取消这个命令时,她其实是不太理解的。   具体来说,她不明白一定要乌/尔奇奥拉出手的必要是什么。作为白兰手底下势力的核心之一,她当然知道乌/尔奇奥拉可以二段归刃,甚至在她看来如果不是隐藏了实力,这位第四十刃才是真正配得上一号位置的虚。让他去和黑崎一护战斗,根本不能对那位少年的实力提升做出任何帮助,因为差距太大,怎么看都是吊打吧?   但是那个时候白兰一手支着额,表情笑眯眯地说,“要认真一点哦,乌/尔奇奥拉。否则,可是会死的。”   白兰那时候说话的表情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妮莉艾露的视野就被漆黑的虚闪淹没。   她听到了旁边萨尔阿波罗惊恐和狂热并存的惊呼,狂热来自科学家本能的研究癖,惊惶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震撼。   “那是什么……”   妮莉艾露没来得及搭理他,她条件反射地背过身去把怀里的小萝莉挡在了身后,全副精力都用在了阻挡虚闪侵蚀的余波。   在灵子暴动停止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乌/尔奇奥拉的灵压消失了。   妮莉艾露缓缓回过头,就见到刚刚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打败了第四十刃的那只虚——那的确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对方头上扣着的巨大的牛角面具,胸前的空洞,甚至已然发生了质的改变的灵压,跟真正的虚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对方垂到了腰间的橙色长发和手里造型熟悉的斩魄刀,两个十刃都不会相信那居然是黑崎一护。   而这个仿佛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王虚的家伙在干掉了乌/尔奇奥拉之后一手握着漆黑的斩魄刀,站在月色下缓缓回过头,看向了他们。   “!”   “!”   妮莉艾露和萨尔阿波罗同时警醒,瞬间离开原地。   下一秒,湖绿色头发的破面抱着泽田弥出现在数百米之外,眼睁睁看到慢了一步的萨尔阿波罗被一刀斩断了手臂,发出惨厉的喊声。   无差别残杀状态下的黑崎一护似乎一次只攻击一个人,萨尔阿波罗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倒霉蛋。   堂堂第八十刃,眼看着大概还能活蹦乱跳个三十秒。   妮露一边心惊胆战一边问,“殿下,怎么办?”   泽田弥从她怀里钻出一个头往下看,清澈的眼瞳倒映出萨尔阿波罗狼狈逃窜的身影。   “妮露你如果归刃,加上萨尔阿波罗打得过这个状态的一护吗?”   “打不过。”妮露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说,“就算加上我,最多续上一分钟。”   “这样啊。”泽田弥稍显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妮露把你的斩魄刀借给我一下吧。”   破面稍微一怔,然后下意识点了点头,“请用。”   话音刚落,她怀中骤然一空。   下一秒,娇小的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黑崎一护的面前,手中持着绿色刀柄的长刀一刀劈下。   不但被拿走斩魄刀的妮莉艾露和倒在地上等死的萨尔阿波罗,似乎连失去理智的黑崎一护都没料到这个发展,动作微怔的瞬间,纯白的刀锋携着锐利的风压重重劈在了牛头面具上。   银色长发飞扬在半空中,泽田弥的眼睛隔着厚厚的面具和一护反转的金瞳对上。   一瞬间,天旋地转,场景切换。   .   黑崎一护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在被乌/尔奇奥拉杀死的那一刻,他都是迷茫的。他不明白这场战斗的意义何在,更不明白破面对他说过的话——   “黑崎一护,你愿意保护弥殿下吗?”   “愿意?那就请你死去吧。”   所以为什么?难道他的存在会对弥造成威胁?虽然说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三哥一定要杀掉他的行为就得到了解释,但是这其实没有道理吧?   黑崎一护十分糊涂,并不想跟乌/尔奇奥拉打,只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破面只有一句话,“如果你能够杀死我我就告诉你。”   然而在他本人战斗意愿一点也不强烈的情况下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然后他就死了,乌/尔奇奥拉果然说到做到在他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在倒下去的瞬间他仿佛能够听到风声穿过那个洞口,发出虚无的叹息。   他茫然的意识在这样的虚无中不知道飘荡了多久,直到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一护。”   “……一护?”   “……快起来啦,一护。”   “……醒一醒不要睡啦。”   “!”   黑崎一护猛地睁开了眼睛。   蔚蓝澄澈的天空,浅淡的浮云,还有笔直地通往天际的摩天楼。   他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   然后他听到旁边有人小小松了一口气,开心地说,“你终于醒啦。”   “?!”认出这个声音的黑崎一护吓了一跳,愕然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弥??!!”   银色长发的小女孩坐在他身旁,精致漂亮的小脸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柔和的光,她十分可爱地歪了歪头,银色长卷发流瀑般顺着肩侧滑下,落了一缕在他的眼前。   “是的呀。”   黑崎一护:“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那个什么,心象空间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表示震惊他甚至重复了两次,小女孩看着他惊恐的表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护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啊?”   “谁看到自己的心里出现了一只萝莉都会惊讶的吧?!我又不是萝莉控!!!”   “谁说的,大哥当时可淡定了。”   “哈?!”   ……   一番鸡飞狗跳,鸡同鸭讲之后,醒过来的震惊的黑崎一护少年终于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并不是他惊恐的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隐藏属性觉醒了,他能够在自己的心象空间里看到小伙伴纯粹是这只无视世界规则的萝莉自己跑进来了。   也就是说,出现在这里的是她本人的意识体,不是他觉醒奇怪的属性后自己制造的幻象。   黑崎一护按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一护为什么这么惊讶啊?”泽田萝莉双手捧着脸坐在他身边还在好奇。   “……因为正常情况下这里只会有我和斩月大叔还有另外一个家伙啊,哦,不对,你上次借给我的那位国纲大叔的意识体也在这里。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进来的?”   “……”泽田萝莉的目光飘了飘,“不是啊,我一直都可以,只是以前我不知道而已。”   “哈?”   “……因为我以前以为自己进入的是别人的梦境嘛。”   她曾经在梦中抵达过一片管怪陆离的深林,因为在那里遇到了给她引路的蝴蝶精,而且还不小心跑到了大哥的梦里,所以她以前一直以为那片森林只是梦境世界。然而在这个世界知道了“心象空间”这个概念之后她才发现并不是,那片森林不是梦境那么简单,它的真正概念应该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海,每一颗树的门后面连接的都是一个人的心象空间。   所以以前那么多次她以为只是到大哥的梦里去串了个门,实际上却是跑到她哥的内心深处溜达了。而赤王殿下心大如海,仿佛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从来没有提醒过她。   只能说不愧是她大哥。   搞清楚情况之后,黑崎一护也不惊恐了。作为心大如海二号选手,似乎也没觉得小伙伴能够跑到自己心里遛弯有什么问题地,他恢复了平静从地上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的碎发,略显茫然地问,“所以弥你是专门来这里叫醒我的?不对,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准确地说,你现在应该是非生非死状态。”   黑崎一护:“啊?”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一护,我有一个想法。” 第394章 第二幕(五)   心象空间的时间与外界并不同步, 泽田弥在一护的意识内溜达了一圈出来,反映在旁人的视角中却只有她双手握住斩魄刀,一刀劈碎了牛头面具这一个画面。   而在面具破碎的瞬间,只剩下杀戮本能的一护的身体一僵, 停下攻击直挺挺倒了下去。   捡回一条命的第八十刃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前三十刃有些怔愣地呆在原地, 看着银发小女孩手里拖着比她人还长的斩魄刀, 背对着他们轻飘飘落地, 飘扬落下的长发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然后她回过头, 一副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努力地把手里的长刀往上抬了一下,“妮露,你的刀。”   妮莉艾露终于回过神来,“啊, 是!”   她的身影一闪出现在泽田弥身边, 双手接过自己的斩魄刀归鞘,视线还下意识定定落在她身上。她看着小女孩回头看了乌/尔奇奥拉消失的位置一眼, 眼睫微微往下垂了一下, 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神情, 然后她又回头看向倒下的橙发少年。   他胸口上的虚洞还赫然映在那里, 黑漆漆透着虚无的风, 橙色的长发从脸侧滑下,发丝间露出的皮肤苍白如纸, 那是生命气息已经完全被抽离的, 已经彻底死去的惨白色。   小女孩的神情好像沉默了一下,“一护……”   “这个死神的情况,咳咳……好像有一点,特别咳咳咳……”不远处的萨尔阿波罗艰难地爬了起来。   泽田弥慢慢走过去蹲下来, 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触手一片冰凉,“萨尔阿波罗,哥哥留下的那个失控的实验体是什么?”   粉发破面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乖顺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就在我的实验室里,我带您过去。”   .   按照阵营划分,虽然表面上萨尔阿波罗是被蓝染带回虚夜宫,但实际上他一直是白兰的人。   按照他本虚的说法,因为他和白兰在兴趣上颇有一些相投之处,例如做研究。   他提起来之后泽田弥才想起她三哥哥庞大的技能列表中,的确是有科学家这个设定的——白兰杰索作为一个能够毁灭世界的反派boss的完全体,凡是不做人的技能他都有。   “这个实验其实是我和白兰大人一起完成的,所以实验体暂时放在了我的实验室中,在此之前它一直都很安静,我也没想到白兰大人刚一离开,它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萨尔阿波罗将泽田弥和妮露带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一边指挥着从属官们把带回来的黑崎一护的“尸体”方向,一边走向房间正中央一个极为显眼的操作台。   不知道是不是个人爱好,他的实验室中的光线有些暗淡。惨白色的白炽灯围着墙线贴了一排,奇奇怪怪的不知名仪器沉默伫立在阴影中,远处黑暗里轮廓古怪的黑影在溶液中起起伏伏,偶尔在光线下露出支棱半角,像恐怖电影中的怪物的残肢,阴森又古怪。   泽田弥的视线从这些恐怖片经典布景上扫过,路过某扇玻璃门时停了一下。   玻璃门后面静静躺着一潭颜色古怪的液体,像腐败的泥潭,但又散发着奇怪的生机,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打开了,就是这个。”   泽田弥收回目光,朝萨尔阿波罗指向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她就猝不及防地呆了一下。   破面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心思来保存这个实验体,光是打开用于观察它的装置就用了三四分钟。此时此刻,隔着厚厚的透明结晶体,他口中的那个白兰搞出来的实验体正静静漂浮在半空中,像一个恒久的光源散发着淡淡的金辉。   那光芒并不刺目,反而给它增添了一抹神圣与神秘并存的色彩,就像传说中那些被封存在神明中宝库的宝物,等待着勇者们历尽艰辛,突破无数艰难的关卡之后才终于得以一窥它的光辉。   妮莉艾露震撼地问,“这是什么?”   泽田弥:“……”   泽田弥无言了半晌,“……圣杯。”   是的,萨尔阿波罗口中那个失控的实验体,他和白兰一起搞出来的东西,就是某个在无数平行世界中声名赫赫的万恶之源,每次出场自带腥风血雨世界毁灭buff的宝物——圣杯。   厉害了我的哥,我就知道你在死神世界待了这么久不会做人事,但是你居然连圣杯都弄出来了?果然是反派boss该有的技能点你都有?   隔着未知的透明结界,泽田弥和她的“老熟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殿下也知道它吗?没错,这是我和白兰大人的最高成就,它是完美的存在,不,应该说它就是完美本身!”   萨尔阿波罗凝视着透明墙后面的金色圣杯,眼瞳中烧起一片狂热,像燎原的大火,话音末尾一颤,痴迷中带着一缕及不可见的癫狂。   “所以,萨尔阿波罗,它现在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具体情况我还在检测,之前它从来没有表现出失控的倾向,虽然那个时候一直是白兰大人负责……我正在查阅白兰大人那时候留下来的数据。”   萨尔阿波罗和妮露讨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传到她耳边时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泽田弥和圣杯无言对视半晌,静静望着着这个距离她不到五米远的“老熟人”,那明亮的金色光芒像水墨一般化开,她的视野回归黑白,灵视的视界中,她看到了一簇正在圣杯中心跳跃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到房间内的两个破面都没能捕捉到。随即她恢复了正常音量,平静中掺杂了一丝好奇地问,“萨尔阿波罗,你是什么时候背叛哥哥的?”   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妮莉艾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身体一侧挡在小女孩面前,愕然又警惕看向正站在操作台前的破面。   空气仿佛凝固了好几秒,屏幕的背光中,萨尔阿波罗从操作台前直起身,慢慢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侧过头,唇边挑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嗯?被你发现了啊?”   随即他手指一动,下一秒一道光膜组成的屏障在泽田弥和妮露之间升起,银发小女孩脚下的地面一空,仿佛是毫无反抗之力地掉了下去。   “殿下!”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尽管妮莉艾露反应极快地第一时间冲过去想要救人,却被那道光膜拦在了外面,她一刀劈上去,橙黄色的光芒微微颤了颤,却依旧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   “没用的哦,那是反膜。就算是你被关在里面,没有十多分钟也是出不来的,那个时间已经足够我将殿下挪到别的地方了。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的宫殿和我的身体一样都能够听从我的命令移动。”   妮露猛地回头看他,单手按住了腰间的斩魄刀,金绿色的眼瞳中杀气肆意,狂暴的灵压一瞬间席卷了整片空间。   房间中的玻璃器皿一个接一个地炸裂,仿佛有狂风平地而起,破面低沉的声音宛如从地狱而来。   “萨尔阿波罗!把殿下还给我!”   粉发破面额前留下一滴冷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勉强勾起一个笑,“哎呀,前三十刃的破面真是可怕啊,如果没有帮手的话我可能真的得在这里束手就擒了。”   妮露闻言一怔,蓦地扭头看去。   因为充斥着灵压而显得异常狭窄的空间里,另外一道暴虐的气息冲天升起,出现的刹那就仿佛野兽般向她倒卷而来,撕扯着她的灵压所占据的空间。   在她不敢置信的视线下,西面玻璃门后的那片“泥潭”,泽田弥的视线停留过的地方,一个瘦长的人影缓缓从淤泥中升了起来。   他慢慢抬起头,漆黑的发丝从脸前分开,细长的眼眸中闪过残忍的光,死死盯紧了她。   “妮莉艾露,呵,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诺伊特拉。”   视线在这个本该已经死亡的人身上定了几秒,妮露缓缓回过头,看向明显做了什么的萨尔阿波罗。   粉发破面勾起嘴唇,冲她一笑,“真是熟悉的场景呢,对吧?前第三十刃阁下。”   .   泽田弥坠入那片黑暗中的时候有种特别无奈的,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这感觉熟悉到让她特别想慰问一下她家亲爱的三哥:三哥哥,你到处给人挖坑的时候有想过会一不小心把自己家的人埋进去了吗?   然后她顺便模拟了一下自家不搞事不开心的三哥思维方式——咦?这样不是更有意思了吗?   泽田弥:“……”   作为一个小孩子她真的承受不了她三哥带给她的这么多惊喜,她觉得自己迫切需要换一个家长来带,比如她家无限靠谱的大哥,日常想念他。   她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在熟悉的黑暗中落地。这里没有光,前后左右都是无尽的虚空,仿佛能够唤起人心底对未知的原始恐惧。   乍一看是逼格很高,十分能够唬人的布景。然而这个景点泽田萝莉已经来过,缺乏了新鲜感后,她连捧场的热情都不是很高地看向那个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八对黄橙橙的眼瞳,然后默了默。   “你这个形象是我有点没有想到的。”小萝莉困惑的说。   黑暗中巨大影子慢慢移动,鳞片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个狰狞的怪物低下了其中一个头颅,嗓音嘶哑,“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望着面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象,泽田弥叹了口气,万分无奈,甚至心中已经没有了惊喜。   “你又生出意识了啊,圣杯。”   说真的,你成精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一点?说好的万能许愿机呢?难道她的头顶自动携带着什么“遇到的圣杯百分百会黑化”的奇怪buff吗? 第395章 第二幕(六)   圣杯战争这个副本, 泽田弥刷过不止一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登录的服务器不对,她打过的圣杯战争就没有一次是按照正经情况来,每一场都是全新惊喜版本。   这一次的圣杯战争“惊喜”得尤为突出, 她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着面前已经有了大致形态的圣杯, 泽田弥陷入沉思。   作为已经打过两场圣杯战争的资深master,以她丰富的经验判断, 圣杯都已经被捏成这个形状了,参战的英灵最多还能剩下两位。   然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对, 先不论它是什么时候开启的, 死神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可能有圣杯战争的存在。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盖亚,也没有阿耶赖识, 更不存在有英灵。   “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规则, 吾的确不该存在。”   巨大的怪物在黑暗中缓缓滑动,像是鳞片互相摩挲的动静在一片寂静中沙沙响起。   “但是就算是吾也不得不承认,白兰杰索作为一个人类已经天才到了能够侵犯真正神明的领域。”   “这个世界没有英灵, 但是他修改了圣杯战争的规则,为圣杯战争的必要元素英灵找到了替代品。”   “替代品?”   泽田弥茫然了片刻, 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一个手滑把乌/尔奇奥拉甚至死神状态下的一护通过召唤阵拉了过去的“小意外”。   她睁大了一下眼睛,“……破面?”   正统的圣杯战争是魔术师为了达到“根源”而创造。七位从者互相斗争,在战争中退场的六名从者的灵魂会被注入小圣杯, 利用他们回归英灵座的力量将世界穿孔, 然后以大圣杯中累积的庞大魔力来固定这个孔, 从而制造出能够通往根源的大门。   所谓的“万能许愿机”,便是抵达根源之后拥有了类似创世神明的权能, 能够从物质乃至灵魂层面改变世界的“相貌”,所以才有圣杯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说法。   而死神的世界和正常情况下的世界不同的地方就在它依然处在创世阶段,规则的权柄没有被应运而生的神明掌握, 而是散乱地分布在了人类的灵魂中。死神和破面的斩魄刀,虚拥有的各种各样的能力,都是这些规则的体现。   在破面死亡之后,篆刻在他们灵魂深处的规则会回归本源,这一过程本身就类似于从者的灵魂回归英灵座,再加上大圣杯中积累的所有战败的破面的强大灵力,借此推开根源大门不是不可能。   至少现在,白兰就做到了。   而这场特殊的圣杯战争为什么没有master参与的原因也很简单,所谓master原本就是为了让从者现世而存在,但无论破面还是死神全都没有这个需求,当然是自己打就可以了。   泽田萝莉被自家三哥的骚操作惊呆了,甚至想给他鼓个掌。   .   “所以,明白了吗?”   同一时间,实验室里。也许是胜利者的通病,锦衣不夜行,自己做出的伟大成就怎么能不让对手也一起欣赏赞叹。   萨尔阿波罗激动又傲然地洋洋洒洒讲述了关于“圣杯战争”的这个实验,虽然主导者是白兰,但如他之前所说,他的确也在其中做出了贡献。   “白兰大人选定的七名作为祭品的从者——   Saber——黑崎一护;   Archer——第四十刃,□□奇奥拉·西法;   Rider——第二十刃,拜勒岗·鲁伊森邦;   Assassin——第六十日,葛力姆乔·贾卡杰克;   Berserker——第八十刃,佐马利·路鲁。   这五位已经全部被圣杯回收,只剩下……”   他的目光轻飘飘扫了过来,眼中的神色几乎是欣赏的,欣赏一个即将成型的完美艺术品。   妮莉艾露的眼瞳猛地一缩,听到了萨尔阿波罗的声音落在耳边,像一道惊雷在心底炸响。   “……caster就是我,以及最后一个祭品,你,Lancer——妮莉艾露·杜·欧德修凡克。”   “为了白兰大人的愿望,妮莉艾露,请你自觉地去死如何?你也说过的吧?白兰大人是你的恩人啊?”   .   “三哥哥的愿望?”泽田弥愣了一下。   那双橙黄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居高临下看过来,冰冷的目光像是能够看进人心底。   “你觉得不可思议吗?像白兰那样的人也有愿望?”   泽田弥沉默片刻,陈恳地说,“的确挺不可思议的。”   毕竟她哥,怎么说呢,从根源上就不是好人。如果说其他的反派boss要毁灭世界都是因为有着悲惨过往和某些无法达成的悲愿,最终滑落深渊,上演勇者变成了恶龙的悲剧……那么她哥——白兰杰索,泽田弥小萝莉可以自豪地说,她家三哥哥一出生就是恶龙,绝对地从龙蛋中爬出来的纯血种,跟勇者这种理想主义者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其他boss毁灭世界是为了理想,她哥毁灭世界是因为无聊,重复的本打过太多次于是突发奇想想试着炸一炸服务器,混乱邪恶的立场站的不要太牢固。   “白兰杰索的确没有愿望,”圣杯沙哑地说,“但很可惜,在此之前,他依旧还是个人类。他没有愿望,但有弱点。”   “……”小萝莉奇怪地看着它。   你在开玩笑?她家三哥哥能有什么弱……   她蓦地怔住。   “想起来了?”昏黄色的眼瞳居高临下朝她看过来,像是不带丝毫情绪只阐述一个事实地,“他的弱点就是你啊,这就是白兰制造圣杯的目的。”   “……”   圣杯内侧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有代表虚无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无人可见的黑暗中,小女孩的表情淡了下来。   “所以你想说,这是你和三哥哥做的交易吗?”   为了彻底解决她身上的那个根深蒂固的问题——神性冲突,亦或是神的诅咒。   泽田纲吉曾经疑惑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都是跨界,只有他妹妹水土不服地生了场大病,而他自己除了倒霉一点什么事都没有。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至少泽田弥身上有一点和他不同,她有他没有的本世界的神性。   死神世界像一艘被强拽着航行很久,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的大船,它早该更新换代却一直卡在最初的版本,因为当初奠定了这个世界基础的创世神还未消亡。但世界本身在渴望新的神明的诞生,所以在发现有外来的,拥有成神潜质的灵魂进入时,它毫不犹豫将他们选为了新生神明。   但泽田弥身上原本就有神性,它与被额外赋予的神性冲突,并且作为外来者的泽田兄妹终究不被这个世界的本源承认,所以那份神性反而变成了诅咒。泽田纲吉在死神世界总是莫名倒霉,泽田弥一到静灵庭就“水土不服”地生了一场大病,都是诅咒的体现。   当初浦原喜助其实并没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他只是暂时性地用某种方法把她“藏了起来”,甚至他那时候提前激活冰雪系规则的载体,日番谷冬狮郎的那把最强的冰雪系斩魄刀冰轮丸也是为她做出的掩盖。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抵达根源,将泽田兄妹俩的“国籍”改掉,这的确是只有圣杯才能做到的奇迹。   “所以,许愿吧。”圣杯的意识说,“吾并不是你的敌人,白兰的计划也已经将近成功了,只要将外面被选定的最后一骑从者,妮莉艾露的灵魂回收,你和你的兄长身上的诅咒就能够彻底解除。”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一片安静,银色长发的小女孩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沉默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圣杯也没有表现出过于迫切态度,只是安静地将巨大的头颅垂下来在黑暗里等待。   好一会儿,它听到了一个仿佛带着一点犹疑的询问。   “在此之前,你跟三哥哥的交易条件是什么?”   圣杯平静地说,“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愿望——诞生于这个世界上。”   是吗?听起来好像的确和白兰的目的没有冲突可以合作的样子。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望着那个小山一般高的黑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如这一切的确都是她三哥哥布置的,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   静灵庭,大灵书回廊。   自从纲弥代家族被卷入一个多月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政变风波,家族重要成员全都被捉拿下狱之后,灵书回廊就少有人光顾了。   成排的书架安静地陈列在书库中,由上至下螺旋排列,仿佛没有尽头。书架上的书从最古时期的卷轴到近代的线装本,从装订方式上就清晰记载着尸魂界这些年的时间变迁。   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大灵书回廊中只有一个轻快的脚步声,来人慢悠悠地晃过高墙一般的书架,时不时抽出一本书或者卷轴随手翻看,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悠闲。   团在他袖子中的狐狸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书海,看着看着眼睛里就开始冒出两个蚊香圈,还在不断打转。终于,在蚊香圈将他转晕之前,他忍不住开口道,“白兰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查一点资料哦。”   成功趁着静灵庭空虚悄无声息潜入了大灵书回廊并且把人家的机密要地当后花园转的某位boss把手里翻到了想要的信息的书随手往书架上一塞,“蓝染君果然搞错了呢。”   小鸣人:“?”   他知道蓝染这个名字是白兰的合作人,他也不知道他搞错了什么,但是小狐狸也不关系蓝染,他只关心他姐。   “我们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虚夜宫没关系吗?”   “没关系哦,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哟。”   白兰伸手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煞有介事地叹气,“虽然说我也想当一个帮她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的体贴入微的好哥哥,但是有些事弥酱更喜欢自己来呢,虽然说这样的弥酱也非常可爱。”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捉迷藏什么的,自己亲手抓到鬼才有意思,你说对吧?”   被嫌弃的好哥哥白兰笑眯眯地说,“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来陪蓝染君玩了。” 第396章 第二幕(七)   在泽田弥小萝莉还在和她三哥给她准备的“惊喜”面面相觑, 陷入沉思的时候,现世空座町这边的战场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蓝染一共带了五位十刃到了空座町,除了一、二、三十刃和各自的从属官还额外带上了排位最末的九、十刃志波海燕和牙密。五位十刃和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们逐对厮杀, 偌大的空座町被损毁大半,看起来很难在大战后保留全尸。   当然, 世界人种丰富多样,就算是决战现场, 形势万分危急,有兢兢业业打团战的,就有走神挂机划水的。   从不远处冲天而起的冰柱上收回目光,某位知名不具的一号划水种子选手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手,“那一位是你们死神的十番队队长吧?看起来实力不错的样子,他今年多大了?”   划水种子选手二号在和他过招的间隙也十分大方地分享情报,“冬狮郎吗?他才一百岁出头哦, 跟我们比起来还是小孩子呢。他手里的斩魄刀冰轮丸可是冰雪系最强, 现在的后辈实力增长真快啊, 再过个一百年就能超过我了。”   “是吗?挺厉害啊。”   “没错, 毕竟是天才呢。”   “……”   正以一个飞扑姿势路过两人身边的莉莉妮特不可置信地回头瞪向这两人——她的对手是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写作战斗,读作逗孩子。斩魄刀都被对手收缴了的破面依旧孜孜不倦地朝对面的队长发起攻击想要坚持自己作为敌方破面的尊严,但因为浮竹队长慈爱的表情,转身就能躲过她攻击的潇洒姿态,让她灌注了自己意志的坚持比起进攻更像是一个正在撒泼打滚的熊孩子在表演“熊孩子飞扑”……并且扑过了头。   即便如此,在她扑过了头飞在半空中的时候, 依旧对路过的这对比自己还要划水的“老年人养生组”发出了此处必须要有的吐槽。   “史塔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为什么你跟敌方死神能够聊得这么融洽啊?给我尊重一下你的种族啊!”   “啊,抱歉抱歉, 因为大小姐提过那边那位日番谷队长是她的朋友嘛,一不小心就多关注了一下。”   “嗯?”那边同样被点名的敌方死神有点诧异地问,“大小姐是指我们的弥殿下吗?”   “如果你指的是白兰大人的妹妹的话。”   “哦哦,果然是她啊,弥殿下在虚圈过得怎么样?”   破面停下攻击,认真回忆了一下某只萝莉在虚夜宫横着走的状态,“还不错。平时在虚夜宫里遛遛狗喂喂猫什么的,就是种下去的植物老是不开花有点不高兴。”   如此养生的生活状态听得京乐春水在和十刃战斗的间隙都楞了一下,下意识也跟着在半空中停下来,“唔……虽然知道弥殿下应该到哪儿都没人敢欺负她,但是过得这么悠闲还是有点出乎人意料啊。话说虚圈还有猫和狗?”   归刃形态是狼的破面:“有,我和葛力姆乔。”   京乐春水:“……”   京乐春水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第一十刃,然后依稀想起葛力姆乔好像是那个曾经差点把黑崎一护打自闭的第六十刃破面的名字。   所以她种下去不开花的植物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植物了对吧?   不知为何,虽然是在紧张的决战现场,但八番队队长却哭笑不得地有种“不愧是你”的感觉。   “说起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对面的破面忽然再次开口。   “你可以先问问看。”   “前第二十刃,那个叫拜勒岗·鲁伊森帮老爷子。之前在去现世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一个叫做波风水门的死神干掉了,那个死神今天没来吗?”   “……”京乐春水的视线无声地在战场上扫了一圈,“没有,波风队长留守静灵庭了。所以他之前说的在现世遇到的那位十刃在你们中间排行第二吗?真是可怕啊,那一位的实力。”   “是啊,第二十刃的能力非常棘手呢。”第一十刃仿佛十分认同地感慨。   京乐春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底说你也不遑多让。   口里和对方东拉西扯,但他其实半点没放松地观察着这个对手。到目前为止对方都没有归刃,但依旧是战场中存在感最强的。蓝染带来的几个十刃个个强得可怕,能够把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压着打,但即便如此这些怪物一样的同僚们的排位依旧在他下面,可想而知这个懒散中年男人模样的家伙实力有多深不可测。   “实在是,难办啊……”八番队队长无奈地拉了拉帽檐。   “史塔克!”不远处战斗间隙见到己方成员和敌人又融洽地聊了起来的莉莉妮特传来愤怒的大喊。   “啊,抱歉抱歉。”第一十刃懒洋洋抬起刀,“老实说,战斗这种事情真的很麻烦啊,还不如留在虚圈陪大小姐遛弯。”   京乐春水身体迅速消失在原地和一道虚闪擦肩而过,“关于你这个想法我也非常赞同,不如你现在就回虚圈去如何?”   “话是这样说,但是蓝染阁下下了命令啊。”   像是受不了他们这样拖拖拉拉,他刚说到这里,东边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灵子剧震。正在战斗的众人同时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到东面天空上方忽然打开了一道大到不可思议的黑腔。   金色短发少年模样的破面拖着一一把西幻中的宝剑模样的斩魄刀从黑腔中走了出来。他略显茫然的目光在场内逡巡了片刻,然后张开了嘴。   高频的蜂鸣音从他口中横扫而出,战场上的大火,冰柱和浓烟被一扫而空,之前被打倒的几位十刃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仿佛毫发无损。   最重要的是,之前一直被总队长老爷子的大招火焚城郭圈住限制了行动的蓝染三人也就此脱困,漫不经心地从包围圈中走了出来。   京乐春水的眼瞳猛地一缩,然后听到了不远处的破面呢喃的声音。   “……汪达怀斯,蓝染阁下快没有耐心了啊。”   八番队队长不动声色地问,“那是蓝染拿到崩玉之后新制造的破面?”   “对,”柯雅泰随意地回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汪达怀斯好像更听大小姐的话。”   “是吗?”京乐春水回头扫了他一眼,“看在我刚才告知了你波风队长的去向的份上,你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唔,你也可以先问问看。”   ”虚夜宫目前有两位领导者吧?如果有一天蓝染和白兰的命令发出了冲突,你会听谁的?”   第一十刃毫不犹豫,“白兰大人。”   “那么如果是白兰和弥殿下的命令冲突呢?”   破面这次思考了一下,“大小姐。”   “……是吗?”   京乐春水一时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但还没等他内心衡量清楚,现场又生变故。   大概某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他的思绪刚转到白兰头上,一个清晰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莫西莫西,听得到吗?”   那个声音带着一点莫名的轻浮,是清澈好听开口就掺着三分着笑意的少年音。但认出了那声音的人同时身体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心生警惕,拿出了最大的戒备。   连总队长山本老爷子都收回了看向蓝染的目光寻声看去,京乐春水意外观察到似乎就连对方的几个十刃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破面和死神的情绪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统一过,他们眼睁睁看着金发少年模样的汪达怀斯在几声尖啸把同僚和上司解救出来之后,默不作声地扔出了两个长得像竹蜻蜓的玩意。   两个小东西飞到半空中,拉出一根银色的线,虚拟的投影屏幕从银线上宛如一卷卷轴滚落下来,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脸。   白发少年盘腿坐在一个古典的回廊中间,背景是大片大片排列有致的书架。斜上方的光源投下几缕浅淡的天光,落在他白皙得像初冬的新雪的手腕上,也将那张精致到昳丽的脸照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京乐春水默默地觉得这个反应很好地代表了敌我双方的心境。   而突然冒出来让死神和破面一起受到惊吓的白兰·大魔王·杰索本人似乎毫无所觉,还在屏幕上饶有兴致地挥手,开心得像个第一次进行视频通话的孩子。   “能够看到我吗?蓝染君,还有山本总队长,你们打得怎么样了?”   此人想要看热闹的心情简直从语气中喷薄而出。   蓝染惣右介不愧是boss,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礼貌地回应,“正要开打,白兰君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兰君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诶?还没有打完啊,你们怎么这么没有效率。”   这个无理取闹就很有泽田弥小萝莉的味道,于是蓝染继续像包容孩子一样包容了他,“毕竟我们一开始就被山本总队长的招式限制了,而且我也并不赶时间。”   并不赶时间的蓝染boss甚至跟企图看热闹失败的闲人聊了起来,“白兰君,你找到大灵书回廊了?”   “是的哟,我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哦。”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在身后成堆的书籍里开始翻找。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从书堆中刨出一只眼睛里转着蚊香圈的狐狸放到一边,然后从他肚皮底下摸出一卷长长的卷轴来。   知情人士例如曾经去过大灵书回廊的浮竹十四郎看到那个卷轴,心脏猛地一跳。   然而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地,屏幕上的白发少年一手握着卷轴边沿,懒洋洋将它拉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蓝染君,你所知道的制造王键的方法是在这里找到的对吧?”   “不错。”   “但是我刚刚在这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些关于早期的尸魂界历史的记载,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浮竹十四郎的心彻底沉到谷底,他看到屏幕上的白发少年抬起头来,漂亮的唇线微挑,露出了一个十分好看的笑。   “王键的成形需要十万魂魄以及半径一灵里的重灵地,蓝染君找到的那份记录是这样说的对吧?而既然有这么清晰的记载,说明历史上曾经有人用这种办法制造过王键,否则指向性不会如此明确。”   白发少年随手把卷轴往后拉,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可是好奇怪啊,我相关记录中完~全找不到这种大事发生过的痕迹呢。”   “虽然写在指上的记录是可以改造和抹除的,但是十万魂魄和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土地消失在人类的历史上也是数得上号的大灾害吧?这件事发生时知道的人一定会非常多,虽然尸魂界能够修改现世的人类的记忆,但是这种灾难会留下的痕迹不仅仅是纸面的记录,人类的文明、风俗、生活习惯,甚至神话传说,全都会受到影响,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也一定会留下相关记录。”   白兰说到这里无奈地摊了摊手,“虽然你们这个世界的阿赖耶识被压制得连成形都做不到,但集体潜意识海这种东西只要是人类大片聚集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里面记载的才是真实的没有经过篡改的历史。而如果潜意识海中都没有记录的话,只能说这种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在众人怔然的注视中,白发少年笑眯眯的一手支着下颚,声音清晰,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滚落的巨石砸在人心上,“那么,我能不能这样认为。这个需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如此轻易就能在大灵书回廊找到的王键的制作方法,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呢?”   空座町上方一片死寂,刚刚还在为这座城市打生打死的死神和破面全都呆住了,有人在怔愣中不自觉地呢喃重复,“……陷阱?”   “是的哟,毕竟政变这种事,就是要讲究一击致命嘛。前期蛰伏不动,一动就要行动迅速如雷霆,绝对不能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白兰仿佛对此十分有经验的样子,还丝毫不吝啬地开始给众人传授经验,“王键的制作方法不就逼着蓝染君在中期就暴露了,给了你们尸魂界集结力量的时间。”   他一副非常为盟友的大业担心的表情,叹气道,“你们看,这不是就增加了很多变数吗?” 第397章 第二幕(八)   白兰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一席话说完, 大战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死神方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转折,他们茫然得一模一样的脸上清晰地写着,王键的制造方法是假的这种事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想过。   的确,如果不是连自己人都信了, 怎么能忽悠到比己方狡猾数十倍的对手呢?   大灵书回廊的特殊性, 以及作为死神对人类的下意识忽视, 让聪明厉害如蓝染都没想过还能够从这个角度来对灵书上的记载进行论证, 而当白兰简单粗暴地掀翻这层认知障,将背后的真相摊开的时候, 众人才发现, 无法反驳。   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从拿出的证据和分析上,他说的仿佛就是事实。   王键的制作方法是个骗局,就算蓝染成功地献祭了空座町, 也依旧没有办法抵达灵王宫。   “所以说, 白兰君。”一片死寂中,终于有人开口。   死神和破面们下意识回头去找,然后就发现意料之外又仿佛在情理之中的, 说话的人是蓝染。   该说不愧是做boss的人吗?在发现自己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目标只是一场虚妄之后,在所有人都震惊失神的时候,只有这个人居然依旧保持了基本的冷静。   在各色复杂的目光中,男人微微抬眸,他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排除了多余的情绪,那双棕色的眼眸中只余下一片平静。他保持着这种平静开口,“就算王键的制作方法是假的, 我还是会试一试——这一点白兰君应该能够想到。按照你的性格,比起这么早出来阻止我,应该会更倾向于选择站在一边旁观, 等到我失败的时候再出来看热闹吧?”   众人:“……”   虽然只和某人打过两次交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就非常有既视感,发现错误不提醒反而等着看盟友笑话什么的,感觉屏幕上那个叫白兰杰索的家伙绝对做得出来!   蓝染boss对自己的合作人的了解显然十分深刻,因为听完他的话之后,屏幕里的白发少年笑容微淡,视线直勾勾看着他,反应仿佛默认。   蓝染有条不紊地继续,“既然白兰君你没有这么做,那么就说明你找到真正进入灵王宫的办法了?”   众人:“!”   虽然在场的十刃都是听从了蓝染的命令来攻打空座町,但是他们的积极性也紧紧停留在“听从命令”上,对于是否能够进入灵王宫这件事更多的是旁观的心态,但死神方就完全不同了,这是和他们切身相关的事,在蓝染那番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位队长的表情顿时变了。   空气好像再次紧张起来,在众人集中的视线中,屏幕上的白发少年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一点不开心的,用着没有热闹看了的焉哒哒的语气,慢悠悠拖长了声线,“是啊,谁让我跟蓝染君之间有契约呢……早知道就不签了,蓝染君的计划落空的表情我还挺想看的。”   他淡淡抬眸,神色仿佛阴沉了一瞬,“蓝染君,太聪明了是会让人讨厌的哦。”   蓝染惣右介神色泰然,“是吗?同样的话送给白兰君你。”   他一点都不担心白兰表现出来的不情不愿,因为他和白兰之间的确有契约,契约的内容就是对方需要帮助他拿到王键——城府深沉如蓝染当然不可能随便就和人合作,这个契约就是当初他们合作的基础。   倒不是怕白兰背刺他,于他而言和盟友斗智斗勇也是乐趣之一,但是如果对方故意给他找麻烦拖慢他计划的进度就不太有意思了。   而现在,这个契约果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白兰在一手托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郁闷地开口,“蓝染君真是太没有意思了……总的来说,我的确找到了两个进入灵王宫的方法。”   “!!”如果不是气氛太紧张大概有人已经忍不住将吐槽拍在他脸上——一个不够还两个?你是不是太有效率了一点?!   很有效率的白兰似乎懒得再卖关子,“第一个办法曾经用过但被废除了。大灵书回廊的记载中,传说灵王曾经乘坐天柱辇,前方有凤凰拉车,回归灵王宫。介于当初用这个办法进入灵王宫的是灵王本人,所以很有可能有其他门槛,比如必须是王族什么的。不过没有关系,蓝染君你现在已经有这个资质了。而那个记载中为灵王拉车的凤凰……没错,就是毁鷇王哦。”   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众人仿佛打翻了调色盘的复杂表情,这个人好像重新找到了乐趣,笑嘻嘻地说,“本来我那个时候去抢那把斩魄刀的时候只是觉得有意思,没想到还有这个用途呢,真是意外惊喜啊。蓝染君,我已经让它去找你了,记得签收收快递哟。”   话音刚落,一声清啼仿佛相应他的话般从远方传来,穿破云雾和空间的阻隔,像一片清澈的岚风行至众人耳边。   紧接着,一片仿佛有生命力的火海破结界,带着将天空都染上颜色的橙红,朝着蓝染惣右介俯冲而来。   在看到那只和传说相吻合的凤凰的瞬间,所有尸魂界的死神脑海中刹那间闪过同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拿到毁鷇王!   几位队长几乎是同时卍解了斩魄刀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火焰、刀刃、冰凌携着锋锐的灵压疾驰而去,四面八方逼近的灵压一瞬间宛如同时爆发的天灾和风暴。   而那个被包围在正中心的人却好像对此视而不见,只回头看着毁鷇王飞来的方向静静立在原地。炙热的火焰率先燎过去抵达他纷飞的衣角时,那片画面忽然如同镜面一般破碎了。   众位队长们猛然回过神,终于发现自己的攻击全部落空,本应站在那里的蓝染惣右介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手一伸似乎就要将那把凤凰化作的长矛握在手中。   就在这一瞬间,一片墨色忽然于□□之下切了出来直扑蓝染。像是毛笔的毕竟忽然甩上去的水墨,意外地溅到了这片完美的画面中。   蓝染仿佛是条件反射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威胁,极快地和那片墨色错身而过。但对方出现得太过突兀,难得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来得及自己避开,却没能拉走毁鷇王。缓缓下落的凤凰翅尖上被溅上了一点浓墨,随即身体一僵。   “嗯?”一声疑问的低吟之后,白兰同样反应飞快地伸手一捞。凤凰在被墨水彻底染黑之前,忽然于半空中消失,金蝉脱壳般只留下眨眼翻转成墨色的火海,本体跨越空间重新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一番兔起鹘落谁都没有料到,底下正在疗伤的副队长们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画面一闪视野中就忽然多出了一个陌生人。   对方披着白色队长羽织背对他们而立,光溜溜的脑袋在阳光下异常突出人群。他脖子上挂着一圈深红的念珠,看外表是个大和尚,手里抓着一支巨大的毛笔,仿佛就是方才攻击蓝染之人。   副队长们只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对方的灵压所震慑,下意识移开目光。而在他对面,蓝染惣右介手中的斩魄刀难得地出了鞘,正静静凝视着他,胸前的衣料被风息划破落下,露出半面胸膛,他的胸口中间嵌着一颗紫色的结晶体,正是崩玉。   大和尚的视线直直落在崩玉上。   一片从高空飘落的风卷起底下的烟尘,现场再次陷入寂静。十刃们都在震惊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居然能够和蓝染大人对拼了一招的大和尚的身份,难得的是他们对面的大部分死神大概也有同样的疑惑。   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古怪,屏幕上正透过仪器看向这里的白兰视线定定落在那个大和尚身上,良久。   “蓝染君。”   万籁俱寂中这个毫无预兆的声音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但众人下意识抬头,就连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神秘和尚也朝他看了过去。   屏幕上的白发少年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表情看起来居然非常开心,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概就是“我本来只是随便撒个饵,没想到居然钓上了大鱼。”他缓缓勾起唇,慢条斯理出口的少年音十分愉悦,声线中似有若无地掺杂了一丝血腥气。   “进入灵王宫的第二个办法,看到你面前的这个和尚了吗?杀了他,抽出他的骨头,那就是王键。”   .   现世的空座町团战迎来新的神秘boss的时候,泽田弥还在虚夜宫和圣杯玩耍。   她在黑暗中发了好一会儿呆,回过神的时候意识到圣杯还在等她。   它还在等着她许愿。   老实说她和圣杯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老熟人”了,她好像特别受到圣杯战争的偏爱,而且不知为何圣杯的意志好像认准了她,每次想出生就会撞到她手上。   老实说,其实有一点点惨。   看着对面黑暗中那个巨大的影子,泽田弥叹了口气,陈恳地说,“我觉得你对我不太了解。”   对方沉默了片刻,问,“你不想许愿?为什么?这一次不需要你做出任何牺牲。”   泽田弥:“话是这样说,但是你也不是圣杯啊。” 第398章 第二幕(九)   遍布这片空间的黑暗像凝固的浓墨, 在数秒的寂静之后,倏然开始融化,黑漆漆的泥水顺着看不见的墙壁不断滑落。   泽田弥蓦地退后了一步, 金色的符文结界察觉到威胁, 自发地从她手腕上的水晶珠串弹出, 眨眼间将她包裹起来。她被淡金色的光芒环绕着漂浮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四面八方爆发了泥石流,掀起的浪花数秒内就将底下的“地面”淹没了。   按照常理, 每当决战之前敌方boss必然要和她打一番嘴炮, 这个套路她其实挺习惯的。特别是在刷圣杯战争这个本的时候, 因为本身都是有着无法实现的愿望才能被圣杯选中参与, 于是产出的boss基本全是理想主义者,十分喜欢在胜券在握时秉持着boss的风度和即将被打败的对手谈一谈理想和人生。   但是这一次的boss画风好像不太一样, 几乎就是她在揭穿对方不是圣杯的下一刻,它立刻就翻脸了。   连人类必要的狡辩都没有,行动间透出一种机械性的,完全摒除了情绪的冷静。   “我有一个问题。”像个气球一样漂浮在半空中的银发小萝莉好奇地问,“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则,参与其中的从者退场时灵魂会被暂时保存在小圣杯里。所以之前死掉的拜勒岗、佐马利他们的灵魂现在也在你这里吗?”   “圣杯”没说话,但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只见底下的黑泥沼开始冒泡,紧接着, 一个又一个身影缓缓地浮了出来。金色的结界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此时尽职尽责地一一照亮了他们的脸。一眼看去, 全是熟面孔。   拜勒岗、佐马利、□□奇奥拉、葛力姆乔甚至她的小伙伴黑崎一护,之前退场的圣杯战争参与者们像一颗颗长势肥美的萝卜从一个一个从黑泥中长出来,不但肤色集体黑了好几个色号,脸侧还爬上了蛛网一样昭示着不祥的血红色暗纹。   然后这群萝卜集体抬起头, 直勾勾朝她看来。   被明显已经黑化掉的小伙伴们盯上的泽田萝莉:“……”   哦豁,这个场面好像有一点点厉害?   .   另外一边,现世。白兰不做人地揭穿大和尚的身份,公布出王键的真相后,现场寂静了两秒钟。   王键到底是什么除非当场直播一次走进“走进灵王宫”否则其实是没办法验证的,换而言之,虽然白兰说了两种进入灵王宫的方法,但也只是口头上说,他拿不出证据。   然而白兰杰索其人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气场,你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口里肯定没有一句真话,但大部分时候你又会下意识相信他不屑于说谎。并且在某些特殊情况比如这种“谁都找不到真相”的秘闻上,如果白兰说他知道,意外地就会十分具有信服力。   所以他的话刚说完,敌我双方各自震惊地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量,然后不但破面连死神方也下意识相信了,当场再次打了起来。   介于这一次王键的目标十分明确,蓝染动了真格,连一直在一旁公然划水的市丸银也识趣地加入了战局。   银发青年双手拢在袖子里,懒洋洋地抬头巡视一圈,眼见着敌我双方再次商量好一般逐对厮杀,默契得十分没有必要。他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着去哪儿抢个对手来表示一下自己没有划水,忽然若有所觉,身体猛地往旁边一侧。   一片淡粉色的花瓣携着凌厉的风压擦肩而过,在他脸侧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市丸银缓缓回过头,几十步之外,朽木白哉握着已经始解的千本樱刀柄正平静地看着他。   即便是在混乱的战场中央,朽木家的家主依旧气质清冷高华,宛如漫步于月色之下,实在不得不让人称赞一声不愧是贵族表率。   市丸银:“诶?这么急着动手吗,朽木队长?”   朽木白哉淡淡地说,“你我胜负多年未分,我原本以为在你成为三番队队长之后,不会有彻底分出高下的机会了。所以这一次我应该感谢你,市丸银。”   漫天飘舞的樱花瓣在他手中聚拢,再次收束成雪亮的刀锋。   市丸银一声轻笑,“朽木队长对自己真实严格啊。”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轻松,仿佛是老朋友闲聊的语气,右手懒散抬起按上了腰间刀柄,指尖摸上斩魄刀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杀意已经如寒风般弥散开来。   似乎是对他做出的回应,朽木白哉也缓缓抬起了刀。   就在双方的灵压对撞上的瞬间,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忽然插入了紧张的空气中,将即将点燃的战火倏然冻结。   “抱歉,白哉,能够把他让给我吗?”   千本樱的刀锋才散落了一半,又徐徐飞回刀刃。朽木白哉握刀的手一顿,回过了头。   某个阔别百年之久的人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黑色的死霸装,无奈地朝他笑了笑,那张稚嫩的娃娃脸和他妹妹一样还是百年前的样子,浅淡的阳光底下,仿佛站在时光的彼端朝他们看来。   泽田纲吉。   “上一次回去之后我总感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棕发少年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视线划过已经跨越了少年时期的友人,落在对面的银发青年身上,“白兰那家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拿走了一段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记忆。上次在现世看到你之后,我依稀感觉跟你有关是吗?”   被他目光笼罩的市丸银没有说话,泽田纲吉好像也并不在意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抱歉,我其实还是没有想起来,连浦原先生都说那段记忆可能找不回来了。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想,按照直觉来了。”   气氛凝滞了数秒,远处其他队长们和十刃的战斗进入白热化,建筑倒塌、灵压对撞的动静惊天动地,环绕在他们周围的空气却尤为安静。其他人不知道是陷入激烈的战斗后无暇他顾还是对他人的事保持了可贵的旁观态度,居然没有任何人半途横插进来,这片空间仿佛被从喧嚣的战场上隔离开了。   半晌之后,朽木白哉终于成了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黑发青年收起斩魄刀,转身离开,默认了泽田纲吉之前的拜托一般,身影一闪,灵压出现在百米之外加入了围攻蓝染的阵营。   “额,谢谢……”   棕发少年下意识的对着他离开的背影道谢,然后回过头重新看向对面的人,就见市丸银已经重新勾起了一个懒散的笑。   他煞有介事地叹气,话音里的惋惜不知真假,“其实我不太想在这里看到纲吉君呢,毕竟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会有点下不了手哦。”   然而他手里的动作却比谁都快,那一刹那泽田纲吉被他爆发的宛如来自地狱的杀意刺激得毛骨悚然,神经都仿佛凝滞了一瞬,靠着超直感才猛然惊醒,堪堪和那道冲着他心脏而去的攻击擦肩而过。   被风压割破的衣料散落在风中,他的右臂瞬间多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手腕淌了下来。泽田纲吉来不及顾及,反应飞快地抬起刀架住了市丸银紧接着而来的第二道攻击。   隔着冰冷的刀锋,银发青年的脸一时间跟他靠得极近,他几乎能够看到对方半睁开的充斥着森然杀意的眼眸。   “纲吉君,提醒你一下,王族是不能插手普通死神和虚之间的战争的哦,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   泽田纲吉咬紧了牙,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浅棕色的眼瞳中仿佛有冰川碎裂,即将漾开一片辉煌的光焰。他不知为何脸色有一些苍白,“来之前我已经请浦原先生把我身体内的神性取出来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在神性恢复之前我已经不是王族了。”   “至于我来干什么,当然是继续我当年没做完的事把你拽回来啊,银。”   .   大灵书回廊。   空座町的战斗陷入白热化后,无论是死神还是破面不约而同开了大,不知道是哪边的攻击不小心擦过了飞在半空中的“竹蜻蜓”。脆弱的仪器没有混战的破面们坚强,只被擦了个边就“滋滋”两声冒出白烟,倒霉地被波及阵亡,于是白兰这边的转播也被迫半途中断。   “诶?这就没有了啊?我还想看看哪边会赢呢。”   正一手托着腮坐在屏幕前看得津津有味的白发少年一愣,像没看到电影看的一半被拔了电视插头的倒霉熊孩子,他盯着暗下来的屏幕有点不开心。   依旧是狐狸形态的小鸣人趴在他腿上仰起头,积极提议,“我们去现场看吗?”   他刚看的他纲吉哥的镜头在屏幕上闪过,和某个银毛打了起来,十分想要知道结局。   白兰认真思考了片刻,挥挥手让自己这边的“竹蜻蜓”飞回来,“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小鸣人于是跟着他站起身,立志在这货面前当个乖巧弟弟地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好的。”   习惯性点完之后他才愣了一下,“等等,白兰哥,我们要去哪儿?回去找姐姐吗?”   这时候密集的灵压已经从外头传过来,似乎有大片的死神正在朝这里接近。很显然,在发现白兰身处大灵书回廊之后,在现世的几位队长没打算真的放他继续在这里闲逛,已经通知了这边的静灵庭。   白兰没有对那些靠近的灵压施以一星半点的注意,他随手把手里的卷轴一扔,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拉开一道空间门,慢悠悠走抬步往里迈,“我们先去一个更加好玩的地方吧。至于弥酱那里,就让她好好玩吧,作为一个好哥哥我不能打扰妹妹的乐趣啊。” 第399章 第二幕(十)   虚夜宫里, 泽田弥正在和她看起来已经黑化了的小伙伴面面相觑。   黑了几个色号的破面们整齐地抬着头看着她,脸上凸出的血管一样的红色痕迹在光源底下异常清晰,画面宛如□□祭祀现场。   泽田弥在一群黑漆漆中准确找到了她的猫, 对上那个忽然就邪魅狷狂了好几度的脸, 就有点纠结。   “……我觉得你还是白色的版本好看一点。”   邪魅狷狂的葛力姆乔扯开嘴唇朝她恶劣一笑,然后猛地从人群中跳起来,一爪挥出。锋利的灵压收束成一线,化作一道漆黑的光刃破开空间,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   “去死吧!”   泽田弥:“……”   说好的黑化之后性格会反转呢?葛力姆乔这明明是更狂暴了。内心其实有点想看反转的葛力姆乔是什么样子的泽田萝莉心里刚冒出一点点遗憾, 圣杯内侧的空间忽然猛地晃动了一下。   顶上黑漆漆的帷幕被一刀劈开, 一个矫健的身影和几缕白亮的灯光一起跳了进来。   泽田弥的视野中只见到一点青翠的苍绿一扫而过, 随即熟悉的身影出现挡在了在她面前一刀劈飞了那道袭来的攻击。   “妮露?”   紧紧握着刀的破面回过头, 视线迅速扫过身后的小女孩, 见她坐在结界里毫发无损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殿下, 您无事就好。”   .   十多分钟前, 萨尔阿波罗的实验室。   萨尔阿波罗的话音落下后, 空气中一片死寂。   “滴答、滴答”的声响敲在冰冷的地面上, 诺伊特拉从水潭中站出来,那些颜色古怪的液体脱离他的衣摆沿着他走过的路线流了一路。   妮露眼睁睁地看着死而复生的破面走到萨尔阿波罗身旁,一前一后,仿佛对她行成了包围之势。   她沉默了片刻, “白兰大人只给了我一个任务, 那就是保护好弥殿下。对白兰大人的计划我知道的东西的确远不如你, 但至少我能够猜到一点,那位大人的命令中绝对不会包括在圣杯失控的情况下将弥殿下带到这里来!萨尔阿波罗,你的确背叛了白兰大人, 对吗?!”   粉色头发的破面发出一声轻笑。他似乎也只是尝试一下能不能忽悠前三刃自己自杀,见对方还是长了脑子,事不可为就遗憾且爽快承认了,“你说的没错。”   妮露的目光倏然转利,像寒光四射的刀锋直直钉在他身上。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自己怕是被这位前三十刃杀死无数次了,萨尔阿波罗面色悠闲,表情中甚至带着一丝无辜。   “作为兴趣相投的搭档,其实我原本也并不想背叛白兰大人,只不过身为科学家我还有更高的追求。”他好整以暇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镜框后的眼瞳中迸射出狂热的光,清秀的脸仿佛也开始扭曲,“那种亲手孵化出完美生物的欣喜和激动你能明白吗?白兰大人的妹妹是促使那份完美出生的最好的养料!这种追求你们这些低贱的生物大概完全不能理解吧哈哈哈……”   破面的大笑在安静的实验室中回荡,对面似乎无言以对,只剩沉默。   只是很快,并没有任由他就这样沉浸在得意和欣喜中多久地,妮莉艾露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有关白兰大人的实验或许我了解的的确没有你多,但是有一件事,我已经确定了,是我知道而你可能并不清楚的。”   萨尔阿波罗笑声一顿,“嗯?”   “虚夜宫真正能够被白兰大人视为部下的破面只有五个,我,乌/尔奇奥拉,葛力姆乔,柯雅泰,还有一个你觉得是谁?”   不是他吗?   萨尔阿波罗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胸口忽然一凉,紧接着撕裂的剧痛宛如涨潮的海水泛滥,游遍四肢百骸。   他震惊中掺杂着一丝迷茫地低下头,看到了一枚从他胸口穿出来的刀尖,那黑白相间的弯月形状的刀锋异常熟悉。   不,不用去看斩魄刀,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且有能力动手的只有一个。   “……诺、伊、特、拉!”   粉发破面的身体一闪,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他运起响转闪现到实验室一角后,身体猛地踉跄了一下,一手捂住胸口淌血的伤口,狠狠地抬头盯着那个刚刚出手背刺他的人,眼神愤怒中尤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怎么可能?!”   站在原地的第五十刃抬起斩魄刀,头颅微抬阴沉地看着他,嘴角扯开一个充斥着恶意和嘲讽的笑,“为什么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白兰的心腹?你亲口说过那是你在虚夜宫最憎恨的人,那份憎恶我不可能看错!”   诺伊特拉原地起跳,像盯紧了猎物的螳螂,高举斩魄刀一刀劈落,身体瞬间逼近到犹自混乱的科学家面前,嘶哑的声音宛如毒蛇的吐息,“你没记错,他的确是我在虚夜宫最憎恨的人,我也不是他的心腹。”   黑发破面的脸压在刀面上,狭长的眼睛睁开,明亮的刀刃清晰倒映出了里面满溢的怒火和恐惧。   “我只是,不敢背叛他而已!”   刀光剑影霎时间在实验室中爆发,未知的药剂被风压扫过砸在地上混成一团,占据了大半墙壁的屏幕也被风暴波及“滋滋”两声后彻底熄灭。诺伊特拉暴怒和憎恨的声音和他暴涨的灵压一起席卷了整个实验室。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他是恶魔,不,比恶魔更加可怕!”   “我战斗到如今的唯一目标就是死在强者手中,但如果是在那个人手里,我宁愿能够苟延残喘地活着,因为无论活着还是死亡都是奢望!”   说到这里时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握刀的手蓦地颤抖了一下,被对手抓住机会一刀将他的攻击撞开,短暂地脱身而出。   诺伊特拉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去追,而是握着刀再次缓缓转向跑到了他身后的人。   妮露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癫狂中带了一丝扭曲,他没有分给她一星半点的注意,依旧死死盯着重伤靠在墙壁上喘息的萨尔阿波罗。   “你以为我是在虚夜宫成为了十刃之后才遇到白兰的吗?”他轻言细语地说,声音低得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一样,“不对,我真正遇到他是在我还是亚丘卡斯的时候,除了乌/尔奇奥拉,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们任何人都长,你们没人你比我更了解他。所以萨尔阿波罗,你真的以为你在背后做的小动作那个人不知道?”   靠在墙上的破面身体一僵。   “你死定了,不对,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你一定能活很久很久哈哈哈……”   在一旁旁观了许久的妮莉艾露皱了皱眉,单手握住腰间的斩魄刀刀柄,盯住已经面无血色的粉发破面,“可以了,诺伊特拉,等会儿再发疯。弥殿下不知道被这家伙弄到哪儿去了,赶紧抓住他把情报拷问出来。”   “关于这个问题……”   她话音刚落,一个磁性低哑的男声忽然在空间中响起,紧接着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妮露蓦地警惕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陌生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前。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懒散地摇着,一边伸手抬了抬帽檐,淡金色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晦暗幽深的眼睛,语气中分明带着笑,笑意却未传至眼底。   “……在下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哦。”   .   妮露一刀把紧接着而来的攻击劈飞,一边极快地将自己刚才的经历简略叙述了一遍。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死神自称是她家小殿下的监护人,而因为他和泽田萝莉的气息有些莫名相似,妮露在迟疑片刻后迅速选择了相信他。在诺伊特拉吊打重伤的萨尔阿波罗时,自称浦原喜助的死神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翻了一下萨尔阿波罗和白兰的实验记录,然后轻描淡写地找到办法将她送了进来。   妮莉艾露在心底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原本她就觉得萨尔阿波罗把殿下关进这个名为“圣杯内侧”的空间不会有好事。浦原喜助也提醒过她,圣杯内可能有一个应该被作为敌人对待的意识体。但是她也没想到敌人居然不止一个,而是有六个!   最大的那个疑似浦原口中的敌人的黑影还在远处的黑暗中匍匐着,昏黄的眼睛像两个挂在黑幕上的灯笼散发着危险而不祥的气息。   他暂时还没有动作,因为面前被重新召唤出来的五名破面就已经足够让妮莉艾露手忙脚乱了。   形势不容乐观,她咬牙避过第二十刃包裹着腐蚀气息的攻击,“殿下,那个死神只送了我进来,他说您知道出去的办法?”   “知道啊。”   妮露刚松了一口气,一句“那我在这里拦住他们,您快点出去”还没出口,就听到她的下半句话。   “把对面那个自称圣杯的家伙干掉,就能够出去啦。”   妮莉艾露:“……”   她家小殿下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无言,声音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轻快,仿佛对面前场面没有任何为难地,“好了,妮露,再撑几秒钟。”   “什……”   妮莉艾露下意识回头,就见到飘在高处的小女孩手一扬甩下了张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符咒,然后云淡风轻地开口。   “宣告——汝身听吾号令,吾之命运寄予汝剑……”   短短的一段话被她飞快地念完,清脆的尾音几乎和符咒一起落地。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刹那,下一秒,召唤阵的光芒登时充斥了整片空间,暴风般的灵压横扫而出,空间震荡,连正在交战的破面也震惊地停了下来。   徐徐散开的光影中,三个众人熟悉至极的身影缓缓从召唤阵里走了出来。   ——面无表情的葛力姆乔,平静如昔的乌/尔奇奥拉,以及满脸写着懵逼的黑崎一护。   战场中央像是出现了一面无形的镜子,三人隔着愕然的妮露艾路看到了对面镜子中的奇形怪状的“自己”。   一直看戏一般旁观的“圣杯”难得时态地“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很明显吗?”   飘在半空中的银发小女孩放下手,怜悯地平视他,“你被三哥哥坑了啊。”   “这场圣杯战争是他搞出来的呀,你怎么能够相信他塞进小圣杯里的灵魂是真的呢?连我都知道乌/尔奇奥拉和葛力姆乔根本就没死啊。” 第400章 第二幕(十一)   如果给这场圣杯战争加一个第三者视角,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就非常清晰了。   甚至也不用多加,加上井上织姬的视角就行。   把时间退回到黑崎一护和乌/尔奇奥拉刚刚打完,泽田萝莉正在卧室里睡午觉的时候, 躺在外侧的井上织姬刚要睡着忽然被靠近的灵压惊醒,下意识睁开眼就看到“由罗”小姐正站在床榻前。   像是怕把另一侧的小萝莉吵醒, 破面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乌/尔奇奥拉找她。   井上织姬于是保持着茫然的表情被忽然找过来的第四十刃带走,然后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看到了刚刚和一护打完, 重伤状态下的葛力姆乔。   十分有医生自觉的少女立刻明白了乌/尔奇奥拉来带她干什么,乖巧地走了上去开始给打输了架满脸不高兴的大猫治疗。   “那个, 泽田桑之前好像说葛力姆乔先生被萨尔阿波罗带走了……”   “那是个白兰大人弄出来的假货, ”乌/尔奇奥拉双手抄兜站在一旁旁观, 一边平平淡淡地解释,“萨尔阿波罗有问题。”   “!”   破面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要表现出来。”   井上织姬:“是,是的!”   “另外, 之后也拜托你了。”   井上织姬:“?”   她一开始没明白乌/尔奇奥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面虚夜宫混乱, 萨尔阿波罗跑来告诉她们实验体失控,将一行人带到了主控制室。然后在她担心的目光中, 泽田萝莉给了她一个“呆胶布”的眼神带着妮露和有问题的萨尔阿波罗赶去乌/尔奇奥拉和黑崎一护交战的现场, 将她暂时留在了控制室。   没过多久, 乌/尔奇奥拉和一护的灵压双双消失,她还没来得及震惊,忽然就看到自己面前亮起了一个传送阵,重伤垂死状态的□□奇奥拉从传送阵的光芒里出现。   并且出现的瞬间立刻斩杀了留在主控室的萨尔阿波罗的从属官。   井上织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飞快反应过来,尽职尽责地给乌/尔奇奥拉治好了伤口。   乌/尔奇奥拉、葛力姆乔甚至黑崎一护都没有死, 被牵引进小圣杯中的灵魂自然是假的。如果黑影真的是圣杯,可能还能有所察觉,然而他并不是,他只是鸠占鹊巢想要借着圣杯一起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假货。   “虽然三哥哥没有跟我说得很明白啦,但是我大概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看着僵在黑暗中的影子,泽田萝莉叹了口气,有一点点怜悯地说,“你是真的不太了解三哥哥的性格啊。”   “也对,毕竟你只见过我和大哥,还没有和三哥哥他打过交道吧?”   “这个圣杯才不是他想要给我解除诅咒才弄出来的,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陷阱啊,只有通过这个办法你才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吧?”   结界散发的光亮中,那个小山般的黑影终于动了。他缓缓往前挪了一步,柔和的光线终于照亮了那对昏黄眼瞳中间的漆黑鳞片,也终于艰难勾勒出这个巨大身躯的影子。   八岐大蛇。   或者说,只剩下了七个头颅的八岐大蛇。   泽田弥轻而易举地从那几个断裂的伤口中察觉到了自家大哥力量,危险而狂暴,溢满了毁灭气息像是连圣杯内侧的空间都盛不住的力量。   其实刚刚进入圣杯内部时她就察觉到了,这个自称圣杯的黑影于她而言居然勉强能够算个熟人——他就是当初附身在“土蜘蛛”身上,设局将泽田兄妹扔出了原本世界的那个异界高位神。   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以八岐大蛇的形态出现,但是想一想又可以理解。毕竟她原本的那个世界可不像死神世界这样到处都是漏洞,那是一个发展完全规则严密的完整的世界。   虽然濒临毁灭边缘,稳定性摇摇欲坠,但是也绝对不是异世界的神明可以轻易侵入的。   泽田萝莉带着本世界神性来到死神这边来都能够被诅咒,更何况那边盖亚和阿赖耶俱全,防备只会更加严苛,异世界神明想要进入只能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比如和原本就被关在世界壁垒之外的邪神八岐大蛇合作,以对方的分/身的概念降临。   然而他当时为了入侵泽田弥的世界融合了八岐大蛇的概念,等到想回到死神世界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此时对于死神的世界来说,沾染了外来神性的他也被判定成了外神。   他想要回来,进入圣杯,以圣杯的意识的“身份”出生是最好的办法。   白兰就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故意启动圣杯战争让他发现,并产生窃取圣杯的想法,而这个圣杯原本正是为他而准备的。   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世界中试图去寻找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怎么比得上让对手主动送上门而来得轻松便捷一劳永逸呢。   它耐心等待着白兰和蓝染都离开虚夜宫的时机,然后抓住这个最好的机会才肯从黑暗中钻出来,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刻意为他而创造出来的陷阱。   并不需要泽田弥把事情解释得太清楚,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在“他被白兰骗了”这个基础上,其他的就很容易推导出来。   然后他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被再次召唤出来的真假混杂的十刃同一时间归刃,然后齐刷刷朝着泽田弥的方向冲来。   葛力姆乔冷哼了一声,当仁不让地率先迎上了那个复制了他的脸的他看着不爽很久了的假货。乌/尔奇奥拉和妮莉艾露的反应同样不慢,敌我双方再次激烈开战。   只剩下黑崎一护还停留在原地,挡在银发小萝莉身前,抬头看向了那个蠢蠢欲动的小山般的黑影。   少年的语气有一点纠结,“额,所以这就是我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话说,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小萝莉的目光飘了飘,“并没有哦,我也是来到这里看到圣杯才发现哒。”   她没说谎,她三哥的确没告诉过她他又叒做了些什么孽,但是她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了解她三哥。   他想要帮她解除诅咒才不会用圣杯这种迂回婉转的方式。   是她三哥表现得还不够狂吗?为什么还会有人以为他能这么乖巧?   黑崎一护:“你把白兰这样的行为叫做‘乖巧’?所以那家伙到底是有多……”   剩下的话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对面的大蛇已经再也按捺不住,身后巨大的尾巴一甩就朝着他们砸下来。   橘发少年反应飞快地把飘在半空中的球形结界往旁推开,然后不闪不避,反手朝肩上一探,背后斩魄刀上的绷带自动散开,斩月的刀柄轻巧划入他手中。   一刀架住劈下来的长长蛇尾,黑崎一护不再多说,再次抬眸时,眼瞳中已经蓄满战意,“嘛,算了,总而言之,只要把对面那家伙干掉就行了对吧?”   和结界一起像一只球一样滚远了的小萝莉努力爬起来给他鼓掌,“没错,加油吧!在三哥哥搞出更大的事情之前,不然局面我就压不住啦。”   “好……等等,不对,他还要搞出什么事来?!”   “你太天真啦一护,这才哪里到哪里,不要小看我三哥哥啊。”   “从来没有小看过他啊!连八岐大蛇都被他搞出来了,他还要做什么?去刺杀灵王吗?!”   .   被妹妹认定又要搞事的白兰这时候刚施施然走出空间门。   他踩在几千米的高空中,脚底下穿梭过的徘徊不息的风。   小鸣人跟在他身后走出空间门,好奇地嗅了嗅。如果说静灵庭的灵子浓度还只是塞满空气,这里的灵子就已经浓郁仿佛已经液化成了液体,从外界进来像是跳进了水里一样。   不过对于肚子里住着一只尾兽的小鸣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变化还没有到让他感觉到不适的程度,甚至恰恰相反,在这样浓郁的灵子包围中他反而觉得挺舒服的。   小狐狸在白兰脚边上趴下来,把脑袋搁在爪爪上往下看。薄如轻烟的云雾被风吹着散开,像拉开的帷幕,露出底下漂浮的五座城市,以及被城市拱卫在正中央的圆柱状盘旋的宫殿。   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感觉到了从地下的宫殿和城市中传来的张扬的灵压,像安静蛰伏的凶兽,在他们进入这里时被从酣眠里惊醒,遥遥投来几束极具压迫力的目光。   与此同时,其中一道格外锋锐宛的气息从底下腾空而起,目标明确地冲着他们而来。   “来迎接的人到了啊。”   白兰双手抄兜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多动一下,像是正等着对方过来一样,一边笑眯眯地对鸣人说,“说起来,你的肚子里是不是住了一只叫做九喇嘛的大狐狸?”   小鸣人仰起脑袋,乖乖点了点头。   “鸣人能让它帮我一个忙吗?”   鸣人回想了一下九喇嘛之前见到白兰时的反应,觉得这个忙它肯定非常乐意帮,遂继续乖巧点头。   “真乖。”白兰笑着蹲下来,撸了一把他的头,然后伸手指向脚底的城市,隔着千米高的距离,环绕着圆柱的城市像精致小巧的玩具拼盘被他轻轻一点。   “城市中央的宫殿,看到了吗?”   “嗯嗯。”   “那个叫做零番离殿。”   高空的风掀起他垂在耳侧的碎发,那个带着强烈攻击性的危险气息越来越近,白兰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好整以暇地多揉了几下小狐狸的头,浅色的眼瞳被天光照得通透寒凉,“帮我把它们全都砸掉,能够做到吧,九喇嘛君?”   .   就在白兰走出空间门的同一时间,正在和蓝染激斗的大和尚兵主部一兵卫若有所觉,猛地停了下来。   “兵主部队长?”其他死神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他脸色陡然变化,震惊和愕然交杂,并且越来越难看。   这时候在场的其他死神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和尚的身份,毕竟零番队虽然神秘,但是至少身在现场的山本总队长肯定是认识他们的。   此时和他联手攻击蓝染的总队长也注意到了兵主部一兵卫的异样,朝他投来疑惑的一瞥,就见到这位零番队队长盯着蓝染看了几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缓缓开口。   “……灵王宫被入侵了。”   “!”   “!”   “!”   正在激斗的死神和破面双方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愕然扭头朝他看去。   这一句话的清场效果不可谓不拔群,连刚挡住了山本老爷子一刀的蓝染都气息微滞,停暂停了反击。   偌大的战场像是被按了个暂停键,泽田纲吉刚被市丸银一记攻击带着撞碎了一面水泥墙,听到这句话时起身起到一半,呆了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名字。   想到这个名字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因为有人已经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白兰?”   兵主部一兵卫沉默,他似乎只通过的某种方式察觉到了灵王宫被入侵,但是入侵者具体是谁并没有收到明确信息。   然而似乎也不需要明确信息了,蓝染还在这里,这个时候能够闯入灵王宫的能有谁?还能有谁?   尽管白兰杰索是个反派boss,但这个时候敌我双方却忽然对他拥有了一致且统一的莫名信赖。   “原来如此……”半晌的寂静后,蓝染惣右介忽然轻声开口,“果然,我还是被白兰君利用了啊。”   他这句话声音很低,但这个时候其他人全都还沉浸在震惊中,无人说话动手,现场安静得厉害,风一吹就把这几个轻柔的音节送到了众人耳朵里。   市丸银闪身出现在他身边,“诶?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想到的,银。”   被惊愕了一下之后,蓝染依旧很快恢复了从容,甚至十分淡定地笑了笑,“当初我和白兰君定下的契约只有他需要帮我找到王键,而一直以来白兰君也的确很用心地在辅佐我。现在看来,他想要制造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吧,这个用升格成神格的崩玉将这位零番队队长从灵王宫引出来的时机。”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集中到了兵主部一兵卫身上,大和尚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想要进入灵王宫,最主要的目标是灵王,现在看来无论白兰君的想法是什么,但至少目的大概和我一样。真不愧是他,被抢先了一步啊。”蓝染不紧不慢地说,“那么,这位零番队队长,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毁鷇王已经回到了他手里,灵王宫中有能够挡住他的人吗?还是说你认为依旧是崩玉更加重要呢?”   “……灵王的安危不容有失。”兵主部一兵卫面无表情。   他最后看了蓝染一眼,“山本总队长,这里交给你。”   这个选择显然没有出乎总队长的预料,他点了一下头,视线依旧紧紧盯在蓝染身上,警戒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蓝染似乎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兵主部一兵卫的身影,然后一声轻笑。   “诶?蓝染队长你笑什么?不准备帮白兰君拦一拦吗?”市丸银的语气仿佛在挑事。   “不需要我出手,如果我是白兰君,既然已经将鱼引出来了,就绝不会让他再回到灵王宫。”   不知为何,死神队长们忽然心底一跳,随即像是呼应他的话一般,空座町的天空忽然黑了。   众人愕然抬头,就见到暗红色的光幕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升了起来,晦暗的光影从天穹顶上扫过,给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封了口。   光幕闭合,空间被彻底封锁,不能出去,也再也无法进来。   虽然只听说过纸面上的描述,但是这个场景众位死神实在太熟悉了,心底一个“咯噔”,某个名字紧跟着跳了出来。   ……波风水门。   兵主部一兵卫的脚步凝滞在半空中,死死盯着对面。在各种惊讶,愕然,不敢置信的视线集中下,一片普通的街道的幻象如云雾一般散去,面容秀美的金发青年施施然从幻象后走了出来。   “波风队长……”一位副队长咽了一下口水,震惊地盯着来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大脑又被蓝染的斩魄刀欺骗了。   “为什么……连你也背叛静灵庭了吗?”   波风水门低头看了一眼开口的吉良伊鹤,视线在他仿佛受到了二次打击的苍白面孔上停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哦,应该说我一开始就没有站在静灵庭这边。”   .   灵王宫,距离白兰踏入灵王宫半小时,从王宫街区到浮在空中的零番离殿已经沦为一片火海。   炙热的火焰将天空都染成了赤红色,华丽的建筑在大火中坍塌,长长的表参道破碎得七零八落,远处身体比零番离殿还巨大的狐狸对天咆哮,一口吐出一枚黑漆漆的尾兽炮,巨大的尾巴一扫又砸碎大片建筑。   连天的大火,覆盖了街面的鲜血,整个灵王宫仿佛都染成了红色,空气中肆虐着毁灭的气息。   白兰杰索拖着毁鷇王的本体漫不经心地走在长长的参道上,锋利的刀刃在地面上划过留下一道清晰的白线,沿着台阶淌下的鲜血洒满沿路,环绕着参道的赤色大火在他靠近时自动让开道。   在他身后,身体纤细的女人被用自己的斩魄刀钉在了墙上,飞机头模样的男人匍匐着倒在血泊里,背后伸着许多骷髅手臂的黑发美人被折断手臂随意扔在大火中——零番队留守的四位队长在白兰进入灵王宫的半小时之内近乎全灭,只剩下了依旧握着斩魄刀艰难支撑着挡在灵王大内里面前代号刀神的二枚屋王悦。   “到这种程度都不出来,里面的那位灵王阁下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吧。”   白发少年笑眯眯地往前走,半点没有将已然重伤的刀神放在眼中。   二枚屋王悦此时的确也无力再阻止他,只剩下了勉励支撑着站立的力气。   他单手握着斩魄刀,躬着身体急速喘息着,体力正在伴随着从伤口中不断淌下的鲜血一起快速流失,模糊的视野里只见到那抹天地间唯一的白色慢悠悠朝他靠近。   “还想要抵抗吗?难得我手下留情,你和你的同僚都没有死。能够复活你们的零番离殿已经被九喇嘛君拆掉了,如果你们现在死了就是真的死掉了哦。”   二枚屋王悦呼吸蓦地一滞。   白发少年和他擦肩而过,刀刃划过地面的轻响像一根紧绷的琴弦倏然在他耳边断裂。   “你为什么能……”   “嗯?问我为什么能够破坏作为规则具象化存在的零番离殿吗?”   白发少年一点都不赶时间的样子,闻言顿了顿,回头看他,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意。   “大概是因为你们这个世界也知道‘不破不立’的道理吧……嘛,开玩笑的,因为我用的并不是我自己的力量哦。”   一缕炽热的风息撩过他的发尾,他耳后被碎发覆盖的位置露出了一点赤红的颜色,像某个印记扫出来的尾端。 第401章 第二幕(十二)   白兰塞进小圣杯里用来框人的代替品是改造魂魄, 虽然看起来和本体很像,但实际上战斗力还不到本体五分之一,在第一波正面冲击中就沦为了炮灰。   剩下的拜勒岗加佐马利,一个第二十刃一个第八十刃对上三、四、六联手, 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真正棘手的只有圣杯中那个以八岐大蛇的形象降临的未知存在。   “所以啊, 这家伙真的是八岐大蛇吗?”   黑崎一护有点惊奇, 毕竟他以往的对手种族只限于死神和各种各样长得奇形怪状的虚, 和神话中的生物交手还是第一次,比较新鲜。   “为什么它只剩下一个头了?”他一边打着架, 一边居然还能在战斗的空隙回头掠了一眼。   银发小萝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不知为何正微仰着头望着一个方向发呆。淡金色的结界的微光像星屑一样落在鬓发间, 她回过神来,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已经被干掉七次了啊。”   “?”   “一护你听说过九命猫妖的故事吗?”   传说中猫能够长出九条尾巴, 一条尾巴就代表一条命。真正的八岐大蛇当然没有一个头代表一条命的说法, 因为人家是混乱规则的具象,本质上就是不死不灭的。但是这个外来神明借用八岐大蛇的概念降临时当然比不上本尊,于是就有了这个削弱版本。   而它之前死掉的七次是谁的成果也非常明显了,看还残留在它伤口上那无法抹除的危险暴虐的气息就知道了。   这里要解释一下, 虽然王权者是被石板选定的规则的承载者, 但是正常情况下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将八岐大蛇的分灵这种等级的邪神揍成狗的地步, 就算是代表暴力的第三王权者也一样。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和八岐大蛇原生的“混乱”同等级甚至更高阶的“毁灭”规则,而就算是能够被选为赤王的人,也极少数拥有将“暴力”衍生为“毁灭”的资质。这位异界高位神就非常倒霉, 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几率被他撞上了,这一届的赤王周防尊就是那个极少数的亿万分之一。他不但有这个资质,他还和“毁灭”这个规则天生契合。   在世界稳定的时候这种潜在资质会将他导向自我毁灭, 但是原世界现在的情况是七位王权者死掉了四位,作为世界基石的泽田纲吉和白兰杰索也全都不在,七的三次方只剩下了三和一,世界稳定失衡,此消彼长之下“毁灭”的规则再也无法被压制,可想而知周防尊的实力暴涨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这种情况还是被揍成了狗的高位神阁下自己作出来的。   泽田萝莉和她哥在原世界最大的任务压根不是为了防止他们大哥自毁,而是为了稳住这个灭世大魔王不让他一不小心履行本能毁掉了世界。   现在高位神终于看到揭开了大魔王的封印的后果了,以废掉的七条命为代价。   原世界现在的情况大概也异常精彩,不知道还撑不撑得到她回去救场。   指定救世主泽田弥小萝莉想到这里就有点愁。   但愁也没有办法,事情还是要一件一件来的。她看着面前和只剩下一个头的“八岐大蛇”打得有来有往的小伙伴,“一护,不要玩啦,速战速决。”   “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三哥哥现在已经在灵王宫了。”   “??”   “去杀灵王。”   “!!!”   她话音一落,不但黑崎一护愕然,连他的对手也不甚明显地僵了一下。   “等等,我刚刚还真的猜对了?为什么?他跟灵王有仇吗?”   “为了我和哥哥身上的诅咒呀,我身上有外来神性,被这个世界的本源排斥。”   这就像在异国他乡没有本地护照肯定会被处处受阻,更别提泽田弥小萝莉和他哥严格来说还是“偷渡”进来的,甚至受到了本地政权通缉。   守序阵营的思维模式当然是补办护照,和对方高层协商。然而白兰杰索,坚定的混乱邪恶阵营,一级掀桌子选手,于他而言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法理所当然且从来都只有一个——干掉对方首领,把“异国”变成“我国”。   既然这个世界本源和意识不承认,那就换一个好啦,这又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觉得并不困难的毁掉过不知道多少世界的反派大boss白兰飞快地找到合作人,布局的同时挖了无数个坑,把敌人和盟友全扔进了坑里,自己站在坑外拍了拍灰,轻松地走到了最后一步——进入灵王宫,干掉灵王。   “……就是这样。”   泽田弥小萝莉一手托着小脸,表情深沉。   黑崎一护目瞪口呆并且受到惊吓,“……白兰那家伙,这么可怕的吗?”   “所以我都说了不要小看我三哥哥啊,作为boss而言他可是完美模板。”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吧我说?”   小萝莉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哥哥现在还在空座町,我也被留在了这里和这个假圣杯玩耍,没人能够阻止三哥哥了,一护你再不快一点这个世界要完蛋了。”   白兰就是不愧是二周目boss,搞事经验十分丰富,起手先把能够阻止他计划的两个救世主ban掉,剩下的人于他而言就全是菜鸡了,没人能够站在他面前。   黑崎一护怔愣了片刻,表情终于严肃了几分,“好吧。”   他伸出左手轻轻搭在了斩魄刀上,下一秒,空间轰然震动。   密集的灵子凝聚成洪流,潮水决堤一般横扫而出,那倏然迸发的强大灵压凝成了一道漆黑的光柱以橘发少年为中心爆发,宛如拥有实质一般,圣杯内侧再也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力量,勉力坚持了几秒之后,发出一声垂死的哀鸣,砰然碎裂。   外界的灯光透过一道一道蔓延的裂纹照了进来,落了一缕在黑崎一护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橘发少年微微回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神色有点怅然,“真是怀念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本来还想多留一下的,但是既然你说时间紧张,那就没办法了。”   滔天的灵压掀起巨浪,原本正在激战的十刃全都被掀飞了出去,空间破碎的瞬间,众人全都掉回了现实世界。   诺伊特拉正拎着半死的萨尔阿波罗将他钉在墙上,强横的灵压扫过的瞬间,他一声闷哼,身体一晃,猛地跪了下去。   一点金色的光落在他身上,诺伊特拉大口喘了一口气,终于从呼吸都困难的情况下恢复过来,他惊骇欲绝地抬头瞪向灵压中心那个披着黑色死霸装的身影。   “那个死神……”   “那是一护哦。”随手保了他一把的银发小萝莉飘到他身边说,不等破面们露出“你开什么玩笑”的质疑表情,她已经继续道,“不过不是你们现在认识的他,是英灵状态的一护。”   这个世界没有英灵座,但是有类似英灵座的替代品——鬼知道白兰怎么做到的,连英灵座都能弄到替代品。   虽然这个伪英灵座上目前只有一个人,基本就是为黑崎一护量身定制,因为他和泽田弥之间的羁绊必然可以被她召唤出来。   于是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作为这个世界位面主角的,全盛状态下完全掌握了自己力量的黑崎一护。   ——泽田弥小萝莉的第三次圣杯战争,再次靠脸抽出了这片土地最强的ACE。   .   在泽田弥正在兢兢业业地刷圣杯战争的保留活动,纠集英灵打圣杯时,白兰这边已经悠哉地横推到敌方水晶面前了。   灵王大内里的门徐徐打开,赤色的火光从打开的门缝照进去铺在地上,像掺着血的残阳,也像通往王座的地毯。   地毯的末端伫立着一个巨大的水晶,这座宫殿的主人就凝固在水晶中。   白兰双手插在口袋里踏入宫殿,毁鷇王重新变成凤凰模样跟在他身边。他背后是连天大火和正在大火中坍塌的华美宮宇,面前是苟延残喘的代表旧世界的至高神明。   不看这人脸上轻挑的笑意和一身格外鲜明的反派boss气场,居然很像个前来斩杀恶龙的勇者了。   “勇者”阁下沿着长长的台阶拾级而上,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长阶尽头的王座。   这座空旷的大殿中只有这一个活着的生物,没有四肢,只剩下头颅和躯干,比起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像是一具被封印在这里的尸体。   他走完台阶站到水晶面前的时候,“尸体”仿佛若有所觉,也恰好睁开了眼睛朝他看来。   “你终于来了。”   白兰一声轻笑,漫不经心拉长了声音,“抱歉,让你等久了。”   说完手一抬,赤红色的火焰流水般环绕着他的手臂划入掌心,毁鷇王一声清啼,乖顺地回归本体,化作一杆华美笔直的长矛,冰冷的锋刃正好架在灵王的脖颈上。   “我在‘未来’中看到过这个画面,”灵王平静地说,“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让我迎来终结的人,你的想法为何?我的死亡意味着世界的崩溃,作为轻易毁掉这个世界的人,你愿意代替我成为支柱吗?”   白兰懒洋洋地说,“不愿意哟。”   水晶中的灵王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早就该消亡的存在,你不用想这么多吧?”   白兰笑意盈盈,单手握住毁鷇王的刀柄,轻描淡写地往下一挥。   “永别了,灵王阁下。” 第402章 第二幕(十三)   灵王对于死神世界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拿这个问题去问死神世界的普通居民,大部分人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灵王就是尸魂界的统治者,是虽然不过问静灵庭事物但依旧凌驾于所有灵之上的至高神。   但对于知晓真相的零番队成员而言, 灵王还有另外一层重要意义, 他是钉住三界的楔子,他的存在是尸魂界、虚圈以及现世保持稳定的基础,换而言之,如果灵王死亡, 三界会紧跟着崩溃,所有生灵都会陪着他殉葬。   所以在被选为零番队成员时, 他们被告知的第一条必须要遵守的准则就是保护灵王,保护灵王就是保护这个世界本身。二枚屋王悦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灵王死亡, 世界崩溃, 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现在他看到了。   漫天大火, 天空像一块被烧得发脆的琉璃, 一声清脆的“噼啪”声响后炸开第一道裂痕。   身后宫殿中有一道灵压急速跌落,像风中的残烛, 被人轻飘飘吹了一下就彻底熄灭。   二枚屋王悦僵硬地坐在宫殿门口,满脸不知所措的怔愣,他面前的画面像是被岁月剥蚀的油画,那些承载着风景的颜色不断往下脱落,漏出黑漆漆空无一物的内里。   世界的崩溃已经开始了。   有人慢悠悠地从身后的门中走了出来,停在他背后。   刀神回头看向他, 像在看一个疯子。   “每一个世界的坍塌都是从它的核心开始,”白兰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门框后望向门外的正在坠落的天空,“因为由内至外的崩塌是最无法阻挡的,很快就会形成连锁反应, 像风暴一样将整个世界都卷进去。”   二枚屋王悦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听起来像你已经毁灭过很多世界。”   白兰·的确毁掉过很多世界的大魔王·杰索眨了眨眼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原先以为你和蓝染一样也是想要成为神的野心家,但是在看到如今的灵王之后你不可能还有取代他的想法……但是,你居然……”   居然直接把灵王干掉了,二枚屋王悦简直要跟着世界一起崩溃,不对,是已经崩溃了。   然而他崩溃他自己的,白兰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甚至弯了弯唇,看起来心情很好地还有兴趣逗人,“咦?听你的意思是故意放我进去看一眼灵王的吗?”   二枚屋王悦:“……”   那当然不是,要不是因为打不过……   “至于你成为神,当你们这个世界的神明有什么意思吗?作为被在这个笼子里关了几百年的二代神,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二枚屋王悦:“!”   白兰垂眸看着他,笑了,“静灵庭拥有斩魄刀的灵自称死神,这个称呼严格来说也没有错。他们所持有的斩魄刀的确是规则的一部分,能够运用规则的的确只有神明。而像你们这样,因为零番离殿的存在而不死不灭,掌握了作为基础存在的主要规则的零番队,本质上的确也肩负了掌握了第二代神明的权柄,称呼你们为二代神也没有错。”   “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你们无法走出灵王宫,对吧?”   “……”   二枚屋王悦无言以对,他甚至不明白白兰是怎么知道这么多隐秘的。知道也就算了,语气还十分不以为然,好像他们这些零番队成员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二代神明,而是被迫关在鸟笼子里的小可怜一样。   刀神艰难地为他们自己挽了个尊,“作为被这个世界所孕育出来的生命,守护这个世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是吗,不错不错,真是伟大的信念啊。”   白兰笑眯眯地鼓掌,语气和态度也不能说不正面,只是给人的感觉莫名轻挑。比起赞扬拥有强大信念的战士,更像在表扬乖巧看门的狗狗做的不错一样。   二枚屋王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然后听到这人平平淡淡地说,“不过啊,你们想当看门狗是你们自己的事,弥酱和纲吉君可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凭什么要陪你们一起抢骨头呢?”   很少有人知道,泽田弥还在静灵庭时曾经接到过零番队的邀请,如果她当时答应了,大概就会和现在的零番队队员一样,说是守护灵王,实际上是被囚禁于灵王宫,再也不能出去。   于灵王而言,这大概是他发出的和解的信号。他发现了这位外来的神明,愿意将她纳入麾下,只要遵守他们的规则,毕竟死神世界被他拖着在创世阶段停留千年,终于快要支撑不住,急需外来血液的补充。   在自己内部产生矛盾的时候不要急匆匆就拉着新人入局试图将矛盾转移,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拉过来的那只萌萌哒的萝莉背后是不是还蹲着一个蠢蠢欲动地准备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这个教训灵王以前可能不知道,现在总算是拥有,也没有可以改正的余地了。   不过那时候零番队递出的邀请对那个时候的泽田萝莉来说也不全是坏事,当时中央四十六室刚发现了她的斩魄刀是被称为妖刀的今剑,对四枫院家下达了命令要他们将她交出来关进蛆虫巢穴,四枫院夜一强撑着不干,但事实上即便是四大贵族的家主也不能一直反抗中央四十六室的决定。零番队的邀请这个时候被送过来,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中央四十六室的贤者们终于发现有关今剑的事背后□□,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惺惺地闭了嘴。   只不过就算如此,泽田弥小萝莉当时也拒绝了这个邀请,零番队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勉强,大概是觉得她之后总会答应的没必要现在勉强。   这也是白兰杀上灵王宫后把灵王都干掉了,却还留了零番队众人一命的原因。   虽然眼看着这条命也不会太长久了,灵王已经死亡,整个世界都得陪着他殉葬。   二枚屋王悦盯着外头崩溃的灵王宫萎靡了片刻,终于喃喃地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兰:“嗯?”   “你知道这么多秘密,肯定也知道灵王一死,这个世界也会跟着崩溃。你不是走到穷途末路,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拉着全世界陪葬的疯子……”   白兰杰索其人看起来日常像个以毁灭世界为乐的狂徒,一个喜欢跟所谓的规则为敌,什么不在乎的疯子。但是就算是二枚屋王悦也看出来了,至少对于那对被意外卷进来的兄妹,他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   他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于其他人而言是个站稳混乱邪恶立场的□□,但在那对兄妹面前时又非常正常,像个只是性格恶趣味了一点还正常人范围内的好朋友好哥哥。   一般性格割裂成这样的,不是偏执狂就是神经病。   然而白兰既不偏执也不疯狂,他的心理状态简直健康得过分,二枚屋王悦甚至感觉他的本质可能就是在那对兄妹身边时表现出的那个样子,其他人之所以没有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他眼中只有这两个是活人。   但就算是为了这两个活人,他也不该在把世界砸个稀巴烂之后就真的收手不管不顾了。   “嗯,所以二枚屋君是希望我帮忙收拾残局吗?咦,这样好吗?向我这个刚刚干掉了你们至高神的敌人求助。”   “最重要的始终是尸魂界。”二枚屋王悦异常冷静地说,冷静到几乎冷酷,“如果你能挽救这个局面,就算向你倒戈也没什么不好。”   他说这句话时,面前的火光中蹒跚走来几个身影,是其他几个被白兰留了一口气的零番队成员。他们看向白兰的表情十分复杂,但却有志一同地保持着默认的态度,朝他缓缓低下了头。   “……这个局面,其实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对吧?”二枚屋王悦最后站起身,语气异样地说。   白兰弯起唇角笑了。   “虽然你们这样说也没错,但是现在真正能够挽救这个局面的人可不是我哟。”   .   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白兰给予了厚望的救世主大人正望着眼前的画面发呆。   灵王是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他的陨落当然不可能消无声息,甚至应该说恰恰相反,就像帝王驾崩会丧钟长鸣、天下缟素一般,灵王的排面当然不会连人间的帝王都及不上,   在他死亡的那一刹那,所有跟他有联系的存在,全都接到了通知。   其他隔得远的死神们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至少面前那个正在和一护激斗正酣的“八岐大蛇”当即就疯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灵王死了它反应这么大?灵王是它老爹吗?”   黑崎一护艰难地架住大蛇乱甩的尾巴。作为本位面世界之子,又是以巅峰状态被召唤出来,本来他已经不出意料地在把“八岐大蛇”吊着打了,然而灵王死亡的通知一到,他愣了一下错过了补刀的时机,还没反应过来,大蛇就瞬间狂暴了。   它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像是突然间被加了无数buff,不但血蓝全满,攻击力防御力血条蓝条全都翻了几个倍。这要是在游戏里,做出这种设定的狗策划能够被全灭的玩家骂死。   黑崎一护虽然艰难地扛住了大蛇的狂暴没有被灭,但表情非常迷茫,不明白对手这种在战斗中忽然进化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触底反弹战斗中爆seed不是他们主角的专有技能吗?什么时候反派boss也有这项神技了?   “……因为三哥哥把灵王干掉了啊。”   泽田弥终于回过神来,表情有一点微妙。因为她也没能想到她三哥居然如此效率,说要去杀灵王立马就能真的把灵王杀了,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要过一个大剧情吗?反派boss这么轻而易举就拿到了灭世成就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白兰杰索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boss,毁灭世界的业绩指标一骑绝尘,根本没有那些不成熟的后辈们补刀前废话连篇硬是拖到救世主赶来救场的坏毛病。他干净利落地一刀把灵王切了,结束了这个因为创世神一直存在而拖了千余年的漫长的创世时代。   创世时代的结束就意味着二代神要登上舞台了,虽然灵王的死亡会导致世界崩溃,但是创世神的死本质上还是对世界的回馈。即将登上舞台的二代神们也会接收到一代神明的馈赠,变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黑崎一护一边打架一边懵逼,“……老实说我没有听懂,但总而言之这个长得像八岐大蛇的家伙还是个二代神?”   泽田弥:“没错。”   “八岐大蛇不是邪神吗?它登场的时间那么早还是二代?!”   “所以我说了它不是真正的八岐大蛇啊,”小萝莉一手托着腮默默地说,“非要说的话,它应该算是灵王的执念吧。”   它是创世神明本能的求生欲,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不愿意就此被封印的,最深沉的不甘和执念。 第403章 终幕(一)   在泽田弥之前的世界, 所有被某个以妖怪为代号的组织祸害过的势力大佬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疑惑,就是这个组织的首脑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组织的行动有点时候看起来很有目的性,计划严密, 行动周全,且大部分时候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被某只萝莉力挽狂澜地阻止了,肯定会造成严重后果;但另一方面它的每一个高层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 结构极其松散, 有时候相互之间还存在争斗, 就好像是一个黑化的理想主义者联盟,你搞你的事, 我搞我的事, 一人毁灭一次世界,大家的行动如果冲突了, 那就你死我活绝不退让。   这样的一群搞事精, 甚至连力气都不是往一处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几乎把世界范围内所有数得上号的大势力得罪了个遍,组织的首脑闲得撑着地把这群定/时炸/弹聚集在一起?   泽田弥小萝莉以前也有过同款的疑惑,但是介于这个世界上脑子不正常的人还是有很多的,精神病人思维广, 谁知道对方这样做是真的有什么目的还是单纯出于好玩——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神经病行为她家三哥哥不是就干过吗?   小孩子需要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泽田萝莉放弃了去猜测疯子们的想法。   直到第二次回到死神世界,她认出了在冰帝露面的那个异世界至高神的真身,然后终于恍然大悟。   那个以妖怪为名的组织存在的时间很久了,它像一株生长在黑暗中的植物,根茎盘根错节地深入在许许多多传承悠久的阴阳师家族中,组织的首领最开始可能的确是有自己的野心和报复, 他暗中潜伏了这么久也一定有自己的计划。但是他所有的盘算和计划在被外来的神明附身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因灵王的求生欲望而生的高位神只有一个执念,将灵王从不得不自囚于灵王宫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且死神世界的本源在畸形的千年发展中已经被消耗得寥寥无几,它急需一个新的世界来补充。所以高位神在取代妖怪组织首领的那一刻,立即就将被前代首领暂时压制着的搞事精们全都放了出去。   祂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各自的计划是成功还是失败,祂需要的只是让这个世界混乱起来,只有混乱才能给祂带来机会重创作为世界支柱存在的王权者和基石们,这个世界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就是死神的世界朝这里发起入侵,蚕食它的开始。   但即便如此,祂也没想到自己几个手下接二连三的行动居然全都失败了,并且还接连跪在同一只萝莉手里。高位神终于意识到了这只萝莉是这一代的救世主,气运所钟,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是她的对手,于是祂不可谓不聪明地在最后一次计划启动前亲自出手将她扔到了死神世界。没有这位先天克星拦路,祂的后续计划果然进展顺利,祂想要这个世界崩溃也并不需要彻底将它破坏殆尽,当世界崩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就会有承载了毁灭规则的灭世者应运而生。到时候只要祂以灵王的名义带领死神世界的势力跨界过来,帮助本世界土著打败这位灭世者,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插手这个世界的运转,占据主导权地将两个世界合并,也可以将灵王彻底从封印中解放出来。   原本高位神的计划已经接近成功了,敌方ACE被成功ban掉,毁灭规则的承载者也随着世界的动荡而苏醒,结果祂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醒来后理应去灭世的大魔王居然站在了救世主那边。   对方被解除了限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去履行天职,而是干净利落地把高位神找出来干掉了。   高位神:“???”   被连杀了七次只剩下最后一条命之后,祂终于意识到事情的走向脱离了掌控,在最后一次被烧死前艰难地逃了出来,苟延残喘地逃回死神世界,然后还没来得及准备下一步计划就被白兰用圣杯钓上了勾。   而白兰这边把祂关进圣杯让祂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克星满脸无辜地从天上掉下来,另一边直接闯进灵王宫釜底抽薪地干掉了灵王。最后的希望就此熄灭,这换了谁能不疯?   披着八岐大蛇外皮的神明在虚夜宫中疯狂暴走,因为一代神明陨落,二代神明的力量也跟着回归让祂的姿态重回巅峰,被烧掉的其他七个头颅再次长了回来。   十刃级别的破面已经完全不是祂的对手,只好掩护着泽田弥暂时撤退,只剩下英灵状态下的一护留下来继续和祂正面杠——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和暴走的大蛇打得有来有往,不愧是原本的命运线中的救世主,本世界的位面之子。   泽田弥被妮露抱在怀里飞奔在虚夜宫迷宫一样的走廊中,在大蛇现身的那一刻,虚夜宫中还处在混乱状态的亚丘卡斯级别以下的虚和破面被祂的灵压碾压得灰飞烟灭,还存活的灵魂之火只剩下寥寥几朵,排除身后不断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居然有种诡异的安静感。   银发小女孩没有在意身后的战斗,也没在乎自己现在正在被人带着逃跑的状态,她的视线错过妮露飞扬在身后的绿色长发落在上方的虚空中,神色有些莫名。   “他们也来了啊……”   第一条空间的裂缝在她的视野中炸裂开来,拉开了彻底崩塌的序曲。   .   注意到空间开始坍塌的人不止她一个,空座町,大和尚一手提着毛笔望着天际的方向,脸色一阴到底。   他的正对面,波风水门握着斩魄刀也正望向同样的方向,表情有点微妙,“白兰君的效率也太快了……”   在灵王死亡的信息散落在天地间的瞬间,他和兵主部一兵卫不约而同地停手了。   大和尚的斩魄刀的能力是剥夺敌人的力量,卍解后甚至能通过赋予新的名字改变对手的存在,如果在敌人身上写下黑蚁,对方就会真的变得像蚂蚁一样脆弱无力。不愧是零番队之首,能力十分无解,然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他的刀刃得要先碰到对方。   而波风水门队长,再次郑重介绍一遍,尸魂界绝无仅有的空间系。瞬步的速度再快都有移动轨迹,然而他没有,这个人完全不符合常理地可以在战场的任意地方出现。他生前作为忍者时用飞雷神还要事先刻下术式,但是成了死神之后这个能力进化了,连术式都不用想去哪儿去哪儿,大和尚和他打了半个多小时,连这人的衣角都没摸到,能力再无解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四赤阳阵也经过了更改核心被放在了波风水门自己身上,只要他不死,被关在阵法里面的人就永远无法出去,而要杀死他的前提至少要先抓到他,但在四赤阳阵隔绝的空间内没有人能抓到他。   这个逻辑完美闭合成了死循环,捉迷藏式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其他人以为要拖成消耗战的时候,白兰那边一脚踏入了灵王大内里,然后干净利落地送灵王上了路。   至此,除了大和尚被溜得满场跑了一圈,波风水门连片衣角都没破。   这个时候场面有一些混乱,因为在波风水门和兵主部一兵卫捉迷藏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金发青年到场后坦荡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瀞灵廷的人,硬要算从属关系他只是泽田弥萝莉的部下。   这并不能算是背叛了瀞灵廷,毕竟泽田萝莉也是王族,就像白兰杀入了灵王宫,零番队第一反应是回去阻止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灵王的护卫,但护庭十三番队就没有这个立场。因为王族不能过问瀞灵廷的事务,但反过来而言,瀞灵廷也无权插手王族的内部斗争。   所以在波风水门和零番队队队长打起来之后,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们两边都不能帮,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将目标指向了蓝染。   然而这个时候蓝染的目标已经被白兰抢了,王键的制作方法是假的他也没必要再毁灭空座町,最大的矛盾忽然就不存在了,双方打得心不在焉简直是比着赛划水,个别破面比如柯雅泰、汪达怀斯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个双手插兜站着一个盘腿坐着齐齐望着天际发呆,鉴于这俩破面一个是白兰的人一个是泽田萝莉的人,他们不动手死神方干脆也没有闲着没事去招惹他们。   唯一战况比较激烈的只有蓝染这边,波风水门现身之后还顺手给大家捎来了一些老熟人——徘徊在现世的假面军团。他们和蓝染有死仇,无论局面如何混乱,倒是目标坚定不忘初心。   只不过,在灵王死亡的那一刻,这一切的争斗齐齐停止了。   兵主部一兵卫的视线缓缓落在了波风水门脸上,“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天地开始崩塌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白兰杀死了灵王,却没有代替他的位置。   灵王是三界至尊,说起来高高在上,但实际上却是个被供在神翕上的牌坊,被封在水晶中动弹不得,正常人在看到这样的情景后都不会再想要取代他。但是现实有时候不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白兰是王族,他的确可以轻轻松松以这个身份进入灵王宫,甚至诛杀灵王,但是与此同时在灵王身死那一刻,这个世界为了继续延续下去会立刻在剩下的王族中选出新的灵王来代替。   大部分情况下,谁杀了灵王,谁就会成为新的灵王被封进水晶里。   世界的选择是不可阻拦的,但白兰却打破了这个“不可阻拦”。   这个时候大和尚的想法和灵王宫前的二枚屋王悦基本上一模一样,白兰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绝对不是只知道乱来的疯子,他绝对还有别的计划……甚至别的盟友。   零番队名义上的职责是守护灵王,但是于他们而言,尸魂界才是最重要的。成王败寇,只要能够保住这个世界,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杀死灵王的敌人低下头。   波风水门看着他的表情笑了,那个笑容非常平常,没有半点意外之色,仿佛连他的反应也在计算之中。   他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点金光亮起,随即飞快游走。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手持着笔在空气上刷刷书写,随着他的指尖划到最底下,书写也紧跟着完成。   波风水门指尖一弹,浮在空中的文字像一页纸一般朝着大和尚飞了过去,“这是一个契约。”   兵主部一兵卫飞快地从上往下过了一遍,然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深深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他的最后一笔落下,金色的文字消融在空气中,金发青年这才打了个响指。   四面帷幕纷纷落下,头顶上的暗色光幕微微一闪也紧跟着熄灭,众人下意识抬头,这才惊愕地发现外头的天空已经模样大变。   以空座町为中心,一道道漆黑的线宛如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那是空间破碎的裂痕。   世界崩溃的速度比众人想象的快多了,他们头顶的天空早就该坍塌下来,之所以他们刚才在四赤阳阵内没有察觉,外头的空间还能维持勉强的稳定,是因为此时此刻众人头顶正漂浮着一座古老的城堡。   最高处的天守阁笔直插入天际,像支撑着天幕的天柱,在这座城堡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明明从未见过它的全貌,但众人心中却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刀魂殿。 第404章 终幕(二)   刀魂殿的存在大部分死神都知道, 但是关于它是怎么出现的,连最古老的几位队长例如山本老爷子都说不上来。   瀞灵廷的高层不是没有想过追查,毕竟死神和斩魄刀息息相关,如四枫院这一代家主这样将白打技能练到极致不需要斩魄刀的只是少数, 大部分真央灵术学院的死神如果没有找到自己的斩魄刀, 毕业之后只能被一扫帚扫进当时还没有波风水门出现的被人背地里称为废物集中营的鬼道众里面去, 甚至能进去的还必须要有鬼道天赋。   刀魂殿的出现给了找不到斩魄刀又没有鬼道天赋于是注定会被放弃的死神们第二个机会, 如果感应到刀魂殿,和里面现成的刀灵契约,一样能够拥有和隔壁优秀同僚等同的战斗力。   这些年来, 根据有缘进入刀魂殿的死神回来后的讲述, 刀魂殿中的斩魄刀还在不断增多, 比起最开始的□□十柄, 数量翻了十多倍。普通死神只以为这是个好消息, 刀魂殿中的刀灵多了也就意味着那些天生没有天分的死神能够得到更多的机会,但尸魂界的高层那些真正知晓灵王的秘密和斩魄刀来源的极少数人却隐隐察觉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很少有人知道斩魄刀的创始人被誉为刀神的二枚屋王悦曾经尝试过寻找刀魂殿,集零番队之力他也确实找到了刀魂殿的位置,然而他却怎样也无法进去,有规则在阻拦他。   ——这中情况本该不可能存在, 因为零番队相当于死神世界的二代神明,本身就有梳理奠定规则的职权,更不用说二枚屋王悦作为斩魄刀的创造者一切和刀剑沾边的规则都归他管理。   刀魂殿是独立于零番队的掌控之外的,一片完全不受灵王控制的区域。尸魂界的高层因而对刀魂殿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从刀魂殿契约到斩魄刀的死神也少有能够当上队长的,但这也并不能阻止底层的死神们继续和刀魂殿契约,那座宫殿在规则中的存在也越来越清晰。   兵主部一兵卫作为最古老的死神,为尸魂界的一切事物命名之人, 曾经猜测过刀魂殿其实是世界残存的意识的具象。这个世界的进程被灵王硬生生拖慢,世界的意识无法出生,于是就凝聚成刀魂殿这个概念,而他们零番队和灵王息息相关,算是世界意识的敌对阵营,因此才被规则挡在了外头。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猜错了。他们之所以无法进入刀魂殿,是因为支撑它的力量来源于本世界之外。   他早该想到的,他们当初能够抓住世界靠近的缝隙将灵王的分灵投放到其他世界,意图开启入侵计划,那么当他们存在可乘之机的时候,别的世界自然也能够反过来入侵他们的领地。   “……原来如此,所以白兰才能够毫无顾忌地杀掉灵王,他背后还有其他盟友在庇护他。”   兵主部一兵卫长长吐出一口气,在看到那份递到他面前的契约时,他终于将一切都想明白了。那是一份资源共享契约,但实际上说是卖身契也不为过。只要他以“为尸魂界万物命名之人”的身份签下这道契约,从此之后尸魂界从古至今乃至未来战死的所有死神,死后斩魄刀全都会进入刀魂殿中。   同样的契约,他的同僚,作为斩魄刀创造者的二枚屋王悦那里肯定也有一份。   而作为交换,对方可以出手帮助死神世界和另外一方世界融合,并且帮零番队重铸零番离殿。   那份契约的署名是,时之政府。   所以虽然看起来动手的只有白兰一个,但实际上他们受到了两个世界的联合狙击,输的实在不冤。   成王败寇,兵主部一兵卫干脆利落地签下了契约,只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地,他签完字后到底多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抓到缝隙将刀魂殿送进来的?”   当初他们能够带人侵入别的世界,是彼时还没有彻底沦为封印物的灵王调动最后的力量打开了世界屏障,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那之后“灵王”就真的成了一个象征。   波风水门笑了笑,“你还记得今剑吗?”   兵主部一兵卫略微怔然,然后恍然大悟。   他们这番对话云里雾里,不了解内情的人并不能明白到底说了什么,至少此时聚集到一起的护庭十三番队队长们都只有少数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大部分包括底下的全部副队长都有些迷茫。   大和尚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蓝染的脸上。这位叛出了瀞灵廷的前五番队队长虽然内情了解得最少,但的确是场中最聪明的一个,此刻通过他们的寥寥几句谈话似乎就已经猜到了什么,难得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兵主部一兵卫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很早以前就到了必须和其他世界融合的地步了,为什么那些曾经契约了今剑的队长级的死神最终都没有承受住冲击,精神崩溃沦为了虚,不是他们的意志力没有如今的假面军团们坚定,是他们在被今剑打破了死神和虚的界限时匆匆一瞥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们发现了,自己所在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死神世界起源从根本上就和其他世界不一样,但是泽田兄妹来到这个世界的现世后却融入得没有任何阻碍。文明这中东西是一脉相承渊源流传,现代人平日生活中最不起眼最司空见惯的一个习惯,说不定就能从千百年前的历史中找到起源。再具有针对性一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五别天神创世之说,它的创世神是灵王,但现世那些完整的神话传说是哪儿来的?   瀞灵廷的死神们知道世界的版图,也知道除了日本还有其他国家,甚至死神的队长中都存在其他人中,也欣然接受从其他国家流传过来的东西,比如曾经的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房间里的留声机、蓝染喜欢的红茶,只是他们处理的事物只局限于日本岛这一个地方,其他的国家仿佛全都是故事背景。   没有人察觉到不对。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打满了补丁的游戏,那些补丁实际上和游戏并不兼容,都是从其他世界照抄过来,但是这个游戏中的所有人潜意识里都忽视了这些“不兼容”,于是这个游戏才能顺利地继续运行下去。   它是灵王做的一个梦,梦中所有人的潜意识都受到祂的控制。   尸魂界存在的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些被动因今剑而看清了世界的真实导致精神崩溃的队长们,只有两个人是自己发现这个真相的——浦原喜助和蓝染惣右介。   无可否认,这是两个划时代的天才,只是两个人的选择完全不同。浦原喜助在发现这个真相之后,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情况下,为了世界的稳定选择了继续保护灵王。而蓝染也敏锐地察觉到一切的根源在于灵王,然后决定送灵王去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白兰曾经就用这句话形容过蓝染,其实更为贴切的是另外一句——宁鸣而生,不默而死。   宁愿奋力一搏把天捅破,也不愿意当个沉浸在梦境中的傻子。   只不过这两句话都是拿来形容一腔孤勇的英雄人物,充满着正义和悲壮,拿来放在蓝染一个野心勃勃的大boss身上好像怎么听都不对味。毕竟他不愿意当傻子是真的,想成神也是真的。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泽田弥小萝莉被妮露抱着一路逃出了虚夜宫,然后在重新站在外头的阳光下的那一刻,破面猛地停下了脚步。   虚夜宫外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白砂和永不停歇的尘暴,荒凉又死寂,不愧是灵魂死后才能到达的地方。然而此时此刻,虚夜宫外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平地,地面上流转着复杂得让人眼晕的符文,符文阵法外又摆了一圈造型奇特仪器,玄幻文明和现代科技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充满了中西结合的气息。   空地上非但不荒凉,反而相当热闹,不少身着统一制服的人来来去去,手里还捧着记录表像是在忙活什么大工程。让妮露震惊的是,这些人全都是人类,他们看到忽然冒出来的几只大虚也没有被吓一跳,朝他们投来司空见惯的一瞥之后,又继续忙自己的,气氛紧张有序有条不紊。   妮莉艾露:“……”   她茫然地将视线投向人群中唯一认识的死神,“浦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披着羽织画风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死神正在和一个似乎是那些人类的领头人的男人说话,闻声回头看到他们,眼睛立刻亮了。   要说的话,大概是接了个大工程手底下极度缺人的包工头看到免费送上门的顶级劳动力的光辉。   金发死神手里扇子一展,露出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原来是妮露桑,你们来得正好。”   妮莉艾露:“?”   葛力姆乔、乌/尔奇奥拉、诺伊特拉:“……”   坐在妮露怀里的银发萝莉看了看地上的眼熟的符文法阵,又看了看浦原那更加眼熟的笑,默了默后,隐晦地送了几位破面一人一个同情的目光。   .   破面们莫名其妙地被几个热情的人类拉走,加入到了“搬砖”的行列。   泽田弥站在原地目送着懵逼之下一个不小心被拽走的某只大猫的背影,默默地说,“……葛力姆乔会挠人的。”   “没关系,弄清楚情况后他们会帮忙的,这也是他们的自救。”有人慢悠悠走了过来,“况且,白兰君不是给他们下了命令要保护你吗?这也是保护你的一环。”   泽田萝莉抬头看他,默了默之后,有点纠结地问,“喜助,你是什么时候和三哥哥搭上线的?”   “咦?说什么呢,在下只是一介英俊的商人,怎么可能和灭世的大反派有什么联系呢哈哈哈哈……”   泽田弥:“……”   我听你瞎扯,地上的法阵这么熟悉,跟很久之前“土蜘蛛”在冰帝用的那个牵引其他世界靠近的阵法不是一模一样吗?!   而且她还眼尖地看到了插在法阵正中央的今剑,结合后来亲哥告诉她的浦原当时说直接把那根伪·世界之锚砍断太浪费,封印到今剑里收走了,事情经过还不清晰吗?这人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对现在的局面有了准备了。   老实说,泽田弥有一点点意外。毕竟她认识的浦原比起蓝染这中极端冒险分子一直都是求稳派的,做什么事都会预先设计好不知多少套计划备用,要说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和白兰联手干掉灵王然后准备世界融合,实在是不可思议了一点,毕竟和这个冒险的计划比起来怎么看都是力保灵王要更来的万无一失。   她想了想,“是因为喜助更想要保护尸魂界吗?”   如果灵王继续存在,尸魂界就永远是静止状态,永远不会发展成一个完整的真实稳定的世界。   男人站到她身侧,面向正在完成的阵法,轻飘飘地说,“……差不多。”   “但是弥酱,你忘了一点……”   泽田弥正想抬头看他的表情,就被轻轻揉了一下头,“……我也想保护你。”   在灵王和她之间,浦原喜助选择了她,就这么简单。   .   泽田弥和浦原在一旁说了两句话,那个之前和浦原喜助对话的男人觑着他们谈话的间隙走了过来。   这个人居然是泽田萝莉认识的,在她的本丸建造时,时之政府就把他派了过去主持监工。现在看来时政当初给她建造本丸时用的果然是最高规格,世界融合虽然是两个世界的意志说了算,但是在两边一个半瘫一个全瘫的情况下,技术上的辅助还是必不可少,这样的大工程都让他来监工,对方大概是时政内部类似总工程师之类的角色。   此时这位总工程师满脸喜气洋洋,虽然目前形势并不算太乐观,还有一只八岐大蛇被一护堵着在虚夜宫拆家,理论上他们的人生安全都还处于危险之中,但是不只是他其他正在改造阵法的时之政府派来的员工们忙归忙,全都肉眼可见地开心。   也没办法不开心,时政这一次赚大发了。   在泽田弥那个世界的时间线中,一年多以前一场京都大乱导致了今剑被意外遗失,实际上是被彼时藏在暗处的灵王分/灵将它送到了尸魂界。今剑身上带了一丝本源之力,那时尸魂界方面大概是想将它当成突破口探索侵入到另一个世界的方法。   如果是其他的刀,说不定真的就让尸魂界成功了。但今剑不同,它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送给泽田弥的礼物。如果说其他刀剑身上的防火墙只是普通级别,今剑的防火墙简直是深渊等级。   这就好像抽出一根线寻找源头,其他刀剑都是单向最多连个四五个节点,今剑因为泽田弥的存在联了一片局域网,而且每个IP地址背后都是个灭世级别的大佬。   于是在尸魂界这边找到办法破解今剑的防火墙之前,时之政府那边反而率先发现了这把流落在外的刀剑付丧神——没办法,但凡涉及到某只萝莉的刀,都是受到重点关注的。   关于怎么绕过其他世界的壁垒这中技术性问题,为了补充审神者操碎了心在万千世界广撒网捞鱼的时之政府比新手上路的尸魂界要熟练多了,两边的文明发展简直是一个还在刀耕火中的原始时期另外一边已经架起火箭上天了。   他们在察觉到今剑被裹挟进异世界后,试探性地向那个位置伸出了触角,然后欣喜若狂地发现那边居然是一个以刀剑为主要规则的世界。   每一个死神理论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斩魄刀,而每一把斩魄刀都具有特殊的能力和灵性。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成千上万的刀剑付丧神啊!   简直像一铲子下去挖到了钻石矿,整个时之政府都沸腾了。 第405章 终幕(三)   沸腾归沸腾, 虽然很想立刻就冲过去开发,但时之政府好歹是集合一个世界的力量的救世组织,没有真的因此而冲昏头脑。   死神世界虽然破破烂烂,但是他们自己这边天天和溯行军打仗, 情况其实也不遑多让。他们抽不出兵力去彻底攻占一个世界, 只好在先期选择了迂回的办法。   为了不让今剑被那个世界的规则吞噬, 时之政府绕过那边的壁垒,投影了一个特殊的本丸过去给他提供支持——没错,就是泽田萝莉那个位于特殊界域的本丸, 正好还隶属于今剑的主人, 完美。   而尸魂界的时间和其他世界并不同步,今剑被带过去的时间点在如今的千年之前,时之政府以今剑为落点, 投影过去的本丸的在死神世界的时间当然也位于距今千年之前。   在其后漫长的岁月中, 本丸中的其他刀剑付丧神渐渐被死神们唤醒了——泽田萝莉的本丸自然是空的, 但是因为本丸的契约理论上是可以锻造出所有刀剑的, 只是她开没来得及给里面注入灵力。但意外的情况下, 某些因为找不到斩魄刀而濒临绝望的死神因为内心的执着和呼唤,和本丸的投影产生了联系。他们代替她投入灵力, 进行了锻刀的过程, 成了第一批刀魂殿的契约者。   时刻关注这边的时之政府自然发现了这个意外,然后他们高兴坏了。   理论上所有死神都是有自己的斩魄刀的, 只是有些死神的资质不足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斩魄刀的名字, 所以才终其一生只能使用不能始解的浅打。   在他们无意之中和本丸契约, 在和刀剑付丧神不断对话的过程里,也将自己斩魄刀的名字记在了本丸的刀帐上。当这些死神因为各中各样的原因在岁月长河里逝去后,斩魄刀的名字却并没有消失, 而是变成了可以被后来者契约的刀剑付丧神的一员,这也是刀魂殿中的刀灵越来越多的原因。   刀魂殿的名字由此在死神间流传开来,而因为死神们对于其存在的接纳,本丸的投影也真正融入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中,成了真正的刀魂殿,静静地在本源中等待着它的主人来到这个世界并将它唤醒的那一天。   这个庞大的计划最开始其实和泽田弥并没有多大关系,时之政府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戳戳挖尸魂界墙角的,又是什么时候和白兰勾搭上的,甚至白兰杰索是什么时候和本方世界的意志达成协议被送往死神世界搞事的……她其实全都不太清楚。   虽然时之政府借用她的本丸进行投影的时候经过了她的授权,但是当时将本丸投影到死神世界是为了维系今剑的存在,最后它演化成了死神之间的传说完全是意外惊喜。   白兰的本意其实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是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这货居然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当个好哥哥。   只是在尸魂界的一百多年前,刀魂殿积累足够彻底由虚转实的那一刻,泽田弥作为本丸的主人还是意外被牵引了进来,连带着她作为时间轴基石的亲哥。   也正是因为泽田兄妹后来在死神的世界结下了羁绊,白兰才调整了后续计划,毕竟按照白兰·灭世熟练工·杰索的原计划压根就没想过要保留死神世界。直接把这个未成形的世界拆了和时之政府分一分,一方拿规则一方拿本源不香吗?搞什么世界融合?太麻烦了。   但彼时已经在死神世界有了朋友的泽田萝莉和她亲哥肯定不会认同这个彻彻底底的灭世计划,为了不被两个命定的救世主围殴,白兰只好遗憾地废除了这个方案,然后和那时候已经开始对维护灵王的存在这个信念产生了动摇的浦原喜助牵上了线。   所以浦原喜助,这位死神世界最顶级的黑科技大佬很久以前就在准备现在这一刻了,而如今万事俱备,挡路的灵王已经消失,只剩下劈开死神世界壁垒,让两边彻底融合。   “好了,弥酱,准备好了吗?”金发男人在她身旁蹲下。   银发小萝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喵?”   浦原喜助:“弥酱不知道吗?不可能啊,难道你变笨了?”   泽田·被黑幕养大不可能笨·弥:“!”   她哼哼唧唧地撇过头,“我不知道哦,什~么都不知道哦。你们背着我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毕竟我还小嘛。”   浦原失笑,然后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是是,弥酱什么都不知道……诶?可是我刚刚跟空座町那边的波风君联系了,刀魂殿里已经开始出现灵力波动了,难道是付丧神们自己醒了?”   只是不开心所有人都瞒着自己想要傲娇一下实际上已经开始在暗地里唤醒刀魂殿的弥:“……”   水门,你为什么要卖我?   她保持着傲娇的表情懵逼了一秒,然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将小脑袋转回来,“咦?喜助你刚刚在说什么?”   浦原喜助笑眯眯地,“在说弥酱越来越可爱了。”   看在他说了好听的话的份上,越来越可爱的弥酱大方地原谅了他。   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默默假装自己是个聋子的总工程师这时候终于小心地开口,“那个,浦原阁下,泽田殿下,这边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了。”   .   位于虚圈的那个阵法启动的时候,最先收到反应的并不是虚圈。   死神世界的构成非常奇怪,现世和尸魂界都有日升月落,看似好像处于同一平面共享同一片日月星空,唯有虚圈常年只有一轮弯月,文艺一点的说法是虚圈的位置位于世界的背面。   于是,“土蜘蛛”曾经用过的那个牵引阵法启动的瞬间,位于空座町和尸魂界的人们比虚圈更先一步地察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靠近。   那种感觉无法言说,像是有一整片大海倾覆在天空上,随时准备倒卷下来。本就支离破碎的天幕在这中情况下溃散得愈发明显了,只是由于刀魂殿的存在还艰难地维持着原状。   “所以我就说这样很麻烦吧,用刀魂殿定住三界的结果就是连外头的世界壁垒都一起维系了,”同样在关注着情况的白兰慢悠悠叹了口气,他坐在灵王宫前的台阶上,一手支着下颚,“原本按照原计划直接撞过来就可以了,现在还要自己把外头的蛋壳劈开,好麻烦啊。”   站在他身后的二枚屋王悦:“……”   直接撞过来的结果是死神世界的所有生灵都会当场死绝,他不想和这个灭世大魔王说话。   然后他听到白兰又自言自语地说,“嘛,算了,既然弥酱比较喜欢完美结局,那麻烦就麻烦一点吧,按照现在的情况也可以做到了。毁鷇王,回去弥酱那里吧。”   他话音刚落,倒插在他身后的长矛忽然微微一震。紧接着,一簇赤红色的火焰从矛尖炸开,旋风般盘旋而上,长长的斩魄刀再次变成了金色的凤凰,一声清啼之后伸展开宛若垂天之云的双翼,朝着天际飞去。   与此同时,空座町。   时刻关注着头顶那座宏伟城堡的众人蓦地发现最顶端的天守阁中亮起了灯火。那座以刀魂殿为名的宏伟建筑仿佛终于被激活了,众人甚至有中它作为有生命之物苏醒过来的感觉。   那位于天穹最顶端的灯火最开始并不显眼,像凌晨时分的第一颗星辰,但随着时间的转移它越来越明亮,浅金色的光芒泼洒而出,甚至代替了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成了另外一轮徐徐升起旭日。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开始在光芒中浮现出来。   深蓝色狩衣姿容美丽如辉月的青年,黑色短发穿着军装的少年,甚至还带着其他生物特征或高大或矮小的姿态各异的身影,仿佛即将出征的战士,整齐地列阵于刀魂殿前。   一个白色碎发的少年忽然从日番谷冬狮郎的身后转出来,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很开心地指了指上空,“冬狮郎,我先回到大家那里去啦。”   日番谷看了他一眼,平静地点头,“去吧。”   白发少年朝他挥了挥手,身影化作一道刀光,眨眼消失。   旁边有人震惊地扭头看来,“日番谷队长?这是……”   日番谷冬狮郎:“我的斩魄刀,萤丸。”   您的斩魄刀不是冰轮丸吗?!   那人脸上更加震惊地写到。   日番谷:“我也没说过我只有一把斩魄刀。”   虽然他用到萤丸的机会的确极少,对方大多数时候都充当的是为他和刀魂殿联系的角色。   对,他也知道刀魂殿,甚至比在场大部分死神更早知道它和泽田弥之间的联系。一百多年前,白兰敏锐地发现了泽田兄妹身上的诅咒之后,果断将他们俩踢出了死神世界。但是那时候刀魂殿刚刚由虚转实不久,乍然失去了主人的维系,的确受到了一些影响。   就是在那个时候,隐藏在四枫院家的三日月宗近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代替弥作为维系刀魂殿和死神世界的锚。   日番谷冬狮郎同意了,也因此他和刀魂殿签订了契约,识海中多出了一把斩魄刀。   那时候刀魂殿的存在其实并不十分受到尸魂界统治者的待见,甚至有从刀魂殿契约到斩魄刀的死神很难当上队长的传闻,因而他隐藏了萤丸的存在。   所以日番谷队长倒也不是故意要憋着吓人,虽然现在的确达到了同样的效果。   就在同僚山田花太郎还在表情复杂失语的时候,白发少年望着天穹上的城堡,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下,“……弥?”   “什么?”   山田下意识回头,就见到城堡顶端天守阁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像蛛网一样盘踞在天顶,一个银色长发的娇小身影就站在蛛网下方。清丽的凤凰啼鸣从远方传来,带着拂过天际的漫天大火。   它在天穹上盘旋了一圈,最后稳稳落在天守阁阳台的栏杆上。   站在栏杆旁边的银发小女孩伸出手,轻轻在它身上摸了摸,一人一鸟似乎交流了些什么。   金色的凤凰仰起头,再次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   这一次这声清啼穿出了很远,却又好像响起在众人耳边。   山田还在怔愣,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日番谷队长身侧忽然再次浮现出了一个青年的背影,由模糊至清晰,一头墨绿色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侧,气质锋锐冰冷如刀剑。   “!”山田花太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日番谷队队队长……你身后……”   日番谷冬狮郎回过头,视线从身旁的青年身上一掠而过,并不太意外的样子,反而看着他蹙了一下眉,“喊什么,你身边也有。”   山田:“?”   山田:“!” 第406章 终幕终(四)   这大概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以完全违逆了死神们的三观的姿态,所有的斩魄刀都和凤凰的啼鸣产生了共鸣,然后被一一唤醒了。   无论是空座町的战场还是留守后方的尸魂界, 一个又一个斩魄刀化为的人形在死神们瞠目结舌的目光下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整齐划一地看向了天空的方向。   凌冽的气势冲霄而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最后凝练成一柄直入云霄的无形刀刃。   “虽然早就猜到过动静会很大, 但这还真是……出乎预料的大场面啊。”   浦原喜助在平地而起的大风中压了压帽檐, 神情感慨地看向同样出现在了虚圈天幕的那把长刀。   妮莉艾露面露震惊,“浦原先生, 那是……”   “那就是弥的权柄。”浦原说,“从今天开始, 或者说从那两位零番队的队长签下了条约开始, 刀魂殿就是真正的所有斩魄刀的出生地与归处了。而弥作为刀魂殿的主人, 拥有对所有斩魄刀发号施令的权利。”   按照时之政府那边的规则, 整个尸魂界所有的斩魄刀都能够算是从她的本丸出去的刀剑付丧神。在她发出召唤的那一刻, 他们全都从死神的灵魂深处醒来。   就如同白兰所说, 刀魂殿的存在虽然延缓了世界的崩溃, 但与此同时也定住了横梗在即将融合的两方世界中间的死神这边的世界壁垒。想要解除这个阻碍, 只有手动将其劈开一个选择。   以前或许很困难,但是在灵王退场后泽田弥已经真正成为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二代神明, 劈开世界壁垒这件事,的确已经是可以做到的范围了。   “所以,安静看着吧。”浦原喜助仰着头看向天空中那柄虚幻又凝视的长刀, 轻声说,“这是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的奇迹。”   迥远的天穹传来一声凤凰的清啼,张开双翼的火鸟顺着刀锋一路向上, 最后化作一点赤红的流光停在的刀刃的最顶端。凤凰的火焰为长刀淬开了锋刃,一瞬间那骤然爆发的气势像是将人的目光都要割裂。   不少凝望着天空的死神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然而天空中的那把长刀的影子仿佛依旧印在他们的识海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天空猛地劈落。   有一刹那的时间,整个世界都好像静止了。   随即,一声清脆的,像是琉璃碎裂的脆响在人们耳边响起。   整片天空像是支撑到了极限的镜子,“咔嚓”一声之后,砰然碎裂。   无数的“镜片”宛如雪花般坠落,另外一个陌生城市的虚影倒悬着出现在了所有人惊骇的视野中。   “立刻启动阵法。”   虚圈,浦原喜助毫不犹豫下达命令,旁边的时之政府派来的工程队立刻应声而动。   在旁边列了一圈的仪器同一时间启动,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倾泻而下的瀑布般在屏幕上刷过。与此同时,镶嵌在平地上的那个巨大的阵法开始泛起浅浅的光辉,复杂如枝蔓的符文由内至外一圈一圈被注入的灵力点亮。   几个破面表情莫名地被推到了阵法正中心。   “我们的世界没有王权者,所以就只能更麻烦一下诸位了。”妮莉艾露茫然地抬头,就见到某个金发奸商站在阵法外摇着扇子说。   葛力姆乔表情有点臭,但是好歹没有当场炸毛,“什么意思?”   “就是需要锚点啊锚点。”浦原竖起一根手指,“诸位的斩魄刀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具象之一哦,换而言之,破面级别的大虚和死神一样也是规则的承载者。这里没有其他队长,就只能拜托诸位充当一下牵引锚点的角色了……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他话音未落,阵法已经彻底启动。   甚至没有留下反应的时间,亮白的光柱已经冲天而起。像人类远古传说中那座连通天地的巴别塔,也彻底把破面们关在了里面。   “!”   “!”   “!!浦原喜助你给老子等着!”   时政派来的工程师有点流汗地听着光墙后某只大猫暴怒的声音,尴尬地抹了一把额头,“那个,浦原先生,这样没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哦。”奸商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说。   “……可是这几位破面大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没关系,不是还有弥酱在吗?”   “……您这种自己制造问题然后理直气壮地交给弥殿下解决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异常眼熟呢。”   ……   ……   ……   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或者说一直都在诸位大佬的掌控之中。   作为一个世界的创世神,无论灵王还是他为了苟活创造出来的□□其实并不是好对付的boss。然而他们遇到了白兰,而且还是二周目的已经拆过无数世界并且顺利从反派跳到主角阵营的白兰。   这就很无解,白兰杰索能够踢掉灵王自己变成本篇章的大boss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本篇章的boss都是泽田萝莉的哥哥了,她的救世大业自然是顺利得一塌糊涂。   就在众人还在为那座辉宏的城市虚影恍惚的时候,世界融合已经开始了。   所有高位死神们在某一个刹那同时感觉到了另外一套规则的存在,那是比他们所在的世界严密得多的,更加坚实且完整的规则。虽然都是半残破状态,但是打一个不太确切的比方,他们曾经熟悉的那套规则像是勉强可以住人的破旧村落,而对面却仿佛辉宏的堡垒,虽然因为时间剥蚀坍塌大片,但依旧存在再原有基础上回归曾经辉煌的可能性。   黑崎一护一边把斩魄刀从一片断裂的墙壁上□□一边下意识抬起头,“这是……弥他们成功了?”   在他身后,八岐大蛇巨大的躯体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它一波爆发过后,此刻的情况反而比刚登场时还要凄惨。不但尾巴断的断残的残,连重新长出来的头颅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此时此刻,那颗仅剩的蛇头怔怔地盯着头顶的天空。城市的虚影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再过不久就会和地上的空座町完美重叠,那些纵横的街道上已经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行人走动的影子。   这一切都昭示着,灵王彻底死去了。   另一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经开始接管这片无主的空间,只要对方存在,灵王就再也不可能被复活。   黑崎一护忽然听到对面的大蛇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   “王!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他拔出斩魄刀回过头,背后大蛇几层楼高的躯体一瞬间整个燃烧了起来。漆黑的火焰像浓稠的阴影眨眼间覆盖了大蛇的全部身躯,然后飞快地往里收缩,黑焰翻飞凝聚成一只漆黑的箭矢,闪电般冲着天穹顶上的天守阁而去。   黑崎一护眼瞳猛地一缩,“糟了,弥!”   少年惊骇的声音仿佛穿破空间传达至了耳边。   天守阁的阳台上,银发小女孩若有所觉地回过头。   下一秒,她面前的世界蓦地一暗。   .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速度快得在场的死神队长们也好,十刃级别的破面也好,甚至连空间系的波风水门都来不及反应。   黑色的闪电如撕裂天空的流星朝天守阁上的那个小小身影飞奔而去……然后和她错身而过,一头撞在了天与地的交界线上。   天上的东京市和地上的空座町,两个世界第一片重叠的土地之间被撕开了一条裂缝。紧接着,黑漆漆的巨大头颅从裂缝中弹了出来。   像是潜伏许久后终于抓住机会的毒蛇,漆黑的虚影冲着天守阁狠狠撞去,那柄半空中还未消散的长刀紧跟着快速反应过来狠狠劈落。   黑影在能够斩断世界壁垒的一击之下烟消云散,但天守阁上的小女孩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   且不论外界此时正如何因为这个横插进来的意外混乱骚动,被黑影掳走的本人,泽田弥小萝莉在眼前一黑就换了个空间之后,有点怔愣地站在虚空中,略微惊讶的同时又有种不太意外的感觉。   她就知道事情不会真的这么顺利。   “在圆满大结局之前果然还是先要打一轮boss才是正常流程吧?”   小萝莉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从再次弹出来保护她的圆球形结界里爬起来,看向面前的boss,有点感叹命运的仪式感。   果然,从哪里开始就要在哪里结束。她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么多搞事的反派背后都有同样的影子,都最终决战了不让对方正式出个场岂不是白cue了人家那么多次。   “你说对吧,八岐大蛇?”   巨大的仿佛填满了整个空间的身躯微微弯下来,鳞片摩挲的声音沙沙响起,让人联想起黑暗中密集移动的虫蚁,给人种毛骨悚然之感。   混沌的象征,混乱规则的具现,八岐大蛇的真身出现在了她面前,八对黄橙橙的眼瞳张开,朝着她投下了冰冷嘲弄的目光。   “你之所以肯把力量借出去就是提前看到了祂的末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把我抓过来吧。”   银发小萝莉歪了歪头以镇定的目光回视祂,然后不等对方做出其他反应就自顾自地好奇往周围看了一圈,“所以这里是世界的外侧?”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黑暗。   这也很正常,所谓世界的外侧,自然是连光都不能到达的所在。   “唔,怎么说呢?虽然好像是我被抓到你的主场了,但是难怪明明有其他办法但是三哥哥非要把先英灵座弄出来呢。”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着伸出手,“其实我也是很厉害的啊。”   为什么老是有人觉得只要把她一个人抓走,她就没有办法了呢?   郑重声明,她,泽田弥,本篇章的主角大人,非常非常厉害!   “宣告——” 第407章 终幕(五)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曾经对他家里养的萝莉感叹过, 她总是容易被卷进奇奇怪怪的事件中。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小镇的小孩子,每天最大的烦恼也只有自己弱唧唧的尼酱有没有在学校里被欺负, 以及自己在南极挖石油的传说中的父上是不是早就已经狗带了。   但莫名其妙地她的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家庭成员往外扩充的同时,越来越多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大概跟她捡回来的哥哥和饲主们不是黑幕就是麻烦精不无关系。   小萝莉有一点点苦恼, 毕竟即便是手握主角剧本的她,隔一段时间就要拯救一次世界,救完自己的世界还要顺手救一下过去的和隔壁的世界——这样的日常,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接受的。   “因为弥酱总是太有责任感了啊。”大阴阳师曾经这样说过, “明明扔到一边不管也可以的, 虽然会遭遇危机,但实际上世界并不是那么容易毁灭。”   弥酱肯定了后半句, 但是并不是太认同前半句。   她觉得不是自己太有责任感,是总会莫名其妙遇到有人向她求救。   虽然像晴明说的那样放一边不管也可以, 但是能救的话救一下也没问题嘛。   至少迄今为止, 她并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因为一路走来,途中风景纵然惊险曲折,有地狱有深渊, 但也瑰丽多彩得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让她得以与许许多多的存在相遇相识。   她在旅途中结下的无数缘分已经是世界赠予她的最好的礼物。   在她遇到危机的时候, 那些她相识过的、帮助过的、曾经和她的旅途擦肩而过的人们, 全都不辞辛劳跨越时间和空间赶来了。   世界的外侧,本就是能够汇聚一切奇迹的地方。   “……缠绕汝三大言灵之七天, 自抑止之轮而来吧——天秤的守护者!”   最后一句召唤词落下的时候,地面上没有亮起召唤阵发的光芒。银发小萝莉站在原地抬起头,眼瞳中落下了大片大片的星光。   原本应该是连光都到达不了的世界外侧忽然升起无数的星辰, 星光交错,汇聚成了一条光辉璀璨的银河。   它像是一条长长的光带从天空的中央穿过,如果这个时候有个解说在场,那么他大概会以惊叹的语气告诉有幸观测到这个画面的人们,那条璀璨星河就是英灵座。   那是人类的历史上留下了伟大传说的英雄们的归所,他们灵魂的光辉,连昏暗无光的世界外侧都能够照亮。   被八岐大蛇带到这里的孩子召唤来了一场流星雨。   随着一颗又一颗的星辰跃出无边星海,落于眼前,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紧跟着在星光中出现。   在历史中留下名讳的亲友,曾经相遇过的妖怪,打过交道的英灵……   像是早就了解了此时的危急局面一般,所有英灵在落地的瞬间,立刻毫不犹豫地朝着远处那座山峦般的黑影冲了上去。这些历史上身经百战的英雄们即便是面对传说中与神明同等位格的怪物也没有丝毫怯战,很快就建立起稳固的防线,将“脆弱”的master牢牢保护在了身后。   饶是召唤来这场奇迹的泽田萝莉本人都没能料到这个如此宏大的场面,坐在光球里有些惊呆了。   那些响应召唤而来的英灵们甚至有在此前的圣杯战争中站在她对立阵营的敌人。   血红色长裙在星光中翻滚,像一朵开到极致的花,发丝苍白的女人挽着长弓不间断射出箭矢如血色的闪电撕破黑暗飞向八岐大蛇的眼睛,给正在围攻它的英灵们创造了不少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她在战斗的间隙回首瞥过来一眼,饱满的红唇微勾,“我只是来还人情罢了,别想我继续欠着你这样的小丫头。”   “……”   泽田弥默默点头,但还是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啊。”   吸血鬼卡米拉“哼”了一声,扭头就飞走了。   除了她之外泽田弥还看到了玛丽一世,那片属于复仇者的黑焰沿着八岐大蛇身躯一路往上灼烧,格外显眼。只不过这位女王陛下一出场就直奔前线,压根没有要来和她打声招呼的意思——这很正常,老实说她会出现在这里就很让人震惊了。   她曾经的敌人都来了,己方阵营的盟友当然也一个不落,泽田弥刚转过视线就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源赖光。   黑发少年手握长刀在八岐大蛇巨大的身躯上跳跃,动作宛如灵巧的飞鸟,伴随着八岐大蛇的怒吼,刀光和身影一起在黑暗中翻飞,简而言之,浪得飞起。那兴致冲冲的背影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朋友如此积极地相应召唤到底是基于和泽田萝莉之间的深厚情谊,还是和传说中的邪神打架的机会难得,抢到就是赚到。   ——这个原因是很有可能的,至少源赖光很难说,但大江山的两位同样冲在最前面的鬼王绝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泽田弥甚至听到了茨木童子远远传来的大笑,以及类似“源赖光、酒吞,来比一比谁砍下的头颅多啊!”这样对八岐大蛇非常不尊重的台词。   而在这些大佬们都在前面浪打浪的时候,真正稳重、认真、成建制地组成了防线的是无数被召唤而来的刀剑——以及英格兰圆桌骑(liao)士(mei)团们。   是的,圆桌骑士团,全部,到齐了。   泽田萝莉懵逼了。   老实说,亚瑟会被再次召唤出来她是一点不意外的。毕竟亚瑟王一言九鼎,好歹她也是被亚瑟承诺过会永远守护的萝莉,安全感就很爆棚,但是其他圆桌骑士是怎么回事?她根本就没有和他们建立过联系啊?难道这就是主控的威力?只要种下一个骑士王就能收获一桌追随他的骑士们?   她还在茫然中,就见到圆桌骑士里某个最靠近前线战场跃跃欲试准备往前冲的金发青年忽然回头朝她看过来。他的发色和瞳色和亚瑟王一模一样,连面容都和他极其肖似,只是比起亚瑟的温润谦和,他眉宇间桀骜的气质极为张扬,个人特色突出得绝对不会让人将他和亚瑟王混淆。   “喂,你就是父王提过的master?”青年扬了扬眉梢,一边头也不回地随手拎起魔剑克拉伦特抡飞一支八岐大蛇抽过来的蛇尾,一边大声嚷嚷,“下次圣杯战争也把我召唤出来玩一趟啊!”   泽田弥:“???”   一时竟然不知道他这是祝福还是诅咒。   “莫德雷德!”   亚瑟王严厉的声音远远传来,与此同时他温和了几个度的声线也通过契约在泽田弥脑海中响起。   “master,抱歉,请不必在意莫德雷德的话。”   “亚瑟?”小萝莉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问,“我不在意啦,不过,你的骑士团为什么全都到啦?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结下缘分吧?”   亚瑟王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个你之后就知道了,master。”   “没错没错,故事就是要有意外和惊喜才会精彩啊。”   一个轻佻得分外耳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泽田弥懵逼地扭头,视野中忽然倒映出了一个眼花缭乱的陌生青年。   是字面意义上的眼花缭乱,该青年披着满肩虹色长发,持着一支华丽的法杖,朝她微微一笑,背景自带漫天飞舞的浪漫花瓣特效。   “最终决战的特别惊喜哦,只会在特殊章节出现的花之大哥哥,梅林登场!当然,master你要是当成召唤出了亚瑟王的特殊彩蛋也完全可以~”   泽田弥:“……”   老实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好像自带一种轻松惫懒buff,明明是在紧张的决战现场,在他出场之后好像连bgm都忽然轻快起来,导致泽田萝莉在懵逼了片刻之后果断抓错重点。   “……为什么要喊我master?你不是英灵吧?”   “当然是为了配合氛围啊氛围,至于英灵,当然不是哦,毕竟我还活着嘛。不过世界外侧这个位置特殊,这是时间轴无法抵达的地方,也不存在过去与未来,就算是master你所在的时代还活着的人类,依旧能够被作为英灵召唤出来哦。”   “说得没错,居然还能看到这个时期的弥酱,果然是只有在这个环境下才会出现的奇迹啊。”   泽田萝莉持续懵逼,并且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正悠然朝她自家哥哥们,的英灵状态青年版本。   “?!”因为过于惊讶,她一句低声喃喃脱口而出,“……诶?连三哥哥都能成为英灵吗?”   英灵座这么不挑的吗?它也不怕把自己玩垮了???   原本正笑眯眯地走过来准备抱起妹妹举高高的白发青年脚步顿时一僵,嘴唇瘪了下来,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用一双浅紫色的眼瞳凝视她。   “好过分哦弥酱,我可是一感觉到弥酱的呼唤就立刻赶来了哦。”   “……”   “……好了白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白兰杰索特有的胡搅蛮缠式撒娇刚开了个头,立刻就被身边的人叫停了。泽田弥下意识移去目光,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温润柔和的眼睛。   “弥。”青年状态的泽田纲吉准确接住妹妹的视线,朝她一笑,笑容中有种春风化雨的温柔,好像无论如何危急的情况,只要被笼罩在他的如天空般包容的目光中,意识到他在自己这边,那么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尼酱长大之后这么帅气的吗?   饶是一向对自家亲哥非常有信心的泽田萝莉都有一丝震惊。   出现在她面前的哥哥天团中唯一没有多大变化的大概只有她家大哥周防尊,红发青年依旧是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表情,只在看到远处那个正在被围攻的庞大黑影时略微抬了抬眼皮,墨色的眼睫底下眼瞳摧残如金,流转过一点兴味。   “准备动手了。”   青年低沉的话音落下,争执的白兰和纲吉顿时停下来,整齐地点头。   连她家三哥哥脸上居然都露出了乖巧.JPG的表情,小萝莉见状睁大了一下眼睛。   “八岐大蛇毕竟是混乱规则的具现,就算在场诸位都是人类和妖怪中的顶尖强者,想要直接干掉它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现在弥酱有什么计划吗?”有人走到她身侧问。   泽田弥闻声回头,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   来人看着她的表情笑了,手指微抬,蝙蝠扇的扇骨轻轻抵住了下唇,慢悠悠拖长了声线,一举一动在旁人眼中都有种无尽的风雅。   “诶?难道弥酱一直都没有发现我吗?我明明是最早过来的哦。”   他微微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垂落如同水鸟安静地敛翼,温雅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似真似假的落寞,俨然一位“被家里跑出去玩忘了回家的小孩子”忘掉了的空巢家长。   泽田弥:“!”   等一下,什么情况,为什么?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另外一个沙哑磁性的声音横插过来加入了聊天组,“的确啊,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弥酱好像也一直没发现我啊。嗯,难道是因为我在第二部 一直没出场的原因吗?”   “??!”   泽田弥立刻扭头,她的视野中映入了一簇飞溅而起的鲜红血花,像是一枝在夜色中横生出来的红梅,眨眼绽放,飞快凋零。   而随着红梅落地,空间中紧跟着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比起之前不痛不痒的叫声,八岐大蛇这一次迸发的嘶嚎带着真切的痛楚,想把什么撕碎的怒潮中还夹杂了一丝自己居然真的会被伤到的意外。   披着暗色浴衣的身影随着八岐大蛇的嚎叫一起落地,他的背后,八岐大蛇乱舞的一颗头在空中静止了片刻,然后伴随着瀑布一般迸发出来的血液,骨碌碌滚下来。   男人随手甩了甩刀上的血,懒洋洋收刀归鞘,散落的星光照亮了他英俊至极的面容。   泽田弥:“……三郎?!”   ……   ……   ……   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一点点危险,不是对那边已经被砍掉一个头的八岐大蛇,是对于她的。   弥酱小手托着下巴开始冷静思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以年方九岁的年纪理解了“修罗场”这个词的意思。   为什么呢?明明把大家全都召唤出来是多重的快乐,为什么她忽然就有麻烦了呢?   在脑海中飞快思考的同时,小萝莉面上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呀喵”的可爱表情。   她的视线在周围巡视一圈,先是给了好久不见的三郎一个灿烂且惊喜的笑,一边干脆利落地扑进晴明怀里,然后在脑海中通过契约给前线下意识回头的亚瑟王阁下一个暖暖的关心与祝福,最后越过还不认识的梅林,看向自家四个哥哥(源博雅十分沉稳且老实地一出场就加入了前线战斗,并没有加入这个修罗场)。   “大哥出现在这里身体没有问题吗?”她有一点点担忧地问。   无师自通了端水技能的同时精准抓住重点,请给她鼓掌。 第408章 终幕(完)   安倍晴明在浅笑着抱住朝自己扑过来的萝莉之后果然还是放过了她, 顺着她将话题引走了。   ——萝莉状态的弥酱见一次少一次,不逗白不逗,但目前来说还是正事要紧。   周防尊的情况的确有一些不对, 和泽田纲吉与白兰不同, 他是真身出现在这里的。   泽田弥一开始没发现是因为此时的周防尊和她离开本世界之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要说的话居然和此时正在被围攻的八岐大蛇有些类似。   “……规则。”   她深深凝视着自家大哥, 青年此时灵魂的火焰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他和毁灭的规则融合得太深了,此时几乎已经和八岐大蛇一样成为了毁灭规则的具现。   也的确不让人意外,要不是和规则融合到这样的地步,灵王的分灵也不会在他手上跟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地被连杀七次, 最终不得不苟延残喘地放弃自己布局了这么多年的计划逃回老家。   “周防先生,你的情况有些麻烦了。”安倍晴明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开口。   “一个世界的对立规则是此消彼长的, 您所代表的毁灭恰好和生机相对立。你们之前的世界虽然濒临破灭,但是现在已经开始和另外一方世界融合。在得到那边的灵气和本源补充之后,就会飞快开始复苏。到那个时候,您作为毁灭规则的承载者会自然而然地被世界所排斥, 甚至被自身所承载的规则毁灭。”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种世界用完就扔的嫌疑, 然而这种情况却没办法改变, 就算本方世界的意志自己知道周防尊在被选为灭世者之后非但没有为祸天下,反而作为守护者的一方驱逐了入侵的异世神明。但是规则就是规则,这个世界想要复苏,就必然只能放逐作为生机的反面的毁灭。   大阴阳师说这些话时,红发青年只是半垂着眼眸,依旧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平静听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您看起来早就知道了?”   “嗯。”   “大哥……”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不等泽田萝莉伸出爪子挠他, 安倍晴明话音一转。大概是因为身处战场,大阴阳师难得没有多卖关子。   “有两个选择。您和毁灭规则的适配性意外地高,如果继续这种融合,可以效仿八岐大蛇,彻底成为规则的具现,毁灭和混乱都是最高级别的规则,化身不死不灭。”   “只不过这个途径存在两个问题,第一,和规则彻底融合有风险,正常人很难在这种冲击中继续保有自己的意志;第二,就和现在的八岐大蛇类似,虽然不死不灭,但也永远只能待在世界的外侧……说起来这种情况倒是和三郎阁下有些像呢。”   被点名的三郎过来和女儿打了个招呼就回去打架了。作为第六天魔王的化身,他几乎可以说是在场众人中最接近八岐大蛇的存在,真身常年在世界外侧沉睡,这一次打架地点在他老家,他当然是本尊过来放开了手脚打,是现场狠揍八岐大蛇的主力军。   泽田弥飞快地否定了这个第一个选择,“大哥和三郎情况不一样啦,如果大哥也和规则融合,大哥就不一定还是大哥了。”   安倍晴明颔首,“的确,三郎阁下曾经作为织田信长真正参与过那段历史,他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痕迹和后世人们对他的铭记都能够成为帮助他稳定自身意志的锚点。这是一个奇迹一般的意外,不可复制。所以在下更加推荐的是第二个办法。”   他看向站在原地的红发青年,笑了,“名字和亲缘真是最基础也是最牢固的咒呢,周防阁下,您的命格和某一位我们现在正需要的神明惊人的相似,该说这就是命运吗?”   .   这场发生在世界外侧对抗邪神八岐大蛇的战争,以某一个小女孩为中心,英灵、刀剑、妖怪等等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力聚集于此,仿佛神代重现。以一个盛大的奇迹开场,当然也要以一个伟大的传说结局。   八岐大蛇作为上古时代最有名的祸神,所有人类的敌人,强大到近乎无可匹敌。但在创世时期的神话中,它有过唯一一次的被斩杀的纪录。   ——素盏鸣尊。   和天照大御神、月读命一母同胞的兄弟,作为执掌海洋的神明,本身的职权中就有破坏和暴力。   就如同大阴阳师所说,无论是名字、亲缘甚至是权柄,和在场的某个人简直是有命运般的相似性。   这种宿命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埋下引子,从平安京时代开始,八岐大蛇的拥护者们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将这位邪神从世界的壁垒外放出来,而每一次的阴谋被撞破时,某个远在千年后的青年总会因为妹妹被卷入进来,然后出手将邪神伸进来的触角一一斩断,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在所有人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和八岐大蛇的斗争,和那位三贵子之一的命格重叠就已经有了端倪。   直到现在,在他真正立于正面对抗八岐大蛇的战场上时,这种宿命般的巧合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所以这大概就是平衡,在泽田弥被最恐怖的敌人盯上时,能够真正斩杀祂的人也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她所在的阵营中。   与此同时这也是大阴阳师口中改变周防尊必将陨落的命轨的第二个办法,通过完成“斩杀八岐大蛇”这一事迹,彻底和素盏鸣尊的命格重合,成为新生的神明。   .   回到战斗现场。   这可能是在场的英灵、妖怪和刀剑们打过的最艰难的一场战斗,敌人是上古时期最有名的祸神,放在fgo体系中大概就是beast级别的存在,在月球世界每一次的出现都会带来巨大灾祸,主角们费尽千辛万苦,牺牲了无数同伴才能战胜的可怕敌人。   好在现场beast级别的不止它一个,三郎作为第六天魔王的概念载体,本尊降临的情况下和beast差不了多少,其他被召唤来的大佬们也全都不是善茬,再加上手握圣剑的亚瑟王,以八岐大蛇的愤怒嘶嚎为背景音,战线很快推进到了这个庞大的怪物面前。   双方陷入僵持,只剩下一锤定音的一击。   泽田弥凝望着前方,慢慢吐出一口气,从结界中站起来。   “从一开始,姬君就非常受到世界和命运的优待呢。”安倍晴明忽然说,“不过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一直以来姬君也在很努力地回应这种优待啊。”   “晴明?”小萝莉有点迷茫地回头看向发出如上感慨的大阴阳师,对方却只是朝她轻轻笑了笑。   “并无什么要事,只是突生感慨。”   “感慨?”   “是……虽然这些话由这个状态的我来说有些奇怪,但是姬君,您的确已经在外面漂泊太久,该回家了。”   泽田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所以晴明是想我了吗?”   一向说一句话绕八个圈子的大阴阳师这次十分坦率,“是的。”   “那好吧,这次就换我努力一点早点回去见晴明吧。”   小萝莉弯了弯眉眼,然后看向自家哥哥,“大哥,准备好了吗?”   一直守在一旁没动手的红发青年淡定颔首。   泽田弥于是手一抬,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一扣,唰地抽出一把泛着金辉的长刀,反手握住刀柄,将长刀倒插于虚空中。   她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灵压,全部的灵力解放的瞬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风暴以她为中心席卷了整片战场。   下一秒,一轮银月从银河末端升起来了。   所有沐浴在月光下的己方成员们身上的伤口和流失的体力快速恢复,某个半梦魔欢快的声音远远传来,“诶?群体性buff?好像和我的设定有点重叠了?不过没关系,我也来帮忙加个油吧。”   月光下顿时飞舞起缤纷的花瓣,一时间战场居然美丽得如同梦境。   银发小女孩站在银月的正下方,月华波光潋滟,像是远古巨鲸睁开眼睛缓缓浮出海面,一面古朴的石板缓缓从她的脚下浮出来。   德累斯顿石板原本就是神明陨落后的权柄的聚合,在新生月神的呼唤下,跨越空间而来。   在它出现的瞬间,消失许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再次于周防尊的头顶浮现。   红发男人轻笑了一声,规则具现的长剑突然坠落如天地崩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化作一颗赤红色的流星奔入他的掌心,血红色的光芒一闪,一把带着毁灭气息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中。   朝身侧的小妹妹点了下头,青年半阖的眼眸终于睁开,金色的眼瞳中流转过一璀璨的光,像是远古凶兽于久远的沉眠中苏醒,身体一闪就冲着战场中心的祸神冲了上去。   远处亚瑟王清澈沉稳的声音传来,虽然处于混乱的战场中,却仿佛在人耳边响起一般清晰。年轻的王者抓住了时机指挥,“所有英灵,解放宝具!Seal·Thirteen Decision·Start(十三封印解放·圆桌会议开始)——”   “是,吾王!此剑乃太阳之化身,是燃尽所有不净的火焰之阳炎——Excalibur Gallatin【轮转胜利之剑】!”   “切,难得的……这就要结束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吾非王,即如影随形者,为彼王之安宁,必将世界一切敌人驱逐殆尽——Clarent Blood Arthur【向端丽的吾父发起叛逆】!”   “歌唱痛苦,弹奏哀怨——Failnaught【痛哭幻奏】……这就是我的箭矢,真是悲伤啊……”   “……彼方之王啊,见证这光吧——Aroundight Overload【缚锁全断·过重湖光】”   “……Nursery Rhyme【献给某人的故事】!”   “……Maria the Ripper【解体圣母】!”   ……   ……   ……   “——此为,拯救世界之战!Excalibur!”   宝具解放的光芒汇聚成了洪流,与天上的月光和星光交相辉映,摧枯拉朽地淹没了八岐大蛇的所有攻击和挣扎。   在无数星辰的无声注视下,一道长长的血色刀光仿佛自亘古的时光外而来,劈碎了时间和空间,狠狠撞在八岐大蛇庞大的身躯上。   仿佛时光流转,昨日重现。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