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夫君像个河豚怎么办   作者:路几层   简介:   京城里的人都说裴家文觉芝兰玉树,智谋过人。   可在穆雨淅看来,这分明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想要的书没买到,气!   被小娘子调戏,气!   被长辈逼婚,气!   被穆雨淅笑话,简直要气死了!   作为唯一一个看穿了裴文觉表象的人,穆雨淅觉得自己非得要嫁给他不可。   不图别的,单单看在他长的好看又那么好哄的份上,   裴文觉,她嫁定了!   吃软不吃硬的嘴甜女主×口是心非的闷骚男主   预收《种田系统求生在无限》   陶子雨被从天而降的一个桃子砸进了无限流的世界,匹配到的金手指却是一个种田系统。   面对各种战斗任务,攻击力接近于零的陶子雨叹了口气,战斗是不可能战斗的,只能靠种田维持下生活的样子。   任务要求取回怪物高山上的物品,那就种田,钓鱼,砍树,挖矿,勤劳致富买下高山做农场,任务物品get   任务要求在有怪物入侵的地方存活十年,那就砍树,建造,打造装备,招人,建立坚固的堡垒。   只要活着,就能种田,只要种田,就能升级。望着越来越长的血条和体力条,再看看满农场的物资和小弟,陶子雨松了口气。   这下通关总算是没问题了吧。   ?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雨淅 ┃ 配角: ┃ 其它:新文《种田系统求生在无限》   一句话简介:夫君好逗又好哄   立意: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第1章   雕栏玉砌的闺房中,一个衣着鹅黄衣衫的美人正坐在榻前翻阅着一册书籍。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旁的香炉缓缓升起一缕香烟。   许是由于身处深闺,女子此刻的装扮十分随意。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月白色的绸带浅浅挽起。身上的小衫也只是家常样式,和周围的摆设并不相符。但周围的婢子们神色却是习以为常,显然习惯了女子这般素净的装扮。   屏风外,一个身着水色衣衫的婢子轻轻走了进来,看了看在一旁打扇的雪青色衣衫的婢女。婢女回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榻上的女子。见女子手中的书册正好翻过一页,这才俯身轻轻唤了一声:“娘子。”   女子听见呼唤,放下书籍侧身回望。   “何事?”   堂下的婢子回答:“娘子,二娘子前来拜访。”   榻上的美人眼眸垂下,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片刻后轻声吩咐:“都是自家姐妹,让二娘直接进来吧。”   婢子领命而去。片刻后,一个头戴云珠的女子走了进来:“姐姐,你怎么又穿的这般素净?”   女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道:“二娘前来找我何事?”   见女子避过了前一个问题,头戴云珠的女子识相的没有追问。毕竟她只是个庶女,只是因为穆家这一代只有嫡姐穆雨淅和她两个女儿,这才显得金贵。但嫡母娘家势大,父亲也不是宠妾灭妻之人,她若惹得嫡姐不快,单单靠她那受宠的姨娘,恐怕护不住她。   幸好嫡姐性子冷淡,向来不爱找事,她才敢多嘴一问。   “姐姐,我听说母亲正在给你议亲,吏部尚书家的夫人向来喜欢你,他们家会不会来提亲呀?”   强势的母家,皎美的容貌,良好的名声,还有疼爱她的父母,议亲的人家也是朝中重臣,圣上亲信。想来未来几十年的权势与富贵是少不了。望着拥有这么多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的嫡姐,穆雨琪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穆雨淅转头看了过来,正好看见了穆雨琪眼中压不住的嫉恨。也不意外。她这个妹妹心思浅显,别说穆雨淅天生善于感知他人情绪,哪怕是一个普通闺秀来看,也能看的出来穆雨琪对她的嫉妒。只是穆雨淅也被养的天真,害人的手段从未使过,因此穆雨淅并不十分戒备她。   只是有些厌烦的垂下眼眸:“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我并不曾问过母亲。”   穆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女儿,穆雨淅作为穆家家主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他向来不喜的嫡妻所生,也博得了他的几分喜爱。另一个女儿穆雨琪是他最为宠爱的妾室所生,更是让他爱屋及乌,便因此两个女儿都养的十分娇贵。哪怕嫡庶有别,穆雨琪也没有别家庶女那般谨慎,活的十分自在。   因此她也没有看出穆雨淅不愿谈论此事,继续问道,   “可是母亲最疼你,难道都没有和姐姐透露过什么消息吗?”说着便故作天真的笑了笑:“我也只是关心姐姐,听说圣上十分欣赏吏部尚书呢,若姐姐嫁到他们家,便可轻易胜过其他的贵女。”   穆雨琪自以为将眼中的嫉恨藏的严严实实,只用一种向往的口吻提起吏部尚书,想要从穆雨淅这里得知更多的消息。表面上看只是有些好奇,但她心里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野望。   “我向来不耐烦这些琐事,既然母亲还未告知我,想必只是空穴来风。”   “可我听姨娘说道真真的。”   穆雨淅眼睛一扫,还算和善的脸色一变:“外面的事由父亲做主,后宅做主的则是母亲,姨娘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着便严厉的看向穆雨琪:“二娘你虽然是庶女,但毕竟是穆家的姑娘,不要学姨娘的小家子气。空穴来风的消息不要乱打听,跟不要被子虚乌有的东西弄乱了阵脚。”   穆雨琪听见这话脸颊一红。想要反驳又没有底气。虽说姨娘受宠,但嫡母强势,家主也并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之人,若嫡母借此发作,姨娘免不了要被申斥一番。   只能按捺下心中不满,眼睛一红:“我不过是关心姐姐一句,姐姐何必大发雷霆,还辱及姨娘。若姐姐不爱听,我以后不提便是。”   说着便甩帘而去。   一旁随侍的丫鬟见状,脸色都变了。上前换下穆雨琪饮过的茶盏,不满的抱怨起来。   “娘子,二娘子越来越没分寸了,你何必要惯着她。虽说家主宠她,但你可是咱们穆家头一个姑娘,更是金贵。哪里也没有让嫡小姐让着庶女的道理。”说话的是之前打扇的雪青色衣衫的婢女,名叫玉清,是穆雨淅的贴身大丫鬟。   穆家主母性情果敢,治家严谨,最厌恶下人给主子做主,因此家中下人向来恭谨,不敢对主子的决定有所异议。玉清从小伴穆雨淅长大,情分非寻常丫鬟可比。忠心也是无人能及,这才敢仗着情分抱怨两句,唯恐自己侍奉的娘子受了委屈。   “无事。”穆雨淅只是觉得庶妹将全部的眼光都放在后宅之中有些可怜罢了。但天底下谁家女子不是这样的呢?这话说出来不过是让玉清她们跟觉的她心软。因此只是收起书籍,起身吩咐道:“随我去看看母亲。”   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穆雨淅重新梳妆前往母亲的院子。   一进院子便看见院子里的仆从来来往往,见她来此,一个个都向她行礼问好。   “娘子。”   “母亲在吗?”   “夫人正在盘账,之前已经交代过了,娘子若是来此,直接进去便是。”   穆雨淅点点头,带着丫鬟往内院走去。   进入院中,沿着长亭走过一段小路,穿过花廊便来到了一处疏朗的院子里。跨过门栏,穆雨淅便见一个美妇人正指着一本册子和身旁的老妇人交代着什么。听见她来,美妇人抬起头朝她一笑,整个屋子仿佛都亮堂了起来。这美妇人便是穆雨淅的亲身母亲,穆家的主母穆夫人。   “母亲。”   依旧是行礼还未结束,便被穆夫人扶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了,和自家娘亲不必这么多礼。”   也没说些什么礼不可废的客套话,穆雨淅笑意盈盈的起身挽起穆夫人的手臂:“我这不是等着母亲来扶我嘛。”   “淘气。”穆夫人含笑点了点穆雨淅的鼻尖。“你来的正好,前几日吏部尚书夫人和我提了下她家大郎,想要将你配给她家大郎。吏部尚书家的郎君我之前见过,是个翩翩少年郎,形貌很能配得上我的元娘。你觉的怎么样?”   听见这话,穆雨淅脸上的笑容微敛,半晌后才开口:“母亲,我不想成婚。”   此话一出,穆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她将周围的婢女扫视了一圈,严肃的开口问道:“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听见这话,周围的婢女跪了一圈。   穆雨淅连忙解释:“不管其他人的事,是我自己不想成婚,并未有人在我耳边说什么。”   穆夫人半信半疑的扫视了周围的丫鬟一眼,这才扬起慈母笑容,关切的问道:“我儿为何有这种想法?”   穆雨淅咬了咬唇:“你们都退下。”   侍女们相继退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穆雨淅扶着自家母亲坐在茶桌前,这才开口:“母亲,我想不通。为何男人可以当官做宰,女儿家就只能困在后院和其他女人争夺夫婿的欢心。明明母亲的才干也不比父亲差,可父亲能做出一番事业,母亲却只能蹉跎于后宅,还要忍受其他人和自己分享夫婿,我不服气。”   这番话简直直戳穆夫人的心肝。她又何尝服气。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糊涂一些还能活的下去,若太过清醒,只会自己把自己逼死。   穆夫人沉默良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年纪小,只见过我和你父亲相处,便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婚姻都是这样。这世上也不是没有相濡以沐,举案齐眉的美谈,只是我没遇上罢了。我儿放心,母亲必定会为你找一个方方面面都合意的夫婿,让你一辈子都能和和美美。”   说到这里,又怕影响了穆雨淅和穆家家主的父女关系,连忙补救道:“其实你父亲也不是不好,只是我们脾性不合罢了。至少他对你还是很疼爱的,你不要因为我怨恨他。”   穆雨淅还想解释:“母亲,我不是因为你和父亲才不想成婚的,我只是...”   “我晓得。”穆夫人打断她的话。穆夫人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言中之意呢?只是这条路太难了。身为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尽可能过的轻松一些,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了便找机会让你见见吏部尚书家的郎君。若实在不合你意,我便不逼你,再重新估摸人选。”   “可是...”   “没有可是!”穆夫人斩钉截铁的开口:“你听母亲的,我不会害你的!”   作者有话说:   预收《种田系统求生在无限》   陶子雨被从天而降的一个桃子砸进了无限流的世界,匹配到的金手指却是一个种田系统。   面对各种战斗任务,攻击力接近于零的陶子雨叹了口气,战斗是不可能战斗的,只能靠种田维持下生活的样子。   任务要求取回怪物高山上的物品,那就种田,钓鱼,砍树,挖矿,勤劳致富买下高山做农场,任务物品get   任务要求在有怪物入侵的地方存活十年,那就砍树,建造,打造装备,招人,建立坚固的堡垒。   只要活着,就能种田,只要种田,就能升级。望着越来越长的血条和体力条,再看看满农场的物资和小弟,陶子雨松了口气。   这下通关总算是没问题了吧。? 第2章   茶楼里,穆雨淅带着玉清坐在包厢之中细细品茶。   若问她为何会在这里,这还要从前几日和穆夫人的讨论聊起。总之就是一个没能拗过母亲,不得不出来考察相亲对象的悲伤故事。   原本穆夫人想要准备一场花宴,邀请各家夫人前来做客,乘机让女儿相看一番。但被穆雨淅以对方有所准备,看不出真实人品为由拒绝了。因此穆夫人不得不百般打探吏部尚书家的郎君的消息,知晓他每旬旬末都会来此茶楼饮茶,这才让穆雨淅来此守株待兔。   在母亲探的的情报里,吏部尚书家的郎君是个翩翩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为人谦虚低调,性情宽厚,机智聪颖,是个十分完美的夫婿人选。对此穆雨淅表示持怀疑态度。   若吏部尚书家的郎君当真如此完美,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美名。要知道不是穆雨淅自恋。作为穆家的嫡长女,哪怕她认为自己只有八分优秀,但也自信各家的夫人必定听过她的美名。探听消息的人将吏部尚书家的郎君吹捧的如此完美,穆雨淅却从未在任何一个宴会上听说过他的事迹,这明显不合理。   只是开始催婚的老母亲完全讲不通道理,非要说着只是穆雨淅不想成婚的理由。没办法,她只能顺从老母亲的意见,亲自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十分合意的吏部尚书家的郎君。   只是穆雨淅已经在此等了半刻钟的时间,一直未看到吏部尚书家的郎君进入茶楼。反倒是楼下大堂中的说书人吸引了穆雨淅的注意力。   说书人将的是将军之女在城破之后如何于乱军之中生存,并救了父亲麾下的一名小将,最终辅助小将成为大将军,斩尽敌军报仇雪恨的故事。   “却说凭借着将军之女携带的密函,小将成功联系上城内被俘的监军,想法子将其救下,送回京城。这密函里记载着将军一家用性命探出的重要情报。凭借这一情报,边境大军成功的将城池夺回不说,还救回了许多以前被俘虏的百姓。圣上大喜,欲要进封小将。小将却推辞不受,声称密函是将军之女冒死从乱军之中保下,不愿冒领功劳。”   “后来呢?”有被故事吸引的小娘子丢出赏银,催促说书人继续讲下去。   说书人也不吊胃口,收下赏银便笑眯眯的继续开讲:“圣上见状,宣将军之女觐见。细问之下发现此女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不愧是能立下奇功的女子。又思其为忠烈之后,怜其家人俱亡,有意加封她为郡主,为其择一夫婿。只是此女不愧为世间奇女子,竟推辞不受。声称只愿回到边疆,为父兄报仇。又有小将表明心意,因此圣上开恩,准其以女子之身随小将入军营,共灭敌军。”   “哇!”不同于之前的侠客话本,这种巾帼英雄的故事更令小娘子们惊叹。周围的赞扬之声不绝于耳。   “太厉害了!”   “对呀,这将军之女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独自面对敌军。”   “对,而且还不慕名利,连圣上亲封的郡主之位也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小将也很好啊,没有夺取将军子女的功劳,也不迂腐,只有这种男儿才配得上故事里的将军之女。”   “哼,这种伤风败俗的故事也敢在茶楼讲?”   一片赞扬声中突然冒出了个不和谐的声音。穆雨淅定睛一看,说话的不正是有意和穆家结亲的吏部尚书家的郎君吗。   此人生的俊秀,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只是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破坏了气质。   “这就是母亲说的完美夫婿人选?谦虚低调?”穆雨淅问向一旁的玉清。   玉清也是希望自己侍奉的娘子能嫁的良人,美满一生。见状连忙劝道:“咱们再看看,也许只是年少气盛?”   楼下的争执仍在继续。   “这故事怎么就伤风败俗了?”有气不过的小娘子站起来反驳道。   只见这位郎君冷笑一声:“身为女子却出入军营,还和外男私相授受。不仅如此,在圣上施恩时还不知好歹。推辞了郡主之位不说,还非要往皆是男子的军营里去,这不是伤风败俗是什么?”   “年少气盛?机智聪颖?”   玉清干笑一声:“在看看,再看看,不是说他性情宽厚吗?找夫婿还是性情最重要。”   “你这是狭隘!”小娘子继续反驳。   “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见对方词穷,这位郎君看起来更加兴奋,咄咄逼人的追问:“小娘子如此喜爱话本中的将军之女,莫不是也怀了和话本中人一样的心思,想去军营亲自选个夫婿?”   这话说的实在过分。虽然当今圣上受皇后影响,颁下一系列法令,提高了女子地位。但也只不过将女子全部锁在后宅的场面转变为可以在随从的陪伴下自行出门这种程度。此话一出,直接便往小娘子身上泼了一盆脏水,若流传出去,恐怕名声都要坏了。   “性情宽厚?谁家性情宽厚的君子能因为一点小争执就故意坏人家女郎的名声?看来打探消息的人收了吏部尚书家不少的好处啊。”   听书的小娘子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始,急的眼睛都红了。   二楼的穆雨淅冷笑一声,对家中仆人吃里扒外的行为十分不满,对吏部尚书家的印象也是直线下降。玉清此刻也不再为对方辩解,显然亦是十分不满对方的行为。   见楼下的小娘子被斥驳的哑口无言,穆雨淅站起身来,朗声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郎君。”   听见声音,吏部尚书家的郎君抬头往楼上看去,正好看见穆雨淅皎美的脸庞。声音瞬间都变得温和了些:“小娘子请问。”   穆雨淅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对他的印象更差一分:“请问郎君,你可知晓当今皇后是在何处于圣上初识?”   当今皇后便是镇守边疆的秦大将军之女。当初圣上还是皇子时,前往边疆监军,结识了以女子之身立下战功的皇后。相处日久之后,被皇后不同于其他闺秀的飒爽英姿所吸引,特意向先帝求娶。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圣上与皇后感情深厚,甚至因为皇后,颁发了一系列的法令提升女子地位。   原本还在大放厥词的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周围的小娘子们却又有了笑模样。此前和吏部尚书家的郎君争执的小娘子更是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穆雨淅,仿佛看见了个盖世英雄。   见对方不语,穆雨淅继续问道:“郎君又可曾知晓闻圣上十年前定下的边疆移民之策。边疆苦寒,粮草难以运输。若有百姓愿意迁入边疆,男女均可分封土地,每年将收成的十分之三上交作为军饷,以减轻朝廷压力。还特许边疆女儿可立女户,入军营。这才稳定住了秦大将军战死后岌岌可危的边疆战局。”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已经隐隐有了些叫好声。   穆雨淅乘胜追击,笑的十分甜美,偏头反问:“之前郎君说女子不应该进入军营,否则便是伤风败俗。请问郎君是对皇后娘娘不满,还是对圣上定下的国策有意见?”   “说的好。”   “他肯定是对圣上和皇后不满,咱们报官将他抓起来。”   当今圣上继位后一直施行仁政,皇后亦是经常组织女眷做善事,因此百姓对圣上和皇后十分感激。作为普通百姓,他们可能对话里的机锋领会不多,但一听有人对当今圣上于皇后不满,立马便义愤填膺的挡住吏部尚书家郎君想要退走的去路,群情激奋的喊着要报官。   此刻楼下的郎君冷汗津津,再也无法欣赏穆雨淅的美貌。在他的眼中,穆雨淅不再是令人怜爱的美人,而是噬人的恶鬼。哪怕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也能明白,若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不说他会受到的惩罚,恐怕还会被父亲的政敌抓到把柄参一本,到时候损失更大。   他到底是在权势中浸润了十几年,也不是一个彻底的蠢货。脑筋一转便想到了个对策。   故意做出一副嚣张的样子,继续大放厥词:“话本中的人怎么和当今圣上与皇后相比,你们莫不是魔怔了?”说着便做出一副草包样子,继续开口:“我向来不喜欢女子太过离经叛道,自然也看不惯你们追捧一个说书人。话赶话的说了些不妥之言,你们非要先入为主的将其按在当今圣上的身上,莫不是对圣上不满?”   此话一出,周围喧闹的声音立刻便安静了下来。抓一个狂徒去见官,众人自然不怕。但若是这个狂徒十分善于胡搅蛮缠,将自己也拖下水,大部分人都会心生顾及。在这种情势下,堵住大门的人迟疑的散开,竟就这样让对方轻易离去。   望着对方远走的背影,穆雨淅心中沉吟:“看来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竟然选择用自污的方式将吏部尚书从祸事中摘了出来。既然已经立下了草包的人设,别人便无法苛求太多。哪怕明日有人用此参吏部尚书一本,他也可用教子不善的理由请罪,伤不到吏部尚书的筋骨。”? 第3章   “娘子,咱们这样得罪吏部尚书家,婚事铁定是要黄了,回去该怎么和夫人交代呀?”玉清语含忧虑的问道。   穆雨淅想到要回去面对一心催婚的母亲,身形一僵,半晌后才开口:“这种眼光狭隘又小心眼的人,搅黄了这么亲事才好呢,想必母亲也不会因此生气。反倒是为母亲打探消息的人,是要好好查一查,竟然睁眼说瞎话,将这个个败类给夸成翩翩君子,实在是荒唐。”   主仆两人正在这里嘀嘀咕咕呢,楼下的小娘子便走了上来。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穆雨淅。   “不知姐姐是哪家娘子?刚刚真的好厉害呀,将蒋家的郎君说的哑口无言。”   “你认识他?”穆雨淅没有直接回答。   小娘子点点头:“他是吏部尚书家的郎君,唤作蒋林。这人最是小肚鸡肠。之前我三哥在诗会上胜过了他,他便一直记恨住了我三哥。这次应该也是认出了我,这才说话这么刻薄。”   “你是?”   “我是裴家六娘裴维君,我三哥是裴文觉。”小娘子满脸骄傲的说出自家三哥的名字,显然不认为会有人不知道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哪怕穆雨淅并不曾关注别人家的郎君,也听说过裴家玉郎的名声。   传闻中,裴家玉郎是个惊天动地的美男子,不仅姿容绝世,还天资聪颖。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赋诗,对道家经书更是精通,十岁便在辩论上胜过闻名天下的清觉道长。若不是裴家不同意,清觉道长早已代师收徒,将其变成自己的小师弟。   “原来如此,我是穆家元娘穆雨淅。”知晓对方不是自家的政敌一系,又感受到她的善意,穆雨淅大大方方的将姓名告知。   对方又是眼睛一亮:“原来是穆家姐姐,我早就听母亲提过穆家姐姐。说你蕙质兰心,让我多和穆姐姐学学。我当时还不服气,如今一见,这才知晓母亲果然没有骗我,穆姐姐人如其名,当真是人美心善。”   穆雨淅往常交往的闺秀都十分含蓄,哪怕夸人也不会这般直白,俏脸顿时一红。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是裴家伯母太过奖了。”   “哪里夸张了,要我说传言还说少了。她们只提及穆姐姐的容貌和品性,却没有将姐姐的侠义之气传颂出来,害的我错失了多少时间。若我早知穆姐姐是这般品性,早就央着母亲给姐姐下帖子,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成为姐姐的闺中密友了。”   见对方越说越夸张,穆雨淅只能红着脸转移话题:“六娘若是想要交朋友,以后直接给我下帖子便是。”   裴维君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一旁的丫鬟提醒道:“娘子,你答应了夫人要给她带花糕回去的,林家糕点铺向来生意很好,再不去就排不上了。”   穆雨淅连忙说道:“六娘既然还有事要办,便先离开吧,我也该回府了。”   好不容易见到个和自己合得来的小娘子,裴维君十分不舍的就这样分开,不死心的问道:“过几日长公主便要举办赏花宴,穆姐姐可会前去,那时候咱们还可以一起聚一聚。”   穆雨淅思考了下,长公主每年都要举办四次赏花宴,过几日便到了蒲月,正是赏花的好时候。每年各家夫人都会借着赏花宴给适龄的小郎君和小娘子相看。今日她搅黄了和吏部尚书家的相亲,想必赏花宴母亲一定会要求自己出席。因此便含笑应道:“应该会前往,六娘你先去给伯母买花糕吧,到时候咱们再聚便是。”   裴维君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见对方已经走了,玉清问道:“娘子,咱们也回府吗?”   想到在家里等消息的母亲,穆雨淅总想再拖延一会。犹豫了片刻:“时候还早,咱们去书坊里看看吧,若有什么新书也可以买几本带回去打发时间。”   十分理解自己娘子想要拖延的心思,玉清掩嘴笑了笑,也不取笑她:“那咱们就先去书坊吧。只是还得快一些,若回去的晚了,夫人怕是要生气的。”   感受到对方在偷笑,穆雨淅嗔怪的看了玉清一眼,噘着嘴回答道:“知道啦。”   许是因为时间问题,此刻街上的人并不多。穆雨淅和玉清两人坐着马车,很快便抵达了书坊。   这里不愧是京城最大的书坊,一进门便有一扇巨大的书架矗立在眼前。据说这书架还是书坊的创始人力排众议立下的。当时众人都劝书坊的创始人,书坊是雅致之地,各项布置都要以雅致为主。直接在进门的地方树立这么高的一面书架,不仅不利风水,还不够雅观。   但当时的创始人却坚持认为书坊最重要的是书籍,只要里面的书够多,布置雅不雅致并不要紧。而且作为一个书坊,在最显目的地方树立书架,将珍贵的书册陈列其上更是能体现他对书籍的珍重,不可能不利于风水。   事后也果然如他所想。虽然一开始有些非议,但书坊还是凭借着包罗万象的书籍储备成功在京城脱颖而出,一举压倒其他书铺,成为了京城最大的书坊。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京城最大的书坊一直没有名字。因为当初的创始人认为书坊就是书坊,不必另去别名,因此大家一直以书坊称之。这面巨大的书架也成为了京城的标志性建筑。   绕过进门的书架,穆雨淅往里面走去。此时正值下午十分,外面来往的人并不多,但书坊里却依旧十分热闹。里面男女老幼皆有,来来往往显得十分热闹。照理说书坊里不应该大声喧哗,但此处人实在太多,因此哪怕每个人都压低声音小声交谈,依旧也显得有些嘈杂。   避过人群,穆雨淅往里面走去。书坊里的各种书籍是按照受欢迎的程度往外摆列的。科举之类的经史在最外侧,靠里一圈的是各色话本。再往里走的是珍贵的古籍。最后则是道家佛家这些宗教门派的典籍。毕竟这世间,还是追求功名利禄的人更多。   因为从小能轻易感知他人情绪,那些情绪又时常不是正面的,穆雨淅小时候深受困扰。这种情况直到她开始识字之后才有所改善。她发现看的书越多,那些情绪对她的影响便越小,因此她便开始大量的阅读书籍。从经史子策到佛道书籍,只要能找到,她都愿意看一看。   选定一处安静的位置,穆雨淅开始静静翻阅书籍。只是今日她注定难以获得真正的安宁。才在书架前驻足了片刻,便听见书架后方传来交谈声。   “裴三郎,你今日要找什么书?”仿佛是书坊中随侍的书侍郎的声音。   “裴三郎?是六娘的哥哥裴文觉吗?”毕竟是半个时辰前才讨论过的人,穆雨淅心中好奇,便没有避开,依旧留在书架后,支起耳朵听着对面的谈话。   “可有《钟吕传道集》?”回答的是一个好听的男声,声音清澈冷淡,干干净净的,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一汪清澈见底的冰泉。   “这...”书侍郎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半晌之后才艰难的回答。   “《钟吕传道集》已经没有了,要不裴三郎你再看看其他的书?”   书架后的穆雨淅听见这话,沉默的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书籍,再看看书架上,分明还陈列着三四本《钟吕传道集》。可书侍郎话中的为难不是作假,穆雨淅也确实感应到了他满腹纠结的情绪,一时竟不知是否应该出声提醒。   对面的郎君显然也发现了问题,直言道:“《钟吕传道集》作为道家经典的内功内丹著作,京城第一的书坊中不可能没有。”   说着对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裴三郎似乎打算绕开书侍郎自行寻找。   “诶,裴三郎!”   书侍郎阻拦不及,一个没看住便让裴三郎绕过了书架。裴三郎显然也没有想到书架后面还藏有一个小娘子,一时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慢一步追上来的书侍郎看看两两相望的两人,眼神落在了穆雨淅手中持着的书册上,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儿,裴三郎显然也反应了过来。看了看穆雨淅手中的《钟吕传道集》,又转头往旁边扫视了一番,正好发现了书架上剩余的几本《钟吕传道集》。正当他准备上前取下书册时,书侍郎连忙拦下了他。   “裴三郎,这书你不能拿!”   “为何?”明明是疑问的语句,但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只有穆雨淅能感受到他又些许的疑惑的情绪。   拿不准裴三郎是否生气,书侍郎也不敢随意编一个借口来糊弄他。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裴家家主特意交代过我们,不准书坊将道家书籍卖给裴三郎你。”   听见这个解释,裴三郎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也不做纠缠,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这般潇洒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来看,怕是要夸奖裴三郎一句涵养深厚,处变不惊。但此处的几个人里,书侍郎正处于不知是否惹怒贵人的惶恐之人,另一个是能明显感知他人情绪的穆雨淅,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裴文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气呼呼的状态之中。   这种气呼呼的状态和她以往感受到的愤怒安全不同。似乎没有不忿,没有责怪,只有单纯的生气这种情绪。倒是让她不免产生了些好奇,不知这家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第4章   在府外磨磨蹭蹭的待到了接近黄昏,穆雨淅这才在玉清的反复催促下回府。   许是一直在等着消息,穆雨淅一踏入家门便有婢女前来行礼。   “娘子回来了?夫人正在后院等着娘子呢,娘子你先去见见夫人吧。”   穆雨淅试图逃避:“我刚回来,这风尘仆仆的去见母亲不像样,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再给母亲请安吧。”   婢女一伸手便拦住了想要溜走的穆雨淅。   “娘子,夫人特意吩咐了,亲母女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让你不要耽误,一回来就去见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作为穆雨淅的母亲,穆夫人确实够了解她,特意教给了婢女应对之法。完全不给穆雨淅逃避的机会。没办法,穆雨淅只能带着玉清,垂头丧气的往后院而去。   “你舍得回来了?”   一踏入院门,便听见穆夫人的冷笑声。穆雨淅一个激灵,连忙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母亲还在家中等着我,我自然是要回来的。”说话间便亲亲热热的依偎了过去,同时轻轻摇晃这穆夫人的胳膊。   一旁的玉清见状,心中默默腹诽:“又是这一招,娘子这一招都用了十来年了,夫人这次这么生气,这招肯定没用。”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玉清的预料。   虽然穆夫人此次看起来确实十分不悦,但被穆雨淅这般亲热的挽着手臂撒娇,还是轻易的破功了。脸上再也没办法维持住严肃的表情,轻轻的点了点穆雨淅的额头。   “你呀,就会这一招。”   穆雨淅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谁让母亲就吃这一套呢。”   “就会赖皮。”穆夫人笑骂一句,这才主动问起:“说吧,这么晚才回来,你是不是又没看上吏部尚书家的郎君。”   见母亲提到这个,穆雨淅收敛住脸上的笑容,认真的回答:“说道这个,我想先问问母亲,是谁告知母亲吏部尚书家的郎君是良配的?”   “可是他又什么不妥?”见女儿面色严肃,穆夫人也认真了起来。   “可不是有什么不妥,应该问问打探消息的人,那人到底有什么妥当的地方。”   被女儿这刻薄的评价吓了一跳,穆夫人连忙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了,让你对吏部尚书家的郎君如此不满?”   穆雨淅也不想再提起此人,便示意玉清将事情的经过给穆夫人完完整整的讲一遍。   “什么!”   听完玉清的讲述,穆夫人气急,手掌狠狠的往桌上一拍。   “这刁奴,枉我这般信任他,他竟然敢在我儿的婚姻大事上撒谎,差点误了我儿一生。”说着便转头看向身边的大丫鬟,杀气腾腾的吩咐道:“玲珑,你去一趟前院,让二管家前来见我。”   在一旁听全了前因后果的玲珑也十分愤慨。要知晓穆夫人可只有元娘这一个女儿,二管家竟然敢在元娘的婚事上敷衍了事,莫不是看不起夫人?向来都是君辱臣死,如今二管家竟然敢慢待夫人和元娘,之后岂不是更加看不起夫人院中的丫鬟仆从。不管从那一方面,玲珑都不会和二管家站在一条线上。领了命令便利索的前去。   见玲珑已经前往外院传唤二管家,穆夫人这才转而安慰起穆雨淅:“我儿放心,此事我定会严肃处理,让你父亲给你一个交代。”   二管家一进入院中,便见一个茶盏砸在他的脚下。他心中一个咯噔,便利索的跪下。   “见过夫人。”   穆夫人冷笑一声:“不敢当二管家这一跪。”   这话说的严重,穆夫人毕竟是主子,二管家不敢回应,只能磕头请罪。   “夫人息怒,若小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夫人责罚。”   “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夫人指的是什么?小人不太明白。”   见对方还是一副想要狡辩的样子,穆夫人气急。   “刁奴,我问你,是谁指使你给我传递假消息,将蒋家那个不成器的郎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原本还一头雾水的二管家听见蒋家这两个字,冷汗一下子便流了下来。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私心,连忙低头请罪。   “夫人饶命,小人只是负责打探消息。若消息有误,也只是小人办事不力,误听了他人所言,当真不是故意欺瞒夫人的。”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听见二管家的辩解,穆夫人更加生气:“作为府上的二管家,比起大管家,我更信任你。这才将打听蒋家郎君的任务交给了你,结果你呢?竟然将那么一个心思狭隘之人硬生生夸奖成了一个翩翩君子,若我当真信了你所言,岂不是害了我的元娘一生?”   “夫人息怒,小人真的只是被误导了啊。是蒋家为了掩盖事实,故意收买了买卖消息的人,这才导致小人买回来假消息。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二管家死活不肯承认,穆夫人正准备动刑,却被穆雨淅拦了下来。   “母亲,不如让我试一试吧。”   “元娘...”   穆雨淅拍了拍穆夫人的手背:“母亲放心,你是知道我的,他骗不了我。”   想到自家女儿那敏锐到惊人的感知力,穆夫人这才点头。   作为外院的管家,二管家并不清楚穆夫人和穆雨淅在打什么机锋。只是听见审问的人从穆夫人这个做了十几年当家主母的人换为穆雨淅这个未出阁的丫头,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他脑海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听见穆雨淅笑道:“怎么样,审问的人换成了我这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二管家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二管家心中一惊,连忙收起心中的庆幸,收敛心神认真回答:“小人不敢。”   也没有在乎二管家说了什么,穆雨淅直接开口:“二管家也是从小就在穆府长大的吧,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只是二管家,而不是大管家?”   二管家心中的念头刚刚一闪而过,便听见穆雨淅再次开口:“你是不是觉的很不服气,大管家明明性情平庸,父亲却更加看中他。觉的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取而代之。”   压下心中的惊讶,二管家看向穆雨淅,只见她依旧是一副悠然的样子;“你是不是在想,能想到这一点很正常,正在安慰自己不要惊慌。”   听见这话,二管家彻底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慌,开始怀疑穆雨淅是否会读心。这个念头才闪过,就听见穆雨淅的声音传来:“现在你是不是猜到我会读心?你觉的我会不会用读心的能力来直接确认你背叛的缘由?”   哪怕二管家再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对方只是在诈他,二管家的心绪还是受到了一丝影响,流露出了一丝对大管家的愤慨。   “因为你对大管家不服气,想要取而代之,因此才想方设法的想要促成穆家和吏部尚书家的婚事。我再想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雨淅偏头看向二管家:“是因为父亲想要和吏部尚书家结盟对吗?你以为只要促成这桩婚事,便可在父亲面前表功。”轻轻一笑,“至于我,虽然是主母之女。但一个不受宠的主母,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得罪了便得罪了。是这样吗?”   看着二管家眼中的惊恐,穆雨淅觉的无趣极了。懒得再看他,直接吩咐道:“把他押送到父亲面前,将来龙去脉告知父亲,让他来处置二管家吧。”   二管家这才反应过来穆雨淅说了什么,拼命的挣扎了起来,试图求饶。却被一旁的婆子一把捂住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院子另一侧,知晓了原因的穆夫人沉默了下来。穆雨淅见状,连忙安慰她。   “母亲不必在意二管家的话,他心胸狭隘,自然也看不长远。”   “可若是你有个哥哥,哪怕是弟弟,别人也不敢算计你。”   “现在别人也不敢算计我,我可是会读心。”穆雨淅故作骄傲的说道。   穆夫人连忙反驳:“可不敢瞎说,什么读心,不过是对别人情绪敏感一些,比别人聪慧一些,哪里就会读心了?”说着便语重心长的告诫穆雨淅:“在外面这话可千万不要往外说。人心复杂,如果别人把你的玩笑话当真了,说不得就要来害你了。”   “放心吧母亲,我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就算是别人知道了我也不怕,该害怕的是心怀恶意的人才是,我超凶的!”穆雨淅将手放在脸颊旁,比出爪子的样子,把自己当成一只小老虎嗷呜一声,故意搞怪试图逗穆夫人开心。   穆夫人果然被她逗笑:“你呀,就会讨我欢心。”   见穆夫人笑了,穆雨淅再次亲亲热热的靠过去:“我是母亲的孩子嘛,这世上肯定是我最能讨母亲欢心。”   摸了摸穆雨淅的脑袋,穆夫人慈爱的笑道:“你说的对,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只有你最讨我欢心。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不让别人有机会欺负你。”? 第5章   受二管家刺激,穆夫人更是热衷于想要为穆雨淅找一个好的夫婿。将十分的热情投入到下个月赏花宴的准备上,十分频繁的为穆雨淅挑选衣料首饰,务必要让她在赏花宴上艳压群芳。   受不了穆夫人汹涌的母爱,穆雨淅借口了解二管家事件的处理后续逃出后宅,前往外院寻找父亲。   “父亲。”穆雨淅行礼。她和父亲的关系完全没有和母亲那般亲密。   穆家家主点了点头:“你来了,是来问二管家之事?”   不好说自己是为了躲开母亲强烈的想要为自己装扮的心思,穆雨淅只能点点头:“我想确认一下我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二管家当真是为了取代大管家这才故意隐瞒蒋家郎君的真实性情吗?”   穆家家主叹息一声:“是真的,但也不完全是。”   “还有其他缘由?”穆雨淅有些好奇。   他这个女儿天生聪慧,穆家家主也不介意将事件的真相告知她。“他和大管家从小伴我长大,两人之中若论聪明,确实是二管家更胜一筹。但在我初为家主时,便发现了他犹豫太过聪明,反而有些膨胀,不似大管家踏实,因此才让大管家压他一头。只是没想到他心中一直不服气,想要取而代之。”   停顿了下,穆家家主继续说道:“外面的事我向来不瞒你们。你也知晓,如今皇子们渐渐长大,一一进入朝堂,朝中局势复杂,保皇党也陷入了困境。因此我不得不和其他保皇党结盟。吏部尚书便是我看中的盟友。恰巧吏部尚书夫人看中了你,想要结亲。二管家得知此事,便起了念头想要促成此事。一方面是为了表功,压下大管家一头。另一方面,也是蒋家收买了他,他借此收受了蒋家大量的钱财。”   “原来如此。”穆雨淅沉吟道。“不知父亲是如何处置二管家的?”   “背主之人自然是不能留的。”穆家家主果断的说道。说完似乎怕吓着女儿,又解释了一句:“不是为父不念旧情,只是他在穆家待了几十年,知晓的东西太多了。如今更是知晓了你的特殊之处,不可轻易放走。”   穆雨淅没有穆家家主想象中那么脆弱,平静的点点头。   “女儿知晓,多谢父亲回护。”   不得不说,穆家家主最喜欢穆雨淅的这一点。知进退,懂礼仪,又识大局。他曾千万次遗憾穆雨淅不是男儿,否则穆家必定能再兴盛几十年。他也有心压下对嫡妻性情的不喜,想要再生一个优秀的儿子。只是穆夫人性格太硬,在两人感情破灭之后便再也不待见他,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如今你也大了,你母亲有意为你说亲,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若有合适的,我也可以多留意。你是我最钟爱的女儿,我必然不能委屈了你。”   穆雨淅其实不想成亲,只是这话可以和母亲抱怨一下,却不能和父亲讲。父亲身为男子,是无法体会到女子对婚姻的恐惧的。只能含糊的说道:“婚姻大事还是由父母亲做主,我并无想法。”   穆家家主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的下落决心。若穆夫人之后再看中了哪一家的郎君,他一定要亲自打探一番,免得他的元娘被别人骗了去。   穆雨淅在穆家家主的书房中赖了一整天,第二日终究还是被穆夫人抓住了。   “今天你可不能跑,还有几天长公主的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再不开始裁衣就来不及了。”   “母亲,我的衣裳已经很多了,还有很多是才做的,还没上身,不必再重新裁衣。”   “不行,那些衣服都不合适,我们家元娘生的如此貌美,只有最新颖的衣裙才配得上你。更何况你外祖才让人送来一箱东珠,个个珠圆玉润,成色十分好,很配的上我的元娘。”   拗不过母亲,穆雨淅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绣榻上,看着绣娘和母亲商量衣裙的样式。   “娘子的气质清雅,和珍珠十分相配,不若用珍珠为缀,做一件珍珠衫?”绣娘建议道。   穆夫人明显有些心动:“那首饰应该配什么样的呢?珍珠衫倒是好看,但颜色会不会太素了,元娘正处于鲜嫩的年纪,是不是要穿的娇媚一点更好看?”   “那改用粉珠来做?至于首饰,用东珠做耳铛,再配一条珍珠发带怎么样?”   想象了下自己浑身缀满珍珠的样子,穆雨淅打了个寒颤,连忙开口拒绝:“还是不要了吧,珍珠不好看,咱们换一个别的。”   “元娘你之前不是很喜欢珍珠首饰吗?”穆夫人疑惑的问道。   穆雨淅只能搪塞:“珍珠首饰还行,但珍珠衫我不喜欢,不好看。”   所幸穆夫人并未深究,点点头:“既然元娘不喜欢珍珠衫,那咱们再想想别的。”   绣娘想了想,换了个提议:“不然用百花绣,和赏花宴主题十分相符。”   “太花了,宴会上是花,身上也是花,有些喧宾夺主。”穆夫人明显不太喜欢。但她依旧转身问了问穆雨淅的意见:“元娘你喜欢百花绣吗?要不要做一件百花绣的衣裙,哪怕这次宴会不穿,日常上身也是不错的。”   穆雨淅摇头:“不了,母亲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太花哨的样式。”   穆夫人点点头,这倒是事实。转身继续低头挑选布料。   “这个太素,这个太花,这个质感不行,这个花纹不好看。”感觉每一匹布料都不够完美,配不上她的元娘。   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中了一匹月白色的布料,上面的花纹也十分清雅。“元娘你来看看,这个颜色你喜不喜欢,你皮子白,我总觉得这颜色十分衬你的肤色。”   穆雨淅起身走了过去,认真的看了看。没有奇奇怪怪的花纹,没有艳丽的颜色,更没有大片的刺绣,穆雨淅十分满意:“就这个吧,我很喜欢。”   穆夫人明显也看中了这匹布料,笑意盈盈的开口:“这布料颜色和手感都好,就是有些太素了。不过没关系,我那边还有一匣子宝石,到时候可以点缀在上面。正好可以增加点颜色。”   “啊?”穆雨淅明显没有想到穆夫人还有这一手,试图阻拦:“宝石缝在衣裙上会不会不太好看呀?”   一旁的绣娘见终于有了她的用武之地,连忙开口:“没关系,可以在腰间绣几只蝴蝶,宝石可以当成蝴蝶的翅膀,点缀在上面不会突兀的,保准好看。”   穆夫人听见这话也是眼睛一亮:“好想法!”连连夸赞绣娘想法够新巧,“正好蝴蝶和赏花宴也十分相和,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到时候元娘你一定能艳压群芳。”   只可惜穆雨淅听见这话并不开心,她不想发光,不想艳压群芳,也不想相看。只是这话不能直接告知穆夫人,穆夫人明显不赞同她不成婚的想法,说出来只会徒惹她伤心。穆雨淅只能强行扬起一个笑容,以此来附和穆夫人。   布料已经挑好,衣裳的款式也定了下来,穆夫人便转而开始研究赏花宴上佩戴的首饰。   “衣裙是月白色,那你外祖父让人送过来的东珠便不好戴在头上了,不然便太寡淡了。小姑娘还是要鲜亮一点更讨喜。”说着就转头问向善于梳妆的玲珑:“玲珑你觉得元娘戴什么首饰和选定的衣裳最相配?”   玲珑思索了片刻:“既然衣衫是素色,头饰便可以选择艳丽一点的。不若选个蝴蝶步摇,和衣衫相配,可成一套。步摇上的宝石便用红宝石,下面的流苏用珍珠。东珠太大不合适,细一点的珍珠就很不错,更显灵动。至于耳铛选用蓝琉璃的,和衣衫颜色很是相配。”   “不错,这样的搭配很适合元娘。”穆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看着身后多余的布料,开口吩咐绣娘:“其余的好料子也别浪费,你们按照元娘的尺寸多裁剪几件衣裳出来,总有机会穿的上。”   穆雨淅深觉自己的衣衫首饰已经够多了,生怕穆夫人接着吩咐匠人再多给她打造一些首饰,连忙转移话题。   “母亲,二娘也要参加赏花宴,是不是要安排绣娘给她也裁几件衣裳。”   听见这话,穆夫人的笑容微敛:“你不必管她,我前几日便已经安排绣娘去了二娘的院子里。”说着就瞪了穆雨淅一眼:“人家可不像你一样不上心。早早的就选好了衣衫和首饰,就等着赏花宴那一日亮相呢。”   被穆夫人瞪了一眼,穆雨淅也不恼。她也知晓自家母亲的性格,对丈夫没什么感情,对庶女也没意见,只是懒得理他们。之所以瞪穆雨淅,也不过是见她如此不上心,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   穆雨淅连忙赔笑:“那不是因为二娘没有我这么好的母亲吗?所以只能尽量争取每一个机会。我就不同了,母亲事事为我着想,我很不必操心。”   “就你嘴甜。”穆夫人笑着点了穆雨淅一下。穆雨淅故意做出一副要摔倒的样子,被穆夫人一把扶住,忍不住趴在穆夫人的怀里放声大笑。   穆夫人见状,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底是好笑占了上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第6章   穆府外的马车前,穆雨琪由于出门前临时起意更换了一套首饰,因此来晚了些。只是这套首饰是穆雨琪为宴会特意定做的。只是在做好之后,她又有了其他的心头好,因此放置了下来。今日装扮时,发现后来打造的首饰虽然更加华贵,但还是比不上原本定做的那一套更衬她的气质,因此临行前她又将首饰更换了下来。   在抵达门口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今日的这副装扮十分亮眼,不说艳压群芳,但保准能胜过九成的闺秀。只是才一出门,这份自信便被压了下去。   不为其他,只因为她看见了马车前站着的穆雨淅。只见穆雨淅身着一见月白色的衣裙,腰间缀饰着几只亮色的蝴蝶。定睛一看,原来蝴蝶的翅膀竟然是用宝石拼凑而成,这些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亮丽的光辉。   等穆雨淅转身过来,穆雨琪更是呼吸一滞。明明是看惯了的脸庞,但她此次难得带上一支红宝石点缀的蝴蝶步摇。步摇上的珍珠流苏坠下,随着她的转身,流苏轻轻晃动了几下,让人有一种被对方的美貌震晕了几息的错觉。   穆雨琪眼神下移,下意识避免和穆雨淅眼神相撞,却一眼被穆雨淅耳垂上小巧的蓝琉璃耳铛吸引了注意力。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蓝琉璃这般好看,小小的一颗缀在耳铛上,更是衬的穆雨淅的红唇娇艳,小巧玲珑。   “怎么了?”   见穆雨琪愣愣的站在那里,穆雨淅疑惑的问道。   听见声音,穆雨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没什么。”说着便也不等穆雨淅先行,径直往马车上去了。   一帮的玉清眉头微皱,正想说点什么,却被穆雨淅拦下。赏花宴即将开始,她无意于在这里因为上马车的次序和穆雨琪吵架,耽误了时辰只会显得穆家家教不行,坏的是母亲的名声。   马车缓缓前行。因为之前的小插曲,此刻的马车上显的十分的安静。穆雨淅向来和庶妹没什么话说,但穆雨琪也一直保持沉默便显得和往昔迥然不同。她只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气愤,有沮丧,有不平,实在是弄不明白对方心来在想些什么。   其实穆雨琪此刻的心思十分直白。她原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准备出门,却在刚刚踏出府外的那一瞬间被嫡姐的美貌震慑住,此刻心中又是不平又是沮丧,还有一缕对上苍的愤恨,十分不解为何上苍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嫡姐。她本就心思浅显,被负面情绪一冲,便难以顾及周围的情形。这才是她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   在这种沉默之下,穆府的马车缓缓抵达赏花宴举办的地点。穆夫人已经早早到达,正坐在车厢里等着穆雨淅她们。   “怎么来的这般晚?”   “路上稍微耽误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无意因为些小事向穆夫人告状,穆雨淅随意遮掩了过去。穆夫人也没有起疑,只是轻轻点头。   “没事就行,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先进去吧。”   穆雨淅挽着穆夫人的手臂,穆雨琪跟在她们身后,三人一同前往赏花宴。   走过一条宽敞的石板路,踏过石桥,从繁花锦盛的小径穿过,三人抵达了宴会举办的地点。由于出门时耽误了一会,此刻宴会上已经有许多夫人已经开始聊上了。见又有人进来,外侧的夫人转身一看,怔楞了片刻这才笑道:“是穆家夫人来了,这两个小娘子便是你们穆家这一辈唯二的两个姑娘吧,长得可真标志。若不是我家的小郎君年纪还小,我必定是要给聘一个回去的。”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说客套话,但穆夫人听了依旧十分开心,花花轿子两人抬,也十分有眼力见的将对方家的小娘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穆雨淅尴尬的在这里听她们互相吹捧,若她没有能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也许真的会以为面前的这位夫人十分喜欢自己。对方确实会做戏,明明心里对自己厌恶的要命,面上却能可自家母亲聊的这么开心。见穆夫人越聊越开心,显然有将对方视为平生知己的样子,穆雨淅偷偷在背后戳了戳她。   两人不愧是母女,哪怕没有语言交流,配合的也十分默契。被穆雨淅这一提醒,穆夫人立马明白了穆雨淅想表达的是什么。她面色不变,继续的和对方的夫人交谈了几句,这才开口:“瞧我,拉着齐夫人你聊了这么久,都忘了要和主人家打个招呼。恕我失陪,应该要去给长公主见个礼才是。”   齐夫人可能也想脱身,笑意盈盈的开口:“这是应该的,穆夫人前去便是,是我不该耽误你这么久。”   两人面无异色的说完这些客套话,便立马分开。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穆夫人打发穆雨琪去找自己的小姐妹,转身问向穆雨淅:“齐夫人有什么不妥吗?我看她还挺和善的。”   穆雨淅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十分不喜我罢了。”   任何一位母亲恐怕都不会喜欢对自己儿女有恶意的人,穆夫人1也一样。一听见这话,脸色便瞬间黑了下来:“什么?这女人表面上把你夸奖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背地里对你竟然是这种有态度?”说着便十分气愤的锤了锤手心:“她肯定是嫉妒元娘你的花容月貌,担心你抢了她家小娘子的风头,这才会厌恶你。难怪我一看她就觉的她鼠目寸光,不是好人的样子。”   “......”   穆雨淅在心中默默吐槽:“母亲大人,您刚刚还说齐夫人看起来挺和善的,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收起心中慢慢的槽点,穆雨淅沉默的看着穆夫人。没感受到女儿此刻的情绪,穆夫人情绪不高的摆了摆手:“你也别一直跟着我,去找别家的小娘子玩耍吧。小娘子就要有朝气,生机勃勃的最讨人喜欢。”   穆雨淅明白穆夫人的用意。虽然她并不想成婚,但既然已经到了赏花宴上,不管她愿不愿意表现,总不能损了穆家的名声,因此也不多痴缠,行礼后便转身往小娘子聚集的地方而去。   大家难得聚集在一起,也不想一直陪在长辈们身边。蒲月正是芍药盛开的季节,长公主夫婿早逝,驸马生前和长公主关系极好,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因此在驸马早逝之后长公主未曾再嫁。据说长公主和驸马就相识在芍药盛开的蒲月里,为了纪念驸马,长公主特意在建了一座芍药园,以此寄情。   芍药园占地极广,每到蒲月,大片的芍药一同盛开,那情景简直美极了。更因为长公主和驸马的爱情故事,京中的夫人和小娘子们都将芍药园视为结亲圣地。认为在此处相看成功的小夫妻婚后必定会夫妻情深,琴瑟和鸣。   此刻,穆雨淅刚走进小娘子聚集的地方便听见她们商议往芍药园去。   “虽然每年长公主都会在蒲月举行赏花宴,但不管看多少次,总是会被这里的美景震撼住。若是能经常来此处欣赏美景就好了。”   旁边的小娘子笑闹着推了说话的小娘子一把:“你倒是贪心的很。这里可是长公主的爱园,能在每年风景最盛的时候让我们进来一次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能奢望每日看见这般美景呢?”   之前出声的小娘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就是假设一下,实在是被此处的风景给吸引了。说实话,这般盛大的场景每年只看一次才会更加珍惜,若每日都可以来看,反倒是没有如今这样稀罕了。”   “说的也是。”   见她们商讨的热烈,穆雨淅走了进去:“你们讨论的好热闹啊。”   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之前闲聊的小娘子们皆转身看了过来。   “元娘,你来了。”片刻的沉默之后,一个身着石竹花色的女子含笑迎了上来:“你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和以往不同,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   说话的是穆雨淅的好友,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屈宜思。许是受她在礼部任职的父亲影响,屈宜思十分喜爱各种礼制,认为礼乐是君子必修的功课。幸好她的性格向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因此哪怕同龄的小娘子都不喜束缚,也并没有多少人觉得她古板。   至于穆雨淅,她由于能轻易感知他人情绪,反而不爱与人交心。看起来人缘非常好,但真正能称得上知心好友的只有屈宜思一人。   “十一娘今日亦是光彩照人,竹乃君子,清雅坚韧,和十一娘的品性十分相符。这身石竹花色的衣裙简直配极了你的气质。”   到底年纪也还不大,屈宜思哪怕平时再怎么端庄稳重,此刻听见好友的毫无保留的赞扬,还是不禁流露出一丝小女儿姿态,娇羞的拍了拍穆雨淅:“你倒是一惯嘴甜的很。”   穆雨淅见状,得意的抿嘴一笑:“谁让你们都吃我这一套呢。”? 第7章   “好了,你们别再这里互相吹捧了,本来就耽误了很长时间,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咱们还是早点去芍药园赏花吧。”见两人在这里没完没了,作为主人家的乐平郡主主动开口。   乐平郡主是长公主和驸马的遗腹女。驸马去世时长公主太过伤心,导致乐平郡主胎里不足,十分体弱。长公主本就对她心怀愧疚,又怜她出生便没了父亲,因此对她十分疼爱。在乐平郡主刚刚满月便求了当今圣上为其赐下爵位。就是怕万一女儿养不活,至少还有皇家供奉,不会成为孤魂野鬼。所幸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高超,在各种珍贵药材的滋养下,乐平郡主最终还是平安长大。   在这种溺爱的环境下长大,导致乐平郡主性格十分骄蛮霸道。而穆雨淅虽然因为对他人情绪感知敏锐看,可以避开人际交往时他人的不快之处,却也不是一个逆来甚受的性格。遇见难缠的人她向来则是能避则避,避不开她也不强求。吵架而已,能轻易抓住别人弱点的她完全不惧。   若提及乐平郡主和穆雨淅的恩怨,那还得从两人初始提起。   作为京城风头最盛反倒两位贵女,总有闲人将两人进行比较。   论权势,穆雨淅的父亲是执掌中书省,身为中书令的穆家家主深得圣心,负责决策草诏,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乐平郡主身为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刚满月便被封为郡主,天潢贵胄。在权势背景上,勉强算是打个平手。   论容貌,穆雨淅长相娇媚,许是因为看了太多的书,身上带着与自身长相不符的书卷气,两者奇异的交融在一个人身上,不仅未损她的美貌,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缕独特的魅力。乐平郡主则和她完全相反。明明是个病美人,但性格热烈,看起来有一种火焰燃尽之前的灿烂之美。病弱属性不仅没有冲淡她的美貌,反而遮掩了她的霸道,只会让别人更加怜爱。梅兰竹菊各有所爱,在容貌这一项上,实在难以分出胜负。   至于才华性情,若非特意宣扬,外人实在难以知晓。只是穆雨淅对外人比较冷淡,乐平郡主则是对谁都霸道,因此在这一项上,穆雨淅竟因为得罪的人更少而取得了胜利。   不过是京中闲人为图一乐,倒是因此让两位贵女结下了仇怨。作为胜者的穆雨淅无意追究,但霸道惯了的乐平郡主却不甘心被一个臣子的女儿压了一头,屡次三番的找穆雨淅的麻烦。   一开始穆雨淅还顾及对方身体不好忍让过乐平郡主几次。只是乐平郡主平时霸道惯了。只要京中的流言一日不散,她心中那口恶气便不能散去,因此几次三番的找穆雨淅的麻烦。次数多了,穆雨淅自然不耐,忍不住反击了几次,导致梁子越结越大。   说回赏花宴,若按照乐平郡主的心意,就不应该邀请穆雨淅。只是穆家家主身为中书令深得圣心,连长公主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若举办赏花宴单单落下穆家,那便是将穆家的脸面往地上踩,这是要与之结仇了。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随乐平郡主的心意。   虽然家中长辈并不在意小娘子之间的恩怨情仇,但穆雨淅往常也是能避则避,尽量不随穆夫人参加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但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穆夫人既然已经有了为她说亲的想法,穆雨淅这次不可能躲过。想着也有小半年不曾见过乐平郡主,京城又有了其他的流言,应当不至于再一次和乐平郡主起冲突,这才随母亲一同前来。   只是乐平郡主显然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哪怕已经小半年未见穆雨淅,但两人之间结下的梁子她依旧记得。此刻见穆雨淅来迟,也顾得不得长公主交代她好好表现的殷殷嘱咐,只想借机打压穆雨淅一番。三两句之间便给穆雨淅扣下了一个不守时的帽子。   一旁的屈宜思想为好友辩解几句,却被穆雨淅阻拦。   只见穆雨淅面带疑惑的看了看一旁的日晷,语气疑惑的问道:“我依稀记得帖子上写的赏花宴开始的时辰是巳时,现在离巳时还早,郡主竟然就已经等不及了,难道是帖子发错了不成?”   “你!”乐平郡主没想到穆雨淅会这么不给面子。被她这么一堵,顿时不知该怎么收场。若是承认自己性子急,就落实了自己作为主人家招待不周的罪名。但若是顺着穆雨淅的话承认帖子上的时间有误,岂不是将长公主府的脸面往地下踩?毕竟堂堂一个长公主府,连下的帖子都能写错,脸面往哪里搁?   还是一直跟随乐平郡主的小娘子解围:“我们府上收到的帖子也是巳时,只是因为大家来的都早,我以为人都到齐了,等不及想要去芍药园见识一番,这才怂恿郡主提前带我们前去。是我太过心急,差点给穆家娘子和郡主之间造成误会。”   穆雨淅看了说话的小娘子一眼,她是驸马兄长家的女儿乔沁淳,是乐平郡主名义上的堂姐。她的境遇和乐平郡主有些相似,都是年幼丧父,只是没有乐平郡主幸运,有一个身为长公主的母亲。   看乔沁淳主动担下责任,穆雨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未作置评。乐平郡主见状,也不想再继续纠缠,更不耐烦再继续等待。也不管其他小娘子是否已经抵达,便招呼着在场的其他人一起往芍药园而去。   屈宜思见状,有意想要劝一劝乐平郡主。毕竟她作为主人家,不等客人来齐便离开显得十分失礼。只是刚刚抬起手肘便被穆雨淅压下。   她疑惑的看向穆雨淅,只见好友面无异色的朝着乐平郡主笑了笑:“是我许久没见十一娘了,不禁想要多亲近亲近,让郡主久等确实失礼。只是我似乎并未看见裴家六娘,不知是不是裴夫人有事要交代,这才来迟了。”   听见这话,原本准备离去的乐平郡主收回了迈出的脚步,迟疑的问道:“裴家六娘也会来吗?”   穆雨淅点点头:“前几日在茶楼碰见了裴家六娘,她曾提过会来。”   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乐平郡主此刻连她向来不喜的穆雨淅都看的顺眼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再等等吧。”此话说完,又觉的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顿了顿继续开口:“毕竟这赏花宴是我母亲举办的,作为主人家,也不能独独撇下裴家六娘。”   这边有识眼色的小娘子已经开始连声附和:“往日向来只有裴夫人一人前来参加赏花宴,此次却带上了裴家六娘,说不定裴三郎此次也会来参加赏花宴呢。”   乐平郡主听见这话,心中更是高兴,眼里眉梢都是喜意,哪里还记得之前的小插曲。   口是心非的说道:“也说不定,裴三郎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的。”   “可是裴三郎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哪怕他不喜欢热闹,裴夫人也不会真的不让他前来。毕竟娶亲这种事,总要他点头才行。”   有不知情的小娘子天真的开口:“早就听说了裴三郎的美名,只是一直不得相见。早知道裴三郎有可能前来,我挑衣服首饰时应该更慎重才是。”   话音刚落便被乐平郡主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的小娘子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毕竟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乐平郡主对裴家三郎一见钟情。其他人哪怕心里再怎么向往芝兰玉树的裴三郎,也不该在乐平郡主面前表露出来。   另一边,屈宜思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穆雨淅,担忧的问道:“裴家六娘真的会来吗?乐平郡主本来就和你不对付,若今日裴家六娘没来,她恐怕又要找你的麻烦。”   穆雨淅摇摇头:“无事,前几日裴家六娘确实说过会来此参加赏花宴。哪怕今日她有事未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父亲毕竟是中书令,哪怕乐平郡主是长公主之女,也不能轻易动的了我。反倒是十一娘你,我知晓你性情刚直,但乐平郡主最不喜欢别人辩驳她的话语,哪怕你是好心提醒,恐怕她也会恶了你,今后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两人都是在权贵之家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哪里不懂乐平郡主的想法。屈宜思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只是愧疚于连累了好友:“是我连累了你。只是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怎么能因为害怕别人的迁怒便放弃原则呢?”   知晓好友性格的穆雨淅叹息一声:“罢了,若看见了错误却不敢指正,那也不是我的至交好友屈宜思了。只是也别说连累不连累的话了,乐平郡主反正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也不怕她在多记恨我一点。”   说话间余光便看见一道缃色的身影从拐角处走了过来,穆雨淅转头一看,轻轻一笑:“再说了,你也不必担心裴家六娘没来,你看,她这不是来了吗?”? 第8章   虽然穆雨淅在裴六娘一进来就发现了她,但此处还有比她更快的。   一见裴六娘出现,乐平郡主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   “六娘,你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来参加赏花宴呢。早知你要来,我该去接你的。”   裴六娘显然习惯了乐平郡主的热情,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只是婉拒道:“哪里需要这般兴师动众,从门口到此处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我自己过来就好。”   说话间环视场中一圈,在花厅靠右的位置看见了一身月白衣裙的穆雨淅,眼睛一亮,和乐平郡主告罪一声便走了过来:“穆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没在意乐平郡主陡然黑下来的脸色,穆雨淅含笑回应:“前几日约好了要借赏花宴一聚,我自然不会失约。”说着便给裴六娘介绍自己身边的好友:“这是我的好友,礼部尚书家的十一娘,闺名屈宜思。”转身又向屈宜思解释:“这便是裴六娘,大名鼎鼎的裴三郎的同胞亲妹。”   “穆姐姐,你取笑我。”裴六娘嗔怪一句,然后转身看向屈宜思赫拉:“早就听母亲提过十一娘了,说你行事沉稳大方,有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屈宜思是个简单刚直的性格,没能像裴六娘和穆雨淅两人随口就是一堆夸赞的话,因此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一声过奖。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我们便早些往芍药园去吧。”另一边的乐平郡主见裴六娘和自己最讨厌的穆雨淅相谈甚欢,心中不虞,脸上也带出来了些。她向来娇惯,能对裴六娘笑脸相迎,便已经是压抑着性子努力想要给裴三郎的胞妹留下些好印象了。但对方既然不肯接受这份好意,她自然也不会太上赶着。毕竟是皇室子弟,脸面还是要的。   隐隐被乐平郡主排挤的穆雨淅等人也没什么意见。此次宴会本来就是赏花宴,众人也确实对名闻京城的芍药园有些向往,便略过那些小女儿家的矛盾,一同往芍药园而去。   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   在此之前,穆雨淅一直觉得芍药妖娆,不似牡丹高雅端方。但今日得见这广阔无垠的花海,才知自己往昔的浅薄。花卉便是花卉,它能象征着生机,象征着活力,却独独不能将世间俗人的缺陷与之相比。望着这片花海中散发的生机,穆雨淅第一次体会到了芍药的可爱之处。也难怪长公主会和驸马在芍药盛开的季节一见钟情。   “好美啊。”身边的小娘子们显然也被这壮丽的景色震撼住了,连一向严肃端方的屈宜思也被这美景所迷惑,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微笑。   见其他的小娘子都沉醉于美景之中,乐平郡主得意一笑:“这算什么,公主府里还有一片梅园。等到冬日雪花落下,红梅上点缀着些许白雪,地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更是美的惊人。”   乔沁淳接下话茬:“我有幸见过,确实是美的惊人。只可惜梅园是长公主的心爱之地,寻常人等不得进入,恐怕大家无缘得见。”说完便掩嘴一笑:“是我多话了,不该扫兴。此处的芍药园也是人间难得的美景,大家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两人一附一和之间,便将众人赏花的兴致摧毁。偏偏众人还不能说些什么,否则便是得陇望蜀,不知好歹。在场的皆是贵女,哪怕不比郡主金贵,却也不全是趋炎附势之人。有孤高自许,性子骄傲的人已经借口散开,三三两两的离开此处,和好友一起品鉴美景去了。   穆雨淅同样携屈宜思和裴六娘一同离开。留下想要和裴六娘打好关系,却拉不下脸来的乐平郡主一脸不悦的站在原地。   三人一边赏花,一边闲聊:“每年赏花宴上,各家的郎君们也会来到芍药园。据我娘说,很多郎君和小娘子们都是在芍药园里一见钟情的,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碰见乐平郡主。”裴六娘也有担忧的说道。   “你不喜欢乐平郡主?”   “郡主脾性太霸道了些,别看我三哥看起来高冷,其实脾气很好的,我怕他应付不来。”说着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背后议论别人不太好,但我确实不是很喜欢乐平郡主。”   穆雨淅回想起在书店碰见的裴三郎。哪怕书侍郎随意搪塞,不肯将书籍卖给他,他也未见恼怒,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生闷气。再思及乐平郡主的霸道性格,脑海中莫名的联想到了话本上的霸道王爷俏王妃之类的故事。   “噗呲。”   见穆雨淅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裴六娘和屈宜思皆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了吗?”   甩掉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穆雨淅忍着笑意摇摇头:“没什么,想到了一件无关的小事,不足挂齿,咱们还是继续赏花吧。”   作为穆雨淅的多年好友,屈宜思还算是比较习惯穆雨淅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已经习惯了她偶尔的奇怪举动,因此也不以为意。   “此处的芍药是按照颜色从浅到深的顺序依次种植的。外面是白色,中间是粉色,最深处种植的芍药则全部都是红色。按照颜色来看,我们现在还在最外层。”屈宜思去年便参加过赏花宴,已经定亲。此次完全是为了陪伴好友这才前来。   由于和乐平郡主不对付,穆雨淅此前从未来过芍药园,因此对里面的布局一无所知。听见屈宜思的介绍,不由得赞叹道:“长公主果然大手笔,我们走了这么久竟然还在最外层。可想而知这里种下的芍药有多少。”   眼神惊叹的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花圃,“在最外层便是如此令人心折,不知最深处又是何种情形?”   屈宜思难得露出点小女儿家的调皮姿态,轻轻一笑:“我才华有限,形容不出它的十分之一,还得要你们亲眼看一看才不虚此行。”   一旁的裴六娘惊叹道:“真的吗?那咱们还等什么,直接往里面去便是了。”说着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穆雨淅和屈宜思两人往花丛最深处而去。   大片的芍药盛开,明明只是平日里见惯了的红花绿叶。但无穷无尽的花卉开在一起,配以些许的蝴蝶在花间飞舞。恍惚之间,穆雨淅竟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   “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古人诚不欺我。”穆雨淅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就在穆雨淅沉醉于此间美景之时,忽然感受到一阵十分浓烈的情绪从身后袭来,她好奇的回首看去,只见一群郎君正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惊艳。在她回眸后,之前感受到的情绪瞬间变的更加浓烈,让她一时竟未品觉出这些情绪代表的含义。   顺着郎君们眼神所在的方向看去,穆雨淅只看见了之前震撼了她心神的花圃,便下意识的觉得郎君们眼中的惊艳是针对此处的美景。   殊不知在其他人眼中,她身着一身月白衣裙,腰间缀饰着蝴蝶宝石,有不知情的蝴蝶以为遇见了同族,环绕着她翩翩飞舞。犹如一个花间仙子,站在人间仙境。蓦然回首,不知惑了多少人的心神。   听见此处的动静,在附近赏花的裴六娘和屈宜思也走了过来。裴六娘性情活泼,一见对面的郎君里有自家兄长,便高兴的拉着穆雨淅和屈宜思两人跑了过去。   “三哥,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其他的郎君和裴三郎熟识,也有不少见过裴六娘。此刻一个个却都变得十分扭捏,红着脸颊看了看穆雨淅,这才代替裴三郎开口:“我们有些好奇园中深处的美景,这才将三郎拉了过来。六娘,旁边的小娘子是你的闺中密友吗?”   裴六娘不知他人心意,毫无戒心的回答:“对呀。”说着便挽住穆雨淅的胳膊。“这个是穆家大娘子,穆元娘。旁边的是屈家十一娘。”   小郎君们眼睛亮晶晶的见礼,试图给穆雨淅她们留下个好印象。一旁和裴六娘最熟悉的楚湘辉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扇子,提议道:“既然咱们能在这么广阔的园子里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据说长公主每年都会在芍药园中藏下一个玉匣,匣中藏有一册古籍,留待有缘人。怎么样,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找一找?”   裴六娘对古籍并不感兴趣,因此将询问的眼光投向穆雨淅和屈宜思两人。   穆雨淅和屈宜思倒是有些心动,只是感受到对面小郎君们欢喜中带着点忐忑的情绪,又见对方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穆雨淅心中警铃大响。孤本古籍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但若是被人看见自己和别家的郎君一起行动,然后告知了母亲,恐怕母亲又要开始逼婚了。   “不必了,我们还有些女儿家的私话要讲,还是不和诸位郎君同行了。”   作者有话说:   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唐代柳宗元的《戏题阶前芍药》   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唐代诗人韩愈《芍药》? 第9章   意兴阑珊的离开了芍药园,路上,裴六娘笑问:“穆姐姐你怎么这么急着走呀。那些小郎君我之前见过,是我三哥的朋友,人还不错的。”   穆雨淅摇了摇头,不好说出自己的顾虑,只能敷衍的笑一笑。反倒是一旁的屈宜思知晓好友心思,掩嘴一笑,将话题转移:“确实都还不错,特别是六娘的哥哥裴三郎,果然如同传言中一样,芝兰玉树。难怪乐平郡主会对裴三郎一见钟情。”   听到屈宜思提及乐平郡主,裴六娘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十一娘你可别提乐平郡主了,虽然背后议论他人不是君子所为,但我确实不希望乐平郡主成为我的嫂子。我本来就不是娴静的性子,再加上一个霸道的乐平郡主,我们裴家的日子可真的没法过了。”   领略过乐平郡主脾气的穆雨淅和屈宜思对视一眼:“好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和别人讲,万一传出去了,对你和乐平郡主都不好。”   裴六娘吐吐舌头:“母亲也叮嘱过我祸从口出,让我在外面要谨言慎行,我总是忘了,以后会记得的。”   本来就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便提了一句,见裴六娘点头应允,穆雨淅她们自然不会继续谈论此事。就平时的兴趣爱好聊了几句,便一同回到了待客厅中。   厅中的穆夫人此刻正在和其他夫人交流,见穆雨淅她们进来,转头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此处的芍药甚是好看,怎么没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穆雨淅亲昵的挽过穆夫人的手臂:“都已经看过了才回来的,我还认识了新的朋友,待会儿带过来给母亲见见。”   穆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边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便开口赞道:“这便是你们穆家的大娘子元娘吧?看她这副可人的小模样,真恨不得是我们家的女儿才好。”   听见这话,穆夫人眼睛都笑弯了,嘴上却谦虚的说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别看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在府里也是个顽皮性子呢,让我不知操了多少的心。”说着便转身看向穆雨淅:“这位是刑部尚书家的夫人,秦夫人,还不快见礼。”   穆雨淅乖巧行礼:“秦夫人好。”   “好,好。”秦夫人热络的将穆雨淅扶起来,从手上褪下一支玉质镯子塞给她:“好孩子,虽说是初见,但我一见你便觉得亲近的很。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只镯子你收下,算是个见面礼。”   对方的态度过于热络,穆雨淅心中犹疑,不敢随意收下。勉强推拒:“这镯子是秦夫人戴在手腕的,想必是秦夫人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好夺人所爱?还是不必了。”   谁知对方听见这话,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也算不是是什么珍贵东西,只是生辰是我家小郎君买来给我做生辰礼的,这才一直戴着。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做个见面礼罢了,很不必推辞。”   听见这话,穆雨淅心中的警铃更响:“那怎么行?怎么说都是夫人家小郎君对夫人您的一片心意,若今日我厚颜收下,岂不是枉费了小郎君对夫人的一片敬爱之心?”   对方还想硬塞,穆夫人此刻开口解围:“她小孩家家的,哪里衬的出这种首饰,秦夫人不必多礼。这手镯毕竟是你们家小郎君送的生辰礼,你若随意转送他人,怕是会伤了孩子的心。”   见穆夫人也发了话,秦夫人这才悻悻然的收回了镯子:“穆夫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此刻穆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下来,敷衍的说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之后还是要多加考虑孩子的心情才是。”   见对方尴尬的离去,穆夫人这才点了点穆雨淅:“这次还算机灵。”   穆雨淅笑兮兮的继续挽着穆夫人:“还多亏了母亲帮忙,不然秦夫人直接用长者赐不敢辞的理由压我,我也不好推拒。”   “我自然不会看着别人算计你。”穆夫人冷笑一声:“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拿一个外男送的首饰转送给你,想算计你的婚事,也不看看自家小郎君是什么德行?”   “可是母亲刚刚还和1秦夫人聊的很开心的。”   “那时我之前没看出来她怀着这种心思。谁家夫人会把自家小郎君送的生辰礼转送给别家的小娘子,她以为我看不出她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想借此将你和秦家的小郎君撮合到一起吗?”秦夫人越说越气:“他们家的小郎君我之前看过,看起来确实是一表人才,我这才愿意和秦夫人多聊几句,想着多了解了解。只是没想到她眼皮子这么浅,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套牢你。也太不将我们家放在眼里了。想来他们家的小郎君也好不到哪里去,算是我瞎了眼。”   “看来相看这种事,不仅要看小郎君出不出息,还得看看对方的父母如何。这种眼皮子浅的,以后不知要闹多少矛盾。”   见穆夫人气的不行,穆雨淅连忙安慰她:“母亲不是已经识破了秦夫人的计谋吗?很不必为了外人生气。我年纪也不大,没必要这么着急的,而且就算了一辈子不嫁也没关系。”   “瞎说什么?”穆夫人气的拍了穆雨淅一巴掌:“谁家小娘子不嫁人?天底下的好儿郎那么多,你放心,我必定给你选个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穆雨淅欲言又止的看看穆夫人,见她一脸坚决,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语咽下。正准备再说点别的,就见裴六娘带着一个贵妇人走了过来。和之前的秦夫人不一样,这个贵妇人虽然也是满头珠翠,却不显花哨,反而透露出一股子英姿飒爽的气质来。   “穆姐姐,我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母亲。”   穆雨淅行礼:“裴夫人好。”   对面的裴夫人含笑扶起穆雨淅:“好孩子,快起来。”   说着便直起身来看向穆夫人:“这位便是穆夫人吧?”转身呵斥裴六娘:“六娘你的礼节呢?”见裴六娘乖乖行礼,这才含着歉意对穆夫人解释道:“我们才回京城不久,十一娘之前在边疆野惯了,礼节方面做的不到位,希望穆夫人不要见怪。”   裴家的情况确实特别。裴尚书本是幼子,生在将军世家,却从小喜爱读书。但在家中兄长相继战死沙场之后,裴尚书弃文从武,在边疆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官至大将军。裴夫人随他一同前往边疆,在边疆诞下了三个孩子。分别是裴二郎,裴三郎和裴六娘。裴二郎随着他们镇守边疆,裴六娘也在边疆长大。只有裴三郎因为幼时身体不佳养在京城,被裴老夫人抚养长大。在今年年初,圣上任命裴尚书为兵部尚书,这才将其调回京城。   穆夫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然不会在这里挑刺。十分和善的扶起裴六娘:“恬静温婉固然可爱,谁又说英姿飒爽不够可人呢?小娘子只要心眼好就没有不可爱的。”   听见穆夫人的这话,裴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了些:“对了,前几日在茶楼多谢元娘为六娘解围。六娘回府和我说过了。我本想着带着六娘亲自去贵府感谢,只是才回京不久,府中事务还未理顺,这才耽误了。”   穆夫人也从穆雨淅嘴中得知了事情经过。想到了她那冒冒失失的行为,回头瞪了穆雨淅一眼。转身看向裴夫人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没什么,本来就是蒋家的小郎君嘴上不修,不是君子所为,若元娘不出头我才要罚她。”   “蒋家的小郎君确实不像话,哪里有开口便给别人家的小娘子泼脏水的。我们回京城之前,蒋家夫人还提出想将我们六娘配给他,在信中将蒋家小郎君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幸好我们家三郎一直在京城,坚决反对和蒋家结亲,这才没误了我们家六娘。”   听见裴夫人这话,穆夫人也忍不住吐槽道:“蒋家夫人也看中过你们家六娘?之前她也看中了我的元娘咧。”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当时也差点被说动了。多亏了六娘在茶楼和蒋家的小郎君发生冲突时我们元娘在场,这才发现蒋家小郎君的真面目。说起来,六娘也是我们元娘的恩人呢。”   “看来我们六娘和元娘也是有缘,命中注定要做好姐妹的。”   两家的夫人谈论起蒋家,同仇敌忾,瞬间看对方都亲切了很多。更何况两人都是爽快干脆的性子,聊起来更是投缘。慢慢的连在一旁陪伴着的女儿都忘记了。   见两家的夫人相谈甚欢。一边陪侍的两个小娘子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甚有默契的溜了出来,一起往其他小娘子聚集的地方而去。   “穆姐姐,没想到我母亲和穆伯母也这么投缘。”   穆雨淅也有些意外:“我也没想到,母亲朋友不多,她和裴伯母合得来也是好事,之后也不用总是待在府里了。”   裴六娘点点头:“我和母亲也才回京城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很不习惯这种不好随意出门的日子。如今有了穆伯母,我也不用担心母亲总闷在家里闷出病来。咱们也可以一起玩耍了。”? 第10章   还未走到目的地,两人便听见一阵喧嚣。抬首望去,似乎是前方起了争执。穆雨淅和裴六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争执发生的地方走去。   走近一看,发生冲突的赫然就是乐平郡主和穆雨琪两人,只见穆雨淅此刻瘫坐在地上,正低声啜泣。对面的乐平郡主一脸怒气冲冲的指着穆雨琪的鼻子骂她不要脸。一旁还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裴三郎在解释着什么。   穆雨淅见状,眉头一皱便走上前去,一把将瘫坐在地的穆雨琪拉了前来,挡在她和乐平郡主的中间,神色严峻的问道:“不知二娘做错了什么,惹得郡主如此气恼,连不要脸这种极其伤害女儿家脸面的话的骂了出来?”   乐平郡主冷笑一声:“你问问她。小小年纪便学了一身教坊女子的做派,见了俊俏的郎君便要勾引,难道这便是你们穆家的家教吗?”   “我没有!”穆雨琪哀声辩解。   穆雨淅脸色一黑,厉声喝道:“郡主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们穆家虽然不比郡主尊贵,但也不是郡主能随意侮辱的。“   “郡主慎言!”一旁的裴三郎也同时开口。   见乐平郡主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一脸委屈的看向裴三郎,穆雨淅不耐的开口:“还请郡主先解释清楚为何要辱我穆家,至于其他事。”看来一眼旁边的裴三郎,“以后再处理也不迟。”   乐平郡主听见这话,立马转头嘲讽穆雨淅:“就许她穆二娘故意往裴三郎身上撞,不许我说出事实吗?”   “没有。”   穆雨淅正准备追问,便听见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开口的果然是裴三郎。   “她没有往我身上撞。”   见裴三郎的声音出声,原本还想和穆雨淅争论一番的乐平郡主眼眶一红:“裴三郎你还帮着她们?”   “没有便是没有。”   “可我明明看见她差点撞到你!”   裴三郎眉头微皱,似乎是不解为何乐平郡主不肯相信。看了看周围,指着旁边的小径开口:“我从这里出来,”又指向躲在穆雨淅身后的穆雨琪:“她从旁边的小道经过,还未走到交叉处,你便跑出来推倒了她,她并未撞到我。”   听见这话,穆雨淅眼神凌厉的看向乐平郡主:“郡主你又作何解释?”   “我明明看见了!”乐平郡主依旧坚持自己的说辞。   感受到乐平郡主身上传来的委屈情绪,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可裴三郎的情绪稳定,也没有说谎,为何两人的说辞完全不一样,穆雨淅亦是有些疑惑。抬首往周围望去,见到了不同方向的三处脚印,脑海中灵光一闪。   “郡主你可是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穆雨淅指着其中一个方向。   乐平郡主不耐的回答:“是又怎么样?”   “还请郡主移步,再次站到你看见二娘撞到裴三郎的地方。”   “你在打什么哑谜?”   乐平郡主明显不想配合,但穆雨淅已经抓到了她的弱点:“若想弄清楚裴三郎有没有袒护我们穆家,按照我说的一试便知。记住,站在那里不要动。”果然,此话一出,原本还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的乐平郡主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情不愿的往穆雨淅指定的位置去了。   这边穆雨淅又安排穆雨琪和裴三郎往脚印所在的地方站去。穆雨琪哭哭啼啼的照做,裴三郎也没什么异议,只是看了穆雨淅一眼,便跟着站了过去。   待两人站定,穆雨淅这才施施然的往乐平郡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一走近便听见乐平郡主正在斥责死死拉住她的裴六娘:“你放开我,没看见那个女人又缠住裴三郎了吗?她还是不是你的兄长,难道你真的像让你兄长娶那个庶女不成?”   此刻,见哄骗她过来的穆雨淅走近,乐平郡主正想开口,便听见穆雨淅的声音响起:“敢问郡主,你之前所说的二娘往裴三郎身上撞的场景是否和现在看见的一模一样?”   “当然!”乐平郡主柳眉倒竖:“你到底在刷什么把戏,赶紧让裴六娘放开我!”   “请郡主不要冲动,你走近一点,看看事情是否如你所想。”   乐平郡主满头雾水的跟着穆雨淅走近一看,这时才发现穆雨琪离裴三郎至少有数尺的距离。   身后穆雨淅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若郡主之前没有冲动的推到二娘,自然能发现此事不过是误会一场。只是郡主沉不住气,又看不起我们穆家的一个小庶女,便直接给二娘定了罪,才有了这场闹剧。”   此刻乐平郡主才冷静下来,听见穆雨淅阴阳怪气的讽刺她,心中的虚火瞬间又冒了出来:“你想怎么样?”   见对方如今还是一副蛮横的样子,穆雨淅冷笑一声:“郡主是何等的金枝玉贵,我岂敢如何?不仅不敢对郡主不敬,回去还得禀明父亲,要亲自上长公主府请罪才是。”   “你!”   听懂了穆雨淅的威胁之语,乐平郡主勃然大怒。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乔沁淳一把拉住。   “乐平她年纪小,难免有些冲动。我身为乐平的表姐,没有第一时间劝阻是我的不是。若穆家元娘你心中不虞,我可以向你道歉。”   望着对面乔沁淳一副请罪的样子,穆雨淅却半分都不肯退让:“怎么敢让郡主道歉,是我们穆家女不配,本不该来此的。郡主可是天潢贵胄,我们不过是臣子之女,又岂敢不满?”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软硬不吃,乔沁淳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怜的看了裴三郎一眼。只可惜对面的人不解风情,半分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乔沁淳没有办法,只能开口唤道:“裴三郎,此事和你也有些关联,能否请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欲语还休的看了裴三郎一眼。   裴三郎见状,歪了歪脑袋。片刻后朝穆家姐妹所在的方向一拱手:“对不住,因我之故让穆家二娘受委屈了。”说完便看向乐平郡主她们,意思十分明显。   乐平郡主委屈的说道:“裴三郎,我可是为了你才推的穆二娘的。”   裴三郎思考了片刻,似乎终于理清了这句话中的因果关系,一本正经的开口:“那我日后尽量不出现在穆家二娘和乐平郡主面前。”   “你!”   被裴三郎的耿直一冲,乐平郡主的委屈简直要漫出来了。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穆雨淅再次开口:“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想必母亲也等急了。二娘,咱们也该回去,早些将此事禀明父亲,让他到长公主请罪才是。”   说着便不等乐平郡主反应,就拉着穆雨琪往外走去。   见她们当真离去,乐平郡主这才急了。快走几步上前拉住穆雨淅:“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   此刻穆雨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气愤之情,只是徐徐说道:“郡主严重了,臣女不过是怕得罪了长公主,想做的周全一点,这才不惜劳动家父。是有什么做的不对吗?”   “你可想清楚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便是和我们长公主府结仇。”乐平郡主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强撑着放出狠话,试图威胁穆雨淅。   只可惜穆雨淅也是个令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事关穆家女的声誉和体面,她不可能退让:“穆家能有今日,本来便是沐浴皇恩。如今已经儿女不肖,已经惹得长公主不快,哪里还敢奢望能在安然立足于朝堂之上呢,只能诚惶诚恐的请罪罢了。”说着便做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看向乐平郡主:“还请郡主高抬贵手,让臣女早日归家告知父亲上门请罪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试图以长公主压人的乐平郡主的脸色也白了。她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懂得身为公主却试图插手朝政有多么的犯忌讳。不说穆雨淅的父亲执掌中书省,是真正的天子心腹。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京官,只要透露出因为得罪了长公主便无法立足于朝堂的倾向,对长公主府也是一种打击。因此,哪怕此刻乐平郡主心中有再多的不愿,也只能低头。   “对不住,是我之前误会了。”   穆雨淅一把将穆雨琪从身后拉了出来,这才看向乐平郡主:“郡主是在和谁说话,误会了什么?”   乐平郡主此刻眼中的火焰压都压不住:“你不要太过分!”   穆雨淅见状,半句话都没说,直接拉着穆雨琪便往外走。   见她如此不给面子,乐平郡主彻底的慌了。一旁的乔沁淳也一样,毕竟她是依附于乐平郡主和长公主才能在京城贵女圈立足。若此事闹大了,她作为郡主堂姐,没能及时劝住乐平郡主,长公主必定不会放过她。因此此刻也顾不得维持往昔温柔体贴的堂姐人设,几步上前拉住穆雨淅,转身便朝着乐平郡主喊道;“乐平,你快来道歉,不要任性。”   被往日温柔体贴的堂姐一吼,原本便心慌意乱的乐平郡主彻底没了章法。在原地踌躇片刻,终究还是上前道歉:“对不住,穆家二娘。之前是我狭隘了,不应该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便冤枉你。”   “还有呢?”穆雨淅冷冷的看向乐平郡主。   乐平郡主眼眶一红:“我不该随意贬低穆家女的品性,质疑穆家的家教。对不住,请原谅我!”? 第11章   闹剧过后,在场的众人也没有将事态扩大的想法,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继续参加宴会。期间穆夫人问过两句穆雨琪的眼眶怎么红了,被穆雨淅用沙子迷了眼的理由糊弄了过去,便没有深究。等到回府的路上,两人一同坐上了马车,穆雨淅这才发难。   “跪下!”   “姐姐?”穆雨琪愣愣的看向穆雨淅。   穆雨淅此刻的脸色冷的可怕:“跪下!”她严厉的扫了穆雨琪一眼:“或者你想将今日之事告知父亲母亲?”   穆雨琪这才犹犹豫豫的从座位上离开,跪在了马车上的地毯上。   “你可知错?”   “姐姐不是已经查清了吗?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穆雨琪试图辩解。   穆雨淅却直直的看向她:“误会?当真是误会吗?”见穆雨琪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穆雨淅这才开口:“裴三郎不懂女儿情丝,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乐平郡主又正好站在其他方位,被我用视觉差异糊弄过去,你便当真以为无人知晓你的小心思吗?”   “我...”   穆雨琪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穆雨淅继续开口:“按照赏花宴的方位安排,和你关系最好的林七娘她们分别在院子的北边和南边,你便是去找她们也不可能经过那里。而我虽然有可能在那个方位,但在外面,只要有条件,你从来都不会和我站在一起,不可能特意去找我。你自己说说,你往那边去干什么?”   “园子太大了,我一时迷了路。”   “迷路?”穆雨淅轻哼一声:“翠清和玉清是一同入府的,两人最擅长辨认方向,还有些拳脚功夫在身,是父亲特意寻给我们的,你觉的迷路这个理由我会相信吗?”   “第一次去赏花宴,我就不能多逛逛吗?”   “多逛逛,正好逛到裴三郎的跟前?”穆雨淅神色一冷:“穆雨琪,你别想把我当傻子糊弄。你平日里性格如何我难道会不知道?若你当真只是瞎逛逛,为何在被乐平郡主推倒后只敢低沉哭泣?为何在被郡主指责时不敢大声辩解?”   看着心虚到不敢反驳的穆雨琪,穆雨淅继续质问:“你平日里小性子上来连我都敢甩脸色,怎么会连一个无法直接惩罚你的乐平郡主都能将你骂的不敢吱声,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见穆雨淅真的生气了,穆雨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求你别告诉母亲好吗?”   穆雨淅疲惫的闭了闭眼:“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敢如此胆大包天?你知不知道,如若今日乐平郡主没有及时推开你,裴三郎如果没有那么不解风情,我又没有及时出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也就算了,毕竟是你的亲姐妹,被你连累也不算无辜。可族中其他的姐妹们,还有已经出嫁的姐姐和婶婶们都会被质疑品性,你让她们该如何自处?”   “我真的错了。”穆雨琪低声啜泣,“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无意中听见有人聊天,说裴家三郎会从那里经过。我心里好奇,想要见见传说中芝兰玉树的裴三郎到底长什么样。一时鬼迷心窍才这么做的。”   “你的意思是说男色误人,都怪裴三郎长的太优秀了?”   穆雨琪迟疑的点点头:“早知道他那么不解风情,我就不做这种傻事了。”   穆雨淅都要被她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气笑了:“咱们姐妹十几年,我竟然到如今才发现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呢?明明是你算计人家,还好意思嫌弃人家不解风情?”实在懒得再看见她这副蠢样子,穆雨淅心累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你这次回去禁足半年,每天抄二十张大字修身养性。我会和父亲母亲说明,你在赏花宴上受到了打击,想闭关修习。记得每月让翠清将你抄写的东西送过来,我要检查。”   “啊?”穆雨琪一脸抗拒。   “啊什么啊?要么按照我说的来,要么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父亲母亲,你自己选。”   穆雨琪的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我还是选前者吧。”   姐妹两既然已经达成共识,接下来的路程便一路无话,安安静静的抵达了穆府。   后面的几日并无什么波澜。乐平郡主也没来找事。毕竟她以为是自己理亏,虽然恨穆雨淅恨的要死,却也不敢随意招惹她了。   倒是裴六娘后面送了几次帖子,都是约穆雨淅出门游玩。考虑到裴六娘初回京城,对此处确实不太熟悉,因此穆雨淅特意带她认识了一些朋友。   这一日,穆雨淅又接到裴六娘的帖子,说是城北今日下午有个集市,会有塞外的商人前来。因此特意约上穆雨淅一同前往。   等到了下午,穆雨淅抵达约定的地点时,正看见裴六娘在对着裴三郎叽叽喳喳的。   “六娘。”穆雨淅对着裴六娘点点头,然后转身行礼:“裴三郎也来了。”   “穆元娘。”裴三郎还礼,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一旁的裴六娘上前挽住穆雨淅的手臂:“穆姐姐,你来了。”说着便不好意思的看着穆雨淅笑了笑:“我对京城不太熟悉,集市上人员混杂,母亲不放心,这才让三哥陪我一同前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穆雨淅轻轻的笑了笑:“无事,裴伯母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见穆雨淅确实不在意,裴六娘这才放松的笑了起来:“穆姐姐你不介意便好。我三哥本来就话少,你便当他不存在就行。难得参加一次集会,咱们两可要好好逛逛。”说着便也不等裴三郎发话,便直接拉着穆雨淅往集市中挤去。   集会当中果然热闹,除了街上日常售卖的一些小玩意,还有一些平日里少见的特色物品。此刻裴六娘兴致冲冲的拉着穆雨淅在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处停下脚步,从摊子上挑选了一个画着山君的面具戴在脸上。   “嗷呜~”将手放在身前比成个爪子的形状,学着山君叫了一声,裴六娘这才笑着摘下面具:“怎么样,穆姐姐,这个面具好不好看?是不是很威武?”   穆雨淅含笑看了看裴六娘,转身从小摊上挑出了个狸奴的面具递给裴六娘:“我觉的这个比较适合你。”   裴六娘接过面具一看,小嘴一撅,跺了跺脚:“穆姐姐,你欺负我~”   穆雨淅哈哈一笑:“哪有,你不觉的这个面具更可爱吗?”说着便伸手从裴六娘手中取回面具,戴在她的脸上:“你看看,是不是比山君的可爱多了?”裴六娘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铜镜中的自己,半晌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好像确实是这个更可爱一点。”   “那当然,我是不会骗你的。”   将狸奴面具戴在脸上,裴六娘继续挑选面具:“我也给你和三哥各选一个。”找来找去,只找到两个稍微好看一点的。裴六娘苦恼的拿在手上左右打量,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怎么了?”穆雨淅问道。   “我找到两个比较合心意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分。”   “哪两个?”穆雨淅接过裴六娘手中的面具。只见一个上面画着当路君,另一个则是之前挑选出来的山君面具。穆雨淅思索了片刻,直接将当路君的面具戴在脸上,转身看向裴六娘:“我觉得这个挺适合我的,看起来还行吧?”   裴六娘点点头:“好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另一个面具:“那这个就给三哥了。”说着便强行将面具给裴三郎戴上,笑兮兮的就拉着穆雨淅往下一个地点跑去。   三人又在集市上逛了一会,正准备往其他地方而去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裴六娘性子活泼,听见惊呼,立马便拉着穆雨淅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   三人走近一看,发现此处竟然是胡人表演的地方,此刻一个穿着打扮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男子正坐在一块毛毯上,手中持着一根怪模怪样的竖笛,面前竖立着三个竹子编制而成的竹笼。眼见聚拢的人差不多了,男子自信的笑了笑,便开始了表演。   一开始的笛音并不特殊,也未见美感。只是还不等周围的人质疑,便见异域男子面前的竹笼开始抖动。众人好奇的盯着竹笼,不过几息的功夫,笛音变的越来越古怪,竖立的竹笼抖动的也越来越厉害。眼看竹笼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即将倒地的时候,笼中突然冒出了三根长条状的“绳子”。还不等穆雨淅她们挤上前看清楚那“绳子”到底是怎么竖起来的,便听见一声尖叫。   “蛇啊!”   随着这声尖叫,周围的人瞬间一哄而散。前面的人试图往后跑,后面的人看不清蛇在何处,又想要往前面挤,周围顿时一片混乱。等到穆雨淅在玉清的保护下艰难的挤出人群,却发现裴六娘和裴三郎已经不见了人影。想来是已经被人群给冲散了。? 第12章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却丢失了裴六娘和裴三郎的方向。穆雨淅只能在玉清的护卫下重新挤进人群之中,试图寻找两人的踪迹。只是此处人员繁杂,他们两人又待着面具。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两人是何其的困难。   期间穆雨淅确实看到过戴着山君和狸奴面具的人,只是走近一看,他们的衣着和裴六娘他们完全不一样,想必只是购买了相同的面具罢了。   这样漫无头绪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穆雨淅正准备换个方向寻找时,突然听见侧方传来一阵嘈杂。她心中一动,临时改了方向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刚刚走近便发现此处围着许多的小娘子。穆雨淅在玉清的护卫下挤了进去,赫然发现最中心的地方,几个胡姬正围着一个风光霁月的小郎君调笑:“小郎君,你这么俊俏怎么一个人来集市呀,家里的娘子竟然能放心吗?”   另一个胡姬含笑开口:“对呀,小郎君,是不是你家的小娘子不喜欢你呀?郎君长的这么好看,要不要考虑和妾身一起喝喝酒呀。”   外围的小娘子们不敢像胡姬那般大胆,但也一个个都红着脸偷偷打量着俊俏的小郎君。   被胡姬包围的小郎君此刻身体僵硬,看似面无表情,但穆雨淅能感受到,他此刻已经快要气疯了。   躲在人群后偷偷的笑了一会,穆雨淅这才艰难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推开挡在裴三郎身前的胡姬,将裴三郎拉了出来,藏在自己身后:“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男,还有没有王法了?”   “呦,小娘子是俊俏郎君的什么人啊?”一旁的胡姬不死心的询问道。   “我是他什么人不管你的事,你只要知道他是我罩着的人便行了。”   “哇哦。”听见这话,周围的小娘子们忍不住感叹出声,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场中的情形。   胡姬还想再纠缠,却被同伴拉了一把,两人嘀嘀咕咕的指了指穆雨淅,又打量了一番她和裴三郎的装扮,这才不死心的退了几步。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出来道歉。   “对不住,我们初到中原,不太懂这边的规矩,是我们冒犯了,还请贵人不要见怪。”   听见这话,穆雨淅这才猜到他们之前在嘀咕着些什么。轻轻一笑:“无妨,只是京城的小郎君们脸皮薄,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便是。”   拉着裴三郎走出人群,穆雨淅忍着笑意回头望去。只见裴三郎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却死死捏成一个拳头,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   穆雨淅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没法给六娘交代,强忍笑意转移话题:“裴三郎,我们走吧,还要去找六娘。”   良久之后,裴三郎这才平静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埋头往前走。才走了几步路便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穆雨淅一时不查,没停住脚步,差点撞到他的怀里,被裴三郎一把扶住。   “你在偷笑?”裴三郎语气肯定的问道。   穆雨淅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裴三郎,正好撞进他那清冽的眼神里。   “啊?”明明被戳穿背后偷偷取笑别人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但望着裴三郎认真的眼神,穆雨淅却只想笑。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往后退了两步,穆雨淅的笑声由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几声慢慢转变成堂而皇之的大笑。   “对,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感受到裴三郎那边传来的情绪越来越浓烈,仿佛一个小火山,随时都要炸开。面上却始终是一片平静,仔细看去,莫名的能看出一丝委屈。穆雨淅实在是控住不住自己,“哈哈哈,我不想笑的,哈哈哈,可是,哈哈,实在是忍不住了。”   耳朵通红的看着穆雨淅在不远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裴三郎再也待不下去了。猛的一个转身,大步的往前走去,试图离开这个令他羞恼的地方。   小心的跟在裴三郎的身后,穆雨淅尽量忍住不笑出声。几人在集市上找了一圈都未曾找到裴六娘。见裴三郎继续往前走,穆雨淅连忙唤住他。   “裴三郎。”   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过身来。穆雨淅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背影和隐隐泛红的耳廓。   “集市上我们都找过了,始终没有看见六娘。她会不会在我们之前汇合的地方等我们呢?”   裴三郎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迈步往穆雨淅提及的地方走去。   还未走到近前,穆雨淅便看见了裴六娘那抹亮丽的身影。对面显然也看见了她和裴三郎,挥了挥手便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穆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在集市上找不着你们,便想着回来等,总算是没有错过。”   穆雨淅拉过裴六娘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有磕着碰着这才开口:“你做的对,集会上人员复杂。你一个小娘子,又没有随从跟在身后,很是应该谨慎一点。早知咱们会被人群冲散,你应该多带点随从的。”   “穆姐姐,我没关系的。在边疆的时候我经常独自出门跑马,等闲两三个壮汉都不是我的对手,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穆雨淅睁大了眼睛:“真的?感觉好厉害呀!”   “当然是真的。我从小就随父亲母亲一起习武,母亲一直夸我有天赋。不说别人,三哥就不是我的对手。”说着便转头看向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裴三郎:“是吧,三哥。”   穆雨淅也随之将目光投向裴三郎。裴三郎和穆雨淅的目光一接触便立马垂下眼眸,避开了她的注视,耳朵通红的低低嗯了一声。穆雨淅见状,轻轻笑了笑,随着这声轻笑,裴三郎的耳廓红的更加厉害了。   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裴六娘毕竟不是瞎子,依稀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她好奇的看看穆雨淅,又看看裴三郎,突然神神秘秘的笑了笑:“穆姐姐,你和我三哥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此话一出,穆雨淅没什么特殊反应,倒是裴三郎那边,连脸都红透了。感受到对面传过来的那种强烈的不知所措的情绪,穆雨淅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裴三郎一番。他此刻终于没法在保持面色平静,眼神慌乱的移开,完全不敢和穆雨淅对视。   欣赏够了裴三郎的狼狈,穆雨淅终于在裴六娘越来越疑惑的神情中出声:“没什么,之前我们不是被人流冲散了吗?你三哥找了半天没找着你,比较着急,又有些自责,这才不敢看你。”   完全没怀疑穆雨淅撒谎,裴六娘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裴三郎:“真的吗?三哥你对我太好了。”想到了些什么,立马又开口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以后也不会乱跑了。”   听见这话,裴三郎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裴六娘,又看了看穆雨淅。见她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睛,裴三郎慌忙收回目光,也顾不得解释,便胡乱的嗯了一声。   看着裴三郎那慌张的小模样,穆雨淅在一旁忍笑忍的很是辛苦。她今日忍笑的次数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裴三郎也和传言中很不一样。和京城里人人夸赞的孤傲高洁不同,穆雨淅反而觉得会因为被调戏而慌乱无措,被取笑而偷偷生闷气的裴三郎更加鲜活可爱,像极了一只炸毛了的狸奴。   只是炸毛了的狸奴是不能继续逗弄的,若将其吓跑了便不妙了。因此穆雨淅也没有继续逗弄裴三郎,转而和裴六娘聊及边疆趣事。   “六娘你真的习过武啊?”   “那当然,在边疆时,我和二哥一起习武的。若不是父亲不同意我可二哥一起出征,我也许也是一个女将军了。”   “哇,好厉害呀。”   “穆姐姐不觉的我粗鲁吗?”裴六娘虽然不觉的女子不应该习武。但在回京城之后经常被京城的贵女暗暗嫌弃不够娴雅,心中还是有些自卑。   穆雨淅疑惑的侧头看向裴六娘:“六娘你怎么会这么想?”看见裴六娘眼中的忐忑,穆雨淅温和的开口:“你听说过皇后娘娘的故事吗?”   裴六娘迟疑的点点头,“听说过。”   “同样作为大将军的女儿,从小习武,你觉得皇后娘娘粗鲁吗?”   “怎么会!”裴六娘立马反驳:“我最佩服的就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因为她才使得天下的女子得以喘息,不必完全困死于后院,怎么会有人昧着良心摸黑皇后娘娘?”此话说完,裴六娘便知晓了穆雨淅的未尽之语,红着脸轻声开口:“我,我怎么敢和皇后娘娘相比?”   握住裴六娘的手掌,穆雨淅直视她的双眼:“我也没说六娘你需要做到皇后娘娘那般,但你要知晓,娴静典雅的贵女固然可爱,但英姿勃发的小娘子也未必不迷人。那些闲言碎语六娘你不必在乎,她们只是嫉妒你罢了,皇后娘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 第13章   因为集会上的意外,穆雨淅和裴六娘最终还是没能完整的逛完整个集会。在身边丫鬟的劝阻下,几人只能选择打道回府。   穆府门前,裴六娘依依不舍的拉着穆雨淅:“穆姐姐,过几日我母亲要举办宴会,算是象征着我们家重新回归京城的第一个宴会,你一定要来参加呀。”   好笑的摸了摸裴六娘的脑袋:“放心吧,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参加。”   “穆姐姐,你别摸我脑袋呀,我都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裴六娘脑袋一偏,试图躲过穆雨淅的摸头杀。   此刻她那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穆雨淅,嘴巴微微撅起,歪着小脑袋,再配合她那活泼的性格,实在是让穆雨淅忍不住想要揪一揪她的小脸蛋。   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穆雨淅温柔的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做了。”   “那咱们说好了,拉钩。”裴六娘兴冲冲的伸出小拇指。穆雨淅见状,含笑伸出右手小拇指勾住对方。   “拉钩。”   裴六娘这才满意,依依不舍的松开穆雨淅的手臂,矫健的跳上马车。   等在一旁的裴三郎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走上前来:“多谢你开解六娘。”   穆雨淅的眼神从裴三郎的耳廓上扫过,含笑回答:“这不算什么,六娘也是我的朋友,她性情开阔,活泼大方,我很喜欢她。”   避过穆雨淅的眼神,裴三郎低低的应了一声,矗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对面的穆雨淅见他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便行礼离去。只是才走两步路,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穆家元娘。”   穆雨淅疑惑回首:“怎么了?”   只见裴三郎嘴角微抿,眼眸下垂。片刻后似乎下定了决心,猛然抬眼看向穆雨淅。   穆雨淅被他这副郑重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裴三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眼神认真的看向他。等了片刻,却只等到一句,   “今日多谢你解围。”   穆雨淅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裴三郎说的是什么。今日他被胡姬调戏,作为共游的同伴,解围是应有之理。本应该回一声不碍事的,但不知是因为什么,话语到了嘴边,却莫名的变了样。   “没关系,只是裴三郎你长得这么好看,出门还是多带点侍从比较好。毕竟这世上除了强抢民女,也许还有人会强抢民男。”   此话一出,原本站在穆府前红着耳朵道谢的少年郎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向穆雨淅。   向来都是一副镇定样子的裴三郎难得露出了些震惊的神色,此刻眼睛看起来也是圆溜溜的,和裴六娘很像,不愧是兄妹两。穆雨淅脑海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只是还不等她再继续说点什么,就见对面的裴三郎恢复了以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翻涌的情绪告知穆雨淅,他此刻的心绪并不平静。   裴三郎愣愣的看向穆雨淅,见她脸上并无失语的尴尬,反而带着一丝戏谑,裴三郎终于反应过来穆雨淅是故意取笑他,嘴角一抿便拂袖而去。留下穆雨淅眉眼弯弯的站在穆府前,半点不因裴三郎拂袖而去而惶恐。因为那在对方远去后还残留在此处的情绪告诉她,这只是羞怒,并不是真的生气。   目送裴三郎和裴六娘离去,穆雨淅心情甚好的回到院子里。只是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穆夫人便派人来唤她去挑选下次参加宴会的衣裳首饰。想来又是新的一轮催婚。原本明媚的心情又一次因为婚事的缘故灰暗了下去。   “我已经收到了帖子。过几日裴夫人要举办宴会,这是裴府回归京城的第一场宴会,来参加的人必不会少。届时各家的夫人都会参加,元娘你要好好打扮一番,给夫人们留下个好印象。我们元娘这般优秀,肯定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和往常一样,穆夫人依旧忧心穆雨淅的婚事。借着几日后的宴会,又一次开始给穆雨淅量体裁衣。而作为当事人的穆雨淅则木着一张脸随便穆夫人装扮,已经没有了反驳的力气。   许是一直得不到反馈,穆夫人也觉的没趣儿,竟然只花费了两个时辰便为穆雨淅选定了宴会当日的衣着配饰以及妆容。一边将比划在穆雨淅发髻上的首饰取下,一边询问:“今日和裴家六娘出去玩的可还开心?”   “嗯,还行。”因为又一次被逼婚,穆雨淅原本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因此回话也显得有气无力。只是穆夫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挑选衣服首饰上,一时没能察觉出来。手上的动作不停,顺口提及了裴家三郎:“若说好夫婿,其实裴家三郎就是个好人选。”   听见这话,穆雨淅神色一动,转头看向穆夫人。穆夫人没有察觉穆雨淅的神色变动,继续开口:“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乐平郡主相中了裴三郎,她向来是个霸道的性子,又有长公主护着,确实不好招惹。”   想到裴三郎在赏花宴上那句耿直的“没有便是没有”,再联想到他被胡姬包围时不知所措的样子,穆雨淅忍不住轻声笑了笑,“母亲也惧怕得罪了长公主府?”   穆夫人横了穆雨淅一眼:“天底下的好儿郎多的是,你又没相中裴三郎,该避嫌的还是要注意一点,咱们家虽然不惧怕长公主,但也没必要无故树敌。”   说到这里,穆夫人这才反应反过来穆雨淅刚刚说了什么。神采奕奕的看向穆雨淅:“听你这语气,难不成你相中了裴三郎?”不等穆雨淅回答,便眼神发亮的盯着穆雨淅,轻快的开口:“元娘你放心,若是你相中了裴三郎,别说是乐平郡主,便是公主,只要圣上没指婚,咱们家都可以争一争。”   听见这话,穆雨淅连忙拒绝:“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这个意思。母亲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见穆雨淅否认,穆夫人神色难掩失望:“元娘你当真没相中裴家三郎?其实仔细想想,裴家家风清正,裴夫人也是个爽朗大方的女子,你还和裴家六娘交好,裴三郎也是芝兰玉树,很是配得上元娘你,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好婚事啊!”   穆雨淅苦笑不得的否认道:“真的没有!我和六娘相交是因为她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好友,并不是因为裴三郎。”   “知道啦。”穆夫人盯着穆雨淅看了一会儿,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意志阑珊的回应。“连名满京城的裴家三郎你都相不中,你说你呀,还要我操多少心?”   实在是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穆雨淅只能敷衍的笑了笑。见衣裳首饰都挑选好了,穆雨淅也实在是怕了穆夫人的唠叨,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母亲,我想起来前些时日在书坊中添置了几本新书,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参加宴会,都没看完。若母亲这边没什么事情交代,女儿便先回院子了。”   虽然穆夫人本身对古籍没什么兴趣,但她向来钦佩有才华的女子,因此十分支持女儿读书。听见这话,也不拉着穆雨淅继续唠叨了,忙不迭的支使侍女们收拾好房中摊了一屋的衣裳首饰,又支使院中的大丫鬟送穆雨淅出去。   逃离了这个充满了母爱的地方,穆雨淅这才松了口气。一旁的玉清见状,捂嘴轻笑了一声:“娘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要夫人提及京城的好儿郎,便立马借口新书还未看完离开院子。这招数都使了这么多次了,夫人竟然也没察觉出不对。”   被玉清这般调笑,穆雨淅也不恼:“哪里是没察觉出来,母亲不过是看出来我不愿成婚的心思,不忍拆穿罢了。”说着便神色落寂的叹了口气:“只是她拗不过我,我也说服不了她,母女两只能这般僵持着,她不拆穿我,我也不拒绝她,免得伤了母女情分。”   玉清听见这段剖心之语,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显然也是在为穆雨淅忧愁:“娘子,”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行了个礼,低头开口:“娘子,其实夫人说的未必没有道理。虽说如今对女儿家的束缚没有几十年前那般严苛,但咱们终究不比男子能顶门立户。若娘子始终不曾嫁人,等到夫人他们老去之后,又有谁能照应您呢?”   这话穆夫人从穆雨淅及笄那年便开始说,到现在说了两三年,穆雨淅都听厌了。她从来不觉的女子非得要嫁人才能有所依靠。掌家之事她学的很好,名下还有几个生意不错的铺子在,并不认为不嫁人便会老无所依。更何况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哪怕一无所有,也至少能当个女先生,怎么就非得要他人照应才能活的下去呢?   只是这点并不能说服穆夫人,她也无意再和玉清细说一遍,只能神色恹恹的摆摆手。玉清见状,收回了想要继续劝解的心思,俯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第14章   小院中,穆雨淅依旧是侧卧在美人榻上,手中持着一本书册,封面上印着《钟吕传道集》五个大字。   “吕祖曰,人之生也,安而不病,壮而不老,生而不死,何道可致如此?”   细心的读完全册,穆雨淅心头颇有些疑惑。这是一本内功内丹书籍,与时人追求的功名利禄背道而驰,也并不教人修身养性,裴家三郎怎么会对它感兴趣?他如今正值年少,也不像是痴迷内丹之术,追求长生之道的人。   思索间,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娘子,二娘派人送课业来了。”是玉清在一旁细语。   穆雨淅顺手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一旁随侍的丫鬟,顺势从侧卧转换成端坐,轻轻点了点头。一旁的玉清会意,朝传递消息的小丫鬟略微颔首,小丫鬟立马行礼退了出去。   片刻后,另一个穿着浅粉色的小丫鬟低头走了进来。这人穆雨淅也颇为眼熟,正是穆雨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翠清。   “请娘子安。”   穆雨淅轻轻颔首,“起来吧,二娘让你来送课业?”   翠清行了个礼才小心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匣子举至眉头前方,低头回应:“回娘子,这便是二娘的课业,还请娘子查阅。”   旁边的小丫鬟颇有眼色的接过匣子,打开递送给穆雨淅。穆雨淅随意的翻动几下,发现这些大字虽然写的有些潦草,像是赶工完成的,但数目确实没有问题。   “二娘这次的罚抄倒是交的快。”   翠清不敢对主子多做评价,只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低头询问:“出门前二娘子特意交代,让奴婢问一问娘子,课业已全部完成,娘子能否提前解了二娘子的禁足。”   想到裴府即将举办的宴会,穆雨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轻笑一声:“我说二娘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完成了罚抄,原来是为了能早日解除禁足,好参加裴府的宴会。”   垂首站下堂下的翠清不敢回应,只听见上方那好听的声音继续传来:“回去告诉二娘,我既然说了禁足半年便是半年,哪怕她求了父亲,也不能提前出来。”   望着翠清远去的背影,一旁随侍的玉清疑惑的问道:“娘子,您何必非要禁足二娘子?这样做她只会怨恨您。”   穆雨淅伸出手臂,一旁的玉清立马扶她起身。站定之后穆雨淅才轻声开口:“此次宴会是裴大人回京后举办的第一场宴会。按照乐平郡主对裴家三郎的在意,她必定会参加。她向来和我不对付,二娘上次在赏花宴上又得罪了她,若是碰上了乐平郡主,二娘怕是要吃亏,还是让她避着些好。”   玉清撇了撇嘴:“只怕二娘子不会理解您的苦心。到时候还平白得一顿埋怨。”   穆雨淅拍了拍玉清的手臂,轻笑一声:“好玉清,我知你是为我着想。只是你放心,二娘她本性不坏,做不出背后伤人的事情。至于埋怨,她平日里使的小性子还少吗?只私下里气一气,不敢放肆到我的面前。她毕竟是我穆家女,怎么也不能让外人随意欺负了去。”   见穆雨淅已经下了决断,玉清这才不敢再做质疑,俯身退下。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穆雨淅才翻阅完两三本书籍,便到了宴会举办的时间了。一大早穆夫人便派人来叮嘱她早些将妆容梳好,不要误了时辰。   照着前些天选定的衣衫以及妆容装扮好,出现在穆夫人面前的,是一个妆容娇艳的美人。只见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裙上绣着粉白色的荷花,本来是两不相符的搭配,穿在穆雨淅身上却显得俏丽又活泼。脸上画着一副小山眉,额间点缀着梅花花钿,显得十分娇媚。朱唇上只微微点了些红色,减轻了些艳色,许是因为书读的多,为她增添了一丝书香气。   看着穆雨淅的这副装扮,穆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我原本想着配一件粉色的衣裙,你这个年纪穿粉色很是合适。但元娘你生的美貌,妆容也偏艳丽,再穿粉色未免显的太娇艳了。毕竟是去别人家做客,不好太不稳重。这件鹅黄色的就不错,压了几分艳色,又显得活泼。想必各家的夫人们都喜欢活泼一点的小娘子。”   穆雨淅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让穆夫人打量。穆夫人打量完毕,终于想起了该出门了,母女两这才携手离开穆府,往裴家而去。   她们到的不早也不晚,时间刚刚好。在场已经有一些夫人已经抵达。和上次参加赏花宴一样,穆夫人带着穆雨淅一走进宴会厅便得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注目。只是穆雨淅向来对他人情绪比较敏感。相比于上一次,这次打量她的夫人尤其多,目光也不似上次平静。   不动声色的随穆夫人一起进入宴会厅,穆雨淅熟练的挂起赴宴的标准微笑,在一旁端坐。   周围坐着的都是和穆夫人比较熟悉的夫人,母女两才一坐下,左近的一位夫人便开口搭话:“你们家元娘生的越来越标致了,这身鹅黄色的衣裙选的好,看着活泼又大方。性格也好,还能耐下心来陪着我们说话,可见她的孝心。不像我家那个皮猴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穆夫人只有穆雨淅这一个女儿,对她可以说是爱到了骨子里去,听见别人夸赞穆雨淅,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柔和了起来,嘴上却谦虚道:“她小孩子家的,不兴这么夸。不过是我拘着她,这才肯多陪我坐一会儿。”   “说起来元娘也快十八了吧?也不小了,穆夫人有没有给她相看合意的人家呀?”   听见这话,穆夫人微微侧头横了穆雨淅一眼,这才笑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私心里总想再留她两年。自从皇后废除了女子十八不婚便由官府婚配的律令之后,现在的小娘子们出嫁都比我们那时候晚,再多留两年也不急。”   此话一出,原本笑着搭话的夫人脸色一僵,转瞬间又扬起了笑脸,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开口:“虽说没了律令限制,但女子芳华转瞬即逝,早些相看更为稳妥。”说着便隐晦的打量了穆雨淅一番,这才故意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开口:“前些日子的赏花宴我们家四郎也随我一起参加了,他和友人访书时无意间碰见了你们家元娘,后来便吟诵了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酸诗。我想着怕是相中了你们家元娘。只是年轻的小郎君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探探你的口风。”   听到这里,穆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她虽然也着急穆雨淅的婚事,却做不出盲婚哑嫁之事。虽说这世间都支持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但她毕竟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总想着要选个八角俱全又附和女儿心意的女婿。因此没有立马应下,只是用玩笑话搪塞过去。   “孩子们的事我们哪里懂呢?许是齐夫人你会错了意也不一定。终身大事还是得慎重一些才好,不然误解了孩子们的心意,岂不是害了他们一生?”   没得到应允的齐夫人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但她也知晓穆夫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应下穆雨淅的婚事。若穆夫人真的这么好说话,以穆府的门楣和穆雨淅的相貌品性,也等不到快十八了还未说亲。扬起一个笑脸,便顺着穆夫人递的台阶下来:“说的也是。现在的小郎君小娘子可有主见的很,不像我们那时候,什么都听父母的安排。咱们只能帮孩子们把把关,却也没法子做他们的主。”   “很是这个道理。”虽说对方说的只是场面话,但穆夫人想到穆雨淅,却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旁边的另一位夫人此时终于也能插上话了,笑意盈盈的开口:“可不是这个道理吗?我们家小郎君也是一样,之前逼着他成婚,他一直不同意。直到前些日子参加了赏花宴,你们猜怎么着?”   “可是有相中的小娘子?”   附近的夫人们对这个话题十分敏感,立马搭话。   “可不是嘛,要不说怎么是缘分呢?我们家小郎君也相中了穆家元娘呢。我本来想厚着脸皮和穆夫人提一提,却被齐夫人捷足先登。”说着便含笑拉住穆夫人的手,“还好穆夫人没一口应允,否则回家了我们家小郎君岂不是要怨我?若哪天穆夫人想给元娘相看婚事,也不妨考虑考虑我们家郎君呢。”   穆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齐夫人勉强扬起了个笑脸:“你这可不厚道啊。”   这位夫人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元娘生的好,品性又合我意。难得我们家小郎君愿意成婚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给他拉后腿吧?”   见气氛有些僵,其他的夫人也纷纷附和。   “很是这个道理,若不是我家郎君已经娶亲,我也想为他将元娘聘回去呢。”   作者有话说:   “吕祖曰,人之生也,安而不病,壮而不老,生而不死,何道可致如此?”---出自《钟吕传道集》? 第15章   周围的夫人们越说越夸张,穆夫人听着这些夸赞穆雨淅的话语,笑的眼睛都要没了。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被这些吹捧迷了心智,知晓女儿家的婚事不可大意,再怎么高兴也不至于一个不注意就将穆雨淅许配出去。   见母亲和其他夫人们聊的热烈,又有裴六娘前来寻她。穆雨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会厅。   “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的脸都要笑僵了。”穆雨淅一出来便深吸一口气,对着裴六娘抱怨道。   裴六娘掩嘴一笑:“我看穆姐姐你很受欢迎呢。”   穆雨淅玉手一伸,轻轻点了下裴六娘的额头:“好啊,你还开始打趣我来了。等你以后准备议亲了,看我怎么取笑你。”   “别啊。”裴六娘赶紧求饶,一把抱住穆雨淅的胳膊:“我只是开个玩笑,这不一脱身便立马来找穆姐姐你了吗,你可不能误会我的心意呀。”   穆雨淅见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呀,可真会撒娇。”   “嘻嘻,穆姐姐也一样,我可是听屈姐姐说过,穆姐姐最擅长的便是撒娇,我还要好好和穆姐姐学习呢。”   “你们俩倒是把我的底子都给倒干净了。”   裴六娘得意的笑了笑,没有做声。   两人笑闹过后,便转而提及接下来的安排。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你不用陪着裴夫人一起迎宾吗?”   “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母亲见我无聊,便打发我将各家贵女带去园子里游玩。我拜托了四姐帮我招待她们,特意出来寻你呢。”   “六娘有心了,那咱们也赶紧过去吧,你做为主人家,也不好缺席太久。”   两人亲亲热热的往园子里走去。一进园子,穆雨淅便发现了此处不同。有别于穆家的清新淡雅,也不同于长公主府的富贵华丽,满园花色。许是因为裴家大多为武将,他们家的园子也休整的疏阔大方。   园中少见各家府中常有的花草,反而种了些树木。最中心的位置既未建假山,也不是流水曲亭,反而长着一颗巨大的榕树。也不知这榕树是怎么长的,生的不高,但枝干十分粗大。茂密的榕树叶子在头顶铺散开来,为此处提供了大片的阴凉。   榕树的枝丫上还垂着两个秋千,这秋千也和别家不同,一个平铺直叙,单单由一块木板和两根绳索组成。只是木板比寻常人家的更大一些。粗粗看去,至少可以同时站上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与它相比,另一个秋千便显得十分精致。它竟然做成了一张小榻的模样。榻上铺着漂亮的皮毛,一边点缀着些亮丽的装饰品。支撑着小榻的绳索上还编著花朵,一看便知这必定是为小娘子们特意定做的秋千。   此刻,大部分小娘子们都围着这两个秋千叽叽喳喳。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一同站立到了那个巨大的木板秋千上,在同伴的助力下晃动了起来。远远的便传来了嬉笑声,声音中偶尔还夹杂着一声惊叫。另一个香榻秋千也大受欢迎,周围也围了一圈的小娘子。   穆雨淅走近此处,望着秋千上笑的开怀的小娘子们,亦是蠢蠢欲动,想要亲身体验一番这特殊的秋千。身侧的裴六娘看出了她的意动,正准备开口,便听见旁边有一道讥诮的女声传来。   “怎么,穆家娘子今日打扮的这般娇滴滴的,竟然不去坐一坐香榻,而是在此处观看。莫不是因为此处只有我们这些小娘子,便懒得装出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了?”   穆雨淅转头一看,果然是乐平郡主。她今日穿的也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许是打听到裴夫人喜欢性格活泼的女子,还特意画了一个明艳的妆容,试图减弱别人对她的病弱印象。她生的小巧玲珑,本来不是特别适合明艳的妆容,但因为任性跋扈,眉目看起来十分嚣张,竟然也能撑的起来这副妆容。打眼一看,确实是一个活泼明亮的小美人。   只是今日不巧,正好和穆雨淅撞了衣衫。   同样是鹅黄色的衣裙,穆雨淅穿来也是活泼又亮丽,但她却画了一个娇媚的妆容,再糅合了她本身的气质,不仅不显冲突,竟然还给她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美感。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一眼望去,穆雨淅便知晓了乐平郡主找茬的原因。不过是霸道惯了,总觉的天底下的人都应该让着她。一旦有人不和她心意,便是大逆不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她也不可能因为乐平郡主的不高兴而去换一声衣衫,更没必要忍让乐平郡主对穆家女的质疑。   “郡主倒是好威风,一个照面便将别人家的娘子打成了狐狸精,还要给我扣一个表里不一的帽子。敢问郡主,这便是长公主府的家教吗?”   “大胆!”听见这话,乐平郡主怒不可遏,“你竟然敢对我母亲不敬。”   这声厉喝确实惊到了不少的小娘子。原本还欢笑着围着秋千的小娘子们顿时收敛了笑容,也不敢大声喧哗了。裴六娘见状,正准备出头,却被人群中的一个小娘子一把拉住。   旁人也许会怯于乐平郡主的身份低头,但穆雨淅可不怕她。冷笑一声开口:“若要人敬之,必先自敬。我无意冒犯长公主,只是郡主你的种种行径,实实在在的是在给长公主摸黑。我竟不知道,京城中有哪家贵女会张口闭口狐狸精,还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质疑别人家小娘子的品性。这不是没教养,便是故意想要与我穆家结仇了?”   “你……”   乐平郡主词穷。她本就是怒从心起,这才口不择言的讥诮穆雨淅,这下被人抓到了把柄。上次和穆雨淅产生冲突,长公主已经训斥过她了。此刻见穆雨淅神色不善,她顿时便不知晓该如何应对。只能将目光投向身侧的乔沁淳,示意她出面解围。   乔沁淳心中作何感想他人不知,但穆雨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压抑的愤怒。只见她低头走了两步,等到她走向乐平郡主身前时,已经完全调整好了情绪,身上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传出来。   “乐平年纪轻,难免有些不知轻重,还望穆家元娘莫怪。”脸上扬起个歉意的笑容,“她之所以口出不逊,是因为我们姐妹两刚刚正好起了点小矛盾,导致她十分恼怒,这才无故牵连了你,我在这里替她给诸位赔个不是。惊扰到了各位,伤了大家的兴致。”   见乐平郡主服软,冲突也有化解的迹象,周围的小娘子们这才敢出声附和。   “没关系,离宴会开始还早,大家有话好好说开就行,不算惊扰。”这是性子柔顺的,总希望大家能和和乐乐的一起玩耍。   “郡主年纪小,不过才及笄一年,现在有什么过错也能理解。只是再过两年,确实应该收收脾气了。”这是受过乐平郡主的闲气,乘此机会阴阳怪气的。   还有家中长辈依附于长公主府的小娘子开口搭腔:“穆家元娘向来大方知礼,既然郡主已经配了不是,她肯定也不会计较的。”试图逼迫穆雨淅答应和解。   旁边和穆雨淅交好的小娘子看不下去,正准备反驳,却被裴六娘抢了先。   她此刻终于挣脱了裴四娘的钳制,不忿的开口:“听你们这意思,若穆姐姐坚持要乐平郡主道歉,错处便成了她的了?这世间有这样的道理吗?”   “六娘。”穆雨淅及时唤住裴六娘,阻止了她继续开口。她作为主人家,哪怕穆雨淅站理,这般旗帜鲜明的维护穆雨淅也会给其他人留下得理不饶人的印象。既然两人交好,穆雨淅自然不能坑她。   见裴六娘听她的话退了回去,穆雨淅这才转身看向乐平郡主。   若是按照穆雨淅的性子,必定是要逼着乐平郡主亲自道歉的。但这里毕竟是裴府,今日是裴府宣布回归京城的第一次宴会,作为客人,她总要顾及几分主人家的颜面。更何况裴六娘是她的好友,总不能让她们家的第一次宴会便被别人质疑。   只是乐平郡主几次三番的挑衅她,还带上了穆府的名声,让她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她确实做不到。望着对面站着的乐平郡主和她身后垂首的乔沁淳,再想到乔沁淳身上传来的情绪以及她往日的作为,穆雨淅嘴角挂起一个微笑。   “既然乔家娘子代郡主道了歉,在纠缠下去便是我的过错了。只是我也需要向长公主赔个不是。从小和郡主一起长大的乔家娘子这般知礼,想必长公主府的教养还是好的,是我之前太过武断,不该质疑长公主府的教养。还请乔家娘子替我将歉意带给长公主。”   听见这话,乔沁淳猛地抬头看向穆雨淅,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努力平静心中的波澜,忍住回头望向乐平郡主的欲望。乔沁淳的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俯身行礼。   “多谢穆家元娘体谅,我必会将你的歉意带到。”? 第16章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咱们便照旧玩耍吧。”打破沉默的是裴家四娘,她是裴六娘的堂姐,裴尚书兄长的女儿,也能算是半个主人家。   既然主人家已经发话,在场的也不是恶客,一个个的都笑着附和了起来。   “是呢,难得看到这般特别的秋千,我还想试一试呢。”   “既然这样,那大家便不要拘束。园子里除了秋千还有一些特别的小摆饰,有兴趣的也可以去逛一逛。”   穆雨淅倒是对那个巨大的木板秋千十分感兴趣,有点跃跃欲试。只是其他的小娘子明显和她一样,裴家四娘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性格活泼的小娘子往木板秋千那边而去。   裴六娘见状,连忙开口:“穆姐姐,要不然咱们先去园子里逛一逛吧。我和你说,我家的院子里的摆设可和别人家不一样,十分的有趣儿,你一定喜欢的。”   穆雨淅依依不舍的望了望不远处的木板秋千,却见它的周围已经围住了一大群的小娘子,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也好,”穆雨淅将目光转向裴六娘:“只是此处娇客众多,只留裴四娘一人招待确实不妥。你才回京城,总要在各家女眷面前露露脸,作为主人家,确实不好为了我丢下众多的宾客。你就留在这里招待客人,我自己逛一逛便是。”   “可是……”   裴六娘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穆雨淅按住了肩膀。   “好啦,就听我的。咱们俩什么交情,之后有时间再给我下帖子便是。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裴六娘点点头:“穆姐姐,我听你的。”这才往裴四娘所在的方向而去。   目送裴六娘离开,穆雨淅带着玉清往园子中的小路而去。附近还有其他的小娘子也和她做了相同打算,互相行了个礼便四散开来。   沿着小径,穆雨淅和玉清两人缓缓行走。   “娘子,你看这里,有一只狸奴。”耳边传来玉清惊讶的声音。   穆雨淅转身一看,果然看见了一只狸奴藏在花丛中,小巧的耳朵竖了起来,半边脑袋正好探出花丛。只是这狸奴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穆雨淅和玉清两人离它如此之近,它竟也不曾逃离,连姿势也不曾变换。   等两人走近一看,这才发现花丛里的狸奴是假的。上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原来是用石料雕刻而成,然后再涂上色彩。只是制作狸奴雕像的人技艺精湛,做出来的小动物活灵活现,几乎达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穆雨淅被勾起了兴趣,站起来往旁边看去。   “玉清,走,咱们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雕塑。”   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穆雨淅和玉清两人陆陆续续发现了好几个动物雕塑。有月宝,有舒燕,有福孙,还有金官和鲜桃。这些小动物雕像都和此前发现的狸奴一样,活灵活现,让她大开眼界。   藏着一种寻宝的快乐,穆雨淅往小径的深处走去。远远的便看见一头山君矗立在小径的尽头。   穆雨淅和玉清两人皆是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见不远处的山君一直保持着咆哮山林的动作,始终不曾变换。联想到路边花丛中藏着的小惊喜,这才反应过来,这凶猛霸气的山君也是由石料雕刻而成。   怀着惊奇的心情,穆雨淅小步走近。制作这尊雕像的人简直技乎其神,将山君的威猛霸气刻画的淋淋尽致。哪怕知晓这只是由石料雕刻而成的,抬眼望去,仍然会感觉到一丝心悸。   “也不知这园子的雕塑是哪位大师制作的,真想亲自一见啊。”欣赏的目光遗留在山君的雕像上,穆雨淅轻声感叹。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还不容易?回个头便可以看见那位大师了。”   穆雨淅一惊,应声回首,正好瞧见裴三郎带着一个有些面熟的郎君站在她的身后。正是上次在赏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楚湘辉。   刚才出声的是站在裴三郎身边的楚家郎君。只见他持着一柄墨扇,正眼含惊艳的看着穆雨淅。   “原来是穆家元娘,你怎么不和六娘她们一起玩耍,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穆雨淅俯身行礼,“听六娘说园中有一些小惊喜,有些好奇,便自行出来逛一逛。”说着便看了一眼沉静的站在一旁的裴三郎,这才继续开口:“刚才似乎听见郎君说制作这些雕像的大师就在此处?莫不是裴家三郎亲手雕刻而成的?”   裴三郎还未来得及应声,旁边的楚湘辉便好奇的问道:“京中向来传闻裴三郎高冷清傲,怎么都不像是会喜欢雕刻的样子吧?你怎么不猜猜我呢?”   穆雨淅摇了摇头,含笑回应:“楚家郎君说笑了。此处小径众多,单单我走过的这一条小径上便发现了三五个小型雕塑,其他地方想必也不会少。再加上此处的山君,若要全部雕刻完成,工程量想必十分巨大。我虽然不精此道,但也知晓,若想全部完成所需的时间必不会少。”   说着便打量了他们一眼;“楚家郎君虽然名声在外,但楚家也毕竟是高门,想必不会容郎君在外数月不归。裴府也不可能让一个高门郎君为自家制作宅府的装饰。”   “聪明!”楚湘辉拢起扇子,往左手一拍:“是我肤浅了,只知晓穆家元娘的美貌,却没想到你是如此的聪慧过人,我……”   楚湘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裴三郎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楚湘辉立马噤声,举起双手,“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了。”说着便朝穆雨淅行了个礼:“穆家元娘,刚才是我唐突了,抱歉。”   见穆雨淅并未见怪,楚湘辉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猜到这些雕像是裴三郎制作的呢?”   “楚家郎君说笑了,刚才不是你说制作这些雕像的大师就在此处吗?这里除了我和玉清,便只有你们二人。既然不是你,那便只会是裴家三郎了。”   “若我只是开玩笑呢?你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   “虽然在京中并未听说过裴家三郎擅雕刻的传言,但我发现的雕像来看,不仅形似,还各有其神。想必制作它们的人不是沉于此道几十年的大师,便是阅便百家书籍心胸开阔,又有见识的俊杰。”   “而且裴家三郎不是贪图虚名之人,如果这些雕像不是他制作的,我刚刚猜测是他便会反驳。既然裴家三郎没有反驳,那想必你说的话必是真的,雕刻大师就在此处,这些雕像确实是他亲手制作的。”   见裴三郎没有反驳,穆雨淅继续开口:“我猜这些雕像应当是裴三郎特意为六娘制作的。六娘久居关外,想必也不会喜欢京城贵女们喜欢的装饰,裴三郎因此特意做出这些小动物雕像来逗六娘开心,不然六娘不会那般神秘兮兮的让我来园中寻找惊喜。”   听着穆雨淅夸赞的话语,裴三郎的耳根渐渐开始泛红。一侧的楚湘辉见状,坏心眼的笑了笑:“听见小美人这么高的评价,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美的很呢。”   “你又知道了?”裴三郎终于找到开口的时机,忍不住斜眼怼了楚湘辉一句。   楚湘辉手中的扇子一摆,展开扇面吊儿郎当的摇了摇:“我当然知道了,谁还不知道你,最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裴三郎用手肘一杵,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啊,裴文觉,你想杀人灭口啊?”   裴家三郎见状,又是一个白眼扫了过去。楚湘辉立马后退了两步,用扇面遮住了下半边脸。   “我投降,我不说了可以吧?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凶啊。”   往日的裴三郎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便是生气和羞恼也十分克制,今日竟能看见他如此“活泼”的友人玩闹,让穆雨淅感觉十分新奇。掩嘴轻笑:“两位郎君的感情还真好呢。”   裴三郎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姑娘家在看着,脸上又一次染上了红霞。倒是他旁边楚湘辉一派坦然,自豪的摇了摇他那从不离手的扇子,开口回应:“那是,我和文觉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不过,说起来……”楚湘辉歪着脑袋打量了穆雨淅一番,这才继续开口:“你倒也十分特别。”   话还未说完,楚湘辉便感觉有一道威胁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不用回头便可以猜测到那目光的主人是谁。盯着那灼人的目光,楚湘辉继续作死:“文觉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失态,今日却反常至此……”   说话间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你们俩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裴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呜呜,放开呜呜。”   裴三郎一只手扣住楚湘辉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朝着穆雨淅点头示意:“抱歉,他胡言乱语的毛病又犯了,我要带他去厢房休息,先行告退了。”   穆雨淅目瞪口呆的看着裴三郎,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啊,没,没事,裴家郎君先去吧,园子里的雕像十分有趣,我再逛一逛。”? 第17章   目送裴三郎和楚家郎君两人离去,穆雨淅继续带着玉清在园中探索。   换了条小径,两人开始往回走。果然,每条小径之中藏着的小动物雕像皆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便是这些雕塑的神态栩栩如生。想必裴三郎在雕刻之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观察它们的形态,这才能制作出如此活灵活现的小动物雕像。   因为在路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寻找雕像,因此等穆雨淅再次回到贵女们聚会的地点时,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闲聊。   作为主人家的裴六娘一直留在此处招待客人。此刻见穆雨淅归来,立马扬起笑脸迎了上来。   “穆姐姐,你回来了,园子逛的怎么样?”   穆雨淅含笑回应:“和别处的园林十分不同。特别是园中各处藏着的雕像,更是平添了几分趣味,十分新奇有趣。”   裴六娘最骄傲的便是裴三郎这个哥哥,此刻听见穆雨淅夸赞裴三郎的作品,心中比自己被夸奖了还要高兴:“那些雕像都是我三哥亲手雕刻的,就是为了能给我解闷儿。”   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穆雨淅依旧顺着裴六娘的话语赞叹道:“这也是裴三郎作为兄长的一份心意,六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裴六娘连连点头:“我知晓的。”   裴六娘毕竟是主人家,陪着穆雨淅聊了几句,见有其他贵女回来,便立马告罪一声:“又有人过来了,我先去迎一下。穆姐姐,我待会儿再来找你说话。”   穆雨淅体贴的回应:“六娘你不必客气,先去招呼客人吧,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玩耍。”   裴六娘已然离开,穆雨淅环顾四方,见之前还围着许多闺秀的木板秋千已经空了出来。兴致一起,便带着玉清往木板秋千所在的地方走去。   “正好试一试这种大秋千和普通的秋千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按照大小和高度来看,这个秋千应该可以飞的更高才对。”   “有道理。不过看起来怪吓人的,你待会儿不要一下子就把秋千推的太高,要留时间让我多适应一会儿。”   玉清轻轻的笑了笑:“放心吧娘子,我晓得的。”   小心翼翼的在玉清的帮助下爬上了木板秋千。由于秋千太过巨大,穆雨淅只能够得着其中一边的绳索,要站稳还是有点困难。   等她费力的在秋千上站稳,正准备让玉清推一推,就见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秋千的另一侧。   “你下来,此处是我先看中的。”   听见这阴魂不散的声音,穆雨淅抬首一看,果然又是乐平郡主出来找茬。   不过是荡一荡秋千,谁先谁后只是件小事。虽说穆雨淅已经站到了秋千上,但若别人好言相求,她也不是不能让一让。但开口的偏偏是一直单方面看不惯穆雨淅的乐平郡主,语气还那般嚣张。若是她退了一步,岂不是代表这她怕了乐平郡主?按照对方的性格,之后指不定还要给她找多少麻烦。   因此穆雨淅只是看了乐平郡主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头继续吩咐玉清。   “这秋千大的很,我还是第一次尝试。玉清你先轻轻的推一推,不要让它晃动的太厉害,我还是有点害怕。”   玉清不愧是穆雨淅的贴身大丫鬟,十分知晓穆雨淅的心思。也装作一副没看见乐平郡主的,笑着应了一声。   “好勒,娘子你抓稳了,我开始推了。”   乐平郡主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又是个霸道性子,哪里容的了别人忽视她。见穆雨淅视她如无物,气的眼睛都红了。再加上她三番两次的在穆雨淅手上吃亏。此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个冲动便从旁边冲了出来狠狠推了穆雨淅一把。   这木板秋千本就做的比平常秋千要大许多,穆雨淅站在上面只能抓得住其中一边的绳索,因此站的便没有正常秋千上那般稳当。玉清刚刚又正好按照穆雨淅的吩咐推动了秋千,乐平郡主猛的冲出来推了穆雨淅一把,让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从秋千上掉了下来。   冲出来的乐平郡主也没得着好,秋千本来正在往前晃动,她突然冲出来把穆雨淅往后方推一把,虽然推倒了穆雨淅,她自己也被秋千撞了一下,径直的往后倒去。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倒了下来,一旁突然蹿出了个人影,一把揽住了从秋千上掉下来的穆雨淅,使她避免摔倒在地上。   而对面的乐平郡主就没有这个好运,没人在后面接住她,整个人被秋千一撞,便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穆雨淅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接住她的人眼中的一丝关切。这人竟然是之前在园中碰到的裴三郎,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   还不等穆雨淅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便听见一声尖锐的质问。   “裴三郎,你在干什么?”   抬头一看,是乐平郡主。   只见她此刻十分狼狈的倒在地上,头上的一只发钗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她本人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指着穆雨淅和裴三郎所在的方向,脸上带着愤怒,双眼通红。   听见乐平郡主的质问,穆雨淅回首看向身后的裴三郎,这才发现之前为了接住她,裴三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   穆雨淅脸颊一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头顶传来裴三郎的声音。   “站稳。”   说着便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低头看了穆雨淅一眼,又连忙补了一句。   “抱歉,刚在一时情急,失礼了。”   “娘子,你没事吧?”一旁负责推秋千的玉清此刻也冲了过来,十分自责。   “都怪我没保护好娘子,差点就让娘子伤到了。”   穆雨淅正准备开口,却又听见乐平郡主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穆雨淅你是不是早就勾引了裴三郎,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什么都要和我抢?”   “我抢什么了?”穆雨淅心中疑惑,还没来得及反驳,耳边便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郡主慎言!”   开口反驳的是裴三郎,只见他此刻神色严肃的看向乐平郡主,认真的说道:“女子闺誉是何等重要,我和穆家元娘不过是几面之缘,并无逾钜,郡主岂可随意开口毁人闺誉?”   “并无逾钜?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叫并无逾钜?”   “……”   裴三郎有心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裴三郎一时语塞,乐平郡主却并不觉得畅快,只觉得心中的妒火燃烧的更加的剧烈。   “你是不是想说你是为了救人?别想拿这种话来糊弄我。我之前快要摔倒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你扶过我一次。你不是一直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现在就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了?我也不是瞎子,你们俩之间眉来眼去的,当我看不见吗?”   眼见其他贵女们即将围了过来,为了避免麻烦,穆雨淅也不和乐平郡主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死咬着乐平郡主故意将她推下秋千的事情进行质问。   “摔倒最多只是会有点擦伤,但从秋千上落下去,却有可能危及性命,这两者岂可同日而语。”   穆雨淅上前一步,看向乐平郡主:“我正好想问一问郡主,我们之间有何等的深仇大恨,你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宁愿被秋千撞倒也要冲出来将我推下去?”   乐平郡主本就理亏,被穆雨淅这么一问,满腹的怒火一滞,顿时哑口无言。   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一会儿,此刻附近的贵女也都聚拢了过来。虽然本心不愿破坏裴家的宴会,但乐平郡主现在越来越过分,若不给她来个狠狠的教训,恐怕之后永无宁日。因此穆雨淅也不再退让,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乐平郡主。   乐平郡主向来就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又好面子。本来还有一丝心虚,但此刻被穆雨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质问,面上十分挂不住,仅剩的一丝理智也燃烧殆尽。   “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不就是一个臣子之女,还整天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外面那些贱民竟然还说你才是京城第一贵女。呵,你觉得你配吗?”   “……”   虽然在众人面前逼出了乐平郡主的真心话,但穆雨淅半点不觉的欣喜。若乐平郡主试图遮掩,则说明她还有几分心机。但她偏偏一激就理智全无,时不时就做出些偏执之事,穆雨淅实在是摸不准这种“蠢人”的套路。   特别是这个“蠢人”还身娇体弱,又有一个护短的长公主母亲,不能打不能骂,特别棘手。穆雨淅一时竟觉的十分头大。   所幸在场的其他人还是正常的。乔沁淳见乐平郡主闯了祸,她又劝不住。眼见事情的发展无法控制,已经偷偷派人去请长公主了。裴六娘也机灵的派人将事情偷偷告知了裴夫人,想必夫人们很快就会抵达此处。? 第18章   由于裴家是军功世家,家中常驻了些专治外伤的大夫。此处就有一位大夫候在一旁。虽然不喜欢乐平郡主,但裴家毕竟是主人家,裴六娘还是安排了大夫来给乐平郡主查看伤口。   “伤口并无大碍,只是简单的擦伤,敷几天药就好了。”   “你这庸医会不会看病?我手上的伤口这么严重,你告诉我这是简单的擦伤?”   负责诊断的大夫眼中怒火一闪,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乐平郡主。   “乐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来者正是乐平郡主的母亲,长公主本人。   在长公主身后,则是裴夫人,穆夫人和其他的几位夫人。   裴夫人作为主人家,目光在乐平郡主手上的伤口处一扫而过,眼神闪了闪,转头斥责裴六娘。   “六娘,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怎么能让郡主受伤呢?”语气严厉,眼中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显然是已经大体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大夫呢,赶紧让大夫给乐平郡主治伤。”   “大夫就在这里呢,刚刚才看的,并无大碍。只要按时擦药就行。”   见长公主似乎要开口问罪,穆雨淅主动站了出来,抢先开口:“伯母莫要怪罪六娘,郡主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娘家还是要娴静些才好。再怎么有矛盾,也不能动手。乐平向来体弱,这次手伤的这么严重,还不知晓要多长时间才能好全。”知晓乐平郡主向来看不惯穆家女,长公主自然要为她出头。   只是此话一出,周围瞬间陷入了寂静。长公主身后的乔沁淳也偷偷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还不等长公主反应过来,穆雨淅便又一次告罪:“长公主教训的是。在郡主斥责我时我就应该赔罪,立马将秋千让给郡主。都怪我反应迟了一步,郡主这才等不及,直接将我从秋千上推了下来。也因此被秋千撞倒,还害的郡主擦伤了手掌。”   “……”   不用在问一遍乐平郡主,便知晓对方说的是实话。饶是长公主这般霸道,此刻也没脸将罪责怪罪到其他人身上。只是被一个小辈用这种方式讽刺,脸上也觉得有些挂不住。   “你这孩子就是多心,乐平她向来是个直性子,又有些冲动。许是言语间有什么误会,这才一时冲动。所幸没有伤到你不说,还弄的她自己一身伤,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   穆夫人听见这话,也站不住了。立马接口道:“长公主这话就严重了。我们元娘心思坦荡,从来就不是个多心的孩子。只是长公主府权势显赫,元娘她父亲经常说我们家只是臣子,要谨守臣子之道,这才让元娘这般惶恐。”   见长公主脸色微变,穆夫人继续开火:“公主是君,我们是臣,不敢有半点不敬。有句话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别说郡主只是把我们元娘从秋千上推下来,便是拿把匕首捅我们元娘一刀,她也不敢有怨言,又怎么敢害的郡主受伤呢?”   “夫人慎言!”长公主脸色巨变:“穆大人是朝中重臣,而我只空有一个公主虚名,从不敢干涉朝政,怎么当的住一句君要臣死。更何况乐平也才及笄不久,还是个孩子。孩子嘛,不懂事也是有的,但最多也只是打打闹闹,绝对不敢有害人之心。穆夫人可不能随便给一个孩子泼脏水啊。”   “嗨,看我,一着急这张嘴就尽说大实话。”穆夫人眼中寒光一闪:“可能自家的孩子自家比较了解吧。刚刚长公主误会了我们家元娘心思重,不纯良。我对郡主不太了解,自然也会误会郡主。至于误会了郡主什么,那还是得多和长公主了解一番才能知晓。”   两个母亲对视一眼,目光交错处仿佛有火花浮现。半晌后,长公主突然转身给了她身后的乔沁淳一巴掌。   “伯母?”乔沁淳捂住脸颊,眼中含泪的看向长公主。   “平日里多番交代,不要给乐平带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若不是你给她看那些奇怪的话本,她怎么会突发奇想,试图跳上半空中的秋千上。幸好她虽然不小心撞到了穆家元娘,却只是伤到了自己,否则我怎么和穆夫人交代?”   乔沁淳定定的看着长公主,见她眼中没有半分不忍。片刻后,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掩盖住自己的神色,缓缓的跪了下来。   “我不该将外面的话本作为礼物送给乐平解闷儿,差点害了乐平和穆家元娘,请伯母责罚。”   见乔沁淳识相,长公主将目光投向对面的穆夫人。   “……”   穆夫人并不想就这样简单放过意图伤害穆雨淅的乐平郡主。只是看看了看长公主,知晓她必定护着乐平郡主。如果她非要个说法,最后遭殃的只会是那个跪在地上的乔家小娘子。穆夫人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转头看了看穆雨淅,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穆夫人这才松口放过对方。   “既然只是误会一场,那今日这闹剧便算了。”只是她终究没忍住还是开口讽刺了长公主一句:“只是养孩子还是得多用些心思才是。便是孩子看了些不该看的话本,难道家中长辈就不会悉心教导什么可以学,什么不能学吗?若只是一味惯着孩子,恐怕日后不知晓会惹出些什么麻烦来。”   长公主哪里受过这种气?   若不是乐平郡主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下了把柄,她早就翻脸了。只是形势比人强,没办法立刻报复回去,她只能甩袖离去。   见长公主离去,穆夫人这才满含歉意的望向裴夫人。   “抱歉,影响了你们家的宴会。”   裴夫人洒脱的摆摆手:“无妨。”   裴家作为武将世家,向来与皇后一系更加紧密。而长公主作为李妃的表姐,则更加亲近李妃一派。两者本就不是一路人。   “虽然发生了点不愉快,但也不影响我们今日的宴会。今日掌厨的厨子有一位是我们从边关带回来的,菜肴的风味与京城大不相同。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道边关的特色菜肴,大家可以好好品鉴一下。”   周围跟过来的夫人本就是和裴家比较亲近的,听见这话,哪里有不应之理。   “那咱们可要好好尝尝。”   “对,这可是地道的边关风味。咱们久居京城,若不是今日裴府举办宴会,哪里能尝的到呢。”   诸位夫人们热烈的讨论着宴会的菜色,一边聊一边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仿佛刚刚并未发生任何争论。裴夫人临走前还笑意盈盈的叮嘱裴六娘好好招待在场的小娘子们。   而穆夫人则是担忧的看向穆雨淅,见她确实没有伤到,这才瞪了她一眼,和其他的夫人们一起离开。   周围的人已经全部散去,穆雨淅这才转身望向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的裴三郎。   “裴三郎,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提到这件事,穆雨淅情不自禁的便想到乐平郡主的那句“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虽然裴三郎是为了救她,但回忆起对方揽住自己腰肢的事情,穆雨淅忍不住红了脸颊。   对面的裴三郎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耳根微红的轻咳一声。   “不必言谢。”   沉默了半晌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那个……”   “那个……”   对视一眼,两人慌忙的收回目光。   “你先说。”   “你先说。”   两道惊讶的目光再次相触,裴三郎垂下了眼眸,穆雨淅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你先说吧。不然我们这么推辞下去,天都要黑了。”   听见穆雨淅的笑声,裴三郎这才敢抬眼看她。   “我,乐平郡主是因为我才找你麻烦的吗?抱歉,我没想到……”   “你想多了。”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浓重的歉意,穆雨淅含笑打断了裴三郎的话语。   “此事与你无关,是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又故意无视她,这才激怒了她。本来就与你无关,你不必愧疚。”   “可是……”   “没有可是。她刚在亲口承认的,单纯是不忿于别人将我和她进行比较,这才多次找我麻烦。你不必把罪责都归于自己身上。”   见裴三郎依旧有些低落,穆雨淅再次开口。   “再说了,哪怕她是因为你才找我麻烦,难道我就从此对你退避三舍吗?我可不愿意因为一个不讨喜的人远离朋友。”   “朋友?”   “嗯,我们好歹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救了我一次,难道不算朋友吗?“   裴三郎沉默片刻。   “算。”   听见了想要的答复,穆雨淅满意的笑了笑,这才眉眼弯弯的看向裴三郎。裴三郎避开穆雨淅的目光,转移话题。   “你刚在想和我说什么?”   “啊,差点忘了,我刚想问来着。你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三郎右手压住左手边的袖袋,没有回应。   穆雨淅见状,连忙开口。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只是有点事要找六娘。”   “啊,六娘在那边,我去喊她。”   说着便匆忙往裴六娘所在的方向跑去,留下裴三郎站在原地。右手隔着袖袋捏住里面的东西,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第19章   宴会结束,穆夫人带着穆雨淅一同归家。   “上来。”穆夫人唤住穆雨淅,让她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母亲,我坐自己的马车就可以了。”   “我让你上来!”   见穆夫人脸色漆黑,穆雨淅内心叹息一声,不情不愿的爬上了马车。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穆雨淅乖乖的爬上了马车,穆夫人脸色稍霁,开口询问。   “还不就是那些小事嘛。乐平郡主找我麻烦,我懒得理她。她气不过就跑出来推了我一把。当时我正好站在秋千上,被她一把推了下去,秋千晃动,也把她给撞倒了。”穆雨淅挽住穆夫人的胳膊,三两下的将当时的情景描述出来。   听到这里,穆夫人又拉着穆雨淅仔细检查了一番。   “从秋千上推了下来?你没受伤吧?”   “没呢。裴三郎正好经过救了我。”穆雨淅脸颊微红的解释了一句。穆夫人之前还以为乐平郡主是在秋千下推的穆雨淅。听到这里才知晓当时的情况又多危险,心中十分后怕,一时也没注意到穆雨淅的神色。   “那是得好好谢谢裴家三郎。若不是他,你从那么高的秋千上摔下来得多危险?等我们回到府中,要备一份重礼给他才是。只是不知道裴家三郎喜欢什么。他是读书人,送珍本古籍总不会错。”   听见穆夫人自言自语,穆雨淅不免想起了初见裴三郎时他在书坊寻找的《钟吕传道集》。他是不是喜欢道家书籍呢?   没注意到穆雨淅在走神,穆夫人又想到了乐平郡主,怒火又燃了起来。   “早知道乐平那丫头这么恶毒,我就不该轻易放过她。”   “哎呀,母亲。”穆雨淅往穆夫人身边靠了靠,摇了摇她的手臂:“我这不是没事吗?今日是裴家回归京城的第一场宴会,总不能因为我给毁了。”   “就你识大体。”穆夫人心疼又骄傲的点了点穆雨淅。   “在别人家确实不好太过放肆,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等晚上你父亲下值了我就去找他。女儿受了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总得替你撑腰。不然要他那个父亲有何用?”   “长公主毕竟是圣人的胞妹,我又没有受伤,她若是坚持要护着乐平郡主,父亲也不好多做些什么。”   “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们这些长辈们便是。若是不能给你讨个公道,你父亲的官也是白当了。”   穆夫人神色十分坚定。一回到府中便将穆雨淅打发回院子休息。担心她今日受到了惊吓,还特意安排大夫给她开了副安神药,让玉清盯着她喝下了安神药休息才作罢。   第二日,外面传来了乐平郡主病重,长公主半夜派人将太医院的太医请到长公主府为乐平郡主诊治的消息。   “娘子,昨日大夫不是说乐平郡主只是擦伤吗,怎么今日就说她病重了?长公主不会找我们麻烦吧?”玉清担忧的问道。   穆雨淅将手中的古籍放下,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提了一句:“按制长公主府有令一人,丞一人,录事一人,邑司官若干。除了这些有品级的官员,医官和下仆皆配备齐全。乐平郡主从小体弱,长公主府更是常驻着太医。”   能做到大丫鬟的位置,玉清自然也不是庸人。穆雨淅只稍稍提点了一句,她便反应了过来。   “娘子的意思是长公主知晓咱们家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故意放出乐平郡主病重的消息?”   “我可没这么说,许是郡主受了惊吓,长公主爱女心切,一时乱了手脚也是有的。”   玉清会意,也不再提及乐平郡主,只安心的为穆雨淅打扇消暑。   傍晚时分,穆家家主下值归来,吩咐下仆来寻穆雨淅。   又一次走进穆家家主的书房,穆雨淅俯身行礼。   “父亲。”   “元娘来了。”   “父亲寻我是为了乐平郡主之事吗?”虽然穆家家主看起来比较严厉,但实际上对穆雨淅极为宠爱,因此穆雨淅才能大胆直言。   穆家家主点点头。   “外面的传言你都听见了。”明明是疑问的话语,穆家家主却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听见了。”   “你是什么看法?”   穆雨淅也不藏拙,直言道:“长公主府至少驻有四名太医。由于太后偏爱,驻守的太医个个医术不凡,只有太专门为圣山诊治的太医令能稳压他们一筹。长公主半夜派人寻找太医,不去求圣上派出太医令,反而去太医院寻找值班太医,显然是在做戏。”   见穆雨淅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穆家家主满意的点点头。“你猜的不错,她此举不过是为了向圣上告状,同时避免我今日参她一本罢了。”   “你可知今日圣上问了我什么?”穆家家主继续考校穆雨淅。   “问及了昨日宴会上女儿和乐平郡主产生矛盾的事?”   穆家家主点点头。   “乐平郡主毕竟是圣上的外甥女,长公主既然说郡主病重,圣上总要过问一句的,否则太后那关圣上就过不去。因此在下朝之后特意留我询问了几句,知晓了事情经过之后,还问及了你是否有碍。”   “我说你向来坚韧,身体也十分康健。晚上回来饮了一晚安神药就歇下了,并无其他不妥。”见穆雨淅神色未变,穆家家主这才继续开口:“你可会怨为父不曾再圣上面前为你多争取几句?”   听见这话,穆雨淅思索了片刻:“自然不会,父亲回答的极好。”眼睛微亮的看向穆家家主:“乐平郡主既然已经“病重”,我虽然被她从秋千上推了下来,却没有受伤。长公主她们毕竟是君,是圣上的血脉亲人。而我作为外人,还是臣子之女,自然不能太过咄咄逼人,否则岂不是目无君上?”   “只是……”   穆家家主十分欣赏穆雨淅的大局观,满含期待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圣上能从众多的皇子之中脱颖而出,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长公主的小心思。加害者“受惊病重”,受害者却十分康健。圣上自然而然的便会思索,长公主是否是想要恶人先告状。”   虽然穆家家主早就知道这个女儿十分聪慧,可当真见她从一两句话中分析出事情的关键,穆家家主依旧惊喜万分。   惊喜过后便是惋惜,若她是个男子,在朝中再历练几年,何愁穆家不兴?   可惜了!   感受到穆家家主身上传来的浓重的惋惜情绪,穆雨淅抿了抿嘴,这才开口问道:“父亲,我猜测的可还正确?”   穆家家主收起心中的复杂情绪,点点头:“不错,只是你还漏掉了一点。”   “漏掉了一点?”   “我特意提了一句,你喝了一碗安神汤。”   穆雨淅疑惑的看向穆家家主,半晌后猛然反应过来。   “示弱!”   “对。”穆家家主赞同的看向穆雨淅:“过刚易折,一味的表示并无大碍,圣上只会觉得乐平郡主只是做了个恶作剧。哪怕不喜长公主的做派,却也不会觉得乐平郡主做的过分。”   “我之前在圣上面前提过你性格坚韧,但性格如此坚韧的人在睡前还饮了一碗安神汤,圣上自然会认为你受到了惊吓。继而反应过来,从晃动的秋千上被推了下来有多么的危险。”   “所以,这才是父亲对乐平郡主和长公主的报复,父亲您坏了她们在圣上心中的印象。”   穆家家主点点头:“长公主虽然尊贵,却毕竟没有实权。她的荣耀皆系于圣上的圣心之上。一旦圣心不再,自然就会收敛起来。”   “不过你还是离乐平郡主远一点。她能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你从秋千上推下来的蠢事,就说明这个人又蠢又毒。狠毒的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又蠢又毒的人。你永远也猜不中他们会做些什么蠢事。君子不立危墙,虽说咱们家并不惧怕长公主府,但有机会可以下手打压,却不能将自己赔了进去。”   穆雨淅点点头,深以为然。   被乐平郡主找了这么多次麻烦,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乐平郡主手上吃亏。就这一次,就差点把性命搭了上去。若不是裴三郎及时相救,说不定就撞到了哪里,不死也要重伤。   “女儿知道了,以后会尽量远着乐平郡主的。”   见穆雨淅一脸后怕,穆家家主失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你也不必畏手畏脚。虽然乐平郡主是个蠢的,但长公主还是有几分心机。想必经此一事,她也会约束乐平郡主,让她不要再找你麻烦,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穆雨淅点点头:“父亲,您这次为了我和长公主对上,她会不会报复我们穆家呀?”   见向来自信从容的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穆家家主心都要化了。怜爱的摸了摸穆雨淅的脑袋。   “你放心,为父毕竟是天子重臣,长公主不敢,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轻笑一声:“至于她之后的报复,有我在,她没办法对我们穆家动手。为父为官二十载,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岂不是白白执掌中书省这么些年?”? 第20章   虽然显得有些狂妄。但不可置否的是,听见穆家家主的宣言,穆雨淅确实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也不再担心长公主的报复了。   接下来的发展亦和穆家家主猜测的一样。长公主府宣称乐平郡主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各式聚会上。没了乐平郡主找麻烦,穆雨淅觉得京城的天色都显得更加晴朗。   在此期间,穆雨淅和裴六娘的交情越来越好。两人一起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品尝了许多美食,也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地方。   京城里的其他贵女更喜欢那些干净清雅的地方,哪怕是屈宜思,也对街边的各种小玩意没什么兴趣。难得裴六娘和她爱好一致,让穆雨淅十分欣喜。   因为有事相求,这一日,穆雨淅特意约了裴六娘出来。两人在一条此前没有来过的小吃街道上闲逛。   “我一直以为京城会是规矩很重的地方,毕竟是天子脚下,大家都要循规蹈矩才行。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有趣的东西这么多。果然是繁华之地,比边关有趣多了。”拿着一只冰糖葫芦,裴六娘眼睛亮晶晶的感叹。   “可惜屈姐姐在家中待嫁,不能和我们一起出门,不然会更热闹一些。”   “她本来也不爱出门,待会我们回去之前,将买的那些新奇玩意儿给她也送过去一份就行。”   穆雨淅手中也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她并不喜欢这种带点酸味的小果子,因此只是拿在手上,准备等裴六娘吃完了她的那根糖葫芦之后,再将自己手上这根给裴六娘。裴六娘很是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小果子。   “至于你说的规矩重,我听我母亲说过,她闺阁时期京城并不是现在这样,倒更像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母亲说那时候对女眷的规矩多的很,别说像我们这样三天两头的出府游玩,便是出门上香都要有家中长辈带领才行。还得先派人去寺庙里清场,因为女眷不可随意在外男面前抛头露面。她们那个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家中长辈一起出门上香,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出门透透气。”   “这么严格啊!那时候的贵女都不举办宴会的吗?”   “只有家中主母才有资格举办宴会,没出阁的小娘子们是不能单独出门做客的。”   裴六娘显然有些惊讶,连冰糖葫芦都不吃了,缠着穆雨淅便让她继续讲下去。   “那这些规矩是怎么废弃的呢?”   “多亏了皇后娘娘。”穆雨淅骄傲的开口。皇后是她最钦佩的女子。虽然两人并无任何关联,但每次一讲到皇后的事迹,她都会感觉十分自豪。   “皇后娘娘随着大将军镇守边关,在军中十分有威望。又天生聪颖,心怀坦荡,折服了当时在边关历练皇子的圣上。在圣上的苦心争取之下,成为了皇子妃。还在圣上的夺嫡之路上立下大功。圣上有感于皇后的功劳,特意颁发了法令,许皇后共同参政。”   “当时的反对之声十分激烈。只是皇后威望甚高,手腕也足,还有圣上的鼎力支持,这才压下了所有的反对意见,与圣上共同参政。”   “在皇后娘娘的潜移默化之下,女子的地位逐渐提高,对女子的约束也慢慢变小。我们这才能有今日的待遇。”   “哇!皇后娘娘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裴六娘却听得热血沸腾。她之前也听说过皇后娘娘的丰功伟绩,但今日才知晓,天下女子能有今日的地位,皇后为此做出了多少的努力。   显然又有一个皇后的倾慕者诞生了。   穆雨淅见状十分满意,她最喜欢看别人被皇后折服的样子了。只是她也记得这次出来时为了什么,虽然还想和裴六娘多讲讲皇后娘娘的事迹,却也不能误了正事。   “好啦,皇后娘娘的事迹我们以后再聊,别忘了今天的正事。现在该吃的也吃了,该玩的也玩了,赶紧陪我一起买礼物去。”   “知道啦。”裴六娘一口将剩下的一个果子咬下,木签丢入特定的位置,擦了擦手和嘴角,便一把挽住穆雨淅的胳膊。   “咱们走吧。”   “诶,小心。”   穆雨淅侧身躲避了一下,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玉清,让她收好,免得将上面的糖浆不小心沾在了衣裳上。这才和裴六娘一起往书坊而去。   两人在书坊中挑选了很久,这才挑中了其中一套。   手中持着□□家书籍,穆雨淅怀疑的问道。   “你确定裴三郎喜欢这个?”   “那当然!父亲都因为这件事斥责我三哥好几次了。还特意给京城所有的书坊打了招呼,让他们不准将道家书籍卖给我三哥。”   穆雨淅回想起初见裴三郎的场景,他当时确实在找《钟吕传道集》,这确实是道家一系的书籍。当时的书侍郎也确实不肯将书卖给裴三郎,可裴六娘说的完全一致。   只是……   “总觉得生辰礼送人一套道家书籍十分古怪,而且裴大人既然不许裴三郎看道家书籍,我送这个礼物会不会不太好?”穆雨淅有点犹豫。   “这有什么?你是送我三哥生辰礼,又不是送给我父亲。再说了,喜欢道家书籍怎么了。要不是父亲打了招呼,我也买不到这些书,我早就买来送给三哥了。”裴六娘不以为意。   裴六娘说的也有道理。穆雨淅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感谢之前在裴府的宴会上裴三郎的援手特意挑选谢礼。恰好又从裴六娘那里得知了裴三郎的生辰,便打算借此机会将谢礼奉上。自然要选一份最合主人家心意的礼物,其他的委实不必太过在意。   “好,我听你的。”   穆雨淅细细思量,终于还是做好了决定,转身吩咐一旁的书侍郎:“麻烦帮忙把这套书籍包起来送到穆府。”   穆雨淅也算是这间书坊的常客,书坊里的书侍郎也都认识她。听见她的吩咐,立马便扬起一个笑脸:“好嘞,保准给您包的好好的,一个书角都不会折。”   生辰礼已经挑好,见时辰还早,穆雨淅便和裴六娘一同前往屈家送东西。   途中,穆雨淅好奇的问道:“六娘,裴大人为什么不喜欢裴三郎看道家书籍呢?虽说读书人多属于儒家,但喜爱道家典籍的读书人也很多啊。”   听见这个问题,裴六娘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这才神秘兮兮的附在穆雨淅的耳边说道:“我偷偷的告诉你,你不要外传啊。”   被她这神秘的样子感染,穆雨淅也放低了声音。   “你说,我保证不外传。”   “别看京城里的人都十分看好我三哥,说他天资聪颖,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但其实他并无意于仕途,相比于追求功名利禄,他更想逍遥山水间。”   “啊?”   穆雨淅有些惊讶。   毕竟这种高门大户中养出来的孩子,除了少数天性洒脱,家中又十分娇惯的幼子之外,没有不想掌握权势的。更何况裴三郎虽然优秀,但京城天骄众多,裴三郎能有如今的名声,除了他本身的能力,也少不了裴家的推波助澜。裴家的这副做派,委实不像是不打算让裴三郎入仕的模样。   只是她想起她印象中的裴三郎,又觉的并不是很意外。他擅雕塑,喜逍遥。从胡姬和乐平郡主这两件事来看,也确实不擅人际交往,着实和穆雨淅印象中的士大夫不一样。   还没等穆雨淅从繁杂的思绪中抽离回来,便又听见裴六娘叹了口气。   “穆姐姐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父亲年轻时其实是个文官。只是后来家中发生变故,这才弃文从武。其实从内心里,他更希望能作为一个文人封阁拜相。自己没办法做到,便更希望家族里的下一辈能达成他的心愿。”   “只是我们裴家中人大多更偏向于武将,难得出现三哥这个一个读书种子,父亲不免十分欣喜,将毕生的心愿皆寄托在三哥的身上。因此十分不喜欢三哥分心在其他事物上。”   “裴三郎他……”穆雨淅迟疑的问道:“他没有和裴大人讲过自己的志向吗?”   “我不知道。”裴六娘垂下眼眸。“三哥他向来不会向他人吐露心声,父亲又是个严肃的性子。他们不说,我也无从知晓。只是从三哥十三岁之后,父亲便不许三哥看道家书籍了。”   又一次想起初见裴三郎时的场景。那时候穆雨淅只感觉裴三郎在生闷气。现在细细一想,当时的情绪中,分明还夹杂着一丝无奈。   虽说裴大人特意交代书坊不准将道家书籍售卖给裴三郎,但若他坚持要买,书侍郎自然也无法拒绝。也许他只是不愿为难书侍郎,这才作罢。   再联想到六娘说裴大人的毕生心愿便是作为一个文臣登阁入相,裴三郎是真的无法违背裴大人的心愿,还是不忍违背呢?   思及此处,竟莫名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作者有话说:   预收《种田系统求生在无限》   陶子雨被从天而降的一个桃子砸进了无限流的世界,匹配到的金手指却是一个种田系统。   面对各种战斗任务,攻击力接近于零的陶子雨叹了口气,战斗是不可能战斗的,只能靠种田维持下生活的样子。   任务要求取回怪物高山上的物品,那就种田,钓鱼,砍树,挖矿,勤劳致富买下高山做农场,任务物品get   任务要求在有怪物入侵的地方存活十年,那就砍树,建造,打造装备,招人,建立坚固的堡垒。   只要活着,就能种田,只要种田,就能升级。望着越来越长的血条和体力条,再看看满农场的物资和小弟,陶子雨松了口气。   这下通关总算是没问题了吧。? 第21章   从书坊回来已经过了好几日,特意为裴三郎挑选的生辰礼也已经托裴六娘送了出去,穆雨淅在此期间一直陪穆夫人在家应付上门拜访的夫人们。   也不知穆雨淅哪里打动了这些夫人们,从赏花宴之后,便一直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试探穆夫人的口风,似乎是有意和穆家结亲。哪怕穆夫人透露出的要求比大多数人要高,上门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穆夫人自是喜不自胜,一时竟有些挑花了眼,不知到底该选哪一家更好。有自信来穆府打探口风的,自是对自家儿郎十分自信之人。其中有秦夫人这种穆夫人完全看不上的,也有几家穆夫人心中十分合意。   此事毕竟事关穆雨淅的终身大事,穆夫人又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因此每有一家透露出结亲的意思,穆夫人都会私下里告知穆雨淅,倾听她的意见。只是穆雨淅一直故作推脱,因此没有定下来。   就在穆夫人为此头疼不已的时候,外界突然开始有了些穆家门第太高,对婚事十分挑拣的流言。   “啪!”   一盏雅致的瓷制茶杯被猛的扔在了地上,茶杯和地面相撞,顿时摔的个七零八落。盏中的茶水也洒落出来,在地面上开出一枚小花。   “流言是谁放出来的,给我狠狠地查!”   听到外面的流言,穆夫人勃然大怒。厅中的仆从感受到了主人家的怒气,一个个噤若寒蝉。   半晌之后,一个衣着打扮比其他人更加体面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破碎的茶盏旁边。   “禀夫人,在流言刚起的时候,小人便已经派人出去探查了,现在已经查到了一点端倪。流言似乎是从归云观中传出来的。起因是秦夫人去归云观求卦,偶遇了吏部尚书家的蒋夫人。两人闲聊间提到了咱们家的大娘子,言语中掺杂了几句抱怨,被有心人故意传了出来,这才有了外面的流言。”   回答的人是穆夫人新提起来的二管家,名叫临清。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很是机敏,是穆夫人陪嫁丫鬟的儿子,因此很是得穆夫人信任。   在此之前,他一直跟着他父亲在外面打理穆夫人的嫁妆铺子。由于之前二管家的私心,差点害了穆雨淅,因此穆夫人十分信不过穆家家主的人,哪怕二管家被处置了,她依旧还是不放心,特意调了临清进来接任二管家。   而穆家家主对此并无意见。   其实更适合的人选还是临清的父亲,只是穆夫人私心里希望培养一个能在外面行走的人手给穆雨淅当陪嫁。临清的父亲年纪太大,显然不太合适。正好临清年纪轻轻,为人处世却十分老道,正好先提拔起来,让他也练练手。   以后也可以将穆雨淅的大丫鬟配给他,让夫妻俩随穆雨淅一起出门子。这样哪怕穆雨淅到了夫家,也不用担心没有合用的人手,穆夫人也会更加放心。   而临清的表现,显然也没让穆夫人失望。   “竟然是她们搞的鬼。结亲不成便使一些下作手段害我们元娘的名声,果然卑鄙。没答应和她们家结亲真是做对了。”   穆夫人忿忿不平的说道。   眼角划过跪在地上的临清,脸色勉强缓和了一些。   “你是个好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消息打探的清清楚楚,说明流言一起你就上了心,是个忠心的,赏。”   身后的一个丫鬟拿着一个荷包出来递给临清。   等闲杂人等皆退了下去,穆夫人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如今外面已经隐隐有了外面穆府门第高的流言,若不能及时处理,恐怕会对元娘的亲事有碍。”   “其实夫人也不比太过忧心,虽然有些流言,但只要大娘子定下了亲事,流言自然便会不攻而破。想要将大娘子聘回去的人家那么多,总能挑到个好的。”   听见这话,穆夫人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深深的叹了口气。   “若真的这般容易便好了。毕竟关系到元娘的终身大事,我虽然看着那几家的小郎君十分满意,但元娘却偏偏相不中他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元娘的性子有多倔。我若是不顾她的意愿直接给她定亲,她指不定心里有多少的不痛快。女子一生的快意时光只有这么点,我怎么能枉顾她的心意呢?”   提建议的丫鬟退了下去,显然她也不知晓该如何劝说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正视问题。   另一个丫鬟见状,试探的提议道:“既然短时间内无法为大娘子选定夫婿,何不去归云观求一求观主给大娘子卜一卦呢?哪怕是随意求一个不能太早成亲的卦象也是好的,总能堵得住外面的流言。”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穆夫人赞许的点点头,满意的赐下厚赏。   “既然流言是从归云观传出来的,他们总该要负点责任,不至于一个卦象都不肯配合。”说着便转头吩咐一帮的丫鬟:“你去通知元娘,让她做好准备,明日和我一起前往归云观。”   翌日,做好准备的穆雨淅陪同穆夫人一起往归云观而去。   虽然穆夫人将事情的经过都告知了穆雨淅,却不肯让她插手处理。只象征性的带她见一见归云观的观主,便将穆雨淅打发到其他地方去了。   “归元观我之前来过,景色还不错,你带着玉清一起出去逛一逛,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无意辜负穆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穆雨淅缓缓退了出去,携着玉清往其他地方逛去。   主仆两人皆是第一次来到归云观,不免有些好奇。顺着山路,两人慢慢的闲逛了起来。   “咦,娘子,这个大殿竟然没有人?”两人路过了几座人员嘈杂的殿堂之后,渐渐的踱步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好像确实没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穆雨淅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四御殿。”   穆雨淅回头一看,果然是裴三郎。   四御殿里供奉的分别是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帝袛。由于他们常做人间帝王形象,前朝时有人借此构陷政敌,言其不敬,因此时人多有忌讳,甚少往四御殿而来。   “难怪别处都热闹非凡,唯独此处十分冷清。只是裴三郎,你怎么来到了这里?”穆雨淅好奇的问道。   只是无意间见到穆雨淅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而去,有些不放心的跟来的裴三郎。   “……”   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穆雨淅不疑有他,含笑回道:“母亲来这边卜卦,我配她一起来的。”   裴三郎点点头,犹豫的看了看穆雨淅,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话:“多谢你送的生辰礼。”   “这没什么,你救了我嘛,本来应该送一份厚礼的。但六娘说你喜欢道家书籍,这才去书坊挑选了一套书籍送你。”   “谢礼穆夫人已经送过了。”裴三郎认真的回答。   “我母亲送谢礼是为了感谢你救了她的宝贝女儿,我送谢礼是为了感谢你的援手,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穆雨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对面的裴三郎显然并不太能接受这个说辞,犹疑了片刻,将右手压在左手的袖袋上,半晌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左边的袖袋里掏出一个玉制的小型雕塑,递给穆雨淅。   “这个给你。”   穆雨淅好奇的接过一看,竟是一只用玉雕刻而成的狸奴。只有巴掌大小,但却雕刻的活灵活现。从它的神态来看,似乎是正在伸着小爪子在拨弄这些什么,若不是手中传来冰凉的触感,穆雨淅简直以为它就要这么活了过来。   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儿,穆雨淅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玉制的狸奴身上移开。   “给我的?”   裴三郎点点头,似乎怕她误会,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回礼。”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忐忑情绪,穆雨淅坏心眼一起,故意问道。   “可是我送你的一整套书籍加起来都没有这块玉贵重。更别提这狸奴的雕刻技巧是多么的令人惊艳。若拿去书坊,至少可以换回数十套道家书籍。”   歪了歪脑袋,对着裴三郎调皮一笑。   “裴三郎,你这可亏大了哦!”   被这晃眼的笑容一冲,裴三郎整个人的耳根都红透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楚湘辉说送礼需得投其所好。我喜欢道家学说,你便送我道家书籍。我那日见你十分欣赏园中的动物雕像,自然应该回送一个你喜欢的礼物。心意并不是能用价值衡量的。”   “那其他人也有回礼吗?”   忐忑的情绪猛然变的慌乱了起来。还不等裴三郎回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唤。   “娘子,你在这里吗?”是穆夫人身边的丫鬟的声音。   穆雨淅转身回看了一眼,对裴三郎笑了笑。   “母亲派人来寻我了,裴三郎,我先行离去了。”   对面的人隐隐松了口气。   “好,一路小心。”   作者有话说:   四御是指道教天界尊神中辅佐\"玉皇大帝\"的四位尊神,所以又称\"四辅\"。他们是: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在一些道教宫观中,主要大殿除三清殿、玉皇阁外,还建有专门供奉四御的四御殿,四御神像头戴冕旒,身着朝服,雍容华贵,为人间帝王形象。三清、四御作为道教尊神群体,常被合称。----来自百度? 第22章   也不知穆夫人是怎么和归云观观主谈的。总之,等到穆雨淅她们回到穆府时,外面有关穆府大娘子的生辰八字与今年相冲,在年底之前不宜定亲的传言已经传遍了京城。   之前有关穆府门第高,在婚事上挑拣过甚的流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   只是穆夫人犹有不平,私下里和穆雨淅咒骂了蒋家和秦家好几次,十分担心穆雨淅因此误了花期。   穆雨淅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松了一口气。至少她短时间内不必再烦心穆夫人逼婚一事。   这一日,玉清被穆雨淅吩咐前往穆雨琪的院子里检查她的课业。穆雨淅自己则依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狸奴雕像。   旁边的玉林将目光投射在穆雨淅手中的雕像上,内心十分好奇。   “娘子向来对这些摆件没什么兴趣,怎么这几日总是持着这个狸奴雕像把玩?”   穆雨淅御下并不严苛,玉林年纪又小,性子比玉清更加活泼。见穆雨淅心情不错,便直接问了出来。   穆雨淅没有回应,只是举起手中的狸奴雕像,将其左右翻动打量了一番。半晌后才出声。   “你看这雕像的神态,张牙舞爪的,像不像正在闹脾气?”   听见这话,玉林凑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   “真的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传神的雕像。难怪娘子喜欢。”   “喜欢?也许吧。”   穆雨淅轻轻的应了一声,继续开口:“玉林,你说我要不要养一只狸奴?”   似乎想到了什么,穆雨淅眉眼微弯:“最近碰见了只有趣的狸奴,特别不禁逗。一逗弄就自己默默的生闷气,倒也十分可爱。更重要的是,那只狸奴似乎还挺喜欢我的。偶尔的几次相处,那雀跃的情绪扑面而来,藏都藏不住。”   玉林不知穆雨淅话有所指,认真的回答。   “可是娘子之前养的那只狸奴去世时你难过了那么久。狸奴寿短,若再养一只,等养出感情了,最后不是又要伤心一场?”   穆雨淅神色一敛,穆夫人,曲夫人,秦夫人等人的经历从脑海中闪过。片刻后,她眼眸下垂,轻轻的叹了一句。   “是啊。狸奴寿短,到时候又惹得我平白伤心一场。还是罢了吧!”   谈话间,玉清持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   “娘子,这是屈家十一娘给你下的帖子。我在上碰见递送帖子的下人,顺手给带了回来。”   穆雨淅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十一娘先是谢过了穆雨淅和裴六娘给她送的礼物,然后邀请她们往屈府相聚。帖子里约的时间是后天,倒还有些时间准备。   毕竟只是私宴,因此穆雨淅并未装扮的太隆重。只做了寻常打扮,不失礼便可。等她抵达屈府时,发现裴六娘也和她想法一眼,装扮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见她们两人都到了,屈宜思笑着上前迎道:“你们来了,还要多谢你们前些日子送的礼物。我分了一些给家里的姐妹们,她们也都很喜欢,让我好好谢谢你们呢。”   “十一娘你也太客气了,不会就为了这点小事,特意宴请我们吧?”   穆雨淅和屈宜思更加熟悉,因此直接开口笑道。   屈宜思笑着摇摇头:“自然不仅仅是这件事。咱们姐妹也许久未聚了,我又不方便出门,能借此计划让父亲答应我摆宴,咱们聚一聚也是好的。本来家中姐妹也应该一起参加的,只是不巧,九姐姐的外祖有些不适,因此三伯母带着家中姐妹一起前往探病去了。”   “屈姐姐你不用去吗?”裴六娘好奇的问道。   “我既然已经给你们下了帖子,又怎么能顺便失约呢?”   “啊?”裴六娘有些慌乱:“那我们岂不是耽搁了屈姐姐的正事?其实改天再聚也没什么的。”   屈宜思认真的回答:“有三伯母带着家中姐妹前去探病便不算失礼。本来按照规矩,待嫁女就不应该随意出门,我又和你们有约,君子重信。便是父亲,也是支持我今日留在家中招待你们的。”   听见这话,穆雨淅不禁有些无奈。   屈宜思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为人十分严肃古板,信奉君子慎独的道理。他简直天生就是为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而生的。不仅本人严肃守礼,更致力于以礼教来教化他人。   别看穆雨淅和屈宜思两人关系这么好,但实际也没来屈家几次。没有特殊情况,屈大人根本不允许屈宜思在家中设宴。   也不知是天生性情如此,还是后天养成的。总之在他的影响下,屈宜思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幸好屈宜思和屈大人还是有点区别的。屈大人是对所有人都严苛,而屈宜思更偏向于约束自己。   指责长辈本就失礼,更何况是在别人家当着人家女儿的面编排主人家。因此穆雨淅只在心中腹诽几句,并未表露出来,笑一笑便带过了这个话题。   “咱们确实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能聚一聚也好。”   三人客套了几句,便坐下入席。   “来尝一尝我酿的梅花酿。”屈宜思含笑取出一只小酒壶,分别给穆雨淅和裴六娘倒了一杯。   “这酒是我在去岁清冬酿的。那时候梅花开的极好,有恰巧下了一场雪。我花了整整两日的功夫,和身边丫鬟收集了三坛子花蕊上的积雪,最终才化了半坛子的雪水出来。借着这雪水和寒梅,最终也只酿成了小半坛的梅花酿。”   穆雨淅闻言,端起小巧玲珑的酒杯细细品了一口。   “味道清淡,又带着点梅花的芬芳。应当是酿造时间不长便特意取了出来,就是为了避免酒味太浓。如此这般既不损梅花的清香,又保留了酒味,正适合我们这种酒量不行的小娘子们。”   屈宜思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果然让你猜对了,看来下次我得再换一种方法考考你才行。从我初学酿酒开始,就没赢过你。你明明也不嗜酒,怎么能每次都品出其中差别呢?”   穆雨淅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裴六娘便睁大眼睛问道:“这是考题?我还以为去屈姐姐只是单纯的和我们分享她新酿的美酒呢?幸好屈姐姐没问我,否则我一句都答不上来,岂不丢人?”   “也不是什么考题,只是我们小姐妹只见闹着玩罢了。”   穆雨淅耐心解释:“不论是古法还是如今,各种祭祀之礼都需要用到酒,因此屈大人对美酒的品鉴十分厉害。十一娘受屈大人影响,对酿酒十分感兴趣,因此试验了许多酿酒的法子。每次新酒酿成,她都会送我一些。为了好玩,我也会根据酒的味道来猜测她的酿造手法。次数多了,我们便将这个当成了游戏。”   “原来如此。”裴六娘恍然大悟:“我还以为真的要猜出来才行呢。吓我一跳。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东西了。让我品鉴,我就只会区分酒的味道是甜的还是辣的。”   三人说说笑笑的用宴结束,屈宜思举起一杯清茶,轻轻饮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   “元娘你今年七夕还要去集会上看孔明灯吗?”   穆雨淅点点头:“要的。”   “孔明灯?七夕不是乞巧吗,京城有放孔明灯的习俗?”   “为了给节日增景,每年京城这边举办大型的节日时都会放孔明灯。元娘最喜欢看孔明灯了,每次都不会错过。”   “哇,听起来很热闹啊。我回去求我母亲,等七夕的时候我也要出去玩。”   听见这话,屈宜思笑了笑:“正好我今年不能陪元娘一起去,六娘你若是能出来,那更好了。你和元娘也有个伴。”   “屈姐姐你不去吗?趁着七夕,不是正好可以见一见你的未来夫婿吗,两人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屈宜思摇头:“新人成亲之前不宜见面,私下里相见是违反规矩的,不合适。”   “可是……”裴六娘不理解屈宜思的坚持,在她的理解里,既然已经定下了婚期,新人之间多见一见,培养培养感情,岂不是更利于婚后感情吗?   “既然十一娘去不了,那六娘你到时候陪我一起去好吗?”穆雨淅打断裴六娘的未尽之语。   裴六娘显然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见状也顺着穆雨淅的话转移了话题,认真的点点头。“嗯嗯,我到时候和穆姐姐一起去。”   “不过穆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孔明灯啊?按理说你在京城长大,应该早就看腻了才对呀。”   穆雨淅轻轻的笑了笑:“这怎么会看腻呢?你不觉得满城的孔明灯一起升起,火光在灯笼中闪耀,像无数颗星辰同时升起吗?这种奇景,比夜间的满天繁星还要美。至少孔明灯离我们更近,不会像天边的星辰一样遥不可及。”   顺着穆雨淅的描述,裴六娘想象了下夜空中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起的场景。   “好像确实是很壮观啊。”   裴六娘伸出右手,一把搭在穆雨淅的肩膀上。   “穆姐姐,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看孔明灯,可不能失约啊。”   穆雨淅点点头。   “当然。”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本章梅花酿的各种说法,都是我瞎编的,大家不要当真? 第23章   等待七夕的日子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并不会因为对孔明灯的期待而更加难熬。许是因为这种场景穆雨淅每年都能看见三四次,因此不觉得珍贵,哪怕自己很喜欢这种景象,也并不觉得十分特别。   只是她哪怕也没有十分期待七夕时那漫天的孔明灯,在听见朝廷宣布今年的七夕节不允许燃放孔明灯时仍然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似乎是因为前日弄北堂走水一事。据大理寺查明,是因为有一户人家投放孔明灯许愿。因为风向不对,孔明灯落入了弄北堂,恰巧当日无人值守,导致弄北堂走水,还牵连了左邻右舍。哪怕邻居发现的及时,也差点烧掉了整条街道。”   玉清一边给穆雨淅打扇,一边向她叙述打探来的消息。   穆雨淅还未做反应,另一边正在剥这莲蓬的玉林便撅着嘴巴嘟哝道:“这不是因噎废食吗?不多安排人进行巡逻,反而直接将孔明灯禁了。娘子每年最喜欢的节目就是放孔明灯了,七夕没了孔明灯还有什么趣儿?”   听见这话,穆雨淅噗呲一笑。   “行啊玉林,最近长进不少呀,连‘因噎废食’都会用了。”   “娘子,你又取笑我~”玉林跺了跺脚。   穆雨淅见状,更是忍俊不禁。   “没呢,我这明明是在夸你。”见玉林要恼,穆雨淅连忙转移了话题:“只是朝廷既然已经颁布了法令,咱们遵守便是。哪怕是在府中,也要谨慎一些,不可口出无状。再说了,咱们每年都看孔明灯,也该看腻了,少看一次也无妨。”   玉林这才想起她初入穆府时学的第一条规矩便是谨言慎行。连忙抬头看向玉清,果然发现玉清正对着她怒目而视。玉林心中一个咯噔,慌乱的低下头躲过玉清的目光。   “厨房里的莲子羹应当已经做好了,我去看看。”留下一句话便匆忙的退了下去。   望着玉林匆忙离去的背影,玉清深深的叹了口气。   “娘子,你也太惯着玉林了。看看她现在,越来越没个规矩了。”   “是吗?”穆雨淅将手中的书籍轻轻翻过一页数,这才开口:“你不是挺喜欢玉林这种活泼的性子吗?见她喜欢美食,还特意安排她在小厨房当差,要说惯着,你才是最惯着她的人吧?”   “哪有?”玉清红着脸反驳,“不过是看这小妮子能逗娘子开心,我这才纵容了她一点罢了。我向来不喜欢她这种冒冒失失的样子。”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情绪,穆雨淅体贴的笑了笑。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罢。”   见穆雨淅没有深究这个话题,玉清偷偷松了口气。继续提及七夕的事。   “娘子,临清已经安排人打探清楚了,今年的七夕和往年差不多,只是将孔明灯许愿改成了用荷花灯祈福许愿。”   “荷花灯?”   “是的。准备一盏荷花灯,放灯的人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放在荷花灯里,让其随着河流飘走。娘子你不是喜欢星河吗?虽说没有了孔明灯,但荷花灯漂泊在水面上,看起来也和星河差不多,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穆雨淅想了想河面放满了荷花灯的模样,确实不必漫天的孔明灯逊色几分。   只是……   穆雨淅叹息一声:“孔明灯年年都有,荷花灯却是今年独有的,也不算失望。”   转头吩咐玉清:“那你提前将荷花灯备好。裴夫人才从边关回来,近些年他们家也没有适龄的小娘子,怕是会疏忽了这些。你记得多准备一份,免得到时候独独六娘没有荷花灯,平白羡慕别人去了。”   “娘子放心,我晓得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夕这一天。虽然没有孔明灯,但穆雨淅既然已经答应了裴六娘要一起去,自然便不会失约。早早的便装扮好,带着玉清一起出门。   在七夕集会上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裴六娘带着侍女往这边走来。   “穆姐姐,你很早就到了吗?”   穆雨淅摇摇头:“我也才来不久。”   “那就好。”说着便轻声开始抱怨:“本来母亲让我三哥陪我一起来的,但三哥推说有事,要晚一些才能来接我。”   听见这话,穆雨淅动作一顿,问道:“裴三郎?”   “嗯。”裴六娘没察觉到异常,继续开口:“今儿个是七夕,他能有什么事?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从弄北堂走水之后,他便经常在晚间出门,回来的时候都快到宵禁时分了。若不是弄北堂里都是些酸儒,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我都要怀疑此处是他的产业了。不然怎么之前不往外跑,偏偏在弄北堂走水之后便开始晚归了呢?”   “那你可能确实是误会了,弄北堂其实是李家的产业。”   裴六娘一愣,“太后和李妃的那个李家?”   穆雨淅轻轻点了点头。   半晌后,两人默契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打量周围的场景。   见裴六娘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穆雨淅轻声开口为她介绍。   “那个高楼叫乞巧楼,是每年七夕临时搭建出来的,专门用于小娘子们穿针乞巧。之所以搭的这么高,就是为了能离天宫更近,更能得到织女的庇佑。”   见裴六娘收回了目光,似乎对那座高楼失去了兴趣,穆雨淅继续开口介绍其他的活动。   “往年七夕的节目都不差不多,有四种节目是一定会有。分别是游七姐水,穿针乞巧,兰夜斗巧和放孔明灯许愿。今年因为前几日弄北堂走水一事禁了孔明灯,改成了祈福许愿。我也安排人提前打听过了,其他几项活动照旧举行。”   “不愧是京都,我们在边关的时候,七夕节只有乞巧这一种活动呢。”   裴六娘说着便挽住穆雨淅的胳膊,撒娇般的摇了摇。   “穆姐姐,你能仔细讲讲这些活动都是要做什么吗?”说话间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连忙补充了一句:“穿针乞巧这一项就算了,我最不擅长这个了。”   穆雨淅早就猜到裴六娘会这么问,温柔的笑了笑,为她一项项解释。   “今年的祈福许愿和游七姐水和都是在河边。祈福许愿是在河边放荷花灯,许愿之人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放在荷花灯里顺着水流飘走。据说这些愿望会漂泊到天河之中。有缘的话,织女会拾起荷花灯,实现荷花灯主人的愿望。”   见裴六娘一脸向往,穆雨淅咽下了最后那句“不过这只是大家美好的想象”,转而开始介绍游七姐水。   “游七姐水是在河边用手帕沾上河水,轻轻的擦拭自己的身躯。据说织女经常在天河里洗澡,用连着天河的河水擦拭身体,能祛除疾病,祈求安康。”   “哇,听起来好厉害呀。”裴六娘感叹道。   “只是河边人来人往,会不会不太方便呢?”   穆雨淅失笑:“怎么会呢?说是用沾了河水的手帕擦拭身体,其实也就是浅浅的沾沾手背罢了。你想想,七夕佳节,大家都是盛装出席。若当真用河水梳洗,妆容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也有道理,是我杞人忧天了。”   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裴六娘兴致勃勃的问到最后一个项目。   “那兰夜斗巧呢?这个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不会是比赛穿针引线吧?”   “当然不是。”穆雨淅否认道:“兰夜斗巧其实是在几间十分黑暗的屋子里放置生菱藕雕刻而成的奇花异鸟,参加活动的人摸黑在屋子里寻找这些物品,看谁寻的最多,这便是兰夜斗巧。”   “哇~”裴六娘听的双眼放光:“这个最有趣,穆姐姐,咱们先去玩兰夜斗巧吧?”   “别急呀。”穆雨淅一把拉住想要往集市里冲的裴六娘。   “兰夜斗巧要消耗的时间太长,得等到特定的时辰才开始。现在还早呢,咱们先去参加别的活动吧。畩澕独家”   “好吧。”裴六娘回头望向集市,想着只要不出意外,今日是必定能参加兰夜斗巧的,这才依依不舍的随着穆雨淅往河边而去。   等到了河边,裴六娘心中的惋惜便全部消散了。   蜿蜒的河道旁边掎裳连袂,群芳争艳。小娘子们三三两两的聚着,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有闲谈的,有用河水擦拭手背的,还有弯腰将荷花灯放入水中的。目光顺着河道望去,之间水面上布满了形形色色的荷花灯,一盏接着一盏的往下游飘去,仿佛天上的星河倒影在水中。   “太美了。”裴六娘喃喃自语道。   见她沉醉于水中星河,穆雨淅也不打断她,只是含笑在一旁等着。   半晌过后,裴六娘终于回过神来,眼睛亮晶晶的对穆雨淅感叹道。   “幸好穆姐姐你带我过来,不然我岂不是错过了这般美景。”说着便兴奋的拉着穆雨淅往河道便跑去。   “穆姐姐,咱们也去放荷花灯吧。”   穆雨淅在河边站定,持着荷花灯久久未动。   “穆姐姐,你怎么不许愿?”   “不知该许什么愿好。”   “七夕嘛,一般都应该许愿能觅得如意郎君?”   “这个就不必了,我再想想。”   细细的思索了一番,穆雨淅实在没什么可写的,便随手写了一句“愿今日能得见最灿烂的星河”。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七夕的习俗,确实有游七姐水,穿针乞巧,兰夜斗巧和祈福许愿,但实际的活动展开方式和文中并不一样,文中的举办方式是我根据百度来的信息合理瞎编的,大家不要被误导了   七夕也没有放孔明灯和河灯的习俗,也是我为了剧情发展瞎编的,再次提醒,大家不要被误导了? 第24章   游七姐水和祈福许愿都已经完成,裴六娘又对穿针乞巧没什么兴趣。见时辰也差不多了,穆雨淅便带着裴六娘往举办兰夜夺巧的地点走去。   兰夜夺巧算是七夕里最受欢迎的活动了。平日里小娘子们都习惯了自己温柔贤淑的模样。但在今日,却能名正言顺的放肆一点。除了比较喜静的小娘子们,大部分人都会参加这一项活动。   因此,哪怕举办兰夜夺巧的店家数目繁多,每一家门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望着前面那绵长的队伍,裴六娘欲哭无泪。   “穆姐姐,怎么办?队伍这么长,我今日真的能见识到兰夜夺巧吗?”   “放心吧。”穆雨淅轻轻的拍了拍裴六娘的肩膀,权作安慰。“按照往年的经验,这般长的队伍差不多要等一个时辰。虽说是久了点,但今日没有宵禁。离闭市至少还有两个多时辰,完全来的及的。”   听见这话,裴六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说着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七夕,有点失态了,穆姐姐你别取笑我。”   “自然不会。”穆雨淅自认为她若是也从小随父母镇守边关,一朝突然回到京城,怕是也无法表现的比裴六娘更加得体。“以后你也要随裴大人裴夫人长居京城,这种热闹的场景每年都有。等你多经历了几次就会习惯了。”   裴六娘认真点头:“我晓得的。”   往年最受欢迎的项目也是兰夜斗巧,因此穆雨淅早有经验。微微侧身看了玉清一眼,她便十分默契的取出排队专用的牌子交给仆从,让他们在此等候。而穆雨淅则带着裴六娘去七夕集会上特有的小摊子上逛一逛。   若是平日,裴六娘最喜欢的便是这些各有特色的小饰品了。只是今日她心中惦记着兰夜夺巧,生怕错过了时辰,因此显的心不在焉。   穆雨淅见状,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带着她往回走。所幸穆雨淅本人并不打算参加兰夜夺巧,等裴六娘参加活动时,她还有时间淘一淘有趣的小物件和裴六娘喜欢的小零嘴。   显然穆雨淅估量的十分准确。陪着裴六娘正好等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她们这一组。   “到我们了,穆姐姐,咱们一起进去吗?”   穆雨淅摇摇头:“你去玩吧,我就不去了。里面太黑了,我不太习惯。反正从入口进去之后,所有人都会分开,我进不进去咱们都不可能在同一个房间里,你好好玩便是。”   裴六娘本来还想再劝,听穆雨淅解释了缘由这才作罢。   “那我进去了,穆姐姐你先去附近逛一逛吧,没必要一直等着我。”   “放心,我知道的。”   目送了裴六娘进入兰夜夺巧的房间,穆雨淅这才收回目光,准备去附近买些裴六娘喜欢的小吃食回来。只是她才走两步,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面色冷淡的俊俏郎君逆流而上。许是七夕的夜色太朦胧,原本冷清倨傲的人看起来竟然显得比往日更好亲近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附近好些个小娘子都在借着杂货摊上的物品遮挡着半边脸颊偷偷看他。还有些胆大的小娘子将香囊往那俊俏的小郎君身上丢去。   只是那被围着的俊俏郎君着实有些不解风情,不仅对小娘子们视而不见,还将小娘子扔过来的香囊全部都侧身避过了。   小娘子的面皮本来就薄,见状默默的含羞樱花落海洋退去。但仍然有个别大胆热烈的小娘子不肯放弃,固执的拦着他。   “郎君何必如此行色匆匆?今日可是七夕佳节,如此匆忙岂不是辜负了美景?”   “我与人有约。”   “郎君莫不是诓我?今日可是七夕,若郎君与人有约,怎么会这个时辰还是独自一人?要知晓,这七夕集会从申时末便开始,现在已经到了戌时了。”那胆大的小娘子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坚持认为俊俏小郎君是在骗自己,要将香囊送给他。   但对方却表现的十分不解风情。见一只玉手伸来,生硬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就是为了避免有肢体接触。   穆雨淅见状,不免勾起了些有趣的回忆。正准备上前解围,便听见那俊俏郎君认真的回答。   “娘子自重,我早已心有所属。”   见对面的小娘子依旧不信,还要继续纠缠,穆雨淅上前一步。   “不知是谁家小娘子能博得裴家三郎的垂青呢?”   分明只是一句调侃的话语,裴三郎神色却瞬间柔和了起来。还不等他回应,一旁围观的小娘子们便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他竟然是裴三郎?”   “真的吗?是那个裴家裴文觉?”   “就是他!”   “也对,这般芝兰玉树的郎君,也只有裴家三郎能对的上。”   见周围的目光更加热烈,穆雨淅上前几步,走到裴三郎的面前,挡住了其他小娘子偷看的目光。   “裴三郎,你怎么又被围住了?”   “我来接六娘。”裴三郎耳根微红,答非所问。   穆雨淅见状,也不继续取笑:“六娘在兰夜夺巧那边,刚进去不久,估摸着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出来。我带你过去吧。”   说着便准备往回走。   “穆家元娘。”   见穆雨淅转身欲走,裴三郎连忙唤住了她。   “我……,我其实也有事要寻你。”   “寻我?”穆雨淅好奇的问道。   “嗯,你能随我去一个地方吗?”似乎担心穆雨淅拒绝,裴三郎又补充了一句。   “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就一小会儿。”   裴三郎应该是自信的,冷淡的。但穆雨淅见到的他却经常带着一丝忐忑。忽略了心中的异样感,穆雨淅点点头。   “好。”   许是因为穆雨淅的出现,此时周围偷看裴三郎的小娘子们都已经散去。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路过。   穆雨淅默默的跟在裴三郎的身后,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似乎是河道一处分叉口的尽头,穆雨淅在不远处看见了此前河流中漂泊着的荷花灯。除此之外,这里便只是一片荒地,没有半点特别。   还未等穆雨淅开口询问,裴三郎那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简单的交代了一句,裴三郎便匆匆离去。留下穆雨淅满头雾水的站在草丛中。   此处地处偏僻,周围只有些荒草。穆雨淅独自一人站在此处,听着微风吹动荒草的声音,心中不免有些慌张。   等了片刻,不见裴三郎回来,穆雨淅正准备前去寻找,脚边却飘来了一盏荷花灯。样式十分眼熟,和她放入河中的那一盏一模一样。   穆雨淅脚步一顿,弯下腰来将荷花灯拾起。在直起身子的时候,眼角边突然瞥见有亮光闪过。   回首一看,眼中顿时映入了满目的星辰。   是照夜清。   此处原本是一片荒地,只有疯长的野草停留。哪怕是在七夕佳节,也只能借远处的灯火辉煌带来一丝的光亮。唯一的点缀便是机缘巧合之下飘过来的荷花灯。   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   之前的幽暗被眼前的星子点亮,如漫天星辰飘洒在穆雨淅的眼前。   曾经的她以为只有孔明灯能点亮星空,在这一刻,却猛然发觉,还有一种美景比漫天飞舞的孔明灯更加灿烂。   就在穆雨淅惊叹于眼前的美景时,蓦然听见身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是裴三郎。   此刻的裴三郎不复之前的清冷淡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的发冠上沾着几根草屑,脸庞上也带着点灰尘,鞋子更是沾上了泥巴。但眼睛却闪若星辰,执着地望着穆雨淅。   “六娘说你喜欢孔明灯。但由于弄北堂走水一事,圣上下令,京城不准再燃放孔明灯。我思来想去,只有照夜清能代替。”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真挚的情绪,穆雨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所以你前些日子天天在夜间出门,就是为了抓照夜清?”   裴三郎的眼神飘逸了一瞬:“也不只是为了抓照夜清,还有其他事情。”   “骗人。”穆雨淅在心中断言。但她却没有戳破,只轻轻的说了声。   “谢谢。”   裴三郎没有再做回应,只默默的陪着穆雨淅见证这别致的星辰。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站在草地之中,直至眼前的照夜清缓缓散去,仿佛是夜空褪下了灿烂的外衣。周围一切又回归了最原始的样子。   裴三郎认真地望着穆雨淅的侧脸,知道穆雨淅有所察觉,这才慌乱的收回了目光。正好扫到了穆雨淅手中的荷花灯,好奇的问道。   “这是什么?”   “这啊,”望着荷花灯上熟悉的字体,穆雨淅轻轻一笑:“一个闲人许下的无聊愿望罢了。”   裴三郎这才想起七夕有祈福许愿的习俗,忍不住问道。   “那你许的愿望完成了吗?”   穆雨淅转身,正好撞入了裴三郎那灿若星辰的眼眸中。   “完成了。”   恰巧一阵清风徐来,将穆雨淅最后的那句轻语吹散在风中。   “这是我今日见到的最灿烂的星河。”? 第25章   等到穆雨淅和裴三郎再次回到集会上,裴六娘刚好从活动地点出来。   “穆姐姐,你看!”裴六娘兴奋的将一盏精致的花灯递到穆雨淅的眼前:“这个是我赢来的奖品,好看吗?”   穆雨淅低头细细观察,只见这花灯大小比之前她们在河边祈愿用的荷花灯整整大了一倍有余。灯座被雕刻成船体,上面还雕刻着细小的喜鹊花纹。花灯的主体上则雕刻着两个互相奔赴的小人儿。   左边的小人儿身着一身流仙裙,手肘间还飘扬着几根绸带。右边的小人身披一件斗篷,挑着一副扁担,扁担的两边各悬挂着一个箩筐。箩筐里分别藏着一个孩子,只有小脑袋露了出来,按照发髻来看,正好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   “这花灯上雕刻的是鹊桥相会?”   裴六娘点点头。   “店家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这个花灯每家店铺只有一盏,只有在规定时间内将房子里的所有奇花异鸟都找出来的人才能得到。我也没想到前面的人都没能完成,倒是让我捡了个漏。”   “说明六娘你很厉害呀,这兰夜夺巧举办了这么多年,能拿到鹊桥相会花灯的人寥寥无几。六娘你第一次参加就能拿到,下次参加宴会,必定引得其他小娘子们十分羡慕。”   得到了奖品本来就令人兴奋,穆雨淅又狠狠的夸赞看裴六娘一番,她整个人笑的更加的灿烂。   “穆姐姐你喜欢这个花灯吗?我送给你。”   穆雨淅摇摇头。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花灯是你赢得的第一个奖品,自然要留这做个纪念。”   见裴六娘还想再劝,穆雨淅继续开口。   “左右这兰夜夺巧每年七夕都会举办,若你真的想送我,那明年再赢一个送给我吧。”   “那咱们说定了,明年再一起参加七夕佳会,我再赢一盏鹊桥相会给你。”   穆雨淅眉眼弯弯。   “好。”   和穆雨淅做好了约定,裴六娘这才注意到裴三郎站在一旁。   “三哥你等了很久了吧?”   裴三郎摇摇头。   “不久。”   “可惜你今日有事,没能陪我们一起。你是不知道,今日好多小郎君偷看穆姐姐呢。还总是有人上前搭讪,烦死了。若你也在一旁,那些小郎君肯定就不会过来打扰我们了。”   听见这话,裴三郎偷偷将眼神投向穆雨淅,正好撞入了她的眼眸。   慌乱的将目光移开,裴三郎随意的应了一声。   “夜深了,我送你,你们回去吧。”   抬头望了望天色,裴六娘神色低落的叹了口气。   “时间过的太快了,我还没玩尽兴呢。”不等穆雨淅出言安慰,又立马振奋了精神。   “算了,咱们下次再出来玩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便一把挽住穆雨淅,准备和裴三郎一起送她回穆府。   穆府,玉林发现自家娘子最近颇有些反常。   往日里娘子无事时总喜欢倚靠在美人榻上翻几页书籍打发下时光。虽然玉林不懂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有什么好看的,但娘子却总是看的津津有味。   最近却明显感觉有些不一样。虽然娘子也照旧倚靠在美人榻上,手上也1持著书籍。但玉林用她那能在一大堆米粒中精准的挑出白芝麻的眼睛保证,娘子手中的书籍一整天都没翻动两页。   更让玉林觉的反常的是,不知何时,娘子又将之前收好的狸奴玉雕给取了出来。也不把玩,只是放在美人榻旁,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玉清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娘子这几日有些反常?七夕佳会上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我觉的娘子整个人都消瘦了些。”   怀着一种忧虑的心情,玉林私下里找到玉清,偷偷的询问道。   玉清的心中倒是有些猜测。只是在穆雨淅理清头绪之前,她也不好对嘴。因此只是摇摇头。   “没事,许是这些日子天儿太热了,有些苦夏。你多研究一些消暑的方子给娘子好好补补。”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既然和穆雨淅形影不离的玉清也说没什么,玉林便放下心中疑惑。只往小厨房而去,试图多做些消暑开胃的点心,给消瘦了些的穆雨淅补补。   而就在玉林窝在小厨房里研究美食时,门房送进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给穆雨淅。   “这是何物?”   “回娘子,是裴家六娘送来的礼物,指明是给大娘子您的。”   “六娘?”   穆雨淅有些疑惑,不知她怎么突然给自己送礼。   玉清上前接过盒子,顺手将打赏银子赏给了跑腿的下人,让他们离去。这才转身回来吗,将盒子递给了穆雨淅。   接过盒子,穆雨淅好奇的将其拆开。   只见里面铺着一层丝绸,丝绸上面是一盏眼熟的花灯,正是前些日子在七夕集会上的鹊桥相会。   “裴家六娘不是说明年再为娘子赢一盏鹊桥相会吗?怎么今儿个又将花灯给送了过来。”玉清疑惑的问道。   小心的伸手将花灯从盒子里取出,穆雨淅轻声叹道。   “这不是六娘赢的那一盏花灯。”   “不是?”   手掌轻轻的拂过花灯,穆雨淅的眼神落在了花灯主体上的小人儿上。   虽然和裴六娘的那盏花灯很是相像,但这一盏花灯上的人物雕刻的更加传神。明明只是死物,但穆雨淅却能从雕刻中感受到两个小人儿的急切与思念。箩筐里的小孩儿更是流露出一丝好奇与懵懂。   这种雕刻的手法……   穆雨淅转头望向一旁的狸奴玉雕。   两者完全一模一样。   见穆雨淅将眼神投向狸奴玉雕,玉清神思一转,便明了她的未尽之语。心中一动,开口劝道。   “许是那日娘子流露出了一丝对鹊桥相会这盏花灯的兴趣,裴三郎这才特意做了一盏送给娘子。”见穆雨淅没什么反应,玉清继续开口:“算算日子,离七夕佳会过去也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这花灯虽然不大,但若想做的这般尽善尽美,恐怕这几日需得日夜赶工才能完成罢。”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花灯只是死物,不过花费几日功夫便可雕刻而成。难得的是寻得那么多的照夜清。要捉住那么多的照夜清,又要保证它们不会闷死,还得在特定的时辰将照夜清一起放出来,这才得费心思呢。”   听懂了玉清的言外之意,穆雨淅却未做回应。只是低头注视了手中的花灯一会儿。片刻后,突然伸手将花灯放回了盒子里。递给了玉清。   “收起来吧。”   玉清心中叹息一声,正准备伸手接过,却见穆雨淅又收回了手臂,顺手将盒子摆在狸奴玉雕的旁边。   “也到了该用膳的时辰了,先放着吧。”   玉清的眼神在盒子上打了个转,也没再继续劝下去。福了福身。   “那我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菜色。”   一走进小厨房,便感受到一股热气。在灶台前忙和的玉林早已汗湿了衣衫。   “今日做了些什么膳食?”   见玉清进来了,玉林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这才开口。   “今儿个天气太热了,我准备的清淡一些。有鲜藕片,银苗菜,绿荷包子,膳后再配上一碗冰酪,保准娘子暑气全消。”   “没有冰镇夏瓜吗?娘子最爱那个。”   “可以在冰酪里加点夏瓜,但不能加太多。太贪凉了对身子也不好。”   玉清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先将膳食取出去,你赶紧回去梳洗一下,别热坏了。”   不知是由于神思不属,还是天气太过炎热。哪怕玉林费尽心思做的全都是些消暑的菜品,穆雨淅也用的不多。玉清见状,心中急的不得了,有些后悔不该在用膳之前说那些话来影响穆雨淅。   倒是刚梳洗好的玉林不知前情,只当穆雨淅是苦夏。   “是饭菜不和娘子的胃口吗?若娘子吃不下,我再做些其他的菜色。”   穆雨淅摇了摇头:“不必。我前几日吃的还好,不是菜品的问题。”   “怎么会不是菜品的问题呢,人的胃口是会变的。前几日吃的还好,不代表今日也觉的喜欢。反正菜色很多,不喜欢了咱们就换几样便是了。”   “不喜欢了就换?”   “对呀,府里也没规定喜欢的菜色不喜欢了也不许换呀。喜欢就多吃点,不喜欢就换,也不是什么大事。”   穆雨淅转头望向美人榻旁边的狸奴玉雕和花灯。   片刻后,突然开口。   “玉林你说的对。”   还没等玉林反应过来,穆雨淅便突然展颜一笑。   “我想清楚了,那狸奴确实可人,我可不愿意把他让给别人。”   玉林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狸奴身上,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娘子不怕以后伤心了?”   “不怕,他若是惹我伤心,我便不喜欢他了。”   虽然不懂怎么会突然不喜欢,但在玉林的心里,穆雨淅向来聪慧过人,没有什么事她做不到的,因此也没有再询问。只是兴奋的和穆雨淅讨论要给即将到来的狸奴准备哪些东西。   倒是一旁的玉清虽然不知前情,但她毕竟和穆雨淅朝夕相伴十来年,对她十分了解。   多琢磨两句便明了穆雨淅的话中之意。欣慰的笑了笑,在心中暗暗思索道。   “也许夫人不必再为娘子的婚事烦恼了。”? 第26章   心中做好了决定,穆雨淅便再次恢复成往昔的模样。花灯和狸奴玉雕也她被大大方方的陈列出来。狸奴玉雕依旧放在美人榻旁,方便她随时赏玩。花灯则放在她最为珍视的陈列架上,上面陈列的都是她最喜欢的摆设。   还不等她稍稍向穆夫人透露点口风,外界有关于她纠缠裴家三郎的传言便传的轰轰烈烈。   “到底是谁和我们家元娘过不去?几次三番的放出流言来毁她名声。”   穆夫人无比震怒。   她只有穆雨淅这一个孩子,向来如珠似宝的捧着。别说磕着碰着,平日里更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如今不过一月的功夫,外面便传了两回有关穆雨淅的流言,她岂能不怒?   “这些人当真是觉得我们穆家好欺负是吗?等我查出端倪,必定要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为了查清流言,穆夫人安排临清出去打探。还特意向穆家家主要来了几个最擅长打探消息的家仆来辅助临清。   只是这次放出流言的人手脚做的十分干净,哪怕临清下了死功夫去查,依旧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只知晓流言是在七夕之后传开的。似乎是有人在七夕佳会上看见了穆雨淅和裴三郎并肩而行。口耳相传之下,流言慢慢的就变成了穆家元娘对裴裴三郎纠缠不休。   “我儿,你仔细回想,到底有哪些人看见了你和裴家三郎同行?咱们一一排查,就不信查不出来。”   “……”   那可就多了去了。   七夕节会上人那么多,穆雨淅还曾当众叫破过裴三郎的身份,若想以此来排查,确实太过困难。   见穆雨淅不语,穆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舍不得责备穆雨淅,转头就开始抱怨起裴三郎了。   “裴家三郎也是,我还以为他是个稳重的。必定是有相中他的小娘子,见他对你另眼相看,便想方设法的坏你名声。”   听见穆夫人这赌气的话,穆雨淅哭笑不得。   “母亲你这心眼也太偏了,这件事怎么也怪不上裴家三郎呀。”一把挽住穆夫人的胳膊,穆雨淅继续开口:“若别人真心想害我,哪怕没有裴三郎,也总会编排出一个秦三郎,李三郎出来。终归是躲不了的。”   “你是我生的,我不偏心你还能偏心谁?”穆夫人转身瞪了穆雨淅一眼:“就知道气我。”   “母亲~我哪有?”   穆夫人是最受不住穆雨淅撒娇的,穆雨淅一歪缠,她便立马缴械投降。   “好了好了,你没有气我。”好笑又好气的摇摇头:“这个时候还这么孩子气,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想想法子要怎么澄清流言才是。”   一旁的丫鬟见状,抓紧时机提出建议。   “能否和裴家通个气儿,让裴家三郎出门澄清呢?”   没注意到穆雨淅一瞬间不自然的神色,穆夫人叹了口气。   “这也是个法子,只是不好和裴家开口。\"   玉清见状,伸出手来戳了穆雨淅一下。被玉清一提醒,穆雨淅深吸口气,正准备开口。   “母亲……”   话还未说完,便见临清跑了进来。   “你怎么这般莽撞,冒冒失失的不成体统。”一个挽着发髻的女子开口呵斥道。正是临清的母亲。   临清讨好的笑了笑,跪下磕了个头:“小子得了个好消息,一时之间有些喜不自禁,这才失了体统,还请夫人见谅。”   “好消息?”穆夫人有些疑惑。   临清也不敢卖关子,见穆夫人发问,便立马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吐露出来。   “据说是乐平郡主在书坊堵到了裴三郎,质问他娘子是否在纠缠于他。被裴三郎当场否认了。”   “好!”   听见这个消息,穆夫人果然心情大好,又着人给临清看赏。   “裴家三郎果然是个好的,不是那些信口开河之人。”   穆雨淅好笑的开口:“母亲你刚刚还埋怨裴家三郎呢。这会儿倒是又夸起人家了。”   “你这妮子。”穆夫人羞恼的点了点穆雨淅的脑袋:“我都是为了谁,你这小没良心的。”   穆雨淅见状,连忙讨饶:“为了我,为了我。”   穆夫人这才放过她。   下首的临清见母女两人闲话完毕,这才接着汇报。   “只是乐平郡主不肯相信裴三郎的说辞,非要拿有人看见咱们家娘子和裴家三郎在七夕佳会上相聚一事做文章。”不等穆夫人脸色转变,临清便口齿伶俐的将剩下的话语说完。   “裴家三郎见状,当着所有围观这场热闹的人的面前,亲口承认是他心悦咱们家娘子。因此特意借接裴六娘回家的机会冒昧前去七夕佳会上见咱们家娘子。这才害的咱们家娘子深陷流言。当场表示了歉意,说不日将亲临裴府向娘子赔罪。彻底将娘子身上的污水洗清。”   “这……”穆夫人显然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转身看向穆雨淅,却见她的脸上飘过一抹红霞。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穆夫人沉着的让仆从退下,房中只留了她的心腹和穆雨淅玉清她们主仆二人。   “元娘,你和我说实话,你当真和裴家三郎没有半分牵扯?”   穆雨淅脸颊微红,半晌后才轻轻开口。   “也不算一点牵扯都没有。”   “你啊你,前些日子不才说并未相中他吗?怎么不过月余就变了口风?”   “母亲~”   穆雨淅难得露出些羞怯的模样。   穆夫人见状,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罢了,既然你喜欢,裴家三郎看起来也不是无意,我这个做母亲的,肯定要为你考虑。说不得这几日裴夫人便要来探我的口风了。你放心,我知晓怎么做。”   等到穆雨淅离去,穆夫人身旁的心腹才轻声问道。   “夫人之前不是还说裴家三郎是个做夫婿的好人选吗?如今娘子相中了他,也是一件好事。夫人又何必忧愁?”   “我之前不过是见元娘一直不愿成婚,这才随口提了几句裴家三郎,谁知她竟然真的相中了。”   “裴家三郎在京城里名声甚好,芝兰玉树的,很是配的上咱们家娘子。看他的表现,也不是对咱们娘子无意,夫人还有什么顾虑?”   “裴家三郎不是不好,是太好了。不然也不能引的乐平郡主的纠缠不休。”   “夫人是担心和长公主府交恶?”   穆夫人摇摇头。   “咱们家早就和长公主府交恶了。上次乐平郡主差点害了我的元娘,便是长公主做出副不计较的样子,我也不会轻易放下。总的要她们还回来。”   说着便又叹息一声。   “只是裴家和皇后一派太过亲近,咱们穆府向来是保皇党。若和裴府结亲,怕是会卷入了夺嫡之争中。我只有元娘这一个女儿,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下。但老爷就说不定了。他毕竟还有一大家子人要考虑,我担心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心腹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劝道。   “家主最喜爱咱们大娘子,许是不会反对也说不定。”   “那可说不定。”穆夫人冷哼一声。   “不过也无所谓他怎么想。既然元娘相中了裴三郎,我怎么都要为她促成这桩婚事。”   又一次见到穆夫人斗志满满的样子,一旁的心腹丫鬟仿佛看见了大娘子出生前的夫人。   那时候穆夫人和穆家家主还未曾决裂。穆家家主那时还年轻,脾性荒唐的很。他不喜穆夫人性格强硬,平日里来正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那时候穆夫人心气仍在,在她的强硬手段之下,穆家家主还能给发妻几分尊重。   只是等到穆夫人怀孕精力不济之时,穆家家主竟迷上了一个清倌人。坚持要将其纳回家中。哪怕穆夫人百般反对也无用,穆家家主第一次在下人面前落了当家主母的面子。   许是由于穆家家主的偏爱,那清倌人不过乖巧了两个月便开始作妖。穆夫人怀着孩子独自掌管着诺大的穆府,婆母又是个吃斋念佛万事不管的,本就心力交瘁。又有清倌人作妖,几次三番下来,胎像便有些不稳。   清倌人以为自己抓住了机会,想要借着穆夫人胎像不稳的时候动一动手脚。   她也确实成功了。   若非穆夫人和穆雨淅母女二人命大,撑过了那口气,恐怕当场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查清事实后,穆家家主命人杖毙了那清倌人。性子也收敛了许多。许是因为愧疚,他虽然依旧不喜穆夫人那强硬的性格,态度却变的和善了许多。   只是穆夫人也是个令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就此和穆家家主决裂,再也不肯让他迈入正院半步。一直到穆雨淅长大了几岁,身体也强健了许多,终于不再是刚出生时那副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的样子,夫妻两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时隔多年,又一次见到穆夫人燃起斗志的模样,心腹丫鬟开口叹道。   “果然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上一次夫人因为大娘子和家主决裂了好几年,这一次又为了大娘子重新燃起了斗志,我都有些记不清夫人您上一次这副斗志勃勃的样子是什么时候了。”   穆夫人神色也有些恍惚,只是在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反驳:“之前和老爷决裂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和我的元娘有什么关系?这话你可不要再说。元娘最贴心不过了,若听见这话,指不定该怎么自责呢。”   见心腹丫鬟低头应是,穆夫人这才缓和了神色。   “至于元娘的婚事。老爷当年纵容那人差点害了我和元娘,有我这个债主在,他今日怎么也不能不把这笔债还回来。”? 第27章   穆雨淅不知穆夫人在背后做了多少的努力,只隐隐得知穆夫人和穆家家主在书房中发生过一番争吵。结果如何穆夫人并未提过。   裴夫人在流言传开的第二天便亲自带着裴三郎上门赔罪。不知穆夫人有何打算,她并未让穆雨淅出面见一见裴家之人。但从裴夫人从穆府离去时的表情来看,两人应当达成了共识。   前些日子穆夫人和穆家家主的争吵,终究是她赢了。   如今穆府裴府已经互相通了气,只是碍于之前归云观观长的卦语才不好正式提亲。因此两府商量,等到年后,两家再正式将结亲的消息透露出去。   也正是因为名分未定,因此裴三郎仍需要请裴六娘帮忙下帖,约穆雨淅出门游湖。   “穆姐姐,这里。”   裴六娘果然不愧是武将家的小娘子,眼神都比旁人凌厉。大老远的便望见了穆雨淅和玉清主仆二人,热情的向穆雨淅招手示意。   “六娘,你怎么来的这般早?”   穆雨淅说话间眼神在附近扫过,却并未看见其他人。   裴六娘见状,捂着小嘴吃吃的笑道。   “穆姐姐你在看什么?三哥可不在这里,他在船上做准备呢。”   被裴六娘这样调笑,穆雨淅粉颊一红,伸手轻轻的锤了裴六娘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   被穆雨淅这样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裴六娘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拿着帕子捂嘴笑道。   “好了好了,是我胡说好了吧。咱们赶紧走吧,再不去船上,某人可就要着急了。”   说笑中,两人便推推拉拉的来到了游湖的船上。   “哇,这便是京城专门用来游湖的船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果然漂亮!”裴六娘一上船便左顾右盼,轻声赞叹。只是半晌都未曾听见穆雨淅的声音。她忍不住转身看向穆雨淅。   只见她粉颊微红,脸上带着一丝羞怯的微笑望向前方。裴六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了裴三郎的灼灼目光。   裴六娘回首打量了下两人,轻轻的用手帕捂住嘴无声的笑了笑。和玉清对视一眼,两人默默的退了出去。   穆雨淅和裴三郎两人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先移开了目光。   “裴三郎。”   对面的裴三郎沉默了片刻,半晌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可以直接唤我三郎。”   穆雨淅惊讶的抬头望去,只见裴三郎看起来面色镇定,眼神却不敢看她,只是执着的望向前方,耳根也带着穆雨淅熟悉的红色。   穆雨淅眨了眨眼,心中的羞怯与忐忑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也可以唤我元娘,三郎~”带着点笑意的“三郎”二字吐出口,果然看见眼前人的耳根变的更加通红。   见对方没有出声,穆雨淅坏心眼儿的继续开口。   “怎么了?三郎是有些害羞了吗?”   “没有!”   裴三郎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将眼神重新投射在穆雨淅的脸庞上,片刻后,又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带着点气虚的唤道。   “元娘。”   这两个字仿佛有什么奇特的魔力。第一次清晰的唤出这两个字后,裴三郎似乎也镇定了许多,将目光从虚空中收回,又一次移到穆雨淅的脸庞上。   再次认真的唤了一句。   “元娘。”   感受到对面那翻涌的情绪,穆雨淅知道对方只是在强装镇定、自己若是继续逗下去,对方可能真的要炸毛了。她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笑意的应了一声。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对方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有了这个小插曲,穆雨淅和裴三郎之间的那种带着点生疏的氛围总算是消散了。   穆雨淅向来外向,主动和裴三郎搭话。   “三郎怎么突然想到要约我游湖?”   不知是因为有了‘名分’,还是因为之前的小插曲,裴三郎此刻又恢复了他平日里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六娘之前说过,元娘你喜欢星空。我问过楚湘辉,他说此处游湖观赏到的星空最美。”   “楚湘辉是三郎你的好友吗?他懂的还挺多的。”   听见这话,裴三郎快速的打量了穆雨淅一眼,然后才慢吞吞的回答。   “他只对吃喝玩乐比较了解,其他方面我了解的比较多。”   “……”   穆雨淅愣了一下,然后猛的笑了出来。   “三郎你说的对,还是你懂的比较多。”   虽然不知道穆雨淅在笑些什么,但听见了满意的回答,裴三郎嘴角微微一翘。还不等穆雨淅发现,便压平了嘴角,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对穆雨淅的赞许。   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里,两人一直闲聊到了天色黯淡下来。消失了一下午的裴六娘和玉清终于出现,几人共同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湖面上的灯火被全部点亮。在灯光和月光的映照下,天空上繁星的倒影一一呈现在水面下。远远看去,仿佛星河与湖水被连接到了一起,繁星之间相互映照,这场景美的惊人。   “这是她和裴三郎第二次一起看星空。”   穆雨淅心中突然浮现了这个念头,忍不住回头看向裴三郎。对方此刻也恰巧转头看她。两人的目光相触,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便突然感觉船体猛的晃动了一下。   穆雨淅眼角的余光只看见了一个黑影撞上了船体,被这撞击的余波一晃,便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长夏的湖水依旧是冰凉的。   落入了水中,穆雨淅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待这念头闪过之后,整个人沉入水中,穆雨淅这才想起自己不会水。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感受到惊慌,就听见旁边又是一道落水的扑通声,然后便是一个人影朝她游了过来。   是裴三郎。   他潜水的速度极快。   穆雨淅心中的杂念都没来得及闪过几次,裴三郎便已经潜到了她的身边,长臂一伸,便揽住穆雨淅的腰肢往水面上游去。   感受到裴三郎正带着自己往上游,穆雨淅尽量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情,不给他增添阻碍。   她的应对果然没错。没有她的添乱,裴三郎很快便将她带到了水面上。船上的仆从此刻也从手忙脚乱的境地中恢复过来,及时的放下小舟将穆雨淅和裴三郎两人带了上来。   长夏衣裳单薄,由于落水,穆雨淅此刻的衣衫尽湿,全部都贴在她的身上,露出了少女妙曼的曲线。所幸天色以晚,周围光线不足,裴三郎又有意挡住了他人的目光,穆雨淅这才能坦然的踏入船上。   一上船玉清便取出一件披风包裹住了她,一旁的裴六娘也递出一件披风给裴三郎。   顾不得披上披风,裴三郎便慌忙的赫拉看向穆雨淅,焦急的开口安慰她。   “别怕,别怕,已经安全了。”   穆雨淅有心想要回复一句,让裴三郎不要担心,却开不了口。不知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湖水太过冰凉,穆雨淅此刻有些瑟瑟发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的点点头,示意对方自己无碍。   一旁的裴六娘见状,开口建议。   “你们赶紧去梳洗一下,避免染上风寒。虽说是长夏,但夜间湖水冰凉,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裴三郎这才反应过来,开□□代道。   “六娘你赶紧带元娘去梳洗,再去请个大夫来。”   “我晓得。三哥你也快去吧,别感染风寒了。”   “不准走!”   裴六娘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尖利的女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气势汹汹的挥开阻拦她的人往这边而来。   竟然是乐平郡主。   她此刻带着一众人马挡住穆雨淅她们的去路。   “裴三郎,你为何会和她一起在这里游湖?”乐平郡主指着裴三郎身后的穆雨淅,一开口便是质问。   “此事与郡主无关。”裴三郎冷淡的开口。虽然面色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若是了解他的人,便可通过细节发现他此刻明显有些不耐。   转身望向穆雨淅,眼中隐含着担忧。   “你们先去梳洗,不要染上风寒。”   见裴三郎对待她和穆雨淅的态度完全不同,乐平郡主脸上的怒意更甚,蛮横的开口。   “你若是不说清楚,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对面人多势众,若乐平郡主当真强行要留下他们,仅凭船上的这点人手,还真走不掉。   裴六娘忍不住插口:“郡主你不要太过分,穆姐姐和我三哥都落了水。若是不及时梳洗,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不管,裴三郎,你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裴六娘一愣,没想到乐平郡主会如此的蛮不讲理,明明上次还吃了个教训,她怎么敢还这般肆无忌惮?   正当裴六娘不知该如何应对时,裴三郎再次开口。   “六娘,你先带元娘去梳洗。”   “那三哥你呢?”   “我是男子,身体总比元娘强健一些。你先带元娘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裴六娘点点头。不再理身后乐平郡主气急败坏的声音,和玉清两人一起,径直带着穆雨淅离开了。? 第28章   等穆雨淅梳洗完毕,不顾玉清的阻拦坚持回到船头时,恰巧看见裴三郎和乐平郡主两人僵持不下的场景。   外界虽一直传言乐平郡主体弱,但由于她性格骄纵跋扈,向来表现出的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此刻她眼中含泪,在乔沁淳的搀扶下勉强站立,手掌按住心口,因为愤怒,原本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一丝艳红,当真有些西施捧心的楚楚可怜之感。   只是郎心如铁,对面的裴三郎完全不为所动,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穆雨淅甚至从远远传过来的情绪中感受到了一丝不耐烦。   见穆雨淅出现,原本正在对峙的两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乐平郡主的眼中猛的燃起了怒火,之前的泪光也消失不见,让穆雨淅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是否看花了眼。   而裴三郎的眼神却在望见穆雨淅之后立马柔和了下来。那不耐烦的情绪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欢喜和其中夹杂着的一丝担忧。   “元娘,你怎么出来了?夜间风大,你应当在船舱里好好休息才是。”   裴三郎上前几步走到穆雨淅身旁,轻声开口。“我已经安排人去请大夫了,待会儿还是让大夫给你诊断一番,不要染上了风寒才好。”   一旁的乐平郡主因为太过惊讶,一时竟忘了让人拦住裴三郎的脚步。   她见到的裴三郎永远都是冷淡的,沉默的,不解风情的,何时见他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转,心中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占满,这怒火来的太过猛烈,烧的她心口发疼。乐平郡主捂住心口狠狠的喘息了几口,怒而开口。   “怎么?娇贵的穆家娘子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之会躲在背后让别人冲锋陷阵呢。”   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穆雨淅尚未做出反应,裴三郎便先皱眉反驳。   “元娘才落了水,自然应当先回去梳洗才是,郡主慎言。”   乐平郡主本就不是什么和善的性子,裴三郎对穆雨淅的维护,只会让她更加愤怒刻薄。正想要再继续说点什么,却见穆雨淅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看向裴三郎。   “三郎不必在意。你也说了夜间风大,你的衣衫都打湿了,还是先回去梳洗吧,免得感染了风寒。”   穆雨淅的无视再次引爆了乐平郡主的愤怒,只见她眉头一竖,便拦在了穆雨淅她们身前。   “我说了,今日你们不说清楚,谁也不许走!”   穆雨淅没想到乐平郡主真的在这里纠缠了这么久,这下她真的有些恼火了。转身看向乐平郡主,面色一冷。   “且不说我与裴三郎游湖和郡主有何相干?便是郡主你非要多管闲事,想要知道缘由,也没道理非要拦着落水的人去梳洗吧?若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我想这京城没有哪家大家闺秀会如此不明事理,郡主莫要抹黑了长公主府的名声。”   许是因为在穆雨淅身上吃过好几次亏,见穆雨淅面色一冷,乐平郡主下意识后退一步。等她反应过来后,又觉得羞耻,立马虚张声势的往前踏了一步。   “不要口口声声拿长公主府的名声来压我。母亲向来疼我,不会为了你的几句话就责罚我。”   “是吗?”穆雨淅冷笑一声:“所以郡主便可借着长公主的权势随意欺压朝臣家眷?连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只能被郡主欺辱?长公主府果然是权势滔天。”   一旁的乔沁淳察觉到不对,拉了拉乐平郡主的袖子,试图让她冷静一点。只是乐平郡主被长公主宠的厉害,平日里还有几分顾虑,此刻被她最讨厌的穆雨淅拿话一激,顿时理智全无。   “那又如何?总之我今日便将话撂这这儿了,你们不说清楚,谁都不能走!”   穆雨淅简直要被乐平郡主这副理直气壮又愚蠢的模样给气笑了。带着点讽刺的问道。   “好,那你说,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没听出穆雨淅语中的讽刺,乐平郡主只以为穆雨淅终于服了软,得意的问道。   “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难道郡主看不出来?我和裴三郎这此游湖。”说着便歪头看向乐平郡主,嘴角微翘:“至于为何会在此处游湖,郡主应当猜到了吧?”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乐平郡主变了脸色。穆雨淅心中的气愤散去,只余下一丝愉悦。   “这种半遮半就的炫耀真的好爽。特别是看见讨厌的人变了脸色的那一刻,所有的气愤都消失殆尽。难怪二娘总是和我抱怨别人这般气她,今日终于学到了精髓。”穆雨淅在心里默默的想道。   “你!”乐平郡主难以置信的看向穆雨淅,还未来得及愤怒,耳边便又响起了裴三郎的声音。   “是我借六娘名义给元娘下帖子游湖的,并未私相授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乐平郡主造成的打击却比穆雨淅更大。哪怕乐平郡主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能听得出裴三郎话语中对穆雨淅的维护。有这么一句话,就算她撕破脸将今日的事宣传出去,别人也只会斥责裴三郎的孟浪,不会责怪穆雨淅不够矜持,她的身上留不下一丝污水。连裴六娘也不会被连累名声,谁家妹妹会防备自己的兄长呢?   许是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乐平郡主又找穆雨淅的麻烦,裴三郎继续开口。   “我心悦元娘,此生想娶的只有她一人。也曾托家中长辈上门提亲,只是穆大人和穆夫人疼爱女儿,暂时还未答应。等我来年取得功名,便再央母亲上门提亲。”   这是裴三郎第一次主动和乐平郡主说这么多话,但乐平此刻却恨不得他从未开口。眼睛泛红的看向裴三郎。   “裴三郎,你当真如此狠心?我的心意你难道不知晓,为何屡屡视我于无物?”说着便转头狠狠的瞪了穆雨淅一眼,继续开口。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比我好?就因为她会装模作样?”   “郡主慎言!”裴三郎眉头一皱:“元娘真诚坦率,诚以待人,郡主岂可随意污蔑她?”   “没想到你也这般肤浅,只会被表面蒙蔽,却看不见我的一腔真心。”   听见这话,穆雨淅忍不住开口反驳。   “那郡主的真心可当真廉价。”   不等乐平郡主反驳,穆雨淅便上前一步挡在裴三郎身前,凌厉的开口。   “从我们落水到现在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了吧?直到现在三郎还穿着打湿了的衣衫站在这里和你辩驳,为什么?因为你一直拦着不让他去梳洗。”   说着便冷笑一声:“这便是郡主的真心?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了郡主心中的一丝不平,完全不顾他的安康,让一个你口口声声真心相待的人穿着湿透了的衣衫在夜风中僵持半个时辰?那我不得不说,这真心未免也显得太过廉价。”   “我……”乐平郡主羞愤开口:“我只是一时没想到。”   “没想到?我记得我们刚上船时三郎便让六娘带我去梳洗,因为担心我感染风寒。你当时拦着我们不让走时,竟然没想到?就算当时没想到,等我梳洗完了,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又提了一次让三郎当心风寒,尽快去梳洗,你依旧拦着不让走,这不是没想到,是根本没有心。”   “现在是长夏,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感染风寒。”乐平郡主无力的辩驳。   穆雨淅此刻已经懒得再和乐平郡主纠缠,只转身看向裴三郎,柔声开口。   “三郎你去梳洗吧,别担心,这里我处理的来。\"   裴三郎犹豫了一瞬,见乐平郡主似乎真的没办法对穆雨淅做什么,这才离开。   望着裴三郎的背影,乐平郡主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就这么让他离开了。只是一转头看见穆雨淅,神色又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很得意吧?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抢走?”   穆雨淅惊讶的回头,看见乐平郡主眼中的较真,这才发现她是真的这么想。惊觉一口惊天大锅从空而降落在了她的头上。   天地良心,两人总共见面也不超过十次。穆府和长公主府也没什么交集。由于乐平郡主莫名其妙的针对,她向来是绕着乐平郡主走的,什么时候和她抢东西了?   “我何时……”   话还未说完,便被乐平郡主打断。   “你想说你没有对吧?虚伪!”乐平郡主一脸讽刺的看向穆雨淅:“我喜欢的玉落冠,央求了舅舅好久让他赐给我,最后却偏偏被赐给了穆大人,然后被穆大人送给了你。我最得意的容貌家室,却在京城的好事者里低你一筹。如今连我喜欢的裴三郎也心悦于你,你难道不是故意和我作对吗?”   “……”   本来还以为自己真的无意中抢了乐平郡主的什么东西,穆雨淅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到有在什么宴会上赢得过乐平郡主喜欢的奖品。心中正疑惑时便听见了这样一段话。   “所以你觉的天底下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应该是你的?你不觉的这样很狂妄吗?不提那盏玉落冠,那是圣上赐予家父的,你不敢怨恨圣上,便怨恨上了我。便是你说的容貌家室,这些东西都是父母给的,我怎么抢?”   穆雨淅脸色一冷,继续开口。   “还有裴三郎。他是人,不是随你摆布的物品。不是你喜欢便非得要他也喜欢你的。你这般想法未免也对他太不尊重。”? 第29章   乐平郡主向来霸道,怎么听得进穆雨淅的斥责反驳之语。张了张嘴,正准备继续辩驳,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喧嚣。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船体旁边又有几艘同种样式的船只驶来。这些船只靠的极近,从船头前进的方向来看,目标显然就是穆雨淅她们的所在之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些船只便停泊在穆雨淅她们所在的船体旁边。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船家甚至都没有询问穆雨淅她们,便主动将船板放了过去,其他船只上的人一一涌入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发髻上带着一只芍药发簪的夫人,正是穆雨淅见过两次的长公主。而在长公主后面出现的,,则是行色匆匆的裴夫人和目光焦急的穆夫人。   三位夫人目的明确,一走进此处便立马分散开来。穆夫人快走两步到穆雨淅面前,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见穆雨淅神色平静,眼中的焦急这才散去一点。   “我正在盘账,便收到消息说你落水了,吓的我差点昏厥了过去。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穆雨淅微笑着摇摇头:“母亲莫慌,我没事的。”说着便在穆夫人面前转了个圈,歪着小脑袋笑了笑:“并未伤到哪里,衣衫也都重新换过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穆雨淅的这番话并不能打消穆夫人心中的担忧,只见她依旧皱着眉头,伸手抚了抚穆雨淅的发髻。   “你说你这孩子,知道重新梳洗,怎么就不知晓将发丝也擦干呢?发丝半干便束发,又跑道船板上来吹风,当心以后头疼。”   穆雨淅正准备和穆夫人撒个娇,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惊讶的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长公主半扶着乐平郡主,对乔沁淳怒目而视的模样。而原本搀扶着乐平郡主的乔沁淳此刻正捂着脸颊,低头站在长公主的身前。这次远远传过来的情绪中不再有委屈和难过,只有冷漠中夹杂着的一丝不甘与恨意。   “我和你交代了多少次,让你好好照顾乐平,你便是这么照顾她的?”长公主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见乔沁淳捂着脸颊低头不语,长公主的声音更加冷漠。   “抬头看着我!”   半晌之后,乔沁淳瑟瑟发抖的抬起头来,天色太暗,看不清她是否流泪,穆雨淅只看见了一丝水光闪过。   “乐平从小身子就弱,为了让她不孤单,我特意将你从乔家接了出来。你从小的份例都是按照郡主的标准来的,比乔家其他小娘子不知高出多少。就是为了能让你好好照看乐平。结果呢?你明知她不能受气,却偏偏要气她,看看她现在这副喘不上气的模样,若当真有事,你拿什么和我交代?”   长公主话还未说完,穆夫人的脸色就一变。长公主这话哪里是责问乔家小娘子啊?分别是指桑骂槐,在指责她的元娘呢。   不就是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吗?当谁不会呢?她年轻时吃的亏可不是白吃的。   穆夫人冷笑一声,假意开口劝解。   “长公主你也莫要太过生气。虽说乔家小娘子也算是你的侄女,乐平郡主的表姐。但毕竟君臣有别。郡主的性格……”特意省下了半句话,穆夫人拿手帕压了压嘴角,继续开口:“乔家小娘子也很难劝的住,你对她也不能太过苛刻了。”   望着长公主骤然变色的脸庞,穆夫人心中一阵快意。   只是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见穆夫人不接招,眉头一竖,立马将事情挑明。   “她毕竟年长,便是劝不住,见乐平身体不适,总该知道关心一二,怎么能继续刺激乐平呢?我向来听说穆家元娘温柔贤淑识大体。又比我们乐平年长,怎么也应该体谅一二。”   这话如此的不要脸,听的穆夫人很想跳起来啐她一口。   穆雨淅感受到母亲激愤的情绪,轻轻咳了咳。在穆夫人转身关怀了她几句之后,轻声开口。   “母亲,长公主说的对。我虽然‘落了水’,又被郡主‘阻拦’,不肯放我前去梳洗。但毕竟是臣女,又年长于郡主,应该再多体谅郡主一些的。”   穆雨淅特意在‘落水’和‘阻拦’这两个词语之间停顿了一会儿。穆夫人果然会意,立马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看向穆雨淅。   “我看是先生平日里教你礼义仁智信将你给教傻了。别人明显的想要害你性命,你这时候还反思不够体谅别人。虽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咱们家是圣上的臣子,不是皇亲国戚的臣子。能让咱们甘愿赴死的,只有圣上。其他人想要这种待遇,怎么也该先向圣上请一道圣旨才是。”   “女儿受教。”   见着母女两一唱一和之间便给乐平定下了害人性命的罪名,长公主神色一变,立马反驳。   “只是小女儿家之间的矛盾,怎么就扯上了害人性命这么严重的罪名?小娘子们的闺誉是何等的珍贵,怎么能如此草率的给定下罪名。”   “可是我好端端的站在船头欣赏美景,郡主突然指使她所在的船只撞了过来。这这种冲击之下,我径直落入了水中,这件事总是真的。”   “夜间昏暗,许是意外也说不定,没有证据怎么能认定是乐平指使的?”   “谁说没有证据?”   一道爽利的女声从远处传来,众人回头一看,是裴夫人。   只见她大步的往穆雨淅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人群中还有几个被束缚了手脚的男子。原来裴夫人之前离去,并非是前往探望裴三郎,而是去对面的船上控制了船工,寻找证据。   “这几个是驾驶郡主所在的那艘船的船工,他们都是长公主府豢养的私奴。领头的是掌握船体方向的船家,恰巧上次参加赏花宴是我见过他向长公主回禀事务,也是长公主府中的掌事。据他们交代,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往湖的南边去赏灯。但行至此处,郡主突然变色,命令他们撞向我们所在的这艘船。人证都在这里,长公主还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如此铁证,便是长公主也无法继续狡辩下去。若是其他人,她还可以凭借长公主府的权势将事情压下去。但今日面对的,却是文臣之首的穆家和掌握了边关兵权的裴家。最关键的是,乐平得罪的又恰巧是两家最为受宠的子弟,一个比一个麻烦。不是能凭长公主这三个字压服下去的。   脸色漆黑的看向穆夫人和裴夫人,半晌后,长公主挥退了附近的闲杂人等,终于开口。   “你们想怎么样?”   有心想要以牙还牙,但穆夫人心中知晓,长公主必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不说其他,只凭乐平郡主的身体状况,当真将她丢入水中,恐怕她第二日便会香消玉殒。作为一个母亲,长公主不可能会答应这个要求。   只是其他的要求又显的太过轻描淡写,无法给乐平郡主一个深刻的教训。   “让郡主亲自写下认罪书,一式两份,交由我们保管。”陪同丈夫镇守边关十几年的裴夫人显然更懂得釜底抽薪这一招。一旦拿到了认罪书,乐平郡主便有所顾忌,再也无法随心所欲的伤害穆雨淅他们了。   “不可能!”长公主一口回绝。这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敌人有什么区别。   “其实有人证在手,郡主写不写认罪书对我们来说并无差别。之所以要认罪书,不过是为了大家以后能和谐相处罢了。”   这个说辞无法说服长公主,她冷笑一声:“你们也别把我当傻子糊弄。认罪书一写,你们随时都能伤害到乐平。我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裴夫人和穆夫人两人对视一眼,惋惜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将认罪书换成赔罪书总该没问题吧?我们也不是非要和长公主你过不去,只是乐平郡主行事实在出人意料,没有个保障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双方各退一步,长公主思索良久,终究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袖摆一甩,便离开了此处,应当是回去哄乐平郡主写赔罪书去了。留下穆夫人和裴夫人两人在此,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视对方为知己,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另一边,被穆夫人打发出来的穆雨淅正站在裴三郎的对面。   此时,裴三郎刚刚梳洗完毕。发丝尾部还带着点湿气。站在穆雨淅的面前,竟完全看不出来白日里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   被穆雨淅细细的打量,裴三郎颇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避开了穆雨淅的目光,半晌后才轻轻开口。   “元娘你让大夫给你诊脉了吗?虽然是长夏,但落水不是小事,还是让大夫开一副药饮下才好。”   穆雨淅点点头。   “你放心,我母亲已经到了此处,我便是再不喜喝药,母亲也会强行给我灌下去的。”   听见穆雨淅言语间的郁闷,裴三郎嘴角微勾。还没来的及说点别的,便见穆雨淅伸手塞了个什么东西在他手上。   “这是我让大夫给开的驱寒药,你也不能大意,睡前要喝副药才行。”   裴三郎身体一僵。   “我毕竟是男子,身体强健,并不需要驱寒药。”   “不行!”穆雨淅坚定的反驳道:“你也说了,谨慎点总是没错的,必须喝了药才行。”   还想再继续交代点什么,穆夫人却已经派人来接她回去了。穆雨淅回头应了一声,又叮嘱了裴三郎一遍不要忘记喝药,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第30章   信誓旦旦说自己身体强健,并不需要驱寒药的裴三郎果然染上风寒了。   “……”   收到裴六娘信件的穆雨淅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旁边的玉清见穆雨淅叹气,开口询问:“娘子,你怎么了?”   穆雨淅摇摇头:“没事,是六娘来信,说三郎染了风寒,被裴夫人勒令待在家中养病。”   玉清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娘子不是给裴三郎送了驱寒药吗?大夫的驱寒药效果挺好的,娘子你喝了之后一点事都没有。按理说裴三郎身体比娘子你强健,怎么会染上风寒呢?”   “唔……”穆雨淅沉思片刻,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裴三郎接过驱寒药是满腔抗拒的模样,他不会是怕苦吧?   “不会吧?”穆雨淅喃喃自语。   “不会什么?”玉清好奇的问道。   穆雨淅摇摇头,将那个离谱的猜测甩出脑海。   “没什么。玉清,”穆雨淅抬起右手拖住下巴,突然开口:“你说,我们去裴府探望裴三郎如何?”   “可是夫人才因为娘子你落水的事恼了裴家三郎,这几日不准娘子你出门。”玉清声音平淡的陈述道:“而且裴三郎既然感染了风寒,必定会在房中休养。毕竟男女有别,娘子你便是去了裴府也见不到裴家三郎的。”   听见这话,穆雨淅丧气的将右手放下,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背,嘴巴微微撅起。孩子气的叹息道。   “好吧,那咱们就在等几日,等母亲气消了再出门吧。”   穆雨淅从未觉的时间过的这么慢。好不容易哄好了穆夫人,又收到裴六娘的传信,说裴三郎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时候离落水事件已经过去接近十天了。   收拾好要带的礼物,穆雨淅带着玉清往裴府而去。临出门前,穆雨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去取了个刚绣好的荷包,特意装了一些饴糖进去。   一进门果然便看见了裴六娘在门口迎接。穆雨淅随着裴六娘拜见了裴夫人她们,便在裴六娘的打趣下来到了裴府的花园。   “穆姐姐可要好好逛一逛我们家的花园,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哦。”   “调皮。”   穆雨淅好笑的拍了拍裴六娘,心知肚明她指的惊喜是什么。怀着期望的心情,缓缓的在花园中走过。   裴府的花园穆雨淅在之前参加裴府宴会时已经看过一次,花园和京城中其他府邸不太一样。花少树多,少了些许富贵,却多了一分疏阔。花园的小道里还有些许动物雕像点缀在其中。望着那些神态各异的动物雕像,穆雨淅会心一笑,这些动物雕像显然都是裴三郎的杰作。   虽然只看了这些动物雕像两次,但穆雨淅在心里默默的将它们和自己的狸奴玉雕做个对比,私心里总觉得自己的狸奴玉雕制作的更加用心,也更为精致好看。   顺着小道往前走,远远的便看见了一颗巨大的榕树,是之前挂着秋千的那颗。彼时她还在此处和别人发生了点不愉快。也是在这里,裴三郎第一次救了她。   穆雨淅心中一动,脚步一转便往榕树所在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便看见榕树下的木板秋千上坐着一个人影。此刻,那人影随着穆雨淅的脚步声回头,果然是仍在病中的裴三郎。   不同于他平日里的清冷孤傲。许是因为风寒未愈,此刻他的唇色有些苍白,但脸颊却又泛着点红色,像极了志怪小说中的猫妖。   此刻这‘猫妖’见着心上人前来,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竟惊的穆雨淅不敢上前。   “元娘,你来了。”   本来打算严厉质问裴三郎落水后是否没有听她的话喝下驱寒药的穆雨淅被美色迷惑,不自觉的便放缓了声音。   “嗯,我来了。”   两人傻乎乎的对视良久,直到一阵清风拂过,裴三郎咳漱了几声,这才将穆雨淅惊醒。她快走两步上前,将秋千一旁放置的披风抖开递给裴三郎。   “你风寒还未好全,快披上披风,不要受凉了。”   裴三郎也没觉得不对,听话的将披风接过,披在了肩上。然后往旁边坐了点,伸手拂了拂秋千的另一端,示意穆雨淅坐下聊。   这木板秋千比一般的秋千要大许多,穆雨淅和裴三郎一人坐一边,中间还空着很长的位置。这般坐着,既不违背男女大防,也不显得太过生疏。   穆雨淅轻轻坐下,见裴三郎听话的披上披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想起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将脸上的笑意一敛,开口质问道。   “三郎你是不是没有喝我给你的驱寒药?老大夫是京城最擅长预防风寒的人,他的药向来效果很好。你怎么会感染风寒?”   听见这话,裴三郎下意识的挺直了背板,立马回答:“我喝了。”见穆雨淅眉头微皱,似乎并不相信,裴三郎连忙补充:“真的喝了。只是新煎好的药太烫了,我多放了会儿。”   这么明显的心虚,别说穆雨淅天生善于感知他人情绪,便是一个普通人过来,也能发现不对。穆雨淅眯了眯眼,语气危险的问道:“多放了会儿?放了多久?”   对面的裴三郎心虚的移开目光,半晌才开口。   “两,两个时辰。”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穆雨淅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两个时辰?那驱寒药早就凉透了吧?你还当真敢喝!难怪你会感染风寒,便是不喝药也比饮下放了两个多时辰的驱寒药要好。”   许是因为犹在病中,裴三郎的思绪还没有那么清晰,没能抓住穆雨淅话中的重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答应了你要喝药的,虽然多放了会儿,但我真的喝了。”   听见这话,穆雨淅一愣,那恼火的情绪也瞬间被扑灭。半晌之后,这才轻声开口。   “药凉透了会损失药性,喝了反倒不好。”   “那我下次不放那么久了。”小心的打量着穆雨淅的脸色,裴三郎忐忑的开口。   又是一击直球。   穆雨淅眨了眨眼,将心中的异样感压下,这才歪着脑袋看向裴三郎。故意逗他。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呀?”   虽然别人向来都说裴三郎像个木头不解风情,但此刻他却神奇的感知到了穆雨淅的心情变化。敏锐的发现穆雨淅此刻似乎不再生气,他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只是怕你生气。”似乎是担心自己没有解释清楚,裴三郎继续开口:“不是怕,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   逗人不成反被撩拨的穆雨淅心中尖叫。   “生病了的影响这么大吗?那个害羞好逗爱生闷气的裴三郎去哪了?”   轻咳了一声,穆雨淅正准备转移话题,便见一个丫鬟端着托盘往这边走来。人还未过来,穆雨淅便闻见了一股药味。等端着托盘的丫鬟走近,穆雨淅这才发现,盘子里果然装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物。   “郎君,这是夫人让我送过来的,你到了该用药的时辰了。”   裴三郎神色一僵,偷偷的打量了穆雨淅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将药从托盘上端了下来。只是他的眼神犹在托盘上逛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其他的任何东西。   神色僵硬的将药碗凑到嘴边,药物还未入嘴,便嗅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裴三郎眉头一皱,便想将装着药的碗还给端药的丫鬟。   只是余光瞥见一旁矗立的倩影,裴三郎心一横,便将药倒入了嘴中。   强忍着嘴中的苦涩将碗递给端药的丫鬟,见丫鬟已经转身离开,裴三郎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感觉嘴唇触碰到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接着便是一股甜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风寒药的苦味。   裴三郎转身一看,只见穆雨淅的左手正拿着一个荷包,右手正从半空中收回。见他回头,对着他得意的笑笑。举起左手的荷包晃了晃。   “我带了饴糖,怎么样,是不是不苦了?”说着便将装着饴糖的荷包递给了裴三郎。   “诺,以后喝药觉的苦了,可以含一块饴糖在嘴里,这样就会好很多了。比那些酸梅果子也好得多,果脯会解药性,不能多吃。”   裴三郎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是穆雨淅塞了一块饴糖在他嘴中。脸色蓦然变的通红了起来。   穆雨淅见状,以为是裴三郎刚喝的药没有效果,忍不住担心的伸手探了探裴三郎的额头。   “怎么突然脸红了?是又发热了吗?”   穆雨淅温热的手掌心覆盖在裴三郎的额头上,并未感受到他体温有什么异常。只是坐在秋千另一边的人脸色越来越红,连耳根都红透了。   两人靠的这般近,穆雨淅感受到的情绪也更加情绪。那炽烈的情绪汹涌而来,穆雨淅这才反应过来,裴三郎可能并不是高热,而是害羞了。   猛地后退了一步,望着裴三郎羞的通红的脸颊,穆雨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若我是男子,可能便是一个天生善于夺取芳心的风流浪荡人吧。”   作者有话说:   某些人可以为了别人的喜好花好多天的时间抓萤火虫   可以为了别人一个喜欢的眼神费尽心思做花灯   可以毫不犹豫的跳水救人   但答应别人要喝药却需要做四个小时的心理准备   裴三郎:……? 第31章   回到穆府的穆雨淅心情十分明媚,接下来的几天哪怕和以往并无不同,她也觉的比平日里心情更加轻松一些。   只是这好心情并未能维持多久。只因穆家家主告知了她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父亲您是说太后有意为乐平郡主赐婚?”依旧是在穆家家主的书房之中,穆雨淅皱着眉头轻声询问。   穆家家主点点头。   “据说乐平郡主回府后大病一场,太后十分忧心,特意派身边女官前往探望。等她病情好转回宫谢恩时,突然当着满宫的人面前提出请太后帮她赐婚。”穆家家主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开口。   “赐婚的对象便是裴家三郎。”   为什么乐平郡主竟如此坚持?穆雨淅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烦躁。   “我朝向来没有哪家女郎亲口请求赐婚的,太后竟然肯答应?长公主也没有阻止?”   穆家家主神色未变,继续回答:“当时长公主正好去了太后寝宫的内室,不在前厅。太后怜惜乐平郡主年幼丧父,又天生体弱,因此向来偏爱于她。裴三郎在京城的名声甚好,哪怕在深宫,太后也依旧听过他的美名。因此乐平郡主一开口太后便有些意动。”   见穆雨淅眉头微皱,穆家家主心中叹息,“还是有些不够冷静。”   这才继续开口。   “恰巧皇后娘娘当时正在太后宫里请安,在太后应允之前开口劝了一句。说结亲是结两家之好,需得考虑周全,委婉劝说太后在赐婚之前先问过裴家的意见,免得生出一对怨侣,太后这才作罢。只是她仍然禁不住乐平郡主的痴缠,答应为她说和。”   “父亲您是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   穆家家主但笑不语。穆雨淅见状,思索片刻,这才恍然大悟。   “是皇后娘娘透露的消息?”   穆家家主点点头:“你可知皇后为何会将消息透露给为父?”   穆雨淅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开口:“为了拉拢父亲。”   毫不意外的听见这个正确答案,穆家家主心中又一次可惜穆雨淅为何不是一个男儿身。   “我儿聪慧。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皆已长成,圣上迟迟未封太子,朝中大臣心中犹疑,试图搏从龙之功的臣子众多。在身份上,二皇子是皇后养子,占了半个嫡字。大皇子则是李妃所生,占了一个长字。在圣宠上,皇后得圣上爱重,李妃作为太后的亲侄女,有太后偏爱。因此两者不相上下。”   “现在较量的便是朝中大臣的支持?”穆雨淅接着开口。   穆家家主点头:“皇后本就出身将军世家,又有军功在身,在武将一派威望甚至比圣山还高。但也正由于皇后的强势,提高女子地位的种种律令令朝中许多文臣十分不满,因此文臣偏向大皇子的更多。”   听到这里,穆雨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穆家家主执掌中书省,作为文官之首,若能争取到他的支持,便足以抵得过半朝文臣。   微微低头,额间的发丝落下盖住眼睛,穆雨淅轻声开口:“裴家作为武将世家,想必更加亲近皇后一派。裴夫人又是个周全人,必定事先和皇后娘娘透露过裴府即将和我们穆家结亲的消息。因此皇后娘娘这才会开口阻止太后赐婚。一方面是为了确保裴府不会被姻亲关系所束缚,倒向李妃一派。另一方面,又可借这门亲事拉拢我们穆家。”   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哪怕是朝中大臣,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能立马从三言两句中分析出朝廷局势的人也不算多。穆家家主欣慰的看向穆雨淅。   见她虽然分析的十分透彻,却不显得意,只是低着头,遮掩住了所有的神色。想到前些日子穆夫人在书房中和他争吵的内容,穆家家主心中一软,蓦然开口。   “你也不必太过多虑,虽说裴府可能有借此拉拢我们穆家的意图,但裴三郎毕竟年轻,少年慕艾也是有的,毕竟咱们家元娘如此优秀,裴家的求娶未必是因为利益。”   “我晓得的。”   穆雨淅抬起头,眼神清亮。   言语可能骗人,行动可能假装,但她每一次感受到的炽烈的情绪不会是假的。也许裴家是考虑了诸多利益才和穆府结亲,但穆雨淅相信,裴三郎绝对是真心的。   对着穆家家主轻轻一笑,穆雨淅淡然开口。   “我知晓父亲您是担心我难受,但我既然选择了裴三郎,便会相信他。”   见穆家家主欲言又止,穆雨淅继续开口:“父亲您也不必担心我被人哄骗做出些什么离谱的事情来。怎么说我也是您和母亲特意聘请大儒教导出来的,世家女的责任我始终记得。裴三郎是我心属之人,皇后娘娘也是我最为敬佩的女子。但我不会因为他们将穆家拉入夺嫡这个火坑之中。”   短短的几句话,却掷地有声:“史书我也是读过的,虽说从龙之功是一条青云路,但能屹立不倒的始终是纯臣。穆家也永远只能做一个纯臣。”   望着站在面前的大女儿,穆家家主心中自豪又酸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穆雨淅,半晌之后才涩声开口。   “你既然知晓,为父便也不再多提。裴三郎确实不错,你放心,有为父在,圣上不可能同意太后为裴三郎赐婚。”   这便是穆家家主的妥协了。   穆雨淅福了福身,谢过穆家家主,便缓缓退出了书房。   寝房内,穆雨淅难得有些睡不着。   在穆家家主的书房中,穆雨淅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皇后为何会阻拦赐婚之事上,完全忽视了乐平郡主的反常。穆雨淅左翻右覆,始终想不明白乐平郡主为何会那般执着。   明明裴三郎已经明确的和她说清楚了,对她无意。明明还有把柄在裴家和穆家手上,为何会如此孤注一掷的请求太后赐婚?   “娘子,是有飞蚊吗?”听见穆雨淅翻身的声音,玉清轻声询问。   穆雨淅下意识的摇摇头,听见了玉清起身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黑夜中对方并不能看见她的动作。立马开口:“你休息吧,没有飞蚊。”   “那娘子为何翻来覆去?你往日里向来不会睡不着的。”   穆雨淅犹豫了片刻,将乐平郡主请求太后赐婚一事简单的说了下。   “我不太理解,乐平郡主她难道不知道,她这般行为会惹怒裴府和我们穆府吗?她分明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一旦我们将把柄放出,别说她了,便是她父族其他的小娘子也会被带累了名声,她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吗?”   玉清有些失笑:“娘子,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意这些东西的。有些人天生只会在意自己过的痛不痛快,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可是他们的师长难道没有教过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若学过的道理大家都能做到,这天底下便全都是圣人了。”   穆雨淅心中依旧有些疑惑,但也能隐隐明白了一点玉清的言外之意。还没等她再想出点什么,玉清便再次开口。   “娘子,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知裴府?”   “什么消息?”穆雨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乐平郡主请求太后赐婚的消息呀。”见穆雨淅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玉清翻身坐了起来,急切的开口。   “若太后禁不住乐平郡主的痴缠,下了懿旨赐婚,那便再也没有转缓的余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告知裴府一声,让他们做好防备才是。”   “不用了吧。”穆雨淅慢吞吞的开口。穆家家主下午的话还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既然父亲能得到消息,同为朝臣,并且作为赐婚事件的另一方,裴府应当也很快能收到消息的。”   “万一呢?娘子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裴家三郎娶了乐平郡主吗?”   “……”   穆雨淅沉默片刻:“父亲说圣上不会同意太后赐婚的。”   玉清简直要被穆雨淅给急死了,见她依旧有些犹豫,开口反问道:“当初圣上不也不同意李妃进宫吗?最后还不是没拗过太后,李妃不仅在皇后出征之时入了宫,还趁机生下了大皇子。可见圣上有时并不能改变太后娘娘的心意。”   “!”   穆雨淅一惊。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别人家继承人并无不同,一时竟然完全没意识到太后的思维方式和她们并不一样。那时的女子被养在后宅,也没有专门的先生教导,很大一部分都不会从大局分析事情是否可行,只会谋算眼前的利益。   太后更是深受其害,不然也不会趁皇后外出打仗时将自家侄女塞进后宫。她也从未想过,凭着皇后的性格,若不是对圣上感情深厚,气愤之下举兵谋反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当时圣上对皇后十分信任,边关三十万大军和京城禁军皆掌控在皇后的手中。   想到这里,穆雨淅便再也躺不住了。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随手取过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   “玉清,掌灯。我要写信!”? 第32章   “三郎,见字如面……”   闪烁的烛光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持着一封信件,顺着手掌往上看去,是一个冷清疏离的美男子。原来是裴三郎。此刻他正认真阅读着信件,神色也随着信件的内容有所波动。   半晌之后,读完信件的裴三郎目光移到了面前的书桌上。书桌上正陈列着两个信封,一个刚刚被撕开,上面写着裴文觉亲启。另一个信封则是刚刚封好的,上面赫然写着穆家元娘亲启六个大字。   一旁随侍的小郎君见裴三郎终于看完了信件,忍不住开口笑道。   “郎君和穆家娘子果然是心有灵犀,你才写好要交给穆家娘子的信件,对方便使人传了一封信出来,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听见这话,裴三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是想到信中所说之事,又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半晌之后,他突然垂首拾起那封未送出的信件,靠近烛火将其点燃。   “郎君,你这是作甚?”   裴三郎没有做声,等信件完全燃烧殆尽之后,他这才开口。   “我仔细想了想,父亲的建议还是有些不妥。穆家向来不掺和夺嫡之争,若我们此次借着郡主生事的机会提前和穆家定亲,必定会使圣上疑心穆伯父的政治立场。这样未免也太不君子了。”   “可是郎君你那么喜欢穆家娘子,难道不想早日和她成婚吗?”   裴三郎耳根一红,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   “就是因为喜欢,才更不能就这样和她成亲呀。”   “郎君你说什么?”   裴三郎的声音太轻,连站在身旁的朱青都未曾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做回复。沉吟了片刻,便再次取出一张玉版纸铺开,在上面缓缓落笔。   “元娘,见字如面……”   穆雨淅依旧是卧在她最爱的美人榻上读着信件。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由于天气渐渐转凉,美人榻旁边已经不需要小丫鬟打扇了。   等她看完信件,一旁的玉清急不可待的问道。   “怎么样,娘子,裴家三郎怎么说,有没有办法打消太后赐婚的念头?”   见玉清这般急切,难得有几分失态的样子。穆雨淅心中起了趣儿,故意皱起了眉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玉清见状,心中一个咯噔。难以置信的开口。   “难不成裴家打算将错就错,就这么同意迎娶乐平郡主了?娘子你才和裴家三郎互通了心意,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这般薄情寡性之人啊!”   见玉清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穆雨淅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玉清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穆雨淅之前是在逗她,粉颊微红,娇嗔道。   “娘子,你太过分了!”   玉清向来成熟稳重,少见这般的小女儿姿态。穆雨淅顾不得她还在生气,笑的前俯后仰。直到玉清似乎真的要生气了,她这才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告罪。   “好玉清,别生气了。我就是想逗逗你,不是故意骗你的。”   玉清羞怒的嗔了穆雨淅一眼,这才开口。   “娘子你真是的,人家在这里为你和裴家三郎的婚事担忧,你还有心思来逗我。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呀?”   穆雨淅讨饶一笑。   “这不是收到了三郎的信件吗?他让我不必担忧,乐平郡主的事他自会处理的。我这才有心思逗你。怪就怪咱们家玉清大美人太招人喜欢了,平日里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难得露出了点急切的模样,我一时没忍住这才……”   玉清横了穆雨淅一眼,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她算是从小和穆雨淅一起长大的,可太知道穆雨淅的性子了。别看在外人面前端庄大方,其实性子最为狭促,最喜欢逗弄亲近的人了。别人越是羞怒她越来劲儿。故而玉清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沉稳大方的模样。   “娘子你可稳重点吧。若是被夫人看见了,又要数落你不稳重了。”   穆雨淅毫不在意的撇撇嘴:“无妨,母亲向来疼我,也就嘴上厉害罢了。”   打闹过后,穆雨淅坐直了身子,突然开口问向玉清。   “玉清,你说三郎会怎么解决乐平郡主请求赐婚一事呢?”   玉清疑惑的偏偏头。   “裴家三郎在信上没提吗?”   穆雨淅摇头:“没有。他只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让我不必担忧。只是……”   “只是什么?”   穆雨淅咬了咬嘴唇,这才开口。   “只是乐平郡主心仪三郎已久。若三郎当真有办法让她改变心意,为何之前却没有半分动静?”   望着穆雨淅眼睑下垂,显得有些小忐忑的模样,玉清突然问道。   “娘子你这是吃醋了?”   “呸,谁吃错了?”穆雨淅脸颊一红,连忙反驳。“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玉清也不拆穿,只含笑的扫了眼穆雨淅微微发红的耳根和脸颊,这才开口。   “裴家六娘不是说裴三郎喜欢道家典籍吗?也许人家以前一心向道,并不在意红尘之事,这才不曾理会乐平郡主的围追堵截呢?”   “一心向道?”穆雨淅一愣,想起了初见时裴三郎在书坊中寻找的典籍,又想起裴六娘之言,脸色顿时变的有些不太好看。   玉清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子也不必多想,咱们也说了,这是之前。”见穆雨淅神色微缓,这才继续开口:“如今有佳人在旁,裴三郎哪里还能修的了道,只怕早早的便落入凡尘了。现在佳人担忧烂桃花,他自然要将其斩断才好,不然怎么能讨得佳人欢心呢?”   “什么佳人,什么烂桃花?”穆雨淅红着脸啐了一口:“不知哪里看了些风花雪月的话本,便开始满嘴胡言了。当心母亲听见了罚你。”   见穆雨淅脸色终于转晴,玉清捂嘴一笑。   “是是是,我不该陪娘子去书坊里淘那些话本,明儿个便去夫人的院子里请罪。”   听见这话,穆雨淅忍不住伸手轻轻的往玉清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还敢顶撞我,没规矩!”   只是从她脸上的笑容和眼中映照着的光芒来看,她真正说的分明是,   “有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果然几天不码字手都生了,两千字硬是码了一天,我好菜啊? 第33章   裴三郎在信中安抚穆雨淅不必担忧,他会将太后意图赐婚之事处理妥当,穆雨淅便当真放下心来,静静等待消息。   日子便这般平静无波的度过了半月有余,外界并无太后赐婚的消息传来。只隐隐听说大皇子突然对裴家表露善意。不仅示意朝中大皇子一党的大臣对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裴大人示好,还特意出宫偶遇裴三郎。外界皆传言大皇子十分欣赏裴家三郎,有意将其收入麾下。   “怎么会这样?娘子,你是不是被裴三郎骗了?连我都知晓长公主府向来亲近李妃一派,大皇子他们突然对裴家示好,当真不是因为裴家答应了裴三郎和乐平郡主的婚事吗?”   玉林正提着一个装着小食的饭篮进来,恰巧听见了小丫鬟向穆雨淅汇报外界之事,顿时急了眼。连饭篮都来不及放下便开口询问。   穆雨淅见状,挥挥手让小丫鬟退下,这才看向玉林。   “不必惊慌,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见穆雨淅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玉林心中的急切也平缓了些。只是心中犹有疑惑。   “真的?可是我听说大皇子向来得太后宠爱,为人十分骄傲。之前也听娘子你们提过,裴家向来是亲近皇后一派的。若他们拒绝了婚事,大皇子没道理会对裴家三郎表示青睐。”   穆雨淅和玉清对视一眼,突然捂嘴一笑。   “呦,咱们家玉林好像聪明了许多,竟然能记得住朝中大臣的派系了呢。”   “娘子,”玉林跺了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取笑我。”   “没呢,我分明是夸奖你呢。”见她真的要恼了,穆雨淅眉眼弯弯,开口解释:“父亲曾经和我提过,如今朝中派系林立。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针锋相对,棋逢对手,连保皇党都不得不暂避锋芒。陛下迟迟不立储君,便是为了能保证朝中派系的平衡,避免哪家一家独大。”   “这和赐婚一事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穆雨淅肯定的点点头:“本来两方势力相当,但由于边关战事已平,秦大将军去世多年,裴大人又被调回京城,支持皇后一派的武将势力受损。这时候若裴家反水与长公主府联姻,二皇子一党便彻底斗不过大皇子党了。”   见玉林依旧有些懵懂,穆雨淅继续开口:“如今圣上春秋鼎盛,迟迟不立储君,显然便是为了能更好的平衡朝中势力。想必不会愿意见到大皇子一家独大,因此大皇子一党对裴家越是亲近,赐婚一事便越不可能发生。圣上不仅会阻止太后为乐平郡主赐婚,还有可能会在保皇党中选出一家来和裴府联姻,以便于更好的平衡朝中势力。”   说到这里,穆雨淅猛然反应了过来裴三郎在此事之中做了些什么。之前和穆家家主深谈之后对裴府的最后一丝芥蒂也消散全无。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穆雨淅预料的一样。传话的小丫鬟才离去不久,临清便带来穆家家主的传话,让她不必担忧,圣上已经亲自召见穆家家主,话语中有意让穆府与裴府结亲。   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之前乐平郡主请求赐婚之事的困扰,还消弭了穆家和裴府结亲的弊端,避免圣上对穆家起疑,从而将穆家整个家族卷入夺嫡的漩涡。   “只是大皇子也不是蠢人,府中更是幕僚众多,不知三郎是如何让他坚信裴府有意倒向与他的。”穆雨淅喃喃自语道。   “娘子?”   见穆雨淅神色恍惚,玉林轻轻唤了她一句。   “无事。”   “没事就好。”玉林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虽然还是有些听不懂,不过娘子既然说裴府没有反水,那想必也不会有问题了。娘子还是来尝尝我新研究出来的小点心吧。”   说着便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碟碟精致的小点心。   “娘子先尝尝这款松子百合酥。有滋补养颜的功效。我还在里面加了娘子最喜欢的松子,保准娘子喜欢。”   玉林向来在膳食上颇有巧思,穆雨淅听见她的介绍,饶有趣味的捻起一块松子百合酥,左手接在下方,小小的咬了一口。   这松子百合酥形似百合,但穆雨淅却并未尝出百合的滋味。点心入口便带着点咸香,咽下去之后有隐约尝到一点甜味,想到十分抗拒喝药的裴三郎,也许他会喜欢这个味道。   百合酥里面似乎还加了鸡子,穆雨淅隐约尝到了点蛋黄的味道。松子更是其中的点睛之笔,为其增添了一股清香。果然十分和穆雨淅的口味。   见穆雨淅眉目舒展,玉林便知晓她十分满意。得意的一笑,又取出一盏装着墨色糕点的碟子。   “娘子再来尝尝这款香滑芝麻糕,有乌发的功效。”担心穆雨淅不喜芝麻的味道,玉林补充道:“我知娘子向来不太爱芝麻的味道,特意用了马蹄粉来进行中和,让它的味道不会十分明显。娘子你之前不是还十分羡慕屈十一娘的乌发十分顺滑黑亮吗?这芝麻糕有乌发的功效,经常食用一些,保准会让娘子你的青丝更加乌黑顺滑。”   听见这话,穆雨淅犹疑的取了一小块芝麻糕咬了一口。入口爽滑,马蹄的清香瞬间充满了口腔,回味中带着点她不太喜欢的芝麻味道,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点点头,想起了裴六娘似乎也十分羡慕十一娘的秀发。穆雨淅顿了顿,开口吩咐玉林。   “六娘倒是很喜欢芝麻的香味,玉林你明日多做一点芝麻糕,我带去给六娘尝尝。”   玉林应声准备离去。穆雨淅迟疑了一下,开口唤住了她。   “松子百合酥也做一点,我一起带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穆雨淅脑袋微歪,眼含笑意的问道。   “这松子百合酥咸甜适度,还带着松子的清香,确实十分可口。”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所在的地方看去,一个清俊的小郎君正持着半块松子百合酥,眼含微光的望向对面的小娘子。   “多谢元娘挂念,还特意带着点心来探望我。”裴三郎声音柔和的开口。   本意是想逗一逗他,意图窥见对方害羞模样的穆雨淅没想到裴三郎竟然成长的这般快速,再也不是那个一两句话就被她逗的羞恼的小郎君了。   见对方这般坦然的道谢,还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意,穆雨淅反而觉得有些羞涩。嘴硬道:“也不是特意来探望你的,我只是来见六娘,顺便给你也带了道小点心。”   怕对方不信,穆雨淅画蛇添足的补充道:“你也知道,六娘喜欢芝麻的味道。正好我府中有个擅长做膳食的小丫鬟,她尤其擅长制作点心,做出了一款芝麻糕。我想着六娘肯定喜欢,这才特意带了过来。而且芝麻有乌发的功效,六娘之前在边关待的时间太长,那里风霜多,她总是抱怨自己的青丝不够乌亮。芝麻糕正好可以养一养她的秀发。”   穆雨淅列出来一大串理由,试图假装自己只是为了裴六娘来此。而裴三郎只是顺带被探望。   裴三郎虽然聪慧,对大皇子他们这些追逐权势之人的心思猜测的十分透彻,却也还摸不透女儿家的小心思。听穆雨淅说是为了探望六娘而来,他只是顺带,瞬间垂下了眼眸。连口中的松子百合酥也不似之前那般香甜了。   “六娘取了芝麻糕便离开了,看来她更喜欢你带来的糕点。”   感受到对面传过来的委屈情绪,再回味一番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穆雨淅忍不住轻声一笑。喜欢逗弄别人的恶趣味又蠢蠢欲动。   这坏心眼一浮上来,之前的羞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故意说道。   “六娘果然心思坦率,可人的紧。”   话音一落,果然感受到了一丝幽怨中带着点气闷的情绪,抬头望去,正好看见裴三郎幽幽开口。   “原来元娘更喜欢坦率的人吗?”   穆雨淅眨了眨眼睛,望着裴三郎认真回答:“唔,确实,坦率之人很招人喜欢。”眼见裴三郎脸色由白变黑,穆雨淅这才继续开口:“不过……”   故意拉长了声音,见裴三郎紧张的望了过来,穆雨淅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我更喜欢口是心非,表面上清冷孤傲,实际上却纯良真挚的貌美郎君。”   这番描述,简直就差点名道姓的指出裴三郎了。   果然,听见这话,原本面色漆黑的裴三郎神色立马变得缓和,嘴角还忍不住带起了一点弧度。连穆雨淅那奇怪的“貌美”用词都没注意。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轻咳一声。裴三郎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穆雨淅带着一副戏谑的笑意望着他。耳根瞬间变得通红。   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裴三郎害羞的模样,穆雨淅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在这灿烂的笑容中,原本羞红了耳根的裴三郎一愣。   穆雨淅只感受到一股羞恼的情绪传来,不过片刻,裴三郎便连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第34章   有些人生气时会直接表达出来,而有些人却只会生闷气。   显然,裴三郎便是后者。   在反应过来穆雨淅故意逗弄他之后,裴三郎嘴角紧紧抿起,没有出声。一旁的穆雨淅感受到他羞愤的情绪,眼珠一转,明知故问。   “三郎你怎么不理我了?我特意借着送点心的借口来裴府见你,原来你是这般不待见我吗?”   听见这话,裴三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顾不得继续生闷气便慌忙解释。   “不是,我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有不理你,”裴三郎认真解释:“是你故意招惹我,我只是……”支支吾吾了半天,后面半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明明是疑问的语句,但由于开口的人心中已经知晓答案,因此语气中难免带出了点恶作剧成功的笑意。   裴三郎本就聪颖过人,之前轻易的上当不过是因为关心则乱这四个字。也正因为他对穆雨淅十分关切,因此话语中带着的这一丝笑意轻易的便被他发现。联想到之前的表现,裴三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元娘你是这般看待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裴三郎用一种幽怨的语气吐出了一句反击之语。   穆雨淅一愣,简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听见裴三郎用这般幽怨的语气说话。显然,对面的裴三郎自己也没想到。一阵沉默过后,一股浓浓的尴尬情绪从对面传来。   穆雨淅眨了眨眼,虽然心中笑的打滚,但吸取之前的教训,面上却半点都未曾显露出来。许是担心裴三郎真的恼羞成怒,也有可能是良心发现,终于放过了失态的裴三郎,主动转移话题。   “三郎,你们是怎么做到让大皇子一党主动亲近裴家的?大皇子生性骄傲,不像是会为了拉拢裴家主动示好的样子。”   “他确实不会,但如果他以为裴家已经背弃皇后一派,有意转投他呢?大皇子虽然骄傲,但也不会将有意投靠他的势力拒之门外。”   穆雨淅恍然大悟:“所以他以为裴家意图和皇后割裂开来?你们误导了他!”   裴三郎嘴角微翘:“也不算误导。父亲只是在朝中驳了一回二皇子的提议,再引大皇子的探子听见一回二皇子对裴府的咒骂,他自然便会往裴家和二皇子不和这上面联想。”   穆雨淅点点头:“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肯配合。父亲曾经提过一次,二皇子向来自负,和皇后娘娘很不一样。看来哪怕他过于自负,却也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听见这话,裴三郎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开口。穆雨淅还在试图复盘双方博弈的手方法,并未注意到这点。   “一个有心算计,一个无意入局。难怪大皇子突然对裴家这般和颜悦色,看来他确实是被忽悠住了。只是……”穆雨淅担忧的问道:“骄傲的人也更加容不得失败与背叛。大皇子毕竟是储君的有力争夺者,府中幕僚众多。哪怕一时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但有幕僚的提醒,要不了多久便会反应过来。届时裴家恐怕要迎接他的报复了。”   “无妨。”裴三郎摇了摇头,轻声安抚穆雨淅:“从二皇子被记在皇后名下的哪一天开始,裴府便被动的卷入了夺嫡的漩涡之中,我们早已退无可退。只要大皇子想夺嫡,就必定会大家裴家的势力。哪怕这次不得罪他,我们也避不过。”   穆雨淅点点头,她也是读过史书的,自然知晓夺嫡有多么凶险。哪怕皇后和裴家都是被动的卷入夺嫡的漩涡,也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   可能由于话题太过沉重,两人皆沉默了起来。片刻后,穆雨淅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咱们不聊这些了。我难得来一次裴府,你不陪我去逛一逛吗?”   听见这话,裴三郎嘴角浮起一个笑容,缓声开口:“裴府的院子你已经看过了,若你不嫌弃,我便带你去我的炼丹房看一看。”   “炼丹房?”想到裴三郎对道家典籍的喜爱,穆雨淅心中犹疑:“三郎你很喜欢道家学说?”   不会是想出家吧?   穆雨淅隐下后半句没有问出来。裴三郎自然不知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坦然的回答:“倒也不是偏爱道家学说,只是觉的道家的一些炼丹术十分有趣,有些原理我至今都未曾想明白。”   “有趣?”   见裴三郎不是想要出家,穆雨淅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问道:“三郎你指的是什么?”   裴三郎神秘的抿了抿嘴,不肯直接说明。   “元娘你随我来看看便知道了。”   两人穿过园中小径,途中经过了七八个转角,穿过了两三道藤蔓形成的墙壁,终于在穆雨淅彻底迷失方向之前来到了一处荒废的院子里。   “……”   若不是带她来此的是裴三郎,穆雨淅简直以为自己要被谋财害命了。裴府人丁兴旺,不相穆家这一辈只有两个孩子,照理说府中的院子应当都住满了才对。怎么还会有这般荒凉的庭院。   知晓穆雨淅心中的疑惑,裴三郎主动开口。   “这个地方是我幼时无意间发现的。表面上是裴府的庭院之一,其实它并不处于裴府之中,是裴府右后侧的一处荒院。”   “是秦大将军年少时住过的地方?”因为穆家家主的缘故,穆雨淅曾经看过京城的完整地图,因此对各家宅邸分布的位置十分清楚。“可是我们分明是从裴府走过来的。”   “元娘你注意到我们经过的地方有几处藤蔓形成的墙壁没?那里其实就是裴府和这个宅邸的分界线。只是不知何时两府中间的墙壁坍塌了一小块,周围的藤蔓又长得茂密,这才无人发现裴府和此处竟然是相通的。”   “原来如此。”   仔细向想来,他们确实有穿过几处藤蔓。裴府本来便是种植的树木比花草多,茂盛的植被之下藏着一个通道也确实不无道理。? 第35章   此处虽然已经荒芜许多年,周围长满了杂草,周边的建筑上也挂满了喜蛛网,但依旧可以从建筑的大小已经庭柱上的花纹上依稀瞧见曾经的辉煌。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之中出现这么大的一座荒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合理。但若是知晓此处为秦大将军从军前住过的旧宅,便不难理解了。   毕竟此处是秦大将军和其父决裂之前的旧宅,自从军之后,便再也不曾回来过这个地方。而他作为皇后生父,哪怕秦大将军并不承认这宅子属于他,将其放不管,其他人也不敢随意侵占。   穆雨淅随着裴三郎在荒芜的宅院中穿行。两人经过一条人为踩踏出来的小径,来到一处明显比其他房间干净一些的屋舍处。   “元娘,你避一避。此处我也有些日子没来,恐有灰尘。”   裴三郎回首叮嘱了穆雨淅一句,这才推开房门。十分熟悉的取下门后的扫帚将灰尘简单清扫了下,这才转身开口。   “元娘,可以进来了。”   穆雨淅本来打算和裴三郎一起清理的,谁知他动作竟那般快速,还没等她开口便已经清理干净。听见裴三郎的呼唤,穆雨淅提起裙角,小心的踏入房间之中。   此处的屋舍结构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只是在屋子的中间,正放置着一个半人大小的炼丹炉。周围的架子上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瓶子,完全是一副典型的道家炼丹房的模样。   “……”   三郎他当真没有出家的想法吗?穆雨淅心中犹疑。   没留意到穆雨淅那可疑的沉默,裴三郎兴致勃勃的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将其打开陈列在穆雨淅眼前。   “元娘,你看看这个。”   穆雨淅疑惑的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放置着三根手指粗细的竹筒,每根竹筒下方还坠着一小段棉线。她好奇的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只隐隐察觉竹筒中似乎塞了些颜色奇怪的粉末。嗅其味道,不甚好闻。   实在猜不出竹筒里装的是什么,穆雨淅好奇的问道:“三郎,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晓了。”裴三郎神秘一笑。   说着便接过穆雨淅手中的竹筒,走到门外:“元娘你站远一点,此物燃放时会有火光浮现,小心受伤。”   见穆雨淅听话的后退,一直退到门槛旁边,裴三郎这才取出火折子点燃竹筒下的棉线。棉线被裴三郎用灯油浸泡过,此刻被他点燃,很快的就燃烧了起来。   趁着棉线还在燃烧,裴三郎连忙退到穆雨淅的身旁。才在穆雨淅身旁站定,便见之前的竹筒猛的往前蹿了一段,伴随着“崩”的一声巨响,竹筒炸裂开来,绽放出一阵炫目的白光。   没料到竹筒会突然炸裂开来,穆雨淅被这声巨响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她身后便是门槛,此刻一退,正好撞了门槛上。整个人身形不稳,惊呼一声就要摔倒在地上。   惊险之时,旁边的裴三郎及时转身揽住了穆雨淅的腰肢,避免她摔倒在地。   双目对视,一人眼中带着点慌乱,一人眼中满是紧张。目光相触,紧张缓缓转变成了灼热,慌乱也变成了羞涩。就在目光的距离越来越近之时,附近突然传来“啪嗒”一声。两人突然惊醒,快速的拉开了距离。   重新站稳之后,穆雨淅脸颊通红的低下头,恰巧看见一只竹筒滚落在她的脚边。原来刚刚那声“啪嗒”的声音,是竹筒从她手中落下的传来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拾起了竹筒。片刻后,裴三郎那好听的声音传来。   “抱歉,我……”   “没什么!”穆雨淅打断裴三郎的话语,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脸颊热的发烫。她不敢抬头,只是低声开口:“那竹筒里装的是什么?怎么会突然炸裂开来?”试图用其他话题来转移尴尬。   若她此刻看向裴三郎,自然也能发现对方和她一样脸色红的像在滴血一样。   “这是我用硝石、硫磺还有马兜铃一起炼制出来的一种粉末。无意中发现此物点燃后会产生颜色不同的光芒。”裴三郎轻声解释:“元娘你不是喜欢孔明灯吗?如今圣上下令,京城之中不允许投放孔明灯,照夜清也只在长夏能寻到,因此我总想着有什么东西能替代孔明灯。”   没听见穆雨淅的回应,裴三郎继续开口:“我平日里研究炼丹炉习惯了异响,忘记告知你竹筒炸裂时会产生巨响,这才吓到了你。是我思虑不周。”   穆雨淅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担心自己的动作不明显,连忙抬首回应:“无妨。你也是一番好意。”   说完才反应过来裴三郎研究“竹筒”的用意。穆雨淅只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又一次升高,半晌后才开口:“你是特意为了我才做出此物的吗?”   裴三郎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之前无意中发现这种粉末燃烧后会产生光芒,这才做出了“竹筒”,并不是特意研究的。”说完还耿直的加上一句:“这“竹筒”也是才做出来不久,并未完全成功。它点燃后的光芒颜色也不够绚丽,还需要继续改善。”   忽略掉裴三郎否认的部分,穆雨淅眉眼弯弯的望向他:“三郎,谢谢你,我很喜欢。”   被心上人用这般喜悦感激的眼神看着,裴三郎只觉得耳根发烫,心头一热便脱口而出:“这还只是一个未完成的物品。既然元娘你喜欢,我一定制作出更加绚丽的“竹筒”,让你随时都可以看见灿烂的星河!”   穆雨淅点点头,眼中仿佛又繁星闪过。   “我相信三郎,你这么聪明没什么能难的到你。”说着便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三郎你确定要将它唤作“竹筒”吗?要不要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裴三郎被穆雨淅的赞扬捧的晕乎乎的,不假思索的回答。   “元娘你来取名吧。”   穆雨淅沉吟了片刻,回想起知晓“竹筒”被制作出来的原因时心花怒放的感觉。   “就叫它“烟花”吧!”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为了老婆一笑,我啥都敢说   作者:为了剧情发展,我啥都敢写   女主:……   注:烟花是唐朝道士李畋发明的,为了驱散瘴气,减少瘟疫的流行,他用竹筒装硝发明了爆竹。本文是架空背景,写男主制作出烟花只是为了剧情发展。感谢在2022-03-29 23:43:52~2022-03-30 22: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多酚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赐婚之事已经平稳解决,穆家家主也收到了圣上的暗示,穆裴两府的当家夫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嫁相关的物品了。就在这时,长公主府传出了乐平郡主病重的消息。   彼时,穆雨淅正在对着一本棋谱复原其中的一道残局。听见乐平郡主病重的消息,穆雨淅手指一抖,指尖的白子便掉落了下来,恰巧砸在棋盘中黑白棋子的交界处,原本局势大好的白子经此一变,只需一步便会被黑子吞吃大半。   “……”   见穆雨淅手腕空悬在棋盘之上,玉清疑惑的唤了一句。   “娘子,你怎么了?”   穆雨淅叹了口气,将无气的白子提出,这才轻声开口:“不知为何,刚才突然感觉有些不安。”   玉清神思一转便有些明了:“娘子是担忧乐平郡主出事,长公主因此怨恨上咱们穆府吗?”   穆雨淅摇摇头:“乐平郡主她虽然体弱,但往年也不见这般频繁的传出病重的消息。近来虽说天气渐凉,但并非骤然降温,照理来说不该突然病重才是。郡主此前屡屡生事,我实在猜不透她的想法。总疑心她不会这般善罢甘休。”   “娘子怀疑乐平郡主装病?”   穆雨淅眉头微皱,半晌之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许是我太过多疑,她这个时候装病又有什么用意?应该是我想多了。”   事实证明,有时候真的不是穆雨淅多疑。   晌午心中才隐隐起疑,下午便收到了裴六娘的帖子,约她往干街茶楼一聚。等她携玉清一起抵达茶楼,见到的果然是伴裴六娘一起到来的裴三郎。   “穆姐姐,你来了。”裴六娘一见穆雨淅便亲热的迎了上来,拉着她在包厢中坐下。“听屈姐姐说,干街这家茶楼中的点心一绝,咱们今日一定要尝尝。”   不等穆雨淅回应,裴六娘便自顾自的开口:“我方才已经交代小二将茶楼里的特色点心都上一份,怎么还没来?穆姐姐你在此处等等我,我去后厨瞧瞧。”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包厢。只留下穆雨淅和裴三郎两人面面相觑,身后还坠着玉清这个小尾巴。   “三郎。”   “元娘。”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目光相触,穆雨淅提起帕子捂嘴一笑。   “三郎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场景和裴府宴会时一模一样?”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裴三郎的嘴角不自觉的浮上一丝微笑。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上次是我先说,这次元娘你先。”   穆雨淅轻轻一笑,显然也想到了当时两人互相谦让的场景:“好。”   “三郎你托六娘约我前来是有何事?”   裴三郎毫不意外穆雨淅能猜到约她出来的是自己,直接开口解释:“母亲昨日入宫觐见皇后,得到一个消息,长公主特意入宫求御医为乐平郡主诊治。”   “乐平郡主她是真的病重?”穆雨淅有些惊讶:“怎么会这般突然?”   “不知。只是母亲回府之后,便开始拟聘礼……”裴三郎轻咳一声,耳根微红的开口:“开始拟单子,已经写好了帖子,准备明日拜访穆府,尽快……尽快定下我们的婚事。”   哪怕穆雨淅私下里性子再狭促,再喜欢故意逗弄裴三郎。此刻听见他一本正经的提及两人的婚事,她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红晕。   倒是一旁的玉清还算镇定,见穆雨淅羞怯不能言,便主动开口:“恕婢子僭越,归云观的道长才给我们家娘子卜了卦,说娘子今年不宜定亲。此前两家已经商量好明年再定亲,为何裴家突然想将婚事提前?”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裴三郎并不愿意欺瞒穆雨淅:“母亲从皇后透露的消息推测,长公主可能会恳求圣上为郡主指婚冲喜。圣上和长公主毕竟一母同胞,在长公主的哀求之下,未必不会心软。”   “荒唐!”   穆雨淅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见穆雨淅似乎只对长公主府的做法表示愤怒,并未排斥定亲之事,裴三郎心中的忐忑消散了许多,继续开口:“至于道长的卦词,元娘你不必担忧。我此前没来得及告知你,归云观的观主是我师父。我去求一求师父,必定不会损害元娘你和穆府的名声。”   今日令穆雨淅惊讶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归元观观主是裴三郎师父”这件原本会令她多思多虑的事情都没办法再牵动她的情绪了。只是疑惑的看向裴三郎。   “事态紧急,三郎你又有免除后患的方法,那便直接请伯母上门和我母亲商谈便可,为何要约我出来告知来龙去脉?”   听见这话,原本还能勉强算镇定的裴三郎眼神飘忽的看向另一侧,避开了穆雨淅疑惑的目光。穆雨淅只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情绪传来,这情绪酸酸甜甜,冲击的穆雨淅的思绪都短路了一瞬。就在她努力分辩这浓烈的情绪之时,裴三郎好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只是……”   停顿了片刻,裴三郎继续开口:“我只是不想勉强元娘。虽然因为乐平郡主的缘故使婚事提前,但我心中其实还是很欢喜的。”说话间,原本看向他处的裴三郎转头望向穆雨淅,目光真挚的盯着穆雨淅的眼睛:“若元娘不愿太早定亲,我便回禀母亲,想其他的法子周转。”   “还能有什么法子?”   “出家,自污,总能有办法的。虽然我也不知乐平郡主欣赏我哪一点,但圣上总不可能指一个道士给郡主冲喜。”   望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想其他办法的裴三郎,穆雨淅未曾感受到半分的不忿或者失落。他是真心在询问她的意见,带着忐忑与期待,却没有半分穆雨淅应当答应的傲慢。   穆雨淅并未意识到她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么的柔和,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可是穆家女不能嫁一个出家修道的人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还是由家中长辈做主吧。”? 第37章   裴三郎动作十分迅捷,在乐平郡主病重一事还未发酵之前,京城中便已经开始流传起有关裴三郎的流言。据说归云观观主为其批命,道裴三郎今年有一大劫。若无法遇到和他命格相补的贵人,轻者重病,重则殒命。更加巧合的事,此前被归云观观主断言今年不宜定亲,否则容易犯小人的穆家大娘子正是那个生辰八字和裴三郎完美互补的贵人。   “你们说穆家会答应裴府的求亲吗?”   一群好事之人聚集在酒肆之中,讨论着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   “我觉的悬。穆家这一辈只有两个女儿,向来养的如珠似宝。穆家大娘子更是嫡长女,据说很得穆家家主宠爱。既然归云观主为其批命,说她今年不宜定亲,想必穆家不会冒这个险。”   “这可未必。”旁边的人持有不同意见。   “裴家虽然人丁兴旺,但纵观整个京城,有裴三郎这般资质的又有几人。只要他能长成,裴家再兴盛个几十年完全没有问题,裴府必定会想方设法的说服穆家,以此来保住裴三郎。”   “你的分析未必有误,但穆家家主执掌中书省,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裴府许出的好处他未必能看的上。”   “裴家在军中人脉深厚,那可是实打实的政治资本,穆家家主怎么会看不上?”   “若穆家还有个小郎君,也许穆家家主能为了继承人将穆家大娘子许出去联姻。但你们别忘了,穆家人丁凋零,穆家家主那一辈只有几个不亲近的表兄,下一辈更是只有穆家大娘子和二娘子两个女儿,裴府许出的好处未必比穆家家主仅有的两个女儿重要。”   “嘶~”   旁观者深吸一口冷气,很是真情实感的为穆家家主感到可惜。   有少年意气犹存的酒客看不惯他们一副以利益来权衡一切的模样,不悦的反驳道:“你们怎么这般俗气。裴家三郎毕竟是闻名京城的美男子,又天资聪颖,说不得穆家大娘子便相中了他,点头答应这门婚事了呢。”   听见这话,原本还在争执的双方同时转过头来,望向反驳的酒客。其中一人语气讥讽的开口:“你怎么不说穆家大娘子心善,不忍见裴三郎因此殒命,因此答应了这门婚事呢?”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人影往此处奔来。   “最新消息!穆家禁不住裴家恳求,不忍裴三郎受劫,答应了裴府的求亲!”   听见这话,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此前出言讥讽的酒客。这酒客猛然被如此多的人同时注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是吧?这么离谱!”   “就是这么离谱!”玉清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穆雨淅,得到了一个惊愕的表情。   “如今京城的人都这么好糊弄吗?这么离谱的借口也有人信?”   穆雨淅显然没有想到裴三郎说的他能处理竟然会是这种办法。外面的好事者也着实令她感到惊讶,竟然开始真情实感的争执到底是裴家三郎的“大劫”比较严重还是穆雨淅的“犯小人”更加麻烦。明明与他们毫不相干,却能为了两人的婚事是否能成而“大战三百回合”。   玉清显然也不理解,只捂嘴轻笑:“许是因为娘子你和裴家三郎的名声在京城太过响亮,因此大家十分关心这桩婚事是否能成。”   穆雨淅无力扶额。   两人扯了几句闲话,穆雨淅主动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之前让你安排人盯着,如今我与三郎定亲的消息已经传出,长公主府的反应如何?”   玉清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回答:“长公主御下严苛,咱们穆府之前也没有想过在其他权贵之家埋钉子,因此并未打探出什么消息。不过有一桩事我有些在意。”   “什么事?”   “长公主府损耗了一套十分名贵的瓷器。这瓷器整个京城也只有两套,一套被太后赐给李妃,另一套则是分给了长公主。”   “许是长公主不小心打碎了,毕竟瓷器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好保存。”   玉清摇摇头:“若只是损耗了一套瓷器,并不足以让临清专门提一嘴。蹊跷的是,长公主府中的洒扫婆子清理时曾说,这套瓷器是被客居在长公主府中的乔家娘子不小心打碎的。”   “嗯?”穆雨淅闻言坐直了身子。   “不说长公主御下严苛,那洒扫婆子怎么敢随意编排府中娇客。便是她说的是真的,但她作为一个负责将污秽清运出内院的婆子,也不太可能打探到这么详尽的消息。因此这个消息只有可能是长公主故意放出来的。”   玉清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只是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放出这个消息。那瓷器虽然贵重,但长公主作为太后亲女,也不必担忧因为不小心损坏御赐之物获罪,何必如此?”   穆雨淅沉吟片刻,想起了上次乐平郡主被抓住把柄时,长公主毫不犹豫甩向乔沁淳的那一巴掌。回想起当时乔沁淳身上传来的情绪,穆雨淅眯了眯眼,想必她平日里没少为乐平郡主背锅吧。   “也许是因为打碎瓷器的不是乔家娘子,而是另一个本应该卧病在床的人。”   “!”   玉清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娘子你的意思是瓷器是乐平郡主打碎的?”   穆雨淅轻轻点头:“乐平郡主向来霸道,这瓷器天底下只有两套,想必她也不可能愿意让给乔家娘子。按照乔家娘子那个谨慎小心的性子,也不太像会莽撞到打碎御赐瓷器的样子。而且这瓷器被损坏的时机你不觉的太巧了吗?怎么偏偏我和三郎定亲之事一传出去,长公主府就损坏了一套如此珍贵的瓷器?”   “损坏御赐之物虽然不敬,但乐平郡主毕竟是圣上的亲外甥女,圣上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罚她。长公主何必遮掩?”   “你忘了,”最后一根线被连了起来,穆雨淅幽幽开口:“乐平郡主可是病重到需要冲喜。瓷器这种东西不可能放置在床头。一个病重之人是怎么打碎本应该陈列在其他地方的珍贵瓷器的。”   玉清眼睛猛的睁大;“乐平郡主在装病!”   “无意损坏御赐之物不是大罪,但欺君是!”穆雨淅轻声开口:“若圣上知晓了乐平郡主的病重是假的,你猜圣上会认为这只是小女儿家为了嫁给心上人做出的荒唐之举,还是认为这是一桩利用他对亲人的感情,有预谋的为增强夺嫡势力而进行的欺骗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1 23:24:07~2022-04-01 22:0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未歇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虽然猜测乐平郡主假装病重欺君,但穆雨淅她们毕竟没有证据。又临近中秋,今年正好是圣上登基的第二十个年头,今年的中秋宴宫中有意大办,各家各户都忙于准备宴会上敬献的中秋礼。若长公主以此为由,随意编一个忙中出错的借口,便可轻易的将疑点掩盖过去。因此穆雨淅并未声张,只默默的将疑点记在心里。   往年的中秋宴虽然也在宫中举办,但规模并没有这般巨大。据说今年圣上召集了许多的能工巧匠,特意修建了一座望月楼来祈福。为福泽天下臣民,皇后娘娘特意下令选出四十五名官家女郎在望月楼跳祈福舞,为天下臣民祈福。   而穆雨淅作为京城之中最有名的贵女之一,中书令家的唯一嫡女,自然也是参与祈福的女郎之一。可她偏偏并不擅长歌舞,为了避免再中秋宴上出丑,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苦练祈福舞,很难分出心力来追查长公主府的把柄。   刻苦练习的日子过的飞快,穆雨淅觉的自己的祈福舞练习的还不够熟练,宫中便已经派人来接她进宫熟悉场地了。   走在红墙绿瓦的深宫之中,穆雨淅眼中闪过一丝新意。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作为中书令的嫡女,她长这么大竟然才第一次入宫。   只因皇后娘娘和前朝的皇后大不相同,若非他人求见,她甚少召见朝中命妇。穆家是坚定的保皇党,又和皇后没什么沾亲带故的姻亲关系,因此穆夫人从未主动求见过皇后。虽说宫中每年都会举办宴会宴请朝中大臣及其亲眷,但前些年穆雨淅年纪还小,穆夫人舍不得她吃这个苦,因此一直未曾带她参宴。等到穆雨淅及笄之后,又恰逢二皇子选妃,穆夫人更加不会带她来皇宫里打眼。因此穆雨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深宫之中。   跟着领路的宫女往前走了许久,穿过几道宫门,穆雨淅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建筑之下。此处已经聚集了许多的闺秀,穆雨淅放眼望去,只瞧见了屈宜思,却未曾看见裴六娘。   上前几步走到屈宜思的身边,穆雨淅轻轻开口:“屈姐姐,你来的好早,倒是我来晚了。”   屈宜思也瞧见了穆雨淅,见她走了过来,脸上扬起一个微笑:“不过是占了我们家宅子里皇城更近的便宜。左右还未到时辰,早一刻与晚一刻并无什么区别。”   穆雨淅点点头:“也有道理。我之前在人群里没瞧见六娘,不知她什么时辰来。”   屈宜思正准备回应,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而来,开口笑道:“你瞧,这不是来了吗?”   穆雨淅回首望去,果然瞧见了裴六娘正跟着一个领路的小宫女往此处而来。自上次七夕前一别之后,三人终于再一次聚齐。   “屈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咱们上次见面还是七夕之前吧,都两个月没见了,约你出来好难呀。”裴六娘性情活泼,一见面便亲昵的挽住穆雨淅和屈宜思的手臂抱怨道。   “你这不是见到我了吗?”屈宜思温柔的笑了笑。   “多亏了皇后娘娘亲自下懿旨,不然我想见一见姐姐怕是只能等到屈姐姐你成婚的那一日了。”   许是由于在边关长大,裴六娘不像京城中其他的小娘子一般羞于提及婚事,还敢拿婚事来打趣屈宜思。只是屈宜思也不同于其他闺秀,她虽然恪守礼法,骨子里却自带一股离经叛道。裴六娘的调笑并不能使她失态,只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六娘你说错了,成婚之日女子需以扇遮面,那一日你也见不到我的面容。若非皇后娘娘懿旨,咱们见面至少还得等四五个月。”   显然没料到屈宜思会这般回应,裴六娘讶然的张大了嘴巴。穆雨淅见状,忍不住捂嘴轻笑,直到裴六娘都快要被她笑恼了,这才开口解围。   “六娘,你可别想着打趣十一娘了。和我说说,你的祈福舞练习的怎么样了?”   听见这话,裴六娘下巴微抬,得意的一笑。   “小意思,我早就学会了。”   “哇!”穆雨淅惊叹:“六娘你这么厉害的吗?我有几个动作一直都练不好,你赶紧教教我。”   一旁的屈宜思也接着开口:“我也有几个地方练的不好,总觉得动作做出来不够雅正,六娘你也给我参详参详。”   难得见到穆雨淅和屈宜思两人有不懂的地方,裴六娘一时之间都没注意到屈宜思的用词,娇小的下巴抬的更高了,兴高采烈的开口:“我都学会了,穆姐姐,屈姐姐,你们有哪里不会,我来教你们。”   见裴六娘应允,穆雨淅立马开口侧身抬起手腕比划了一个动作。一边比划一边开口:“就是这里。六娘你看,按照祈福舞的舞姿来看,这个动作应当是以花枝承接月光,然后将月光洒向大地,意味着福泽大地。但这个动作我做起来总觉的柔美有余,圣洁不足,并没有以月光承接福泽洒下人间的慈悲感。六娘你看看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到位?”   “啊?”裴六娘一脸茫然。   一旁的屈宜思并未发现她的茫然,接着穆雨淅的话茬继续开口:“我感觉可能是妆容的问题,毕竟咱们的祈福舞是从人间女子对月祈福开始,妆容更偏向于展现女子的娇媚。倒是前期的祈福动作太过花哨。毕竟祈福是一件严肃的事情,这个舞姿做起来总觉的不够雅正。六娘你觉的要怎么改才好呢?”   “……”   裴六娘茫然的看了看穆雨淅,看见的是一张求知的脸。转头看向屈宜思,映入眼帘的也是满眼的信赖。原本高高扬起的下巴缓缓收了回去。裴六娘沉默了片刻,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开口:“如果我说……”   “我是说如果啊,”裴六娘强调道:“咱们就按照舞姬教的来跳,不那么精益求精,也不那么计较舞蹈中的合理性,会不会比较容易呢?”   屈宜思皱眉:“毕竟是为臣民祈福,皇后娘娘特意下懿旨召集我们来跳这支祈福舞,怎么能这般敷衍了事?”   听见这话,裴六娘脸颊一红,头颅都要藏到脖子下面去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穆雨淅的声音响起:“我觉的六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是为了祈福,但也不要忘了,祈福舞祈福舞,这毕竟是一直舞蹈。若处处往祈福上面靠近,反倒失去了舞蹈本身的味道。”   裴六娘猛的抬头,正好撞进穆雨淅的笑眼中,只听见穆雨淅继续开口:“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里人这么多。不如咱们和其他闺秀一起研究,看看怎么在保留舞蹈的观赏性上尽可能的凸显祈福舞的特性。”? 第39章   穆雨淅她们的交谈吸引了其他贵女的注意,一个身着一身粉衣的女子主动开口搭话:“我之前练习的时候也隐隐约约觉的有些不对,却想不出来是哪里有问题。听你们聊天这才明白,这是一支祈福舞,和我们平日里修习的舞蹈并不一样,倒是让人忽略了它的作用。一味的追求柔美,让其少了点圣洁的味道。美则美矣,却偏离了祈福的初衷。”   开口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幼女齐四娘。他们家的嫡长女齐茜娘在十年前一舞动京城,引得当时的十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福郡王一见倾心。甚至为了她主动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使得工部侍郎的爱妾至今都无法染指管家权。   齐夫人天性懦弱,但她的女儿齐茜娘的性情却坚毅果敢,小小年纪的便知晓护佑母亲和幼妹。齐四娘算是在她的膝下长大的,脾性和齐茜娘十分相像,更是随了她姐姐茜娘,十分擅长舞蹈。   穆雨淅和屈宜思她们虽然美名远扬,但却不善舞蹈。有了齐四娘的背书,原本还并不十分信服她们的闺秀们一个个神色也有了动摇。   “四娘你当真觉得这祈福舞按照穆家元娘她们的建议来进行更改更好吗?”   齐四娘点点头,正准备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道讥讽之音:“这祈福舞乃是宫中的舞道大家亲自编制的,岂是一个初学舞蹈之人就可以随意挑出毛病的?别是某些人为了出风头,故意挑刺吧?”   听见声音,众人皆回首望去。只见一个头戴华饰的女子越众而出。只见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腰间坠着朱玉制作而成的华丽襟带。裙摆上绣着繁杂的纹路,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银光。绣线竟是用银丝做成的。裙摆下,隐隐露出半个脚尖,惊鸿一瞥之下,众人聚然发现她的绣鞋上竟点缀着偌大的东珠,浑身上下都写着富贵荣华四个字,当真是华贵至极。   见众人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女子自得的扬了扬下巴,轻慢的眼神投注到穆雨淅身上。   “外界虽然传言穆家元娘钟灵毓秀,是京城贵女之首。但我怎么记得,穆家元娘你似乎并不擅长舞蹈?”   屈宜思见状,正准备上前为穆雨淅辩护两句,却被穆雨淅一把拉住。   只见她照例扬起应付“麻烦”的笑容,轻声细语的开口:“李家娘子你记得没错,我确实不擅长舞蹈。”说着便眨了眨眼睛:“啊,说错了,应该说是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的舞蹈功底。”   穆雨淅的微笑似乎惹怒了她,这位浑身上下都写着荣贵至极的李家娘子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开口,却被穆雨淅抢了先。   “只是最基础的鉴赏能力我还是有的。就像是我们平日里用的膳食,我虽然不会做,但只是尝尝味道,告知厨师饭菜是咸了还是淡了,这么简单的事还是能做到的。”   “你怎么能拿祈福舞和平日里所用的膳食做比?”李家娘子质问道:“这可是本朝第一次举办中秋祈福,圣上还为此特意修建了一座望月楼,如此神圣之事怎么能和膳食混为一谈?”   “祈福舞很神圣吗?”穆雨淅偏头反问。   “那当然!”李家娘子未曾察觉穆雨淅的言外之意,只以为她要服软,得意的开口:“为所有臣民祈福,自然是圣洁无比。”   “哦~”穆雨淅拉长了声音:“所以我们之前提出原本的舞蹈优美有余,圣洁不足是哪里有问题吗?李家娘子你不是也很赞同祈福舞是一种很神圣的舞蹈吗?”   “你!”   李姓娘子气结。完全没想到穆雨淅竟然会用这种诡辩的方式来反驳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旁边的小娘子见状,颇有眼色的开口打圆场。   “咱们不是要商讨祈福舞应该怎么改比较合适吗?大家都提一提意见才好呢。”说着便轻轻的推了齐四娘一把:“四娘,你是我们当中最擅长舞蹈的,你觉得应该怎么改?”   齐四娘撇了一眼一旁气急眼了的李家娘子,这才幽幽开口:“我认为穆家元娘和屈家十一娘的话都很有道理,一方面应当改一改妆容,突出神女的圣洁与清傲。另一方面布福的动作也得改动,可以融入一些上古祈福古舞的动作。”   见齐四娘顺着穆雨淅她们的话往下说,李姓娘子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作为太后母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女,李家二娘从小就被灌输了她将会嫁给下一代帝王的思想。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大皇子娶的不是李家的小娘子。但峰回路转,她还是被指婚给了二皇子,也有望登顶凤位,这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天生尊贵的想法。如今被一个臣子之女,一个郡王妻族的亲戚下了面子,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她有心想要大闹一场,只是顾及着此处是皇后的地盘,又有些胆怯。毕竟皇后是她的未来婆婆,若是以前,她一心想要嫁给大皇子,哪怕皇后斥责也还有李妃护着她。如今她被指婚给了二皇子,顿时和李妃的关系便变得十分的尴尬。   当今圣上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是李家女所生,二皇子又被指婚了另一个李家女作为未来王妃,这让李家的政治立场顿时变得十分暧昧,皇后对她的看法也变得十分的重要。   但她从小就被养的心气十分高傲。在婚事定下之前,还能按耐住自己的脾气让一让乐平郡主。如今婚事已定,她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子妃,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皇后,再让她忍让一个臣子之女,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望着在场的众多贵女,;李家二娘脑海中灵光一闪。   “既然齐家四娘也认为你们说的对,那便按照你们的建议来修改祈福舞吧。”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只是跳祈福舞总要有个主次,虽然穆家元娘你指出了问题,但毕竟才学舞蹈不久,若按照原本的计划让你扮演祈福人确实有些不合适。毕竟祈福人的舞蹈动作最多。为了避免出错,你还是和齐家四娘换一换,将祈福人的位置让给她吧。”   李家二娘这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实在是高明,若穆雨淅不肯让位,不仅会损坏自己的名声,还有可能得罪了齐四娘。只是就这样应了下来又难免显的软弱。穆雨淅正思索着要怎么破局,便听见一道庄严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二娘你说的在理,让齐家四娘来扮演祈福人确实更加合适。”   众人回首,看见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女子神色平静,却自有一番威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女官。她一出现,在场的其他女官立马整整齐齐的跪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   在场的小娘子们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等众人见礼完毕,李二娘想起皇后娘娘之前所说之话,心中笃定皇后因为二皇子开始对她另眼相看。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正准备开口,却听见皇后的声音继续响起。   “只是齐家四娘原本的角色扮演的是引导祈福的巫祝,阴郁骄傲的模样和穆家元娘的气质不符。小姑娘长得娇娇俏俏的,却又自带一股子书香气。我此前还没见过娇俏与清高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能在一个人身上完美融合,现在想来,由她来扮演美丽又悲勉的神女正合适。二娘,你和穆家元娘的角色恰巧可以换一换。”? 第40章   “什么?”李二娘难以置信的叫到。   在场的众人皆未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周围顿时陷入了寂静。在这片静逸之中,唯一一个惊呼出声的李家二娘便显得十分显眼。众人往李家二娘的方向望去,只见她脸色由白转黑,又在应声之后嗖的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众人心中了然,她这是担心因为之前的失言被皇后怪罪。   果然,在下一刻,皇后威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二娘,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李家二娘心中愤懑,却又不敢对着皇后使小性儿,跪下认罪。苍白着一张脸回答:“臣女不敢,只是太过惊讶,一时失态,请娘娘责罚。”   “无妨,”皇后轻笑一声:“只是圣上既然已经将你赐婚给二皇子,二娘你须得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失了皇家体统才好。”   此话一出,周围噤声的闺秀们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哪怕李家二娘之前表现的实在是刻薄,但当着这么多闺秀的面被斥责有失皇家体统,无异于向所有人昭告,皇后并不满意这个未来的二皇子妃。若是二皇子再因此心生不满,和圣上抱怨几句。许是李家二娘皇子妃这个位置便难以保住了。   李家二娘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伏在地上,神色仓皇的连连应是。皇后这才收敛了神色,淡淡的开口让她起身。   毕竟是后宫之主,需要皇后处理的杂务甚多,因此她只在此处待了片刻便领着女官们翩翩而去。只留下一群被选中跳祈福舞的闺秀们和宫人在此处继续练习。   许是因为皇后毫不留情的斥责了李家二娘,哪怕皇后已经离去,其他的闺秀也不敢再生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开始排练祈福舞,连此前的刺头李家二娘都不敢再继续找茬。一众闺秀们很顺利的就完成了排练。   众人勤勤恳恳的练习了一上午的舞蹈,便有女官过来引路去用膳。   用膳的地方是宫中用来举办宴会的升平殿。大殿广阔,许是为了避免初次入宫的闺秀感觉不自在,殿中只有特定地点有当差宫女守着,其余的地方都空着。   有了上午的前车之鉴,各家的小娘子们十分有默契的散开,三三两两的和亲近之人聚在一起用膳。穆雨淅她们三人也挑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一边用膳,一边小声的嘀咕着上午的事件。   “上午差点吓死我了,没想到皇后娘娘看起来这般威严,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咽下最后一口膳食,裴六娘小声开口:“我觉得娘娘的气势比我爹爹还要足呢。”   “你可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上过战场的,气势足不是很正常吗?”屈宜思亦是小声的回应。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以为娘娘看起来会更加慈和一些。”说完还不等屈宜思和穆雨淅她们回应,便俯身靠近两人,压低了声音开口。   “你们上午注意李家娘子的脸色了没有?当皇后娘娘说让李家娘子和穆姐姐换角色时,她的脸色变化实在是太精彩了,我当时看的可解气了。果然皇后娘娘就是不一样,不会因为李家娘子即将嫁给二皇子就偏袒于她。知道李家娘子故意找茬,就借着换角色这件事来敲打她。”   李家二娘故意找茬这件事确实是恶心到她们了,连向来奉行君子之道的屈宜思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觉得皇后娘子似乎并不太喜欢李家娘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裴六娘有些疑惑:“可是李家二娘不是被指婚给了二皇子吗?二皇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养子,那李家二娘也算是皇后娘娘的未来儿媳,为什么会不喜她呢?”   “许是因为她和李妃是同族?”   “不对。”沉默了良久的穆雨淅突然开口。虽然皇后在众多闺秀的面前下了李家二娘的面子,但穆雨淅却并未在皇后身上感受到任何的负面情绪。她斥责李家二娘是不曾生厌,夸奖穆雨淅时也不曾有喜。仿佛是一尊神像,不悲不喜的注视着人间。   回想起往昔听过的有关皇后的事迹。那么一个英姿勃发,能统帅三军的奇女子,会陷入情爱之争,甚至因为所谓的情敌而厌恶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娘子吗?   穆雨淅心中犹疑。想到朝中的皇储之争,也许皇后并不厌烦李家二娘,只是她身为皇后,作为二皇子的养母,难以避免的卷入了夺嫡之争,因此不得不表态。   “什么不对?”同桌用膳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穆雨淅,穆雨淅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却突然想起她们还处在宫中。入宫之前父亲还叮嘱她要谨言慎行,哪怕此处看起来没有旁人,她也不能放松警惕。因此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我只是觉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么会和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一般见识呢?”   望着穆雨淅的笑容,屈宜思若有所思。   “可是……”未能体会到其中真意的裴六娘还想开口,却被穆雨淅暗中碰了碰膝盖,打断了她的话语。   见裴六娘疑惑的望了过来,穆雨淅赶紧开口:“既然膳食已经用完,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回去继续彩排。算算日子,离中秋佳节也没多少时间了,还是要加紧进度才好。毕竟这是圣上登基之后的第一次中秋祈福,若是因为咱们排练的不够而出了岔子,便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裴六娘向来是个简单的性子,听见这话,瞬间遗忘了之前的疑惑。嗖的一下站起身来。   “穆姐姐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的好紧张呀。咱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去继续练习吧!”   说着便一马当先的往前走去。穆雨淅和屈宜思两人落后一步。凭借着多年的默契,穆雨淅只无声的吐出“君子慎独”四个字,屈宜思便心领神会。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轻轻一笑便跟上了裴六娘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3 22:03:20~2022-04-04 23:0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茵茵呀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众人紧急排练了几日,终于在中秋佳节之前磨合完成,顺利的排练好整支祈福舞,暂时得以归家休整。   穆雨淅和小姐妹们告别,一回到家中便被穆夫人带往正房嘘寒问暖。   “我可怜的元娘,不过才在宫中小住了几日,便消瘦得厉害,可见是受苦了。”穆夫人眉头紧皱拉着穆雨淅的手腕,心疼的说道。   穆雨淅苦笑不得的挽住穆夫人:“哪里有母亲您说的这般夸张。我们毕竟是去排练祈福舞的,有皇后娘娘看顾,御膳房可不敢轻忽大意,”说着便扬起脸蛋转向穆夫人,“母亲你仔细瞧瞧,我的下巴是不是圆润了许多。”   穆夫人当真再次仔细打量了穆雨淅一番,伸手摸了摸穆雨淅的下巴:“哪里就圆润了,元娘你这样正合适,俏丽的很呢。要我说,若是你当真能壮实一点才好呢,看着健康有喜庆。”   穆雨淅顺着穆夫人的描述在脑海中描绘了一番自己圆润了一倍的模样。画面一勾勒出来,便猛地摇了摇头,将其甩出脑海。   “母亲快别吓唬我了。若我当真长成您希望的那样,到时候您又要犯愁了。”   说完不等穆夫人反驳,便亲昵的揽住穆夫人的肩膀:“不说这个了,母亲你有没有让玉林给我准备我最喜欢点心?宫里的御厨厉害是厉害,但我总觉的不如玉林合我心意。在宫里不过待了几日,便有些想念玉林做的小点心了。”   “你呀,”穆夫人嗔怪的点点穆雨淅的额头:“才和我抱怨自己圆润了许多,一转眼便又惦记起点心了。我早就吩咐玉林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说着便叮嘱穆雨淅:“等用过点心便早点会院子里小睡片刻。现在虽然不是午睡的时候,但你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天,想必很难放松下来。既然已经归家了,便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杂务元娘你不必烦心,都交给我便是。”   听见这话,穆雨淅亲昵的用脑袋碰了碰穆夫人:“多谢母亲,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才在自己的小院里休整了半日,便又访客上门。穆雨淅刚从小睡醒来,玉清便轻轻走进内室。   “娘子,二娘子派翠清来传信。有意邀你一聚。”   穆雨淅缓缓起身,摆摆手挥退准备上前为她穿衣的婢女,揽着被褥侧靠在床榻边的栏杆上。一旁的侍茶婢女及时送上茶水。穆雨淅轻饮了一口,微微缓解了初醒之时喉咙的干涩,这才开口。   “直接让她回去吧,我现在乏力的很,不必见她了。”顿了顿,穆雨淅继续说道:“顺便让翠清告知二娘,今年的中秋佳节比较特殊,她的禁闭就到此结束。我会告知母亲,让母亲中秋时将她也带入宫。想必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也不做恶人故意阻拦她。但有一点,让翠清务必将话带到。”   “娘子你说。”   穆雨淅神色严肃的开口:“宫宴上人多口杂,让二娘务必谨言慎行。若她再犯错,那便不再是只禁足半年就可以轻易揭过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秋佳节。虽然中秋宴会是在晚上开始,但由于穆雨淅被选中跳祈福舞,因此她上午便出发往宫中而去。其他的闺秀们也是一样。哪怕离宫之前已经练习的十分熟练。当着到了这一日大家依旧十分紧张。连向来嚣张的李家二娘的脸色都带着一丝忐忑,似乎是在担忧待会出现岔子。   “穆姐姐,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裴六娘亦是有些忐忑,忍不住靠近到穆雨淅旁边轻声开口:“我只是在前半段出场一小会就紧张的不行,穆姐姐你可是要扮演神女的,怎么做到这么镇定?”   穆雨淅偏了偏头:“我也很紧张呀。”   听见这个回到,裴六娘盯着穆雨淅的脸上瞧了半天,却完全看不出来她哪里紧张了。   “你骗人,”裴六娘开口:“穆姐姐你分明镇定的很。”   “唔,”穆雨淅故作严肃沉吟片刻,在裴六娘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一句:“没骗你。只是此处的紧张情绪只有一斗,我原本占了两分。六娘你一过来,顿时就将那两分紧张给吸走了,我这才表现的这般镇定。”   “真的?”裴六娘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哈哈哈,”见她当真信了,穆雨淅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屈宜思也捂着嘴轻笑出声:“元娘在逗你呢,六娘你也太实在了。”   裴六娘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穆姐姐,你又戏弄我,枉费人家这么信任你!”   见裴六娘真的恼了,穆雨淅不得不收起笑意,一本正经的开始哄骗她:“六娘你别恼呀,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裴六娘果然又一次被带进沟里,疑惑的望向穆雨淅。   望着裴六娘那懵懂的样子,穆雨淅忍不住想起了茫然时表情和她一模一样的裴三郎。强行忍住笑意,穆雨淅故意放慢了声音,脑海中疯狂的编织理由。   “当然是为你好。”穆雨淅拖长了声音:“你仔细想想,被我这么一逗,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紧张了。”穆雨淅说着说着便觉的自己这个理由十分完美,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做到不紧张的吗?我的办法你学不来,自然就要为你想想别的办法。”   “真的吗?”裴六娘隐隐有些被说服,但有感觉哪里不太对。   “当然是真的!”穆雨淅斩钉截铁的开口。   “马上就到了我们出场表演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我还故意逗你玩,你觉得我会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好像不是。”穆雨淅了解不深的裴六娘彻底被穆雨淅忽悠晕了,看向穆雨淅,认真的开口:“对不起穆姐姐,我不该随意质疑你。”   “糟糕,六娘这么纯良,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忽悠下去了。”穆雨淅抬手捂住胸口,心中暗暗嘀咕。   “穆姐姐你怎么了?”完全不知穆雨淅所想的裴六娘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穆雨淅语重心长的开口:“六娘啊,你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乱跑。”不然我怕你被别人轻易的骗去了。在心中暗暗的补充了后半句。   “啊?”裴六娘有些不明所以。   站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屈宜思捂嘴一笑,也不为裴六娘解释,只是语重心长的开口:“元娘说的对,京城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两人弄的裴六娘一头雾水,正准备多问几句,便见传令女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马上就到时辰了,诸位娘子还请尽快前往望月楼,下一个就轮到你们跳祈福舞了。”? 第42章   夜幕降临,宫宴上却依旧灯火通明。一盏盏造型别致的宫灯垂挂在四周,还有满园的执灯宫女提着一盏盏灯笼点缀在园中,仿佛漫天的星子洒落大地。   在庭院之中,围绕着新建的望月楼摆放着近百张宴会桌,每张宴会桌的最中间都摆放着一盏明月灯。身处宴会之中的人也许没什么感觉。但若有人登上望月楼,从楼上往下看去,便会发现宴会桌的摆放并不是杂乱无序的。那一盏盏的明月灯连接在一起,赫然便是一副嫦娥奔月图。   只是望月楼上空无一人,这番巧思似乎无人欣赏。   参加中秋宫宴的大人们携家眷一一落座。许是因为宫宴的主人还未登场,也有可能是夜色中的灯光太过热闹。在场的人皆是十分活跃,完全看不出参加宫宴的拘束感,一个个交头接耳,聊得不亦乐乎。   就在参加宫宴的官员们相谈甚欢,家眷们也和同桌夫人娘子们聊得开心之时,上方突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众人一惊,抬首往上看去,只见衣玦纷飞,一群青春靓丽的小娘子出现在望月楼,开始翩翩起舞。   不同于寻常宴会上舞姬的装扮,这些突然出现的小娘子们身上穿着的衣裙风流飘逸,长长的衣玦随着祈福的动作飘起,翩翩若仙。望月楼下坐着的大人和家眷们被奇特的舞蹈震撼了片刻,周围有再次喧闹了起来。   “看见右后方那个小娘子没?那是我们家七娘。”一个头上带着金步摇的夫人兴奋的拉着自己身边的夫人说道:“我只知晓七娘被皇后选中在中秋夜宴上跳祈福舞,却不知晓这祈福舞竟然和往昔看见的舞蹈完全不一样,太美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家七娘能有这般翩翩若仙的模样。”   旁边的夫人点头附和:“确实是美的惊人。我们家六娘亦是被皇后选中了,你往前面看,从左往右数第三个便是我们家六娘。她被我们娇惯的厉害,向来活泼,我也没想过能看见她这副娴静的模样。若是让她兄长瞧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我们家六娘被掉包了呢。”   “第一排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小娘子,当真是六娘?”   出声的是一个眉眼中带着几分洒脱的郎君。抬首往向望月楼上翩翩起舞的女郎,惊讶的酒杯都没端稳,杯中酒水洒落大半。   “难道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长这般模样?”   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响起,若穆雨淅在场,便可轻易的分辩出来,这声音赫然便属于裴三郎。   “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回应的是之前开口询问的郎君,也是裴三郎唯一的好友楚湘辉,只见他轻轻的将酒杯放置在宴会桌上,这才开口:“我实在难以相信六娘能有这般娴静的模样。”   裴三郎淡淡的撇了楚湘辉一眼:“六娘若是知晓你这般评价她,必定是要锤你的。”   “诶!”楚湘辉急忙开口:“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可不能在背后告黑状。”   楚湘辉太了解裴三郎的性格了。别看他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其实耿直的很。有时候还会故意开一些别人看不出来的玩笑。越是亲近的人越能发现他的本质和外表完全不一样。   见裴三郎只是摇了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再次投射到望月楼上。楚湘辉心中一转,想起了一直未曾出场的穆雨淅。顺着裴三郎的目光望去,却并未看见其他女郎。   “文觉,你在看什么呢?”   转头看向裴三郎,楚湘辉顺手端起被掌壶侍女重新满上的酒杯,痞痞一笑:“莫不是在寻找穆家元娘?”不等裴三郎回应,便调笑开口:“也对,听说穆家元娘也被皇后娘娘选中来跳祈福舞,这么久没出现,文觉你应该等的有些焦急了吧?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来算算,你都有多久不曾见到穆家元娘了?”   说着便故意伸出左手手指比划了几下:“简简单单的一算,至少得有十余载未曾见到穆家元娘了吧?是不是已经心急如焚了?”   按照往昔的惯例,在他取笑裴三郎之后,对方一定会露出一副和传言不符的毒舌模样反驳回来。或者耿直的回怼他一句。但这一次直到酒杯都送到了嘴边,楚湘辉都未曾等到裴三郎的反击。不由得好奇的看向裴三郎。   这么一看可非同小可。只见裴三郎脸上原本清冷淡然的神情已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迷惑了心神,神色虔诚的望向前方,似乎除了眼中之物,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吸引他的心神。   疑惑于何种美景能惑得裴三郎的心神,楚湘辉顺着裴三郎的目光再次望去。   “哐当”一声,是什么落地的声音。被满上的酒水再次洒出。这一次连酒杯都未曾保住,滚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而酒杯的主人却直愣愣的望向前方,完全顾不得被酒水沾湿的衣衫和落在地上的酒杯。   原本聚集着众美的望月楼上只余三人。一个女郎身着黑衣,面容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下,正引领着一个身着粉衣,面容娇艳的小娘子以舞蹈祈福拜月。在小娘子拜月的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之时,原本已经隐匿在暗处的其他小娘子们同时甩出水袖。一道洁白的身影从踏着水袖飞身出场,如月宫仙子临世,挥一挥衣袖洒落一片月光便再次消失。   楚湘辉看见的,便正好是月宫仙子洒落月光的这一幕。   “玉魄东方开,嫦娥逐影来。”   一直到那道倩影消失不见,楚湘辉依旧未能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直到今日才知晓,原来嫦娥的传说是真的,月中仙子当真存在。”   坐在他身旁的裴三郎也没能比他好到哪里去。楚湘辉还只是被这惊艳的出场和穆雨淅的美色所震撼。裴三郎却是完完全全的被吸引住了心神。毕竟那不仅仅是遥不可及的月宫仙子,更是他定了亲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说:   玉魄东方开,嫦娥逐影来---出自唐代诗人春台仙的《游春台诗》? 第43章   祈福舞表演完毕,穆雨淅等人往望月楼后方的侧门退去,将主场还给了中秋佳宴的主人。毕竟是扮演神女,为达到渺渺似仙的效果,穆雨淅身上所著的衣衫和他人有所不同。美则美矣,却半点都不具备保暖的效果。虽说如今还只是初初入秋,但仍有一丝凉意。因此皇后特意吩咐特意侍奉的宫女备好衣衫,待表演完毕之后服侍她换下。   因为更换衣服耽误了片刻,穆雨淅是最后一个离开望月楼的。掌灯宫女的指引下,穆雨淅穿过侧门后的小径,准备插近路回到中秋宴会之上。   虽说是小径,但两旁的花木上依旧挂着些绚烂的灯笼,灯笼中的烛火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穆雨淅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扭头看了几眼小径深处挂着的灯笼。   只是这一扭头,便让她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只见一个身着皇子服的男子正低头和身披玄色斗篷的李家二娘交谈。两人似乎是听见了穆雨淅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穆雨淅所在的方向,正好将穆雨淅瞧了个正着。   “……”   在场的三人沉默了片刻,穆雨淅干笑一声,主动开口:“我只是路过,你们当没看见我便可。”   说着就转身准备离去,却被一道男声唤住。   “等等!”   那身着皇子服饰的男子上前两步,拦住了穆雨淅的去路:“你是刚刚扮演神女的那个小娘子?”眼中划过一丝趣味,男子沉声开口:“你是谁家的女郎?”   哪怕没有抬头,穆雨淅都可以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玩味以及随着男子开口,李家二娘身上陡然传来的浓浓恶意。穆雨淅低头回应。   “回二皇子,臣女是中书令穆家之人。”   “哦?”知晓了穆雨淅的身份,对方语气中的玩味也收敛了许多,“是穆大人的女儿。你怎么不抬起头来回话,难道我竟这般吓人吗?”   “殿下严重了。只是男女有别,臣女已经定亲,该守的礼数还是不能忘。”   二皇子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李家二娘却抢先开口。   “殿下,今日毕竟是中秋佳宴,说不定裴家三郎这苦苦等着佳人赴会。咱们何必枉做恶人,阻拦了有情人相会呢?”   听见这话,二皇子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起来:“你定亲的对象是裴文觉?”   穆雨淅依旧垂首:“是。”   二皇子眼中的神色一冷,“既是……”   “殿下!”   二皇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穆雨淅的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一个笑容,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三郎。”   来者赫然便是本应在望月楼另一侧参加中秋佳会的裴三郎。听见穆雨淅那带着笑意的呼唤,裴三郎原本冷冽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快走几步到穆雨淅身旁,挡在她和二皇子之间,轻轻唤了一句:“元娘。”   二皇子本来便神色不虞,此刻看见裴三郎,脸上的不喜更是毫不遮掩。   “裴文觉,此处是望月楼后方,归属于后宫境界,你竟敢擅闯后宫?”   裴三郎神色未变,此刻表露出些和平日里完全不符的模样:“殿下严重了,我并非擅闯。不过是中秋夜宴即将开始,二皇子您却迟迟不曾出现,我又恰巧听见宫人议论似乎看见了您往此处而来,这才追了过来。”   “你会那么好心?”二皇子显然不肯相信这个理由。   裴三郎也不慌张,只坦然回应:“裴家毕竟和皇后娘娘有旧,您作为皇后养子,若是缺席了中秋夜宴,怕是会连累皇后娘娘,因此家慈这才吩咐我来寻找殿下。”说着便淡淡的看了二皇子一眼:“若二皇子不相信,大可请皇后娘娘查一查,是否当真有宫人谈论过殿下的去向。”   “你!”   二皇子眼中似乎燃起了火光,却在爆发之前被李家二娘拉住了一角。动作一顿,眼中的怒火也慢慢的压制了下去。半晌之后,,脸上勉强浮起一个笑容。   “我自然是相信裴家三郎你所言非虚。只是此处毕竟是深宫,裴家三郎你也需注意避嫌。父皇向来眼中不肯揉沙子,我毕竟是父皇的亲身骨肉,哪怕他生气也不会太过苛刻。但你做为臣子,还是要多注意才好。”   仿佛并未听见二皇子的威胁之语,裴三郎神色淡然的回应:“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圣明,想必也不会因此迁怒裴家。至于我,”裴三郎突然望向穆雨淅,轻轻一笑:“大不了从此做一个闲云野鹤,寄情于山水之间,元娘你可会因此嫌弃于我?”   听懂了两方机锋的穆雨淅亦是回之一笑:“当然不会。高居朝堂固然令人钦羡,但寄情于山水又何尝不美?”第一次抬起头来正视二皇子的眼睛:“只是咱们可能连累二皇子,让他和我们一样做个闲人了。”   猛然撞进穆雨淅的眼眸之中,二皇子恍惚了一瞬,果然和他想象中的月宫仙子一样,冷清高傲。等穆雨淅的后半句话语传入了他的耳中,不过瞬间,他便回过神来。   神色一冷,用忌惮的眼神打量了穆雨淅和裴三郎一眼。二皇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们很好!但愿你们永远能这般不慕富贵!”   皮相再美,会阻碍他的前路便只能是枯骨,他必定会将其一一踏碎!   等二皇子甩袖而去,李家二娘也匆忙离开,穆雨淅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裴三郎。   “三郎,你怎么会来这里?”   裴三郎仔细打量了穆雨淅一番,见她并未受到惊吓,这才开口:“六娘迟迟未见你归来,有些担心,这才让我寻了过来。”   听见这话,穆雨淅偏了偏头,含笑反问:“是六娘担心吗?”   裴三郎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再也不见和二皇子对峙时的锐利模样:“嗯。”   “哦~”穆雨淅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也会担心我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明明知晓穆雨淅是故意逗他,但听见这话,裴三郎依旧会上当。   “没有自作多情,我也一样。”   “一样什么?”   知晓面前这人性格有多恶劣,就喜欢看自己羞恼的模样。裴三郎却完全没办法回避她的问题。只能死死压制住汹涌到脸颊上的热意,用轻到自己都难以听清的声音回答。   “一样担心,不,是比六娘更担心。”? 第44章   压下嘴角的笑意,穆雨淅不再逗弄裴三郎。眼神从裴三郎的耳朵上扫过便转移了话题。   “咱们出来了这么久,中秋夜宴也应该要开始了,赶紧过去吧。”   见穆雨淅主动转移了话题,裴三郎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好。”   两人安静的往外走去。这种沉静的氛围一直维持到女宾和男宾的分岔路口,裴三郎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听见这话,穆雨淅偏头望向裴三郎:“问你什么?”   “二皇子他……”   “嘘!”   穆雨淅打断了裴三郎的未尽之语。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讳莫如深的开口“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讲,等中秋佳宴结束之后再聊。”   裴三郎这才反应过来,猛的眨了眨眼:“那我等宫宴结束再去寻你。”   感受着对面传来的忐忑情绪,穆雨淅轻轻一笑。   “好。”   才在执灯宫女的指引下入座,等了很久的穆夫人便皱着眉头问道:“元娘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看跳祈福舞的小娘子们早就出来了。”   宫宴上人多口杂,穆雨淅不好将偶遇二皇子并和他发生了点小摩擦的事情告知穆夫人,便甜甜的笑了笑。   “祈福舞的舞衣有些单薄,皇后娘娘特意安排女官引领我们表演结束之后去更换衣衫,这才来迟一步。”   听见这话,穆夫人这才注意到穆雨淅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她入宫是穿戴的那一套衣裙。有些自责的开口:“怪我,竟然没考虑到舞衣单薄,多准备一套衣衫。幸好皇后娘娘体恤,否则让你染上了风寒可怎么好?”   穆雨淅见状,亲昵的倚靠在穆夫人的手臂上:“这不是已经换好了衣衫吗?说起来,我还白得了一套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裙呢。”   “看你这样子,咱们家难道连一套新衣裳都做不起不成?”穆夫人好笑的埋怨道。   一旁的夫人听见母女两的多话,忍不住轻声笑道:“穆夫人,你们家元娘这是在彩衣娱亲,故意逗你笑呢。你可别伤了孩子的心。”   穆夫人听见这话,矜骄的笑了笑。   “这孩子从小便让我不省心,唯独有孝心这一点我是半点都不曾质疑。”   望着穆夫人骄傲的笑脸,搭话的夫人莫名感觉被秀了一脸,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一声锣响。不等她们反应过来,身后的侍灯宫女便踏着锣鼓声走到宴会桌前,弯腰点亮了宴会桌上的明月灯。   围坐在宴会桌旁的众人本已觉得周围足够明亮,但随着四周的明月灯被一一点亮,众人这才发现,亮如明昼这个词竟然不是一种修辞手法,而是一个写实的词语。   也不知这明月灯里的灯蕊是如何制作的。此前因为夜色显得影影绰绰的望月楼此刻在明月灯的照耀下清晰可见,连望月楼横梁上的花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原本站在望月楼顶部的人影也显现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宴会的主人并不是没有抵达,而是一直在望月楼的楼顶默默的看着他们。   只见望月楼上,圣上站在最中央,皇后落后半步站在圣上的身侧。再往后看,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左一右的侯在皇上皇后的身后。旁边则是随侍的宫人侍卫们。   “参加圣上,皇后娘娘。”   望月楼下的众人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   “平身。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与皇后特意举办中秋夜宴,为的便是乘此团圆佳节向月神祈福,望本朝全部臣民团圆安康。”   “圣上圣明,皇后娘娘圣明。”   望月楼下矗立着的大臣及其家眷们异口同声的开口。   眼神从下方矗立着的大臣们身上扫过,皇上微微点头。收到了他的信号,礼部尚书屈大人上前一步走了出来:“禀圣上,若要向神明祈福,只有祈福舞必然不够。还需要一个身份尊贵之人主持仪式,才更显心诚。”   “这有何难?由朕亲自主持仪式便是。”   “不可啊圣上!”吏部尚书蒋大人站了出来:“圣上毕竟是人间天子,地位尊贵。若是祭祀三皇五帝也就罢了,月神虽然重要,但还受不住人间天子的请托,还望陛下三思。”   此话一出,穆雨淅便明显的感受到了周围的情绪变的繁杂了起来。下一刻,那些繁杂的情绪蓦然变的更加厚重,只因为那位人间天子洒脱一笑,吐出了一句:   “这有何难?民间向来有子嗣代替家主祭祀的习俗,朕也不是后继无人,让皇子代为祭祀即可。”   这哪里是代为祭祀,分明是圣上借此机会定下储君!   穆雨淅只觉的那些繁杂厚重的情绪陡然变的紧张了起来,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开始加速。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只见望月楼上的人影吐出半句:“子越,你来……”   竟然是大皇子!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讶,便听见一道声音打断了皇上的话语。   “圣上,民间祭祀向来是嫡子主持,二皇子身为中宫养子,是否更加合适?”   开口的竟然是李妃的嫡出兄长,大皇子的嫡亲舅舅。   穆雨淅只觉得今日感受到的复杂情绪能抵过往昔好几年。那些惊讶,兴奋,,担忧,愤怒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宴会之中,作为被打断话语的人间帝皇却只在最初有一丝未曾藏匿住的异样情绪被穆雨淅捕捉到。若不是她时刻留意着望月楼上,恐怕也会忽略掉这一闪而过的愤怒。   “李卿认为子荣更加合适?”皇上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难以辨认情绪。穆雨淅眼尖的看见李大人颤抖了一下,却依旧选择了开口:“并非是微臣认为二皇子更加合适,而是嫡子主持祭祀更合礼教。”   “李大人此言差矣,二皇子虽然养在中宫,但玉碟未改,并不能算作嫡子。反倒是大皇子身为兄长,更有主持祭祀的资格。”   两方僵持不下,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吵了起来。   “好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争吵的两人顿时停下。只见原本平静无波的人间帝王看了看争吵的两人,然后转身望向他身后的另一个皇室中人。   “福郡王,你觉得谁来主持祭祀更合适?”   被点名的福郡王一愣,看了眼人间帝王,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既然几位大人争执不下,实在难以定夺,不然还是由皇后娘娘来替皇兄你来主持祭祀吧。毕竟夫妻一体,由嫡妻来主持仪式也未有不可。”? 第45章   此话一出,原本还嘈杂无序的望月楼下顿时为之一静。吵得不可开交的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也沉默了下来。望月楼附近充斥着的繁杂情绪也清扫一空。在这种情况下,那丝细微的从人间帝皇身上传来的怀疑与忌惮便显的十分的明显。   穆雨淅猛的抬头看向望月楼,不敢相信传言中伉俪情深的帝后二人竟互相提防至此。难怪皇后之前会当众斥责李家二娘,现在想来,皇后未必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故意表现出对李妃族人的敌意,反而有可能是迫不得已的自保之举。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自始至终都未曾有半点情绪变化的皇后突然转头和穆雨淅对上了目光。穆雨淅一愣,只觉得皇后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突然泛起了一丝笑意。只是这丝笑意转瞬即逝,快的让穆雨淅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接下来的戏码缺乏可陈。不过是朝中大臣分成大皇子党与二皇子党据理力争,两方吵的不可开交。保皇党则隔岸观火。或许有个别保皇党得到了帝皇的示意,立场有了些许偏移。但由于李家似乎有了倒戈二皇子一党的迹象,使得两派争斗依旧是不相上下。   最终,都不想让对方得到好处的两党各退一步,同时支持皇后来主持中秋祭祀,划下了中秋夜宴的句号。   京城里每年中秋都会取消宵禁举办集会,今日虽然因为参加宫宴耽误了些时间,但等到穆雨淅她们从宫中离开之时,竟然还能赶得上中秋集会的尾巴。   望着不远处等候着的裴三郎,再看看身边坐着的穆雨淅,穆夫人摇头笑了笑。   “去吧,带着玉清,不要回来的太晚了。”   “知道啦,”穆雨淅俯身拥抱了一下穆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等我回来给母亲你带月饼。”   穆夫人嘴角挂笑,嘴中却啐道:“都多晚了,谁还等着吃了你带回来的月饼才就寝不成?”   只可惜穆雨淅依旧跑远,未曾听见穆夫人的嗔怪。只有一旁随侍的丫鬟捂嘴笑道:“夫人就是嘴硬,奴婢斗胆猜测,今日不等到大娘子回府,夫人必定是睡不着的。”   另一边,未曾听见穆夫人话语的穆雨淅缓缓走到裴三郎的面前。裴三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穆雨淅一起移动,直到她站定在面前时,裴三郎目光也变得比以往更加的柔和。   “元娘,你来了。”   似乎每次见面裴三郎的第一句话都是这般,穆雨淅嘴角微勾,轻轻的应了一句:“我来了。”   两人站在原地对视了片刻,穆雨淅身后的玉清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将两人惊醒。裴三郎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抿了抿嘴角才开口提议:“此处不远便是朝夕庭,里面种植着满园的桂花。中秋正是赏桂花的时节。这个时候游人也少,元娘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朝夕庭赏桂?”   穆雨淅本就是应邀而来,自然不会扫兴。轻轻点了点头便随裴三郎一起往朝夕庭而去。   穆雨淅不是第一次来朝夕庭,但确是第一次在夜间来此。以前每次到了桂花盛开的时节,京城中人便会往朝夕庭而来。穆雨淅也和屈宜思她们约着来过此处几次。不过她们每次来的时候,园子中都人满为患,不说欣赏满园的秋色,连桂花的清香都被人群冲散了不少。   可能是时辰太晚,往日里人满为患的朝夕庭竟荒无一人,只有一些灯笼垂挂在树枝上。许是担心灯笼中的蜡烛点燃了桂花林,林中垂挂的灯笼数量有限,导致周围瞧着十分阴暗。但也正由于周围幽暗的场景,原本便藏在枝头的桂花竟散发出更明显的清香。这清香飘散在空气之中,十分怡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朝夕庭中这般幽静,平日里这里的游人太多了。”感受着夜间的微风,穆雨淅在桂花香味的环绕下轻快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毕竟这里是唯一一个在城内的庭院,还是圣上特意为皇后修建,开放给京城所有臣民观赏的园林。”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穆雨淅听见这话,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在望月楼下撞破的秘密,顿时沉默了下来。虽然被其他人反复指出不够体贴,不够敏锐。但裴三郎此次却立马发现了穆雨淅的沉默。   “元娘,你不开心吗?”裴三郎开口问道。   穆雨淅一愣,抬首看向裴三郎,正好瞧见了他眼中的关切。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我今日似乎发现了一个骗局。”   “是有关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虽然一直被其他闺秀吐槽不解风情,但此刻的裴三郎却异常敏锐的指出了穆雨淅失落的缘由。   “你怎么知道?”穆雨淅疑惑的问道。   裴三郎移开了眼神,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我刚刚提到圣上之时你皱眉了。”   穆雨淅一愣,她之前一直都在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裴三郎竟然还能看出她是否皱眉,这得观察的多仔细?   还没等穆雨淅开口,裴三郎便关切的询问。   “元娘你若是感觉不开心,可是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分担。”   穆雨淅抬首怔怔的看着裴三郎,瞧见了他眼中的认真,感受到他的真诚,不自觉的便将心声吐露出来。   “我发现帝后之间伉俪情深的传言是一个骗局。圣上他似乎在忌惮皇后娘娘。”这话一吐出口,便像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穆雨淅继续开口:“可是皇后娘娘明明是个贤后,她容的下李妃和大皇子,亲自将二皇子养大成人。更不提皇后屡次出征,为圣上的江山稳定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夫妻一体,不过是替他祭祀月神罢了,为何圣上竟如此忌惮?”   “也许就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功劳太大,圣上才会忌惮皇后。纵观史书,功高盖主四个字下藏着的全是累累白骨。”   “可皇后娘娘是圣上的妻子!是他千亲万苦求娶回来的,夫妻一体不是吗?”   “也许从李妃入宫那日开始,圣上便已经不将皇后娘娘视为和他一体了。”   “为什么?”穆雨淅怔楞。   “人心易变,一个男子若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妻子,是不会接纳其他人的,更不会让自己的妻子伤心。”   “所以你也会变吗?”穆雨淅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多了。   “不会!”裴三郎神色认真的回答:“虽然这般草率的回答显的不够严谨,但元娘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和你白头偕老,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   说着便举起右手立誓:“苍天在上,恭请神明见证。我裴文觉在此发誓,若今生有负穆元娘,便天打五雷轰,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穆雨淅震惊的望向裴三郎。久久不能言语。   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才及笄没几年的小娘子,从小在京城长大。除了话本之中,周围的女性长辈没有一个是和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而皇后的故事是她听说过最接近爱情的故事。一度让她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话本中人的臆想罢了。但今日有人告诉她,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愿意请神明见证立誓,这一刻的穆雨淅是真的完全相信了裴三郎的真心。   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穆雨淅认真回应。   “三郎,我信你。”心中默默的接下了后半句:“若你有一天负我,哪怕神明放过你,我也会让你的誓言应验。所以三郎,你千万不要变啊。”? 第46章   裴三郎不知穆雨淅暗暗下的决心。他性格向来别扭,从来不愿袒露心声。此刻在心上人面前表明心意,内心找已慌得不行。此刻神色自若的站在穆雨淅的身边,其实只是强装坦然罢了。   这么明显的情绪穆雨淅不可能感受不到。许是因为今日已经看见了裴三郎难得坦诚的模样,穆雨淅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逗弄他。体贴的问起了另一件事。   “三郎,如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裴府天然和皇后娘娘比较亲近,但今日咱们就这样得罪了二皇子,是否会给裴府带来麻烦?”穆雨淅皱着眉头问道。   想起今日碰见的二皇子,穆雨淅实在不理解,这个长在皇后娘娘膝下的皇子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当时逞一时之气固然痛快,如今冷静下来才感觉不妥。   裴三郎也十分不喜二皇子的为人做派,亦是眉头轻皱:“元娘不必自责,二皇子他……”裴三郎显然在背后议论他人的习惯,犹豫了一瞬才继续开口:“二皇子他心胸不够洒脱,这已不是第一次得罪他了。”   “……”   穆雨淅实在难以理解。   明明史书是皇室子弟的必学科目,二皇子作为皇后养子,唯二的皇子,储君的有力争夺者之一,更不可能没听过大儒讲史。裴家在军中根系深厚,又有裴三郎这个由武转文十分成功,眼见有大好前程的年轻子弟,本身还亲近皇后。这对有心夺嫡的皇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助力。竟就这么轻易的推开了?   哪怕他装也要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来争取重臣支持才对,怎么敢在储君之位未定之前便表露出恶意?书上那么多自毁长城的例子,前车之鉴那般多,难道他半点都没看到过?   便是二皇子他书读的实在不行,圣上和皇后和他接触颇多,难道他半点养气功夫都未从帝后二人身上学到?明明圣上的情绪波动显的那般浅淡,皇后更是半点都不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连帝后二人的言传身教都没办法彻底二皇子的性情,那他本来的性格该有多么的傲慢不羁?   沉默良久,穆雨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二皇子他注定不是明主,大皇子又因为乐平郡主一事恶了裴府,等圣上百年之后,裴府该如何自处?”   裴三郎意有所指:“总有人能压制得住大皇子和二皇子的。”   穆雨淅不明所以的望向裴三郎。两人的目光对视,穆雨淅脑海中灵光一闪,难以置信的开口:“你是说……”   话语还未说完,便被一根手指压住了嘴唇。裴三郎眼中难得带着点细碎的趣味。   “嘘,不要说。”   由于太过震惊,穆雨淅一时竟也没注意到裴三郎的逾钜之举。下意识的乖乖点头。倒是裴三郎比她先一步反应了过来。闪电般的收回了手指,毫不意外的红了脸颊。   所幸夜色太浓,穆雨淅又沉浸震惊的情绪之中,难得没有开口打趣逗弄他。强行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穆雨淅轻轻开口问道:“三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裴三郎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我只是发现若论才干威望,天底下少有人能比得过皇后娘娘。既然裴家本就是因为皇后才卷入夺嫡之争,为什么还要将权势推给其他人呢?还是一个对裴家有恶意的人。”   “更何况,”裴三郎转头望向浩瀚星空:“既然我们道家有西王母执掌一方天庭,为何我朝不能有一位摄政太后?”   “皇后娘娘和裴大人知道你的想法吗?”哪怕从小就视皇后为自己最钦佩的女子,但穆雨淅竟从未想过这般道路。莫名有一种自己输了的感觉,穆雨淅心情复杂的问道。   裴三郎摇头,那些绮丽的想法散去,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我还未正式入朝为官,又是外男,不好单独面见皇后,因此还不知晓皇后是否愿意和皇子争权。但我查遍了有关皇后领兵打仗的军事记录,又结合朝中大人对皇后的评价。认为她并未优柔寡断,愿意屈居人下之人。若有机会,想必也不会拒绝成为一位实权太后。”   “至于父亲,”裴三郎停顿了一瞬,“别看他对母亲十分尊重,也愿意放纵六娘过的松快一些。但他向来主张男主外女主内,还有一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思想。哪怕他和皇后有同袍情谊,还在秦大将军营下待过,我也不敢保证他必定会支持皇后和二皇子夺权。因此不曾告知于他。”   “不过没关系。”裴三郎此刻锋芒乍现:“我既已得遇心上人准备入世,便不会再想着归隐修道。圣上春秋尚盛,想必还能支撑十来年。届时不用父亲首肯,我也有能力达成所愿。”   今日的裴三郎着实让穆雨淅有些惊讶。不论是他的坦然,还是突然表露出来的从前从未在外面展现过的大胆想法,或是他言语间对操作权势的自信,都让穆雨淅大跌眼镜。   在穆雨淅的印象中,裴三郎就像一只经常生气的河豚。轻轻一逗便气鼓鼓的鼓起了肚皮,甚是可爱。此刻她才猛然惊觉,河豚都是有毒的。看起来无害,却随时都有可能致人于死地。偶尔也会觉得裴三郎像一只狸奴,傲娇的很。但她却忘了,狸奴也是捕食者,它也是有爪子的!   只是穆雨淅也不知自己被什么蒙蔽了心智,竟不觉的危险,只觉得热血沸腾。此前因为发现圣上对皇后存着忌惮之心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或许她比皇后幸运,遇见的是一个愿意体谅女子难处,也不觉女子就天生该低人一等的一心人。   她转身望向裴三郎,眸子在夜空中亮的惊人:“三郎你说的对。既然机会成为摄政太后,想必皇后也不会选择退隐养老,休闲度日。你没办法和皇后沟通没关系,还有我,我就不信咱们不能挣出一条生路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9 23:27:04~2022-04-12 00: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弘宫芝山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虽然商量着要和裴三郎共同想办法探知皇后的态度,但在计划的第一步就折戟沉沙。无他,只是穆雨淅忘记了皇后作为一个并不热衷于召见命妇的后宫之主,不是穆雨淅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   穆雨淅有心想要和裴三郎商讨一番,却被穆夫人拘在家中,不肯放她出去。   “哪里有定亲了的小娘子还整日往外的跑的?这像什么样子?”在穆雨淅前往正院请安时,穆夫人特意将她留下,交代了许许多多的待嫁事项。   “如今已经快到年关了,你和裴家三郎的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份。时间紧的很,你得赶紧将嫁衣绣出来。我和裴夫人特意请京城最有名望的大师卜算过了,那时候是明年最好的日子,宜婚嫁。在这个日子里嫁娶,包准夫妻俩一辈子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虽然并不相信所谓的大师批言,但这毕竟是穆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因此穆雨淅并未说些什么怪力乱神之类的扫兴之语,之疑惑的问道:“母亲前些日子不才说您已经安排绣娘开始绣嫁衣了吗?怎么还要我自己动手?”   听见这话,穆夫人白了穆雨淅一眼:“你难道还当真完全放手不管不成?毕竟旧时习俗在那里摆着,怎么也要自己动手穿上几针,才更显心诚。”   穆雨淅了然,只是还有些不死心:“那也用不了几个月这么长的时间。母亲~”穆雨淅挽着穆夫人的胳膊左右摇晃撒娇:“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我真的受不了的。”   只是这一次原本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失去了原本了效用,穆夫人完全不为所动:“你别以为我不知晓,你就是想出去见裴三郎。”   “母亲~”被说中了心声的穆雨淅脸颊微红。   穆夫人见状,轻轻地叹息一声:“不是我非要阻拦你,只是按照习俗,新人在婚前不可相见,否则八字冲撞了,婚后容易发生冲突,反而不美。”   “我不信这个。”   “我信!”穆夫人瞪了穆雨淅一眼,斩钉截铁的开口:“总之你别想了,在成婚之前,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   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小院中,穆雨淅直接往院子里的秋千上一坐,脚尖往地上一蹬,便前后晃动了起来。   说起来穆雨淅院子里的这个秋千,还是在她去往裴府探病回来之后,裴府特意使人送过来的。秋千的形状也和别处的不太一样。观其外形,倒更像是半个垂挂在空中的摇篮。身后倚靠的隔栏上还刻着穆雨淅最喜欢的狸奴。这手笔,她一眼便看出来是出自裴三郎之手。   “娘子,现在可是冬日。你这么坐在院子里荡秋千,着凉了可怎么好?”玉清见状,连忙阻止她继续晃动秋千。   穆雨淅叹息一声,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出门不让出,现在荡个秋千都不许了。   只是还没等她的这声叹息完全吐出,一旁的玉清便继续开口:“正巧我刚从门房取回了娘子你的信件,似乎是裴三郎写给你的。院子里毕竟有风,仔细冻着,你还是会房间读信吧?”   “三郎写的信?”   穆雨淅一下子来了精神。立马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伸手接过信件。也不觉的日子没法过了,兴致勃勃的就往屋子里走去。   等玉清往小厨房取了点心回来,便见穆雨淅左手执着信件的尾端,右手托着信件的上半部分,正认真的阅读着信件。嘴角弯起,神色颇为愉悦。   “娘子,吃些点心吧。”   玉清将手中的点心盘放下,轻轻的唤了穆雨淅一声。“这点心是玉林新研究出来的,娘子你瞧着雪花糕,是不是十分应景?”   穆雨淅这才将注意力从信件上收了回来,转头望向玉清取回来的点心。只见这小小的糕点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看起来翠翠绿绿的,十分可人。糕点的外皮上还撒着一层的椰丝,看起来确实像覆盖着一层白雪,难怪玉林给它取名叫雪花糕。   “只可惜今年还未下雪,否则咱们还可以比一比,这雪花糕和真正的雪花熟美。”   玉林恰巧这时走了进来,正好将穆雨淅的这句打趣听了进去:“娘子,你又取笑我。”   “哪有?”穆雨淅一脸的冤枉:“我只是有感而发。玉林你实在是将我想的太坏了!”   玉林见状,以为自己真的伤了穆雨淅的心,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急的不行,穆雨淅难得觉得自己的良心有些隐隐作痛。这么调戏玉林这个老实孩子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便主动问起了雪花糕的做法。   “玉林,你新做的这个雪花糕上面的白雪是用椰丝做的吗?里面你翠翠绿绿的是什么做的呢?看起来倒是十分可口。”   玉林实在是好忽悠,轻易的被穆雨淅转移了注意力,活泼又得意的一笑:“里面的是冬瓜糖,娘子没想到吧?”   “确实是有些没有想到。”穆雨淅惊讶的拿起一块雪花糕,轻轻咬了一口。入口的是冬瓜糖特有的清甜,上面撒着的椰丝为其增加了一丝复杂的口感,倒也十分可口。   穆雨淅蓦然想起裴六娘曾经提过,三郎似乎比较喜欢甜口的点心,心中一动。   “正好今日也没什么事,玉林你教教我这雪花糕怎么做吧。六娘从小在边关长大,每年冬日都有雪景可赏。今年回京,京城也没下雪,正好做些雪花糕送给她,勉强算是应个景吧。”   玉林不知穆雨淅心中所想,认真的建议道:“雪花糕的制作倒是不难,但里面冬瓜糖的熬制却十分费劲,娘子初学,恐怕很难做好。若娘子想要送礼,我多做一些便是,何必劳烦娘子动手?”   “……”穆雨淅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半晌之后才红着脸颊开口:“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儿,打发下时间也不错。至于做的不好也没关系,将你做的雪花糕送给六娘。我做的便留下自己慢慢吃便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00:07:39~2022-04-12 23:2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弘宫芝山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也许是因为有了打发时间的事情,穆雨淅竟觉得时间没有那么难捱了。她才刚从玉林那里学了几样小点心的做法,还未完全融会贯通,时间便流逝到了除夕这一日。   随着穆夫人一起操劳了半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了年夜饭,便聚在一起守岁。穆夫人和穆家家主自有正事要聊,穆雨淅便和穆雨琪领着丫鬟一起在大堂玩叶子牌打发时间。   “我赢了!”穆雨琪一脸笑容的开口:“姐姐你今日打叶子牌的水平和往年相比下降了也多呀。”她难得能赢穆雨淅几次,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穆雨淅右手压了压袖袋里的荷包,心不在焉的开口:“哪里是我水平下降了,是二娘你变厉害了。”   “真的吗?”穆雨琪眼睛一亮,“那咱们再来几局?”   穆雨淅转头望向时咎,发现现在离子时只差一刻钟了,急忙站了起来。   “姐姐?”穆雨琪不明所以的望向她。   “我有些困倦了,出去透透气。”穆雨淅欲盖弥彰的解释道。   不知这只是穆雨淅的托词,穆雨琪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困了。便和姐姐你一起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吧。”   “不行!”穆雨淅出声反对。话音刚落,便惊觉自己表现的太过异常,立马补救道:“守岁就是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咱们姐妹两都出去透气,外面也没有时咎能看看时辰,若是错过了守岁便不好了。再说了,待会儿父亲和母亲回来了,没看见咱们俩是要着急的。你就在此处醒醒神,等我回来了再来替你。”   穆雨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又没能品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便迷迷糊糊的点点头:“那好吧,离子时没多久了,姐姐你不要回来的太晚。”   扫了一眼时咎,见确实是离子时越来越近,穆雨淅匆忙的点点头,便领着玉清往外走去。   “娘子,那里是后院院墙,你往这里走做什么?”以为穆雨淅真的是出来透透气的玉清疑惑的问道。   穆雨淅脸颊微红,想起了裴三郎在信中约她子时在穆府后院院墙处相见,不免有些心虚。所幸现在是夜间,周围的灯笼不够明亮,这才没被玉清发现。“没什么,就随便走走。你就在此处等我,不必跟过来。”   玉清心中生疑,但此处毕竟是裴家的院子,穆雨淅要去的地方离此处也不远,哪怕她不跟过去,也能远远的看见穆雨淅的身影,不必担心她遇到什么危险,因为便不曾询问。   交代了玉清站在原地等着自己,穆雨淅脚步轻快的便往院墙处走去。   夜色寂寥,周围也十分安静,哪怕穆雨淅特意放轻了脚步,但绣鞋踩踏杂草的声音在夜间也显得十分明显。   她才在院墙下站定,便听见墙对面传来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   “元娘,是你吗?”   是裴三郎。   往日里两人都是在家中长辈的默许之下来往的。这还是穆雨淅第一次私下里和外男相会,哪怕中间隔着厚厚的院墙,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小鹿乱撞。   “三郎,是我。”   羞怯的应了一声,穆雨淅便感受到院墙对面传来的难以忽视的欣喜情绪,这股欣喜的情绪来的如此汹涌,如此有感染力,让穆雨淅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穆雨淅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荷包,犹豫看片刻,还是咬了咬嘴唇,将其取了出来。   “三郎,我丢个东西给你,你接住。”   不等院墙对面的裴三郎询问,便将荷包从院墙这边抛了出去。仔细聆听了片刻,未听见荷包落地的声音,穆雨淅这才勾了勾嘴角开口:“里面是我新学的点心,都是甜口的。我想着你这么晚出来,可能会饿,若是不和你的胃口,也可以不用吃的。”   “合!”   裴三郎珍惜的握住荷包,明明还未拆开荷包,更没有品尝荷包中点心的味道,却钉截铁的回答:“肯定合我胃口!”   穆雨淅嘴角勾起:“六娘说你比较喜欢甜口的点心,我身边的玉林做点心一绝,她近日里正好研制出了几款点心,里面就有我装在荷包里的雪花糕。”   听见这话,裴三郎珍惜的打开荷包,从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翠绿的点心,上面还裹着一层椰丝,形似雪花。只是这点心不知为何,形状和前几日他在六娘处看见的雪花糕并不一样。   “前些日子我倒是在六娘处也看见了雪花糕。”裴三郎委婉的问道。   “那是玉林做的,我手艺没学好,因此给六娘送的都是由玉林亲手制作的,保证原汁原味。”   “……”   裴三郎顿时陷入了沉默。早知六娘收到的雪花糕不是元娘亲手做的,他便不用许出诸多好处特意换了过来。那么大的一个食盒,里面全是雪花糕,他一连吃了几天的甜点才终于吃完,甚至感觉自己的牙齿隐隐作痛。   “所以只有我手中的这一块是元娘你亲手做的?”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惊喜中带着点郁闷的情绪,穆雨淅一头雾水:“是,我做的没有玉林好,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做了。”   “我喜欢!”   裴三郎生怕穆雨淅误会,连忙回答:“只是下厨怕是会累着你,日后若是想要送点心给六娘,直接吩咐厨娘动手便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特意补充了一句:“若你当真起了兴致,想要亲自动手,我很愿意亲口品尝。”   穆雨淅从小便能清晰的感知他人情绪,是何等的敏锐,立马反应过来裴三郎这是醋了。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穆雨淅似乎能看见裴三郎知晓裴六娘收到了自己送的点心,却没有他的份的时候那闷闷不乐的表情。忍住心中的笑意,穆雨淅故意开口:“那怎么行?若学了新的点心方子,自然要做给亲朋好友尝一尝。”   裴三郎沉默了一瞬,这才闷闷的开口:“那我能做第一个品尝的人吗?”   穆雨淅含笑开口:“我厨艺不佳,你若是想当第一个品尝的,怕是要多找郎中准备几幅治疗腹痛的药才行。”   “没关系,我身体健壮的很,不会吃坏肚子的。”   强行压制住嘴角的弧度,穆雨淅没有明确的给出答复,只转而问道。   “三郎,你在信中约我来此处想见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收到想要的答复的裴三郎有些失望,却依旧认真的回答穆雨淅的问题。   “我有一样惊喜想要给你。”   “什么惊喜?”穆雨淅有些好奇。   “现在还不能说,”裴三郎竟打起了哑谜,“等到了子时你便知晓了。”   这话引起了穆雨淅的好奇心,越发的想要知晓那惊喜到底是什么了。只是裴三郎此次竟难得的硬气了起来。哪怕她温声软语的询问,也坚持不肯吐露。只倔强的说道。   “马上就要子时了,到时候元娘你就知晓了。”   穆雨淅还想再问,远处却传来了子时的打更声。穆雨淅转头,正准备交代裴三郎避开,免得被打更人撞个正着,以违反宵禁的缘由抓起来时,却猛然瞥见一道白光冲向天际,紧接着的便是砰然巨响。   她愕然的抬起头来。只见一道道白光伴随着冲鸣声冲上天际,然后再天空上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仿佛一颗颗流星闪过。而这些流星的颜色竟然各不相同,将夜幕下的星空点缀的更加闪亮,这场景美得惊人。   随着这漫天的花火绽放开来,周围的黑暗被一一驱散。在火光的映照下,穆雨淅的眼睛竟比繁星还要闪亮。她愣愣的望着漫天的烟火,一直到烟火湮灭,还久久不能回神。   “三郎,这个便是你说的惊喜吗?”从满天烟火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穆雨淅柔声开口。   对面传来了裴三郎有些忐忑的声音,他似乎是在担心穆雨淅并不喜欢:“是。刚刚燃放的就是我上次领你看过的烟花,我将其改善了一下,就是希望能在新年的第一刻给你一个惊喜。”   没听见穆雨淅的回应,裴三郎紧张的补充道:“元娘你不是喜欢孔明灯吗?但为了避免火灾,圣上下令京城中不准再投放孔明灯,我才特意在除夕前将烟花改造成功,希望能弥补你看不见孔明灯的遗憾。”   感受到墙对面传来的紧张和忐忑,穆雨淅柔和了眉眼,轻声回应道。   “我很喜欢,谢谢你,三郎。”   得到了肯定的回府,裴三郎心中的忐忑渐消,“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呵斥。“谁在哪里?宵禁时分,禁止外出!”   “!”   穆雨淅一惊,裴三郎竟然这么倒霉,当真被打更人当场抓住了?今儿个可是除夕,不对,已经是新年了,难不成裴三郎的新年竟然要在大牢里渡过不成?   是了。刚刚燃放烟花的动静这么大,别说是打更人,恐怕半个京城都被这烟花给惊动了。穆雨淅匆忙的往院门跑去,试图和裴三郎一起请打更人放过他一次。   只是高门大户庭院太大,等穆雨淅绕到院门跑了出去,街道上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第49章   正当她准备回去寻穆家家主去衙门捞人时,穆家家主却已经带着穆夫人等人来到了后院大门处。   “元娘,你怎么站在外面?”穆夫人快走两步伸手拉过穆雨淅的手掌:“大晚上的到处跑,你瞧瞧,手这么冰,你难道不怕着凉吗?”   穆雨淅还未来的及说话,穆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一顿询问。终于抓住穆夫人言语的间隙,穆雨淅急忙开口:“父亲,你能帮我去衙门捞个人吗?”   穆家家主眉头一动,显然有些意外。   “元娘你有朋友被抓到大牢了?”   穆雨淅慌忙点头,也顾不得遮掩裴三郎私下里来见她之事,三两句便将事情的缘由讲述清楚:“三郎他来见我,恰巧被打更人发现了。还请父亲往衙门里去一趟,将三郎带出来。免得伤了穆裴两家颜面。”   听见这话,穆家家主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既生气裴家小子私下里约见自家元娘,又有些感慨他对自家元娘的一片心意。只是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不快的模样:“这裴家小子大过年的也不消停,还连累了我们家元娘,让你担忧挂怀,实在是不像样。”   “不是的。”听见这话,穆雨淅生怕穆家家主恶了裴三郎,连忙为他辩解:“三郎是为了给我惊喜才违反宵禁出门的。往年除夕京城都会燃放孔明灯。我向来喜欢这个。但今年陛下下令,将这项活动禁止了,三郎怕我失望这才带着烟花来给我惊喜。”   “烟花?”   想到不久前看见的漫天烟火,穆家家中心中一动,询问道。   只是还没等穆雨淅有所回应,穆家家主便被穆夫人给狠狠的瞪了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元娘向来乖巧,好不容易求你点事儿,你直接办了不就结了。”   “再说了,”穆夫人眉眼带笑的开口:“裴家三郎对咱们元娘这般上心,难道不是件好事?你还有什么不满?”   见穆夫人提及裴家三郎便眉眼带笑,望向自己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穆家家主心中一梗,只能幽幽开口:“既然夫人你和元娘都做好决定了,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这便去衙门里将裴家小子接出来。”   穆雨淅心中实在担忧,因此央了穆家家主带她一起往衙门去。穆夫人见状,也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关押了裴三郎的京兆衙门而去。   京兆府院之中,穆雨淅和穆家夫人在大堂中等待,穆家家主则被当值的官员领着往牢房而去。就在穆雨淅等的正心焦之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的一回头,却只看见了穆家家主和那名当值的官员。   “父亲,三郎呢?”   穆雨淅焦急的问道。   还未等穆家家主回答,大堂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元娘你莫要担忧,我没事。”   是裴三郎!   听见了裴三郎的声音传来,穆雨淅急切的往大堂后方走去,却被裴三郎唤住。   “元娘,你别过来!”   穆雨淅脚步一顿:“怎么了,三郎,你是受伤了吗?”   发觉穆雨淅言语之中的担忧,裴三郎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受伤。”   “那你为何……”   穆雨淅的话未说完,但裴三郎已明了她的语中之意。怕她误会,顿了顿便接着解释:“按照旧礼,新人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猛然听见这话,穆雨淅脸颊一红:“我……”   竟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堂之后的裴三郎没有穆雨淅能敏锐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不知穆雨淅此时心境,结结巴巴的继续开口:“虽说古礼未必可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他停顿了片刻,这才吐出后半句誓言:“我只愿和元娘你顺遂无忧的共度此生,半点风险都不敢冒。”   “三郎……”   穆雨淅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正准备说点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咳漱声。   “咳咳咳!”   穆雨淅这才惊觉,此处有诸多外人在场,不是倾吐心声之所。俏脸一红,便转身小跑几步,躲到了穆夫人身后。   穆夫人体谅的挡住其他人看向穆雨淅的目光,穆家家主则用眼神横扫全场。所有接触到穆家家主目光之人顿时都低下了头颅。那名当值的官员更是机灵的保证:“穆大人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有看见。今日只有大人您来过此处,未曾有女眷到场!”   穆家家主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李大人确实是忠于职守,除夕之夜也不曾擅离,想必岁末评选定然可评一个优字。”   听见这话,李大人更是热络的看向穆家家主:“多谢穆大人吉言。大人放心,我办事最是妥帖,自然不会让大人忧愁。”表明了衷心,这才热情的送穆家家主等人出去。   “夜色渐凉,还请大人先回府休息。至于裴家郎君,我会亲自派人送他回府,不会再次被打更人误会。”   穆家家主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携穆雨淅和穆夫人母女俩回穆府去。   也许是年节期间不宜教训子女,又可能是忌惮穆夫人闹起来。回到穆府之后,穆家家主并不曾责备穆雨淅。只让她回院好好休息。穆雨淅这才松了一口气,拜别离去。   等到第二日,穆雨淅随着穆夫人接待了许多前来拜年的夫人娘子,感受到那些来访夫人娘子身上传来的一股股羡慕,调笑的复杂情绪,却始终不明所以。等前来拜年的人都离去,穆雨淅这才有机会向临清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那些夫人娘子的表现那边奇怪。   “回禀娘子,是这样的……”临清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缘由告知了穆雨淅。   原来是昨日裴三郎燃放烟火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大半个京城的人。等他被京兆府送回裴府,穆家附近惊现神迹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城。为了避免给穆家招灾,裴三郎不得不透露烟花的存在。并且为了自圆其说,只说穆家元娘并不知情,自己是为了让穆家元娘足不出户也能看见烟花,这才将烟花点燃在穆府外。   现今全京城都知晓裴家三郎对穆家元娘痴心一片。   而穆雨淅一开始就被裴三郎摘了出来,从始至终都未曾被牵扯其中。旁人只感叹穆家元娘该是何等优秀,这才能引得一向稳重的裴家三郎做出此等年少轻狂之事。这才是今日那些夫人娘子用那种羡慕调笑的眼神看她的原因。   “……”   千算万算算漏了烟花对京城中人的震憾。此前从未有这般比灯火还绚烂的物品出现。穆雨淅这才惊觉裴三郎付出了多少的心力。明明上次应邀查看烟花时,还只是一个能发出巨响的竹筒。不过数月,便被裴三郎做成这般绚丽浪漫的模样,可想而知,他私下里下了多少的功夫。   穆雨淅心中不免十分感动。   只是婚期定在了开年之后,现如今她也没办法亲自前往裴府见裴三郎。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亲手做些小物件送给裴三郎,聊表谢意。   恰巧上次玉林晾晒了许多红豆,用来做些小饰品正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卡文了!又是短小的一章!   我不管,哪怕短小,明天我也要让我的男女主成亲!? 第50章   倏忽间便过了年节,到了穆雨淅和裴三郎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穆雨淅便被穆夫人从床上挖起来。吃了一碗汤圆便开始梳妆打扮。负责给穆雨淅开面的是穆夫人特意寻来的五福人,就是为了借一借五福人的福气,愿新嫁娘婚后和谐美满。   穆夫人在一旁一边看着五福人给穆雨淅开面,一边絮絮叨叨:“昨日里我和你父亲已经开祠堂祭拜过先祖,将你即将出嫁的消息告知了天地先祖。元娘你是我们穆家最优秀最可人疼的孩子,想必先祖必定会护佑你平安顺遂,幸福美满。”   听见这话,穆雨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母亲你这可是在往女儿脸上贴金了。咱们家统共才几个小娘子,我竟是最优秀的那个了?”   “哎,别动!”穆夫人一把按住笑得花枝招展的穆雨淅:“你这孩子,还在梳妆呢你动什么,万一妆容花了可怎么好?”   “妆容花了便重新再画就是了。”穆雨淅毫不在意的开口。   一旁的穆夫人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伸手在穆雨淅的肩上轻轻拍了一掌:“说什么呢?新妇妆就是要一气呵成才行,重画可不吉利。可不许胡说,犯忌讳的。”   穆雨淅没想到画个妆都有这么多讲究,连忙闭上嘴。毕竟是她与裴三郎的大婚,她也不想出什么岔子。   穆夫人见她乖乖闭嘴,这才满意的转头示意五福人继续。等到五福人开面完毕,一旁候着的妆娘便悄声上前为穆雨淅梳妆。穆夫人则抓紧时间叮嘱穆雨淅。   “等你嫁去了裴家,记得我和你说的,要尊敬婆母,爱护小姑知道吗?你向来和裴六娘交好,裴夫人也不是个难相处的,想必她们也不会为难你。”说着不等穆雨淅回应,便立马又接着开口:“不过人心难测。万一她们表现和以往不同,想要欺负你,你也不要傻乎乎的一味容忍。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此话一出,房中的丫鬟婆子都低下了头,遮掩住了嘴边的笑容。还没见过这般护短的母亲,女儿还没出嫁呢,在大婚当天便叮嘱女儿不要吃亏。   这段让丫鬟婆子忍俊不禁的话语,却说的穆雨淅眼中泛酸。   “母亲~”从昨日起,穆雨淅的心中只有嫁给心上人的欣喜,却全然忘记了此去便要离家,再也不能晨昏定省的问候父亲母亲了。此刻穆夫人的殷殷嘱咐将她从成亲的喜悦中唤醒。她这才有了一丝即将离家的真实感,心中不免泛起了浓浓的不舍。   “别哭!”穆夫人立马开口制止穆雨淅:“向来只有离家的彷徨多于成亲的喜悦才会哭泣。元娘你嫁的又不远,裴府就在京城,想我和你父亲了,随时都可以回来。更何况裴三郎可是你自己选的,对你也十分上心。今儿个可不许哭,知道了吗?”   穆雨淅眨了眨眼,强行将眼眶中的泪珠迫了回去,点点头。   “我知晓了,母亲。”   另一边,迎亲的人已经到了穆府门前。只见打头的是一个俊俏郎君。他身着喜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本是冷清疏离的气质。但因为新婚,眉眼中都含着一丝笑意,将眉目上冷清疏离之感都冲刷殆尽,反倒平添了一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意气。   为表重视,穆家家主亲自在门前问心。   “我膝下只有两女,最疼的便是长女元娘。裴家三郎,我今日问你,你可是真心想要迎娶元娘?”   “禀泰山大人,自然是真心迎娶。”   “元娘长在穆府,从小骄纵,从未吃过什么苦头。你可能护佑她一生安康?”   “只要小婿有一息尚存,便不会允许有人欺辱元娘。”   “我家元娘自幼随大儒读书,生得一身傲骨,你可能保证此生绝不负她?”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小婿在此立誓,若有负于元娘,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哇~”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哄然。时人最是相信因果报应,裴三郎立下如此重誓,可见其心诚。   穆家家主也有些意外。他的本意只是借此敲打裴三郎一番,为元娘婚后的生活都争取些利益,却不曾想裴三郎竟然肯立下如此重誓。他心中平添几分满意。点了点头,也不再故意阻拦。回首微微点头示意管家去请新娘子出门。   得到授意,管家小跑着往院内而去。   “夫人,门口已经亮轿了。还请夫人送新嫁娘出门。”   听见这话,穆夫人回首望了望穆雨淅,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转瞬间便又被欣慰感慨的情绪所替代。伸手牵着新娘子便往外而去。   一出门,一直在旁边候着的穆雨琪便撑起一把红伞,遮挡在新娘子头顶。一旁还有几个珠圆玉润的金童玉女将米粒洒向天空。那一粒粒米粒落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象征着家中亲眷送与的祝福。   莲步轻移走到穆府门前,穆家家主亲自将穆雨淅送上花轿。   “元娘,望我儿此生顺遂无忧,一世美满。”   穆雨淅眨了眨眼睛,将隐隐泛出的泪花眨干,福了福身,轻声应道:“多谢父亲。元娘拜别父母,望父母安康,无病无灾。”   路途中伴随着才现世不久的烟花,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抵达了裴府门前。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负责撒喜钱的侍卫洒出了□□筐的喜钱,收集了满满一大箱的喜气。   “请新娘子下轿。”   一只修长的手掌伸进了花轿,穆雨淅伸手搭在那只手掌上,缓步下了花轿,踏上了特意铺着的红色地毯之上。   跟随着那只手掌的指引,穆雨淅一步步踏入了这个即将成为她的新家的地方。   “吉时到,新人见礼!”司礼声音高昂的开始唱词。   “一拜天地,愿家业兴盛。”穆雨淅转身面向门外,缓缓拜下。脑海中还有些恍惚,不太相信自己就这样成亲了?   “二拜高堂,愿父母安康。”红盖头遮住了穆雨淅的视线,她此刻看不见裴大人和裴夫人的表情。但从上方传来的情绪清晰的告知她,对方很是开怀。若父亲母亲在此,也定会感觉到欣慰的吧。穆雨淅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行礼。   “夫妻对拜,愿白头偕老。”从晃动的红盖头下,穆雨淅隐约看见了一串熟悉的红豆挂坠,挂在新郎的腰间。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绪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别怕,他是裴三郎。”穆雨淅在心中轻轻说道。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欢喜情绪,穆雨淅的心中也染上了一丝甜意。她勾了勾嘴角,按照司礼的指引完成最后一拜。   从此,她不再只是穆家元娘,也是裴三郎的妻子,是裴家妇了。   繁杂的婚礼结束,穆雨淅被送进新房,静静的坐在床上等待着新郎归来。裴六娘担心她不自在,还特意带了小姐妹来陪着她。   “穆姐姐,你饿不饿?”   穆雨淅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见旁边的一个小娘子轻笑一声:“六娘,你怎么还喊穆姐姐,该喊嫂子了。”   穆雨淅脸颊一红,所幸被盖头挡住了,没看看见她的窘迫。   “是我习惯了,该改口了,”说着便眼睛亮晶晶的望向穆雨淅,声音响亮的喊了一声:“嫂子!”   穆雨淅羞的俏脸通红,小声的应了一句,彻底失去了平时的伶俐。正当她不知该说点什么时,猛然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屋子里顿时为之一静。   原本还叽叽喳喳打趣她的小娘子们嘻嘻哈哈的互相推搡几下,交换了个眼神,便知趣的退下了。房中只剩下两个新人。   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穆雨淅主动开口:“三郎,你不用和朋友们一起聚一聚吗?”   许是因为喝了些酒,裴三郎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楚湘辉帮我照看,我不必留在那里。”   “哦。”穆雨淅轻轻的应了一声,周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房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时,裴三郎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元娘,我……我能掀盖头吗?”   穆雨淅噗呲一声轻笑出来,原本的忐忑也消失无踪。虽然被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她仍旧抬起头望向裴三郎。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眼前遮γιんυā挡着她视线的红盖头便被缓缓掀起,一身红衣的裴三郎浮现在她的眼前。   维持着掀起盖头的动作,裴三郎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盛满了爱意与惊艳。   “元娘,你今日好美。”   穆雨淅嘴角微勾,偏了偏头反问道:“那平日里呢?便不美了吗?”   “平日里也是美的。”裴三郎连忙解释:“只是今日我们终于成婚,我这才敢认真看一看你。”   被裴三郎的坦然直言弄的不好意思,穆雨淅低下头掩住了嘴角的笑容:“既然今日成婚,那咱们要喝交杯酒吗?”   裴三郎这才惊醒,连忙转身从桌上倒了两杯酒水过来。红着脸颊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穆雨淅。   穆雨淅接过酒杯,两人按照礼仪手臂交叉,饮了交杯酒。等她喝完交杯酒,正准备将手臂抽回时,却被裴三郎一把握住了手腕。   “三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穆雨淅红着脸轻轻唤道。   离她不足半尺的裴三郎亦是脸颊通红,不同的是,他的眼神灼热,烫的穆雨淅有些心慌。   只见他右手取回穆雨淅手中的酒杯,将其随意的放在一旁,轻轻开口:“还有一道礼仪。”   “什么礼仪?”穆雨淅心跳有些加速。   下一瞬,便见裴三郎突然靠了过来,两人只见的距离越来越近。穆雨淅只隐隐听见一句“结发”,脑海中便一片空白。   只有飘落在一旁的衣衫上滚动着的红豆挂坠知晓发生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出自唐代诗人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另外,本章婚礼的流程是我根据多年来看电视剧的经验综合瞎编的,本来就是架空背景,觉得选哪个朝代的婚礼流程都不合适,就综合起来瞎编了个。这样不必写一大堆参考资料上去,可以将描写的重心放到人物上   感谢在2022-04-15 20:14:44~2022-04-16 22: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祭小眠3瓶;弘宫芝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妆奁前,巧手的丫鬟为女主人画好妆容,正在梳发时。眉眼柔和的男主人悄声走了过来。摆了摆手,示意梳发娘子退下。接过梳发娘子手中的发栉轻轻的为妆奁前的娘子梳发。   感受到发丝上传来的力度变化,穆雨淅抬眼望向镜中倒影。   “三郎,你梳洗好了?”   身后的郎君点点头:“元娘今日甚美。”   穆雨淅转头笑道:“三郎你倒是越来越会哄人了。我此前竟不知晓你有这般多的甜言蜜语。”   裴三郎耳根微红:“我只对你说。”   穆雨淅有意想要表现得淡定一些,但嘴角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抿了抿嘴,将视线从镜中倒影上收了回来。穆雨淅身体前倾,微微向镜面靠近,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妆容。   望着铜镜中娇媚的小娘子,穆雨淅蹙了蹙眉:“待会要去给父亲母亲敬茶,三郎,我这个妆容会不会太不庄重了?要不要换一个稳重一些的妆容?”   “不必。”裴三郎摇了摇头,眼带笑意的开口:“元娘你是新妇,按照自己喜好来便可,不必特意迁就他人。此生甚长,总要活的舒心自在。”   听见这话,穆雨淅扑哧一笑:“若太过随心,惹得家中长辈不喜怎么办?”   不像穆家人丁凋零,裴府子嗣众多,人一多,难免纷争就多了起来。   裴三郎认真思索了片刻,这才回答:“父亲向来公务繁忙,不会有时间因为妆容这种事来训斥我们,母亲也是个豁达直爽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在意。”说着便皱了皱眉:“若当真有人因为这些琐事不喜元娘,想必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元娘你也不必忍让,我总会护着你的。”   本就只是随意的一句玩笑话,谁知裴三郎竟这般认真。穆雨淅心中泛起一丝甜意。她再怎么能辨明他人情绪,有把握能讨得公婆欢心,知晓夫君会一直站在她这边时也不免有些高兴。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看在裴三郎的面子上,只要别人不过分,些许小事她让了也就让了。   这边妆容已经整理完毕,穆雨淅做好了心理准备,便与裴三郎一同往正院而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过两道正门,两人终于抵达了正院。   穆雨淅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神色严肃的男子和一个脸上带着笑意的女子一同坐在上首。正是裴三郎的父母,裴大人和裴夫人两人。两侧则坐着个美妇人,是裴大人兄长的遗孀,也是裴三郎的大伯母。美妇人身后坐着的便是裴家年轻一辈的子侄。   为首的是裴家大伯的儿子裴大郎。他在幼时随裴家大伯裴家二伯一起住在边关。在那场裴家年长一辈男丁竟数战死的战役中,被城中卧底所劫持伤了腿。从此不良于行,因此很少现身人前。   在裴家大郎身旁的便是他的嫡亲妹妹,裴家四娘。   不比穆府,裴家人丁兴旺,男女分开排序。这一辈有三个郎君,六个小娘子,一共九个孩子。除了刚刚成婚的裴三郎,便只剩下最小的裴六娘还未定亲。出嫁的娘子不方便回府,因此堂中的年轻一辈,除了裴六娘便只有裴大郎夫妇和夫家就在京城的裴四娘在场。裴二郎由于远在边关,也无法赶回来。   和裴三郎一起端正的跪在正堂前,穆雨淅恭敬的递上茶盏。   “父亲喝茶。”   裴大人面上神色不变的结果茶盏,饮了一口,这才取出一块玉佩递给穆雨淅:“好孩子,这是见面礼。”   空气中传来的情绪告知她,裴大人其实很是开怀。“谢过父亲。”   穆雨淅收下玉佩,从丫鬟手中接过另一杯茶盏,递给裴夫人。   “母亲喝茶。”   裴夫人面带笑意的接过茶盏,饮用之后示意一旁的丫鬟取出一个匣子。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套精美的头面首饰。   “好孩子,这是我特意准备的见面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穆雨淅看了一眼匣子,只见里面装着头冠,头簪和梳篦。一旁还配有两幅工艺不同的耳铛。一看就可知其华贵。   “母亲,这礼物太过贵重了。”   裴夫人摇摇头:“哪里就贵重了,元娘你生的娇美,这首饰你戴正合适。”   见穆雨淅迟疑,裴夫人继续开口:“元娘你不必太过拘束,这首饰也不只独给了你,你兄嫂成婚时我也给了的。”   穆雨淅这才收下。   敬茶结束,接着便是拜见其他人了。在裴三郎的介绍下,穆雨淅依次拜见了裴家大伯母,裴家大郎夫妇,裴家四娘。并一一奉上见面礼。   等到了裴六娘这里,她才福了福身,裴六娘便高兴的站起来握住穆雨淅的手掌。   “嫂嫂,咱们两就不必这般客气了。”说着便捂嘴一笑:“我回京城不久,在这诺大的京城里,最熟悉的便是嫂嫂你了。如今你嫁到咱们家,也算是咱们有缘对不对。”   任由裴六娘牵着自己的手掌,穆雨淅嘴角含笑:“正是有缘呢,日后六娘你寻我便不必跑大老远了,也不必下帖子,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听见这话,裴六娘眼睛一亮:“真的?”笑容灿烂的开口:“上午你们还有事情要处理,等嫂嫂你和三哥一起去拜见了祖母,我下午立马就去找你。”   穆雨淅抿嘴一笑,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见旁边的裴三郎的声音响起:“六娘你不是在和母亲学管家吗,怎么还有空来寻元娘?”   裴六娘未能体会到裴三郎的话中真意,认真的思索了片刻:“不若这样,等三哥你和嫂嫂拜见了主母之后,就将嫂嫂送过来。反正新妇总是要掌家的,不如先让嫂嫂和我一起熟悉一番?”   此话一出,裴三郎还未来得及反驳,周围便响起了一阵笑声。裴六娘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看,只见其他人皆笑的前俯后仰,裴三郎的神色似乎没有变化,但嘴角却有些不高兴的抿了起来。至于穆雨淅,脸上则是布满了殷红,煞是好看。   在满屋的笑意中,还是裴四娘主动上前拉住了裴六娘。   “六娘,你就别添乱了。三哥和三嫂新婚,总要让他们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三婶学管家吧。”   裴六娘这才恍然大悟,红着脸躲到了裴夫人身后。   另一对被取笑的新婚小夫妻则是红着脸告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走出正院,穆雨淅偷偷伸手掐了裴三郎一把。   “你刚才说什么呢?六娘想来就让她来,你这样倒是显的我不能容人似的。”   抓住穆雨淅作乱的手,将其握在手心,裴三郎嘴角微勾:“谁让六娘整日想要粘着你?照我说,就应该让母亲多给她布置点功课才是。”   感受到裴三郎言语间的醋意以及他的那点坏心思,穆雨淅心中微甜。但嘴上却是反驳道:“六娘什么时候整日粘着我了?”   “她想!”裴三郎斩钉截铁的开口。   “……”   穆雨淅无语了片刻,知道旁边有丫鬟经过行礼,这才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手掌一直被裴三郎握在手中,脸颊微红的准备将手抽回来,却未能成功。   “三郎~”   听到穆雨淅声音的裴三郎转头望向她,手却依旧不曾松开。穆雨淅无法,只能红着脸小声提醒。   “手!松开。”   裴三郎扫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掌,摇了摇头:“不松!”   “人来人往的,被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那又如何?我们已经成亲了。”裴三郎意外的有些固执。   穆雨淅羞恼的伸出另一只手拍了他一巴掌,却照样被握住了手掌。   “裴三郎!”   见穆雨淅似乎真的生气的,裴三郎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声音闷闷的:“六娘牵你你怎么不让她松手,你偏心!”   难以置信的看向裴三郎,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穆雨淅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你今日怎么这般幼稚,连六娘的醋也吃?六娘可是姑娘家,小娘子们一同玩耍时挽个手不是很正常吗?”   “我还是你夫君呢!”   裴三郎不服气的开口,往日里这般幼稚的一面他都藏的好好的,但今日在穆雨淅面前,却意外的坦诚:“你还总是给六娘送礼物,送糕点,”停顿了一瞬,这才吐出下半句:“只有她的,都没有我的。”   穆雨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坛陈年老醋竟酿造了这般久。   好笑的将手伸到裴三郎眼前:“诺,手在这里,要牵就牵吧。”看着裴三郎陡然亮起来的眼睛,穆雨淅继续开口:“至于你说的点心,送给六娘的都是玉林做的新品,并不是我亲手做的。”   回想起除夕时收到的那个装着点心的荷包,裴三郎嘴角勾起:“只有我的是你做的?”   穆雨淅点点头。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似乎点亮了星河。裴三郎心满意足的牵着穆雨淅,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她,半晌后,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也不是不喜欢你送点心给六娘,只是怕累着你了。”   穆雨淅也不戳穿他,只纵容的点点头:“我知道三郎最体贴了,我手艺本来也没玉林好,不会自己做点心送人的,送人的点心还是要原汁原味最为心诚。”   牵着穆雨淅往前走的裴三郎眉眼疏朗,一边行走一边和穆雨淅交谈,轻快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   “谁说元娘的手艺不好的,你做的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点心。”? 第52章   穆雨淅和裴三郎两人相携拜见了裴老夫人,献上给长辈做的针线,收下一堆见面礼便回到了院子里。   春闱即将开始,裴三郎和他的好友楚湘辉都是本届考生,本应在国子监静心读书。因为成亲,国子监的先生才给裴三郎放了半月的婚假。   只是时间易逝,才抽空拜访了一趟亲朋好友,陪穆雨淅回了一趟门,半月假期竟就消耗完了。   望着忙前忙后为他整理行礼的穆雨淅,裴三郎不舍的拉住她的袖子。   “三郎,怎么了?”   穆雨淅疑惑的问道。   “我明天要去国子监了。”裴三郎闷闷的回答。   “我知道,这不是正在为你收拾行礼吗?”穆雨淅手上一边忙活着,一边回应着裴三郎的话语。   “……”   沉默了片刻,裴三郎的声音再次响起:“去了国子监,我就有半个月见不到元娘你了。”   原来是在撒娇啊!   穆雨淅这才放下手中的衣裳,转过身来走到裴三郎的身边坐下,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   “三郎这是舍不得我吗?”眉眼弯弯,语带笑意。穆雨淅也不非得要裴三郎承认,偏了偏脑袋看向裴三郎:“我也舍不得三郎呢。”   如愿看见了裴三郎亮起来的眼睛,穆雨淅继续开口:“可是求学是正经事。若因为我的缘故误了三郎,我怎么有颜面面对父亲母亲呢?”   本就只是因为穆雨淅忙着收拾行李才泛起醋意的裴三郎轻易的被哄好了,嘴角微微勾起:“那我好好进学,等今年春闱努力考一个好成绩,让父亲母亲好好的感谢你。”   听见这话,穆雨淅嫣然一笑:“考了好成绩不应该奖励你吗?怎么将功劳安在了我的头上。”   裴三郎一本正经的回答:“夫妻一体,我考好了,自然是元娘你的功劳。”   穆雨淅莞尔一笑:“那父亲母亲许诺的奖励你都不要了?”   “都给元娘你。”   “你当真什么都不要,都给我?”穆雨淅故意逗他。   “我只要元娘你给的奖励。”   “什么奖励?”没意识到危险,穆雨淅疑惑的问道。   只见裴三郎凑近穆雨淅的耳边,轻轻的开口。   穆雨淅耳根一红,玉手轻拍了裴三郎一下,啐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羞死人了!”   裴三郎长进的十分快速,现在已经不会轻易脸红了。只抓住穆雨淅的玉手,反问道:“那元娘你答不答应?”   穆雨淅羞的将头埋进裴三郎的项间,没有做声。裴三郎意会,胸腔震动几下,似乎在笑。不等穆雨淅的思绪回归,便将她打横抱起,往休憩处走去。   因为裴三郎外出求学,穆雨淅又是新妇,因此这段时日她一直待在府中不曾外出。只有裴六娘时常来寻她说话,打发打发闲暇时光。   “嫂子,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学管家呀?”   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裴六娘一边晃动秋千,一边和穆雨淅闲聊。   管家岂是那般容易的?   不说裴府人丁兴旺,家中人口众多,这家有多难当。便只按照裴大人这一脉来算,裴三郎也只是次子,穆雨淅作为她的妻子,并非长媳。哪家府上又次媳掌家的道理。如今裴二郎一家不在京城,哪怕穆雨淅接手了管家之事,等裴二郎他们回来,还是得将手中权柄交付出去。到时候徒惹纷争。何必沾染这番麻烦呢?   只是裴六娘虽然和她亲近,这番话却不能对她讲。穆雨淅只轻轻一笑:“你晓得的,我向来懒散,哪里耐烦管这些杂事。再说了,母亲还在,管家之事自然要多倚靠母亲才是。”   “可是我看母亲有意将管家权交给你呢。”   毕竟是裴三郎的妹妹,又向来和她交好,如今已经定了人家,半年后便要出嫁了,却依旧如此天真。穆雨淅摇摇头,有意指点裴六娘一二,便含蓄开口:“长幼有序,大伯母寡居在府中,不宜露面。二伯母长期在庙里祈福,因此府中由母亲掌家也是合理的。只是我们这一辈前有大哥大嫂尚在,怎么也不能越过大嫂将掌家权交给我这个次媳。”   裴六娘只是有些天真,却并不笨。听懂了穆雨淅的暗示,却仍然有些疑惑。   “可是母亲确实是说过想让嫂子你一起掌家呢。”   “想必母亲是担心我新入府不习惯,便正好安排我陪着你一起管家做个伴呢。只是分担一点差事而已,哪里就是要将管家之事全权托福给我了?”   见裴六娘眉间还有些疑惑,穆雨淅叹息一声,摸了摸裴六娘的头发:“六娘呀,等你嫁入了楚家,听我一句劝。不管楚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协助楚家长媳管家。楚家郎君是幼子,若府中管事轻慢于你,你便直接告知楚家郎君,不必和掌家长媳争论,知道吗?”   “我晓得的,母亲也交代过相同的话语。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不用管家,为什么母亲还要压着我学管家之事呢?”   穆雨淅失笑:“你这还是小孩子心态了。管家之事不是暂时用不着就不用学的。等楚家郎君入朝为官,被派往外地历练时,你总要跟着去的。管家这项技能你总能用的上。再说了,哪怕暂时不必管家,你的嫁妆铺子和夫妻私产总要打理的。总不能什么都不懂,被管事哄了去。”   裴六娘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呀,还有私产要打理,我竟然忘了。难怪母亲非要押着我学这些。若她早日和我说清楚,我便不会故意逃学了。”   “逃学?”   穆雨淅眉头一挑,语气有些变化。“看来我得问一问母亲,看看六娘你是不是隐瞒了些什么。”   “……”   听出来穆雨淅语中的危险之意,裴六娘讨好的笑了笑:“嫂子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穆雨淅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说没说都没关系,正好今日母亲免了请安,我还未去探望母亲,去一趟正院也好。”   欲哭无泪的看向穆雨淅,裴六娘没想到只是闲聊而已,竟然就这么一时口快将自己给坑了。望着穆雨淅质疑的眼神,裴六娘只能含泪咽下苦果,忐忑的陪着她一起往正院而去。   正院依旧是那般古朴大气的样子,穆雨淅一踏进院子,便有丫鬟发现了她和裴六娘,连忙将她们迎进正厅。   “夫人,少夫人和六娘子来了。”   “拜见母亲。”   穆雨淅和裴六娘同时行礼。   上首的裴夫人见到她们两人,连忙喊起。   “你们怎么这个时溏淉篜里辰来了。”   在裴六娘忐忑的眼神中,穆雨淅微微一笑,轻轻开口:“今日还未给母亲请安,我想着这时候母亲应当有空,便和六娘一起来拜见母亲。”   听见这话,裴夫人的眼中笑意越发明显:“哪里就要这般重视了。不过你们来的正好,我刚有事要通知元娘你呢。”   “不知母亲有何事吩咐?”   裴夫人摆摆手,示意穆雨淅和裴六娘坐下:“也不是我有事吩咐,是宫里传了口令,让我明日带你进宫面见皇后。”   “面见皇后?”   穆雨淅心中一动,便想起那日和裴三郎在朝夕庭中谈及的话题。面上却毫无异动,只恰当的流露出一丝疑惑。   裴夫人嗔怪的开口:“还不是三郎研究的烟花惹出来的事。”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带着些许骄傲的笑容:“你们成亲当日的烟花燃遍了京城,皇后娘娘很是喜欢,想要在端午的时候全城燃放呢。只是三郎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老爷他向来不喜欢他摆弄这些道家之物。我也不懂这些。因此只能带你去宫里给皇后讲一讲烟花的原理了。”   听起来似乎只是皇后为即将到来的端午节做准备,但穆雨淅心中却猛然有一种即将破局的直觉。她眨了眨眼,收敛起异样的情绪,柔顺的笑了笑。   “恰巧我之前有问过三郎有关烟花的事情。既然皇后娘娘开口,那便劳烦母亲,明日陪我一同进宫面见皇后了。”   裴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元娘你今日便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我晓得了,母亲。”   穆雨淅低声应是。   一旁枯坐了半晌的裴六娘见两人似乎聊完了,并且穆雨淅因为皇后下旨一时忘记问她逃课一事,不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实在是松的太早了。感受到旁边传来的不可忽视的侥幸情绪,穆雨淅嘴角微勾,一双笑眼望向裴六娘。   裴六娘心中顿时浮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见穆雨淅用她那向来温柔的嗓音缓缓开口。   “还有一事想要问一问母亲。”   “什么事?”   “不知母亲能否将六娘每日的课表交于我一份。虽然母亲交代了她来我院子里学习,但我毕竟不太清楚六娘的学习进度,总担心会误了她。若是有她课业记录,想必更能查漏补缺。”   听见这话,裴夫人更加满意的望向穆雨淅:“这有何难,让丫鬟抄录一份回去便是。”说着便转头看向裴六娘,呵斥道:“六娘,还不赶紧谢谢你三嫂。她出嫁前可是京城最有盛名的贵女,如今嫁入咱们家也是处处妥帖。你若是能和元娘学到一星半点,便足以受用终身。”   庆幸于穆雨淅并未向裴夫人告状的裴六娘不知危险即将来临,大大的松了一口,感激的看向穆雨淅:“多谢嫂嫂。”   穆雨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无事,都是自家姐妹。只要六娘不觉得学习辛苦便好。”? 第53章   翌日一大早,穆雨淅便梳洗完毕前往正院与裴夫人汇合。她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但抵达正院时,裴夫人已经在门前等待了。   “母亲,我来晚了。”穆雨淅快走几步上前,低声致歉。   裴夫人摇摇头:“不晚,只是我上了年纪,觉少了,这才起的早。”   听见这话,穆雨淅掩嘴一笑:“母亲可别这么说了。您现在这个年龄,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怎么就老了?哪怕是为了不给儿媳增添负担,也不必这般自谦。”   见穆雨淅这般通透,裴夫人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你倒是嘴甜。”   “不是儿媳嘴甜,只是说些真心话罢了。”   短短几句话便哄的裴夫人眉开眼笑。   见时辰不早了,裴夫人也没故意耽误,压了压嘴角的笑意便开口道:“知道元娘你贴心,这些讨巧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咱们该出发了。”   穆雨淅乖巧点头。   “是,母亲。”   说着便搀扶着裴夫人,往院外走去。   乘坐着马车,穆雨淅和裴夫人二人抵达了宫门。向守卫皇城的侍卫出示了通行令牌后,便被一直侯在此处的宫人带往了皇后的宫殿之中。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免礼。”   皇后依旧是穆雨淅记忆中的那副模样,平静无波却又自带一缕威严。她的性格也和长相一样,甚是干脆利落。简单的和裴夫人寒暄了两句,将其打发去太后宫中请安,便将视线转移到穆雨淅身上。   “这便是元娘吧?我依稀记得中秋时跳祈福舞,你饰演的是神女?”   穆雨淅上前一步,垂首回应:“是,娘娘好记性。”   听见这话,坐在上首的皇后轻笑一声:“这才过去多久?算不得好记性。”   “娘娘日理万机,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如今离去岁中秋已有半年,还能记得臣妇,自然是不同凡响。”   皇后带着些意趣儿看向穆雨淅:“裴家向来是武将世家,哪怕难得出一个读书苗子裴三郎,也是寡言少语的性格。你倒是和裴家其他人有些不同。”   穆雨淅斟酌着回应:“许是因为臣妇才嫁入裴家不久,还未来得及沾染上裴家的稳重大方。”   “这话倒是有趣儿,怎么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裴家之人皆稳重大方,时日久了,说不得臣妇也能更稳重些。”   “人的性情哪是那般容易改的?我和陛下夫妻多年,也未曾改变对方的性情。”   听起来明明是一句带着惆怅的话语,但穆雨淅竟莫名的从中感受到了一股野心。心念一动,便开口试探到:“古人云,与善人居,如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及与之化矣。娘娘许是身在局中,因为忽略了自身的变化,在臣妇看来,您和陛下并无不同,看起来一眼的威严迫人。”   此话说完,穆雨淅第一次从皇后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情绪。这种情绪她绝不会认错,是她无数次从拜见穆家家主的官员身上感受到的勃勃野心。   和皇后的目光对上,对方眼中的峥嵘一闪而过。片刻后,皇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你倒是敏锐的很。”   穆雨淅心中一跳,感受到了一缕危险的气息。思及裴家危局,再联系到皇后特意打发裴夫人离去的用意。穆雨淅一咬牙便跪了下来。   “娘娘过奖了。臣妇只是从小便对他人情绪较为敏感罢了。”   “哦,”皇后声音拖长,慢悠悠的问道:“那你猜猜我此刻在想些什么?”   “娘娘心性坚韧,臣妇无法探知娘娘的情绪。但,”穆雨淅猛然抬首往向皇后:“天下少有娘娘这般女子。如今圣上仅有两个皇子,他们的资质不及娘娘您半分。臣妇斗胆妄言,想必您也不甘心将你呕心沥血守护了数十年的江山交给一个庸人吧?”   “你果然大胆!”   语气虽然凌冽,但却并没有不快的情绪夹杂其中。   穆雨淅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笑:“是娘娘您给臣妇的胆气。若娘娘当真不赞同臣妇所言,在一开始便会治臣妇一个僭越之罪。”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皇后猛然绽放出一个笑脸:“天知道我要被那些蠢货给气成什么样了。明明志大才疏,却又野心勃勃。还自以为能利用我来帮他夺嫡,当真可笑。”   “蠢人才好操纵。”感受到皇后身上传来的亲近之意,穆雨淅心头一松。她知道,这是表示接纳她的投靠之意。立马接了一句来表示对皇后的亲近。   果然,穆雨淅话音刚落,皇后那满意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只是穆雨淅毕竟是才投靠她的,哪怕皇后此前仔细调查过穆雨淅,此刻也不会将所有的计划都和盘托出。收敛了神色,便转而问向烟花一事。   “话说回来,你夫君裴三郎倒也是个人才。他捣鼓出来的烟花我看了,确实是美轮美奂,只是动静大了些。若去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让它发出巨响可能行?”   穆雨淅神思一转,想起第一次看见烟花时的模样。   “可以的。烟花本来便不是娘娘你看到的这副样子。最初是三郎他无意间引爆了炼丹炉,发现爆炸时能发出光芒。这才异想天开的想要将光芒的颜色转变成其他颜色。若娘娘只需要烟花的声音,只需将后面研究出来的材料从配方中去除即可。”   原本只是想用烟花要假做雷霆之声的皇后,知晓烟花竟然能将金属制作的炼丹炉炸开之后,眼睛一亮:“它当真能炸开炼丹炉?”   穆雨淅点点头。   “应当是的。虽然臣妇未曾亲眼见过,但三郎曾经用竹筒装过烟花。点燃之后,竹筒全部爆开了。一个竹筒里才放了多少烟花?若是加大分量,想必炸开炼丹炉也不是难事。”   听见这话,皇后的眼睛越来越亮:“如此甚好。既然烟花连炼丹炉都能炸开。若是在边关要地铺上烟花,等敌人入侵之时点燃,想必他们的血肉之躯也不能幸免。如此一来,避免了正面战斗,岂不是拯救了无数边关儿女的性命?”   穆雨淅一惊,她从未想过裴三郎为讨她欢心研究出来的烟花,在皇后的眼里,竟能产生如此大的作用。   “娘娘圣明。臣妇见识浅薄,若非娘娘提醒,竟就将如此神器就这样浪费了。”   皇后摇摇头:“术业有专攻。你和裴三郎从小在京城长大,从未见识过战争的残酷,怎么能第一时间联想到战场呢?要我说,其实这样最好。若是有可能,我希望全天下的臣民皆不受战乱之苦。”   “娘娘含仁怀义,吾等不及。”   从穆雨淅嘴中初步了解了烟花的威力,皇后沉声吩咐道:“为图周全,待裴三郎旬休之时你便私下里问一问他,仔细实验一番烟花的配比问题。我有两个要求,一个便是制作出前面提到的能炸死异族的炸药,另一个便是在端午之前将不伤人,没有光芒,只有声音比较洪亮的烟花也制作出来。”   穆雨淅点头应是。   “只是不知娘娘要假借天罚做些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皇后轻声开口:“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斗的如火如荼,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不相上下。这种局面不仅是陛下希望看见的,我也希望他们能多斗些时日,这样我才能有时间经营属于自己的势力。只是,”皇后皱了皱眉:“长公主现在越来越失了分寸。有她在其中搅局,怕是会徒生变故,总要让她清醒一下。”   “所以娘娘想用天罚来让陛下暂时禁足长公主?”   皇后点点头:“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整治她。只是皇上对她感情颇深,又有太后护佑,若动用了钉子,却只是为了将其短期禁足,未免太过浪费,。因此利用天罚暂时将她禁足,自然是最好的。”   听见这话,穆雨淅陡然想起中秋前乐平郡主假病一事。   连忙开口:“既然烟花已经在京城中出现,难保其他人不会联想到烟花上面。臣妇倒是有个消息,说不定对娘娘您有用。”   “什么消息?”   “年前乐平郡主病重,长公主以冲喜为由请求皇上为她赐婚之事,娘娘可还记得?”   皇后带着笑意看了穆雨淅一眼:“自然记得。若不是你们动手快,裴三郎差点就成为乐平的夫婿了。想必元娘你心中颇有些耿耿于怀吧?”   穆雨淅羞怯一笑:“娘娘莫要取笑臣妇了。”说着便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因为某些原因,穆府当时颇有些关注长公主府。我们无意中发现太后亲赐的瓷器被打碎了。据当时长公主府中的洒扫婆子透露,瓷器是客居长公主府的乔家娘子不小心打碎的。”   皇后是何等的玲珑之心,穆雨淅只提了一语,她便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长公主利用皇上对她和乐平的感情欺君?”   穆雨淅点点头:“臣妇也只是怀疑,并未找到证据。”   皇后轻哼一声:“难怪那次长公主没有发疯。哪次乐平病重她不疯一次?我竟没注意这一点。”   说着就对穆雨淅点点头:“你倒是心细。这样很好,本来我也觉得天罚之计不够妥当,能不动自然更好。”   “只是如今时日已久,想必证据都被长公主销毁了。”   “无妨。”皇后轻轻一笑,眉眼中满是自信:“只要我想查,这世间就没有我查不到的证据。”说着便转头看向穆雨淅:“你也算是立了一功,我都记着了,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了你和裴家。”   作者有话说:   与善人居,如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及与之化矣--出自《孔子家语·六本》   感谢在2022-04-19 00:16:06~2022-04-19 23: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河系的鳗鱼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从宫里出来,裴夫人关切的问道。   “元娘,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穆雨淅摇摇头:“母亲且安心,娘娘十分和善,并不曾为难于我。她只是问了问烟花的制作是否有困难,想要在端午节燃放烟花增加气氛。”   裴夫人这才点点头:“那就好。”虽然裴家向来和皇后娘娘亲近,皇后也不是个爱为难人的性子,只是穆雨淅也算是第一次单独面见皇后,她总要多思虑几分。   两人一回到裴府,裴六娘便立马往正院赶了过来:“母亲,嫂子,你们回来了。”   见裴六娘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裴夫人开口呵斥:“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让你学的规矩都白学了?”只是嘴上虽然呵斥,眼中却带着笑意。   被裴夫人一呵斥,裴六娘立马停下脚步,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听见丫鬟们说母亲你和嫂子回来了,立马过来迎接你们吗?”   穆雨淅见状,掩嘴一笑:“母亲快别数落六娘了,她也是一番好意,担忧我们在宫里出事呢。”   裴夫人听见这话,嘴上说道:“别给这个皮猴子脸上贴金了,我看她就是闲不住,想打听皇后娘娘的事迹呢。元娘你可别纵着她。”   穆雨淅含笑回应:“娘娘那般的奇女子,别说是六娘了,便是我也十分钦佩。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六娘好奇皇后娘娘的音容笑貌也是情有可原的,母亲也不必太拘着她。”   听见这话,裴六娘眼睛一亮,立马转头看向裴夫人:“母亲,您听见了没?不要太拘着我,对皇后娘娘感到好奇是人之常情!”   “你就仗着你嫂子肯纵容你吧。”嘴上说着辩驳的话语,眼中的满意却藏都藏不住。穆雨淅见状,更是心领神会了几分。   想必裴夫人也和母亲一样,自己可以数落几句自家孩子,但若别人跟着附和,那必定是要生气的。反倒是别人反驳了自己,开始夸奖小郎君小娘子,她们才会觉的满意。   想到两人的相同之处,穆雨淅心里不禁对裴夫人又亲近了几分。   “六娘性格纯善,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也愿意多宠她几分。母亲可别斥责六娘了。”   “母亲,你听见了没?”裴六娘玉手叉腰,小嘴一撅,神气的对着裴夫人炫耀道。   裴夫人见状,笑着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嘚瑟了。你嫂子一大早就随我进宫,想必也累了。六娘你也有点眼力劲,别打扰你嫂子了,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她休息好了再去问吧。”   裴六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殷勤的送穆雨淅回院子里,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午后,穆雨淅小憩之后,正在院子里小步的活动着,便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她转头对着玉清一笑:“想必是六娘来了,玉清你往小厨房去一趟,看看玉林今日的点心是否已经做好了。六娘向来喜欢她做的点心。若是做好了,便将点心取出来。”   “是,娘子。”玉清福身应是。   玉清才离开,下一刻裴六娘便出现在院子里。   “嫂子,你休息的怎么样了?”   穆雨淅轻轻一笑:“休息的差不多了,来坐吧。”   裴六娘才一坐下,玉清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等玉清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碟碟模样新奇的点心,裴六娘顿时眼睛一亮。   “六娘子快尝尝,知晓你喜欢玉林的手艺,这是我们娘子特意吩咐玉林给你做的点心呢。”   裴六娘感动的看向穆雨淅:“真的吗?嫂子你对我太好了。”   见她一副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模样,穆雨淅好笑的摇摇头:“快吃吧,可别做怪了。哪里是特意吩咐玉林做的,不过是她向来有研究新点心的习惯,你又来的正好罢了。”   知晓这些只是穆雨淅的托词,裴六娘心中的感动一丝都未曾减少。在裴三郎成婚之前,裴六娘一度以为她未来的嫂子会是乐平郡主,还为此忐忑了很久。谁知命运就是这般神奇,哪怕乐平郡主强求,也没能结成良缘,最终反倒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嫂子不仅不是难缠的人,还是她的闺中密友,裴六娘不知道有多高兴。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低头吃了几块点心。裴六娘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嫂子,你今日和皇后娘娘说上话了吗?娘娘还是和中秋佳节时看到的那样威严吗?”   穆雨淅想起和皇后娘娘的交流,沉吟片刻,将不方便透露给裴六娘的部分隐去,缓缓开口:“确实是威严迫人。但许是因为咱们裴府的原因,这次面见娘娘,我发现娘娘还是很好说话的,为人很是和善,也不咄咄逼人。便是想要在端午节燃放烟花,也是先问过我烟花的制作是否有困难,知晓制作烟花不会耽误三郎的科举,这才吩咐我让三郎准备烟花的。很是体贴。”   听见这话,裴六娘对皇后的好感又添一分。   “原来娘娘这么的体贴,我还以为她很威严呢。”   穆雨淅轻轻一笑:“既然六娘你这么钦佩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向她学习?正好我这里有母亲昨日让丫鬟抄写过来的学习计划,你今日的书还未读完吧?”   “啊?”   裴六娘一愣。没想到她只是串个门,想听个八卦而已,竟然会被督促功课。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读书了。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裴六娘眉头紧皱,小脸苦巴巴的皱到一起,可怜兮兮的望向穆雨淅:“嫂子,我都多大了,还有必要读书吗?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穆雨淅摇摇头:“这可不行。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你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见裴六娘一脸的不赞同,穆雨淅继续开口:“你看看你三哥,他不比你年纪大,还不是一样外出求学?你每日才读多少书,怎么能这么轻言放弃呢?”   “可是三哥是男子,他读书是为了科举,我读书又没什么用。”   “谁和你说读书无用的?”穆雨淅皱着眉头反驳道:“书以陶性情,诗以养静观,读书怎么会没用?不说别人,单单说六娘你最钦佩的皇后娘娘,你以为皇后便不读书吗?”   “不是吗?我记得嫂子你提过,皇后娘娘是出声武将世家的。”   穆雨淅摇头叹息:“武将世家照样也是要读书的。若娘娘不读书,那她的兵法是从哪里学的?统御后宫这么久,她的治人之道是从哪里学的、难道你随父亲母亲在边关镇守时,父亲从来不看兵书吗?”   裴六娘这才惊觉,她往日里总听人说武将都是些不通文理之人,竟没想过兵书也是书。   见她动摇,穆雨淅继续开口:“我知晓六娘你向来不喜欢那些诗诗词词的,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看这些,多读读史书也足以明智,日后随楚家郎君外出任职时也不会吃亏。”   被穆雨淅循循善诱的洗脑了一番,裴六娘顿时有些动摇。   “那我就读一读史书?”   穆雨淅这才露出一缕笑容:“甚好。”说着就转身吩咐玉清:“玉清,你去将我书房里的那本《春秋》取来。”   将玉清取回的书籍交给裴六娘,穆雨淅和声开口:“这部《春秋》字数不多,我也不强求你记下所有的细节。但其中对于实事的批判你可以看一看,对你有益无害。”   本来还因为一时昏了头应承了读史书而觉得后悔了的裴六娘,听见穆雨淅不要求她背诵,也不要求她完全理解,只是看一看书中案例,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信心慢慢的回应道;“嫂子放心,这么薄薄的一本,要不了半个月我变便能看完。”   穆雨淅神色奇异的看了裴六娘一眼,良久之后,轻笑一声:“我本想着,《春秋》这本书写的隐晦,你许是难以读懂,能在一个月内通读一遍就已经很不错了,却不曾想到六娘你竟然如此的有志气,决心只用半个月便读完。”   说着便假装看不见裴六娘那欲哭无泪的小表情,穆雨淅继续开口:“既然如此,那六娘你每日里都要读几页,半个月后。不要想着敷衍了事,我可是要检查的。”   本来只想打听一番皇后之事的裴六娘,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领着半个月的功课回去了。只留下穆雨淅和玉清这院中。   “娘子何必捉弄六娘子?你本来就打算让她半月就通读一遍《春秋》的。”玉清问道。   穆雨淅轻轻一笑:“你不觉得六娘她那副懊恼的模样十分可人吗?我就想逗一逗她。”   玉清叹息一声,想必穆雨淅这个爱逗人的性格是难以改掉了:“娘子你小心六娘子着恼了。”   “不会的,”穆雨淅笃定的摇摇头:“别看六娘喜好和三郎不一样,其实他们俩本性相同。都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都不爱记仇。便是当时反应过来生气了,要不了片刻便会气消。这性子当真是十分合我心意。”   “那可真是辛苦六娘子和郎君了。”   作者有话说:   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出自朱熹《偶成》   书以陶性情,诗以养静观---出自郭沫若《潮汐集·有赠》   感谢在2022-04-19 23:02:11~2022-04-21 22:0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祭小眠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凑巧。穆雨淅白日里才和玉清谈论过裴三郎,晚间他便回来了。   惊喜的迎了上去,穆雨淅关切的问道:“三郎,今日也不是旬休,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裴三郎自然的牵住穆雨淅的手,含笑回应:“临近科考,国子监里的夫子给我们放了假,让我们回家安心备考。国子监中毕竟学子众多,不必家中安静。”   穆雨淅惊喜莫名。毕竟穆家没有要参加科举的男丁,她此前从未了解过科举相关的事情、原以为裴三郎要一直在国子监待到科考前夕呢。没想到夫子会提前给学子们放假。   “这样也好。国子监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三郎你读书这么辛苦,我总担心你饿着了。”   裴三郎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国子监里的生活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辛苦,就听见穆雨淅继续开口:“三郎,你晚上用膳了吗?饿不饿,我才和玉林学了道汤饼的做法,要不要做给你尝尝?”   已经到嘴边的话语一转,就莫名变成了:“好饿,国子监的膳食确实是太难吃了,我每天都饿得慌。”   此话一出,穆雨淅脸上的心疼遮都遮不住,连忙吩咐玉清取出一碟点心来:“三郎,你赶紧吃些点心垫一垫,可别1饿坏了,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说着便往小厨房而去。   只是,在穆雨淅才打开食柜取出食材时,裴三郎便跟着走了进来。   “三郎?你怎么也进来了?”   裴三郎的眼神在小厨房一扫而过,几步便走到了穆雨淅的身旁。   “我听说元娘你今日进去面见皇后娘娘,想必也累了,便进来给你打打下手。”   “只是和娘娘说说话,这有什么累的?至于三郎你说的打下手,”穆雨淅轻笑着看向裴三郎:“三郎你确定你能帮的上忙吗?”   裴三郎的眼神在面粉上扫过,语气迟疑的开口:“至少也能干些力气活,总不能让元娘你一个人动手。”   知晓对方的好意,穆雨淅也不拒绝,对着裴三郎粲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三郎你便来帮忙和面吧。玉林说和面也是个力气活,我还没试过,正好三郎你来试一试。”   裴三郎也回之一笑:“好。”   案桌前,两人说说笑笑的开始揉面。望着手下越揉越大的面团,穆雨淅迟疑的问道:“三郎,你确定还要再加面麦粉吗?我总觉的不太对,这面团怎么显得比玉林揉面时大一些?”   裴三郎也有些迟疑:“这面团太软了,应当还是要加的吧?”   穆雨淅半信半疑的又倒了半袋麦粉下去。   裴三郎继续揉面,片刻后。   “元娘,再添点水。”   “……”   两人一会儿添水,一会儿添面,却始终不能将面团揉制成想要的样子。戳了戳这团有些过于软和的面团,穆雨淅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三郎,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找玉林帮忙吧?”   裴三郎也隐隐觉得不对,但望着穆雨淅底气不足的模样,眨了眨眼,猛然开口:“不必,我能行。”   半刻钟后,原本团成一团的面团变成了许多的小面条陈列在案台上。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真的吗?可是这汤饼的模样和玉林教我的有些不一样?”穆雨淅有些迟疑。   望着案台上的面条条,裴三郎有心心虚的开口:“许是因为还没煮熟。元娘你且等一会儿,我这就烧水。等它煮开了,应当就是汤饼的模样了。”   说着便快走两步到灶台前准备生火。   艰难的引燃了柴火,只是炉灶间的火星看起来十分微小,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见火花闪烁将泯灭,裴三郎心中一急,便猛的朝灶间吹了一口气。   “咳咳咳。”   一阵青烟从灶间飘散出来,正好糊在了裴三郎的脸上,他忍不住连连咳漱了起来。   “三郎,你没事吧?”   听见异动,穆雨淅快走两步跑了过来。一站定便看向裴三郎如玉的脸庞上带着几缕黑色的印子,显然是脸上沾染了灶灰,有用手擦过之后留下的。   “噗呲。”   穆雨淅破颜一笑:“三郎,你现在倒是越发像个带着花斑的狸奴了。”   裴三郎窘迫的抬手擦了擦脸,却越擦越黑。穆雨淅见状,忍着笑意蹲了下来,从袖袋中取出手帕,慢慢的帮裴三郎搽拭起来。   她的眼睛本就生的美,此刻一心一意的盯着裴三郎的脸庞,专注的搽拭灰尘的模样更是令裴三郎心折。被那双明亮的眼睛蛊惑,裴三郎靠的越来越近。   “娘子,要不要我帮忙烧火?”   玉林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惊的穆雨淅猛的后退了一步。却不防蹲的太久脚掌发麻,一时之间失了平衡,猛的往后倒去。   对面的裴三郎亦是一惊,连忙伸手拉住了她。却忘了他自己也是半蹲在炉灶前,一拉之下,也跟着失去了平衡,后背狠狠的撞在了炉灶边的墙面上。   而穆雨淅被他一拉,正好扑入了他的怀中。   “……”   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玉林抬起双手蒙住眼睛,立马转身背对着小厨房。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说着便小跑两步走远了。只留下穆雨淅和裴三郎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红了脸颊。   半晌过后,穆雨淅从裴三郎怀里起来,跛着腿小跳几步。刚刚站定的裴三郎见状,立马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样?脚还麻着吗?”   说着便立马蹲了下去为穆雨淅揉腿。   见裴三郎这般自然的就蹲了下去,穆雨淅脸颊一红,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三郎,不必了,我站一会儿就好了。”   裴三郎也不抬头,只继续给穆雨淅按摩:“按一按好的更快。”   半蹲着按摩了片刻,等穆雨淅再三表示腿已经不麻了,裴三郎这才站了起来。   明明是自己的夫君,两人已经成亲数月了,但只是按摩了几下,穆雨淅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瞟见案台上搓好的面条条,穆雨淅开口说道。   “三郎,今日这汤饼咱们还能吃得到吗?”   裴三郎也跟着将目光移到面饼上,沉默了一瞬,沉声开口。   “能!”   说着便再次转身,往灶台所在的方向而去。   许是有之前的经验,这一次裴三郎十分顺利的就将火生了起来。两人一人烧火,一人往锅里下汤饼,倒也配合的十分默契。   在等待汤饼煮熟的时间里,穆雨淅突然开口提起了今日皇后所提之事。   往门口张望了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在,穆雨淅缓缓开口“三郎,今日皇后娘娘问了我烟花一事。”   裴三郎点点头:“我听母亲提过了。”   “娘娘说,烟花只用来燃放太过浪费,想要将其改良,用在边关战场之上。”   手中动作一顿,裴三郎抬头看向穆雨淅:“元娘你试探过皇后了?”   穆雨淅抿了抿嘴,点点头。   “这太危险了。”裴三郎皱眉:“虽然我们是打算试探一番皇后娘娘的想法,但那是以后之事。元娘你今日进宫,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若皇后娘娘对后宫掌控不足,或者本身并未野心,元娘你会很危险的。”   感受到裴三郎身上传来的关切之意,穆雨淅轻轻一笑:“三郎你放心,我也不是莽撞之人。今日也是皇后娘娘先泄露了情绪,我才开口试探的。”   打断了裴三郎的话语,穆雨淅继续开口:“你知道吗,三郎,皇后娘娘比我们预想到的野心更大。”   裴三郎一愣:“你是说,皇后她想……”话未说完,只伸出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穆雨淅点点头,眼睛发亮:“我此前从未设想过竟然会有女子有这般志气。”   望着穆雨淅那亮晶晶的眼睛,裴三郎心中一叹,咽下了那半句女子称帝太过困难的话语,转而问道:“元娘你希望皇后能成事吗?”   穆雨淅奇怪的望了裴三郎一眼,不知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当然希望!不说只有皇后能解裴家危局,便是从其他方面来看,当今的两个皇子皆不是明主,皇后威望和手腕皆有,我没有不帮她的理由。”   说着便语含期待的开口:“三郎,你想过了吗?若本朝当真能出一位女帝,那意味着什么?”   不等裴三郎回应,穆雨淅便接着吐出下半句:“等女帝上位,势必要培养自己的嫡系。而天生立场和她相同的女子是最好的选择。这意味着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再也不只有嫁人一条路了。”   望着穆雨淅因为提及皇后而更加明亮的眼睛,裴三郎心中一叹。   “夫妻一体,既然元娘你希望皇后能成事,我自然要和你站在同一战线。只是,”裴三郎从炉灶前走了过来,伸手按住穆雨淅的肩膀,转了半圈,“锅里的汤饼都煮散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加点盐了?”   “啊!”   穆雨淅惊叹一声,连忙手忙脚乱的拿起盐罐往锅里加盐。   只是哪怕她加好了调料,望着那锅半点汤饼模样都没有的面糊糊,面上还是一阵茫然。   “三郎,汤饼都成这样了,真的还能吃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22:01:43~2022-04-23 22: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润探花郎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事实证明,哪怕汤饼成了面糊也还是能吃的。只是味道有些令人难以形容罢了。毕竟是两人合力做的第一份食物,穆雨淅和裴三郎两人勉强吃完,又狠狠的灌了半肚子的茶水才回房休息。   只是当时吃了没什么事,到了半夜,穆雨淅却突然腹痛不止,惊的裴三郎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就连忙唤人请大夫过来。还是穆雨淅忍着不适交代丫鬟不要惊动府中其他人,玉清这才带着一个对裴府十分熟悉的小丫鬟往大夫所在的院子而去。   一阵慌乱过后,府中的府医被请了过来,正沉静的为穆雨淅把脉。   “大夫,元娘她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腹痛不止?”裴三郎焦急的问道。   老大夫抚了抚胡须,摇摇头,慢吞吞的开口:“不必惊慌,少夫人只是吃了没煮熟的东西,脾胃有些受不了罢了。我开几副药,喝过了便没事了。对了,这几日记得要饮食清淡一些,免得冲了药性。”   “没煮熟的东西?”   裴三郎和穆雨淅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锅被煮成了面糊的汤饼。裴三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和元娘吃的东西是一样的,为何我没事?”   老大夫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慢悠悠的开口:“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病痛的抗受能力也自然不一样,不能一同看待。”   裴三郎这才点点头,连忙问道:“那药要熬多久才好,我看元娘实在是疼的受不了,是否有其他方法能缓解疼痛呢?”   “若是外伤,还能敷一些麻沸散止疼,腹痛确实是没什么办法。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药熬制好要不了小半个时辰,见效快的很,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   见裴三郎依旧眉头紧锁,老大夫思索片刻,这才提出一个建议:“若实在是疼的难受,可以躺下,轻轻按摩腹部或许会好受一些。”   听见这话,裴三郎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多谢大夫。”   玉清送大夫出门,裴三郎则亲自坐在床便为穆雨淅按摩。一直到丫鬟端来一碗黑黝黝的药汁来,裴三郎这才将穆雨淅扶起来,将药给她服下。   “怎么样,元娘,你感觉好些了吗?”   穆雨淅皱着眉头饮下一碗苦药汁子,眼中含泪,可怜兮兮的望向裴三郎。   “苦!”   裴三郎感同身受的蹙起了好看的眉峰,从一旁取出一粒果脯喂给穆雨淅。   “这样好点没?还苦吗?”   “还是苦的很。”   裴三郎轻声哄道:“果脯吃多了就解了药性,待会又要腹痛了。要不然我们喝点水好不好?”   穆雨淅摇了摇头:“不想喝,喝不了下。”   见裴三郎愁容满面,穆雨淅轻笑一声,出声逗他:“三郎,明明是我不舒服,怎么你反倒看起来比我还难受?”   裴三郎叹息一声:“我倒宁愿是我生病,此刻便也不用受这种煎熬了。”   听见这话,穆雨淅展颜一笑,俯身抱住了裴三郎:“好啦,大夫都说了只是小事,喝几服药就好了,三郎你就别愁眉苦脸了。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似的,到时候长皱纹了就不好看了。”   想起第一次和穆雨淅去参加集会时穆雨淅曾夸过他好看,再联想到楚湘辉平日里常说的女子爱俏。裴三郎抿了抿嘴,不着痕迹的展平了眉头。   眉头展开之后,裴三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耳根一红,趁着穆雨淅还未看见自己的动作,便开口说道:“既然药已经喝了,那元娘你早点休息,说不定明日一起来就好了呢。”   虽然没有看见裴三郎的动作,但早已从情绪起伏中感知到了对方变化的穆雨淅无声的笑了笑,体贴的没有拆穿裴三郎的小动作,轻轻的应了声。   “好。”   第二日,照旧端着一碗黑色汤药进来的玉清将药碗交给了守在床头的裴三郎,便缓步走了出去。   床头边,裴三郎正小意的哄穆雨淅喝药。   “元娘,药再不喝就要冷了。”   “我今日已经好了,能不能不喝药了。”穆雨淅眼看期待的看向裴三郎。   承受不住穆雨淅眼神攻击的裴三郎差点就答应了,千钧一发之际,仅存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大夫说了,这药至少要喝三副才行。元娘你才喝了一副,忍一忍还有两副就喝完了。”   “可是这药好苦啊。”   裴三郎动摇了一瞬:“这里有果脯,喝了药可以吃一颗果脯甜甜嘴。”   “一颗果脯根本不管用。”穆雨淅撅了噘嘴。   裴三郎彻底动摇,此刻完全想不起来大夫交代的果脯不能多食的话语了:“那,两颗?”   穆雨淅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脸上却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那好吧,就两颗,你可不能反悔。”   话一说完就已经反悔了的裴三郎,望着穆雨淅因为多争取了一颗果脯而勾起的嘴角,终究还是没能收回自己许诺的话语,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次的事,咱们下次再说吧。”嘴中嚼着两颗果脯,原本的苦药味已经被清甜的果香味遮盖住,穆雨淅满意的笑弯了眼,不肯许诺。   “你呀。”裴三郎无奈的笑了笑,眼中却满含着宠溺。“就会给我出难题。”   听全了门内的你来我往,门外的玉林端着点心盘子的玉林小声的问道:“玉清姐姐,咱们家娘子不是不怕喝苦药吗?怎么今日要哄这么久才行?”   “谁说咱们娘子不怕喝苦药了?”   “不是吗?”玉林疑惑的开口:“我记得娘子喝药可爽快了。”   玉清高深的看了玉林一眼:“那时你进府晚,没看见夫人哄娘子喝药的模样。”神秘兮兮的回头望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玉清这才附在玉林的耳边轻轻交代:“娘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越是喜欢撒娇。总之你别言语,娘子这是和三郎君亲近的表现呢。”   玉林这才隐隐有些明白,就像是她幼时被村里其他孩童欺负了,只会在娘亲面前哭诉一样。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卸下心防。   听着房内传来的欢声笑语,玉林的嘴角微微勾起。脑海中顿时有了新的灵感。将点心盘子递给玉清。   “玉清姐姐,娘子和三郎君的话还未说完,我便不进去打扰他们了。等三郎君出来,再麻烦你帮忙把点心送进去,我有了新的灵感,回去研究新点心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2:51:10~2022-04-25 23:3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祭小眠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本就只是小病,穆雨淅喝了两天的药便好全了。想起裴三郎之所以放假,是因为夫子体恤他们即将科考,这才放他们归家静心读书,穆雨淅连忙将整日陪着自己的裴三郎往书房里赶。   “三郎你归家好几日了,都没有认真读过几页书。若是国子监里的夫子知晓了,岂不是伤了夫子们的拳拳爱护之心?赶紧读书去。”   若是自负的人,这时也许会夸下海口,自己不用看书也能取得功名,在自家夫人面前好好显摆一场。只是裴三郎不是这般狷狂的性格。只认真的打量了穆雨淅一番,见她面色红润,显然是病气已消,这才点点头。   “好,元娘,我都听你的。”   裴三郎开始静心读书,穆雨淅又空闲了下来。临近科举,红袖添香的事不好做,正想着要如何打发时间,皇后娘娘便派人前来穆府宣她觐见。   等她收拾好来到大堂中,就见一个面熟的传旨公公正站在大堂之中。果然是皇后娘娘宫中常用的人。   裴夫人微微示意,一个丫鬟上前几步,面带笑意的将一个圆鼓鼓的荷包塞进了传旨公公的袖中。   “公公远道而来,不如先喝口茶水再走?”   “不必了,”收下了荷包的传旨公公语中带笑:“皇后娘娘很是看中贵府的少夫人,好不容易得了闲,这便派我来请贵府的少夫人入宫一聚。”   虽不知穆雨淅是哪里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但总算不是祸事。裴夫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含笑回应。   “能得皇后娘娘青睐是我们府上的荣幸,还请公公稍等片刻,留点时间让元娘正一正衣衫。”   传旨太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随着丫鬟的指引出门等候。   见大厅中的无关人等已经散去,裴夫人抓紧时间交代穆雨淅:“元娘,我知晓你向来稳重,皇后娘娘也是个和善的性子。但毕竟伴君如伴虎,你在宫里还是得小心应对,不要得罪了贵人。”   穆雨淅乖巧的点点头:“母亲放心,我晓得的。”   毕竟有传旨太监等着,裴夫人也办法交代更多,只简单的叮嘱了穆雨淅几句,便将她送出门。   随着传旨太监一起往皇宫的方向而去。穿过守卫森严的宫门,路过花团锦簇的宫廷,穆雨淅又一次抵达了皇后的寝宫。   “娘娘,裴家少夫人到了。”   传话宫女轻声提醒皇后。听见这话,皇后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缓缓开口:“让元娘进来吧。”   “是。”传话宫女领命而去。   “裴少夫人,娘娘请您进去。”   “多谢。”穆雨淅微微点头致谢,也不多加打听皇后的消息,便直接往大殿而去。   一走进大殿,便发现殿中还坐着几位面生的夫人。还没等她细看,皇后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   “元娘,你来了。”   穆雨淅回过神来,连忙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元娘不必多礼。你来的正好,恰巧林节度使的夫人带着他们家小娘子来宫里拜会我,你和林家小娘子年龄相仿,带着她到御花园里逛一逛,免得林家小娘子不自在。”   穆雨淅闻言,笑着应了一句便转身看向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少女。只见那林家小娘子穿着一件粉色的外褂,身着一件绣着牡丹的衣裙,头上戴着的首饰也是明亮艳丽。眼神灵动,在皇后的宫殿中也半点不见拘束,一看就知道在家中十分受宠,这才养出这般娇俏的性子。   见穆雨淅望过来,林家小娘子抿嘴一笑,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那就麻烦穆姐姐了,我在家中行三,穆姐姐唤我三娘便行。”   穆雨淅也不是扭捏的性子。见皇后娘娘发了话,林家小娘子愿意配合,微微一笑便行礼告退,将林家小娘子往御花园的方向带了过去。   在路上,两人一边走一边轻声交谈,穆雨淅也简单的和林家小娘子介绍了下周围的建筑。   “我看穆姐姐好似对这里很熟悉呢,是经常来宫里陪伴皇后娘娘吗?”   穆雨淅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不过是去岁为了筹备中秋宫宴,被召集到宫里住了一段时间。皇后娘娘宽厚,怕我们初来乍到不太习惯,特意安排女官在排练之余带我们来此休闲玩耍,这才对此处比较熟悉。”   “原来如此,”林家小娘子浅浅一笑,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道:“那穆姐姐你在宫中有遇到过二皇子吗?中秋宫宴是皇后娘娘主办的,二皇子是娘娘养子,应当也会比较关注中秋宫宴的举办进度吧?”   明明只是随意的聊天,但穆雨淅却从林家小娘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强装不在意的忐忑。她心思一转,不动身色的回答:“宫中都是女眷,二皇子毕竟是外男,且已经定亲,我们自然无从得见。”   此话说完,身旁的林家小娘子身上果然传来了一丝失落的情绪。   林节度使才归京不久,林家小娘子是何时和二皇子有了牵扯?穆雨淅心中起疑,莫不是二皇子私下了接触过林家?   回想起皇后娘娘对林节度使的重视以及曾经吐露的心声,穆雨淅开口试探:“三娘你一直随着林节度使在外,如今归京不久,想必对京城之事不太了解,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便是一时想不齐,日后也可以前来裴府寻我。”   林家小娘子眼睛一亮,口头上却推辞道:“会不会太麻烦穆姐姐了?”   “怎么会呢?左右我在家中也是无事,管家理事有婆母负责,你来寻我正好可以打发下闲暇时光。皇后娘娘也吩咐过了,让我照看好三娘你不是吗?”   听穆雨淅提到皇后,林家小娘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抿嘴笑了笑,便开口应了下来。她性子本就活泼,家中又娇惯,向来藏不了话。此刻见穆雨淅神色真诚,便毫无戒心的询问道:“京城里的事儿我确实知道的不多,穆姐姐可否愿意给我讲一讲如今的京城局势?”   许是怕穆雨淅当真从朝中大臣开始讲起,林家小娘子又补充了一句:“虽说陛下春秋鼎盛,但皇子们都已长成。只有二皇子记名在皇后娘娘膝下,不知二皇子殿下平日里风评如何?”   如果不是感受到林家小娘子话语中藏着的一缕羞涩,穆雨淅肯定以为林家小娘子只是在替林节度使试探皇后娘娘的意向罢了。但多了这缕女儿情意,让穆雨淅不得不多想一想林家的立场。   心思流转间,便斟酌着开口:“作为女眷,我和二皇子并未什么交集。只知晓陛下为二皇子定下了和李家的亲事。李家的那位娘子性格好强,才德也十分优异,更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十颇得太后心意,想必二皇子殿下对李家娘子也十分满意吧。”   “至于才德方面,二皇子毕竟是君,作为臣妇岂敢胡乱评价。只是不曾听说过不太好的传闻罢了。”话语中隐藏了半句“也不曾听过好的传闻”。   林家小娘子未能听出穆雨淅的话中真意,感叹道:“二皇子殿下久居宫内,还未开府,等他出宫开府,朝中大臣必定能发现他的过人之处。”   至于他的婚约,林家小娘子嘴角微微一撇,流露出一丝不服气来:“只是李家娘子再好也是李妃的娘家人,论亲疏远近,大皇子和人家更亲近呢,那李家娘子也未必是二皇子的良配。皇后娘娘怎么不给二皇子配一个自己这边的人呢?”   “三娘慎言!”   穆雨淅眉头一皱,及时打断了林家小娘子的话语。   “这婚事是陛下亲许,金口圣言,岂能有错?三娘你才回京城,可能还不习惯。须知京城不比他处,说话前须得多加思量才是。”   见原本言笑晏晏的穆雨淅一时敛了笑意严肃的告诫自己,林家小娘子虽然知晓穆雨淅是好意,心中确也生了些不虞。在归京前,她可向来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从来没被人这样下过面子。   也是因为如此,城府颇浅。心中一有不虞,脸上就带出来了些。   穆雨淅见状,心中一叹。这般浅显的心思,哪怕不用仔细感知林家小娘子的情绪都能看得出来。林节度使敢将林家小娘子带入宫中,想必也没有要遮掩的心思,恐怕皇后娘娘的打算是不成了。   思及此处,穆雨淅也没打算多哄林家小娘子几句。   她也是家中娇惯着养大的,何曾受过一日的委屈。从小到大只在乐平郡主那儿吃过亏,事后也讨了回去,自然做不来低声下气哄人的事儿。此刻见林家小娘子使小性子,也假做不知。只是不好有负皇后娘娘的委托,因此一直领着林家小娘子在御花园里转悠,等她消了气再领回去。   两人在御花园里转了小半个时辰,穆雨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家小娘子身上也没有了负面情绪传来,正准备开口邀她一同回去,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郎君领着几个宫仆往此处而来。等他走进,穆雨淅这才发现,过来的赫然就是之前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皇子。   “是穆家元娘啊,你这是被母后召进宫来了?”   忽略掉二皇子身上传来的恶意,穆雨淅行礼:“见过二皇子,皇后娘娘召见林家女眷,特意传我进宫作陪。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臣妇正打算带着林家小娘子回去。”   听懂了穆雨淅的言外之意,二皇子眼神一暗,转而看向穆雨淅身后的林家小娘子。眼中的恶意一收,反而带出了点笑意来。   “你便是林家三娘?我恍惚听人提过,林节度使家的小女儿秀外慧中,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见这话,林家小娘子脸颊泛红,低头轻声回应:“是殿下过誉了。”   “哪里……”   二皇子的话还未说出口,穆雨淅便开口打断了了他的话语。   “殿下,”   二皇子被打断了话语,转身看向穆雨淅。   穆雨淅不慌不忙的开口:“臣妇带三娘来御花园前,恍惚看见了李家娘子往太后宫中请安去了。三娘初回京城,作为朝中重臣家的女眷,也该给太后娘娘请安才对。想必这会儿皇后娘娘正等着我们回去呢。”   听见这话,二皇子眉头微皱。片刻后眉头又松了开,声音中带着点意趣儿响起。   “我也好几日未给母后请安了,既然穆家元娘你提起,那本殿下就陪你们一起回母后宫中请安。”   穆雨淅一愣,确实没料到二皇子会这么说,一时没来得及回应。   二皇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穆家元娘你莫非不愿本殿下去给母后请安?”   那浓浓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穆雨淅只要不傻,就不会同意和二皇子多做接触。   “殿下严重了。殿下有此孝心自然是好的。只是男女有别,林家三娘更是云英未嫁,一起行走还是有些不便,还请殿下恕罪。不若殿下先行,我等稍后再走即可。”   “这有什么不便的?宫中到处都是宫仆,你们身后也跟着女官,就算一同行走,外人也不会说什么的。”说着就转身看向穆雨淅身后的林家小娘子。   “林家三娘可是有所顾忌?”   林家小娘子本就对二皇子感兴趣,此刻见二皇子主动邀约,哪里有不应之理。她又向来胆大,此刻已经恢复成原本那个骄傲的模样,落落大方的回答:“如今日头渐晚,再多留些时辰难免会耽误了给太后娘娘请安。虽说男女有别,但周围仆从众多,我们亦是问心无愧,何必惧怕他人言语。我自然无所顾忌。”   “好,林家三娘果然洒脱。”   二皇子笑着赞了一句,然后转身看向穆雨淅。   “既然林家三娘也不介意,那本殿下就同你们一起去母后宫中请安了。”   感受到和之前想必稍减一些的恶意以及目的达到的愉悦情绪,穆雨淅实在不明白二皇子是怎么回事,为何偏偏要和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过不去?   莫非是因为三郎?是了,三郎曾说过,二皇子心胸不够宽广,向来容不得别人比他优秀。想必他是因为不喜三郎才连带着对自己也恶意满满吧。   穆雨淅脑海中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时间却只过去了片刻,她回过神来,心中轻轻一叹。   事已至此,想来是无法避开二皇子了。也不多做纠缠。退后半步便行了个礼。   “虽说如此,但礼不可废,还请殿下先行,我与三娘就跟在殿下身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23:31:17~2022-08-24 18: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李不言10瓶;阿文四狐狸5瓶;祭小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此处毕竟归属于宫廷之中,二皇子心中有再多的计较也不便行事。在众多宫仆的护送下,一路上再没出什么幺蛾子,几人安然的抵达皇后的寝宫。   “元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和子荣一起过来。”   见三人前后脚进来,皇后笑问了一句。穆雨淅行了个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旁的二皇子主动开口。   “是儿臣在御花园中碰见了穆家元娘和林家娘子,得知她们待会要去皇祖母那里请安,儿臣想着有好几日未曾给母后和皇祖母请安,便同她们一道过来了。”   皇后脸上的神色不变,只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孝心便够了,我听闻李家娘子今日也进宫给太后请安,子荣你先往太后宫里去吧,我这里还要耽搁一会儿。”   “儿臣既然已经到此,哪里能撇下母后单独前去请安,左不过是在偏殿里多等一会儿罢了,向来皇祖母也不会怪罪儿臣的。”   淡淡的扫了二皇子一眼,皇后的语气未变:“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懂事?你和李家娘子婚期将近,难得有个见面的机会,我这个做母后的,怎么好做恶人耽搁你们见面的时间。你先往太后宫里去便是了。”   话说到这里,二皇子不好再多言。便低头一笑,装作一副有些羞涩的模样:“多谢母后,那儿臣便先告退了。”   “去吧。”   一直等到二皇子的背影完全消失,林家小娘子还依依不舍的张望了几眼。一旁的林夫人见状,借着座椅的遮挡轻轻拍了拍林家小娘子。见她回神,这才和皇后告罪。   “小女随我们在外久了,规矩不免有些松散,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依旧是一副和善的模样,笑意盈盈的开口:“无妨,小娘子们就是要活泼些才更有生气。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林夫人你先带着林家小娘子去偏殿整理一番,咱们也该早些去给太后请安才是。”   等林夫人和林家小娘子退下,穆雨淅这才细细的将御花园中的对话一一复述给皇后。等她说完,皇后浅浅的叹息一声。   “元娘你觉得林家小娘子的态度代表着什么?”   “臣妇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二皇子在私下里接触过林节度使一家,和林家达成了合作。还有一种可能是林节度使不曾知晓娘娘的目的,只是本身更加亲近娘娘,因此稍微偏向了养在娘娘膝下的二皇子几分。”   “你觉得这两者有区别吗?”   穆雨淅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若是前者,那么林节度使便不再是娘娘的心腹,而是二皇子的心腹了。若是后者,便要先辨别一番在林节度使的忠心到底是献给娘娘,还是献给未来天子之母的。”   明明优势渐小,皇后却偏偏笑的开怀:“听元娘你这么一分析,我怎么觉的形式越来越严峻了。”流露出的情绪也是欣慰偏多,而不是担忧气愤。   穆雨淅了然。   “娘娘言重了,想必今日的情形娘娘早有预料,今日召我进宫也只是借此来考验我一番罢了。”   听见这话,皇后的笑意渐深:“我就喜欢聪明人。”   说着便起身,“走吧,想必林夫人和林家小娘子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去给太后请安。今日是没机会了,恰好这段时间我要筹备端午宫宴之事,你正好来协助我,让我也见识见识你对情绪的辨别有多敏锐。”   品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穆雨淅郑重应下,便随着皇后一同往太后宫中请安去了。   太后向来不喜皇后,只是皇后手腕过人,在吃过一次大亏之后,便甚少露出弱点。反而是太后的娘家在与皇后的交锋中屡屡败退,让她不得不咽下哑巴亏。亏吃多了,便也就知晓不再主动招惹皇后了。因此也只表现的比较冷淡,并未曾当众下皇后的面子。   今日请安的命妇也多,除了皇后带过来的林节度使家的女眷,还有几个李家的家眷在场。   此刻李家娘子正坐在太后的下首处,亲密的依靠在太后身边和她交谈。二皇子则站在另一侧含笑看着李家娘子。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是站在皇后下首的穆雨淅却并未在这处辉煌的宫殿中感受到喜悦和安宁的情绪,那些慈和与喜爱不过都是浮于表面的演技罢了。   “皇后来了。”   见众人进来,太后脸上一派慈和的招呼了一声。   皇后亦是满面笑容的应和道:“是,儿臣带了林节度使家的女眷来给母后请安。”   听见这话,太后将视线转向皇后身后的林夫人母女,两人应声上前行礼。   “太后金安。”   “好好好,都安,”太后笑着应和:“林夫人随夫君外放幸苦了,你们家的小娘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   “谢太后夸赞。”   林夫人还未开口,林家小娘子便娇笑着回应道。林夫人见状,脸都吓白了,连忙上前请罪。   “还请太后勿怪,这孩子长期随我和夫君在外,被臣妇娇惯坏了。一时有些失礼之举,臣妇回去一定好好教她。”   “无妨,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活泼些才更可人。”   一旁的二皇子见太后并不在意,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林夫人莫要紧张,皇祖母最是宽和,林小娘子这般活泼可人,皇祖母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怪罪?”   说着就又回头向太后轻声述说不久前御花园发生的事情。   “照我说,如今男女大防并不像前朝那般严重,周围又都是宫侍,既然碰上了便一起去请个安,更显落落大方。反倒是穆家元娘太过谨慎了一些。”   一句话就将原本一直默默跟随在皇后身边的穆雨淅也牵扯了进来。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脸色都微微有了些变化。李家娘子的目光从穆雨淅和林家小娘子的脸上扫过,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殿中只有林家小娘子不受影响,双眼微亮的看向二皇子。   殿中沉默了一瞬间,皇后脸色微敛,淡淡的开口:“虽说男女大防不似前朝般严厉,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点。元娘已经成婚,林家娘子还是个未定亲的小娘子,和你这个即将迎娶皇子妃的郎君同游御花园像什么样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行事更需要谨慎才是。接下来半个月不许出门,在府上将礼记给我好好的抄写几遍。”   听见这话,二皇子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却在触及皇后的脸色时将话收了回去。只往皇后身后扫了一眼,便低声告罪。   “是儿臣轻狂了,请母后息怒。”   下首的林家小娘子见状,正要开口,却被林夫人一把拉住。她回首看了看林夫人,见林夫人神情严肃,再打量了一番其他人的神色。只见皇后脸色平静,看不出原本亲近的模样,太后也不似之前那般随和。到底是有些害怕,没敢出声。   只是林家小娘子心中仍旧有些不服气,不免偷偷的看向李家娘子和穆雨淅两人。却见李家娘子正神色不善的看向自己和穆雨淅。   而穆雨淅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和才开始请安时一个模样。不出头,不出声,也不惶恐,仿佛引发了二皇子禁足事件的人不是她一样。   一直到离开皇宫,同行的林家小娘子都不曾在穆雨淅的脸上看见一丝的惶恐或者不快,仿佛今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回想起二皇子说的话,似乎是在夸赞自己贬低穆雨淅,林家小娘子心中泛起一丝喜意。但殿中众人的反应却又和她想的并不一样,林家小娘子觉得自己似乎体会到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体会到。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穆雨淅常常出入宫廷。借着协助皇后筹备端午宫宴的便利,接触了许多大臣及其家眷。有皇后的情报网在背后支持,穆雨淅凭借着自己对他人情绪的敏锐感知,私下里替皇后拔出了好几个藏得极深的钉子。   在这期间,裴三郎也顺利的通过了科举考试,并且取得了探花的好成绩。   “娘子,快过来,姑爷他们马上就要经过这里了。”   玉清趴在窗户上伸头往外看,一边看一边招呼穆雨淅上前。   听见玉清的呼唤,穆雨淅连忙把手中的鲜花拿好,三两步便走到了窗边,探头往外一看,正好瞧见状元,榜眼和探花等人打马走过。一旁的小娘子们正热情的将鲜花往他们身上丢。   穆雨淅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偏了心,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其余那些打马游街的学子加起来都不足她家裴三郎一人好看。连掷向裴三郎的鲜花也是最多的。   挤到穆雨淅身旁的裴六娘连忙开口:“嫂子,你赶紧把花丢给二哥,让别人知晓他可是娶了妻的,可不能让二哥接了别人的花。”   听见这话,穆雨淅低头往下一看。正好瞧见裴三郎打马从窗下走过,   此刻他正躲开一片扔向他的鲜花,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裴三郎本就生的好看,芝兰玉树。突然的一笑瞬间将整条街的气氛点燃,大量的鲜花朝他掷了过去。   穆雨淅看的着急,手中的鲜花也稀里糊涂的朝着裴三郎掷了出去。   在漫天的花雨中,裴三郎避过了所有的鲜花,唯独伸手接住了穆雨淅掷出去的那一朵。两人四目相对,穆雨淅莫名的红了脸颊。   旁边的小娘子们见状,也带着善意与调侃的语调的笑了出来,闹的穆雨淅的脸颊红的更厉害了。? 第59章   科举过后,裴三郎被授了官,已经能正式以官员的身份参加端午宫宴了。不过为了计划能正常执行,穆雨淅依旧是以皇后要求协助举办宫宴的女眷身份参加端午宫宴。   筹备宫宴是一件十分繁琐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差错,更别提皇后打算在今夜解决掉长公主胡乱掺和夺嫡之争一事。所幸皇后对皇宫的掌控力度不低,穆雨淅又善识人心,中途虽小有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的布置好了一切。   照旧是歌舞开场,因为端午宫宴每年都要举办,因此皇帝并不重视。只是例行出场,给朝中大臣赐扇以示看重,便开始欣赏歌舞。参加宫宴的大臣及家眷也习惯了每年的各种宫宴,亦是神色轻松的互相交谈。   “啪!”   就在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离得近的人都不免转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乐平郡主正怒视着她身边的小娘子,而那个被她欺压的小娘子正低声哄着乐平郡主,似乎是在告罪。   坐在最上首的皇帝太后等人也注意到了此处的情景,赶在他们开口之前,长公主主动开口道:“乐平,你在和你表姐聊什么呢,怎么如此不小心,把杯子都摔了。”原来那个低声哄着乐平郡主的小娘子是郡主的表姐乔沁淳。   长公主这话语说出来像是呵斥,但其中的维护之意更是明显。只可惜乐平郡主平日里被宠坏了,受不得一点委屈,当即开口告状。   “杯子不是我摔的,是表姐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把我的杯子往地上丢。”   此话一出,原本还低头坐在乐平郡主旁边的乔沁淳震惊的抬头看向乐平郡主,脸上一片不可置信。在其他人看来,这便是乐平郡主自己闯了祸,不敢担责,便随意推到自家表姐身上。连最了解乐平郡主的长公主也这么想。   只是她却不能将众人的猜想做实,免得坏了乐平的名声。便只能牺牲乔沁淳。淡淡的看了乔沁淳一眼,便开口说道:“淳儿,我知你平日里嫉妒乐平在府中的待遇比你好,但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陷害她,再怎么说乐平也是你的表妹。”   “我……”   乔沁淳还未来得及给自己辩解,就听见长公主再次开口。   “你知你不服气,可你也得知恩,想想你的母亲和弟弟,若不是有我照拂,他们还能受得住家业吗?”   话一说完,旁边便冲出来一个衣着偏素的老妇人,直接给了乔沁淳一巴掌。   “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些年你被养在长公主府里好吃好喝的,一点委屈都没受,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我没有你这种不知恩义的女儿。”原来这老妇人便是乔沁淳的亲生母亲乔夫人。   一旁的朝臣和女眷们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只是摔了个杯子就牵扯出不是乐平郡主让自家表姐背锅就是乔家娘子因为嫉妒陷害表妹的糊涂事里。这两件事不管坐实了哪一件,那个小娘子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原本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乔沁淳突然抬首看向打了她一巴掌的乔夫人,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众人也看清了她眼中将落未落的泪花。   “母亲,难道在你的心里,女儿便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吗?”   不远处的长公主心中一个咯噔,从乔夫人冲出来时她便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似乎被伤透了心的乔沁淳含泪开口。   “说什么被养在公主府里不受委屈,我受委屈的时候你知道吗?”   说着便转身指向乐平郡主,含恨开口:“你以为她是好相与的吗?这么多年,但凡有不顺心的事便找我撒气。在外得罪了其他贵女也全凭我受委屈来全面子。你以为我想要长在公主府吗?我自己难道没有家吗?我不知多想离开那个华丽的囚笼,看着长公主对我们的照拂上这些委屈我都忍了,一心想着等我说亲之后就可以离开公主府。”   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我费力周全,试图维护乐平郡主和我的名声,可她呢?动不动就发脾气得罪别人,这也就罢了,我最多不过是多受点委屈而已。还三番两次的损坏御赐之物,再将事情全部推到我的头上。你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我的吗?说我奢靡无度,连御赐之物都不放在眼里!”   “你怎么不早说?”乔夫人震惊的开口。   “我能怎么办?再怎么说长公主都对咱们家有恩,我总不能忘恩负义的坏她女儿的名声。只是今日,我不过是劝了郡主一句莫要再针对穆家元娘了,她便一把摔了杯子,还嫁祸给我。”   说着就偏过脸去,低声啜泣几声,这才继续开口:“长公主护女心切,直接给我扣了个嫉妒的罪名也就罢了。可母亲你为何也半点都不信我?当真是要女儿以死来证清白吗?”   说着说着母女两便开始抱头痛哭。一旁心肠软的夫人也跟着抹了抹眼泪。   长公主见事不妙,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坐在皇帝下首的中书令突然开口:“陛下,臣依稀记得京中确有乔家娘子不慎打碎御赐之物的流言。太后仁善,还免了乔家娘子的不敬之罪。”   “穆卿好记性。”   “陛下谬赞了。只是若当真如乔家娘子所说,损坏御赐之物的不是她,而是乐平郡主,那这可就不是不敬之罪,而是欺君大罪啊!”   “这……”   皇帝还未下决断,太后便先着急了。   “不过是公主和皇帝姐弟之间的小玩笑,怎么算得上欺君,中书令你太过小题大做了。”   经穆家家主一提醒,在场的其他大臣也反应了过来。   “太后,事关国君无小事。”有大臣不赞同的开口。   长公主向来行事霸道,其他和长公主府有摩擦的大臣纷纷开口应和。更有二皇子的心腹不遗余力的将欺君之罪这顶帽子死死的往长公主头上扣。   “为臣者需对君王有最基本的敬畏。长公主身为陛下的胞姐,更应该对陛下以诚相待。今日能为了郡主打碎御赐之物而欺君,焉知他日不会因为其他事情损害陛下的利益。”   “可她是皇帝的姐姐,怎么可能会害皇帝?”太后争辩道。   “这可不一定,遍阅史书,哪朝哪代没有乱政的公主?”有御史站出来反驳:“更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今日因为长公主是天子的胞姐便宽恕她的欺君之罪,明日王爷欺君该如何处理?大臣欺君又该如何处理?总不能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个公主而损害国君的信誉。”   这一番慷慨淋漓的大道理驳的太后哑口无言。   倒是长公主有急智,主动开口反驳:“诸位大人所说有理,只是自古以来断案都讲究个真凭实据。若只是单凭乔家娘子的一面之词就给我和乐平母女二人一个欺君之罪,我是不服的。”   一个看不惯长公主的夫人开口反驳:“乔家小娘子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如何会有假?更何况我们往日也不是没见过乐平郡主欺压乔家小娘子。”   想起乐平装病之事,长公主心中一定:“你们可别忘了,那御赐之物被损毁时,乐平可还病重呢。一个病重之人怎么有气力去损毁御赐之物?”   “长公主说的有理。”穆家家主竟然主动开口替长公主说话:“虽然穆府和长公主府并无私交,但乐平郡主病重,一度严重到需要冲喜这件事微臣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若不是裴府提前来求娶了我家元娘,那个冲喜的人选就会是裴三郎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神色平静的皇帝瞬间脸色一变。其他脑筋转的快的臣子也领会了穆家家主的未尽之意。   难怪长公主非要在打碎御赐之物一事上进行遮掩,那会儿乐平郡主可是病重到要冲喜呀。若不是裴家定亲定的快,妥妥的就被纳入大皇子的麾下了。看来当初病重是假,为大皇子争取筹码才是真。   “这下可不能善了了啊。”在场的大臣在心中默默嘀咕。   果然,在下一刻便见皇帝大怒,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掷。   “大胆!”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他所有的明白了没明白的都跪下请罪。   “请皇上息怒。”   皇帝怒气难消的看向长公主,直接开口质问:“阿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初乐平当真是病重了吗?”   长公主一惊,显然也想明白了些什么,脸色苍白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被吓的不敢做声的乐平。咬咬牙开口:“自然是病重了,我岂会拿乐平的身体开玩笑?”   “是吗?”皇帝的脸色黝黑,并未被这个理由说服。他向来是真心亲近长公主这个同胞姐姐的,也是真心疼爱乐平这个外甥女,自然记得以往乐平病重时长公主的反应。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然!”长公主向来被皇帝偏爱惯了,又爱女情深,依旧在死撑。   “来人!”见长公主如此执迷不悟,皇帝怒气一上来就准备开口问罪,却被太后打断了怒气。   “皇上,你们是姐弟,她不会害你的。”   “……”   想起了往昔的情谊,皇帝的怒气一顿,却在这时听见皇后轻声劝了句:“皇上,再怎么样也要顾忌母后和皇儿的心情。不说太后爱女情深,但但是子越他向来就亲近长公主这个姑姑,你若处置了长公主,不是让孩子离心吗?”   此话一出,原本动了恻隐之心的皇帝立刻想到了许多。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传令下去,长公主罪犯欺君。念在太后的份上从轻发落,以后就幽居长公主府,无诏不得外出。”? 第60章   端午过后,京城里原本活跃的气氛变得平静了许多。   表面上似乎是因为长公主被拘禁导致的,但稍微聪明一点的都知道这场夺嫡大战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进入了最关键的时期。   大皇子痛失长公主这个助力,外家又将家中小娘子嫁给了二皇子,似乎只剩下朝中的一部分文臣的支持,局面不可避免的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而二皇子背靠皇后娘娘,似乎取得了武将的支持。又有李家倒戈,最近还和一直驻外的林节度使家搭上了关系,仿佛一片烈火烹油之势。虽说二皇子才被皇后娘娘禁足,但皇后娘娘和李妃的恩怨天下皆知,没有人觉得皇后会支持李妃所生的大皇子。   有那投机者,这时便悄悄的往二皇子身边靠去,连大皇子的手下都叛了几个。   “娘娘,乔家娘子私下里给我传了信,说长公主的封地里一直都在招募流民,大皇子每年都会派心腹前去。”   皇后的寝宫内,穆雨淅趁着进宫的机会将这条信息偷偷的告知皇后。   皇后眉头一挑。   “她倒是个聪明人。”   穆雨淅笑着应和:“若是不聪明,也没法子在长公主手下生活这么些年。更没机会抓住娘娘给的机会,光明正大的脱离长公主府。”   皇后点点头:“只是这个消息倒是有趣,不知道陛下是否知晓,他最为信任亲近的姐姐一直在私下募兵,为他的儿子夺嫡做准备呢。”   想到民间关于帝后的各项流言,穆雨淅垂下眼眸,没有应声。   反倒是皇后轻笑一声:“想必是不知晓的。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这种会让陛下伤心的消息,还是不要让他知晓为好。倒是可以透露一点给二皇子,同样是侄儿,长公主这个姑姑总不能厚此薄彼,大皇子能知晓的二皇子自然也能知晓。”   “娘娘您是要……”   皇后伸出手点了穆雨淅一下:“嘘,有些话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穆雨淅思索片刻,然后点点头。   “不知娘娘有什么要吩咐给我做的,臣妇必定全力以赴。”   “原本我还打算徐徐图之,但眼下知晓了大皇子有逼宫的打算,不利用一把未免也太可惜了。你回去问一问裴三郎,之前让他研制的能发出雷霆巨响却没有光芒的烟花是否能在一月内制作出一大批来。若能有此物来伪装神迹,对我们的计划很有帮助。”   穆雨淅了然:“臣妇今日归家便立马督促三郎秘密制作。绝不假他人之手。”   “我就喜欢你这幅聪明劲。”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还有长公主封地的事情,要不着痕迹的透露给二皇子,你可有办法?”   穆雨淅点点头:“林家小娘子对二皇子颇为亲近,臣妇过几日便想法子将消息不经意的泄露给林家小娘子,想必二皇子很快就能知晓这个消息了。”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你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   “都是娘娘教的好。”   穆雨淅这话也不算夸大。这些日子,她跟在皇后身边确实是学到了许多以前不曾了解的知识。更明白了有时候敌人也未必不能作为自己的棋子。否则按照她以往的脾性,是绝对不肯和背叛皇后娘娘的林家有一丝牵扯的。   “也是你有悟性。我向来认为女子不差男子什么,却偏偏被拘在后宅不得作为。若他日我大事得成,这天底下的女子便再也不会怀才不遇。我要女子同样拥有为官做宰的权利。”   皇后的一番话,说的穆雨淅心头热烈。一归家便立马开始计划要怎么将消息不做痕迹的透露给林家小娘子。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临了。   齐家四娘成婚,穆雨淅作为齐四娘在七夕宫宴上结识的小姐妹,也被齐家下了帖子邀请参加婚礼。   齐四娘的姐姐齐茜娘和福郡王感情颇深,为了给自家妹子撑场面,特意从王府归家,将亲事操办的热热闹闹。穆雨淅她们作为女方的宾客,会留在齐家用宴。林家小娘子也正好被林夫人带来参会。   抓住林家小娘子独自离席更衣的机会,穆雨淅提前在归途附近和玉清开始演戏。   “娘子,听说大皇子在找机会给长公主求情。乐平郡主向来和娘子你关系不好,出来之后会不会又找你麻烦呀?”   “应该不至于吧,大不了我躲着乐平郡主一点就是了。”   “可就怕躲不过。大皇子也真是的,长公主都欺君了,为什么他还要费力将长公主救出来?还特意派人去长公主的封地,也不知到底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也没听说长公主的封地有什么宝贝呀,只听说她每年都收留了许多流民。”   “许是想用功德来洗白长公主吧。长公主毕竟是大皇子的姑姑,皇上的亲姐姐,太后的亲闺女。如果大皇子在这时将长公主救了出来,想必长公主和太后都会更喜欢大皇子的吧。皇上仁孝,说不定会因为太后多看重大皇子一点呢。”   说着就嘱咐玉清:“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讲了。长公主毕竟是君,在外面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才是。”   玉清低声应是:“我晓得了娘子,以后会注意的。”   两人聊着聊着便离开了,走过拐角处便停下,一直等到林家小娘子若有所思的离开这才回到宴席之上。   喜宴结束后,穆雨淅一边协助裴三郎制作皇后娘娘要求的声似雷霆的无光烟花,一边注意二皇子府的动静。知道她确定二皇子偷偷派人往长公主的封地去了,这才放下心来,将消息传递给了皇后。   半个月后,皇后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完毕。借着宫廷采买的机会全部运进了皇宫。   京城依旧是一片平静,只是底下暗流涌动。大皇子动作频繁,二皇子引而不发。皇后更是传信让穆雨淅近期不要进宫,免得招惹了是非。   在这种表面平静,实则焦躁的情况下,穆雨淅和裴三郎艰难的挨过了两个月。终于在某一夜,京城戒严。   伴随着冲杀声,一阵雷霆巨响从皇宫中传来。   裴三郎握紧穆雨淅的手掌。   “元娘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身经百战,皇朝兵力尽数归于她手,不会应付不了的。”   穆雨淅点点头:“我知晓,只是第一次掺和进这种大事里,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知晓穆雨淅的言外之意,裴三郎轻声安慰:“你放心,穆家向来只做直臣。我们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哪怕事败也不会牵扯到穆家。至于裴家,从一开始就绑在了皇后的船上,无论我们有没有协助皇后,都会被看做皇后一党,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三郎,如果事败,你会不会后悔听我的选择站队皇后娘娘。”   “当然不会,我们是夫妻,说好的夫妻一体,我永远都支持你的选择。不过……”裴三郎话语一顿。   “不过什么?”穆雨淅问道。   “不过皇后娘娘随时英雄豪杰,但元娘你最喜爱的人必须是我。”裴三郎耳根微红,却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天知晓他每日里听见自家娘子夸赞其他人心里有多不自在,   穆雨淅噗呲一笑,:“三郎你连皇后的醋也要吃呀?”   正在这时,外界传来了皇帝甍逝的钟声。紧随其后的是皇城护卫军的一声声呐喊。   “大皇子宫变,杀弟弑父,皇后娘娘已平息宫变,请诸位大臣入宫议事。”   “大皇子宫变,杀弟弑父,皇后娘娘已平息宫变,请诸位大臣入宫议事。”   “大皇子宫变,杀弟弑父,皇后娘娘已平息宫变,请诸位大臣入宫议事。”   一声声的呐喊传入府中,更传入了京城的家家户户。   望着天边泛起的微光,穆雨淅回头看向裴三郎。   “天亮了,皇后娘娘当真乃当时英杰,我甚为敬佩。”   想起了初见裴三郎的情景,穆雨淅眉眼柔和。   “不过若论最喜爱的,还是自家那个爱生闷气却又好哄的夫君呀。”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预收《种田系统求生在无限》,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康康呀   陶子雨被从天而降的一个桃子砸进了无限流的世界,匹配到的金手指确实一个种田系统。   面对各种战斗任务,攻击力接近于零的陶子雨叹了口气,战斗是不可能战斗的,只能靠种田维持下生活的样子。   任务要求取回怪物高山上的物品,那就种田,钓鱼,砍树,挖矿,勤劳致富买下高山做农场,任务物品get   任务要求在有怪物入侵的地方存活十年,那就砍树,建造,打造装备,招人,建立坚固的堡垒。   只要活着,就能种田,只要种田,就能升级。望着越来越长的血条和体力条,再看看满农场的物资和小弟,陶子雨松了口气。   这下通关总算是没问题了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