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双马甲夫妇掉马日常》   作者:引号   简介:   【古代版史密斯夫妇】   弱娘子(演的)x病相公(装的)   城北有家夫妻面馆,娘子姓苏,花容月貌,身娇体弱,每走两步就要喘上几喘。   相公姓莫,模样俊美手无缚鸡之力,每说两句就要咳上几咳。   夫妻俩相敬如宾,和和睦睦,是乡里乡亲公认的模范夫妇。正值中秋,家家团圆,她说要回娘家,他说要去外乡探好友。   其实她从未见过自家相公的好友是谁。   他也从不知道自己娘子的娘家在哪里。   皇宫中秋宫宴之上。玉玺失窃,赵王和秦王分别派出自己的心腹,影卫头领“飞鹰”,和暗卫统领“毒蛇”调查此事,夺回玉玺。   长安大街上,两人碰了个满怀。   莫.手无缚鸡之力.身体羸弱.白:娘子?   苏.柔弱易推倒.走路都喘.染:相公?   他看着她淬了毒的双刀,嗤笑:回娘家?   她同样看着他满手的暗器,嘲讽:见朋友?   *   汴京都说,“飞鹰”和“毒蛇”一向不和,“毒蛇”嫌弃“飞鹰”心狠手辣,“飞鹰”则公然称“毒蛇”是蛇蝎毒妇。   也因此,两大势力,势同水火,一言不合就开打。   直到他们看到“飞鹰”和“毒蛇”举杯共饮,他还贴心地在为她剥葡萄皮……   ?难道传言都是假的不成?   莫白和苏染点头:都是真的   但是……   “飞鹰和毒蛇不和,关我苏染(莫白)什么事?是吧,娘子(相公)~”   表面和和气气,内里明争暗斗   大家都是白切黑,黑你一下怎么了?   男女主双马甲演技大赏   本文又名:《双马甲夫妇恋爱日常》   先婚后爱,冤家聚头的轻轻松松小甜文~   内容标签:强强 布衣生活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染,莫白┃配角:┃其它:预收《公主软绵绵》《和仇敌互换灵魂了》   一句话简介:古代版史密斯夫妇   立意: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 第1章   盛夏时分,蝉鸣不断。   汴京城外,一中年男子在密林中四处逃窜,面露惊恐之色,赤红地双眼时不时地往后探去,似在被什么人追魂索命一般。   两炳双刀携着劲风朝他飞掠而来,在阳光下泛着骇人的银色光泽。   男子张大嘴巴,知道躲不掉,急急出声。   “别杀我!我没有背叛秦王啊!求……“   男子话没没说完,身躯轰然倒地,脖子上足有半指深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那双刀的主人走近,眼神冷漠得紧,习惯性割下死者的衣袍一角,擦拭着自己带血的刀刃,视线往地上尸体瞅去,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求我的人多了去了,你说不杀就不杀?那我苏染在暗卫营还怎么混?”   话罢,手中擦完刀的一角衣袍从手心落下,恰好掩住男人瞪得滚圆的双瞳。   苏染收起双刀,重新带上幕离,翻身上马,着急往城内赶去。   风吹起幕离一角,在她的左脸颊上,印着一片触目惊心地红。   连带着马匹飞掠过程中的空气都染上了丝丝血腥味。   快,再快些!   苏染心里默念着,同时手中马鞭又挥了下去。   再晚的话,她相公就该发现她不见了。   马儿昂首嘶鸣一声,跑得愈加欢快。   若是被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公,发现自己借着回房换件衣裳这段空档跑到城外去杀了个人,那还不得吓个半死?   这临时任务接的,改日定要秦王加两倍赏银予她。   城门外的两个卫兵见着有人策马掠过,上前拦截……   “来者……”   话未毕,眼前忽地闪过一个红色牌子,一个大大的“秦”字,映入卫兵眼帘。   卫兵眼睛瞪大,慌忙朝两边让开。   ……   长平巷,一家新开张的面馆前人头攒动,店面不大,装修的倒是极干净整洁,一名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正笑着在门口招呼着客人。   他穿得素净,人却极其高挑,一身月华素衫套在他身上,清隽雅致。   只可惜,青年说不到两句,便会偷偷转到角落,手握成拳,压在唇上,轻轻咳嗽两声。   待转过头时,脸色愈加苍白,但脸上的笑意却浑然未减,继续拖着这风一吹可能就倒的身子向前来面馆的人打着招呼。   苏染在巷口瞧见这一幕,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男子名为莫白。   ——她相公,随时都能入土的那种。   *   面馆与她家住的院子紧密相连,别看眼前这院子不大,却因莫白的用心,布置的倒很是雅致。   身为暗卫营的老大,苏染常年游走在黑暗之中,睡过树干,躺过砂石,早就习惯了以天为盖,地为庐,这院子于她而言,已是很不错的住所了。   唯一的不好,便仅仅只有朝南的一个大房间而已。   苏染熟练地换上襦裙,还没来得及收拾刚换下的这套还染着血污的武装,便听一道温和的男声在院外响起。   “娘子?衣裳换好了么?”   苏染动作一滞,忙冲出院子,将脸埋进了冰凉的水盆中,任由水流将她左脸颊上的殷红洗去。   她记住教训了,下次砍人,绝不砍脖子。   瞧这鲜血,溅的她满身都是。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月华色身影缓缓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来不及擦干脸,迅速端起眼前的水盆泼向了一旁的花圃。   见着那泛着淡淡红色的水流蜿蜒没入泥土后,苏染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一个柔和笑容。   转身。   “换好了,让相公担心了。”   因着跑回来太急,苏染说这话时,还带着几分喘,脸上的水珠由着她说话的动作一路循着脸颊流到下颚,最后吧嗒一声,砸向地面。   出水芙蓉当如是。   莫白愣了片刻,微微颦眉,取过了一旁的帕子递到了苏染面前。   心疼道:“娘子,纵是天气炎热,也不该过度贪凉,快些擦干吧。”   苏染“嗳”了一声,接过莫白手中的帕子,将脸上的水迹擦干,见莫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心中松了一口气。   “相公,大家都走了么?”   言外之意是,人都没走,你来后院作什么?   “还没呢,隔壁二宝性子闹,翻了茶水,衣襟湿了,这不,我也来换件衣裳。”   莫白一边解释着,一边就欲推开门进房换衣裳。   苏染心中一紧,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她方才换下来的武装还没来得及收呢!   “……相公!”   苏染上前挡在了莫白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断眨着,作出了一副羞涩紧张的模样。   “相公……人家……人家方才换下来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收拾……相公现在,不能进去。”   苏染说这话时,脸都红了一圈。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臊的。   从小到大,头一次自称人家,头一次……说出这么黏糊糊的话。   若是被暗卫营的那些弟兄看见她这般模样,只怕是眼珠子都要往外掉了。   但她笃定莫白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人,她都这般说了,他没理由会再进去。   果然,莫白往后退了一步,清俊的脸上挂上一抹和煦笑容,如暖阳铺照大地。   “无碍,娘子用着便是,我待会儿再换也是一样的。”   莫白转身欲走,忽地又来了一句。   “娘子,听说隆宝斋近日新出了杏仁糕,咳咳,不若,我现在就去买给娘子尝尝吧?”   啊?苏染莫名其妙。   但莫白显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苍白的脸上端起一个笑意,“就这样吧,娘子自管收拾自己的衣裳便是,我现在便去隆宝斋给娘子买杏仁糕去。”   等苏染想张口说“不用了”时,莫白已经迈着步子出去了。   苏染叹了口气,感慨时又有些感动。   明明自己还是个病秧子,即将不久于人世,结果却还处处想着她。   真是个……大好人啊!   一个月前,秦王告诉她,皇上欲要给将她指给淮南侯的世子,名为指婚,实际上是想让她离开暗卫营,乖乖做个侯府夫人。   她投身暗卫营多年,好不容易熬走了上一任营长,坐上了老大的位置,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想让她下位?   没门!   于是,便自行跑去官媒府,让人家帮忙寻个能成亲的对象,最好是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人世的。   相公早逝,她便成了新寡,届时贞节牌坊一立,便是皇帝也不能再逼着她嫁人了。   事情很顺利,不过三天左右,官媒娘子便寻到了莫白,看见莫白的那一刻,苏染便决定,就是他了!   瞧那苍白的面庞,瞧那无力的四肢,瞧那生的还有几分俊俏的小脸!   完全符合她的期待!   大夫说,莫白这病是打娘胎里带的,最多活不过三个月,要她好生考虑。   官媒娘子也好心提醒她,莫白身子羸弱,娶妻是为完成母亲遗愿,恐不能与她做真夫妻,要她自己掂量着些。   苏染听到后,乐的不行,这天大的好事儿竟也落到她头上来了?   有名无实的夫妻,好!   夫君早逝,妙!   二话没说,她便拉着莫白去官媒府领了婚书。   有了婚书,皇上便不可能再给她指婚,苏染只需静静地等着自家相公“病逝”,然后当一辈子寡妇就成。   ……   待收拾好衣裳,苏染来到面馆,因着这面馆这他们的小院相连,没走几步,便见到了隔壁王婶正教训着自己家的二宝呢。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么!让你仔细些!小心些!方才泼了苏娘子还不够,怎地又把人家莫相公的衣裳给弄湿了?”   二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看起来委屈极了。   抽抽噎噎道:“不是我,我……我也不知……不知道,杯子它自己飞出去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难道那杯子还能长脚,自己飞到人家莫相公身上啊?”   二宝哭得更大声了。   苏染往前走了两步,二宝娘见她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   “苏娘子,方才真是对不住啊,这娃,闹腾着呢……”   苏染干笑了两声,有些心虚,这哪里是人家二宝闹腾啊,分明是她自己想寻个借口离开,故意引得对方往自己身上泼的。   “无碍,小事罢了。”   “二宝,过来。”   苏染朝二宝招了招手,从怀中掏出了几颗铜板放到了对方掌心,“二宝乖,咱不哭,拿着这个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糖葫芦?“二宝眼睛一亮,眼泪即刻止住,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后,收紧了掌心就奔出了面馆外,口里还吆喝着,”糖葫芦!苏娘子请我吃糖葫芦咯!   “兔崽子!慢着些!别摔了!”二宝娘在后面补了一句,又看向苏染,感叹了一句。   “苏娘子,咱们长平巷,再找不出像你这般贤惠温柔的姑娘了。”   贤惠?温柔?   苏染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   “您说的哪里话,我倒是羡慕您这样干练的女子。“   “干练?”二宝娘懵了一会儿,“苏娘子,俺从乡下来的,没读过几年书,这干练……是个啥意思?”   “额……”苏染愣了会儿,“就是利落,爽快的意思。”   “是夸俺的,对吧?”   苏染点头。   二宝娘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有些不好意思。   “苏娘子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啊,知书达理的,可真会说话。”   知书达理……   她么?   她又干笑两下,默默呷了口茶水。   唉……本想低调些过日子,等莫白撒手人寰了,也没人能注意到她去哪儿。   奈何旁边住的是这长平巷里出了名儿的快嘴。   二宝娘嘴虽快,可她却从不说街坊乡亲的坏话,说出来的,那都是夸人的。   靠着二宝娘这张快嘴,月余时间,她在长平巷名声大噪。   温柔,体贴,贤惠,善解人意……   各种好词都往她身上贴,直将她夸成朵花了。   只怕今天过后,自己又得多一个知书达理的名头。   对此,苏染并不打算去澄清什么,当暗卫那么多年,她深知,说多,错多……   “对了,莫相公呢?人去哪儿了?怎的,他进去换个衣裳还没出来么?”   “相公去隆宝斋买糕点去了。”   “哎呦,定是给苏娘子你买的吧?你家相公可真疼你啊。“   面对二宝娘的打趣,苏染解释,“他人好。”   莫白的确是好人。   两人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同睡一张床,他对她却从未有半分僭越。   人家夫妻吵吵闹闹,他们两人和和气气。   莫说争吵,便是小矛盾也没有。   莫白事事都顺着她,让着她,脾气好不说,人还细心,上次自己无意中说了句,最近这芍药开的挺好的。   这人便半夜出门,特意跑到山上去给她摘芍药花。   犯病了,半夜怕咳嗽声打搅她睡觉,竟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从来没被人这么用心对待过的苏染,内心多少生了几分感动。   待他病逝后,她定亲自帮他收尸,以全这场“夫妻”情分!   作者有话说:   入v前随榜更新,入v后稳定日更到完结。一般21点更新。   ————打个广子————   预收《公主软绵绵》   (反强娶豪夺,女主强娶男主,甜文,he)   明昭公主小名软软,只因一口软嗓,黏黏柔柔,如棉如絮,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娃。故此,软软的父皇总以“软软还是个孩子!”为由,拒掉了她的不下十场求亲。   转眼十八,幼时好友纷纷成家,唯有软软,带着一口软嗓,成了盛京口口相传的“老姑娘”。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了,软软在生辰当天干出了平生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她把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掳回公主府当了驸马……   ————   “瞪?还瞪?瞪掉眼珠子也没人会救你出去的!”   软软咬了口果子,看着她从侯府里虏来的俊秀小公子,用着最软绵的声音说出了最狠的话。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软软扭的时候才不在乎它甜不甜,不甜怎么了?香啊!   ——————   顾青宁幼时便与软软相识,只因小时生的胖,一度被那位明昭公主“嫌弃”,后来跟着父兄去军营走了一遭,练出了一身腱子肉,回京没几天,人就被掳到了公主府,看着那个吃果子吃的正香的小公主。顾青宁阴笑。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小时那个她嫌弃的小胖墩,不知这位小公主是个何反应……   —————————   关于我没认出竹马,然后被他反套路这件事……   关于我的暗恋对象把我强娶回府这件事……   又名《软软公主和她的白切黑驸马恋爱日常》   ——————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下~ 第2章   莫白回来时,手里还提着隆宝斋的各色点心,两只手满满当当的。   “怎的买了这么多?”   “想着让娘子多尝尝。”   这么多,哪里吃的完……   况且,她也不喜欢。   心里这般想着,一抬头,蓦地看到了莫白胸口那处湿漉漉的衣襟,想到他连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就去给自己买点心,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接过莫白手中大大小小的糕点,正想语重心长劝慰他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再干这些劳累的活儿。   目光陡然停在了莫白后领上沾着的一个苍耳球上。   苍耳球黏得极紧,苏染大拇指和食指捻起,稍稍用了些劲,才将这玩意儿从莫白身上揪下来。   “这是……”   她疑惑地看向莫白。   隆宝斋就在城内,一路过去,是官府新修建的街道,断不会出现这种长在野外的苍耳球。   “方才路上遇到二宝了,和他们玩了会儿,许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被沾上了。”   苏染不疑有他,将苍耳球握在手里,又道:“房间我已收拾好了,相公先去换身衣裳吧,让相公一直穿着脏衣裳,委屈相公了。”   莫白:“娘子言重了。”   他往后院走去,转身片刻,苏染并没有注意莫白脸上陡然放松下来的神情。   ……   苏染捏着手中的苍耳球,看向门外,果然见到二宝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握着一堆苍耳球,正和其他小朋友互相丢着玩呢。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断。   苏染也被感染,轻笑一声,手指稍稍用力,手上的苍耳球便精准无误地黏在了其中一个那小孩儿的后领上。   与方才她从莫白领子上纠下来的位置,丝毫不差。   瞧她这手法,定也不会比那“飞鹰”差到哪里去!   凭什么秦王总在她面前夸那劳什子“飞鹰”才是什么汴京暗器第一人。   不过就是个管着诏狱的影卫都统,她苏染,差哪儿了?   ……   又与前来贺喜的众人寒暄了几句,大家家里都有事儿,便以二宝娘为首,一一向她告辞离开。   整个面馆,算上他们夫妻,其实也就五个人,一个厨子,一个掌柜,外加一个跑堂的小二。   因着面馆新开张,来的人倒是比平时多些,但比起外边繁华大街上的酒楼客栈,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苏染闲不住,便想着跑跑堂,帮帮忙,一转身,一声脆响落进她耳里,低头看去,正是那枚那些“秦"字的暗红色令牌。   目光迅速扫向四周,见周遭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形,便悄然弯身将这令牌重新塞回了袖子。   这趟任务出得急,方才换衣时竟忘记将这玩意儿重新塞回枕头里了。   ……   莫白关上房门,面朝着这间雅致的房间,一改方才的病弱体态,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匆忙解开身上的衣袍,检查着还有没有未被清理的苍耳。   若不是临时接了个任务,着急去郊外接人,他也用不着赶着面馆开业这天出门。   只可惜……等他赶到郊外时,已经晚了一步,他要接的人,正七窍流血横躺在地上,脖子上的一处刀伤足有半指深。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想来,杀人的那人是下了狠手的。   任务失败后,他着急赶回城,绕了近路,穿进了密林中。   还好进巷子时留了一手,将这些清理下来的的苍耳球全数扔给了二宝。   不然,方才还真是解释不清了。   别看他家娘子柔柔弱弱的,眼神倒是真不错。   作为影卫都统,此前,他两次夜里出门去诏狱审问犯人,竟然都被苏染发现了。   情急之下,只好说自己夜里老咳嗽,怕影响对方休息,这才站在院子里。   还有一次,真得托了那束算是证物的芍药花的福。   看着苏染因他胡乱编的理由而感动的鼻尖泛酸,眼眶泛红时,莫白心里一阵愧疚。   如此纯真质朴的姑娘,自己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于她……   虽说干他这行当的,撒谎是经常的事儿,达到目的即可。   但面对无辜的苏染,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他能做的,也就是在他脱身后给她留个保障。   比如这房子,比如那面馆……   脱掉外衫,解开腰带,一排银针从中掉出,看着不甚起眼,却能在片刻取人性命。   莫白松了松手腕,又从两边袖子各取出了一柄匕首。   右手习惯性插入靴筒里,一把四角棱刀被他拍在了桌上。   紧接着,他昂起脖子,解下了衣襟最上方的那颗扣子。   圆形的扣子刚被解下,边缘立刻变成锯齿状,落在掌心,张牙舞爪地,教人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拿捏。   莫白走到房中靠东边的那排书架上。   苏染显少会用得上这边的书桌,平日里,便只有他在用。   所以,他才放心的小小地改造了一下。   转了下架上的某个摆饰用的花瓶底部,架子陡然向两边展开,暴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个个暗格。   那些,是他用来存放暗器的。   将方才身上取下的暗器一个个全部放回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有人?   莫白眉头微蹙。   “是娘子么?”   院外的苏染脚步一顿,她分明已经放轻了脚步声了。   他家相公,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成想,这耳朵倒挺好使。   “是我,相公,大家都走了,我来看看你……”   苏染手中捏着那块令牌,说话时视线已然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打转,寻着能暂时藏下手中令牌的地方。   “你……你需要帮忙么?”她朝屋内喊了一声,人却已经来到了厨房。   “不用!”   房内的莫白大声应着,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把把暗器被有序地排进那暗格之中。   “我很快就好了,娘子可否再等一会儿?咳咳。”   “无碍,相公你莫急,我不进去。”   苏染蹲在灶台底下,撬开了一旁的堆放着稻草的地板,往地窖里看去。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可实际上只有苏染自己知道,在那酒香背后,藏着的大罐小罐的毒药。   也就莫白因着身体原因不能喝酒,从来就不会光顾酒窖,不然,她想藏些东西,在这一眼就看光的院子里,还真挺难。   她垂眸朝光线都透不进去的地窖看了两眼。   这地方,藏些毒还好,藏令牌……恐怕不行。   可房间被莫白占着,她又不能重新将这玩意儿塞进枕头里。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苏染也不知他何时会打开,正着急如何处理手上的东西,目光陡然一转,落在了院子里的那片花圃上,眼睛忽地亮起。   房内,莫白将将把最后一柄无把匕首放至暗格中,目光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   他也害怕,门外的女子会不会推门而进。   再次转动花瓶,待得架子恢复原状后,莫白才松了口气。   “娘子,我换好了。”   “吱呀“一声,他打开房门。   刚好见苏染从花圃中探出头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一双杏花眸,含烟笼雾,若蒲扇般的长睫微微颤动,扫开眼前一片熏风。   单单立在那,竟是比那花圃中盛开的绣球花簇还要吸人眼球。   莫白心一下子就软了。   这般模样,定也不比那些个养尊处优的郡主差在哪里。   与其被皇帝逼着娶那未曾谋面的娉婷郡主,还是与像他家娘子这般,父母双亡,没什么背景的苦命姑娘成亲比较好。   至少他心里踏实。   虽然……为了圆谎,他必须得时时刻刻装成自己有病的样子。   “适才拨弄了些花草……”   苏染尴尬笑着,将自己带着泥土的手往后藏,模样有些无措,脚底却用足力气往下狠狠踩了一脚。   莫白眼中泛起一片柔意:“这种粗活,交给我来就行了,娘子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便不要再干这些粗活了。”   他取过一旁花架上的素白帕子,过了遍水,温柔拉起苏染的手腕,细细用帕子将她掌中的污秽一点点拭净。   连指甲缝也没有放过。   莫白手上的粗茧隔着帕子摩挲着苏染的掌心,酥酥痒痒的。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病弱公子,实际上,在与她成亲之前,是个靠给人劈柴赚汤药费的苦孩子呢?   这手上的粗茧,便是当时劈柴劈出来的。   好在后来,得了个发达朋友的帮助,不仅替他葬了母亲,还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来城里寻个好大夫。   这面馆和这房子,便是托那位朋友的福才得来的。   想起莫白与她说起往事时的含糊其辞,又看着莫白手中厚厚的一层茧,苏染的脑中自动浮现出了眼前人一边咳嗽一边努力举着斧头劈柴的画面。   顿觉一阵心酸。   可怜,太可怜了!   身残志坚,说的不就是他家相公么?   “娘子,好端端的,怎的哭了?”   “没事,感动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细心的给我擦手。”   对于在莫白面前扮柔弱,苏染已经驾轻就熟,说着,便故意垂下头作势挤出了两滴眼泪。   莫白心中百般滋味在心头环绕。   多单纯的姑娘啊,仅仅只是因为有人给她擦手就感动成这般模样。   可见之前在娘家受了多大的苦。   她家娘子,之所以这么着急成亲,还不嫌弃他身患重疾,便是因着家里人要将她嫁给村里的一个鳏夫。   听他娘子说,那鳏夫已是能当她爹的年纪,但家里人为了凑弟弟娶媳妇的彩礼钱,逼着她去嫁人。   她费劲千辛万苦才从老家一路逃到了汴京,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又时时担心家里人会将她抓回去逼她成亲,只好急急忙忙将自己嫁出去。   有了官府的婚书,家里人便不能再逼她嫁那鳏夫了。   说起来,两人成亲,都有着几分迫不得已。   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到苏染的遭遇,莫白既心疼又愧疚,手上的动作又轻了几分。   唉,苦命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由着不想辜负莫白的一片好心,苏染提着一溜的隆宝斋点心,问莫白。   “相公,这么多包点心,哪包是杏仁糕啊?”   纵是不喜欢,她也合该尝上两口让他心宽才是。   莫白呼吸一滞,抬起手,一下不知该拆哪包。   这是他吩咐手下去买的,他哪里会知道哪包是杏仁糕。   他随意打开了一包……   嗯,核桃糕。   “额……应该是这包……”   他又解开了另外一包糕点绑着的系带。   嗯……枣泥糕。   莫白不信邪,又接连拆了两包。   绿豆糕和桂花糕。   ……   这宋淼办的是什么事儿!莫白手指紧了紧,咬着牙恨不得现在就奔去诏狱,问问宋淼脑子是怎么想的。   “这些包装都差不多,回来时又有些赶……忘了……”   瞧着莫白一脸做错事的懊悔模样,苏染赶忙宽慰:“没关系,只要是相公买的,我都爱吃。”   她拾了块绿豆糕塞到嘴边。   软绵绵,甜腻腻的。   口感倒是不错,但苏染满脑子想的都是,若能配上些辣子就更好了。   她这人在吃的方面就一个要求。   够辣够劲就行!   奈何……莫白这破身子,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   成亲月余,为了迁就他,苏染嘴巴都快淡的没味儿了。   “嗯!好吃!“她说。   可她那眼神,哪里躲得过莫白的视线。   这话,分明说的不情不愿。   明明不喜欢,却还装成喜欢的模样哄他开心。   她就是这么一个为他人着想的善良姑娘。   再反观他,居然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真是妄为人夫!   “娘子,你且等着,我再去一趟隆宝斋。”   “?”   “这次,我一定将杏仁糕给你买回来。”   “??”   “不用了!“苏染皱眉大喊了一句,可她话音落下,莫白的身影早就小跑出老远了。   苏染愣住,好家伙,这步子快的,当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迈出去的么?   正有此怀疑时,忽见莫白猛地停下了步伐,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吧,是她多虑了……   “相公啊,你身子弱,慢些走,不碍事。”   苏染叹了口气,急急赶上去搀住。   心道,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是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莫白涨红着一张脸,也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有理……有理。”   见眼前女子似乎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他悄悄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   方才,情急之下,有些激动过头了。   瞧着莫白那惨白的脸色和额上冒出的豆大汗珠,苏染心一软。   “这样吧,我陪相公去买。”   她要是不在旁看着,谁知道莫白会不会半路猝死在街上?   她现在可没空帮他收尸。   *   虽说他们二人一个体弱,一个身娇,奈何容貌生的都是顶顶好的。   两人一同出行,又在长平巷受到了不少“关注”。   多为艳羡和打趣。   “苏娘子和莫相公,感情可真是好。”   “从没有见过他们吵架。”   “俩夫妻人也好,一碗面,可便宜了。”   “不挣钱的生意,造福乡里……”   当暗卫的,自然是耳聪目明,这些话一字不落进了苏染耳中。   特别是最后一句。   她才不管这面馆挣不挣钱,她又不靠这吃饭。   杀人得的赏赐,可比卖面多了去了。   莫白内心所想却是:面馆生意居然不挣钱么?那他三个月后假死脱身,他娘子该怎么办?日子该如何过?   还是说,走的时候直接给她留一大笔银子?   不,不行,像她娘子这般单纯实在的姑娘,若是突然得了这么大笔银子,定会一分不少上交官府。   要不?扩大一下面馆规模,给她开个酒楼?   那就不能开在巷子里了,他得好生在外边大街上寻个好铺子留给苏染才是。   这般想着,莫白在街上便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遭有没有适合的铺子,他好给盘下来。   还没走几步,便陡然感觉身边一空,回头去看,苏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一个小摊贩面前,眼里冒着亮光。   他低头去看。   一笼一笼的蛇正龇龇往外吐着信子。   莫白眼皮不经意跳了跳,但并没有被几条区区小蛇就吓到后退,他只是好奇,她家娘子,怎么会对这种生物感兴趣?   瞧那一脸痴迷的模样。   “娘子?”   没反应。   “娘子?”   他加大了声音,苏染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一个转身就想好了理由。   “曾经听人说,吃蛇肉补身,相公身子孱弱,配上中药,兴许能有几分成效。”   原来……是为了他的身体才驻足的么?   莫白心里五味杂陈。   “哎,小娘子,这蛇可不兴吃,有毒!”小贩提醒。   莫白:“有毒你还卖?”   小贩:“又不是卖给你们这些人吃的,我这玩意儿,金贵着呢,能看出其中门道的人,自然会买。”   苏染早便听说,这种西域蛇体内暗藏一种稀有毒素,只是平日鲜少能见着,没想到,这出一趟街便能让她见着。   真真是撞大运了!   即便是莫白在身旁,她也控制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你说这蛇金贵,我怎么没看出有哪里不同?”   小贩睨了她一眼。   “小娘子还是和你夫君去买胭脂水粉吧,别问了,问了你也买不起。”   苏染刚要回嘴,莫白却站上前。   “你不说价格,你怎知我们买不起?”   唉?   莫白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她疑惑抬头探去,正巧对上莫白朝她看来的视线。   “放心。”他低声在她耳侧念了一句,“娘子喜欢,我们买。”   苏染哭笑不得。   莫白有多少家财她能不知道?就一破房子和小面馆,怕是连个零头都凑不上。   不过,他这行为倒是让苏染心中升起了几分好感,别管能不能买得起,至少态度是有了。   这相公,嫁得值,仗义!好人啊!   小贩瞅了莫白一眼,见他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态度倒是比方才认真了几分。   “一条一万金,买么?”   “你抢劫啊!”苏染骂出声,一想到莫白还在,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是说,不好意思,这个我们还真买不起,相公……咱们走吧……走吧。”   莫白被苏染推搡着离开,心里却在想。   一万金,他能买得起。   若是苏染喜欢,也不是不可。   毕竟,对方连聘礼都没要。   白娶一个好娘子回家,总不能让人家受了委屈。   “娘子啊……”他欲劝两句。   “相公,你别说,我知道,也理解的。”苏染拿出了刚才打的腹稿,一本正经念着,“小时候,家里没钱,爹娘便会逼着我上山抓蛇去卖,所以方才见他说这蛇金贵,故而生了几分好奇之心,你莫要多想,我不买的,我就是问问价格而已。”   实际上,她也就只是问问,一万金!她才不买!   回头给秦王府捎个信,让那秦王掏钱便是。   莫白听苏染这么一解释,便懂了,难怪她见着这几条蛇,一点都不害怕。   “娘子,你放心,你以后不用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与我说便是,我的便是娘子的,娘子不用多考虑我。”   想了想,莫白又补了一句,“再不济,我再去向我那朋友借些银钱,总不会让娘子受委屈的。”   借钱?这是什么绝世冤大头?她看起来有那么败家么?为了满足她的需求竟然还要去借钱?   难道他就不怕她把他的家财全部骗光么?   “相公,你真是个好人,答应我,以后除了我以外,不要对其他人说这些好么?”   她相公那么好骗,万一真被人骗的裤衩都不剩可怎么办?身为娘子,她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娘子,你放心,这些话我只对娘子一人说。”   莫白知道,这是她怕他花心,用花言巧语去哄骗其他姑娘,所以才急着要他一个保证。   他可不是那种风流之人,自然答应的极其爽快。   见他说的认真,苏染松了口气,还好,不算笨。   “那就好……”   话毕,一道妇人急泣的喊声骤然在街上响起。   “小偷!小偷!抓贼啊!"   苏染和莫白同时转头看去,却见迎面奔来两个推着车的小贩猛地往两人身上撞去,苏染下意识往旁边闪去,这边莫白也将苏染护在了怀里,侧到了一边。   “没事吧?”   苏染摇头,目光却骤然摸向莫白腰间。   钱袋呢?   两人对视一眼。   “小贼!别跑!”   苏染下意识拔腿追去,跑了两步,却感觉有人用手搭在了她肩头,遏制住了她的步子。   一回头,莫白那张脸俊陡然在自己眼前放大。   只是……   脸色苍白地紧,还咳了好几下。   这是在用命在追她呀!   “相……”苏染刚要说话,脑子转过弯后,就开始大喘气,表明自己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追上去的,现在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她这演技,有时候演着演着,她自己都信了。   看了看那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小偷,又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莫白,苏染终是放心不下后者,搀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阶梯上休息。   自己也顺势坐下,故意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个一开始被偷了钱袋的妇人此刻也赶了上来,看着苏染和莫白二人的模样,心一惊。   “你们的钱袋也被偷了吧?哎呀,还以为你们年轻人能追得上勒,咋那么没用呢?走两步就喘,还不如我这个上了年纪的,得,还得我自己去追。“妇人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又大声嚎叫着,“抓……抓小偷啊!”   苏染不喘了:她,走两步就喘?   莫白也停止了咳嗽:他,没用? 第4章   两人脸色不禁有些微红,纯粹丢人丢的。   “娘子,你在这休息,我去追。”   “不,还是我……”苏染刚想拒绝,不知又想到什么,话音陡然一转,“好,那相公你自己小心些。”   得了首肯,莫白悄悄松了口气,安抚好苏染好便小跑着往前追去,一直等到确定苏染看不见他后,才猛地加快速度,没几下功夫,便追上了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那妇人。   瞧着莫白脸不红气不喘,从她眼前飞掠过去的模样,妇人瞪大眼睛,手指着莫白的背影:“唉?刚才不是还……”   逗她玩呢?   同一时刻……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屋檐处飞过,一晃眼的功夫,便落在了一处小巷子里。   苏染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上筋骨。   视线落在朝她这个方向奔来的那小贼身上,嘴角噙起一抹森冷笑意。   那小贼接连抢了两个钱袋,这会儿跑了许久,步子也逐渐放慢。   “不就是个钱袋么?又没要他的命,追……追那么紧,有必要么?”   小贼扶着墙面,见着前面刚巧有个巷子能拐进去,二话没说,便挪着步子拐了进去,准备先寻个角落躲起来。   哪想一进巷子,一个拳头便在他瞳孔处陡然放大。   右眼陡然被袭,小贼吃痛,松开双手,眼前迷糊一片。   “谁特么打老子……啊!!!”   左眼遭受到的同样痛楚迫使他到了嘴边的骂人话变成了痛苦的嚎叫。   “老子……”   一块布巾将他的嘴巴撑满,只剩下咦咦呜呜的声音。   苏染做事向来是能手绝不动口,塞住那小贼的嘴巴后,又拿起手边的麻袋,将人给套了进去,踹一脚将人给放倒后,还细心地在封口处打了个活结。   “呜……呜呜”   小贼被绑在麻袋里,身躯来回蛄蛹着,试图寻个出路。   苏染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用了十足的力气,又是两脚下去,这回,彻底将这小贼给踹老实了。   “我相公的钱也是你敢抢的?“   敢欺负她的人,到底是怕自己活得太长了。   地上蛄蛹着的麻袋轻轻颤了两下,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在作垂死前的挣扎。   苏染捡起地上的钱袋,和这麻袋口子绑在了一起。   “呐,别说姑奶奶没提醒你,我相公人好,待会儿他见了你肯定会放你出来,你出来以后要给我相公道歉,还要自己去官府承认自己的罪行,知道么?!   “你要是胆敢跑的话……”苏染逼近,语气带上了几分寒意,“姑奶奶就跺了你!”   麻袋里的呜咽声有些急切,不断做着点头动作。   苏染这才满意,悄咪咪寻了个躲藏的地方,准备等着自家相公来捡这条现成的“大鱼。”   她看着这杳无人影的巷道……   不行,万一他相公没发现怎么办?   苏染只好又现身,将这“麻袋”拖到了巷子头,露出了一个角。   似乎还是不够明显。   苏染想了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径直将人扔到了大街上。   这回,她相公准能发现了。   然而,她等啊等……等来的却不是她相公,而是那个一直在追小偷的妇人。   苏染:“?”   她相公呢?   她那么大一个相公呢?!   不会半路跑太急,猝死了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苏染也不躲了,二话没说往回跑。   刚出巷子,却正好与莫白撞了个满怀。   来不及询问莫白为什么没在那大街上,苏染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忙道:“相公,你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跑的有些急,岔气了,咳咳。”   其实莫白早便发现这偷钱袋的小贼和方才撞他们夫妇二人的小贩是团伙,他这边追到了那小贩头上,正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守株待兔,不料守了几久,迟迟没守来那只兔子。   过来一看,就见着那妇人正对那小贼破口大骂呢。   这回,是彻底丢人了。   他堂堂一个影卫统领,竟是比不上一个上了岁数的农妇……   “娘子,你怎么在这?”   “我……我担心你啊,所以跟过来看看。“苏染心虚。   “是我不好,让娘子担心了。“   “不不不,是我不好,不该让相公你拖着这身体去追小偷的。”   两人互相说着自己的不好,倒是大街上那妇人,声音大的盖过了两人的私语。   “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当小偷!你去死吧!“   那小贼两只眼乌青乌青的,一张脸肿得如同猪头。   但面对妇人的骂声,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跪下给她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去见官,我去见官……你别打我了,也别杀我啊……“   莫白看过去,那小贼两眼乌青,整个身子软趴趴伏在地上,显然是腰骨和脊柱受了重创。虽没见血,但他却知道,这小贼,以后恐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大婶,可真厉害。”   似惊讶,似感慨。   能轻易将那小贼揍成一个废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苏染面色一僵,也赶忙附和道,“呵呵,人不可貌相嘛。”   见着莫白除了脸色惨白了些似乎没受到什么伤害,苏染稍稍放下了心。   *   取回钱袋后,两人又一同去了隆宝斋,终于将那杏仁糕买回了家,路上,莫白一直蹙着眉。   “相公?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子,正担忧地看着他,柔弱的像朵需要被保护的娇花。   他回忆起方才被那小贼顺走钱袋的事情,世事无常,这种意外以后保不准还会出现。   可他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手。   莫白斟酌道:“娘子,咱们面馆新开张,你不觉得……咱们面馆的跑堂小二太少了么?”   “少么?”   开在巷子里的面馆,本来就没多少客人光顾,大头一个人,完全绰绰有余啊,哪里会少人……   “少!”莫白肯定,”我瞧着,大头每天工作都很辛苦,是时候再招一个小二帮他分担一下手上的活了。“   苏染不由多看了莫白两眼。   她当年进暗卫营的时候,怎么就没碰上莫白这么为下属着想的老大呢?   一个人的活,还要掰成两个人来做。   不愧是他相公。   忠厚!仁义!   苏染没理由拒绝。   “行,就听相公的。”   莫白嘴角微微弯起,紧蹙的眉也跟着展开了。   诏狱的那几个家伙,也是时候拎出来让他们见见太阳了。   莫白做事向来爽快,这也是苏染和他相处觉着舒坦的原因之一。   有什么便说什么,说了什么便去做什么。   从来都不瞒着她。   说要招小二,回家后便马上去书房磨墨写招工启示了。   只写到一半时,没墨了,苏染便说去隔壁二宝家借借。   二宝家的院子与他们相邻,几个娃正在院子里踢毽子。   与二宝娘说了后,对方很是痛快地就进屋去拿墨了。   苏染则背着手瞧着那几个孩子玩闹,嘴角不自觉弯起。   心生了几分憧憬。   这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是她所羡慕和不曾拥有的。   她入暗卫营时,也就二宝这般年纪,同龄的小孩儿上山打鸟,下海摸鱼,她则窝在暗卫营里各种试毒。   师傅说,她从小身子弱,先天就差了人家一大截,要在暗卫营立足,必须要有一技傍身。   所以,她从小便开始学习练毒,练到最后,不仅成了汴京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甚至于连自己的身体也因不停地试毒,变得百毒不侵。   要不,她也不会给自己起个称号叫“毒蛇”。   现今,谁听到“毒蛇”的名号,不抖个三抖?   哦……那影卫都统“飞鹰“除外。   想到汴京还真有自己干不掉的人,苏染嘴角耷拉下来。   “晦气。”   她低声骂了一句。   紧接着响起的,却是二宝等人的叹气声。   “唉……二宝,都怪你!你看,毽子又被你踢到树上去了,待会儿娘见了,定要唠叨的。”   二宝挠挠后脑勺:”我也不是故意的……“   苏染发现了他们的难处,走过去,抬头看了眼卡在树杈上的毽子。   脸上堆起一个灿烂笑容。   “不就是个毽子么?我帮你们把她变回来,可好?“   “变回来?”二宝眼睛瞪大,“苏娘子,难道你会戏法么?”   “戏法真的能把毽子变回来的么?”   苏染笑笑,“你们闭上眼睛数三个数,数完以后,毽子就变回来了。“   “真的嘛?”   几个孩子半信半疑地捂住自己眼睛开始数数。   “一……”苏染环顾了四周一圈,没看到有什么人经过,也没听到二宝娘出来的动静,轻点足尖,飞身上树,轻轻松松将卡在树杈里的毽子拿在了手中。   “二……”   数到这个数时,苏染已经落在了地面上,还学着方才二宝的模样踢了一脚。   “三!”   二宝几人睁开眼睛,苏染抓住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毽子,递到了二宝面前。   “哇!真的变出来了!苏娘子!你好厉害啊!”   “苏娘子,怪不得我娘总夸你,你真的好厉害啊。”   苏染摸摸鼻子,也跟着憨笑了两声。   一抬头,却见莫白正杵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呢。   二宝拉着苏染的袖子:“苏娘子,你教教我吧,怎么变的?”   苏染全然听不进二宝说了什么,笑容凝固在唇角,脑瓜子里嗡嗡的,只剩一个想法。   莫白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会看见了吧?! 第5章   “相……公?”   说话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二宝倒是一脸激动:“是莫相公!你一定是来寻苏娘子的,对吧,我跟你说啊,苏娘子可厉害了,会变戏法!刚才就将毽子从树上变下来了呢。“   莫白:“变戏法?”   苏染赶忙上前将二宝拉到一边,解释着:”小孩子说话夸张,就是刚才帮他们将树上的毽子用长竹竿打下来了而已,我哪里会变什么戏法啊。“   二宝:“不是的,苏娘子,你刚刚明明……”   “咳咳。”苏染忽地捂住胸口咳了两下   莫白脸色一变,眉头蹙起:“娘子!”   “二宝!你又缠着人家苏娘子和莫相公作什么?是不是又胡闹了。”   二宝娘赶了出来,将二宝从两人的缝隙里拉了出来。   二宝委屈:“我没……”   二宝娘呵斥:“没什么没?你瞧瞧人苏娘子被你闹成啥样了?”   二宝娘教训过二宝,忙转头问苏染。   “苏娘子,你没事吧?怎地忽然咳嗽了?莫不是受凉了?虽说这天儿热,苏娘子你身子这般柔弱,到底不能贪凉啊。”   听二宝娘这么说,莫白转而想到苏染将脸埋进冷水里净脸的画面。   是他的不该,早该在院里备上些许热水才是。   苏染又咳了两声,面对两人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喉咙有些痒而已。“   二宝娘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来来,苏娘子,这个墨给你,真不好意思,俺们家也就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画个‘福’字,平时基本都用不到,也就找的久了些。”   苏染接过那用绢布包着的墨,弯了弯身:“多谢王婶了,稍后我再亲自给您送回来。”   莫白也向二宝娘点头表示谢意。   “嗨,谢什么,都是邻里乡亲的,有事儿你们说话,能帮我一定帮。”   苏染再次谢过,便和莫白一起回了自家院子。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二宝娘不禁感慨了一句:“多好的一对夫妻啊。”   ……   “相公,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我去借的么?”苏染心里憋不住事儿,试探问了一句。   “见你去了这么久,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那刚才……你看到了?”   “看到了。”莫白答的坦然。   苏染心一慌,完了……他果然看到了。   “相公,我可以解释的!”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娘子喜欢踢毽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唉?   “你就看到我踢毽子?“   “还看到娘子笑了,笑得很开心。”莫白说,“我知娘子以前必定在娘家受了许多苦,喜欢的东西,爱做的事情,都不能如愿,可现今,娘子已嫁予了我,便可不必隐藏自己的喜好,娘子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必是支持的。”   “可你……不是喜欢贤惠温柔的么?我刚才那样,你不介意?“   成亲前,她像官媒娘子打听过,说做人娘子,要懂事知礼,要伺候好公婆,还要待相公好,更重要的是要稳重,心思不能太浮。   莫白双亲早逝,苏染也自认为自己待莫白不错,装的也算懂事知礼。   可稳重……   刚才那一脚,应当不算稳重吧   “娘子既贤惠又温柔,得妻如此,是我之幸,何来介意之说?“   苏染没话说了,心里却对莫白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大截。   这样好的相公哪里找!   只可惜……马上就要死了。   可怜。   ……   写招工告示时,应着苏染的要求,莫白多写了两张。   “娘子,一张就够了,何故要写三张?”   “我想贴两张到外边儿大街上去。”   “这样啊……”莫白沉吟了一会儿,“娘子,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相公你身子弱,方才又是抓贼,又是买点心的,还是在家里好生休息为好,两张告示而已,我很快就回来。”   苏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会儿她可是要去干正事儿的,哪里由得莫白跟着。   说着,便迅速将手中两张告示折好,提了一桶浆糊奔出了门外。   莫白心有感怀,这么会心疼人的好姑娘,他必须得对她更好些才行。   看着桌上最后一张告示,莫白眼神微眯,悄悄将其塞进了袖子里。   ……   在汴京,暗卫营曾是用来关押重犯审讯奸佞的地方,其审讯手段之毒辣,闻名汴京城。   甭管你是站着进去,跪着进去,还是被拖着进去的,出来后必定是躺着的。   运气好些还能活两天,运气坏的,当场就七窍流血身亡了。   许是皇上也觉着暗卫营做的太过分,又加上赵王经常煽风点火,说暗卫营草菅人命,滥用私刑什么的,皇帝便把审讯犯人这活转交到了诏狱手上。   赵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把自己身边的影卫都统“飞鹰”塞进了诏狱。   由着“飞鹰”出色的工作能力,经常被皇帝挂在嘴边夸,没过多久便一路高升,成了诏狱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久而久之,整个诏狱的守卫便悉数成了赵王身旁的那群影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诏狱已经变相被赵王拿捏在手。   秦王自是不服,不断上奏弹劾,奈何老皇帝也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赵王和秦王这俩兄弟明里暗里的去斗。   *   暗卫营自没了审犯人的权利后,那便只能专职做好暗卫的本分。   哪里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处理,哪里便有他们暗卫营的身影。   小到处理一些宫闱秽乱之事,大到去刺杀敌国王室。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暗卫营这群人做不到的。   暗卫营和诏狱,本该是阳关道和独木桥,谁也不招惹谁,奈何秦王和赵王不对付,今日你派人搅黄我的任务,明日我就让人去暗杀你的犯人,几番波折下来,俩势力矛盾愈演愈烈。   特别是当“飞鹰”公然称“毒蛇”是蛇蝎毒妇后,一向胳膊肘向内拐的暗卫营对诏狱那群影卫更是讨厌到了骨子里。   向来是一见面就打。   打不过怎么办?   跑呗!跑回去叫上几个人,继续打!   当然了,这也就是意外碰上了,若是平常,干这行当的,大家都故意掩藏着身份,谁知道谁是谁啊?   说不定今日和你同桌喝茶的好兄弟,昨天还在刀剑拼杀呢。   *   因着方便行事,暗卫营地处郊外某个村子里,苏染上位后,还大气地给他们驻扎的村子赐了个名。   ——天下第一村。   用苏染的话说,掩饰身份归掩饰身份,但该张扬的时候,绝不能落了面子。   暗卫营的几百号人伪装成天下第一村的村民,没事就“上山打猎”“下地耕田”,行为举止倒是没引起附近其他村子的怀疑,但这打猎和耕田的结果……   却让人咂舌。   “云雁,你快点去告诉大家,让他们去清清各自田里的杂草,都长得比坟头草还高了,隔壁杨家村的村长都过来提醒我好几次了!“   能在暗卫营立足的,自身一定有强过于他人的本事。   比如现在出现在苏染眼前,穿着一身青色衣裳,正与身旁男子吩咐着些什么的姑娘青萤。   谁能想到,眼前这看着娇小玲珑的姑娘,力能单手扛鼎呢?   “别以为老大不在你们就能偷懒,等老大回来了……”   青萤正说着,视线忽地往村口瞟了一眼。   “老大!”她惊喜出声。   “老大?”那名叫云雁的男子也循声看了过去,见到苏染后,双眼也跟着亮起,“是老大!老大回来了!”   随着他的一声大喊,那原本看着还空荡荡的村子立马热闹了起来。   “什么?老大回来了?”   “老大!”   “老大!!”   …… 第6章   瞧着一个个从屋顶上,山上,水里等地冒出脑袋的下属们兴奋地朝她奔来。   苏染不自觉挺起了胸膛。   怎么说呢,自在。   “老大,这回是不是接什么大任务,准备带我们去杀谁啊?”   一个扛着锄头挽着裤脚的大汉走上前来,声音洪亮异常,不少人跟着附和。   苏染:“瞧你们,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难怪别人说我们暗卫营草菅人命。”   “就是,老大说的对,铁牛,咱们暗卫营又不是杀手组织,你还想以一当十,去屠人家满门啊,上次要不是老大救了你,你早一命呜呼了。”   苏染抬眼,看向说话之人。   一名少年正坐在树上,一只脚正搭在一旁的枝杈上,模样好不惬意。   那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看向苏染时,同样布满了欣喜之色。   苏染故意冷下了脸,严苛斥道:“三灵,你那飞刀练好了么?出刀速度能比“飞鹰”的暗器快么?怎还有空在这说别人?是不是我不在你就偷懒了?”   铁牛:“就是就是,小三灵,就你那飞刀,速度还赶不上我的大锤呢,你好意思说我么?”   “我……”名为三灵的少年摸了摸鼻子,憨笑两声,“老大,我还小嘛,你也知道,这需要时间,你等着,我练成了,一定第一时间灭了诏狱的那群影卫,然后……然后将那“飞鹰”的脑袋割下来给老大你当球踢。   “但愿你说到做到。”   苏染显然没当回事儿,“飞鹰”的厉害之处,她有幸见过一次。对方甩出暗器的速度之快,便是她,也没把握能躲过。   当然了,她的长处也不在这里。   她适合……来阴的。   真要打起来,谁生谁死还真不一定。   但她又不傻,没碰到原则性的问题,谁闲得没事儿会去招惹对方啊。   “飞鹰”显然也是这般认为,虽说暗卫营和诏狱,私下里两方人马已经打过不少次了,但他们两个人,竟是连正式的面都没见过。   说出来,谁能相信呢?   想到这,苏染一阵失笑,不由摇了摇头。   青萤笑着走上前,刚想问苏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任务,结果嘴刚张开,目光便瞥到了苏染手中提着的一桶浆糊和两张被折起来的宣纸。   “老大,这是……”   “任务。“   苏染将告示递了过去。   一听到有任务,在场的人个个眼冒亮光,几个大脑袋一起挤在青萤后边。   “我就知道有任务,老大,这次派我去吧。“   “我去!我好久没出任务了!待在村子里闲得慌。”   “我去我去……你们都别跟我抢。”   暗卫营去执行的任务,通常都是九死一生,奈何自己手底下这群人,每次出任务,都是抢着去“赴死”。   她想起自己正式成为一名暗卫时,师傅对她说的那句话。   “既然成了暗卫,那就要做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准备,咱这行是跟老天抢饭吃,能活一天就赚一天,知道么?”   站在这里的这群人,同她一样,早将生死抛在了身后,并且,享受着每次执行任务时的刺激,和劫后余生的欢喜。   她/他们本就是匿于黑暗中的人。   世上看不到真名,人间寻不到踪迹。   能有那么一瞬两刻感受到自己还活在这世上。   起码于她而言,已是最大的幸福。   ……   待一众人看清告示上所述之事后,原本的激动慢慢变成了不解。   “这不就是一份面馆招工的告示么?招的还是店小二……”   这算是个任务?   “老大,其中可有蹊跷?”   青萤到底进暗卫营时间长,比得其他人要更稳重些。   仅凭方才这群人的反应,苏染便决定让谁去完成这个任务了。   “当中蹊跷,稍候我再与你细说,青萤,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要在她相公面前不露破绽地演戏,还要随机应变,危急时刻更能保护好莫白。   青萤,无论是外形性格还是武艺上,是唯一符合的人选。   她本没想将更多的人牵扯进自己这几个月后就要结束的婚姻当中,奈何白日里莫白一番话,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做点什么,有点对不起那处处为她着想的好相公。   她得在莫白面前扮柔弱,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去做,比如今日街上抓贼一事。   有了青萤,至少,在莫白还尚在人间的这些日子,她还能保他一段安宁平安。   “是!一切都听老大的!”青萤端正神色。   “唉……青萤姐,运气真好。”三灵感慨了一句。   其他人也面露失望。   “你们失望个什么,我还要更重要的任务让你们去做呢!”   一听有更重要的任务,又见苏染面色严肃地紧,一群人一扫方才的失望,将身子站得笔直,个个眼中带着凌厉之色,作出了一副随时慷慨赴死的准备。   “你们……”苏染手指着眼前这群人,默默咽了咽口水,“快去给我做一盘麻辣兔头来,要加辣加麻!”   好不容易能吃一次辣,苏染才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暗卫营众人:……   这,就是那更重要的任务?   不愧是他们老大,连制造紧张气氛都是一流的。   *   “云雁,交代你的事情,听清楚了么?记住了,一定要先跟秦王说,那个叛徒已经死了,让他放宽心,然后再邀功跟他提要求,知道么?”   秦王这人,那是极好相处的,只要马屁拍的好,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苏染深知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打起了让秦王为她花钱的主意。   “对了,除了这事儿,你再顺便让他给我送套笔墨纸砚来。”苏染补充了一句。   云雁:“好嘞。”   云雁,顾名思义,脚下生风,轻功了得,堪比云上雁。打架的本事虽然不强,逃跑那是一流的。   苏染好几次任务历经生死,若不是靠着云雁,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交代完正事后,苏染在自己的床上打了个滚。   “还是自己的床睡起来舒坦。”   和莫白同睡,她得规矩,她得经常摁捺下杀人的心思,不断告诫自己。   这是她名正言顺领过婚书的相公。   这是她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相公。   这是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威胁不了她性命的相公!   青萤撩开帘子,从外提进来一个食盒。   “老大,你要的麻辣兔头做好了,按你的吩咐,加辣加麻。”   苏染瞳孔放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扑过去深深嗅了一口。   就是个这个味儿!没错!够劲!   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   谁能想到,她,堂堂一个暗卫统领,此刻居然在为一盘麻辣兔头哭泣。   她多久没吃到这心心念念的辣味了?   小半个月了吧?   为了莫白,她可付出的太多了。   瞧着苏染在大快朵颐,青萤嘴角笑意扩大:“老大,你不在的时候,秦王来过好几次,都是问你那神秘的相公的。”   “是秦王好奇,还是你们好奇啊?”   青萤:“果然事事都瞒不过老大您的眼睛,大伙和秦王,都好奇。”   青萤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男人,居然制得住他们暗卫营的这朵霸王花。   而且……还心甘情愿地让她放弃了食辣。   那一定,很强很强很强吧?   “真想见?”   青萤点了点头。   苏染抬起头,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将那份告示摊开,拍在桌上,看着她。   “如你所愿,你马上就能见着了。“   青萤心思玲珑,眼中浮起一抹惊讶之色,“难道……”   苏染点了点头,肯定了青萤的心中所想。   *   诏狱处在汴京城西,占地千里,四周百里外不见人烟。   只有一片足以容纳几百号人的空地。   空地上并未设了望台及其他任何物防,周围更没有卫兵巡逻,甚至于花草树木,也不曾出现过一株。   白日踏进,如同跃入西方荒芜,眼里能看见的,只有那座四四方方,四壁用玄铁浇筑就而成的无间牢狱。   每至深夜,冷月浮上云层,诏狱四周便会点上零星几个火把,远远看去,却似鬼火盘旋,骇人得紧。   曾有人雇佣了江湖第一高手来诏狱劫人,结果此高手还未曾摸到诏狱大门,便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箭射穿了腿骨。   翌日,那空地上便多出了一具尸体,身上扎满数箭,瞳孔涣散,血肉模糊。   几个头戴黑色面具的影卫从诏狱走出,扔下一火把,就地焚烧。   火光与天边彩霞交相辉映,灼眼的很。   自此过后,无人再敢踏进诏狱百里之内。   也没人会再单纯地觉得,这片空地,当真只是一片“空”地。   ……   诏狱共分三层,地上一层,地下两层。   由上到下,依次关押着不同重量层次的罪犯。   最上面一层,大多是三法司迟迟审问不出个结果的重犯,从而转交进诏狱手中。   地下二层,关押的则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一些秘密犯人。   叛将俘虏,细作刺客,权宦名臣,比比皆是。   地下三层……   有人说,地下三层关押着这世上最穷凶极恶之徒,但却得不到任何印证,地下三层,除皇帝外,便只有诏狱中面带红色面具的诏狱都统有资格列内。   明明是夏季的天儿,诏狱里却散发着一股森冷之气。   哭嚎声,喊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一列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如鬼魅般飘过,未留下一丝痕迹。   这面具经过特殊改造,一来,可绝狱中疫疠之气,二来,也是为了区分各人权职大小。   黑色最低,为普通影卫。银色次之,可担小队队长,红色,仅有一人才能佩带。   大门被缓缓推开,几丝光线从外透进,惹得地上一层的一些人纷纷从各自囚牢中探出头来。   “光……是光!我见到光了!“   一身罩黑袍的男子逆着光从外走进,没人能看清他的长相如何。   只见那人熟练地取下了挂在壁上的红色面具,将其戴在了脸上。   分布在四周戴着黑色及银色面具的影卫见此,忙朝着那戴着红色面具的男子低下头。   “统领。”   诏狱待久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带染上了几分死寂之气。 第7章   那群关押在地上一层的人看见这人戴上红色面具,仿佛见到了救星,一个个目眦尽裂,疯狂嚎叫着:“大人!大人!求您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放我离开诏狱,我什么都说!”   诏狱影卫,手持皇帝诏令,职权越三法司,提笔定人罪责,刀落定人生死。若说当初的暗卫营是草菅人命,那一旦入了诏狱,便是生不如死。   方只有那脸戴红色面具的影卫都统,才有权决定他们是否可以离开诏狱。   见有人想开了想坦白,便有黑色影卫上前打开囚室,将其拉出,扣在了那沾着鲜血绞刑架上。   人在极度压抑害怕时,谎话便很容易被戳穿,这不过是诏狱,最为低等也最为普遍的一种审讯手段罢了   哭嚎声求饶声不断响起,莫白未曾理会,下了阶梯,径直往地下二层行去。   同时,一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见此,也匆匆忙忙也跟着追了下去。   “统领。”宋淼追上莫白。   “人呢?”   “二层底下靠右的囚室中。”   莫白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在来诏狱之前,他刚见过赵王,将今日陈远死于郊外一事与对方说了,赵王似也早有预料,责令他将功补过,务必要陈元副使的口中问出秦王这些年结党营私的证据。   ……   夹着血肉腐烂的血腥气息弥漫着,令人作呕。   但关押在此处的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一般,听见动静,也未发出一丝声音。   与上一层有着天壤之别。   突然出现的亮光令得早已习惯黑暗的陈名眼睛微微眯起,下意识抬抬手挡住。   待得他适应以后,借着亮光才看到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人。   “哟,居然是红色面具,我陈名小小马前卒,何德何能劳烦大人亲自提审。“   眼前男子约莫四十上下,两鬓长发被理得极顺,但脑后看不到的地方,发丝却凌乱不堪。   莫白嘴角轻勾,也不答话,只将人带到了一旁的刑室,将其绑在在了一条靠背椅上,自己则坐落在他对面,双手环胸,双腿搭在案上,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都说入了诏狱,阎王都难逃开口的命运,这就是你们诏狱的手段么?”陈名看着挂满整面墙的刑具,轻嗤出声。   有水声从耳畔擦肩而过。   “滴答”一声,落在陈名肩胛处,浸润衣裳。   但这么一滴水,陈名显然不在乎,一双眼直勾勾对上莫白面具下的瞳孔,等着他出声。   然而……   他等了又等……   等来的却只是上头不断滴落的水声。   “滴答”   “滴答”   ……   极有规律,甚至规律地让人莫名有些烦闷。   当水滴已经浸湿他肩头时,眼前人却还是不发一言,陈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被关在这里许久,早便习惯了,既然大人乐意在这陪着我耗时间,陈某,求之不得。”   他的试探得到的回应只有一阵冗长的沉默。   又一滴水落下,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度,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陈名居然感觉到了些许刺痛。   看着莫白不疾不徐的模样,陈名心里犯起了嘀咕,开始摸不准对方来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正当他憋不住,准备主动挑起话题时。   那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出声。   “陈元死了。”   陈名悄悄松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是——   莫白终于说话了。   “你倒是一点不惊讶。”   “他若不死,你也不会来找我。”   “是个聪明人,那你也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直接用刑吧,我不会说的。”陈名哼了一声,“我和陈元既跟随在秦王身边,纵是他做出多离经叛道之事,做属下的,自然没有背叛主子的道理。”   “好!好一个“赤血丹心”啊!”   莫白桀桀叹了两声,忍不住拍了拍手掌。   陈名又哼了一声,面对莫白的称赞,隐隐有些得意。   然而莫白话音却陡然一转,“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份忠于自己的赤血丹心,让我实在忍不住拍掌赞叹。”   眼中得意散去,陈名眉头微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白放下了案上的一只腿,继续盯着陈元看,语气带着几分慵懒:“你若当真是忠于秦王,方才我问你时,你会直接说你不知道,但你只说,你不会说……   你这头发,也是刚才听到我们的动静后才开始整理的吧,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你……   我刚才故意不说话看你的反应,你表现的可比我想象中的要着急太多,你迫不及待等着我审问你,又怕我听不出你话里的言外之意,还故意在话里话外透露出秦王当真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知道,你的确有秦王的把柄在手,但你有条件……   你很清楚若是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底线,我不会答应。只有当我被你一步步引导,问出你口中条件时,你才能把握住主动权,并且断定自己的价值,足以让你提出的条件得到满足。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你们诏狱的人,就靠着胡思乱想来审讯犯人么?”陈名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眉头皱的更深。   莫白将另外一只腿也放了下来,松开抱胸的手,十指交叠压在案上,身子微微前倾,墨色的瞳孔里再没了方才的慵懒,只有淡淡的寒意,和不耐烦。   “演,继续演,难不成演戏还能上瘾不成?你是个聪明人,为何非要做蠢事?你的呼吸,方才乱了三次,说话也变得结巴,这么明显,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陈名双拳忍不住紧紧握起。   莫白:“看,呼吸又乱了。”   陈名:“……”   莫白:“你倒不妨说说你的条件,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同意了呢?”   陈名咬着牙,心里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眉头紧了又紧,一阵冗长的沉默后,深吸了口气。   “你放我离开诏狱,我就说。”   莫白轻嗤了声:“说不说,你都无法离开诏狱,区别只在于,说了,你可以少经历些痛苦。”   “滴答”   又是水滴砸下的声音,落在他的肩胛处,同样的位置……   陈名忍不住挪动了下身子。   的确有些疼。   他目视向莫白,目光坚定。   “除非放我走,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你倒真是会给自己找罪受。”莫白摇摇头。   陈名咬着牙,看着这满墙的刑具,心里已经做好了忍受锥心刺骨之痛的准备。   他清楚地知道。   说了,他便没有一丝一毫的筹码。   只要咬紧牙关不说,他就还有出去的机会。   不就是受些皮肉之苦么?总归,这群人不会要他的命。   陈名流露在表面的心思,被莫白一眼看穿。   “我们的确不会要你的命,我们只会要你,心甘情愿开口……”   他迈着步子走近,然后……   轻轻挪动了一下椅子的位置。   “滴答”一声。   原本落在肩上的水滴骤然砸在了陈名的脑门上。   带着些微凉意。   陈名眨了眨眼,不明白莫白究竟想干什么。   却见莫白又拿来一个铃铛,塞进了他的手心。   莫白:“若是想开了,便晃晃手中的铃铛。”   陈名:“你不用刑?”   莫白轻轻一笑,不作回答。   转身取走了卡在墙上凹陷处的火把,晦暗的火光中,那双隐藏在红色面具下的黑眸,闪过了几分玩味。   亮光随着远去的脚步声缓缓泯灭,陈名被黑暗彻底包裹,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是那滴水之声。   “滴答”   “滴答”   依旧规律地让人心烦,让人……心悸。   有点凉,还有点疼。   ……   回到地上一层,那阵喧扰的哀嚎惨呼声还在继续,莫白权当听不见,经过刑室时,看也没看那些正被拷问的犯人。   “统领。”一名头戴黑色面具的影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莫白停下脚步。   “说。”   “我……”   那黑影卫犹豫良久,才颤着声说道。   “我不想干了。”   “不想干?为何?”   “我娘病重……我想出去见我娘。”   瞧他瑟缩颤抖的身子,莫白便看出他是在说谎。   恐是受不住诏狱这环境了。   “统领您放心,我知道规矩,出去后,我会将诏狱及影卫的一切忘的干干净净。”   莫白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考虑。   “也罢,诏狱不需要你这等人。”   “谢谢统领,谢谢统领。”   那人摘下黑色面具,连磕了好几个头,然而,在他转身欲要离开的一刹那,一枚骨钉陡然射穿了他的喉咙。   身子轰然倒地,脸上还带着方才那解脱的笑容。   “既成了影卫,生是诏狱之人,死便也只能是诏狱之鬼。”   既然想走,当初又为何要来?   诏狱中藏了太多秘密。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   活人的嘴,他向来不信。   唯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好生安葬了,顺便安排人照顾他娘。”他朝身边的宋淼吩咐道。   处理影卫的后事,算是他……唯一的一点仁义。   只见宋淼挥手招来几个黑影卫,那群人便熟练地开始处理起地上的尸体。   即便,现在倒在地上的人上一秒还是他们的伙伴。   *   将这黑色面具重新挂回墙上,莫白陡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宋淼。”他又唤。   “属下在。”   “隆宝斋的点心……怎么解释?”   宋淼藏在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瞬的慌张。   “这个……那个……是那个老板一直推荐,说……其他的也不错,还说他们店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我……我……”   诏狱的影卫,几乎都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冷漠,同样的狠厉,同样的不近人情。   唯独……   宋淼是个例外。   他,太像个人了。   纵是戴上了银色的面具,也掩盖不住浑身透出来的“人气”。   其他人见着方才那一幕,脸色平静地没有丝毫变化,倒是身旁的宋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样的人,本不适合来诏狱当影卫,不过,万事有敝有利。   由着宋淼身上独具的特色,莫白经常会将他“送”进诏狱中的犯人堆里去当卧底。   有些话,那些罪犯即使在严刑逼供下也不愿意对诏狱中的影卫讲,却对着像宋淼这样同病相怜的“人”更容易开口。   特别是,当这个同病相怜的人,看起来还傻傻笨笨,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时,那些人心中的倾诉欲会更强。   如果能轻松套取出情报,谁又愿意花时间去审讯用刑?   这也是为什么,宋淼能这么快能从黑影卫变成银影卫的原因之一。   莫白:“所以你就一时心软,违背了我的命令,全部买下了。”   宋淼自知无法辩解,单膝跪倒在地。   “宋淼愿意领罚。”   莫白摇摇头,叹了口气。   笨啊,既然买了都买了,将他需要的给他,其他的自己留着,他不就不会知道了吗?   “不罚你,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宋淼眼睛亮起:“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属下在所不辞!”   “不用那么拼命……”莫白深呼吸了口气,步子朝诏狱那扇紧锁的大门走去,视线似乎已经透过这玄铁门望向了城北的某家面馆,眼中冷漠渐渐散去,转而浮上了些许暖意。   “好生护住个人即可。”他道。   苏染是个好姑娘,又处处为他着想,有宋淼在身边保护,他安心。   “对了,给我准备几个暖手袋来。”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道。 第8章   云雁回来时,不仅带回了苏染看上的那笼子西域蛇,手边还端着一套文房四宝。   苏染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自然也分不清什么好坏,反正是拿回去给莫白用的。   能写出字来就成。   “老大,秦王说,这次你办的很好,但是,他还要我提醒你不要大意,陈元虽然死了,但还有个副使落在了诏狱里,赵王那边,肯定会有所行动的。”   “啧,还有完没完了?”苏染狠狠拧断了嘴角叼着的那根辣椒,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还有一个?说到底,都是这老秦自己用错了人,被人给留下了证据,才害得我东奔西跑的,现在还想我跑去诏狱杀人不成?”   那诏狱是谁的地盘?   光是一个“飞鹰”就已经让她够头痛的了。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她又不傻,双拳难敌四脚这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老大,你放心吧,不用去诏狱,咱们赵王府里安插了人手,若是赵王有什么行动,咱们也会知道的。“青萤说。   苏染脸色这才好转几分,看着云雁,又道:“他还说什么了?”   云雁:“秦王还让我问老大您什么时候回去看他……他最近觉着身子有些不适……   “呸!”苏染这回是直接将嘴里含着的辣椒吐了出来,骂道,“这老头儿编谎话怎么还是那老一套?再说了,我是大夫么?我是御医么?身子不适吃药看病去,找我有什么用?”   云雁和青萤相视一眼,耸了耸肩,也不出声打扰。   反正,这俩人的相处模式向来都是这样。   “他……还说什么了?”苏染不自在地又补了一句。   云雁微微一笑,他就知道。   “秦王还说,改日要去看看你的相公……”   “不行!”苏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要是他敢瞒着我来打扰我相公,别想我再踏进秦王府!”   这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严肃语气让得云雁愣了一会儿。发觉苏染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忙点头应了一声,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苏染眼前。   苏染微蹙的眉头这才展开。   莫白是个单纯的好人,仅剩的几个月时间,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平静的生活受到打扰。   *   在看到自己的娘子只不过是去大街糊了两张告示,就带回来一个姑娘这件事,莫白表示,这根本就不在他的预期计划内啊!   苏染和青萤站在面馆外,莫白和宋淼回来的稍早,此时的宋淼已经换上了小二的衣裳,肩上挂着一条抹布,手上还端着一壶茶水,有模有样的,莫白正站在他旁边,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四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无言。   莫白觉着这不在他的操控范围,苏染又何尝不是?   这年头,工作这么不好找了?她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莫白怎么就招到人了?   居然还是一个看着挺壮实的小伙。   苏染拿起手上的告示看了又看。   没错啊,一月才二钱银子。   养家糊口都不够,去码头扛米都比这赚得多啊,眼前这小伙儿怎么想的?   “咳咳,娘子……这位是?”   莫白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是青萤,回来的路上刚巧遇见了,犯了错,被主家赶了出来,无家可归,我瞧着她可怜,干活又利落,就把她带回来了。”   这是苏染一早就给青萤准备好的“身世”。   青萤也伶俐,听苏染这么说了,忙福了福身,给莫白行了个见礼。   “公子好。“   言行举止,包括躬身的弧度,都挑不出一点毛病,真是如苏染方才说的,像是个在大户人家干过活的。   莫白心底稍稍放心,虚抬了抬自己的手,面上作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姑娘好,我乃一平民百姓,你不必向我行此大礼。”   “青萤,我家相公不是什么贵家公子,你这样说,他都不自在了,以后你便称他一声莫相公就好了。”苏染说。   “是。“青萤点了点头,又看向莫白,微微点头示意,“莫相公。”   莫白自然也拱手回礼。   退回苏染身边时,青萤还用眼角余光多扫了他一眼。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果真如她老大所说,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她失望极了。   介绍完了青萤,苏染便将目光投向了莫白身边的宋淼,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向莫白,先发制人:“相公,咱们不是,只招一个店小二么?”   宋淼急了:“苏娘子,你可以叫我宋淼,端茶送水,迎来送往,我都会,还会做几个小菜,我什么都能干,你就让我留在这吧,我对工钱没有什么要求,包吃包住就行。”   青萤不甘示弱,踏前一步:“莫相公,青萤对工钱也没有什么要求,苏娘子可怜我,将我从大街上捡回去,她能给青萤一口饭吃,便是不要这工钱也是可以的。像端茶送水,招呼客人这些小事儿,青萤也自是做惯了的,况且……苏娘子身子弱,您又病着,像洗衣做饭,整理房间这些活……青萤也能帮上一些忙,姑娘家,总比男子要细心些。”   宋淼脸色微沉,统领好不容易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还带他出了诏狱执行这个重大的任务,说什么他都得留下啊!   他逼视向青萤,青萤也坦然笑对着他,但视线交汇里的刀光剑影,苏染和莫白可看得清清楚楚。   苏染眉梢一跳,莫白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   不会吓着他(她)娘子(相公)吧?   宋淼:“男子也不一定不细心,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学,倒是姑娘你,像扛面粉,搬桌椅这些力气活,姑娘应该干不了吧?”   青萤脸上还是笑着,但从苏染的角度看去,对方压在腹部上的双拳已经不经意攥紧了。   苏染悄悄别过视线,眼皮往上抬了抬。   唉……没办法,她们暗卫营的人都被她惯坏了,向来受不得什么委屈。   青萤,一个左手抡得起大锤,右手拔得出玄铁重剑的,肩上能扛起大鼎的奇女子,说她搬不了面粉,挪不动桌椅,这不是纯纯侮辱人么?   只见青萤端着脸上的笑意,走到一张没人坐的宽凳面前。俯身向同桌的几个客人解释了两句,而后当着众人的面,猛地抬起右脚,踩在了那宽凳之上。   “咔嚓”一声闷响。   那足有一指厚的宽凳当场断成了两截……   同桌的客人一脸受惊过度的模样,连带着刚吃进嘴里的面条也因为那张得过大的嘴巴,慢慢从口中滑出。   娘哎……   这么厚一条实木的宽凳,一脚?就给踩断了?还是个姑娘干的?他们看青萤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不好意思,吓着各位了,各位继续吃面吧。”   青萤说完,旋即走到了莫白和宋淼面前,目光停在宋淼身上,“青萤天生力气大,在之前的主家里,不仅当丫头,偶尔也会干些护院的活儿,像搬桌椅,抗面粉,宋公子还觉得青萤做不了么?”   宋淼咽了咽口水,将求救的目光放到莫白身上。   莫白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咳嗽了两下。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该说她娘子运气好么?出门随便转一圈就碰到了个“文武双全”的姑娘。   苏染悄悄给青萤睇了个赞许的目光,随后上来搀住了莫白,现在,该轮到她来吹吹“枕头风”了。   “相公啊……你看,青萤她什么都会,又是姑娘家,多少能帮衬着我些,而且她被赶出来后,现在又无家可归,很可怜的,咱们还是留下她吧。”   “这……”   “相公,留下她吧。”苏染盈着一双水眸,大有他不答应,立马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珍珠的节奏。   纵是莫白有别的心思,见着苏染这模样,也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啊!   “既然娘子与青萤姑娘投缘,那便……留下青萤姑娘吧。“   “统……莫相公!”宋淼急了。   他家统领什么时候耳根子这般软了?   “娘子,宋淼他也挺可怜的,一大家子就靠他养活,不妨,将他也留下吧。”   “相公的意思是,要两个都留?”   其实,留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苏染是无所谓的,只是……   宋淼来的太奇怪了。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他住哪儿?”   后边的小院儿尚且只有一个房间,她和莫白占着。面馆后院倒是有给伙计们歇息的通铺,只是人已经满了,唯一勉强能住人的地方,便是面馆的仓库,苏染还想着,将仓库收拾收拾让青萤住着。   总归像她们这样的人,对住的地方,没什么大的要求。   只是……若要宋淼留下,总不能让他和青萤一起住吧。   莫白也犯了难。   谁能想到,这平静的生活,会出现这么多意外啊。   “要不,仓库……”   “相公的意思是说,你要和宋淼睡仓库,让青萤同我睡么?”苏染倒希望如此。   莫白干笑两声:“娘子居然也会说笑啊。“   他吃饭的家伙都留在那房间里呢,怎么可能离开那房间。   苏染也附和着干笑了两声,“所以啊,相公,这不是咱们不留他,实在是……没能力留啊!”   “莫相公,苏娘子,不好了,大头他不干了!”   彭掌柜手里急急忙忙跑来,面色慌张。   “怎么回事?”   “您二位不是要招店小二么?大头觉着你们对他不满意,说,与其被你们赶走,还不如他自己走,我以为他说的气话,就没和你们二位说,结果你们瞧怎么着,我回房看的时候,他的床是空的,衣裳什么的也都不见了!”   苏染嘴角的笑意不经意凝固,倒是莫白,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   拍了拍宋淼的肩膀,也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小子,运气真好。”   彭掌柜看着眼前老板和老板娘截然相反的神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夫妻俩怎么了这是? 第9章   青萤和宋淼就这么留了下来。   收拾好各自的住处后,苏染想起了自己从秦王那要来的一套文房四宝。   “相公?”苏染轻敲了下房门。   无人回应。   苏染推开了房门,莫白果然不在,目光四处逡巡着,最后落与床榻对面的用屏风隔开的小书房内。   莫白是个爱干净的,平日里书桌并不需要她整理,所以,她也就没怎么进过这里。   将手中有些重量的砚台摆在书桌上,她抬头看向那个略显得有些空旷的架子上。   看来他相公的东西也不多,这么一面架子,竟空了这么多。   她随手从其中一个架子上取下一本书。   是本游记,还挺新,从这书的凹折程度来看,至多没翻过三次。   啧,看来莫白也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啊。   不过她也理解,毕竟是从小靠给人劈柴混饭吃的病秧子,读不起书也正常,会认字写字,已经比大部分人强很多了。   瞧她手上的告示,不就是莫白亲手写的么?   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字体,但中规规矩,从苏染的角度看,已经很不错了。   重新将书本放回架子上,苏染又好奇地打量了下架子上其他的藏品。   除了一些书以外,还一些竹简和摆件。   比如她右手边的这个白瓷瓶。   瞧着上面似乎是落了些灰,下意识揪起了袖缘欲往上擦。   “娘子!”   一声大喊惊了她一跳,回头一看,正是莫白。   这人怎么走路都没脚步声的?   还是她太过专注没听到?   唉,到底是因着成亲的缘故,勤于修炼,耳力退步了呀。   “娘子……你……你是要拿什么?我帮你。“   莫白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来,嘴角牵起一个笑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有多勉强。   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被苏染发现了这书架的秘密。   他便是生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不拿什么,只是瞧着这花瓶染了些灰,想帮你擦擦。”   “这些小事儿何必劳烦娘子动手。”   说着,莫白便自己用袖子随意擦拭了下,以防苏染以后又再作出类似的举动,又道,“娘子啊,你看你身子弱,平日里要操持面馆的事儿和家务事已经很忙了,这些清扫的活,还是让我来干吧。“   苏染挑了挑眉,也不与他争,默默收回了手。   莫白就是这么体贴的一个人。   再次感慨一会儿好人不长命外,就听莫白问起了她的来意。   “我是来将这些给相公用的。”苏染侧过身,好让莫白看清桌上的一套“文房四宝”   “这是……”   “给相公的。”   在看到那方砚台时,莫白微微一惊,这可是块上好的玉台砚,一般店铺可买不着,倒像是上贡之物。   唯一有缺陷的地方,便是那砚台左上方磕了一角。   可惜了……这方价值万金的砚台就就被这么一角给毁了。   “娘子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砚台?”   “这便要托青萤的福了,这砚台是她之前在某个大户人家做活时不小心摔坏的,也正因此,铸成了大错,这才被主家赶出来,主家嫌这砚台被摔坏了不雅观了,便打发给了青萤,她又用不上,便给了我,我瞧这摔坏的一角无关紧要,便想着拿来给相公你用。“   也免得他相公写个字都要向隔壁二宝娘借墨。   “难怪……“   下人犯错,被赶出家门在汴京是常有的事,莫白没多加怀疑,“玉台砚价值万金,摔坏了,的确可惜。”   “什么?价值万金?”   莫白:“是啊,不过坏了一角,用是能用,但拿去典当,却是当不了几个钱了。”   这破砚台居然和她那笼子舍不得花钱买的西域蛇一样金贵?   苏染的心脏有一瞬间的钝痛,只因这一角,是她方才故意摔坏的。   她知道秦王府出来的东西,必不是什么坏东西,直接给莫白用,又怕对方问东问西,这才故意借着青萤编出了这么个理由。   早知这东西那么值钱,她便不摔了!   “娘子?你哭什么?”   莫白蹙眉,下意识抬手想为苏染拭掉,手刚伸出,想起自己的身份,又默默将其负在了身后。   “我哭了么?”苏染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似乎的确有些湿意。   苏染:“风……风大……”   莫白微微蹙眉,看他娘子表情,这是……心痛?   “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摔坏了……多可惜啊。“苏染见莫白表情不对,赶忙岔开了话题解,“还是相公见多识广,难道相公以前见过这种砚台么?”   莫白眼皮稍抬:“……那个,之前有幸在我那位好友家里见过两次。“   苏染点头:“那相公你这朋友还挺有钱的。”   一万金的砚台,想用就用。   莫白干笑了两声,瞥了眼一脸单纯的苏染,走到桌前,拿起了一旁的茶壶,先给苏染倒了一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清水入喉,才勉强压下那几分愧意。   “娘子,你可知道青萤之前是在哪个府里做事的?这么好的砚台,可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能用得上的。”他问的随意。   苏染眼珠子转了一圈,脑海中骤然掠过一排世家姓氏。   “她之前是在淮南侯世子身旁伺候的。“   刚到口的茶水一口气被莫白全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谁?”   “淮南侯世子啊,怎么了?“苏染蹙着眉上前帮莫白顺着背,“你慢些喝,不急,别呛着了。”   莫白顺过气来,再次向苏染求证:“淮南侯世子?青萤……她真是这么说的?”   苏染没有丝毫犹疑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她不想说出秦王的名头,而她有印象的世家,也就是之前皇上给她指婚的对象,淮南侯府了。   他相公,怎么着也不可能和这些王孙贵族搭上关系,她再放心不过。   “有什么问题么?”她问。   问题可大了!   “娘子啊……青萤……”   莫白张口,但见苏染一脸单纯无辜的模样,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帮我谢谢她吧。“   就这?   “行~”苏染笑答。   好在蒙混过关,没被莫白看出什么破绽。   待得苏染走后,莫白骤然脸色冷了一下,把宋淼唤了进来。   “除了保护我娘子,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是!”   “找机会试探一下那个叫青萤的女人。”   水杯被莫白重重压在桌上,收回手时,手背上隐约有青筋暴露。若是其他什么王侯府邸,他便信了,可偏偏是淮南侯府!他倒要看看,这来历不明的女人究竟有什么目的,骗人竟骗到她娘子头上来了!   又或者是……针对他而来。   他最担心也最害怕的,就是无辜的苏染因为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   宋淼从房里出来,肩上的抹布还脏了不少。   一旁等了许久的苏染见此,迎上前来:“宋淼,真是辛苦你了,还要帮着我相公打扫房间。”   “没事,就是莫相公让我帮忙抬了下书架而已,小事儿。“   宋淼提了一桶水,倒进盆里,开始清洗着那块脏抹布。   瞧着宋淼那同样布满厚茧的手,苏染蹲下身,试探着:“宋淼,听相公说,你全家就指望着你挣钱了,想必你一定很着急用钱吧?“   宋淼:其实也没那么急,他又不缺这几钱银子。   “是的,苏娘子,我们全家,都指望着我赚钱养家了。”宋淼一脸诚恳说道,“谢谢苏娘子留下我,我一定好好干活,苏娘子你放心。”   苏染:也不是特别想留下你,也没那么多活给你干。   “那个,既然留下你了,我们家面馆的一些事情,我得先跟你说说。“   “您说。”宋淼放下了手中揉搓的抹布,一脸认真。   “不瞒你说,我们面馆呢,小本生意,其实赚不到什么钱,每月的工钱,都是看当月盈利算的,运气好,赚到一些,咱就发工钱,运气不好,那就只能拖到下月了……我们面馆原来的那个小二,叫大头的,就是之前睡你铺上的那人,他就是受不了我们面馆钱少活多,又没客人,还不准时发才走的!”   苏染说这话时故意将最后几句话咬得极重,以为宋淼能听懂,但眼前人好像……没什么反应?   苏染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看到巷子口对面的那家天香大酒楼了么?其实他们也在招店小二,一月二两银子,同样包吃包住,还是独立单间,宋淼你干活那么勤快,你要是去了那天香酒楼,人家老板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啊~我懂了,苏娘子你试探我是吧?你放心,我是不会和您上一个小二一样,说走就走的,我这人有原则,既然待在了……额……”宋淼回想了一下进面馆时招牌上写的几个字,“既然待在了这夫妻面馆,就不会轻易离开的。”   苏染:“……?”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么?   苏染:“你非要留在这面馆?”   宋淼:“嗯!”   苏染:“不是?你图什么呀?图我们面馆小?图我们月钱给的少?”   她站起身,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宋淼:“……”   他脑子没莫白转的快,一时想不出解释的理由,只好顺着苏染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对,又摇了摇头。   “反正我就是想留在这里。”   苏染被气笑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苏娘子……我能去干活了么?”宋淼拧干了抹布,往肩膀上一搭,看向苏染。   苏染咬着牙移开了身子。   此时的她万分确定,要么就是她的耳朵和眼睛有问题,要么就是宋淼有问题。   显然,她更偏向于后者。   *   “老大,有没有可能,是诏狱的影卫?他们不是最擅长窃取情报的么?有没有可能是那“飞鹰”知道了老大你的事情,故意安排此人来接近老大你,然后趁其不备……“青萤在一旁看完了全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苏染摆了摆手:“不可能。首先,我和“飞鹰”只是不对付,又没什么血海深仇,他没理由杀我,再者,即便是他想杀我,也该自己来才是,派个属下来,是嫌他诏狱的影卫太多,让我帮忙清理门户么?”   青萤默,想想也是,除了“飞鹰”,诏狱的其他人,在他们老大眼里的确都算不上事儿。   “还有一点就是……“苏染看着宋淼干活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你瞧他那傻样儿,你要说他是影卫,还不如说我相公是“飞鹰“来的靠谱。“   “那他没事儿来这小面馆作什么呀?”   苏染嗤了一声:“最好别让我发现他接近我相公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被她知道的话,她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青萤,好生盯着他,一旦发现不对劲,先斩后奏!”   “知道。”   *   然而,经过几天的观察,宋淼倒是没让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倒是苏染,差点就让莫白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   那日下午,莫白说他那位好友来了汴京,给他带了些药材,他得出去一趟,还不让她同去,苏染怕又像上次一般碰到意外,便让青萤跟着莫白一道去。   宋淼又被她打发出门买菜去了。   托着一层瓦片,瞧着四下无人,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开始重新铺瓦。   没办法,昨儿半夜刮大风,她听得清楚,檐上的瓦片被风吹翻了好几块,他家相公可不是能干这活的人,她便好人做到底,替他将这屋顶给修缮好。   反正也没人看到。   苏染一生杀人无数,第一次干这修屋顶的活,竟难得感觉到了几分安逸。   将最后一片瓦铺上,苏染舒出一口气,用胳膊擦了擦额上沁出的细密汗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里一片安宁。   执行任务虽惊险刺激,可,能这般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底下,不用担心任务失败,也不用担心被人追杀。   似乎,也还不错。   用脚踩了踩瓦片,确信没有松动的地方,苏染笑着怕了拍手,刚准备从屋顶上跳下去,一道惊呼声猛地窜入耳膜。   “娘子!”   是莫白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   但,苏染已经习惯性飞身往下跳了。   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啊!   苏染心中暗自腹诽,咬着牙,猛地卸下了全身的力。   不就是摔个大马趴么?   总比后面绞尽脑汁找理由向莫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轻功要好的多。 第10章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   她被接住了。   她正被莫白……一个即将入土的人,抱着。   抱得……居然还挺稳当。   当然,最让她惊讶的还是莫白在接住她之后说了一大堆什么,怎么那么不小心?为什么要跳房顶……诸如此类嗔怪关心的话语,期间不仅没咳,居然都不带喘的!   苏染心头一紧:“相公……你病好了?“   正准备追问苏染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莫白陡然愣住,抱住苏染的胳膊稍稍松了几分,待得将怀中人稳稳当当放在地上后,才背过身去,沉下身子开始不断咳嗽。   “自打娘胎带出来的病症……哪里……哪里会好呢?   “那就是还会死咯?”   莫白微微蹙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嗯……”他应道。   苏染微不可察地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安慰着莫白:“相公不要多想了,活在当下,我会一直陪在相公你身边的。”   莫白:“……”   虽然苏染表情一脸真挚,但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若是方才他没看错,他家娘子,在听到他还会死后,整个表情都放松下来了。   这是……盼着他去死么?   这个想法在莫白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被他否定,不,不可能,苏染这么单纯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盼着他早些死掉呢?   一定是他看错了,一定是。   “娘子,这么高的屋顶,你是怎么上去的?好端端的,跑上面去又要做什么?”   压下脑中混乱的思绪,莫白问起了正经事,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什么梯子架在旁边。   然而,话音刚落下,眼前的苏染,两行眼泪忽地自眼眶中迸出,从脸颊两边滑下。   苏染抽抽噎噎泣着:“相公……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要是生气的话,我以后就不这样做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要钱似地落下,莫白一下就慌了,脑子一片空白,成婚这么些日子,他也没见苏染哭的那么伤心啊。   一向审问犯人时的精明和冷静在此刻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有空去问苏染要解释,急忙辩解道:“不是的,娘子,你别误会,我没生气,只是担心娘子会出什么事……毕竟这么高的屋顶……”   话还没说完,苏染的哭声却越来越大,“你没生气的话,那你还问这些个作什么?你分明就是生气了!你若是嫌弃我,当初成婚时,又何苦来招惹我?”   莫白:“不是……”   摸白百思不得其解,他就是问问,怎么就是生气了?难道是他的语气让苏染误会了?   他放软声调:“娘子,我真的没生气……我就只是问……”   苏染:“你就是生气了!别想用这些胡话来骗我!早知如此,当初我便嫁了那鳏夫算了,何故要与你成婚,受这委屈。”   莫白:“……”   此时此刻,莫白只觉自己像极了那些被冤入狱的刑犯,百口难辩。   面对着哭个不停的苏染,他抬手不是,提脚不是,就连张嘴想安慰一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子……”   苏染故意背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娘子。”莫白又唤了一声。   然而苏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肩头依旧不断颤着。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   他娘子,竟是比诏狱里的那些犯人还要难懂。   “罢了,娘子,你先冷静一下吧,我去看看面馆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身后有叹气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等到再也听不见身后动静时,苏染颤动的肩头陡然停住,抬起头,胡乱抹了把脸,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虽说,用的方式蛮不讲理了些。   就是不知道莫白后面会如何想她了,会觉得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么?   想到此,她忍不住失笑一声,摇了摇头。   莫白怎么想,又与她何干?到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还是个极为短命的陌生人。   *   青萤回来时,面色很是严肃。   苏染正要问他怎么没和莫白一起回来,就见青萤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   “老大,刚刚从赵王府传出的消息,飞鹰去找过赵王了,那陈元什么都招了,能够证明秦王结党营私的密信,就藏在永安府的浮屠山庄里。”   苏染眉梢一挑,永安府浮屠山庄么?距离汴京,最快的脚程也要两日时间。   她该找什么理由将莫白糊弄过去呢?   似是看出了苏染的忧虑,青萤开口道,“老大,这次任务让我去吧。”   “不行,赵王想趁此机会一举绊倒秦王,必然会让飞鹰亲自出任务,对上他……”   “青萤有自保的能力。”   “我知道,但,我们的目的,不是和他对上,是要拿到密信。此人心思歹毒,阴险狡诈,上次我们坏了他的事,他一定早有防备,这次任务,只能我去。”   而且,必须现在就去!   “老大……”青萤还想争取一下。   “你也不用遗憾,帮我护住莫白,别让他突然横死在街头就行了,这可比什么任务都重要。”苏染拍了拍她的肩,好声相劝。“再说,难道你忘了,宋淼的身份,还没查出来呢,这几天我不在,你正好找机会试试他。”   暗卫营自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可当青萤着手调查宋淼的身份时,却根本无从查起。   好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什么就靠他一人赚钱养家,那就是个屁!   也就他现在没显露出什么坏心思,再加上不知他的真正目的,苏染这才选择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听到苏染这么说,青萤也只好听从指挥。   想好糊弄莫白的理由后,苏染问起了青萤另外一件事,关于莫白的。   青萤脸色有些难为情,“老大……一开始,我是跟着莫相公的,后来不知怎的,就跟丢了。”   “跟丢了?”苏染不可置信地看向青萤。   “他一个说两句就咳两声的病秧子,你怎么可能跟丢?”   不至于,真不至于。   可青萤还是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一抬头的功夫,莫相公就不见了,我在人群中,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苏染:“……”   青萤皱眉:“老大,莫相公他……可能没老大你想的那么简单。”   青萤多少功夫底子,她是知道的。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整个汴京,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可莫白,显然不在其中啊。   苏染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沉沉叹出了一口气。   “算了,先不管这事儿,任务要紧,我即刻出发去永安府,我相公若是问起,你便说……“   苏染凑到青萤耳畔,仔细叮嘱着。   *   这边,莫白还在思考自己哪里惹了苏染不开心,想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故而选择退一步。   人家一姑娘跟了自己,日后还要当寡妇,到底是他对不起她,不管发生什么,他先认错就对了!   想着姑娘家应当喜欢一些胭脂水粉,珍珠首饰什么的,便迅速去街上买了根发簪打算回来赔礼道歉。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跟一个姑娘计较,况且,他还要寻个能让苏染相信的理由出门两三天。   然而,当他打好腹稿回到家时,却听青萤告诉她说——   苏染,回娘家了。   回娘家?是那个要将她嫁给鳏夫的娘家?   莫白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将苏染追回来。   然而,步子刚迈出去,才恍然想起。   他似乎……并不知道他娘子的娘家在哪里……   “宋淼!”他唤了一声。   这次任务本想让宋淼跟着一起去,但,苏染的安危也很重要,将簪子塞进怀里,吩咐宋淼动用一切关系找到苏染的娘家后,莫白也不耽搁,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发前往永安府。   不用找理由欺骗苏染,他本该觉着轻松才是,奈何一想到苏染独自跑回了娘家,他的心又紧跟着沉了下去。   千错万错,总归都是他的错,若是苏染当真出了什么事……   “驾!”   他不敢深想,手中马鞭挥舞地越加用力。   微风飒飒,路边草梢摇动,蹄声渐远。 第11章   “老板,来壶茶。”一个茶摊前,苏染对那茶摊老板说了一声。   让马自己去马槽吃饲料后,便寻了个空位坐下,看了眼天色,预计傍晚时应当能赶到双乐镇,想到不用在野外露宿,苏染还是很开心的。   茶摊上人并不多,听见她的声音,便有一头发花白的老汉给她上了茶水,还细心地问她要不要别的。   苏染看去,这才发现,老汉身后,还有个妇人正在灶台那边做一些馒头面食。   像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妇,面相看着很是随和。   “行,那再来碗清汤面。”苏染放松下来。   老汉嘴角止不住上扬,向后招呼了一声,苏染正欲掏腰包付钱,一道男声赫然在耳边响起。   “老头儿,今天的钱呢?还不快给我。”   一股浓厚的酒味钻入鼻腔,苏染眉头微蹙,抬头看去,男子约莫三十上下,肥头大耳,两腮的肉随着他大声的喊话一颤一颤的,配上那瞪得极大的眼珠,像极了苏染曾经在乡下经常见到的家猪。   这世道,当真是哪里都不缺这种欺压百姓的霸徒。   坏了她的好心情,该打!   苏染悄悄活络着自己的手指,盘算着待会儿应该揍哪儿。   “娃儿啊,你不能再赌了,咱们踏踏实实的,好不好?”   老汉的称呼让苏染有一瞬间的错愕,攥紧的手指力道也松了下来。   家务事?   “不赌我怎么吃饭?你以为我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一出生就有钱么?我不赌,我不赌我怎么赚钱娶媳妇?靠这破茶摊?”   苏染眉头再次蹙紧。   “要我不赌也行啊,你给我钱啊,要不是你们这么穷,我能这么多年一直打光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有你们这种没用的爹娘。“   “唉,说起来都嫌晦气,钱呢!还给我钱啊!”男子继续咆哮着,唾液横飞,恰好落在了苏染的茶碗里。   苏染脸色微沉,一股杀气蕴在眼中,理智却不断劝着她,莫要多管闲事。   老汉:“最近生意不好……没多少钱。”   “什么?没钱?”   老妇也从灶台里走出,擦了擦手,掏出了几个铜板塞到了男子手中:“娃儿,你别为难你爹了,今天就只有这些了。”   “就这些?这些有个屁用啊!都不够一壶酒钱的!你们怎么那么没用啊?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爹娘?”   男子挥开了老妇的手,几个铜板顺势从她手上滑落,落在苏染面前的桌子上,叮当作响。   苏染眉梢一跳:“……”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能管,不能管……   管了也不见得人家会感激。   男子继续咆哮着,苏染已经站起了身,欲要离开。   谁知男子却一把夺过了苏染手边还没递出去的碎银子,超那对夫妇吼道:“什么没有钱?这不是钱么?就知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在骗我。”   紧接着,目光又落在苏染身上,语气毫不客气,“呐,你在我们家喝茶吃饭是要给钱的你知道吧?看你穿的挺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吧,我爹娘都五十多了,像你们这种有钱人,肯定不忍心让他们给你找钱吧。”   “娃儿!你别胡闹!”老汉上前一步,欲要抢回男子手中的银子,“那是人家客人的银子,你得……你得还给人家!”   “还什么还!要还你们还,这是我的!老不死的,你给我放开,放开!”   两人争执间,污言秽语不断,却都是出自那年轻男子之口。   老妇则一直躬着身子在跟苏染道歉,时不时看一下旁边的父子,抬手抹一下眼泪,然后继续给苏染道歉。   苏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中杀意越加浓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那男子将老汉推倒在地时,理智终于冲破枷锁,上前一脚将那男子踹翻在地上,脚底死死踩着对方的后脑勺,不让他动弹半分。   “畜生!”   对付这种畜生,动手她还嫌脏呢,也只有脚底配得上他了。   脚下人不断挣扎着要抬头,苏染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倒是再度用了狠力,直将那男子半个脑袋踩进了地上的淤泥中当中。   老妇一把扑过来,用力地想推开她的脚,发现无用后,便开始跪在苏染身边哀嚎:“姑娘!姑娘!你放过儿子……他有哪里得罪你的,我给你道歉……我和我老伴儿就这一个孩子,姑娘,你行行好,大发慈悲,放过他……”   从地上爬起来的老汉见此,也跟着跪倒在了苏染面前,面色惨然地求她放过。   苏染:“他死了,你们两个的日子会过的更好,我帮帮你们,不好么?”   老妇:“不不不,不能死不能死,我们日子过得挺好的,你不能杀我儿子,不能的。”   老汉咽了咽口水,稍抬了下声音:“光天化日,你……你要是敢杀了我儿子,我……我就去报官!”   老妇也在一旁附和,看苏染的目光,既害怕又激动,还暗藏着一丝疯狂。   俨然一副她若杀了这男子,两人就跟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苏染沉吟半晌,摇头冷笑了一声,松开了自己的脚。   从那男子手中取回了自己的碎银子:“茶被你弄脏了,面条也没吃到,这银子,还真不能给你,还有,我是不差钱怎么了?但我的钱,那也是一分一分辛苦干活挣来的,凭什么要给你?你穷你就有理了?”   她嗤了一声,又睨向那俩夫妇:“子不教,父母之过,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话罢,便转身拉着自己的马继续上路了,连头也没回。   用脚趾也能想到,后面的场景,一准是那老夫妇殷切地问那男子哪儿哪儿疼,哪儿哪儿受伤了……   苏染再度摇了摇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怎么就总是摁捺不住自己这多管闲事的冲动呢?   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气个半死。   可恶,可恨!   *   夕阳缓缓将她的身影拉长,在她离去后不久,又有一人疾蹄行来,那人身穿一身黑色劲装,脸上绑着一个黑色面具,路过哭闹个不停的的茶水摊,也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那倒在地上的男子的模样之后……   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脸上覆盖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黑色污斑。   黑斑毒?   莫白眉头拧起,一个人名浮现脑海之中。   “刚才是否有一个女子经过此地。“莫白勒住缰绳,问向三人。   这对夫妇此刻正因自己儿子脸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黑斑伤神,此刻见有人问,且看起来还很有本事的模样,“噗通”一声,老汉朝莫白跪了下去。   “是!是有一个女子刚刚离开,她走了之后,我儿子就变成这样了,大人您行行好,帮忙看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行么?我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莫白眸色微沉,果然,能对一个普通老百姓下如此狠手的,也唯有那个毒妇了。   那帮家伙,知道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不能再耽搁,莫白继续挥起了马鞭,风中,传来他的冷然之声。   “他没什么性命之忧,只是略受些痛苦罢了,一月之后,黑斑消去,毒自然也就解了。”   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得罪了那“毒妇”,落得如此下场。   莫白冷笑一声,对于那位从未见过面,却常常听人在耳边提起的暗卫营“毒蛇”又生了几分恶感。   ……   双乐镇位于汴京与永安府中央处,来往客商众多,自然,酒楼客栈开的也多,苏染本想选个普普通通的小客栈歇息会儿,奈何想起刚才在茶摊上的那档子破事儿,越想越气,转而住进了双乐镇最好的酒楼,准备好生享受一番。   这会儿正好吃饱喝足,打开房门准备活络下筋骨,视线往下投去,刚好瞥见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色身影走进客栈。   苏染惊咦一声,不下片刻功夫,便猜出了来人是谁。   除了诏狱那群不见光的“死人”,谁没事儿大白天穿的跟个鬼魅似的在街上晃悠,还非要戴个面具,一点都不知道低调。   苏染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又想起传言说,影卫都统“飞鹰”是个面残之人,不管出什么任务,一定会戴着面具。   她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倒是觉得,这可能不是传言,是事实。   她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好奇地观察着“飞鹰”的一举一动,一点儿也不怕对方抬头将她认出。   先不说“飞鹰”根本没见过她的真容,便是见过,认出她来,她也无所谓。   本就分属不同势力,你来我往打的架多了去了,若是能趁此机会挫挫对方的锐气,也未尝不可。   只见“飞鹰”掏出诏狱的令牌给那掌柜看,那掌柜见了,算盘一收,账本一合,忙躬身带对方上楼,那模样,那态度,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就差跪下喊爹了。   “呸!混蛋!居然不付钱!”   苏染咬着牙,拍了下栏杆,眼里多少有些嫉妒。   虽然朝廷每年拨给他们暗卫营的例银不算少,偶尔还能从秦王那儿“剥削”一点出来,奈何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在人群中可享受不到一点特殊待遇,哪像诏狱这群影卫,令牌一拿出,老百姓个个喊着叫大人……   呸!什么大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装腔作势!   苏染又暗自唾骂了一句,正巧见那掌柜将“飞鹰”带到了她对面的那间天字号房中,苏染唇角轻抬,计上心来。   天字号房都在同一楼层中,小二端着茶水上楼,苏染故意等在了拐角处,等那小二从身旁经过时,不经意伸出脚绊了对方一下。   小二打了个趔趄,手中的食案顺势从手中飞出,朝着苏染袭来。   小二:“客官小心啊!”   苏染微微侧身,两只手可不闲着,稳稳当当托住了那食案底部,趁着转身的空隙,打开了盖子,弹了下中指上的银戒。   细碎的白色粉末从银戒内部的空间撒出,瞬间湮灭进茶水之中,看不出一丝痕迹。   “没事吧?”   苏染转过身来,关心道。   发现那摆在食案上的茶水壶没有一点撒露,小二看向苏染的目光,带了几分惊讶。   “没……没事儿,客官,您没事吧?”   “我没事,快去吧,别耽误了客人要的茶水。”苏染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柔地紧,同时将手中的食案又重新交还给了店小二。   小二脸色微红:“谢……谢谢客官。”   苏染依旧笑着,只是看着小二往“飞鹰”房里疾步行去的背影,笑容是越来越放肆。 第12章   小二送茶水进来时,莫白正好拿下脸上的面具放在一旁。   “你可以走了。”他说。   见莫白没为难他,小二轻轻吐出一口气,习惯性道,“那客官您有需要再叫我。”   正要退出去,莫白陡然唤住他。   小二:“客官?您可有什么吩咐?”   若是莫白方才没看错,眼前这小二似乎有些紧张。   他的目光落在摆在桌子上的茶水壶面前,掀开盖子往里瞧了瞧,随后将目光放在了小二身上。   “客官……可……可是这水有什么问题?”   莫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没问题。”   小二再度松了一口气,弯着腰退出房间,正打算替莫白掩上房门,一枚金钱镖赫然袭来,稳稳插在了距离自己手腕一寸地方的门板下面,刀刃紧贴着他的手腕,冰冰凉凉的……   小二还没反应过来,一柄泛着银光的匕首紧接着便抵上了他的脖子,莫白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谁派你来的?”   莫白的确没看出茶水有什么不对,但这个店小二的不对劲,却被他看了个真切。   小二背上浮起一阵冷汗,身子一直在打颤。   “是……是我们掌柜的,他让……让我给客官上……上最好的……茶水,有……有哪里不对么?客官不满意,我……我拿去换就是了……”何必要他性命?   看这小二不懂半点武功,神情也不似说谎的模样,莫白拧起眉头,心里泛起了嘀咕,难不成是他多心了?   “你在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人?”   小二正想说没有,陡然想起苏染,话音陡然一转,“有!有一个,刚……刚才送茶水给客官的时候,路上碰见了一个姑娘,她好心帮了我一把……“   “姑娘?”莫白挑眉,大概知道是谁了,这才收起匕首,“带我去找她。”   然而,当莫白踢开苏染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桌上那杯仅剩下一半的茶水。   莫白凑近去看,桌上未干的水迹赫然印着两个大字。   ——好梦。   "梦"字的尾巴向上扬起,可见对方写下这俩字时,是有多么的嚣张和霸道。   □□裸的挑衅,的确像他们暗卫营的风格。   “客……客官,掌柜的说……说原本住这房里的姑娘,刚刚退房……走了。”小二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不及换气,战战兢兢对莫白说道。   莫白嗤笑了一声,拿起桌上剩下的半杯水,泼在了那两个碍眼的大字上面。   莫白:“无聊。”   *   无聊么?才不。   更深露重,没了好床可睡,苏染自然又回归到了山野之中,寻了棵歪脖子树,两脚搭在树杈上,半个身子靠在主干上,右手拿着个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   这种无聊的事情,本不像是她的作风,可只要想到捉弄的人是“飞鹰”,苏染又觉得,有趣极了。   人生难得一对手,就算她对“飞鹰”没什么好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不论是实力还是势力,都是足以与她比肩的存在。   眼神时不时地往后探两眼,确定没有马蹄声传来后,这才安心打了个哈欠,浅浅眯上了眼。   ……   当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之时,苏染也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慢慢变亮的环境,苏染抬起头下意识又往后边看去,没见到什么风吹草动,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飞鹰,居然真的没追来。”   她以为,对方应该会气的不行,然后飞奔来找她算账才是。   她可没觉得飞鹰这么大个人,真的会被她那么一点小小的迷药给放倒,况且,对方会不会喝那茶水都不一定呢。   亏她还故意在此地等他。   “没意思。”   苏染瞥了瞥嘴,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视线恰好落在昨晚摘多了,散落在一地的果子上。   眉宇间的郁闷散去,嘴角浅浅弯起,灵动的双眸再次闪过一丝狡黠。   *   莫白昨晚踏实的在天字一号房睡了个好觉,既然对方已经不隐瞒自己的行程,公然向他挑衅了,他倒是觉得,这路也不必这么赶着去了。   敌进他退,他便要看看,这毒妇还想耍什么花招。   等到莫白迎着第一缕阳光赶到昨晚苏染歇脚的地方,已经是一刻钟后。   早晨并没什么人经过,空气中夹着几分微润的湿意。初阳照拂大地,一个十字岔路口上,三根树枝交叉摆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箭头所指方向,却是一棵歪脖子树。   摆箭头的人,似乎是生怕旁人看不见似的,还垒了一堆石头堵在了边上。   莫白挑了挑眉,本想直接略过,结果骑着马走了两步,到底没忍住好奇,又给退了回来。   拉着马顺着箭头的方向走去,那颗歪脖子树上同样刻着两个字。   ——好吃。   好吃?   莫白微微蹙眉,还没揣摩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头顶上方忽然稀稀拉拉落下一堆果子,好在他反应快,一边躲闪,一边用匕首将落下的果子一一削成了块状。   一堆白的红的果肉和果核纷纷砸落在他脚边,莫白这才知晓树上刻的这俩字是什么意思。   “幼稚。“   又是轻飘飘的俩字落下,转头刚要走,头顶又砸下一个果子,这回,莫白没躲,反倒是伸手稳稳地将其接在了手里。   看着手中红艳艳的果子,莫白手腕稍稍用力,直接袭向了身后那棵歪脖子树。   骨肉四溅开来,好巧不巧,正好将苏染刻在树干上的两个字盖住。   莫白继续追着太阳移动的方向赶路,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今日傍晚便能赶到永安府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路过最后一个驿站时,身下的马竟然吃起了回头草!   且无论他怎么鞭笞,身下的马跟中邪似的,竟是一点都不愿意离开马厩。   待他翻看草料时,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马厩里的草料早就被添上了一些“佐料”,谁干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此时的莫白竟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万万没想到,那毒妇,堂堂一个暗卫营首领,竟然能接二连三干出这么多无聊的事情。   莫白摇头扔下草料,目光在驿站周遭逡巡一圈,落在了不远处的贩马的马商身上。   “卖马勒!卖马勒!品相良好,四肢健壮!卖马勒!”   “这马我要了,多少钱。”莫白走上前问道。   马商见有人来,很是开心,但说到价格时,言辞却有些小心翼翼:“公子,这马……额……得要一千两。”   “多少?“莫白声调提高,“你再说一遍?”   不过普普通通一匹行路的马而已,既不是战马更不是千里马,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他一千两!   若是放在汴京,是会被他拎去诏狱逼问是不是坑蒙拐骗的程度。   那马商被莫白瞪得底气有些不足,但话语却没有让步的意思。   “就……就是一千两啊……这不是我的马,是一个姑娘寄放在这托我卖的,她说……她说这马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怨种马,只卖给大怨种,所以……就卖一千两。”   马商说着,还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怕莫白拿他出气,后又小声补了一句:“你别怪我……真不是我定的价格,是人家姑娘自己定的价格……”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奔腾而起的怒气,咬着牙将银两给付了。   距离永安府还有几十里路,他不可能走着去。   待那马商将马交给他后,又给了他一个纸条。   “公子,这也是那姑娘留下的,说是留给买马的大怨种的。”   听到这个称呼,莫白心梗了一下,打开,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又写着两个字:   ——好走。   “无耻……”   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俩字后,莫白将纸条攥成团,重新又扔回到了马商身上。   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高看“毒蛇”了?   这如顽童一般的恶作剧,是堂堂一个首领能干得出来的事儿?难怪皇上之前总对他抱怨说暗卫营管理松散,毫无纪律可言,有这样的首领带头,能有个什么纪律?   没把暗卫营闹翻,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远方。马商站在原地,一边数着银票,一边捏着那个字团,嘴角都快咧到耳后跟了。   真好!转手卖匹马就能得个五百两的回扣,那姑娘说的果然没错,这怨种马,果然好卖!   *   接连三次吃了“毒妇”的亏,特别是在失去那一千两后,莫白不再抱有好奇之心,一路直奔永安府去,总算是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浮屠山庄。   浮屠山庄占地百里,且庄内高手如云,做的一直都是替人守财守秘的生意,莫白曾经也想过,将浮屠山庄拿下,使其变成诏狱的情报机构,奈何细查下去,才发现这山庄内关系纵横交错,不仅有江湖势力盘旋,朝中有好几方势力竟也与这山庄有紧密联系,莫白不想掺和进朝堂之事给自己找麻烦,便打消了心思,任由各方势力在里边彼此制衡。   他之所以不在乎“毒妇”比他更快到达,便是因为,只有他身上才有陈元给的信物。   浮屠山庄,向来只认信物不认人。   便是这毒妇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找出那封密信。   叩响山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老头上下打量了他的着装,忽地冒出一句:“诏狱影卫?”   莫白没否认,他倒也没想隐藏身份。   老头脸色缓和下来,将门打开一条缝,放莫白进去。   “既是诏狱的人,应该很清楚我浮屠山庄的规矩,没有信物,是万不能……”   “我知道。”说着,莫白从怀里掏出一枚印鉴摊在了手心。   “我要陈元放在这里的东西。”   老头检查了一下印鉴的真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   老头将莫白带到了一处院子中,院子里只有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儿在艰难地举着瓢子给花圃浇水。   “嗯?怎么是你?小圆子呢?”   “小圆子说她肚子疼,让我替她会儿。”七岁小孩儿将瓢子里的水泼洒出去,一股淡雅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丫头……一准又是偷懒去了,学也不上,活也不干,就知道玩儿。”老头嘀咕着,发现莫白还在身边,便笑着解释了两句。   “故人留下的一个小孙女,年纪小,爱玩儿。”   莫白简单应了一下,鼻尖轻嗅了一下,眉头微颦,忍不住多看了院子里那泼水的小孩儿一眼……   老头带着莫白进入了暗室,从中抽出了一个锦盒郑重地交给了莫白。   “浮屠山庄只认信物不认人,信物到手,这东西,便是你的了。“   莫白打开查看了一眼,果然在内见到了一封信,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合上锦盒,两人又从暗室回到了最上层的房间,只奇怪的是,院子里那个浇花的小孩儿不见了。   空气里,夹杂着与方才不一样的一股清香。   “这香气……“老头嘀咕了一句,旋即便感觉到了不对,刚想提醒莫白注意,奈何刚一开口,一股窒息感涌上胸腔,一晃眼的功夫,便瞪大着眼睛晕在了一旁。   莫白身姿也有些晃悠,不过眨眼功夫,竟也与那老头一样,倒在了一旁……   清风扫来,吹散了空气中的些许香气。   一身穿绛色衣裙的女子提着裙角跨进了房内,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特别是那穿得一身黑,脸上还挂着个面具的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也不过如此嘛。”女子心情显然很好,嘴里还哼起了小调,伸手正要去拿那锦盒,手腕却陡然被人大力擒住。   “请君入瓮,守株待兔,你也不过如此。”   一道男声响起,带着几分调笑意味。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苏染心中“咯噔”一跳,循着声音将目光睇过去,恰好对上面具下莫白那双凌厉还带着几分傲慢的墨色瞳孔。   她瞬时冷静下来,扭了扭被莫白钳制住的手腕,语气娇娇怜怜的。   “公子,您抓的小圆子的手……好疼啊……”   声音一入耳,莫白愣住了,这音色音调,怎么莫名听起来有些耳熟?   苏染和他说话时……好像也是这般口吻。   难不成,这天下间的姑娘说起话来都是一个调调的么?   若不是眼前人与他家娘子生的没一处相似,他当真会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苏染。   甚至于,连身形都差不了多少……   被莫白上下打量的有些烦了,苏染生了几分不耐:“看什么看?没见过天仙么?”   话说出去时,苏染才觉不够妥当,遂补了一句:“书上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虽然我貌美赛天仙,但公子这般,又抓着我的手,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不大礼貌啊?”   呵,还天仙?都没她娘子好看,算什么天仙……   “大名鼎鼎的“毒蛇”,原来长的这般模样。”莫白甩开了她的手。   一语被莫白道破身份,苏染也懒得继续装了,收起脸上的皮笑肉不笑,直接回怼了过去:“这般模样怎么了?总比你个面残戴个面具好。”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庆幸临行前青萤给她准备了人/皮面具,没想到啊,居然连莫白这等眼力的人也没发现不对劲,的确是个好东西!   莫白懒得与她作口头之争,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老头,朝苏染伸出了手。   “解药拿来。”   苏染睁着无辜的双眼:“什么解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下毒了?我才刚刚进来。”   莫白面色严肃:“你我恩怨事小,但这里是浮屠山庄,劝你不要胡作非为,将此事闹大。”   苏染挑了挑眉,说实话,“飞鹰”说的没错,她和对方的恩怨,不过就是秦王与赵王,暗卫营和诏狱之间的矛盾和纷争,怎么都脱不开朝堂和汴京,可浮屠山庄各中势力交错盘旋,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到必要的时刻,她傻了才会去招惹。   只不过……   苏染:“……你飞鹰的麻烦,关我什么事?这毒怎么看都是你下的呀,不然,为什么他有事,你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苏染:“你说,我现在出门大喊一声,将人喊来,你猜他们是先怀疑你这个高手,还是先怀疑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呵。”莫白不屑地靠在一旁,朝苏染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他若能这般轻易被威胁,也不必当什么影卫都统了。   苏染:“你别不信,我这人说到做到。”   莫白:“我相信,请继续。”   苏染暗自咬了咬牙,故意张了张嘴,却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随后,一道带着些许嗤讽的低笑声传进了她耳膜。   苏染恶狠狠瞪了回去。   “你这人还真无趣……”   “开个玩笑都不行。”   “没意思,无聊!“   ……   一连骂了飞鹰好几句,苏染才不情不愿走到那老头边上,也不知从袖子掏出了什么,在对方鼻尖挥了下,老头原本铁青的脸色这才缓缓恢复了血色。   “半个时辰后,他自己会醒的。“苏染拍了拍手,转头又看向莫白,看他没事人一样杵在那儿,不免有些好奇,“唉?你怎么会没事儿的?”   按理说,她在水中掺上毒粉,任由毒气混着香气飘散,一旦吸入,必定是如眼前这老头一般,不省人事。   “你不知道影卫的面具可以隔绝一些毒气么?”莫白推了推脸上的面具,好心解释了一句。   哦?这面具还有这个效用的么?苏染的确不知道。   她一直觉着,这面具是这群影卫用来装派头的,为此,她可在心里默默鄙视了好久。   “这么神奇么?那给我研究一下呗……”灵动的双眸转了一圈,苏染忽地朝莫白扑了过去。   莫白哪里会由得苏染碰她的面具,身子赶忙侧开,令得苏染扑了个空。   苏染不悦:“真抠门,看看都不行,算了算了,就当这趟白来了,走了。”   然而,当她走到门口,与莫白擦肩而过时,手腕再次被人擒住。   苏染眉头蹙起,脾气又上来了:“喂!你这人能不能守点规矩?我好歹是个姑娘家吧,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要是被我相公知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这话的时候,苏染还幻想了一下莫白拖着一个病体和“飞鹰”打架的场面……   算了,为了他家相公能安安稳稳过完最后一段日子,还是不要再这般虐待他了,光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画面,苏染就心疼到不行不行的了。   她那么大一个文质彬彬的病弱夫君,哪里会是眼前人的对手?   *   相公?莫白眼梢一跳,这女人已经成亲了么?   啧,也不知道是哪个倒了八辈子霉的倒霉蛋和这毒妇结成了夫妇。   真惨。   惊讶不过一瞬。   他并没有放开苏染的意思,反倒是冷了声调:“走可以,信留下。”   “什么信啊,信不是在那锦盒里待的好好的么?你可看见,我一下都不曾打开。”   苏染伸出双手以示清白。   莫白冷笑,装,继续装。   从苏染方才扑过来靠近他时,他便察觉出她暗地里的小动作了。懒得和她废话,右手径直扣住她两只手的手腕,左手手指则在她腰间的系带处摸索着。   很规矩的探寻证物手法,奈何苏染却骂出了声。   “飞鹰!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你居然调戏良家妇女!我跟你说过我有相公的,我相公可厉害了,像你这样的,一拳一个……”   “你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无耻之徒!”   ……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奈何她低估了眼前人的力量和耐心。   对方就跟没长耳朵似的,任她如何说,皆不为所动。   看来,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和他相公一样,谨守男德。   至少眼前这“飞鹰”就不是。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苏染放弃挣扎,慢慢卸下了身体的力,而且还借着这个机会,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莫白。   她总不能吃亏才是。   嗯,脸看不到,身形倒是挺拔板正,从说话的声音判断,应该也挺年轻,只不过这不听人说话的性子,一板一眼的,就像……   ——就像粪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   苏染瞬时下了结论,与此同时,密信被对方从她腰间掏出。   莫白:“你我本没有深仇大怨,不过各为其主罢了,既然东西到了我手里,便由不得任何人拿去,回去告诉秦王,让他想想别的对策吧。“   说完,便放开了对苏染的钳制。   苏染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心中腹诽,切,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给谁看呢?   “唉?是么?可是好巧哦,我这儿怎么还有一份同样的东西呢。”苏染从怀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揶揄看着莫白,明明白白告诉他。   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莫白只抬头瞥了一眼,便不在乎地收回了视线:“撒谎不是你的专项。”   “你不是叫飞鹰么?我是不是撒谎,你这双鹰眼难道看不出来么?”苏染挑挑眉,继续晃着手上的信封。   “我能扮成小圆子先你一步进这浮屠山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提前将密信拿到手呢?”   她越说的这般笃定,莫白反倒是越相信,自己手上的,才是真的。   “不必耗时间了,你那点幼稚的伎俩,还入不了我的眼。”   若她当真提前拿到了信,又何故出现在他面前。   这臭石头果然油盐不进,苏染咬着牙,暗骂了一句不上道后,转而便直接上手扭住莫白的胳膊,和对方扭打在了一块。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战斗一触即发。   莫白第一时间选择和苏染拉开距离,一根根银针携着破风之势朝苏染袭来,然而,奇怪的是,这些银针所对准的方向,并不是她的死穴,反倒是像肩颈,膝盖……这些影响她行动却不致命的位置。   苏染顺手扯过一旁的布帘,将银针挡下,正欲靠近对方,又是两枚金钱镖“嗖嗖”朝她脚下飞来。   她迫不得已只能改变自己原本的行动路迹,刚站定时,一炳飞刀又在她的瞳孔处猛然放大。   一阵银光擦过她的脸颊,苏染堪堪躲过,数枚袖箭又不知从何处射来……   一套暗器下来,搞得苏染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   第一次和飞鹰对上,她不得不承认……   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些。   不说速度还是准头,又或是时机,整个暗卫营,没一个人能做到如此精准和游刃有余。   包括她自己。   借着刚才的功夫,莫白已经退到了好远,便是苏染想再去接近,也没了机会。   近不了他的身,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伤害不到他。   莫白:“不陪你闹了,好自为之。”   他淡淡说着,转身刚跨出一步,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一……”苏染尾音向上扬起,“二……”   莫白微微蹙眉。   “三!”   随着苏染清脆的声音落下,一阵窒息感猛地涌上莫白胸腔。   他暗道一声不好,忙要运功逼气,却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迫不得已半跪在了地上,看着远处的苏染,眸光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她什么时候?   莫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右手撑着地面,左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衣领的第二颗纽扣,面具下的黑瞳,直直逼视着朝他走来的女子,眼神冷漠的吓人。   苏染靠近莫白:“唉,还好我留了个心眼,嘿,你以为,路上的那几次恶作剧,我真的是在捉弄你么?第一次算是吧……但那果子,但那马……可全被我下了毒,你聪明,难道我就没有防备?“   是那时候下的毒么?莫白咬紧了牙,忍住身体的不适,悄悄将那第二颗纽扣解下握在了手心。   “亏你还叫飞鹰呢,怎么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难道赵王没告诉你说,不知道不确定不认识的东西不要碰么?那么几个恶作剧就把你唬得团团转,笨……”   苏染得意笑着,可下一瞬,她就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莫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后环住了她的脖子,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便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她的脖颈往锁骨处流下。   理解到那时是什么后,苏染脸色沉下,忍不住骂出声:“王八蛋!你居然来阴的!”   人却是不敢再动,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脖子和脑袋就分了家。   “彼此彼此……”莫白咬着牙愤恨说着,这次也不问苏染要解药了,直接上手开始在她袖间找着。   他记得清楚,苏染给那老头用了解药后顺手塞进了右边的衣袖。   “王八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可是有夫之妇!你不能……”   “别动!”莫白陡然大吼了一声,苏染身子一颤,只感觉脖子上的伤口好像又往里加深了几分,一股血腥味涌入鼻腔。   这混蛋……居然和她来真的!   刚才见他手下留情,亏她还觉得他至少有个怜香惜玉的优点。   假象!都是假象!   这人就是个冷心冷血,心狠手辣,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这伤口,也不知道好不好处理,回家的时候,会被莫白发现么?要是被莫白发现,她又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要骗莫白说是自己回娘家,被娘家人拿菜刀砍的么?那她相公会被吓死的吧?   想着回家后要面对的问题,苏染越想越气。   “王……八……蛋!“   要不是他,她哪里还需要到处去找借口,编理由?   这可以执行任务难多了。   正心烦意乱时,莫白已经成功找到了藏于她袖间的那个浅色琉璃瓶。   她瞥了一眼:“喂,王八蛋,不要说我事先没有警告过你,这是毒药。”   莫白哪里会信,直接打开瓶口深深嗅了一口,刹那功夫,那窒息的感觉便消散了,身子也渐渐恢复了气力。   他松开苏染的脖子,将那浅色琉璃瓶塞回对方掌心。   “这毒药,甚好。”   “是么?”   瞧着飞鹰这般自信的模样,苏染“噗嗤”笑出了声,随后,笑声越来越放肆。   莫白微微蹙眉,下意识去摸藏在怀里的信。   没错啊,还在啊,那眼前女人为何……   视线扫过去,对方手里,似乎握着一根簪子模样的东西。   那是……   他给苏染买的!   莫白:“你是小偷么?专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苏染:“怎么,就允许你在我身上动手动脚,就不能我从你身上顺手牵羊拿些东西了?我可是姑娘家哎,还是嫁了人的,我下三滥,那你就是下下三滥,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莫白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苏染:“哟,这簪子准备送给哪个姑娘啊?堂堂影卫都统飞鹰,掌管整个诏狱,心里居然藏了个姑娘,我若说出去,只怕不到一天功夫,便能传遍整个汴京吧,那个能让我们飞鹰统领动心的女子到底是谁呢?你说要不要找人去查查呢?”   莫白眉头锁成一个川字:“休得胡说八道,快还给我!”   “急什么……让我猜猜,那姑娘……应该很丑吧!”   话音刚落,一个猝不及防的“哈欠”从苏染口中蹦出,她摸摸鼻子,并没怎么在乎。   “闭嘴!”莫白真的动气了,说他可以,骂苏染不行!   他娘子是无辜的!   然而,他刚一动怒,却恍然发觉自己的步子已然跟不上苏染的动作了,乃至这身子,也跟着提不上力。   什么情况,他刚才明明已经……   难道是刚才闻的“解药”么?   苏染继续言语刺激着:“不是丑,要么就是眼瞎。”   “不是眼瞎,那肯定就是脑袋有问题!”   “还是说,你心上人其实是个傻子?”   苏染一边说一边又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继续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怪异,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在背地里骂她?   ……   虽说莫白猜到了自己可能又中了对方的招,本不该动怒,奈何她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想到自己娘子那么一个单纯柔弱的姑娘被对方说成这般模样,他看向苏染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又想到苏染回了娘家,可能被会娘家人欺负,甚至被逼得再嫁那鳏夫,气急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从胸腔溢上,喷洒在地,莫白整个人便如霜打的茄子,全然失了锋芒,只能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效果达到,苏染也停止了语言上的刺激,反倒摇头桀桀叹了两声:“你说说你,每天审问犯人,不是最该保持冷静的么?怎么被我说了两句就气成这个样子了?就为了一个女人?难怪古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还给我。”莫白朝苏染伸出了手,眼神直愣愣盯着她手里的簪子。   “都自身难保了?还记着呢?”   莫白不为所动,只眼神依旧坚定。   苏染心里不知为何有那么一丝动容,虽说她看不惯眼前这人吧。但,也没缺德到要去破坏人家感情的地步。   嗯!讨厌鬼也是可以拥有爱情的!   苏染将簪子还了回去。   “看不出来……还挺深情。”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莫白恍然抬头:“你若再说一句她的坏话,我不会放过你。”   苏染大呼冤枉:“我可什么都没说!”   看着飞鹰这么护着那女子,苏染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唉,你这人真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刚才都跟你说了,那是毒药,你偏不信……你看看……现在是不是你在咎由自取?”   苏染摇了摇头。   莫白:“卑鄙。”   苏染也不生气,点头应道:“是是是,我是卑鄙,那你呢?不也同样无耻么?”   莫白:“……”   苏染:“其实呢,路上那些小把戏,恶作剧,我全都没动手脚……真正动了手脚的,是我自己。我可是毒妇啊!全身都是毒,你怎么敢碰我的啊?还掐我的胳膊,摸我的腰?这不是纯纯找死么?”   莫白:“……”   苏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你偏不听,不说别的,我要是你心上人,看到你这么对旁的女子,我非得气死不可。”   莫白:“……”   不是他心上人,是他娘子。   而且……在他眼中,“毒蛇”哪里算得上是女子?他只将她当成难得的一个对手而已。   见莫白不说话,苏染还当他明白过来了,好心地继续嘀咕:“我这人呢,其实是个好人,再告诉你个事儿,其实你现在没中毒,只不过是用错了解药……所以身体才产生了一些副作用。你啊,别生气,就坐在这里,等一个时辰,等那解药的药效散了就没事了,当然了,一旦生气,那你就真的一步都走不了咯~“   一会儿没毒,一会儿有毒,一会儿说全身上下全是毒,一会儿又说解药才是毒药。   莫白已经无瑕去分辨这人嘴里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你话可真多。”他说。   但语气,却比一开始软了不少。   “爱听不听。”苏染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道:“对了,刚才说的,关于你心上人那些话,那是故意激你生气的,没有贬低她的意思,一码归一码,这个我道歉,向你的心上人道歉。”   瞧瞧,什么叫格局!什么叫气度!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她这样明事理的人了,苏染越发觉得,自己完美极了。   居然道歉了?莫白有些意外,心情却好转了不少,看来这女人,也不算特别坏。   冷静下来后,知道自己现在没法动弹,思虑再三,从怀里拿出了那封密信。   “你赢了,拿去吧。”   与其被苏染上下其手,动手动脚,还不如自己主动拿出来。   她说的对,男女授受不亲。他现在是个有家室的人,不能被旁的女子占了便宜去。   谁知他的举动换来的却是苏染的一道轻笑。   也不去接那密信,只背对着朝他挥了挥手,“再告诉你一件事,要哄姑娘家开心,最重要的是心意,与其送这种大街上随处都能买到的破簪子,还不如自己动手雕根木头棒子来的实在呢。”   话罢,便径直朝着院外大摇大摆地走去了。   依稀听见,门外的守卫还有人唤她……   ——小圆子。   *   莫白蹙眉,对苏染的反常行为感到极为不解,直到他打开信封,白色的宣纸上,依然只有两个字。   ——好玩。   什么时候……   莫白直起身子,被气笑了,忍不住又咳了两声,一股挫败感涌上心间。   沉思良久,才想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知道近不了他的身,便故意使诈,佯装被擒,让自己主动来接近她。   借着他一心寻解药的功夫,来了个偷天换日,还以簪子故意吸走他的注意力,纵是他不生气,不引发“解药”的副作用,她的目的,也早就达到了。   “叫什么毒蛇呀……明明是只狡诈的狐狸。”   莫白叹了一声,虽心有不甘,可这局,输的却也不算冤。   说到底,是他轻敌了。   能临危不变,处变不惊,说出一套又一套的谎话混淆他的视线已是不易,最重要的是还掩饰的那么好,每一个神情,都不像是在说假话。   这演技……属实让他佩服。   恍然想到对方说自己已经成亲了,不知为何,此时的莫白,对那位天下第一倒霉蛋,抱以了深深的同情。   那男子,一定被她骗的挺惨的吧?   真是可怜。 第15章   日落西山,晚风吹拂。   苏染扯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这小圆子,和她这张面具长的也太像了些。   连天都在帮她啊!   看着被她“绑架”在厨房里正呼呼大睡的小圆子,苏染拿出那封密信,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将其扔进了灶台内,看着火舌将那封信烧成一缕灰烟后,苏染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旋即便将刚才从市集上买来的糖葫芦放在了熟睡的小圆子旁边。   “小圆子,谢谢你的脸~这串糖葫芦算我谢你的。”她轻声念着。   离了浮屠山庄,苏染对着落日伸了伸懒腰。   这该死的任务,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她也是时候该回家看看他相公了。   两天没见,她还怪想他的。   “哈欠”   又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苏染摸摸脑袋,又揉揉鼻子。   奇怪了,没生病啊,那今天她怎么光打喷嚏了?   难道是谁在背地里诅咒她么?   找不到人怪,苏染自然又将其归咎在了“飞鹰”身上。   对她动手动脚不说,还要在背地里骂她。   可恶!可恨!   轻浮放荡的狂徒一个,真是不讨人喜欢。   男人嘛,就得像她相公那样稳重善良些才好,同床共枕那么久,莫白可没做出一点冒犯她的举动来,甚至还会很贴心的给她擦手。   有了对比,苏染就更想莫白了,当即选了匹快马,马不停蹄往汴京赶回。   路上,她还顺便去马商手里拿到了那五百两银子。   蚊子腿也是肉,她还没那么大方将属于自己的银子白送出去。   因着知道“飞鹰”一定会比自己晚回汴京,苏染这次倒是没选择露宿郊外,拿着那五百两银子,一路吃好喝好,没有任何负担回到了汴京。   由着不想莫白发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苏染特意去买了套高领的夏衫套着,别说,大夏天的,穿着还真勒脖子。   甚至于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在脖子周围作了一圈“勒痕”伤掩饰。   欢欢喜喜回到长平巷,人还没到面馆呢,就见着一群客人慌里慌张地从店里跑出来,擦着她的身而过。   苏染:“唉?怎么走了?付没付钱啊?”   正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彭掌柜也拿着一个算盘跌跌撞撞从店里跑了出来,直面撞上了苏染。   “怎么回事?”苏染问。   彭掌柜见到苏染,好似见到了救星,急道:“苏娘子啊,您回来就好啊,出大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青萤和宋淼这两人打起来了!还把店给……”   彭掌柜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掠过一阵风,抬眼去看时,连那人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   刚才那是……苏娘子么?彭掌柜愣在原地。   苏染冲进去时,正巧看见青萤正和宋淼拼的那叫一个你死我活。   面馆内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碎了一地,青萤手持着一柄短匕,银色的利刃上挂满了鲜血,青色的衣裳已被染成一片殷红,嘴唇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宋淼的情况也不大好,左边胳膊被戳了一个血窟窿,整只左手正无力耷拉在一旁,所站定之处,地上俨然形成了一片小血潭,而那右手指缝处,却夹着数把飞镖。   苏染倒吸一口凉气,这俩人难道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么?用得着这么拼命?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眨眼而过,她目前最关心的就是青萤的伤势。   看青萤那丫头的模样,显然撑不了太久。   “青萤。”她走过去。   谁知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宋淼的一声惊呼。   “苏娘子!小心!”   旋即,数把飞镖从宋淼手上射出,看方向,竟全是朝着青萤射出去的。   青萤下意识拿起了匕首抵挡,苏染眉头蹙起,直接抄起手边的一个筷子桶将那几枚飞镖砸落在地。   不够,和飞鹰的手法和力度相比,远远不够。若是飞鹰的飞镖,应当能将她甩出的筷子筒射穿才是。   “怎么样?”她走过去扶住青萤,青萤也因苏染的出现,放下了防备,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苏染身上,说道,“还能走。”   苏染稍稍放心,能说话能走,那情况就不算坏。   “苏娘子,你……你怎么?“   被苏染一个筷子筒打掉飞镖的宋淼傻了,苏染居然会武功?统领没和他说呀!   而且,她怎么会和青萤那般亲近?   要知道,青萤那女人,可是暗卫营的人啊!   本来,莫白吩咐他着手调查苏染的娘家,结果他动用了所有关系,查了一天一夜,连个影儿都没查到,这不没办法,只好又回到面馆,看看自己还遗漏了什么,好巧不巧,就被他在花圃里挖出了……被苏染埋花圃底下的“秦王令牌”。   还来不解去思考秦王的令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青萤就冲进来和他扭打在了一块。   眼见着青萤这般紧张那块令牌,身手也不输于他,宋淼这才敢确定对方是暗卫营的人。   但是……   苏染又是什么情况?!   “你……你们……“宋淼指了指苏染又指了指青萤,好心劝道,“苏娘子,你得离这个女人远点儿,她不是好人。你别被她骗了,她是……”   青萤抢先一步打断了宋淼的话:“老大,他是诏狱影卫。”   青萤也是在和宋淼的打斗过程中发现宋淼的真实身份的,擅用暗器,也算是诏狱影卫的一大特点了。   “什么?”   苏染和宋淼同时因为青萤的这句话震惊出声。   一个是因为后半句,一个是因为前半句。   “他真是飞鹰派来的影卫啊?”苏染不可置信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诏狱还能有一个这么像“活人”的人,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   宋淼:“你叫苏娘子老大?你为什么要叫她老大?你要是叫她老大……那苏娘子她不就是……不就是……“   宋淼说着说着,脑子慢慢转过了弯,目光投向苏染,眼睛越瞪越大,指着苏染的指尖也跟着颤抖了几分。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他家统领,到底知不知道他娶了这世上最恶毒的女子为妻啊?居然还让他保护她,保护个屁啊!   在“毒蛇”面前,他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看着青萤和苏染还在小声交谈着什么,还处在震惊和不解中的宋淼悄悄挪着身子到了门口。   不管怎么样,跑了再说。和青萤一个人打,尚且打的难分伯仲,再加个毒妇,他又不是嫌命长了。   而且,此事远远超出他能解决的范畴之内,他必须尽快将这件事告诉莫白!   刻不容缓!   然而,步子刚踏步面馆,一道倩影悄然移到他后边,抓住了他的肩膀。   “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跑?“苏染冷笑,“我就知道那飞鹰没安什么好心,杀不了我,所以就故意接近我相公,想来威胁我是吧?”   “不是,我家统领他……“宋淼张口想解释,奈何本就嘴笨,又加之受到的冲击太大,满腹话语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最后竟是连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见着宋淼张着嘴“啊”了半天没“啊”出个东西来,苏染挑眉,直接从袖间随便掏了颗药丸出来,精准无误地将其扔进了宋淼的喉咙里。   宋淼瞪大眼睛,嘴上骂了句脏话,下意识要吐出来,结果一弯身,却是“轰”一声,倒在了苏染脚边。   ……   苏染同样略感惊讶,她配的安眠丸药效何时来得这般强了?往日不都得挣扎个好几息的功夫么?   疑惑地掏出藏在袖子里的瓶子一看。   哦豁,完蛋,一时手快,下错药了……   她给宋淼吃的是……脑神丸。   这毒……专刺激人的大脑,不睡上个三天三夜,是醒不过来的。   那这三天,她不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么?   可惜之余,苏染不免叹了口气,转而扶起了一旁的青萤:“咱们先回暗卫营,你这伤,得赶紧治。”   下错药就下错药吧,管他的,天大的事儿都没有自己人受伤这个事儿大。   青萤点头,将左手搭上了苏染的肩,跨过宋淼时,眉头忍不住皱起:“老大,那他呢?”   失血过多,会死人的……   苏染睨了一眼地上的宋淼,刚想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转头就看见了青萤那不对劲的表情。   咂了咂嘴,试探问着:“你想救他?”   青萤脸色一冷:“将我伤成这般模样,我只想亲手杀了他!”   果然啊……   口是心非。   想亲手杀了他,那不就说明,现在还不想让他死么?   苏染没办法,只好又将宋淼给扛了起来。   苏染:“带回去再说吧,还得从他口中问些东西呢。”   “是么?”青萤面色有些纠结,却又有一瞬的放松,“既如此,那……那就暂且先留他一条性命……”   看着青萤的模样,苏染叹气,愈加确定了自己想的没错。   其实按照她一开始的打算,若能当时就从宋淼口中问出飞鹰的目的,自然是好,若是一时问不出,那便杀了,永绝后患。   在暗卫营还担任着审问重犯的职责时,她向来都是这么干的。   只是……青萤不想让他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染自问还是很开明的,两人若是能相爱,纵是率属不同阵营,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当然,前提是绝不能耽误任务的执行。   公是公,私是私嘛。   若是真的意外碰上了,做夫妻的,打一架怎么了?   谁拳头硬就听谁的,多简单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天下第一村   安置好青萤后,苏染便让云雁去找“妙手圣医”李冬青了。   他们暗卫营的人受伤,简单的就自己包扎两下,伤势重的就得找李冬青。   别看人家只是简简单单一个药铺掌柜,可宫内太医个个都巴不得请他去做太医院院首,只可惜啊,这李冬青,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懒,口头禅永远都是“明天再说”。   毕生愿望就是在汴京街头当个普普通通的药铺掌柜,混口饭吃吃,苟活于世。   苏染和这神医李冬青的相识,其实也有几分飞鹰的缘故在,也就一年多前吧,她出任务碰见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影卫,那会儿,诏狱和暗卫营的矛盾正是最严重的时候,她便顺手将这暗卫给毒哑了,正因此,才落了个“蛇蝎毒妇”的名号。   她本以为飞鹰会亲自来求她,问她要解药,谁知没过几天,那个被毒哑的暗卫又出现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适不说,反倒是将她的人给打伤了。   自己下的毒竟然被解了?苏染感觉到了威胁,当即便命人打听出了李冬青的名字,那晚,她乔装打扮,混进药铺,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将这李冬青给杀了,谁知和本人聊了两句后,发现越聊越投机。   一个研毒,一个研药,到底是殊途同归,不知不觉竟一同聊到了天亮。   人生难得一知己,苏染怎么会舍得再杀他呢?俩人反倒还因为兴趣相投,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故此,暗卫营的人出事儿,看在苏染的面子上,李冬青也不会不管。   即便……他是“飞鹰”的结义兄弟。   ……   李冬青被几个莽汉“绑”到暗卫营后,起初还有些战战兢兢,见到苏染后,脸色一变,药箱一放,小小的胸膛也跟着挺起来了:“你们暗卫营的人怎么整天受伤啊,你知不知道我冒着多大风险过来的啊?这要是被我大哥的人看见了,你让我怎么解释?”   苏染:“被看见了又怎么样?我这儿是哪儿?一个破村子,飞鹰要是问你,你就说你是来送药的不就行了?再说了,不就是个结义兄弟么?大不了咱俩也拜个把子,结成金兰姐妹!“   “呸!谁要和你结金兰姐妹,老子是男的!”   虽然李冬青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但依苏染的目光去看,那张脸,长得却比姑娘家还好看,粉面桃腮的,生起气来,不仅没让人感觉到怒意,反倒生了几分娇俏之感。   苏染:“不做姐妹也行,要不然,你把我当男的?咱俩现在就结义?”   “滚!”李冬青骂。   “唉……这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呀……”苏染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娇声细语道,“到底是我没有飞鹰的好福气,得不到你妙手神医的青睐呢,你说,我比飞鹰差在哪里了?怎么你的眼里心里就只能看见他呢?还对他那么忠心耿耿,来我暗卫营还要怕这怕那的……”   这一副怨妇模样让李冬青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一连又说了三个滚,便急忙询问病人在哪儿。   与其这苏染这样“折磨”,还是赶紧治完走人,才是上上之策。   苏染挑挑眉,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开玩笑交流感情了,忙拉着李冬青进了青萤房间。   不得不说,在医术方面,李冬青和这张芙蓉脸蛋有着极大的反差,这处理伤口的老练手法,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出自一位二十上下,还生得有几分漂亮的瘦弱男子手中。   “好了。”一番细致的诊疗后,李冬青剪断手中包扎的细布,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疲惫,“这几天少动弹,吃两贴药,就没事儿了。”   苏染点头,对于李冬青的干活效率很满意,见他准备要盖上药箱,忙上前制止道,“等会儿,别急着收拾呀,隔壁屋子,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李冬青用绢布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汗,有些诧异,声音也大了几分,“村口拉磨的驴好歹还能歇口气呢,你把我当什么了?使唤人都不带喘气的?”   口上虽不满,但人还是被苏染生拉硬扯带到了隔壁屋子。   “死了?”李冬青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甚至连呼吸都快没有的宋淼,凝向苏染,“死人的事儿你得找阎王啊,小这我可管不了。”   “我有病啊,我专门带个死人回来?”苏染翻了个白眼,解释着,“下了点药,昏过去了,你别废话了,赶紧治,再不治,这血流的,可能就真死了。”   李冬青凑近,摸到了几分微弱的脉息后,蹙着的眉才微微展开。   “他这伤比那姑娘严重啊,你该让我先治他才对啊。”   苏染:呸!入赘的怎么可以和自家人比,自然是该青萤优先。   李冬青好生检查了一番,桀桀叹道:“这又是下药,又是血窟窿的……做什么去了,谁干的?手段这么残暴……“   残暴么?苏染挑眉,其实也还好吧,手又没断。   苏染:“哪里残暴了?废什么话,赶紧治!”   李冬青被苏染这道冷声吓得打了个激灵。   那么凶作什么,他也就随口问问嘛。   女人心,海底针。   惹不起,惹不起……   又花了好几个时辰处理好宋淼的伤口后,见着苏染在一旁大快朵颐吃香喝辣,自己却累死累活连口水都没喝上,李冬青那叫一个郁闷。   苏染:“又好了?”   “好了。”李冬青扁起嘴巴,默默走到一旁开药方去了。   苏染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擦了擦嘴巴,从怀中掏出了那五百两银票拍在了李冬青面前。   李冬青抬头:“这……“   “诊金啊。交情归交情,看病归看病。“   看见那银票数额,李冬青脸色这才转好:“这回怎么这么大方了?还算你这女人有点良心。”   苏染嘿嘿笑了两声,反正是从那大冤种飞鹰身上薅下来的银子,她不心疼。   “呐,按照这个药方抓药,一天二次,十天左右,就恢复的差不多了。”李冬青将药方塞到苏染怀里,结果却又被苏染塞了回来。   李冬青:“什么意思?”   苏染:“你不是开药铺的么?你去抓就行了啊。”   李冬青:“我懒……”他懒得再来送药。   苏染点头肯定:“我知道啊,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再说了,懒和抓药,根本就没有必然联系啊。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的李冬青想呛回去,一抬头,对上苏染那双坦然无辜的眸子,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低头郁闷嘟囔了一句:“你好过分……”   早知如此,当初便被她一刀杀掉就好了,至于像现在一样,动不动就被她压榨么?   莫白都没要求他亲自送过药呢!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怎么就知道欺负他?   李冬青叹了口气,他逐渐相信,人和人之间,是真的有缘分存在的,当然,也分善缘和孽缘,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和苏染,就是一段“孽缘”。   他拿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   不是苏染不想去取药,只是……知道青萤无碍后,她的全部身心便记挂在了她家那位动不动就咳嗽的病弱相公身上了,实在是无暇顾及旁的。   青萤和宋淼在店里打起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看着她将两人带走,这么大的事儿,可不好糊弄啊……   苏染揉揉脑袋,心生了一个想法,要不干脆和莫白实话实说得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坦白的画面,苏染却忍不打了个激灵,不行不行,莫白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了,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万一被吓得当场毙命,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一路上想着用什么理由应付莫白,刚进巷口,赫然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娘子!你回来了?没出事儿吧?”莫白惊喜出声,这也太巧了些,他刚回汴京,转头就在巷子口碰见了苏染,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天知道见识过那毒妇的厉害,这一路上,他有多想念他这位善良温柔,贤惠体贴的娘子。   苏染见到莫白同样很是惊喜,但看到莫白身后还背着个包袱,整个人风尘仆仆的,不由微微蹙眉,“相公,你这是……去哪儿了?”   见到苏染的惊喜被这句问话消去了一大半,莫白恍然想起自己现在的打扮,这包袱里面,装的只是自己的面具和一些暗器,可从外人眼里看来,的确像是出了趟院门的模样。   “你不会……去找我了吧?”苏染试探问着,天啊,她顺口胡诌了一个回娘家,也没说在哪座山哪个村,她这位傻相公,不会真的一路跋山涉水,漫无目的去找她了吧?   正愁得找不到理由的莫白顺势点头,又上下打量着苏染,关切道:“娘子,他们那群人,没欺负你吧?“   居然……真的去找她了……   苏染瞪大眼睛,除了不可置信外,还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不知名情绪。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心脏部位好像被一股暖流给裹住了一般,满满胀胀的。   对于莫白的身体状况来说,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不容易了。   “你傻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还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嗔怪担忧之意。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你都不知道我去了哪儿,就跑去找我,一定很累吧……”苏染动容。   ……   一定很累吧?   莫白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给撞击了一下。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向他说出这句话,自打成了影卫,入了诏狱,他就没再把自己当个“活人”看,每日只有不知疲倦的审问,用刑,然后去执行各种秘密任务。   在习惯了鲜血与黑暗的世界中生存,忽然有个人对他说“一定很累吧?”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与委蛇,只是一句简简单单却饱含着真意的满满关心。   说的那么温柔,那么动听,那么的,让人心动不已……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不断用理智警告自己,这是假的,不久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的交叉。   苏染是站在阳光底下的人,而他,是最见不得阳光的,也根本不可能给苏染想要的平静生活。   他们,绝无可能。   心里对苏染的愧疚越来越深,莫白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这才开口:“娘子,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娘子你生气。“   苏染急忙道:“不,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莫白:“不,我的错。”   苏染:“我的错……”   苏染:“我的错!”   莫白:“我的!”   苏染:“……”   “噗呲”苏染没忍住低笑出声,怎么那么像两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儿呢?当街“吵架”算怎么回事。   莫白反应过来后,也摸着后脑勺低头憨笑了两声。   阳光热烈而炙热地烘烤着大地,两人的身影透过斑驳的树影,彼此纠缠着……   “对了,娘子,这个送给你。”不知想到什么,莫白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苏染,模样还有些紧张。   苏染好奇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由惊咦出声。   ——是一个木头小人的雕像,模样很像她。   苏染抬头看莫白:“给我的?”   莫白重重点头:“嗯!”   “自己做的?”她又追问。   莫白再次点头,却下意识避开了苏染的眼睛。   她的目光,盛满了夏季夜晚的璀璨星光,那么清明耀眼,不是他这种人能拥有的。   得到肯定后,苏染嘴角不经意翘起,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虽然不是那么贵重,可是……   却是实打实的真情实意。   她家相公,果然是天底下最棒的男人了!   “谢谢。”苏染低下头,小声念着。   我很喜欢。   双手握着木头雕像,她又暗自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见着苏染这般模样,莫白一颗忐忑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莫相公,苏娘子,你们一起回来可就太好了!”   一道喊声打破了此时略有些暧昧的气氛,彭掌柜抱着个算盘又跑出来了,步子还有些急切,“我估算了一下,因为这事儿砸坏的桌椅板凳,柜子橱子,咱们面馆少说亏损了一百两,后续可能还会有影响,万一客人因此都不愿意上门来,咱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莫白听得云里雾里,看了看彭掌柜,又看了看苏染,疑惑出声:“怎么?面馆出事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染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了莫白的胳膊,两行清泪倏地从脸颊两旁划过,一脸痛心:“相公,你别激动,好好听我说,宋淼他……死了。”   莫白双瞳微瞪:“?”   苏染哭哭啼啼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当然了,稍稍加了些她从话本上听来的“料”。   比如,宋淼和青萤打架,是因为宋淼对青萤爱而不得,欲要强来,青萤不忍受辱,奋起反抗,这才引得两败俱伤。待她赶去时,两人已双双倒在血泊之中,她只好亲自带着两人去了医馆,结果在半路上,宋淼就因失血过多,死了。   莫白听的嘴角抽抽,他身边的人,什么人品他能不知道?   宋淼对青萤爱而不得,侮辱青萤?   怎么可能!简直荒谬至极!   苏染抹了一把眼泪,怕莫白受刺激,深呼吸一口气,好心安慰着他。   “相公,看错人也不怪你,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人心的,好在,他恶有恶报,已经死了。“   这么离奇荒诞的故事,莫白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到底是苏染误会了,还是听信了什么谗言,他只想知道,宋淼现在人在哪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可不信宋淼会这么轻易就丢了性命。   然而,当他问起宋淼究竟是“死”在何地的时候,苏染却生气了:“相公,难道你不信我说的话么?”   刚惹过苏染生气的莫白立马发觉了不对劲,赶忙解释:“信!娘子的话,我当然信!只是,好端端死了个人,还是咱们面馆的伙计,万一官府的人追问起来,咱们也不好交代啊,娘子,你就告诉我宋淼他“死”在了哪儿?我这就去通知官府一声,免得日后惹上麻烦。”   这样啊……   苏染匝了匝嘴,莫白这个理由给的很充分,她似乎不能抓着这点继续无理取闹,蒙混过关了。   她又叹了口气,摇头,“对不起,相公,我骗了你,其实,我也不知道宋淼死在了哪儿,在去医馆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把他给劫走了。“   莫白的眉头陡然蹙紧,“谁?娘子可曾见过对方模样?”   “模样啊……”苏染转动着眼珠子,脑中赫然出现一个人影,“他戴着个黑色面具,穿着一身黑色衣裳,挺年轻,但是说话挺讨人厌的,就是他告诉我说,宋淼失血过多,救不活了,然后就当着我的面把人带走了。”   莫白忽然感觉背上的包袱一沉,黑色面具……黑色衣裳……   这……这不是他的着装么?   诏狱的影卫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假冒他,那么,见过他这般模样的人,就只剩“毒蛇”那个毒妇了!   莫白现在后悔了,在浮屠山庄他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当场抹了那女人的脖子!   不然,也不会导致任务失败,更不会让宋淼落入那毒妇手中。   唉……到底是他太有原则了,做不到那般心辣手狠。   难怪她娘子会说挺讨人厌的,这毒妇,谁见了不觉得讨厌?   然而,气闷的同时,却也悄悄松了口气,宋淼没死就成。   莫白:“娘子,你别担心,宋淼可能没事,我出去找找他。“   苏染急了:“相公你怎么找他?你甚至都不知道他被谁带走了,难不成还要这般漫无目的跟寻我一样到处找人么。”   莫白:“……”   苏染这话提醒了他,暗卫营地处隐秘,又经常换地方,倒的确很难找到。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要顾及一下苏染,至少,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出门才行。   不然,就只能半夜三更再行动了。   “相公啊,你就是太善良了,但是在考虑别人之前,相公能不能先想想自己?你看看你,一路上都没怎么歇息吧,好歹先休息一下,换身衣裳。”   苏染感慨,语气温温柔柔的,让得莫白的心又软成了一片。   谁能拒绝这么一个温柔贤惠,又为自己着想的好姑娘啊。   “娘子……”   莫白忍不住出声,说话的语气和声调,莫名带了几分缱绻。   被莫白这么直愣愣盯着,苏染脸上也不由泛起了淡淡红意,心跳的也极为迅速。   这感觉,好像有点奇怪啊……   “相公,包袱我帮你拿吧。”她赶忙转移着话题,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这包袱,从进门一直到现在,她就没见莫白放下过。   苏染手伸了过来,然而一想到包里的东西,莫白赶紧抬手挡住:“不用了,都已经背了这么久了,哪里由得娘子这般劳累替我背包袱,我这就去收拾,换身衣裳,马上就好。”   说着,便马不停蹄奔去了后边的院子。   苏染失笑一声,背个包袱而已,哪里累了,不过……还是他相公好,知道心疼人。   苏染点了点头,心里美滋滋的,然而,一想到莫白即将命不久矣,嘴角的笑意陡然凝固,一股莫名的惆怅和难过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面馆出了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苏染便挥手让几个伙计休息去了。平日里,两人的吃食都是由莫白下厨做的,许是今日被莫白好生感动了一番,苏染便趁着对方梳洗换衣的功夫,裹上了围裙亲自下厨烧饭去了。   都说,有来有回的人情才能持久,莫白专程给他送礼道歉,她怎么说也该表示一番才是。   “盐……”   锅中拔了毛的小鸡仔正悠闲浮在热水上,苏染却对着手中盐罐子发起了呆。   这盐巴该放到多少来着?   莫白做的饭,口味一直都挺淡,吃在苏染嘴里,纯粹就是没味儿,这会儿轮到她自己做,却又不知道该放多少才合适了。   打开盖子,本是想试探性地往锅里倒一圈意思一下,奈何第一次做饭有些紧张,一不小心手抖,盐罐子竟被她倒进去了大半,眼看着那雪白的盐粒子沉到底下,跟沙石一般不肯融化,苏染皱着眉,一拍手,又从外边儿提了桶水进来。   没事儿,咸了不要紧,多加点水,面馆的老师傅口上就经常挂着这句话,她听过的。   瞧着原本只占三分之一锅子的小鸡仔现在已经漂浮在了锅口上,苏染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盖子盖上,又开始低头烧柴火,试图用最大的火以最快的速度煮熟。   等莫白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苏染也刚刚揭盖,忙让莫白坐好,她去给他盛汤。   看着眼前这碗飘着两片油花,被白色热气包裹住,类刷锅水一样的“鸡汤”,莫白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娘子从小被逼着干了一大堆家务活,应该挺会做饭的,但莫白心疼苏染,成亲后一直没让她沾过阳春水,也就不知道她娘子烧饭的水平。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应该,不是很乐观。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么?   苏染:“相公,你别光看啊,快吃呀,都说鸡汤很补的,我特意给你做的。”   莫白思索了片刻,对上苏染殷切的眸光,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过勺子,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下舀了一口。   “鸡汤”入口,划过舌苔的一瞬间,莫白差点离开这个美丽世界。   要不是苏染一脸的真诚和期待,他真会怀疑,他吃的……其实是那毒妇新研究的毒药吧?   齁咸齁咸的!咸到让他身体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颤。   苏染:“怎么样?味道还行么?”   强行咽下去以后,莫白有些害怕地放下了勺子,将碗推到了一边,对苏染点了点头:“好喝!当然好喝,只是我现在不……”   “饿”字还没出口,苏染便一脸激动地接上了话:“好喝那可就太好了!相公你等着,锅里还有很多呢,我再给你盛。”   苏染快活极了,没想到啊,第一次下厨居然就被夸好吃了。   这世上还有她做不到的事情么?   她果然是完美的!   苏染哼着小曲将剩下的“鸡汤”端出,莫白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   这一盆比他脸还大的“鸡汤”,确定是给他吃的么?   莫白:“这……这么多啊?”   苏染点头:“对啊,相公,你应该不会剩下的吧?”   莫白勉强扯起嘴角,干笑了两声。   莫白:“……那,那得吃很多。”   他想说,他吃不了那么多,奈何苏染正在兴头上,忙不迭点头:“嗯!相公身体弱,就就该多吃些才是。”   莫白咽了咽口水,喉间那股齁咸的味道再度泛上。   会死人的吧?   很想拒绝……   但是……   但是,这可是她娘子亲手做的!特意给他做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赴死一般放下了手边的汤匙,将那比脸还大的盆子端在了手里。   拼了!   他喝的这是鸡汤么?不是!   那是他娘子对他的一片赤诚心意!咸点怎么了?又没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大不了把这辈子的盐都吃进去,死不了人的!   莫白这般自我安慰,遂不再纠结,眼一闭,咕噜咕噜灌下喉咙。   *   “咳咳”   一口气干完整盆“鸡汤”的莫白仍心有余悸,浑身忍不住又打了个颤,虽然死不了人,但这到底是什么人间酷刑啊?!   决定了,改明儿就去诏狱加个刑罚,让那些死不开口的罪犯吃盐巴,吃到吐!   “好,好喝。”   莫白擦了擦嘴巴,却没想到自己现在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几分。   “相公……你……你没事儿吧?”   苏染发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她感觉,莫白的脸色,好像比喝之前更苍白了?   她的汤有问题?   好奇来了,挡也挡不住,苏染看着一开始莫白没喝完的那碗鸡汤,趁着对方没注意,皱着眉喝了一口。   “噗——”   苏染没忍住,一口气全喷了出来,还正好喷在了对面坐着的……还没缓过神来的莫白脸上。   喝鸡汤的时候,她似乎感受到了死神在耳边召唤……   这么难吃的东西,鬼不都吃啊!   莫白他是疯了么?   “相……相公……”瞧莫白一脸狼狈样,苏染反应过来,忙拿起袖子去给莫白擦脸,神色既尴尬又愧疚,“对不起啊,相公,我不是故意的,那么难喝的东西……”真是辛苦你咽下去了。   莫白没在意脸上的水渍,反倒是哑着嗓子安慰着苏染:“不难喝,娘子你别难过,这是娘子的心意,怎么样我都会喝完的,至少……至少我很喜欢喝。”   莫白语声真诚,苏染鼻尖微微泛酸,下意识将脑袋靠在了莫白肩上,这天底下除了莫白这个傻子,还有谁会对着一锅盐巴水说喜欢喝的么?   哦,不对,还有她最亲近的师傅,可是,对方已经死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被人肆无忌惮地宠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相公,你怎么那么傻呀。”   干嘛这么捧她的场,她又不是他的谁,甚至两人连成亲,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因着苏染的靠近,莫白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心头却如小鹿乱撞“嘭嘭”跳个不停。   晓世二十余载,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原来,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依靠着,竟是这种感觉么?   理智告诉莫白此时应该推开苏染,可这两只手就跟肌无力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甚至于,连唇角,都遏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为细小的弧度。   *   冷静下来后,苏染起身莫白倒了碗茶水:“相公,喝杯水吧,别齁着了。”   莫白接过那碗水,却没喝,无奈笑了一声:“娘子,这回,我是真喝不下了。”   他又不是水桶,这回是真喝不了了。   知道莫白是在故意和她开玩笑,表示自己没有在意“鸡汤”的事,苏染心里暖洋洋的,调皮吐了吐舌头,侧过头低笑了一声,莫白似也被感染,也跟着低笑了一声。   然而,就是苏染这么一个侧头的动作,却不小心漏出了脖子上的伤口,又恰好被眼神极好的莫白看了个一清二楚。   莫白蹙眉:“娘子,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说着,就抬起手欲仔细看看。   苏染笑容停滞住,闪身躲过莫白的触碰,眼珠子胡乱转着。   “没什么,小事儿,相公不必介怀。”   苏染越这么说,莫白心里越是芥蒂,眼神直勾勾盯着苏染,非逼得她说实话不可。   受不住这眼神逼迫,苏染叹了口气,稍稍扯开领子,给莫白看了眼脖子上那道假的“勒痕”。   苏染:“真的没什么,就是回了一趟家,那鳏夫来抢人,我不愿意,所以就……就想着,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   他相公,身体不行,眼神可是真不错,也亏得她早有准备,这才能面不改色地将“事实”说出。   看着那道红色的勒痕,想到苏染被逼得自杀,莫白咬了咬牙,心中杀意渐起。   “娘子,下次我陪你回去。”   这什么娘家人,下次见到,直接杀了!   苏染挑了挑眉,表面笑着应付了两句,“好啊,下次带相公一起回去。”   下次又下次,反正下次永远不会来,就先这么糊弄着吧,苏染心想。   莫白担心苏染脖子上的伤,又问苏染有没有上过药看过大夫,得到否认后,忙要出门给苏染寻大夫。   苏染:“不用了,小伤,过两天自己会好的。”   一点皮肉伤,苏染还没放在眼里。   “不行。”莫白立即反驳,“还是寻个大夫来看看,万一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不是都说姑娘家很在乎自己的相貌么?他娘子又生的这般好看,这么可能让她在脖子上留疤。   见劝不住,苏染也便由着莫白去了,反正,莫白只要不去管那宋淼的事儿,她就安心,且放心。   *   莫白推开李冬青药铺大门时,李冬青正唉声叹气搁那儿配药呢,配一副,叹一口气,配一副,又叹一口气,感慨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累,感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结交苏染这个朋友。   “好累,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呢?我为什么活的那这么累呢?生活已经没有希望了,不如一刀把我杀了吧!”李冬青大声喊着,张大的嘴巴在见到莫白身影时,又以一种极为怪异扭曲的弧度转了两圈最后合拢。   “呵呵。”他下意识将药包藏到身后,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哈……哥,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看病。”   “哥面色红润,身体好的很,没病。”   “不是我。”苏染一把揪起了李冬青的脖子,“是我家娘子。”   “你娘子?”李冬青微瞪双眼,莫白成亲的消息,他是知道的。   莫白:“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见么?带你去见。“   李冬青:“现在?现在不行啊。”   他还得去暗卫营送药呢,要是没准时送到,谁知道苏染又会想出什么花招来“折磨”他,光是想到苏染会变成一个“怨妇”来念叨他的不是,李冬青便觉身上又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莫白这才注意到那柜台上一包又一包的药材。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勤快了?”他眼神逼向李冬青,“给谁准备的?什么药?要送去哪儿?”   “额……”   当他是诏狱的重犯吗?这么一连串的逼问。   好吓人……   莫白声音冷下:“又是暗卫营?”   李冬青立即反驳:“不可能!哥你和暗卫营势不两立!我一定是坚决站在你这边的!那群坏蛋,我怎么可能给他们治病?”   莫白冷笑一声:“是么?”   李冬青这小心思,全摆脸上了,莫白还能看不清楚?明明早就和他说过,那毒妇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对方偏是不听,非喜欢往那毒妇身边凑,这一度让他怀疑,李冬青莫不是真看上那毒妇了?   不行!这门婚事他坚决不同意!   李冬青结巴道:“当……当然……我……我怎么可能说谎呢,哥你是了解我的,对吧?”   怕被莫白套出话,李冬青赶忙转移着话题:“那个……哥,你刚不是说嫂嫂她病了么?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病啊,得越早治越好,咱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快些去给嫂嫂看病吧。”   话罢,便提起一旁药箱,不仅比莫白还着急地出了药铺,还在前边提醒着莫白快点走。 第19章   “哥,之前你不是还说,只有三个月的假夫妻情分,不会让嫂嫂踏入你的生活圈子的么?怎么会忽然带我去见嫂嫂啊?”两人到了长平巷,李冬青忽然好奇问了一句。   莫白提溜着李冬青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是啊,李冬青也算是他真实生活的一部分,他大可以随意去找个大夫给苏染看病的,为何要找上李冬青呢?   心绪一时间变的有些许复杂,莫白看着李冬青,陷入了苦思中。   李冬青:“哥你怎么不走了,走啊。”   莫白:“你走吧。”   李冬青莫名其妙:“走……走去哪儿?”   莫白:“送你的药去。”   李冬青:“?”   这哥会这么好?有诈!一定有诈!说不定是想故意让他去送药,他好跟踪他到暗卫营去。   那他李冬青算什么人了?背叛好友这事儿他可做不出来。   李冬青:“不,我要去给嫂嫂看病,送药哪有嫂嫂重要。”   莫白一个眼神横了过去,直吓得李冬青身子打了一个瑟缩。   这眼神,是在杀人么?   难道这哥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不看……就不看嘛……”李冬青声音弱了下来,“不要用那么凶的眼神看着我……”   和苏染一样,就知道欺负他,不知道他胆子小么?   孽缘啊,孽缘……   难道他李冬青生来就要被这俩人给欺负么?   “那我真走了啊?“李冬青又问了一句,见莫白没什么反应,这才提溜着脚步跑了,跑到一半回头见莫白还搁那苦恼,心血来潮,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哥,你这么苦恼,不会是因为你喜欢上嫂嫂了吧?”   “滚!”   李冬青捂着嘴巴,耸了耸肩,跑了。   他只是合理怀疑而已,干嘛又对他凶,瞧莫白那样,不就是一脸为情所困的模样么?   呵,情绪越大越可疑,这种人他见的可多了。   李冬青走了后,莫白又在原地愣了好久,脑子里却不知觉徘徊着李冬青走时说的那句话。   喜欢?莫白摇了摇头,不可能。   喜欢是什么感觉他都不知道,何谈喜欢。   还是别想太多了,不久后两人就没什么关系了,苏染这么善良单纯的姑娘,将她卷进自己的是非中,是害她呀。   莫白心里这般想着,压下了那莫名涌起的一丝怅然。   *   又找了个大夫回去找苏染,正好见着她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东西。   “娘子?”莫白笑着凑过去,“在练字么?”   “写的不好,让相公见笑了。”   苏染握着手中的笔,白色的宣纸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能看却不好看的字。   她五岁入暗卫营,倒是认得字,可这写起来,那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更别说要用这软软的毛笔写字了。   她觉着,用她的双刀在墙上刻几个字都比规规矩矩伏在案上在白纸上写字简单。方才伏在这儿,也不过是想给“飞鹰”下封战帖罢了,谁知道刚好就听到莫白推门的声音了。   说来也怪,难不成病秧子因为身体弱,所以走路都不出声的么?他家相公走路的脚步声,她是真没怎么听出来。   看着苏染拿笔的动作,莫白忍不住失笑一声。   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染手中拿的不是一支笔,是一把刀呢。   “娘子,我来教你。”莫白掰开苏染的手指头,耐心地纠正着她的握笔姿势。   知道苏染从小生活不好,自然读的书不多,但是能有这般向上好学之心,着实令莫白感动和感慨。   指尖相触的温度使得周遭的空气都变烫了,苏染愣在原地没动,呼吸不由紧了几分。   难不成莫白的手是有魔力么?不然……为什么,她会觉得脸那么烫。明明之前,他给她擦手时,没这感觉啊。   可能都是那碗鸡汤的错吧……   苏染不想被莫白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悄悄将脸转到了一旁,莫白也专心致志地纠正着苏染的握笔姿势,没关注到苏染异于平常的红润脸颊。   “娘子要写些什么呢?”   “额……”苏染看着莫白的脸,眼尾荡起一抹笑意,认认真真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两个大字。   莫白:“莫……“   莫白:”白……“   莫白微瞪双眼:“莫白?”   苏染笑着抬头,面对一脸惊讶的莫白,郑重点了点头,“嗯,是相公你的名字。”   苏染:“就算我写不好字,这两个字,我也会认认真真好好学的,因为,很重要。”   莫白,很重要。   毕竟他是除了她师傅以外,第二个让她感动的人,并且,同样要死了。   她会记得他的,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他很重要?在她心里,他很重要么?   天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姑娘啊!   莫白心又软成了一片。   难道他是上辈子积德行善做了无数好事所以上天才在这一世给了他一个完美娘子么?   又貌美,又温柔,又细腻,又善良,还好学!还上进!坚强乐观,大方得体,简直就是世间所有美好的化身!   他何德何能得她一眼青睐?   相比于苏染的真诚,莫白越发对自己隐瞒身份欺骗她的行为感到愧疚和不安。   他怎么能这般欺骗一个好姑娘,还让人家一门心思记挂住自己,他简直就不是人!   “娘子……其实我……”   真相已经到了嘴边,理智又强行将这些话重新带回了肚子里。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苏染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他不能毁了她。   以苏染的眼力见,自然看出了莫白的不对劲。   苏染:“相公可是有事想与我说?”   莫白咽了咽口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染:“没关系,相公不想说那便不说,等什么时候相公愿意告诉我了,再说也不迟。“   谁没有几个小秘密,她自己身上的秘密多了去了,既然莫白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逼他。   她那么大度的一个人,又不是那“飞鹰”,一天到晚就只会从别人嘴里套话,讨人厌得紧。   然而,苏染的善解人意却让得莫白对她愈加的愧疚心疼了。   能娶到她,当真是他天大的福气。   “唉?莫公子!你让老夫在外边儿等,老夫可等好久了!病人在哪儿啊?”   一道年迈的喊声从院外传了进来,莫白才陡然恍过神来,他是带着大夫来给苏染看伤的,怎么见到苏染,转头就把这茬给忘了。   和苏染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后,苏染便应着莫白让大夫处理所谓“伤口”去了。   暗卫营连人/皮面具都能做到栩栩如生,何况这区区的勒痕,不是像李冬青那种医术高超的医者,一般是看不出来的,所以苏染也大胆放心地让那大夫去瞧,结果自然是,没什么大事,好生休养,不日便可痊愈诸如此类的说辞,大夫走后,莫白这才将心塞回到了肚子里。   夏季的月亮总比其他季节要大要圆,瞧着身旁呼吸均匀,已经熟睡过去的姑娘,莫白悄悄离了被窝,为防止开门声吵醒苏染,还是特意翻窗出去的。   出了小院儿,莫白直奔诏狱,宋淼还在那毒妇手里,这架,不能不打!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查清暗卫营那群人的藏身之处。   夜色下,莫白快速往诏狱方向飞奔而去,还没进去,便在那占地宽广的平地里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一封被飞镖刺穿的……信?   这片空地设置许多机关,不知内里门道的人或物进入,都会受到不同的暗器袭击。   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想必也遭了“毒手”。   谁会这么明目张胆还无聊地朝里扔信呢?莫白脑子转了一圈,除了那喜欢耍着他玩的毒妇,似乎没别人了。   撕开信封,白色的宣纸上不是很端正地摆着一句话。   “明日午时,长望亭,求我。”   这字可真丑,莫白心中暗自腹诽。   长望亭?他微微挑眉,那岂不是离他家很近?   莫白嗤笑,正盘算着该怎么做好埋伏,翻到纸的背面,却发现又写着另外一句话。   “想埋伏我?做梦!最好一个人来,不然就杀了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宋淼,可令莫白惊讶的是,对方竟然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莫白轻笑一声:“有意思。”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这女人,其实还挺像的。   ——心眼子都太多了。   还好,他们不熟。   不然这相处起来,不得天天算计打架?   既然对方都猜出他的心中所想了,那肯定也早有预备,莫白也不会做那种自投罗网的蠢事。   撕掉信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赵王府的方向,当即便想好了新的对策。   即便是夜半三更,这一趟,也必须亲自去跑。   …… 第20章   苏染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隔壁院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还穿插着二宝娘那大嗓门,苏染想不醒也难,只不过一大早起来,倒是没见到莫白,问了彭掌柜才知道,莫白出门买给她买早点去了。   苏染心里暖乎乎的,洗漱完后听到隔壁的声音还没停下,便生了几分好奇,出门到二宝娘院子门口一瞧。   一只被折了半只翅膀的老鹰正扑棱着双爪想逃跑呢,二宝娘则在一旁奋力地想拿个网兜套住这老鹰的脖子。   “王婶,这怎么回事啊?”   “哟,苏娘子啊,来的正好,这不二宝他爹今早上山砍柴,路上正巧捡着这断了翅的老鹰,还想说,炖了待会儿给你和莫相公送去呢。“   说话时,二宝娘还很努力地在套网兜,奈何这老鹰的挣扎的实在太过厉害,仅剩一边的翅膀不住地扑腾着,直往二宝娘脸上扫去,惹得她唾了好几口。   炖了?要把这只老鹰给炖了?   苏染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心中突兀生了几分变态扭曲的报复感。   “既然这样,王婶,我来帮你。“   给老鹰拔毛剥皮抽筋这种事儿,当然是由她来干最好了。   二宝娘念在苏染身娇体弱,本不想让她帮忙,奈何苏染已经挽起袖子,右手直接掐住了那老鹰的脖子,就那么一下,刚才还不断挣扎的老鹰瞬间没了力气,软趴趴缩成一团,扑在了她脚边。   苏染提溜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点点头,最后又看向一旁已经看傻了的二宝娘,笑道:“王婶,别愣着呀,热水呢?咱给它拔毛。”   二宝娘:“啊?唉……唉……好好,我去提……“   她的老天爷唉,这苏娘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这么大的么?真人不露相啊……   热水上来后,苏染和二宝娘一人一个马扎子就开始给这老鹰拔毛。   二宝娘还夸苏染勤劳能干,一会儿的功夫,就拔了这么多,苏染笑笑不说话,拔不到真人的毛,拔个物替过过瘾也蛮不错。   “苏娘子,你听说了么?昨晚长安大街发生大事儿了,听说是个某个贵人府里的姑娘被人掳走了,那贵人点灯寻了半夜也没寻着,正挨家挨户找呢。”拔到一半,二宝娘便开始向苏染说起今早听到的八卦。   苏染一向对这些什么家宅府邸的八卦不感兴趣,此时又凌虐这只老鹰虐的过瘾,只简单“嗯”了两声应付了过去,倒是二宝娘兴致不减,又开始说。   “好像还是什么王府里的姑娘……你说,能进王府偷人,那人的本事,得有多大啊。“   “嗯呢。”苏染继续应付,“最近汴京的采花贼是挺多的。”   二宝娘:“所以啊,苏娘子你可要小心了,你长得这么貌美,万一有贼人进你家,你别怕,你就喊一声,我立马抄起扁担过去救你。”   苏染被这话逗笑了,她需要救?   不过二宝娘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和热忱,苏染便又与其说笑了几句。   刚把毛拔完,正巧莫白也跟着回来了,路过王婶院子时,看着两人在里边对坐,还有些疑惑。   苏染捏着那老鹰脖子扔进水里涮洗,看到莫白,眼睛一亮,唤了一声:“相公!”   二宝娘也跟着抬头,看到莫白,笑着说:“莫相公也回来了,快进来坐,待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莫白更是疑惑了,目光紧紧盯着苏染手中那没了毛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家禽还是飞禽的生物……   “相公,炖鹰没吃过吧?拔毛,剥皮,抽筋,一锅炖!听说很香也很补的!”说起这个,苏染的语气都跟着兴奋了。   然而这话,却惹得莫白背后一阵发凉。   苏染刚说什么来着?   剥皮?抽筋?然后,炖了?   炖的还是鹰?   他打了个颤,看着依旧对他笑颜如花的苏染,心中却暗想着,这女人家狠起来,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便是如她娘子这般柔弱的姑娘,居然也会在这大夏天说出这般冰冷骇人的语句。   难怪赵王府里抓出来的那女人,会对自己下手这般狠毒。   他轻咳一声,将身体莫名涌起的不适压下,告别了二宝娘,便将苏染带回了家。   “娘子,我今天中午要出去一趟。”莫白放下给苏染买的早点后,突兀出声。   苏染:“去哪儿?”   莫白:“见朋友。”   苏染:“又是你那位很有钱的朋友?”   莫白:“是啊……“   他已经用这个理由很久了,苏染一次也没怀疑过。   苏染点点头,莫白暗松一口气,以为再一次蒙混过关时,苏染陡然出声:“相公,改明儿带他回家里看看吧,他帮你这么多,相公你也理当做东谢谢他才是。”   莫白:“他做生意忙得很,没空的。”   “这样啊……“苏染沉思,又抬起头,“没关系,他来不了,我们去找他,怎么说,他也帮过你,我一个做娘子的,也该谢谢人家。”   莫白:?倒也不必。   看着莫白脸色有些纠结,苏染微微蹙眉:“怎么了?相公,你很为难么?还是说,你是在嫌弃我上不得台面?”   说到后半句时,苏染眼眶都红了一圈。   莫白立即慌了,急道:“不不不,不是这意思。”   “不是这意思就好,那就明天,带我去见见你那位传说中的朋友吧。”苏染态度转好,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莫白干笑了两声,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啊。   没办法,就这么,先拖着吧……   *   临近正午时分,因着选的地方离家比较近,苏染一点不着急,甚至还从二宝娘锅里盛了一碗老鹰汤端给莫白,非逼着莫白出门前一定要喝光。   “相公,这不是我做的,你就放心的喝吧。”苏染说。   莫白咽了咽口水,这回,不是嘴上没有胃口,而是心理上过不去啊。   他知道苏染是为了他好,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名号是“飞鹰”,又见识了苏染一套剥皮抽筋的利落手法,这汤……无论如何,他都喝不下去,便是苏染亲自要求,他也钻了空子,翻墙逃跑了。   等苏染回来时,见到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小院儿,和一碗没动过的老鹰汤。   不过,苏染一点也不怪莫白,她只觉得。   鹰,果然是一种讨人厌的生物,连吃都没人愿意去吃。   *   苏染懒得换衣裳,拿起那张人/皮面具便赶去了长望亭,那亭子较为偏僻,平常少有人经过,苏染刚到时,脚步还没站定,一枚飞刀便从头顶落了下来,正好扎在她脚跟子面前。   苏染迫不得已将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嗤笑一声,低头将那枚已经深深扎入地面的飞刀拔起,拿在手里把玩,口里念叨着:“喂,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还是说,你对你伙伴的性命不怎么看重啊?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杀了得了。”   说着,就欲转身离开。   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一阵声响,苏染唇角轻抬,转动着手中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后面甩了过去。   “准头还行,速度不够,手法不纯,低级影卫水平。”莫白毫无感情地评价着,苏染射出的那柄飞刀早已稳稳当当被他钳在了两指中间。   苏染不悦撇嘴,切,装什么装?她才不过用了几分的力气罢了。   转身,皮笑肉不笑说道:“小心,有毒呢~”   瞧见莫白当即变得有几分慌张的脸色,苏染面上的不悦这才散去。   “嘿嘿,骗你的。”她又说。   莫白:“无聊……”   许是第一次交手就败在了对方手下,面对这毒妇,莫白竟产生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的轻松感。   好像,不用去特意去隐藏些什么,反正想什么,对方都能猜得个七七八八。   他抬眼看去,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对方的衣服上面。   这衣裳?   这衣裳怎么和他娘子白日里穿的那件那么像?甚至连领子都是一样的……   难不成,现在的成衣铺都只卖一种衣服了么?   莫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又觉得这衣裳穿她娘子身上,那就是好看婉约,优雅矜持。   反观眼前这“毒妇”,举止轻浮,行为散漫,生生将这衣裳的美感给毁了一半。   果然,外在一样,内里还是不一样的。   且就当东施效颦吧。   莫白微微点头,很满意自己的论断。   苏染才不知道莫白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只觉得他一直往她身上盯,怪变态的。   这莫白,不会看上她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染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想她十八年来,起早贪黑地练功,兢兢业业地干活,就算不是什么真善美之人,但也不止于此吧!   被“飞鹰”看上,人间都会变成炼狱,她还不想那么早死。   “你有病啊,你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么?非礼勿视懂不懂?”苏染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神扫向戴着面具的莫白,一脸鄙夷。   莫白也没想到,自己会因对方和自己娘子一样的衣服就盯着看这么久,被说了之后,脸上倒是出现了一瞬的尴尬,当然,也就只有那么一瞬。   在“毒蛇”面前,他倒是没必要一直裹着“正人君子”的包袱。   反正上次她就已经被认定他是混蛋了。   他在乎对方的想法么?不在乎。   用对方的话说就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人呢?”莫白直接切入正题。   知道他问的是宋淼,苏染随意指了方向,“在那儿。”   莫白看过去,谁知苏染又指向了别的地方,“也可能那儿。”   “或许藏在了那儿了。”她又指了一个方向。   莫白:“……”   又耍他呢?   莫白深呼吸一口气:“说吧,条件。”   苏染嬉笑一声,果然啊,还是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这飞鹰,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她将两只胳膊压在石桌上,凑近莫白耳畔,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唉,那什么,把尚明给我呗。”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莫白侧过头,恰好对上苏染的眸子。   这眼睛,倒是挺亮的。   可是,没她娘子好看,她娘子的眼睛是璀璨明月,这最多……就是几颗小星星。   然而即便如此,莫白还是不自在地站起了身。   “不可能。“   苏染蹙眉,声音大了几分:“怎么不可能了?反正你把他关在地下二层,也有……两……三年了吧?他可曾说出过一个字?既如此,你们留着他也没用,不如给我,反正他本来就是我们暗卫营自己的人。”   尚明,前暗卫营副统领,与她师傅的死息息相关,她怀疑过尚明就是害死她师傅的凶手,甚至想一刀了结了他。奈何当时年少轻狂,又没多少经验,一时打草惊蛇让尚明发现了不对劲,竟自己跑去报官,最后被“飞鹰”半路拦截,将人带去了诏狱。   那时的飞鹰说,会给她一个交代,问出事实真相,结果……一年,两年……三年……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她都已经嫁人了!眼前这人还是没给出什么任何的交代!既如此,还不如让她直接将人一刀杀了痛快。   “不行。”莫白语气笃定,不容拒绝。   “那没得谈了。”苏染脸色也跟着变了,“那家伙叫宋淼是吧?啊……该怎么让他死好呢?四肢全砍下来拿去喂狗,人头就免费送给你吊在诏狱门口睹头思人,如何?”   这话说的……   莫白冷笑,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女人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他。   “你先看看这个。”他伸出自己的掌心,一对珍珠耳环正安静躺在手里。   苏染视线扫去,瞳孔微缩,“这不是秦……”   秦香!是秦香的!那是她安插在赵王府的眼线,是赵王最宠爱的一名舞姬。密信那事儿,若没有她的情报,她哪能比飞鹰快一步到永安府。   苏染恍然想起早上时二宝娘与她说过的话,敢情,这人竟是被飞鹰给掳走的?   苏染:“眼神不错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知道你在我前头耀武扬威的时候,猜出来的。”   那会儿他去向赵王回禀消息,那赵王怀里抱着的,就只有那名舞姬,除了她,莫白想不出还有谁能这般迅速地给暗卫营传消息。   因着密信的任失败,莫白带走秦香时并没有惊动赵王,他没那么多的时间陪赵王耗着,先将宋淼换回来才是要紧事。   苏染深呼吸了一口气,去永安府的路上猜出来的么?   得,输在她太过招摇。   大失策!   怪不得她师傅在世时,总让她稳重点,稳重点……   奈何张扬了这么多年,天性如此,真的太难改了。   ……   苏染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人在对方手上的事实。   苏染:“她在哪儿?”   莫白:“医馆。”   苏染瞪大眼睛,拳头已经捏紧:“你伤她了?”   秦香什么武功都不会,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莫白眼角余光扫到对方握紧的双拳,撇了撇嘴:“懒得对女人下手,她自己跳湖的。”   苏染呆住了,不过仔细想想,以秦香那种刚烈性子,身份被发现后第一时间完结自己的性命,倒像是这丫头会做出来的事儿。   紧握的拳头松开,苏染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挫败:“城东郊外三里地,一个矮山坡上,人在那儿。”   莫白嘴角扬起,将掌心的珍珠耳环拍在了桌上,旋即飞身离开。   苏染对着那背影低声咒骂了两句,随后拿起了石桌上的耳环,也准备离开长望亭。   “毒妇,以后离她远点,你我的事,不必牵扯上她,你若还敢打扰她,我不会放过你。”莫白飞到中途,停在了一处屋顶之上,陡然出声。   既然对方是从苏染手中带走的人,想必也查出了她娘子和他的关系,莫白觉得,警告两句还是有必要的。   “啊?”   苏染一脸疑惑。   谁?离谁远点?宋淼么?   这飞鹰为何对宋淼如此关心?甚至不惜对她撂狠话,虽然,她打心里没觉得这是什么狠话……   但对方这暧昧的态度,却不得不让她多想。   难道……难道这飞鹰他……他有那方面的爱好?   苏染捂住嘴巴,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   天啊!夭寿了!汴京惊天秘闻!大名鼎鼎的“飞鹰”竟有是断袖!   原来……原来上次那簪子,不是送给姑娘的呀!   她看过的那些话本故事,居然真的发生在了现实里。   那些,冲破世俗偏见,礼节束缚,也要执意要在一起的……真正的爱情!   苏染被莫白的大胆感动到了,大声回应:“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不要自卑!不要彷徨!我支持你!”   怎么说呢,她这人还是很有原则的,飞鹰既然都这么坦诚地向她公开秘密了,她自然也不该拿这事儿戳他脊梁骨。   谁让她人美心善呢~   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力。她一直这么认为。   远处的莫白听了,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毒妇又在说什么古里古怪的话?   每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又真的无法让人理解。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莫白摇摇头,转而便将苏染这莫名其妙的话抛在了脑后。   ……   苏染去医馆把秦香接回了暗卫营,虽然一直对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但呼吸均匀,性命无忧,那医馆的大夫还和他说,还好人送来的早。要不然这姑娘就没了。   还算这飞鹰有点良心,也不枉她饶了宋淼一命。   想到宋淼,苏染又想起了对方和飞鹰的关系,嘴角刚忍不住上扬,恍惚间,自家相公的身影猛地钻进脑海当中。   等会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遗忘了。   既然飞鹰好男色,他找宋淼接近他相公,该不会是这俩人看上他相公了吧?   也不是不可能啊!谁让他相公生得一副好皮囊,看起来又很好欺负的样子。   三个人在一起的话本,她又不是没看过。   “这个变态!大变态!”   苏染咬着牙。脚步忙不迭的往家里跑。   找谁不好,偏偏抢她的男人。   他相公无依无靠的,要是真被飞鹰给掳走,她哭都来不及!   当苏染着急忙慌往家里赶的时候,远在郊外的莫白突兀打了个哈欠。   宋淼晕过去了,旁边还吊着块布条好心提醒着他,人,得三天之后才会醒。   宋淼身上还带着伤,他仔细查看了一番,包扎的挺熟练,手法像是李冬青的手笔。   难怪李冬青刚才见他的时候紧张兮兮的,果然是去给这毒妇办事儿了。   不过,怎么说救的也是自己人,莫白倒也不好去怪罪对方。   *   苏染回到面馆的时候,一想到自家相公可能被飞鹰惦记着,心里头没由来的冒出一股火气,从彭掌柜那儿得知莫白今日还没回来,更是郁闷了。   偏偏这时有人不长教训,喝面汤都能喝醉,一双秽眼在她身上肆无忌惮打量。   若说飞鹰的打量让她觉得有点变态,那眼前这个生的一副尖嘴猴腮模样的男子的视线,纯纯让她泛起了生理性恶心。   “小娘子,要不要过来喝一杯?”那男子说。   咦……为什么连声音都那么油腻。   这天下除了他相公,难道就没有正常的男人了吗?   要不是顾及着这是在面馆,她还是那个一步三喘的苏娘子,从那个人将眼神递过来的那一刻,苏染必定已经上前用筷子戳瞎他的双目了。   苏染:“恶心。”   那男子见苏染这幅态度,也不知真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涨红着一张脸竟晃晃悠悠的朝她走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贱女人,装什么请高呀,这汴京哪个女子我没碰过,我看你这小面馆,没什么生意,好心好意请你喝酒,那是瞧得起你,你别太不识好歹!”   说着,还欲伸手去捏苏染的下巴,“你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是……”   这能忍?   苏染扭动着脚腕,目光盯准了来人身下的某个地方,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笑意。   像这种色狼混蛋,就该把那没用的破玩意儿给废了,遇到她,算他倒霉。   然而,就在她已经积蓄力气,准备一脚踹下去时,眼前赫然出现一个身影,比她更快一步擒住了那男子伸到半空的手腕。   紧接着,响起了男子痛苦的哀嚎,“你……你是谁?你居然敢动本大爷?我爹可是……”   “别喊爹了,我就是你爹。”   苏染:?   这声音,是莫白的。   来人模样,也和莫白一样。   可这行为这语气……   真的是她相公么?   苏染怔住,眉心紧紧蹙在一起,甚至想问出与那被擒的男子同样的疑问。   公子?你谁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莫白甫一回来便看见有人调戏苏染,这会儿功夫,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去想,几乎是身体的条件反射,就立马冲到了苏染的面前。   至于那句话,也是没经过大脑顺口接着这色狼说的。   等这会儿冷静下来,莫白才发觉苏染正用一种异常震惊的眼神在看他。   莫白试图解释:“娘子,他……挺弱的,力气没我大……”   苏染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还能看不出来?   这都要把这人的腕骨给翻折了,没有点技巧,光靠力气可做不到。   只不过,做的好!   莫白顾及到苏染,略微松了松力,那色狼便逮着这个机会开始哀嚎:“你等着……我!我……”   苏染一听着声音,眉头再度紧锁成一个川字,抓准时机,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馒头塞进那男子嘴巴里,当着莫白的面,直接一脚将其踹出了门外。   声音讨厌,人也讨厌,待在面馆里,只会脏了这的空气。   她可没莫白那种好脾气,随手教训一下就将人给放了。   “好人好事”做多了,这种人渣,死不足惜!   两步跨出门外,苏染“柔柔弱弱”上前,又补了一脚,这回扎扎实实踢在了对方的那玩意儿上。   原本还在嗷嗷叫的男子脸色瞬间一阵惨白。   苏染转过头,对上莫白向她投过来的惊诧眼神,不等对方开口就率先解释了一句:“相公,你快来看看他怎么回事?你看我就轻轻一脚,他怎么就这么痛苦了?”   端的是一副无辜模样。   莫白:“……”   这是……他娘子么?   苏染:“相公,你说的对哎,他真的好弱……怎么会连我的一脚都受不住呢?”   莫白打量了苏染两眼,当下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得附和道:“是啊,我刚才也就轻轻用了点力气,他就在那一直叫唤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夫妻俩眼神一对上,确定了。   不是他们太厉害。   是那男的太废物!太弱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携手进了面馆,莫白瞥到苏染身上这套衣裳,忍不住夸了一句:“娘子穿这件衣裳真好看,比其他人穿着好看。”   “是么?我也觉着勒。”苏染笑呵呵应道,没当回事儿。   ……   教训个人渣,两人都没当回事儿,倒是彭掌柜一脸担忧地问会不会出事儿。   彭掌柜:“看那公子好像来头很大的样子,要是去官府告他们面馆蓄意伤人……”   “放心吧,方才路上路过三人,两男一女,皆背对着走,店里无个人,两个靠窗离得远,看不见这边情形,另外一个睡趴了,一个面对着墙,唯一一个客人听到声音转头时,他已经倒在外面了。”莫白下意识回答。   换而言之,就是没人看见他们夫妻打人,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伤是出自他们夫妻二人之手。   苏染:“相公你怎么……”   莫白听见苏染唤他,瞧着眼前两人用怪异眼神看他时,他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这该死的下意识反应。   莫白:“意外,刚才那只是……”   “相公,你好厉害啊!”苏染打断莫白的解释,眼中一片惊喜,还有几分崇拜。   她刚开始还认为莫白柔柔弱弱,出门很容易被欺负哩,没想到观察地如此细致,心居然比她还细。   这样的人,被跟踪也能察觉出来吧。   莫白解释的话语陡然停在了嘴边。   嗯?他很厉害么?他有那么厉害么?他居然被夸了!还是她娘子夸的他!   “只是记性比较好而已。”他淡淡说着,嘴角却忍不住一路上扬。   苏染更满意了,谦虚不自满,稳重又脾气好,若不是这带病的身子,就莫白这脑子,迟早那都得是做大官的料啊!   青萤说的对,可能他相公,真的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待她好,又没什么坏心思,这就够了。   至于莫白的小秘密,对方想说的话迟早会和她说的。就算对方不说,宁愿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苏染也依然选择尊重。   这点小事儿并不影响她觉得莫白是个好人。   然而,莫白的心思却没苏染那般通透。   虽说刚才那一幕,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以“那个男人很弱”为由解释了所有不合理的事,但在心底,莫白还是不免对苏染生了几分怀疑。   光是那两脚踹的位置和力度,没几年功夫,做不到那种程度。   可,如果苏染不是一般人,那她又是谁呢?为何要装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接近他?目的又是什么?   这便是莫白猜不透的地方,但他,又不想借此去逼问苏染。   他娘子待他极好,质问她,她会很伤心难过流眼泪的。   为了苏染的笑容,犹疑再三,莫白决定暂且将此事压下。   苏染则顺口问起了莫白见好友一事,结果却听莫白说他这位好友接了单大生意,刚刚才走,要十天后才能回来,一时半会是见不到了。   苏染除了有些失望外,不疑有他,没再说什么。   *   不过一会儿,彭掌柜便急急忙忙跑来小院儿,告诉他们说,方才那男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苏染正在捣鼓花草,“嗯”了一声,莫白也在一旁给苏染准备待会儿净手用的热水,也没说什么。   一个小小的苍蝇而已,谁在乎?   倒是彭掌柜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得两个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   “两位东家,中秋那天,我能不上工么?我想回家陪陪妻儿。“   苏染(莫白)同时抬头:“中秋?”   彭掌柜:“是啊,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两位东家不知道么?”   苏染:……她还真不知道。   莫白:日子过的似乎有些快。   在平常人眼里,中秋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可对“毒蛇”和“飞鹰”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日子。   只因这天,这两人都必须得进宫亲自向老皇帝阐述这一年来暗卫营和诏狱所作出的成果。   虽然他们分属赵王和秦王,可殊途同归,到底是为朝廷办事儿的。   苏染不得不去,莫白也不得不去。   当然了,若只是简单汇报一下便罢了,偏生皇帝喜欢办宫宴,结束之后,还非逼人参加什么宫宴。   苏染回忆起去年拖着一身厚重宫装杵在那儿的傻样,嘴角就开始往下耷拉。   说起这个,她印象里似乎都没见到在宫宴里看见飞鹰的身影,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甚至都是前两天在浮屠山庄内。   ……   莫白只参加过一次宫宴,无法适应那种氛围后便自请担当每年中秋夜的护卫工作,保卫皇宫安全。   宫墙上,树顶上,屋檐上,乃至宫门口……他可以出现在皇宫内任何一个地方,独独不会出现在那载歌载舞的大殿之上。   中秋,他向来都是一个人过的。   可是今年……莫白不由将目光转向苏染。   若是他中秋不回来,苏染会不开心的吧?   苏染也没心思再整理花草,心不在焉的。中秋佳节,她走了,他相公怎么办?   本来就一个人孤苦伶仃,若是她离开,还有谁能陪莫白过中秋?   况且……她要是走了,莫白被飞鹰那个变态盯上怎么办?   彭掌柜看着两人沉下去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少上一天工,两东家就这么生气么?   “若是两位东家不准,也没关系,中秋那天我继续上工。”   苏染:“不必了,中秋那天,彭掌柜你就和大家伙歇着吧,那天咱面馆歇业,不开张。”   反正这面馆又赚不了几个钱,苏染还能指望这生意能养活自己不成?   她甚至连账本都懒得翻开看一眼。   莫白也没有说什么不是,彭掌柜欢欢喜喜的走了。   净手时,苏染犹豫纠结着怎么和莫白开口中秋节要离开的事儿,眼神睨过去,瞧见莫白这张有几分姿色的脸蛋,突然有些担心:“相公啊,走在路上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没有人欺负你吧?”   欺负他?谁敢欺负他?   莫白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细心地拿过了一旁的白帕子给苏染插手。   苏染已经习惯了,便任由莫白给她擦着,只是眼珠子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莫白的脸。   “娘子,好端端的,为何忽然问起这个?还……”还这么看着他,怪不好意思的。   苏染昂首,忽地用两只手掌托住了莫白的脸颊。   “因为相公你长的太好看了,我怕你被人觊觎。”   像他相公这种好相貌的男子,男女通吃也不是不可能,飞鹰不就好这口么?要不,带回暗卫营,关进小黑屋,藏起来?   莫白失笑出声,他家娘子,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傻傻的,天真的可爱。   苏染目光灼灼,也不知是对方的手太暖还是自己反应大,莫白只觉自己脸烫的吓人,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却又不知该不该将苏染的手拿下来。   “娘子啊,你到底怎么了?”他又问。   苏染闷闷不乐地抽回了手:“唉,不是快到中秋了么?我必须得回娘家一趟,相公你一个人在家,我会担心。”   “你要回娘家?”   莫白几乎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要跟着苏染一起回去。   苏染的娘家是些什么人,他能不清楚?   他能白白让苏染羊入虎穴?   奈何话到嘴边,理智再度占了上风,中秋节……   他必须得进宫啊。   苏染点点头,神情有些犹豫,不然今年这宫宴,她便不参加了,早些回来陪莫白?   她刚有这个想法,却听莫白又道:“娘子,我陪你一起去。”   苏染微瞪双眼,她可没想让莫白一起去。   苏染:“你要和我一起去?”   莫白犹豫再三,郑重点头,届时他便写封奏折呈上去,皇帝没见到他人,若要怪罪,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可苏染的性命安全,却是随时都会发生的。   她需要他,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他!   苏染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把对付敌人那套用在莫白身上了。   万万没想到啊,他还有给莫白下药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打个广子————   专栏预收《公主软绵绵》   (反强娶豪夺,女主强娶男主,甜文,he)   明昭公主小名软软,只因一口软嗓,黏黏柔柔,如棉如絮,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娃。故此,软软的父皇总以“软软还是个孩子!”为由,拒掉了她的不下十场求亲。   转眼十八,幼时好友纷纷成家,唯有软软,带着一口软嗓,成了盛京口口相传的“老姑娘”。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了,软软在生辰当天干出了平生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她把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掳回公主府当了驸马……   ————   “瞪?还瞪?瞪掉眼珠子也没人会救你出去的!”   软软咬了口果子,看着她从侯府里虏来的俊秀小公子,用着最软绵的声音说出了最狠的话。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软软扭的时候才不在乎它甜不甜,不甜怎么了?香啊!   ——————   顾青宁幼时便与软软相识,只因小时生的胖,一度被那位明昭公主“嫌弃”,后来跟着父兄去军营走了一遭,练出了一身腱子肉,回京没几天,人就被掳到了公主府,看着那个吃果子吃的正香的小公主。顾青宁阴笑。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小时那个她嫌弃的小胖墩,不知这位小公主是个何反应……   —————————   关于我没认出竹马,然后被他反套路这件事……   关于我的暗恋对象把我强娶回府这件事……   又名《软软公主和她的白切黑驸马恋爱日常》   ——————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下~   —————— 第23章   想着中秋要到了,苏染又头疼了,得,这秦王府不想去也得去了。   秦王府坐落在汴京中央,朱门高墙,富丽堂皇。   然而苏染习惯了翻墙而入,这次也不例外,从后院翻进去时,还差点吓到了院中干活的小丫头。   一看见是她,便忙躬身弯腰喊着:“郡主,你回来了。”   苏染蹙眉,很不满这个称呼:“我不是郡主,别叫我郡主。”   “是……统领大人。”小丫头忙称是,然后便急急忙忙奔去前院寻秦王去了。   不过片刻,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迈着步子朝后院跑来,此时的苏染正闲得没事儿两脚搭在石凳上望着头顶上的树叶子发呆,面色还有些纠结。   “婷婷!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知道你来,我可是急忙从丞相府跑回来的。”   苏染:“……”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这日子过的看来还不错。   苏染将腿放下,看着眼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无奈:“都说了,别叫我婷婷,叫我苏染。”   秦王挠挠头,脸上欣喜抑制不住:“知道了知道了,一时激动,给忘了。”   “对,你现在叫苏染……不叫娉婷……不叫娉婷……”   说着说着,秦王这一个大男人,竟还兀自感伤了起来。   苏染翻了个白眼,这半路捡来的便宜老爹,还真是喜欢在她面前示弱。   “别装了!再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苏染毫不留情拆穿。   她,苏染,五年前跟着师傅来见秦王时,因为一块随身的玉佩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她居然是秦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苏染,除了惊讶只有满脸的尴尬。   嚯,原来话本上那种老掉牙的桥段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是如此的地令人无语。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莫名其妙冒出个便宜老爹?   苏染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她只想跟在师傅身旁做好自己暗卫的本分,当天知道真相后,也没在秦王府多留。   她还记得,因为自己这过于离谱的身世,自己的师傅还和秦王大吵了一架,一个不让她回暗卫营,要把她接回府里,说什么补偿她。一个说她天赋异禀,死活不让秦王将人带走。   最后不知道自己师傅怎么说服秦王这个顽固老头的,总之,除了知道自己多了个便宜老爹外,苏染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倒是这秦王开始三天两头给她献殷勤。   起初苏染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吧,见他态度诚恳,一年又一年,一不给她找麻烦,二不逼她回秦王府,苏染便觉着这便宜老爹还挺开明,也就在心里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说暗卫营本来就是替秦王办事的,但在执行有些任务时,想起这个在她面前有些憨厚甚至偶尔还有些卑微的便宜老爹,坦白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暗杀任务,她都会花上百分之两百的时间和心血去完成。   比如陈元那事儿,按道理,交给青萤或者其他人自然也能完成,可苏染却选择自己干,每回口上说着麻烦,眼里透着嫌弃,实际上,她完成的比谁都好,干得比谁都认真。   但这一切,秦王看不出来,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苏染只把当他上级,没将他当爹看,甚至连他感慨一两句都会引得苏染瞬间冷脸。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爹么?   唉,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说来说去,当初全都是他的错……   “婷……“   秦王张口还想说什么,苏染一个眼神横过去:“嗯?”   秦王声音瞬间弱了下去:“是,小染。“   他又叹了口气:“唉,我和你娘曾经说过,以后有了女儿,就叫娉婷,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苏染也是娘取的,我就是更喜欢苏染,不行么?”   秦王心又碎了,看吧,苏染果然不愿意认他这个爹。   然而,苏染真不是那意思,她不想接受娉婷这个名字,纯粹是觉得苏染这个名字更好听,她懒得换罢了。   况且,她也更喜欢自己是苏染时的生活。   秦王:“哎,都是我不对,当初让你娘误会了,可你娘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你了啊!要是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让她离开的,我找了她十天,结果就只在悬崖边看到一只鞋,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她死了,然后就没继续找了。”这个解释,苏染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见秦王还要继续,便率先替他出声,“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再娶,一心一意只爱我娘一个啊。”   苏染叹了口气,拍了拍秦王的肩膀,“老秦啊,不是我说你,我每回来,你每回都要说一遍,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人都死了,你跟我说也没什么用啊……“   她又不是她娘,她没办法替她娘选择原谅与否。   秦王:“所以我每天都会在你娘亲灵位前念叨十遍,求她原谅。”   苏染:”……“   画面似乎过于诡异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   但,倒是挺能坚持。   秦王:“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不认我,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吧?让我好好照顾照顾你……”   苏染匝巴了下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可怜兮兮的便宜老爹,好声劝着:“老秦,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么?咱们俩啊,还是以上下级的身份相处更自在,你当你的秦王,我当我的暗卫营老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对不对?你干嘛非要给我锁在这高门大墙里做什么郡主,还擅自给我定亲?“   秦王:“定亲那个真不是我的意思!是父皇他自己擅作主张……”   苏染:“你要不去求封号,皇上能知道我的存在?”   秦王急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不认你嘛!有了封号,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   虽然说,现在认了和没认也没啥区别……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秦王多了个女儿,但是,这位神秘的“娉婷郡主”却一直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秦王不想么?他想啊!他做梦都想将苏染带出去给每个人炫耀一番。   看!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奈何,苏染不想……   “不和你说这些,每回都要听你唠叨,烦了。”苏染嘀咕着,想起了正事,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被揉得发皱的纸张,“中秋要到了,你知道的,这上奏的奏折,我不会写,这一年,暗卫营杀了多少人,全在这上面了,你稍润色一下,写好以后再给我,过两天我让云雁来取。”   语气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染是秦王的上级呢。   可秦王倒挺开心,小心翼翼接过那张纸,应了好几声,还招呼着苏染留下吃饭。   苏染挂念着莫白,本想离开,转头看着秦王那一脸诚恳和真挚,想着,都快到中秋了,吃一顿也没什么,便留了下来。   秦王对她的确上心,每道菜都完全符合她的口味,看她吃的开心,秦王也跟着开心。   席间,苏染还问起了秦王能不能不参加宫宴。   “不参加宫宴?那怎么行?你皇爷爷就指着一年中秋见你一次,你还不去参宴,他会伤心的。”秦王小声劝着,“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抱怨朝廷拨给暗卫营的银两没诏狱多么?正好中秋,你可以和他提两句。”   “嘿!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苏染将筷子一拍,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派头,“老秦你怎么办的事儿?我们暗卫营一大帮兄弟给你做事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拿到的银子就没有那群影卫多呢?你看人家赵王多会做人,又是特制的衣裳啊面具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再看看我们暗卫,什么都没有!现在居然还要我亲自向皇上开口要钱?你……你好意思嘛?!”   “你皇爷爷喜欢你,不喜欢我,我说了没什么用,你说了他肯定答应的。“说起正事儿来,秦王也端正了身子,“再说了,过程不重要,目的达到就行,这不是你经常说的么?”   苏染想想,说的也是。   但是,转头看着秦王脸上挂着的憨厚笑容,苏染又郁闷了。   她不是烦恼要和皇帝如何开口,她烦的是……   自己这便宜老爹,不如人家赵王!就这憨傻模样,迟早被对方给吞了。   唉,没有她……这便宜老爹可怎么办呐……   年纪不大,却已经肩负起了整个秦王府重担的苏染如是想道。   吃到中途,秦王突然出声:“小染啊,有个忙,还得请你帮一下。”   苏染:“什么任务,说吧,杀谁。”   秦王蹙眉:“不是杀人,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的算怎么回事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上官月,陛下给她和江宁侯世子赐婚了。“   又是赐婚?啧,她这皇爷爷,干脆别当皇帝,当月老得了,怎么天天就逮着人赐婚?苏染心中暗忖。   秦王又道:“但是这上官月呢,没见过这位世子,所以……”   “哦~懂了,你想让我帮忙打听一下这个世子的人品相貌对不对?”苏染点头,“可以啊,简单。”   秦王:“不是,是上官月主动约了江宁侯世子去庙里祈福,上官丞相担心她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保护,所以就想让你……”   苏染疑惑:“丞相府连个能打的护卫都没有了?这小事儿还能找上我们暗卫营。”   秦王:“有是有,那不都是一群莽大汉么?上官丞相的意思是……想找个会武功的姑娘!重点是姑娘!”   苏染没话说了,父亲担心女儿安危,情有可原,她又知道眼前这便宜老爹和上官丞相关系好,怕是想送个顺水人情。   青萤受伤了,秦香什么武功都不会,其他人不是年纪小就是去执行任务了,貌似,也只有她能接这个任务。   “时间,地点。”她闷闷出声。   这个秦王府,离了她可怎么办呀!   工作不易,苏染叹气再叹气。   ……   吃足饭饱,苏染提着一个菜篮子回家,篮子里装满了各色的新鲜蔬果。   那也是她顺手从秦王府厨房带出来的,谁让她和莫白说的出门的借口是去买菜呢。   只是人刚进长平巷,却在巷子口撞上了一辆华贵至极的马车。   马车挺大,卡在巷子口根本进不来。   有病啊?大路不走,专门冲小巷子作什么?   苏染睨了一眼,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正要离开,马车里忽然跳下来一个头戴金冠,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见到她后,赶忙上前拦住了她。   “唉?这位姑娘,敢问这小巷子里可是有家夫妻面馆?“   苏染顿下脚步,来了兴趣,这穿金戴银,看着挺有钱的样子,不去外面的大酒楼,居然要去她家的面馆?   她家这赚不了钱的小面馆,名气居然这么大了?   “是有这么一家面馆。”   “哦?果然是在这里边吧?我就说,我没找错。”宫羽兴奋地往前走,苏染慢悠悠跟在他后头,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要作什么。   “啊!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这面馆也太小了些……这莫白,找的地方怎么也那么寒酸?”   莫白?苏染看热闹的眼神变了。   苏染:“公子,你认识我相……你认识莫相公啊?”   宫羽:“唉?姑娘你认识他啊?我正好要找他呢!”   苏染:“我是这家店的常客,倒是见过几面,不知道公子……找他作什么呢?”   宫羽:“就是朋友见面,一点小事儿罢了,他在哪儿?你可知道?”   朋友?   苏染挑了挑眉,难不成,这人就是莫白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做生意的好友?   看着倒是挺有钱的,但不是说,昨儿接了个大生意,要十天后才回来么?   苏染一时没说话,宫羽转了一圈,开始朝里边大喊着,“莫白,你快出来!大事不好了!”   苏染微微蹙眉,看了下四周,上前打断:“公子,你别急,你先坐下,喝口茶,我去给你叫人。“   “这感情好,谢谢姑娘啊。”宫羽答。   “公子,你做生意么?”苏染又问。   宫羽一脸莫名其妙,他堂堂汴京江宁侯世子,没事儿跑去做生意做什么?   “姑娘,可是我今日穿错衣裳了?难道我这模样很像个商人么?”   苏染饶有兴趣了“哦~”了一声。   好啊,这莫白,果然瞒着他一些东西。   既不是商人,那便不是他口中的那位好友,且看来人这模样,非富即贵,他相公一个靠劈柴为生的苦孩子能认识?   她不信。   宫羽瞧着苏染的反应,又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裳,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他今天穿的很像个商人?   不等苏染套出眼前人的身份,一道厉喝声自门外响起。   “来人!将这店里的人都给本官抓起来。”   话音刚落下,一群官兵便将面馆团团围住。   苏染惊咦了一声,宫羽也跟着懵了。   “爹!就是她!就是那个女人毁了我!爹,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这声音,不是刚被她踢断了子孙根的那个色狼么?   好家伙,这么一会儿居然又生龙活虎还找人来报复了。   唉,还是她下手太轻了。   “好啊,就是你是吧,敢在本官管辖的范围内,寻衅滋事!故意伤人!现在就抓进大牢,等候审判!”   本官?呵……苏染笑了,原来这“爹”当真是个官儿啊。   只不过,一品大官是官,九品芝麻官也是官,依苏染的眼光看,对方显然属于后者,要真是前者,那她皇爷爷真可以让位了,眼光不好,不会用人,当什么皇帝。   “姓方的,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此打扰本世子喝茶!”宫羽一拍桌子,怒声看向门口为首那人。   本想出手的苏染瞧见这一幕,面露诧异之色,往后稍了稍步子。   她听到了什么?世子?这人是侯府世子?   不是,他相公什么时候和汴京的王孙贵族有关系了?   当她还处于震惊中时,门口的那个九品小官一看见宫羽模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仿佛老鼠见了猫,满脸惊惧之色,一边求饶一边说是误会。   不是说只是个普通的小面馆,两个平民百姓欺负他儿子么?怎么还掺和上江宁侯府了?   人都欺软怕硬,那方大人认出宫羽后,哪里还敢找事儿,巴不得赶紧离开,苏染却不再准备放过那色狼了,趁着那些人离开时,捡起地上两颗石子抹了些粉,砸向那两人脖颈处。   两人同时摸了摸脖子,脚步却再不敢停留。   苏染眼尾染上一抹笑意。   这疮毒,沾之入骨,虽死不了人,但却能将人折磨的半死不活。   苏染嫌这毒恶心,一般都懒得用,除非,碰到极其恶心之人。   好比刚才离开的这俩父子。   ……   这俩仗势欺人的父子并没掀起什么风浪,或者说,还没等风浪掀起,就被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一个大浪给扑得干干净净。   世子啊……   她原以为莫白最多向她隐瞒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生活经历,但现在看来,好像身份都是个大问题啊。   就算莫白现在告诉他,他其实是个某个高门贵族遗弃在外的私生子,苏染也信。   毕竟,多离谱的身世在她身上都发生了,莫白拥有一个曲折的身世,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并不是很能接受。   说曹操,曹操到。   莫白从后门走出,他分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人刚出现,视线直接锁定在了一脸惊喜朝他走来欲和他拥抱的宫羽身上。   宫羽:”“莫……”   莫白:“这位公子想吃点什么?牛肉面?清汤面?还是阳春面?“   啊咧?   宫羽讷住了,却见眼前的莫白直接略过他走到了苏染面前:“娘子,你出门许久,累坏了吧,客人我来招呼,你回屋休息去吧。   明明认识却装不认识,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苏染脸上堆起一个笑容:“好啊,那就辛苦相公了。”   说着,还真顺着莫白的意思提着菜篮子往后院走去。   可实际上,待莫白刚关好后门,苏染便悄悄飞上了屋顶,从角落挑开半块残瓦,将耳朵贴在了上边。   她绝对不是故意要打听他相公的秘密的!   她也绝对没对她相公的真实身份好奇!   她只是担心她相公的安全而已!   就是这样!   *   瓦片下,莫白看到苏染离开,便将宫羽揪到了一旁,提起他的领子,低声质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事儿别来找我么!”   “我也想啊,可是出大事儿了!“宫羽小心掰开莫白卡在他衣领上的手,小声道,“除了你,我真不知道找谁了,你不知道,皇上他也给我指婚了!”   宫羽一脸苦闷,他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摊上这么一桩婚事儿,他这个年纪,还不想那么早成亲啊!   莫白:“这是好事儿,你也该成家了。”   宫羽声音大了几分:“这算什么好事儿?你忘了你被婚约缠身的时候,你有多苦恼了,还是我帮……”   “嘘!”   莫白赶忙捂住了宫羽的嘴巴,这声音高的,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趴在屋顶上偷听的苏染懵了。   等会儿……她听到了什么?婚约?   莫白身上有婚约?!   一句脏话脱出而出,这莫白,是不是瞒了她太多事儿了?   甚至还有可能……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那不就是跟话本上写的一样了么?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你争我夺……   一想到这一点,苏染心里便觉一阵郁闷,过分了,太过分了!   隐瞒身份不要紧,怎么可以隐瞒自己的婚约,把她苏染当什么了?逃避婚姻的工具么?   她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这时候的苏染俨然忘记了当初与莫白成婚的初心。   互为工具人,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   忍着心中一股怒火和酸涩,苏染将耳朵贴得更近了些。   但……底下两人说话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了。   莫白:“有屁快放。”   “就那个,上官小姐约了我去庙里祈福见面,你能不能……替我去啊?”   莫白皱起眉头,用手指了指对方的脑门,好像在说:你脑子没病吧?   宫羽也知道自己这无理的要求有些过分,但现时,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办法了:“那天我真去不了,你就顶替我去和那上官小姐见面吧,我的事儿你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随便和她聊聊就行了。”   “你当人家眼瞎么?”莫白差点被气笑了。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上官小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出门都要戴斗笠的那种,不可能直愣愣盯着男人的脸看的,我还和她说我最近身子不好,总咳嗽,需要带罩巾,她都知道的。“   宫羽一脸殷勤,莫白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事儿太缺德了,他干不了。   “不去。”他答的斩钉截铁。   宫羽眼睛突然瞪大:“莫白你没良心!当初要不是我帮你找的官媒娘子……唔唔……“   宫羽再次被捂住了嘴,莫白有些后怕地往后院地方向瞧去,最后恶狠狠瞪了一眼宫羽:“闭嘴!”   宫羽努力掰扯开莫白的手掌,待得露出一条嘴缝时,又开始小声地嘟嘟囔囔:“不是说,兄弟有难就该两刃插刀么?我们可是比亲兄弟还亲啊!五岁那年,是谁帮你撒谎隐瞒你练功的事的?十岁那年,是谁离家出走我好心收留他的?还有十五岁那年……   宫羽一件一件列举着自己为莫白做的点点滴滴。   “还有最近……”宫羽故意提高了音量,“你这个娘子都是我给你找的!”   莫白抬起手,若不是顾及宫羽什么武功也不会,真想一个手刀下去将人给劈晕。   “我不管,只有你能帮我了,就一次,我什么时候这样求过你啊……就一次……一次……好不好?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我要是被我爹打死,那你一定就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看着我被打死,对吧?”   莫白深呼吸一口气,万般无奈从牙齿缝挤出了四个字。   “时间,地点。”   倒了八辈子霉了,交到这种缺德损友。   宫羽眼睛猛然亮起。   知道时间和地点后,莫白便着急赶人离开:“下不为例。”   宫羽朝他扮了个鬼脸,有下次,必须有下次!   莫白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有多少“把柄”,没人比他更清楚。   包括刚才对方那一脸紧张的模样,显然是对刚才那姑娘动了心思。   好哇,又被他抓到“把柄”了。   “三个月内,不要再让我再看见你!”   宫羽这大嗓门,又知道苏染的事儿,他是真怕这人缺心眼又跑来面馆无意中暴露出些什么。   “放心!别说三个月,三年都行!”宫羽快活应着,临走时,忽然又转头唤住了莫白,语气没了方才的风流不羁,反倒多了几分严肃:“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莫白:“那就别说。”   宫羽逆反了,嘿,不让说,那他还非说不可了!   “兰姨她挺想你的,宫里太医说她最近身体也不是特别好,你有空就回家看看,你要向家里证明自己,早在几年前当上影卫都统时就已经证明了,也是时候该回家了吧?”   莫白:“……“   莫白:“多管闲事。”   就知道……宫羽吐了吐舌头,再次朝莫白扮了个鬼脸。   ……   身体不好么?莫白微微蹙眉,旋即又摇了摇头。   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他担心也没什么用。   至于……证明自己……   一开始,他的确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离开了家,可后来,就不是了,他早已习惯了诏狱中暗无天日的生活,也在诏狱里,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面对嘴硬的刑犯和满目的刑具可比直面血淋淋的现实,要好太多了。   至于那个家,那是家么?   那算个什么家?不回也罢。   *   见莫白转身往后院走,苏染也赶忙将那片残瓦盖上,跃下了屋顶。   好家伙,偷听了半天,除了知道莫白身上带着婚约,身份不一般,其他什么也没听到。   不过,仅仅只是这两点,就让苏染脸色再也难以保持刚才的平静。   连装,也装不出来。   “娘子,你怎么将菜篮子放在这儿?”   莫白一踏进院门,便瞧见盛满新鲜蔬果的菜篮子孤孤单单被扔在了院门口,苏染站在不远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不悦?   莫不是,苏染知道了些什么?   握着菜篮子的手一紧,莫白发誓,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苏染看着莫白,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就和之前一样,但每每嘴角上扬时又会想到自己刚才听见的话。   只一瞬,扬到一半的嘴角便彻底耷拉下来。   苏染的一秒冷脸让得莫白心头一震。   她娘子,何时有过这种表情?   这是生气了吧……他猜。   “娘子,你吃了么?”莫白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苏染接过那菜篮子,面无表情问着:“那位客人走了么?”   “走了。”莫白答应着,又悄悄上前将菜篮子从苏染的手上又夺了回来,自顾自往厨房走去。   苏染睨了一眼,没说什么。   跟着赶到厨房,苏染直接挽起了袖子,倒是让一旁准备做饭的莫白愣住了。   “娘子你做?”   苏染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真的想烧饭么?不,她只是想拿刀砍人而已。   案板放下,瞧见篮子那红的似火的番茄,拿起一个,利落切下,溅出的红色汁液混着番茄籽流淌在案板上,苏染没有犹豫,又跟了一刀,毫无章法,毫无技巧,导致原本该成块状的番茄,成了一滩烂泥……   还是红色的。   莫白在旁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背后浮起一阵冷汗。   这……这应该只是在切菜不是在切人吧?   “哦?怎么切成这样了?“苏染自己低头去看时也被吓了一跳。   莫白:“娘子,要不,我来?“   苏染睇了一个眼神过去,语气酸涩:“怎么?嫌弃我做的饭了?”   莫白的未婚妻应该很会做饭吧?反正肯定比她做的好。   莫白瞬时乖乖闭上了嘴,退出了厨房:“怎么会嫌弃呢?娘子这么切一定有娘子的道理,娘子做什么都好。”   他娘子不对劲啊,宫羽那臭小子到底和苏染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他这么好脾气的娘子变成这个样子?   苏染闷头在厨房忙碌,莫白则绕在苏染身边,她净手,他跟着,她切菜,他远远看着,她要水,他去帮她提来。   但诡异的是,两人竟连一句话都没说得上。   苏染不开口,莫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   诡异的气氛萦绕许久,犹豫再三,在苏染将方才切的东西一股脑扔进滚烫的热水中时,莫白咬了咬牙,认真朝苏染说着:“娘子,其实我骗了你。”   苏染拿着勺子搅拌的动作停了一瞬。   这是要坦白了?如果能有一个好解释,她倒是可以重新接受。   哪怕真的告诉她,莫白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被遗弃的高门望族子弟。   苏染:“怎么说?”   莫白:“刚才离开的人,不是一般的客人,他就是那位一直帮了我大忙的朋友。”   “呵。”   苏染被气笑了,亏她还对莫白抱有一丝期望。   骗吧!把她当傻子一样的骗吧!   苏染越想越气,右手握鸡蛋时,一时没忍住力,“咔嚓”一声,竟徒手捏碎了蛋壳。   本想扔了,重新敲一个,仔细想想,凭什么呀?   这个大骗子,只配吃蛋壳!于是顺手连着蛋壳一起扔进了锅内。   苏染:“你这朋友,不是跑外面接大生意去了么?“   莫白:“出了点意外,刚回来。”   苏染:“刚回来就来找相公你啊~呵呵,关系可真好呢。”   莫白干笑了两声,按理说,他这个解释,应该能蒙混过关啊,但,苏染好像并不怎么满意。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莫白百思不得其解。   *   “啪”苏染将锅子里盛出来的一碗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端到了莫白面前。   “哇,做的真……"莫白本想,不管苏染做了什么都要夸两句的,奈何视线触及到碗里的那碗糊糊时,吐出的话,又莫名带上了几分勉强:“真……真好。”   “哪里好了?”苏染手撑着下巴,盯着莫白,故意为难。   红色的糊状番茄汤,没搅散的鸡蛋和……浮在上面的蛋壳。   她倒要听听,莫白能说出个什么二五八万来。   莫白:“这颜色……搭配的就很啊,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应该吧……   苏染:“嗯……还有呢?”   “还有这香味……”莫白深深嗅了一口,似乎有些糊了,“很香!”   苏染面不改色:“继续,要不要尝尝味道?”   因着方才气闷,什么盐啊糖啊,她根本懒得分,全部顺着心情往下倒,这碗东西,她打死也不会碰一下的。   “尝,必须得尝!”莫白握紧双拳,拿出了上次赴死的决心,狠喝了一大口。   还是和上次一样足以震颤灵魂的味道。   但,上次是心意,这次是故意。   莫白脸色憋的铁青,然而在苏染目不转睛地注视下,还是没有多加犹豫地将满满一碗番茄鸡蛋糊糊灌进了嘴里,连带着那梆硬的鸡蛋壳也被他咬的咔咔作响。   说来,能做出这种味道的人,世间也就仅此她娘子一个了吧。   倒也算独一无二。   “很特别的味道。”莫白艰难咽下,特别的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他将那块空碗推至苏染面前,说的极为认真,“好喝。”   苏染瞳孔微微放大,瞧着莫白那明明一脸勉强却还强撑着笑容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苏染笑声,莫白悬着的一颗心也悄悄放了下来。   还好,笑了就好。   但这插曲,也仅仅只是让苏染心宽了一瞬罢了。   她依旧不怎么爱搭理莫白。   反倒是莫白,见苏染不理她,倒是天天黏在她后边儿,没话找话地说着一些废话,好比说……   莫白:“今天天气真好,是吧,娘子?”   苏染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不语。   莫白:“娘子,你这株花栽的真好,有什么诀窍么?”   苏染瞧着花圃里那野蛮生长,她连一个眼色都没给过的粉色绣球,再度不语。   莫白:“娘子,你要练字么?”   练字?没兴趣,苏染假装听不见,关门,走人,持续不语。   留莫白一人待在原地,看着手中刚刚沾染了墨汁的毛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哪里得罪她娘子了?   若是因为宫羽那事儿,他不是已经解释了么?   难道还有比那更好的解释么?   难怪古人云,女人心,海底针。   莫白叹了口气,这时候的他才发现,女人,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   八月十四,中秋前一天,也是莫白答应替宫羽去见丞相府大小姐的日子,可惜天公不作美,大早上的,便乌云密布,雷云阵阵。   莫白起床时便发现身边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张纸条,写着“出门”。   莫白略感安慰,瞧,也不是完全不理他,这不出门还会和他说一声么?   莫白拿起那张纸条细细品味着,越看越觉得……   这个字迹,怎么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突兀地,去永安府一路上的记忆跃进脑海。   那些无聊的“好梦”“好吃”“好玩”……   莫白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可能不会写字的姑娘,写出来的字都差不多吧?   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他并不愿意记起。   ……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倾盆大雨如针扫射而下,苏染嘴里叼着根草,穿着个蓑衣在慈恩寺的山脚下等着,不是说好,这个时辰来的么?   这上官大小姐怎么一点不守时啊?   苏染将口中的草根唾出,正打算直奔相府问问怎么回事,忽见一辆金镶玉的马车朝这边行来。   来了!   苏染上前,谁知却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小丫头,并未见到其他人影。   “上官小姐呢?”   “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小姐今儿早上受了些凉,已经病倒在塌上了,不能去慈恩寺了。”   这么点小雨就受凉病倒了?苏染心中惊诧,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那就让你家小姐好好休息,既然没什么事儿,我也就回暗卫营了。”   “唉,等等,等等。”那丫头着急忙慌赶上来,拦在苏染面前,“大人,虽然我家小姐不能来了,但那江宁侯世子可能会来,能不能劳烦您去和他说一声。”   “这也要我去?”苏染不可思议。   你们丞相府是没小厮了么?   丫头也有些尴尬,只得小心翼翼恳求着苏染:“大人,您就帮帮忙吧。"   她堂堂一个暗卫营首领,现在居然干起了替人传话的活,说出去,那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见苏染变了脸色,小丫头也跟着惶恐:“大人,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您别在意,我自己去,毕竟,这是我们丞相府自己的事儿。”   她去?苏染转头看了下四周,得,除了车夫,还真没一个小厮和护院跟着。   瞧着那风雨里摇摇欲坠的小身板,苏染最后还是心软了。   “回去吧,我会把话带到的。”她挥了挥手,让那小丫头回马车上去。   听着小丫头感激的话语,苏染只得再度感慨。   她果然人美心善,还怜香惜玉!   ……   同一时刻,莫白也准备好出发前方慈恩寺,在出发的前一刻,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宋淼已经醒了,除了外伤,身体无碍,只是一直嚷嚷着要见他。   但此时,宫羽和上官小姐约的时间也快到了,莫白便没有临时改变计划,径直朝着慈恩寺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说:   ———————— 第24章   意外总在不经意间来临,可碰上意外的,却不是苏染,而是不远处走在羊肠小道上翻了马车,两只手扒拉在断崖旁的一个壮汉。   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大雨天走小路,还驾马车,这不纯粹找死么?   对于这种自找死路的行为,苏染选择……看不见。   “救命啊!救命啊!”   壮汉凄厉绝望的喊声在雨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路过的苏染忍不住用手堵住了耳朵。   莫管闲事,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   人各有命……   她铁石心肠,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救我!我娃儿才刚出生!我不想死啊!”   苏染:“……”   几个呼吸后。   “抓住我的手!”   苏染扑过去,趴在地上,朝底下人伸出了手。   那壮汉见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扑过来,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使他下意识拽住了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苏染瞬间感觉手臂一沉,身子往外倾了一下,沉住气后,稳住身形,手臂用力向上拉,配合着那壮汉往上爬。   一边拉,苏染还一边不断在心里问着自己。   为什么呀?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慈恩寺佛陀头顶的舍利金光难不成全转移到她头上来了?   脑子说好往前走,双脚却悄悄回了头。   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背叛行为!   费劲力气将那壮汉拉上来后,苏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那壮汉逃也似的离了这悬崖边。   得,别说拉她起来了,连句谢谢都没和她说一句。   好人没好报啊……   苏染叹了口气,只得独自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   天色愈加昏暗,一道灼人的白光划过天际,落在了山峰之上,轰隆隆的雷声接踵响起,同时伴随着山石滚落的声响。   大雨冲刷着泥泞的小道,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苏染回头望去,裹着雨水的泥沙正铺天盖朝她袭来。   不是这么倒霉吧?救个人还能碰上山体滑坡泥石流?   苏染毫不犹豫,放弃起身,在泥石流即将冲到她面前时猛地一头往悬崖底下扎了下去。   跳下去,兴许还能靠着轻功保命,这要迎面冲上去,不死也得被砸个半残啊……   果然,在她跃下悬崖的一瞬间,山上滚落的大石已经压在了苏染方才躺着的地方,砸出的碎石跟着那大石头一蹦一跳,继续往悬崖下滚去。   苏染半眯着眼,掏出袖子里的两炳只有手掌宽的弯刀,猛地刺进了崖壁之中。   刀尖摩擦岩石的尖锐声响不断刺激着耳膜,也缓和着苏染坠落的速度,在持续滑落几个呼吸后,右刀终于卡在了石缝之上,堪堪帮着苏染稳住了身形。   持续坠落导致苏染脑子有好一会儿的眩晕,等她清醒过来,脑子只剩一个想法。   她师傅说的对,她这人,早晚有一天得死在“多管闲事”上头。   大雨迷蒙了双眼,苏染往身下瞧了两眼,目光落在了几颗树干粗壮的大树上。   没多高了,还行,至少死不了人。   双手趴在岩壁上,脚往后蹬,顺利地跳到了离她最近的那颗大树上,正准备跃下,来个稳稳落地。   万万没想到,一个黑色身影突兀出现在她原本计算好的行迹路线中。   苏染美眸瞪大……根本来不及作出其他反应,就这么,猝不及防……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地扑在了男子身上。   然后……齐齐朝山坡下滚去。   苏染:“……”   她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苏染心头默念,同时用四肢缠紧了对方的身子,她还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被她抱着的这位不小心被她误伤的过路人啊,你就当是天降瘟神吧,她也属实不想的……   莫白:“……”   上天难道和他有什么仇不成?为什么走个路还能被不明物体给扑倒?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他的身体比自己的脑子更快做出了保护自己的行为,他同样环紧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不明物体”。   两人闭上眼,纷纷将脑袋埋入胸口。   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雨声持续了没多久,一阵阴凉之气蓦地从背后钻进苏染骨头里,惹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同时,身体也停止了翻滚,似乎……安全了?   苏染睁开双眸,入眼处却是迷蒙的一片黑,“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断在耳边响着。   她好像滚进了一个山洞。   苏染打量了一下四周,嗯……黑乎乎的,没什么好看的。   “起来。”   一道沉闷的男音兀地响起,苏染心一惊,这才想起身下这位过路的天选倒霉蛋,急急忙忙起身,惊喜开口:“福大命大啊,兄弟,这都没死?恭喜恭喜。”   莫白:?   正常人这种时候,不应该问他有没有事么?   听声音好像又是个女子。   女人果然是个复杂的生物,猜不透。   莫白懒得回话,动了动肩胛和手腕,虽被撞的有些酸痛,倒是没怎么受伤。   当真是“福大命大”了。   他欲起身离开,那女声接着却道,“走不了,雨太大,天太黑,停了再走吧。”   莫白没理她,自己摸黑走到山洞外,狂风卷积着黑云大肆凌虐着周遭的一切,莫白刚踏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来。   苏染嘿嘿一笑:“就说走不了吧。”   莫白只好又退了回来:“这是哪儿?”   苏染:“谁知道呢,叫黑洞也行。”   苏染沉寂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语气异常轻松,甚至还自来熟地问了莫白要火折子,莫白摸了摸身上,这才发现身上的东西在刚才摔下来时全丢了。   没得到火折子的苏染也没说什么,兀自寻了个地方靠着休息。   洞里黑漆漆的,除了那滴滴答答溅落的雨水声,便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自杀?”   莫白陡然出声,问出了他心底一大疑惑。   苏染:“是意外~”   咦?这得意张扬的语调……为什么有点耳熟?   莫白微微蹙了蹙了蹙眉,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是谁?”   苏染:“过路的。”   莫白:“我问的是名字。”   苏染不爽了,这人谁啊?这逼问的语气,怎么那么讨人厌呢?   苏染:“凭什么和你说?你谁啊?”   这语气,这架势……又加之上官丞相和秦王的关系,莫白一下就确定了对方是谁。   果然是她!   “就知道,碰见你这毒妇准没好事儿!”莫白冷笑出声,身心却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苏染听着这话也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确定道:“你……飞鹰?”   莫白:“不然呢?”   苏染暗骂了一句,果然倒霉。   苏染:“你有病啊!你跟踪我!变态!”   跟踪?可笑。   莫白:“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话注意点。”   苏染:“什么救命恩人,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安安稳稳落地了。“   莫白被气笑了:“怎么还怪上我了?你这毒妇能不能要点脸?“   是谁?莫名其妙被砸?又是谁,莫名其妙被困在这儿?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这女人怎么能脸不红,气不喘的错怪罪在他身上呢?   “苏染也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和你要什么脸?我客客气气,难道你会对好眼相待?”   就莫白那点心思,她会看不出来?还想以救命之恩轻易拿捏她?做梦!   两人的谈话以不欢而散而终,谁都没想靠近对方,苏染甚至还悄悄离得更远了些。   可,苏染忽略了一件事,她坐的这地儿,正好对准风口。   “哈欠“   湿漉漉的衣裳黏在身上本就不舒服,又加上冷风一吹,苏染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想想不久前她还暗自觉得上官大小姐身子弱,没想到自己,竟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也没办法了,“冷冷”也就过去了。   她能抗!   “哈欠!”   莫白环抱着胸靠在一旁,当听到苏染打第三个喷嚏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紧蹙着眉,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了里面的外套朝苏染扔了过去。   “干的,穿上吧,在我面前打喷嚏,吵到我休息了。”   呵,谁稀罕?   苏染刚想扔回去,上手一摸,惊了,居然还真是干的……甚至是暖的。   为了面子让自己的身体受罪么?   不,她选择暂时放下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不在她的人生信条里。   “转过头去,别看。”苏染语气严肃。   莫白一时失语,这乌漆嘛黑的山洞,他能看见个什么?不过应着苏染的话,还是乖乖的将头转向了一边,嘴边催促着,“快点。”   苏染循着声音的来源处在黑暗中吐了吐舌,转而便站起身溜到角落换上了莫白的干衣服。   别说,倒是真舒坦,暖和了不少。   怎么会有人笨到大雨天出门不穿斗篷。   这毒妇,心思多的很,倒是一点不用在自己身上。   莫白再度叹了口气,挪着步子往外头的方向走。   苏染听见脚步声,虽知道飞鹰有那等癖好,可还是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质问了一句:“你要想打架,能不能出去再打?”   谁要和她打架了?他有那么闲么?   莫白:“进去。”   苏染眼眉微微上挑,明白了莫白的意思,哦呦,这飞鹰居然也会怜香惜玉了?   不错,值得称赞。   苏染美滋滋地移到了莫白刚才靠的地方,外面风大雨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染蓦地出声:“喂!我看来你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坏,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我家那傻相公哪儿了?我让他改,你别打他的主意,成不?”   这绝对是苏染目前对飞鹰说出的最诚恳最放低身段的话了。   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   莫白满脸的不解,连外头的响雷都入了不耳,满脑子都在想,这又是在说什么鬼话?   莫白:“我不认识你相公。“   苏染声音大了几分:“那你干嘛派人接近他?“   莫白更疑惑了?他什么时候接近她相公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毒妇的相公是谁!   “不认识不知道。”一开口,语气都带了几分怨念。   本来就在家里受了苏染的冷脸,又倒霉碰上这毒妇,还莫名其妙被扣了好几口黑锅,莫白想不委屈都难。   苏染眉头越皱越紧,这什么意思,飞鹰这是在跟她抬杠?不准备放过她相公了?还是……她误会了?   不可能啊,要是她误会了,那宋淼打哪儿来的?   人证就是事实啊!   她准备再试探两句:“你真不认识我相公?”   “我有什么必要去认识天下第一倒霉蛋么?”莫白面无表情。   苏染听出了对方的一语双关,好家伙,这是连她也跟着骂进去了。   “哼,你懂个屁,我相公好着呢!幸福快乐着呢!”哪里就倒霉了?   想想觉得憋气,苏染又补了一句:“我相公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莫白:“……”   算了,不计较。   和一个深陷爱情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几分微不可察地羡慕浮上心头,莫白突然想到,要是……要是苏染……也能这般在外人面前护着他,该多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你来慈恩寺干嘛来着?”   “最低级的影卫套话也不会像你一样问的那么直白。”飞鹰搭理了一句。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套话啊?现在旁边又没人,聊聊天怎么了。”   莫白:“聊天,可以,你先说,你来慈恩寺作什么?”   苏染张了张嘴,犹豫半晌后,“那什么,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莫白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苏染在黑暗中又朝莫白扮了个鬼脸,她听出了他笑声的不耐烦。   可那又怎样?她不烦啊!   看脸色,那也得看对谁。   像飞鹰嘛……她还真故意带了几分逗他的心思。   苏染:“宋淼醒了没?人没事吧。”   莫白:“嗯。”   哟,忽居然搭理她了?看着外面的大风大雨,苏染勾了勾唇,大着胆子又问:“那你告诉我一下,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呗?”   这个问题,她也的确好奇,毕竟断袖之爱,她也就在话本上看过而已,纵观上次飞鹰向她坦白此事,她觉着,对方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莫白:“嗯?”   “你上次不都警告我不要靠近他么?我答应你,我不找他麻烦,当作回报,你告诉我,你们怎么开始的。”她似乎有点激动。   这是要打听他和苏染的事情么?   莫白言语多了几分不悦:“无可奉告。”   本就因着和苏染闹矛盾烦着呢,这毒妇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染:“出事儿了?你惹他生气了?”   苏染自顾自猜测着。   莫白沉默……   苏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苏染:“生气的原因知道么?”   莫白:“隐瞒了她一些事情。”   话说出口,连莫白自己都愣住了,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毫无防备地顺着眼前人的话往下说。   苏染来了兴趣,小夫夫俩因为隐藏的一些小秘密而产生隔阂,这不和话本上的情节一样么?   刺激!   苏染:“那他肯定生气了,得哄啊!瞧你这样,一看就没哄好,你怎么哄的?我给你出出主意。“   理智告诉莫白,他不应该再答了,可情感上,却想着反正刚才都已经下意识回了话,多聊几句也没什么。   毒蛇,一个和他不怎么熟,却知道苏染存在,甚至还能莫名令他放松的女人。   他似乎并不排斥和她说说自己私人的一些事情。   莫白:“聊天。”   苏染瞪大眼睛,“噗呲”笑出了声:“就你这张破嘴?还聊天,没把人聊死都算你的本事。”   莫白:“……那怎么做?”   他就没干过什么哄人的活儿,上次送的那小雕像,还是这“毒妇”给的建议,并且效果很不错。   苏染:“他生气的程度是怎么样的?是单纯的不理你,还是已经气到把你送的东西啊或者你们俩有共同回忆的那些物件毁掉的程度?”   “前者。”语气稍稍带了几分骄傲。   他娘子,到底还是个温柔性子,便是生气闹别扭,也绝不会撒泼打滚一哭二闹!就是那么识大体,就是和旁的女子不一样!   苏染:“这程度,严重了……”   莫白紧张了:“?”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哀莫大于心死。”苏染脸色正经了几分,以她看话本多年的经验,沉吟半晌后给出了诚恳的建议:“他不发脾气,不是因为不生气,而是很难过!很伤心!就我而言……你现在就该摆事实,说真相。”   “嘴巴是用来干嘛的?不是让你没话找话尬聊的,是让你解释的!你不说,他会一直生气,你说了,他可能还会原谅你,所以,坦白吧。”苏染语重心长。   莫白:“……”   要么就藏好狐狸尾巴,别被发现真相,既然被发现了端倪,除了坦白,苏染想不出其他解决的方式,她想到了自己,若是被莫白怀疑了,她会立马将对方带回暗卫营,“藏”起来。至于对方会不会生气,苏染想着,那就多“藏”个几天,等人冷静下来了再好好谈。   苏染:“你要是在乎他的话……你就得这么做。”   她说这话的时候,莫白下意识将眼神顺着声源处瞥了过来,虽然洞里黑漆漆的,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真诚。   好像,不是在糊弄他?   坦白么?要他向苏染坦白自己的身份么?那苏染会怎么想,会愿意接受么?   ……   许久没听到莫白答话,苏染便知道他是在认真考虑自己给出的建议了,当下便觉得一阵满足。   没想到啊,她还有做红娘的潜质。   不愧是她,做什么都很厉害。   心情好了,苏染的好奇心也跟着冒上来了,竟猫着脚步悄悄将身子挪到了莫白身边。   “大家都是好姐妹,不要那么有距离感,你给我详细说说,我再帮你分析分析。”   飘进来的雨丝将地面打湿,打在耳畔出的温热呼吸让得莫白心下一惊,这毒妇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他站起身下意识就要远离,却不知是因地面太滑还是天色太暗,莫白起身往前刚迈出一道步子,竟恰好与苏染抬起的右脚绊在了一起。   “唔——”   一道浅浅的惊呼声响起,莫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再度被扑倒,嘴唇上好像还磕到了什么东西,像是……   对方的牙,还是……唇呢?   莫白:!?   苏染:……   哦,原来话本上写的,男女摔在一起必会亲吻,真不是骗她的。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   莫白:“你……你……“   若是现在有烛光,便可以看清莫白脸上那红的滴血的神情,一半羞赧,一半气闷。   “没事儿。”苏染悠闲起身,大方地抹了下嘴唇,嗯,只要想到莫白可以当她某种意义上的“好姐妹”,苏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负担。   她安慰着莫白:“我知道你的心思,大家都是好姐妹,没事儿,我不介意。“   她不介意他介意啊!   他要怎么和苏染交代这事儿?因为意外,所以和旁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搁哪个女子身上都不能接受的吧?   没察觉到自己对苏染的心思前,莫白还不会这么惶恐,可自打李冬青那厮说他喜欢苏染,又加之苏染这几天不理他,莫白才隐隐发现,自己似乎比他自己以为的要更在乎苏染的态度。   他不能再让他娘子误会和伤心了!   “你这个疯婆子!”莫白暗骂了一句,狠狠抹了一下嘴唇,似乎被磕碰的出血了,抹的时候,还有几丝血腥味盈入口中。   “嘿,好端端的怎么骂人呢?我都没怪你。”苏染小声嘀咕着,怎么着,都该是她吃亏才是。   莫白羞愤之余又多了几分郁闷,这女人,当真是没把自己当女人看吧,居然如此气定神闲,反倒是衬得他情绪极度不稳定。   望着外边不曾停歇的倾盆大雨,莫白凝起眸子,毫不犹豫跑出了山洞。   再和这女人待下去,准没好事儿。   苏染:“唉?你疯了,雨还没……”   “轰隆”一声雷响,打断了苏染的声音,天空瞬时如白昼,刹那间,一个挺拔身影逃似地跑出了山洞。   洞内,只残留着她一人的呼吸声。   这才是真疯子吧?   苏染撇撇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干衣服,又嘀咕了一句:“衣服都不要了啊……”   莫白生气,她理解。   可,这是意外啊……   明明还觉得这莫白有几分人味儿了,现在怎么又……   她摸摸自己的嘴唇,回忆起刚才一幕……   毕竟是人生第一个亲吻,什么感觉来着?   好像……没感觉。   她都没感觉,他反应那么大作什么?   苏染只能给自己解释,是莫白对宋淼爱的深沉。   这飞鹰倒的确一往情深,怎么莫白就不能学学呢?   苏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雨停的时候大约已过晌午,这会儿的天才隐约露出几许亮光,苏染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还是跑到了慈恩寺中,转告了一位小沙弥,托他转告江宁侯世子此事。   虽说,她觉得那江宁侯世子在这种天气下也未必会来,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小沙弥应下,走时还好心地借给了苏染一把伞。   回到面馆的时候,莫白不在,经过一场劫后余生,苏染心中欢喜,连带着对莫白隐瞒她婚约的事情,也稍稍散了几分怒气。   “我相公呢?出门可说去哪儿了?”   彭掌柜打着算盘,摇头,看见苏染身旁一个大包袱,不由出声询问:“苏娘子,这包东西是什么?”   “这……”   这是飞鹰的衣裳,本来想丢了来着,想了想,人家好心帮了自己,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没必要做那缺德事儿,只好装进包袱又给带回来了。   况且,她还想借着还衣服这个契机和对方说清楚,她对“好姐妹”,真没那兴趣。   “没什么,等相公回来告诉我一声。”她说。   *   莫白是一个时辰后回来的,奇怪的是,脸色有些不好看,看着她的目光躲躲闪闪的。   “相公?”她主动唤了一声,暗示说对方,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但莫白却直接避开了她的目光,绕着她走了,还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巴。   苏染满头疑问,前两天,莫白可不是这状态?   半夜,雨停风止   一轮圆月高挂上空,因着慈恩慈一行和那个山洞里的“意外”,莫白睡得并不安稳,甚至忘了回诏狱看看宋淼。   一闭眼,满脑子全都是在山洞里,那女人将他扑倒在地,嘴唇磕上他的唇的画面。   侧过头看着身旁睡得正安稳的苏染,莫白眉头紧紧蹙起,越来越愧疚,越来越不安。   难道……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被两个女人动摇心神的男人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掉马了,会更的稍晚些   ———————— 第26章   莫白起身,套了件外袍走到小院里,望着天上的圆月发呆。   一道轻柔的女声忽地自背后响起,莫白回头,正是苏染。   对方身上同样披着一层外衣,见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莫白心软了一瞬,他娘子这是……不生气了?   “是我刚才吵醒娘子了么?”   “没有。”   苏染本就睡得浅,莫白又时不时唉声叹气,有睡意都要被这叹气声给驱走了。   “我看今天月亮不错,陪相公提前赏月。”   莫白循着苏染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是啊,可真奇怪,明明白日里还是狂风骤雨,晚上的月亮却格外的圆。   苏染坐在了莫白对面的石凳上,看着一脸惆怅的莫白,视线忽然落在了对方破了皮的嘴唇上。   “相公,你这嘴唇是怎么?”   莫白忙捂住嘴,这事儿真的能和苏染说么?但是不说,隐瞒的事情不就更多了么?   莫白语气有些纠结:“是一个女子……”   苏染瞳孔猛地放大,一拍石桌:“这嘴巴是被一个女子咬的?你被其他姑娘给糟蹋了?”   苏染暗骂了一句,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男!岂有此理!   “是谁?人在哪儿?”她今晚就赶去刀了她。   她就知道,莫白长的一副那么好欺负的样子,不论男女,肯定都在觊觎她相公!   她就应该早早地将他莫白给藏起来!   莫白没想到苏染的反应会这么大,惊得他连忙补了一句。   “娘子误会了,是那女子摔倒了,我扶了一下……不小心摔在地上……才磕破了嘴巴……”   莫白抿了抿嘴,谎言说多了,也就脸不红气不喘了,   “只是这样?”   莫白点头。   苏染:不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奈何她没有证据。   她重新坐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相公啊,不管是之前瞒着我的事情,还是这嘴唇上的伤,相公要是不愿意说,那我以后就不问了。”   这要天天唉声叹气下去,只能活二个月的身子,只怕明天就要进棺材了。   莫白:“娘子知道我有事瞒着你?”   苏染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准备以退为进:“每个人都有秘密,互相体谅就好,相公不说,我就不问,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真的能一样么?   看来那毒妇说的对,她娘子这样,不是不生气,而是真的伤心和失望了……   苏染的大度冲淡了莫白心理最后一丝理智。   他斟酌着开口:“若是……我所隐瞒的事情超乎娘子的预料之外呢?比如,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身份。如此这般,娘子也能体谅么?”   终于要说了?苏染摁捺住心中激荡,面上继续保持着平静:“我嫁的是相公这个人,不关身份的事儿,只要相公还是相公,苏染就还是苏染。“   仿佛一股清泉蜿蜒漫进心湖,莫白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娘子,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啊。   好像吃下去了一颗定心丸,莫白蹙紧的眉头朝两边展开。   “好,娘子,我答应你,明日中秋,等我们解决完你娘家的事情,我会与你一一交代清楚的。”   苏染挑了挑眉,甚是满意莫白的回答。   “我相信相公。”她说。   “相公,你呢?如果我有事也瞒着你,相公会如何?”隔了一会儿,苏染借着这个话头也问了一句。   莫白面色轻松:“同样,只要娘子还是娘子,莫白还是那个莫白。”   苏染轻笑,也跟着放下了心。   莫白瞒了她那么多事,她也瞒了他一些事。   就算最后莫白生气了,两人最多算扯平。   应该影响不了多少感情的吧?   *   翌日,莫白抱着向皇帝请旨谢罪的心思打定主意要陪苏染回娘家,苏染也一口答应了,现在正为他准备着茶水,喝完两人就出发。   莫白从房里架子的暗格处选出了一些趁手但并不显眼的暗器,如银针等,藏在了身上。   因着是和苏染回娘家,少不得翻山越岭的,他想着,随便套一件轻便的就好。   刚打开衣柜,一个暗色包袱入了眼帘。   莫白瞥了一眼,并没有多好奇给这包袱一个眼神,直到他确定好衣裳准备关上柜门时,那暗色包袱突地从柜子上掉下,跌落在他脚边,这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件黑色的袍子露出了一个角。   莫白一眼就认出来了,哦,是他的。   没当回事儿,准备捡起继续放回原地,一转身的功夫,脑子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对啊!这是他出任务时才会穿的衣服,平日在家里,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啊?又怎么可能会塞进衣柜?   莫白又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没错,甚至是他昨儿出门穿的衣裳……   可昨天他不是把这衣裳给那毒妇了么?怎么会在她娘子这里?   *   彼时的苏染正哼着小调给莫白泡茶,泡的自然是她加了些“迷药”的特制茶。   考虑到莫白的身体状况,苏染掐好了量,只会让莫白昏睡上三个时辰,反正莫白昨晚也没睡好,纯当补觉了。   苏染端起食案,出了小厨房,却见旁边墙壁正孤孤单单立着一把伞,好像还是昨儿慈恩寺小沙弥借给她的,伞炳上还刻着佛印呢。   她有放在这里么?她明明……收起来了呀……   苏染莫名其妙,难道她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放下手中的食案,拿起靠在墙角的那把伞,准备将这伞重新放回柜子,日后让云雁给送回去,哪想打开柜子,一把一模一样的伞正安安静静躺在里头。   苏染秀眉微蹙,看了看眼柜子里的伞,又看了眼自己手中拿着的伞。   风中凌乱了……   不是?昨天除了她难道还有谁去了慈恩寺么?   “相公!”她拿起伞朝外喊了一声,不行,这事儿搁身上闹心,她必须得问个清楚。   “娘子!”   莫白也跑了过来,两人在转角相遇。   只是苏染,目光定在了对方手上拿着那包袱上,莫白的视线,落在苏染手中的那把伞上。   苏染:“这把伞……”   莫白:“这衣裳……”   两人目光对视,异口同声。   莫白:“刚才可有人来过?”   苏染:“相公昨天去了慈恩寺?”   又是同一时刻蹦出的两句话。   莫白:“……”   苏染:“……”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莫白按下心中疑窦,朝苏染道:“娘子,你先问吧。”   “昨日下大雨,相公这伞可是从慈恩寺带回来的的?”苏染不客气地率先询问。   莫白既然答应了宫羽,那他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只可惜等他到了慈恩寺时,却听那小沙弥转告说那位上官小姐生了病,来不了了。   离开时,小沙弥还很好心地给他递了一把伞,祝他一路平安。   慈恩寺的伞炳上都会刻着一个佛印,这次,是他大意了。   “去过。祈求身体康健。”莫白答面色平静。   “昨儿那么大雨……相公怎么去的?”正常人都寸步难行,她相公这么羸弱的身子……吃得消?   莫白沉默了一会儿:“娘子,我不想再骗你了,这些事,等晚上,我会一并告诉你的。”   苏染嘴角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心里疑窦越生越大。   好像不仅是身份,就是连这满身的病,都是在骗她呢……   “好。”她应了一声,双手却用力地差点要将伞炳给掐断。   轮到莫白拿起了手上的包袱,问苏染这是哪里来的。   苏染皮笑肉不笑:“哦,被相公发现了呀,这是给相公新做的衣裳。”   莫白:“?”   苏染继续糊弄,放下手中的伞,拿出那件黑袍子,在莫白身上比划着:“你看看,多合适啊……看这大小……”   她捏起袖子,准备意思意思在莫白身上比划两下,然后,拿起那袖子对准墨白的手臂时,愣住了。   怎么会……这么合适?   她又扯开了肩,绕到莫白背后比划了一下。   可无论她怎么比划,乃至于腰线都是完全吻合的。   合适的仿佛就是……照着莫白这身形裁剪似的。   可这不是飞鹰的衣服吗?   还有……慈恩慈,那把伞,白日里冲出山洞的那个身影。   苏染抬头看了眼莫白,表情多了几分凝重。   不要告诉她……她相公的真实身份是……   牙齿被她咬得咯咯作响,若真是她想的那样的话,这事儿会成为她内心一辈子的阴影。   这也太荒唐,太荒谬了!   话本都不敢这么编吧?   *   莫白被苏染盯的有些不自在,但同时,也发现了眼前人的一点不对劲,影卫的衣裳都是特制的,怎么可能如平常衣裳一般任由民间绣娘制作?   若是那毒妇送来的,苏染何必瞒着他?甚至还找借口蒙混过去。   他肯定苏染在撒谎。   但是,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看着眼前人,一些碎片化的细节和记忆涌入脑海,苏染的身形……昨日看到的字迹……耳边回荡着的一些音色,乃至于……前两日苏染教训人时的手段。   一个合理却又有些离谱的猜论猛地冒了出来。   莫白身子一震,再度看向苏染。   可是,不对啊……这张脸……   莫白下意识伸出手,手指还没碰到,就被苏染灵巧地扭头躲过了。   苏染:“这衣服……总归是给相公“做”的,大小也很合适,留着吧。”   苏染同样一脸震颤,她急切地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厘清一下思绪。   这种桥段,话本里没出现过,也没告诉她后续会发生什么,该怎么解决呀。   而且,莫白要真是……真是那个人……   他既然不喜欢女人,为何又?   此时的苏染感觉头顶生了一片绿油油的杂草,且不断地在疯涨中。   世界观……开始逐渐崩塌。   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一拳上去误伤了自家相公,将衣裳丢到莫白怀里后便赶忙奔回了房。   冷静……冷静!   人有相似而已,再说了,也就一件衣服,身形像罢了,干嘛这么自己吓自己呢。   苏染好生宽慰着自己,但那可怕的想法就像一根刺一样,哽在她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   莫白手拿着衣裳,向来冷静的脑子此刻已成了一团乱麻。   一个在说,怎么可能呢?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一个却在说,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其他可能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一段,他的视线落在了摆在一旁小石桌上的一壶茶水上。   昨晚,苏染还在和他在这里谈心,早上,她还说要给他泡茶,刚才不久,两人还决定一起回“娘家”……   莫白拿起那壶茶倒了一杯,刚送到唇边,下意识又往那紧闭的房门看了两眼,将那茶杯拿的远了些。   这时,一只双脚不知绑着什么东西的白鸽忽地自他眼前飞过,停在了一旁的角落。   莫白冷眸凝起,立马放下杯子,上前解开了那鸽子脚上绑着的信筒,脸色逐渐沉下。   “娘子,我出去见个好友,马上回来。“   这是诏狱的一级线报,敢这么正大光明用信鸽报信,一定是出事儿了。   “好……相公你早点回来。”   环顾着这个和莫白朝夕相处的屋子,苏染稳定好情绪后闷闷答应了一声。   现在只是推测,不是结论,对于莫白的身份,苏染还抱着最后一丝期盼。   ……   汴京诏狱   “统领,尚明跑了。”有人禀告。   “谁进的地下二层?”莫白看着空荡荡的牢房,质问道。   一个头戴着黑色面具的影卫尸体被拖了上来。   莫白揭开面具一看,居然是跟在他身边三年的一个影卫。   三年,居然在他身边潜伏了三年?   莫白冷笑,他还是低估了这尚明的耐性了是么?   不愧是暗卫营出身,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难怪肯入诏狱。   “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找呗。   莫白:“吩咐下去,组成小队,在汴京城内追铺,切忌不要打扰百姓。”   诏狱丢失重犯可是一件大事儿,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可不大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断定,尚明此刻绝对不会出城。   没时间去思考苏染的事,莫白紧跟着戴上红色面具,挂上披风,带着几个人开始在汴京城中大肆搜捕。   直至日落西山,往汴京城四个方向追捕过去的影卫悉数在城中聚集,唯有……   城西的人没回来。   莫白打量了队伍一眼,旋即便马不停蹄带着人赶往了城西,却在一个巷子里见到了几个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身影。   “统领,人没死,但是中毒了。”宋淼起身答话,虽然他的手受伤了,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倒是没多大影响。   莫白上前查看,一股奇特香味涌入鼻腔。   “迷迭香。”   一种说是“毒”其实更像“瘾”的一种药粉。不会死人,却会让人发疯,因为算不得毒药之列,故而世上并没有解药。   这是大众的认知,可莫白却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解,一个精通于各种毒药的女人。   吩咐人将倒在地上的人带回去后,莫白站定沉思了片刻,目光放在了汴京城中雄伟辽阔的地方——皇宫。   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地方。   “我进宫一趟,宋淼,剩下的事交给你安排。“他吩咐着。   宋淼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上前一步:“统领,刚才一直忙着追查尚明,有一件事还未来得及禀告。”   “说。”   “苏娘子,就是“毒蛇”。”   原本要拿下的面具的手微微停滞了片刻,旋即便响起了一道冷笑声。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是他娘子呢?   苏染温柔贤惠大方单纯善良,又怎么会是那古古怪怪,蛇蝎心肠的毒妇呢?   一定不可能。   莫白戴上了面具,双拳却悄然握紧……   ……   夫妻面馆内,苏染双腿搭在写案上,看着眼前这一堆她徒手拆了架子后掉出来的暗器,猛地用嘴咬开了酒塞子,也不用酒杯,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将坛子里的酒灌下喉咙。   翻箱倒柜一天,她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成了事实。   那个两句一咳,苍白羸弱,三月就死的便宜相公,的的确确就是那个有着断袖癖好的“飞鹰”!   然而,最让苏染气不过的是莫白居然在两人睡觉的床板底下都藏了不少的暗器。   飞刀?是想趁着她睡觉的时候扎死她么?   银针?是想趁其不备一针封喉么?   还有,孔雀翎……好家伙,这级别的暗器都摆在这里,是怕和她打起来没机会一击毙命么?   除了感情上受到打击和欺骗,苏染现在感觉自己连生命都受到了威胁。   越想越气,苏染破口大骂:“好你个莫白,不就是拼命么?老子怕你啊!“   带着几分醉意的苏染将酒坛狠狠往地面上砸去,浓醇的酒液流了一地,覆在了那些银针之上,苏染一脚踩过,打开大门,奔去了地窖……   ……   莫白确实心里想的是进宫,奈何脚不听使唤,走着走着,竟拐进了长平巷,回到了自己“家”。   花圃中凌乱一片,四处插着他飞刀暗器,房内混乱不堪,床榻了,地陷了,仅剩书架的残肢还在苟延残喘,摇摇欲坠,至于里面的东西……   散落了一地,被浓醇的酒液浸湿。   包括,那个苏染曾经说会好好珍惜的小木雕,断成了两截,正安静地躺在阴暗的角落里。   眼前的狼藉场面大大出乎了莫白的意料,特别是看到自己的一片“心意”被苏染糟蹋后,心里最后那几分挣扎消失殆尽。   苏染不会发脾气,但那毒妇会。   她骗了他,从头到尾!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送姑娘礼物,身份是假的,心意却是真的,只可惜,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一直都是一厢情愿,送错人了。   亏他还一直觉得对苏染于心难安,想尽办法去补偿,甚至不惜以身试毒,喝下了她那连鬼见了都愁的鸡汤。   仔细想想,莫不是对方故意做的那么难吃,想毒死他吧?   在山洞中,苏染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故意装作不知,然后一步步套出他的话,事后又在背地嘲笑?   回忆起自己无意中和“苏染”说来那么多“苏染”的事儿。   莫白郁闷了。   出了房门,忍不住踢了一脚门板。   有些疼……但比起得知真相后所受到的刺激而言,不值一提。   这破地方,以后不会再来了!   随着他步子的迈出,身后被踢了一脚的房门“哐啷”一声,往后倒去。   牺牲在一片狼藉之中。   日暮西沉,阴沉沉的天空逐渐挂上了一轮皎白圆月。   起初还不明显,随着夜的加深,万家灯火逐渐亮起,月华之色愈加耀眼动人。   莫白还未来得及赶去皇宫,赵王的人马却在宫门口拦住了他,告知了他另外一件事。   玉玺被偷了?   咋一听,莫白居然有点想笑。   皇宫戒备森严,皇帝处理政务的长明殿更是有重兵把守,玉玺都能被偷?这皇宫的守卫是光吃饭不干活的么?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莫白嘴角凝固了。   “那群侍卫中了迷迭香。”   尚明果然藏进了皇宫。   归根究底,是他的错。   莫白脸色变得凝重,又听对方说,偷盗玉玺的小贼已从皇宫西门逃出,莫白留下一句“知道了”,旋即驾马离开,追人去了。   既是从皇宫西门逃出,又已知时间并未过多久,莫白转瞬便判定对方往长安大街的方向逃窜去了。   不为别的。   今日中秋佳节,长安大街上人多且杂,最容易掩藏逃离。   莫白站在屋顶高处,一双锐利的鹰眸往下探去,外表形态可以改变,唯有行为改变不了,人群中谁的行为最慌乱,谁最不自在,谁便是那个最大的“嫌疑人”。   半盏茶的功夫后,一个穿着灰布麻衣的驼背乞丐入了他的眼。   看似乞丐,手里捧着的却是一块空空如也的破碗,且脚步迅速,眼神不断向四周瞟去,哪里有半分乞讨的模样。   莫白嘴角勾起,正欲直接将人拿下,眼角余光陡然扫到一个身影竟比他更快朝那乞丐飞了下去。   莫白:“?”   顾及不了太多,莫白也紧跟着飞了下去。   两人的身影同时落地,人潮涌动间,两道视线在人群中交汇。   苏染看着莫白那身特制的黑衣,脸上戴着的红色面具,冷笑了一声:“相公?”   莫白看着来人,同样冷声回话:“娘子?”   她看着他满手的暗器,嘲讽:“见朋友?”   他同样看着她已经暴露在外泛着银光的双刀,嗤笑:“回娘家?”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话音落下,两人皆悄悄举起了手,瞳孔视线紧紧锁住了对方。   莫白双手脱力,苏染手中的弧形弯刀也跟着飞出。   只是……奇怪的是,扔出的方向,都不是射向彼此的,而是……前方那个步伐极快的“驼背乞丐”。   尚明的事情可比找莫白(苏染)麻烦要来得重要的多。   两人脑中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看着彼此武器投射出去的方向,两人都愣住了。   这算是……默契?   “叮”飞刀和弧形弯刀在触及那驼背乞丐的前一瞬陡然在空中碰撞,发出一道刺耳声响后双双落地。   莫白:“……”   不是默契,是倒霉……   苏染:“?"   她选择回收刚才冒出的想法。   苏染:“你能不能别拖我后腿?”   莫白:“你能不能配合一下我?”   过于“默契”导致的意外令得两人开始指责着对方的不是,倒是那驼背乞丐(尚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后回头,瞬时大惊失色,扔下手中空碗,拔腿就跑。   苏染抬脚便追,莫白也紧跟了上去。   莫白:“这是诏狱的犯人,你别插手。”   他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让苏染乱了他的心思。   这什么语气?命令她?   “呵,这还是我们暗卫营的人呢。”   苏染不甘示弱回讽,等了三年,好不容易见到尚明的影子,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对方杀了给师傅报仇,她就不叫苏染!   本来就后悔当初年纪小没本事将尚明留下,现在一看到莫白就是飞鹰,更是不可能将尚明交出了。   他算个屁啊?她还有账没找他算呢!   要不是任务要紧,刚才那柄飞刀早就落在对方身上了。   也就她们暗卫营向来有职业素养,知道以大局为重,这才暂时先放莫白一马。   莫白蹙眉,想说些什么,看到前方狂奔的尚明,还是将一肚子的怨气和咽了回去。   还是正事要紧。   这就是他们诏狱影卫的素养,和眼前这个凭感情用事的女人计较纯粹是浪费时间。   两人的距离与尚明不断拉近,前后夹击将对方逼近了巷子里的死角。   瞧着那仿佛入了狼群,不知所措的尚明,苏染悄然握紧了手上的双刀。   这两炳弧形弯刀被她用毒酒浸泡过,一出血必死人。   本来……她是拿来对付莫白(自保)的,现在嘛……   *   弯刀随着手上劲气在尚明瞳孔出放大,眼看自己便要死于死于非命。   尚明开口:不!我……”   “叮”   在弯刀触及到尚明眼球一寸功夫时,一柄匕首将苏染的弧形弯刀打回。   莫白:“玉玺的下落还没问出来,他不能死。”   弯刀回到自己手中,苏染脸色都青了,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非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莫名烦躁:“就事论事,无关个人恩怨。”   看着苏染的脸色,他犹犹豫豫又补了一句:“你不是也很想知道你师傅死亡的真相么?”   是,她是很想知道,可在一年又一年漫长的等待中,比起真相,她更想杀人!   如果飞鹰只是飞鹰,她或许还能保持理智。   如果莫白只是莫白,她还能存留几分感情。   可当两个人结合,苏染从来没有觉得对方会像现在一样这么的讨人厌!   关键是!还妨碍她!   “要命的就滚一边去。”苏染再一次举起了刀,这一次,目光所投向的方向,正是莫白。   不解决飞鹰,她带不走尚明。   莫白脸色一沉,下意识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但眸色却有几分纠结,苏染难道真的要和他动手吗?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苏染若是真动了杀心,从来都不会在出手前多说一句。   *   面对苏染攻来的招势,莫白打起了一百二十万分的心思,明知是杀招,他却还是不忍以同样的手法回击。   有必要这么拼命么?   又不什么深仇大恨,干嘛非要打个你死我活。   接招的同时,他的脑子里也不断回想着自己和苏染相处的一幕幕画面。   她接过他礼物时脸上的欢喜。   她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时的认真。   她面对他时展现出的如阳光般温暖的笑意。   月色下,她说……   “只要相公还是相公,苏染就还是苏染。”   ……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苏染是不是太会演戏了?   还是,其中也蕴含了几分真意呢?   想到有这个可能,莫白的速度慢了下来……   证明一次吧,证明苏染到底有没心。   刚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去,面对这苏染的攻击,他……不退也不让。   就这么□□裸地露出了一个破绽。   其实在和莫白过招时,苏染也发现了对方的一味防守和退让,乃至于现在这个“故意”露出的破绽。   她只要抓着这个破绽一鼓作气冲上去,莫白必死无疑。   可在关键时刻,双手却迟迟无法将弯刀射出。   她是动摇了么?   正有此怀疑时,一根银针忽地从莫白的方向朝她袭来,看方向,正是她的脖颈处。   苏染忙以攻为守,抬起手中弯刀挡住这一击。   混蛋!这狗男人居然使诈!   要不是她反应快,现在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人就是她了!   稍稍冷静了几分的脑子再度涌上一层怒火,且更甚。   本就被一层寒冰包裹的住的心湖再次上了一层钢索铁链。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他居然真的想杀她!   莫白也看到了方才袭向苏染的那枚银针,一脸震惊……他刚才明明什么也没做!   “不……”   张口欲要解释,苏染却直接朝她莽冲了过来。   莫然:“你冷静一点!”   她冷静?她要是再冷静,命都不知道丢了不知道几回了。   苏染:“要我冷静可以,要么你死,要么让我杀了尚明!”   话说出口的瞬间,苏染和莫白同时都愣住了。   等会儿?他们刚才是不是只顾着打架,忘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了?   尚明!   两人瞳孔震惊,同时转头,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半分影子?   苏染傻了。   莫白讷住。   两人双双夜风中凌乱……   他们,怕不是傻子吧?   ……   苏染:“都怪你!你们影卫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啊?不知道大局为重么?好好的一个偷盗玉玺的犯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你好意思当影卫都统吧?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吧!”   呵,莫白被气笑了:“你还知道大局为重?还职业素养?现在记起玉玺了?那是谁先动手的?谁先发的疯?“   苏染一点不怵,义正严词反驳:“是我先动的手又怎么样?要不是你诏狱没看管好犯人,玉玺能丢?找了一天找不到人不说,还让人混进了皇宫,丢不丢人啊?”   她翻了个白眼。   飞鹰再次被气笑,牙齿被他咬得咯吱作响。   果然,这才是苏染的本性啊,那些温柔贤惠,真的全都是装出来的。   “演技真不错。”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偏偏苏染还能听懂他指的是什么,嗤笑回应:“彼此彼此。”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皇宫。   长明殿中,赵王和秦王分别站在两边,坐在龙椅上的,自然是现在已年过花甲的老皇帝。   “你们两个人……都是这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贼人都抓不到呢?“丢了玉玺,相当于丢了一国脸面,老皇帝面色很不好看,但因年纪上来了,说出的话总带着几分……嗯……用苏染的话来说,就是……   和蔼。   一种温吞的和蔼之感。   这也是为什么,她挺喜欢和这位皇爷爷亲近的理由之一,当然了,前提是不急着把她给嫁出去。   “皇上恕罪,飞鹰办事不力,自请责罚。“莫白横了一眼苏染,下跪请罪。   赵王见此,也跟着踏出了一步,向老皇帝躬身弯下了身子:“父皇,是儿臣督导不力,请父皇责罚。“   老皇帝看多了这些动不动就请罪的,请罪有什么用?   责罚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么?   老皇帝看向苏染,“小……不对,毒蛇统领,你怎么说?毕竟尚明曾经是你们暗卫营的人,还使用了迷迭香,你不是说,你对这味道很熟悉,主动请缨去追捕的么?怎么人也跟着跑了。”   苏染:“回皇上,这是有原因的。“   老皇帝点头,认真等着解释,苏染抬头,将手指向了一旁的莫白,义正言辞道:“皇上,飞鹰说的对!就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妨碍的我,犯人不会逃走。”   莫白:“?”   赵王:“?”   秦王:“!”   秦王:“是的!父皇,您也知道,我们暗卫营办事儿向来靠谱,平时不管什么任务,都能圆满完成,怎么这第一次和诏狱的影卫合作,就失败了呢?“   赵王:“老二,你放什么屁!”   赵王忍不住站出来朝着秦王喝了一声,他的年纪与秦王差不多,容貌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比秦王略消瘦几分,脑袋要更长些,配上那有些稀疏的头发,像根刚从田里□□的苞米。   但生起气来,却像是那好胜的公鸡,喜欢“咯咯咯”嚷嚷个不停,这不现在,就已经当堂开始展现自己的卓越才能了。   赵王:“你们暗卫营办的那叫事儿?”   赵王:“命令活捉的人,杀死了。”   赵王:”要求保密的任务,闹得人尽皆知……“   “草菅人命,无恶不作,胡作非为!”赵王说,“得罪仇人太多,害怕伺机报复,只能动不动更换藏匿的地方?你说这叫靠谱?”   秦王睨了一眼苏染,苏染跟着怂了怂肩。   没办法呀,这是事实,她无法否认。有些事情就是会有意外情况出现的嘛,但那频率,却不高。   也就这赵王喜欢三天两头喜欢拿这些陈芝麻烂古子的小事儿出来闹了,偏生秦王还是个嘴笨的。   见她不反驳,也不说话,秦王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就道:“父皇明鉴!”   苏染:“……”   哎……她这便宜老爹,哪里都还凑合,就是这吵架,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这不摆明了让赵王欺负么?   苏染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附和:“皇上!影卫都统飞鹰办事得力,从不说大话!您瞧今日他已承认错误,便只能说明,这事儿错就在他身上!”   此时的莫白着实有点佩服苏染面不改色地能将黑的说的白的,说真的,放在他身上,他做不到。   接收到苏染投过来的视线,他也没那心思反驳了。   吵赢了能怎样?还是多留点力气做事吧。   莫白摇头移开目光,这扭头的动作倒是令苏染心中有些不爽。   居然不理她?   她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哼,之前的温文尔雅果然都是装的!   骗子!大骗子!   苏染心中烦闷。   *   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本就上了年纪,又听见俩儿子带一大孙女搁这吵架,脑袋疼。   他是来看吵架的么?他就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犯人怎么跑的?怎么一个直接开始请罪,一个开始甩锅。   老皇帝这么多年皇帝也不是白当的,虽然老了爱给人牵线做媒,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别吵了!”   他猛地拍了一下奏案,看着底下两个儿子和原本他打算配成鸳鸯的苏染和莫白,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朕便不先追究你们谁都谁错,将功抵过吧,这贼人……”   苏染:“皇上,我去!”   莫白:“皇上,此乃诏狱重犯,飞鹰不得不去。”   两人同时扭头瞪了一眼对方。   苏染:“不抢我话头你会死啊?”   莫白:“哼。”   瞧着这两人“默契“的样子,老皇帝眼睛一亮,那点子当月老的红娘心思又起来了。   当初选择赐婚的时候,他就是觉得这俩配啊!   脸相配!年纪相配!就连这周身散发的杀气都配,他怎么能不指婚呢?   只可惜……这俩人都不愿意和对方成亲。   是不喜欢么?   “这样吧,你们两个一起去。”老皇帝说。   苏染眉头紧紧蹙起,张口:“皇……?”   开玩笑?和莫白一起去?她怕半路忍不住毒死他。   老皇帝:“这是圣旨!”   苏染:“……”   老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既是圣旨,便没有反驳的余地,苏染再次恶狠狠瞪了一眼莫白,感慨了一句晦气后,不情不愿地接旨了。   莫白无奈摇了摇头,满脑子只想着,这次的任务,恐怕将是他有生以来,接过的最难的任务。   两人接旨后,老皇帝让所有人出去,独独留下了苏染。   苏染还以为老皇帝是改变主意,准备将任务交给暗卫营了,谁知对方张口却说。   “小染啊,听说你给自己寻了门亲事,你那相公……还好么?”   问的时候,他也没摆出皇帝的架子,就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外祖在和蔼可亲地询问孙女的家事儿一样平常。   苏染嘴角耷拉下来,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挺好,已经入土为安了。”   “啊?死了?”老皇帝大惊。   苏染点了点头:“嗯,死了。”   对她而言,知道莫白就是飞鹰后,那个会温柔地包容她带给她感动的“莫白”就已经死了。   “唉?”老皇帝忽然来了兴趣,看苏染这模样,一副死了相公也那么不在乎的样子,看来……那人并不是苏染真正心属之人。   老皇帝放心了,试探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死了,你也不能一辈子守寡,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淮南侯世子……反正你也……”   什么?居然还没打消给她指婚的心思?   苏染声音大了几分:“让他去死!”   什么淮南侯世子,淮北侯世子,又要她嫁人?不可能!   傻子才会再相信男人。   苏染出了长明殿,老皇帝这才喃喃着将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补完。   “刚才不是才见过么……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恨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玉玺丢失一事,老皇帝并没有大肆宣扬,吩咐苏染和莫白暗自追捕后,继续开起了中秋宫宴,烟花漫天,中秋月圆,看着倒是一片,载歌载舞,欢喜祥和的景象。   老皇帝还想让苏染出席宫宴,苏染则有任务在身,理所当然推辞了。   等她跨出长明殿时,意外地发现莫白居然就等在这外边,并没有离开。   总不能是在等她吧?   苏染撇撇嘴,面对着莫白直勾勾的视线,只假装看不到。   莫白:“苏……不是……”   莫白:“毒……也不是……”   向来擅长用话语逼供犯人的莫白,也没有想到,自己此刻会在一个称呼上栽跟头。   到底该叫什么呢?似乎叫什么都不大对。   “喂!”他对着苏染的背影喊了一声。   苏染顿住脚步,秀眉却紧紧蹙在一起。   怎么?她没有名字的么?这么快就成“喂”了?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上涌起,她转身看着莫白,越发的不顺眼。   “那枚银针……”莫白开口。   他在外面等了这般久,就是为了向苏染解开误会的。   岂料苏染一听见他开口,立马截住了他的话口:“你还敢提银针?暗箭伤人你还有理了?”   “不是我……莫白冤枉。   “不是你还能有谁?”苏染正在气头上,下意识反问,“卑鄙!”   听着对方这笃定似的话语,莫白眉头皱起,有点无奈,又有点混愤懑:“……能不能讲点道理,若真是我投出的银针,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躲过呢?”   苏染脸色往下沉了几分,这什么意思?是说她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还是嘲她技不如人,躲不过他射出来的银针是么?   莫白话说出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似乎有些歧义,连忙开始找补,“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这是又要否定自己刚才的解释了?所以就是故意使诈要下杀手咯?苏染心中怒火熊熊燃起,双拳悄然收紧,若不是知道这是在长明殿外,她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以泄自己心头怒火。   先欺骗她的感情,又隐瞒自己的婚约,还用暗器伤她,现在就连她的名字也都不喊了。   就是连解释,都这么的乱七八糟,让人生气。   好啊!好一个莫白!   真是气人!   *   眼见着苏染越来越黑的脸色,莫白心里发苦,他只是试图从理论的角度寻求一些证据,告诉苏染,那枚银针,绝对不是出自他手!   怎么话说一说出口,就变了样了呢?   对于苏染,他还存在着太多复杂的感情。   他可以在暗卫营统领“毒蛇”面前,放松地做他自己,也可以在自己娘子“苏染”面前,敞开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   只是,当两人的身份重合,他开始有些手忙脚乱。   到底该用何种身份与苏染相处成了他现在最大的烦恼。   在方才巷子里的争斗中,他瞧见了苏染动作一瞬的停滞,只凭这一点,他便足以确定,至少眼前女子在作为“苏染”与“莫白”相处时,并非全是虚情假意,这让他心中多有宽慰,故而才一直等在长明殿外,想着将误会解释清楚。   最好……重新和她认识一下。   但苏染的反应,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生气……   这种时候,只能……   “皇上不是说,要一起追捕尚明么?你有什么想法?”莫白连忙转移话题。   苏染没说话,如果说真有想法的话,她蹦入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将莫白给甩掉”。   莫白观察了下苏染的脸色,见她没搭理,再度开口:“我的想法是,你既能闻到迷迭香的味道,此次行动……便以你为主……如何?”   哎?苏染挑了挑眉。   紧握的双拳悄悄松了几分力。   这是那个飞鹰说出来的话么?居然会主动让贤,以她为主?   那不就是摆明了一路上,他得听她的么?   苏染戏谑出声:“你准备听我的?”   莫白认真点头,同时暗松一口气,总算是搭理他了。   苏染还是有点不相信:“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她说:“毕竟你一直擅长说谎。”   莫白瞳孔放大,这怎么还能贼喊捉贼呢?比起说谎,苏染才是高手,才是大师啊!   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   莫白:“你不是也骗了我么?咱们最多算扯平。“   他想着,两人不就是互相隐瞒了身份么?   你骗我,我骗你,有来有回,苏染又不亏,他想不通为她为何会如此生气。   苏染冷笑,这怎么能扯平呢?   便是互相隐瞒身份这一点,两人有来有往,她可以不去计较。   但是……   莫白有婚约!是断袖!有爱人!在这么多前提下还娶了她,就算是圣母转世都无法原谅吧?   这要换个平常女子,知道这一切真相,早就崩溃了。   也就她心理强大,还能站在这听对方说两句废话。   苏染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善良了?   可是师傅说,善良的人最容易受人欺负呢……   苏染:“你除了身份,还隐瞒了我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明白么?还扯什么平,我没找你麻烦,已经算不错了,别太过分!”   着急上火了,她杀人可不眨眼。   朝着莫白翻了个白眼,苏染转身往宫门口的方向行去。   权当作一段孽缘,忘了吧!全都忘了才好,此后没有苏染和莫白,只有毒蛇和飞鹰。   这是苏染冷静下来后作出的唯一判断。既然剪不断,理还乱,那就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   莫白抬脚急急忙忙跟上去,却又不敢跟的太紧,只徘徊在苏染身旁五步范围之内。   苏染又白了他一眼。   皇宫那么大,他是嫌其他地方的地砖烫脚么?   这么喜欢跟在她后面?   “皇宫不止一个大门,飞鹰统领知道的吧?”   她和他说话了!   她居然主动搭理他了!   莫白摁下心中涌起的欣喜,斟酌许久,想着如何能说出不引起歧义的话……   良久后,才缓缓张口:“嗯。“   苏染:“……”   他这是故意的么?不仅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反倒还附和着她的话点头了,怎么说呢,这人脸皮……比她想象的侯一些。   苏染加快了步伐,莫白也紧跟着加快了步伐,眼看出了宫门,两条大道,一条往东,一条往西。   苏染自然是要往西走回暗卫营的。   至于莫白,反正肯定跟她不是一道路。   莫白蹙起了眉头,他得往东走。   苏染脚步往西边的大道迈去,见莫白果然没跟上来,心中畅快了不少。   莫白:“喂……“   苏染嘴角猛地下来,那丝畅快瞬时消逝殆尽,她回头瞪了一眼莫白:“我的名字是烫嘴么?”   喂喂喂的,叫谁呢?   莫白脸色有些尴尬,他也想喊她名字啊,这不是怕苏染生气么?   莫白轻咳了一声,问的有几分小心翼翼:“明天,什么时候见?”   "卯时,城东郊外。“苏染说。   *   此行的目的,说起来,冲突又不冲突。   莫白的目的是玉玺,苏染的目的……是尚明。   怕就怕,莫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故而,当她回到暗卫营时,还专门让青萤取来了她之前一直存放在此处的“安魂香”。   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会伤之身体根本。   苏染纠结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将其塞进了包袱里,希望莫白不要让她用到这玩意儿。   “秦香醒了么?”她问。   青萤点头:“放心吧老大,她交给我照顾,只是……”   青萤有些犹豫。   苏染:“怎么?”   “赵王的人似乎一直在找秦香……而且,他似乎还不知道秦香就是咱们暗卫营的人,如果秦香回去……”继续成为暗卫营在赵王府的眼睛,再好不过。   苏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秦香是被莫……”她顿了一下,又道,“她是被飞鹰揪出来的,纵是赵王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不能让秦香去冒险,赶明儿,你重新挑几个人送到牙婆手里,让他们想尽办法混进赵王府便是。”   青萤应声点头。   *   赵王府中,赵王参加到一半的宫宴气不过就赶回来了,第一时间便把飞鹰找来了。   先是罗里吧嗦说了一通人怎么会逃跑,然后就开始质问莫白为什么直接在皇帝面前坦言是自己错,还说早知道秦王和暗卫营那么“不要脸”,自己就不附和莫白“谦虚”请罪了。   对于赵王的抱怨,莫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怎么说呢,赵王这人,除了啰嗦了些,其他倒是还好,诏狱全权交给了他管理,权限放的很宽,很多时候,他先斩后奏,赵王也不会说什么。   就是,啰嗦起来,真的烦人……   莫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目光看向了桌上那壶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茶。   茶都凉了,这赵王这么还没停下呢?   莫白径直走过去,将那杯茶灌进了口中。   一旁还在叭叭的赵王愣住了,看着莫白:“你喝本王的茶?”   “不能喝么?”莫白反问。   “也不是……“赵王挥了挥袖,不在意道“喝吧喝吧……要是喜欢,改明儿这茶叶本王送你两包。“   莫白:“嗯,挺好喝。”   赵王:“是吧,本王也觉得不错,本王跟你说,这茶叶可是西湖……”说到一半,赵王一拍脑袋,“唉,不是?本王怎么跟你扯到茶叶了呢?本王刚才说到哪来着了?你快帮本王想想……”   还想呢?莫白可懒得再听赵王叭叭个不停。   莫白:“时间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飞鹰还得准备出行事宜。”   “不早了么?”赵王往窗外一探,哟,都未时了,果然不早了。   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但你可得答应本王,这次,可不能输给那暗卫营!”   “王爷放心。”莫白答。   临走时,赵王又唤住了他,语气似乎有些纠结。   “那个秦香……是你带走的吧?”赵王找了很久,没找到贼人是谁,也没找到秦香在哪儿,想了想,最有怀疑的人,似乎就在眼前。   见莫白没否认,赵王才道:“她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抓她干嘛呀,搞得本王好找,赶紧将人带回来呀。“   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么?   亲身经历过何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莫白语重心长与赵王说道,“王爷,您啊,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是歇歇吧。”   真怕某一天赵王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赵王一脸不解?什么叫为他身体着想?赵王追了出来。   “飞鹰!莫白!你给本王站住!把话给本王说清楚……”   “不说清楚也行!秦香你得还给我呀!”   “莫白!”   然而,前方人脚步根本不曾停留。   月色下,赵王双手叉腰,望着那背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气又无奈:“唉……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爹的,自己的儿子不管教,非扔到我这儿来,还这么叛逆!”   唉……   他又叹了一口气。   ……   太阳还没升起,城西郊外,两个身影骑在马上,一男一女,女子脸上未有太多表情,男子脸上倒是有几分拘谨。   莫白:“往哪儿走?”   因着昨晚说了要以苏染为主,莫白便真的说到做到,事事以苏染的决定为主。   苏染:“不知道。”   莫白:“你不是能闻得到迷迭香的气味么?不知道往哪儿走么?”   都一天一夜过去了,她还能闻到个屁!   苏染睨了莫白一眼:“飞鹰统领要是不乐意,咱们分道扬镳。   莫白看出来了,苏染这是想甩了他故意不告诉他。   呵,好在他有所准备。   莫白:“你不知道我知道,跟我走吧。”   苏染惊咦一声,她没说谎,她的确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尚明,但如果能借此甩掉莫白,后面的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苏染:“小心说大话,闪了舌头~”   莫白笑笑,最后带着苏染去了浮屠山庄。   苏染:“尚明在这儿?”   莫白叩响了浮屠山庄的大门,还是那个老头出来接待的。   苏染在山庄门门外等着,没过一会莫白便出来了,对她说:“走吧,大小姐。”   大小姐?难道这样很像大小姐吗?她不过就是等着无聊,用银子收买了两个人给她打伞扇风而已。   苏染:“去哪儿?”   见苏染问起这个,莫白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染一眼。   “夫妻村。”   一个不是夫妻不能进入的神秘山村。   苏染脸上笑容凝固:“……”   “我有当人相公的经验,我可以无偿配合你。”莫白又说。   苏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据民间传说,夫妻村受月老庇佑,住在里面的人夫妻生活幸福美满,为了不让外人打扰夫妻村的和谐,这村子立下了个规矩,只能允许夫妻……且是感情甚好的夫妻才能进入。   也不是没有人强行闯入过,但奇怪的是,不合规矩强行闯入的人最后都会在第二天被扭断脖子挂在村口的那颗大树上。   死的人多了,有人便说,这是惹恼了神明,这是天罚!   谣言越传越广,久而久之,所有人也就默认了这夫妻村的规矩。   当然了,苏染是不信的,要她相信鬼神传说,不如让她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至少,太阳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此行她的目的并非查清夫妻村的真相,而是找出尚明,能平安低调的入村,自然再好不过。   “你确定你要和他一起进去?”莫白看着苏染身旁刚从马路上用一百两银子收买的来的“一个男人”,嘴角抽了抽。   他模样身形哪点配不上苏染了?怎么这女人宁愿去大街上拉个卖煎饼的路人也不愿意找他呢?   无论谁看,都会觉得,他和苏染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吧?   苏染没理会莫白,看着身旁有些战战兢兢的男子,内心叹了口气。   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她勉强从一堆路人里找出来勉强能入眼的了。   “别畏畏缩缩的,挺直背,别紧张。”苏染拍了下男子的肩,那男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道,“是,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到这称呼,莫白忍不住笑出声,这怎么看都是大小姐和仆人,哪里像对夫妻啊……   苏染也绷不住了,咬了咬牙,对那男子道:“刚才就和你说了,别叫我什么姑娘小姐,得叫我……娘子!”   “娘……娘……娘……”   苏染:“不是娘,是娘子!”   路人男子脸色也很无奈:“姑娘啊,你这银子也太难挣了,我娃都能打酱油了,你让我喊你娘子,这不强人所难么?要不,喊名字吧。”   苏染:“……”   喊名字?喊名字这不暴露的更快?   苏染叹了口气。   “罢了,那你就装成一个哑巴吧,我来演!”   路人男子忙不迭点头答应,一旁的莫白收起了脸上看戏的神情,眼神扫过去就看到苏染理所当然地挽住了那男子的胳膊。   莫白:“!”   莫白:“男女授受……不亲。”他提醒着。   苏染不搭理他,只继续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让他站直,昂头挺胸。   莫白郁闷了,上前拦住苏染的脚步:“你带他进去,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呗。”苏染推开莫白,“不要告诉我,堂堂一个飞鹰统领,混进一个夫妻村都做不到。”   莫白弩动了一下嘴唇。   怎么说呢,略微有点不爽……   混进去简单,可要和苏染假装成夫妻混进去,难啊!   并且这难的地方……还就在当事人本人身上。   解决不了苏染,便只能解决苏染身边的人了。   莫白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塞到了那路人男子手里:“一百两,离开。”   说着,还扯开了两人盘在一起的胳膊肘,拽着路人男子往自己身旁拉。   苏染:“?”   有病?又拆她台?   苏染:“二百两!留下!”   苏染又将男子给拉了回来。   莫白:“离开!”   苏染:“留下!”   风暴中心路人男子:“……”   他就卖个煎饼,招谁惹谁了?   “公子小姐你们俩别争了!这活我不干了还不行么?”男子一把甩开两人,掏出苏染塞给她的一百两银票,“早知道姑娘你这么难伺候,我就不跟着来了,这钱我挣不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他把银票还给了苏染,看看莫白,又看看苏染,“况且,这位公子显然跟你更熟啊,你俩进夫妻村,没有人会怀疑的。”   ……   *   人被逼走了,苏染此刻想杀死莫白的心都有了。   莫白咳了两声:“他不适合,你带着他进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机会只有一次,我才是最合适的。”   苏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无耻呢?”   有时候真分不清莫白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冠冕堂皇地解释自己的无耻行径。   莫白:“那不挺好,要不重新认识一下?”   “你?”苏染嗤笑摇头,此时的她真想大声质问对方一句,他一个断袖,没事儿跑来贴着她干嘛?   苏染转身往山下走,天下男人那么多,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莫白看出了她的心思,对着苏染的背影说道:“好歹我们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夫妻,没有人会比我更合适,我也没有别的心思,大家的目标都是尚明,你不用想那么多。”   为了任务?没别的心思?苏染可不觉得他看起来有多清白。   见苏染的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莫白一着急,又道:“还是说……苏染,你不会是真喜欢上我,所以才这么讨厌与我接触吧。”   莫白:“你不会……是在避嫌吧?“   苏染:???   看来人和人的脑子构造真的不一样,她现在相信莫白说他身体有病这件事儿可能真不是骗她的了。   脑子有病也是一种病。   她倒要看看,莫白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苏染脚步停了,陡然转身一把圈住了莫白的手臂,如同之前他们在长平巷在众人面前出没一样。   她的脸上挂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走吧,相公。”   莫白暗自窃喜,早知道这激将法这么好用,他刚才又何必费那么多心神。   他轻咳一声:“走吧,娘子。”   苏染嘴角猛地一抽,听到一个断袖喊她娘子,心情……尤为复杂……   *   两人拿出了该有的演技顺利地蒙混过关进了村,苏染刚想将手收回来,一对年迈的夫妇手挽着手笑着向两人走来。   他们是管理这夫妻村的村长夫妇二人。   “新来的么?长住还是路过?”   苏染刚想说话,莫白出声:“长住。”   苏染瞪了一眼莫白,莫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娘子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留下的。“   莫白故意在苏染的手背拍了三下,第一下停顿较久,后两下是连续的。   这是最简单的暗号指示。   到底谁才是这次任务的老大啊!   苏染心里郁闷,脸上却浅浅弯起一个笑容,搂紧了莫白的胳膊:“嗯,听相公的。“   村长两夫妇看着莫白和苏染两人这般“恩爱”,欣慰地点了点头。   村长道:“看起来你们夫妻很恩爱,不过也有很多人是故意装成夫妻要混进来,你们要住在这村子里,可愿接受考验?”   苏染和莫白同时愣住了,没听说进这村还要什么考验啊?   村长:“放心,不过就是一些夫妻之间的琐碎事情罢了,很简单的。“   苏染忍不住双手用力扣住了莫白的手臂。   似乎知道苏染是在紧张什么,莫白脸上依旧平静,淡定地接受了,右手钳住了苏染的手腕,重重往下压了压,示意她放心。   苏染哪里能放得下心,这考验都是针对真夫妻的,她和莫白,之前是假,现在也是假……   能顺利通过就有鬼了,刚才她差点的都忍不住强闯了。   苏染:“有多大把握?”   莫白看向苏染,目光认真:“重点在你,只要你信我,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惹得苏染怔愣了一瞬。   信他么?似乎……有些难呢。   村长夫妇将两人带到了一处独木桥上,要求莫白背着苏染走过独木桥,且不能掉下河。   苏染暗松了一口气,这倒是简单,刚准备跳上莫白的背,手刚搭上,心里又犯起了别扭。   只不过还没等她别扭多长时间,莫白倒是自顾自蹲下,拽着苏染的手臂靠上了自己的背。   苏染小声惊呼了一声,有些窘迫。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背吧?   莫白:“没看出来啊,还挺重的。“   那丝窘迫瞬时消失,苏染手臂忽地用力,紧紧箍住了莫白的脖颈:“不想死就闭嘴。”   莫白咳嗽了两声,不断点头应和。   刚才一下子太得意,差点忘了苏染不是一般女子。   见村长两夫妇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苏染讪笑了一声,松了松手上的力。   村长娘子捂嘴轻笑了一声,倒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让到了一旁,看着莫白背着苏染走独木桥。   底下的水流有些湍急,苏染侧身往下探了一眼,再抬头时,却发现莫白脚步变慢了。   这才走了两步啊……行不行啊?这人。   苏染:“你怎么走的那么慢?这么一条小桥都过不了么?”   莫白稳了稳身形,感受着脚下踩踏着的地方,眉头微微蹙起,思索间抽空回了一句苏染:“还不是因为你太重?”   苏染瞳孔瞪大:“你还说!”   说着,就欲从莫白背上挣脱。   莫白:“别动!这桥要塌了。“   苏染动作赫然停住,从莫白的语气中,这话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这桥还另有玄机不成?   莫白紧了紧心神:“你别动。”   苏染:“没动。”   莫白稳着脚步往前走了两步,但身子却有些倾泻,差一点两人就掉了下去。   苏染眉头皱起,红唇微张,刚想“刺激”对方两句,便听莫白说:“别看底下的水,也别看其他地方,闭眼,抱紧我。”   她都已经让他背了?怎么还要抱紧他?   苏染:“你想干嘛?咱俩已经没关系了,我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   “抱紧我!信我!“莫白声音大了几分,语气极其严肃认真。   苏染话卡在嘴边,别说,莫白认真起来,还挺有威慑力。   犹豫再三……   苏染还是放弃了挣扎,将自己全身的重量依托在了莫白身上。   内心风起云涌。   她为什么要抱紧一个断袖的脖子啊?   为什么要和对方做这么亲密的事情啊?   莫白又不会喜欢女人,做了夫妻,再做姐妹,这搁谁身上,谁接受得了啊?   这一瞬间,苏染觉得自己……莫名有点心酸和可怜。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有了苏染的配合,莫白稳定好身形,三下五除二便过了独木桥。   苏染刚从莫白身上下来,村长夫妇便凑了上来,表情很是满意。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这桥和旁的不一样,若是背上的人,不肯完全相信对方,这桥走到一半便会坍塌,看这位娘子方才过桥时,这般从容地抱紧自己的相公,看来你们夫妻俩的关系真的挺好,不像是装出来的。”   从容?夫妻关系挺好?不像装的?   苏染面上附和着干笑了两声,心虚的很,忙不迭将眼神投向了莫白,原以为对方会和她一样尴尬,不曾想,莫白一脸坦然,甚至还有些骄傲。   苏染心里犯着嘀咕。   这莫白是不是演戏演上瘾了,用得着这般投入么?   苏染眼神收回去,莫白视线却转了过来,看着一旁乖乖不说话的苏染,逐渐与印象中那个在花圃中对着他灿烂微笑的女子身影重叠。   看,只要不说话,苏染还是苏染,他娘子还是他娘子嘛。   *   当两人以为过完独木桥以后便算能进村之后,村长夫妇又带着两人进了两个不同的房间,面前还摆着两张纸张。   苏染眼睛瞪大,什么玩意儿?入个村怎么搞得和科举考试一样?   难不成还要她动手写一篇八股文么?   莫白在另一个房间同样纳闷,住在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太累了些……   “二位不用担心,只是一些关于两位相处的一些小问题,答正确了,今晚便可以进村了。”在苏染房里的村长妻子说着。   苏染咽了咽口水,同时听着那村长妻子问她:夫妻俩在一起后彼此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她拿着笔,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脑子里毫不犹豫蹦出了她和莫白在长安大街上认出对方身份针锋相对的画面。   本想将其写上去,落笔的瞬间,转念一想,她认为这是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莫白会这么认为么?   这村长妻子说,只要答的正确,就可以进村。   所谓正确,考验的无非是她和莫白的默契程度,答案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写的是不是和莫白一样。   就像那独木桥,她必须无条件信任对方,才能安全通过。   “这该死的莫白……谁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   苏染暗骂着,笔落下又收回,犹豫再三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写下了她觉得对于“莫白”来讲,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写完后,将纸交给那村长妻子,转而便见着她出门也不知是不是和莫白房里的村长核对答案去了。   喝了口茶的功夫,村长妻子回来了,笑容满面。   “苏娘子,想必您的厨艺非常不错吧,莫相公写的也是你给她做的那碗鸡汤。”   “咳咳。”苏染差点将口中茶水喷出。   好家伙,她果然猜对了!   那碗鸡汤,真可以算得上是莫白人生中的一大阴影了吧?   苏染吐出一口浊气,内心莫名涌起了一股异样的兴奋感和不知所措。   她没想过自己真的能猜透莫白的心思,可她又烦扰自己为什么能猜透莫白的心思。   师傅自小教她,做了决定,便不要后悔,哪怕是错误的,不后悔就不会有遗憾。   嫁给莫白一事,没人逼她,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场偶然,一场意外。   在莫白还是“她相公”的时候,对方也并未作出任何实质上伤害她的事,便是感情上……似乎也是她一厢情愿,假夫妻而已,莫白没必要对她负责些什么。   在知晓莫白身份的那晚,她被气急冲昏了头,待冷静下来后,她又很快接受了现实。   后悔么?不后悔。   她只想把这当作一段荒唐的乌龙经历,转眼就忘。   然而事实告诉她。   她不仅没法忘记,甚至还和莫白在某一程度上“心有灵犀”了。   有些惶恐,还有些心烦意乱。   ……   在这样的情绪下,村长妻子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彼此间认为最感动的一件事。   这一下,苏染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最感动的事情?   有么?   似乎没有。   那对莫白来说呢?   他会觉得她们之间有感动的事情么?   应该不会有吧……   那晚的谈话……算么?   黑色的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犹豫再三,苏染还是放下了笔,将一张白纸递了上去。   看到她交白纸,村长妻子脸上闪过一瞬的困惑,随后便再度出了门。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村长两夫妇一起出现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莫白,对她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恭喜你们两位通过考验,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地带你们进村了。”   苏染:“?”   过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写啊。   村长夫妇两人手挽着手走在前边带路,莫白靠近苏染,也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手。   苏染一脸鄙夷:“你作什么?”   “既然是装夫妻,自然是要装到底啊。”莫白朝村长夫妇俩看了一眼,示意着苏染。   苏染:“……“   虽然无语,但苏染还是认命地将手挽了上去。   “离了我你是不能独立行走了么?”苏染小声嘀咕着。   莫白:“什么?”   苏染撇嘴:“没什么,告诉我,你在那纸上写了什么?”   居然可以让人觉得她们默契。   莫白:“猜啊,你不是一向最懂我的心思了么?“   “谁懂你!”苏染提起声音想反驳,看了走在前方的村长夫妇二人,才迫不得已又将声音压低,“少自作多情了。”   把莫白当飞鹰看,他那点“心机”她倒是能猜出几分。   但……现在的莫白,似乎又与她之前接触的飞鹰多了几分不一样。   他好像在故意接近她,对她示好。   但是,为什么呀?难道真想和她做“好姐妹”么?   苏染深呼吸了一口气,依旧很难接受这一点。   做了夫妻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姐妹。   她只希望,是她想多了……   莫白瞧见苏染脸色有些怪异,知道此时不能再顺杆往上爬了,便开口解释着:“最后一个问题,我交了一张白纸。”   苏染恍然,这么一说倒也行得通了。   两个人都没有做过令对方感动的事情,同时交白卷,也算是一种默契。   “不过,我不是答不了,而是我知道,你不会答。”莫白浅笑着又补了一句,还有些落寞地低低叹了口气。   苏染愕住了,良久……蹙着眉头憋出了一句。   “别演了,看着难受。”   演?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苏染明白,他们很有默契,但见她眉头微蹙,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莫白心里无奈,一些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一道沉重的叹息声从他口中吐出,莫白摇了摇头,要解开苏染的心结,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难啊。   不过,这是不是也侧面证明了自己在苏染心里不一样的地位?   这么一想,莫白好像又觉得可以了!   *   村长夫妇将两人带到一个简陋的小院处,安排他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并提醒他们,在夫妻村,夫妻绝对不能吵架,一旦感情不和或者闹了矛盾,就会被赶出去的。   对于这神秘的“小山村”的奇怪规则,经历了独木桥和答题后,苏染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应了一声便和莫白一起送走了村长夫妇。   待得关上门,没有外人时,苏染终于可以不用装作那么温柔贤惠的样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直接将身子缩进了椅子上,两只脚搭上了桌上,左手握成拳头敲在了自己的右边肩膀上。   既然都不是夫妻,她也就没必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了。   “为什么要说长住?你脑子有毛病啊,直接说路过,待个两三天,找出尚明不就可以回京了,干嘛还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又是独木桥又是夫妻默契答题的,和你装夫妻,累的慌。“   “你以为尚明能短短几天就能找出来?这是计划!”莫白说。   这是他故意接近苏染的计划,不过现在说出来,苏染肯定会生气,莫白觉得,反正都瞒了对方那么多事了,也不在乎这一件两件了。   视线在苏染身上打量了一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染这般肆无忌惮的放松模样。   这就是真正的苏染么?莫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已经可以毫无顾忌在他面前展示真实的自己了,关系缓和一大进步!莫白满意极了。   苏染听到声音,蓦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下意识想将腿放下来,仔细一想,不对,她现在和莫白是合作关系。   眼前的人是“飞鹰”,不是她相公。   “非礼勿视不知道么?有空就做饭去。”苏染睇了他一眼,语气算不得太好。   莫白:“我做?”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做?”苏染反问,“也行啊……”   她欲站起身。   想起那碗差点让他离开人世的鸡汤,莫白急得忙抬手安抚,“你休息,我去做。”   “加麻加辣,味儿得重,知道么~飞鹰大统领。”苏染在后面补了一句。   她口味这么重的么?莫白有些恍惚。   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清汤白菜,苏染居然能为此忍受那么长一段时间。   谁不说这是真爱!   莫白心里生了几分感动,更加坚定了自己得尽快和苏染和好的想法!   看着莫白出去“觅食”了,苏染将腿收回,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笑意。   休息?傻子才会在这休息。   谁要和莫白在这破村子玩什么夫妻扮演的游戏啊,杀了尚明回京吃香喝辣的才是正事儿。   翻出窗外,苏染闭上眼轻嗅了一口,空气中一抹极淡的迷迭香涌入鼻腔。   刚才村长夫妇带着他们晃悠的时候,她便闻到了。   是从……西边儿传出来的!   她摸了摸鼻子,这可真要感谢她师傅打小锻炼她闻香制毒的本事了。   这迷迭香的味道,别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在夫妻村,夫妻两个出双入对是正事儿,倒是苏染一个人在路上晃悠引来的不少的侧目。   什么时候一个人在路上走路都能被当成异类了??   就因为身边没人挽着她的手?   瞧着路过的一对对头靠着头,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时不时对她投来疑惑目光的“夫妻们“,苏染一时失语。   那眼神好像在嘲讽她说:“天啊!你瞧,这人居然一个出门唉!她家里是出事儿了么?”   更有热情好事之人,真上前询问苏染是不是和自家相公闹矛盾了。   苏染干笑两声,摇头扯着谎敷衍了两句,随后便再也不敢出现在大路上,飞身跃上瓦房,干起了一般她晚上才会干的事儿。   就算是真夫妻,谁会想天天粘着对方啊?不烦么?   苏染摇头,这夫妻村,真是让人窒息……   *   村子的西边儿是一个大大的濯垢池,池水清澈,一群分散在四周的青石板上捶打着衣裳。   苏染吸了吸鼻子,没错,在这里,迷迭香的味道最浓厚,但奇怪的是,入眼望去,皆为女子。   她微微蹙眉,难不成,这尚明是扮成女子混在里头了么?   但是……便是看身形,也不像啊。   正疑惑时,几个妇人起身离开,别人都是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唯有那妇人,跟在其他人身后,低头看路,对外界事充耳不闻。   苏染来了兴趣,隐匿着身形悄悄跟了上去。   那拎着一桶衣裳的妇人果然行动和其他人不一样,出了濯垢池没多久,便悄悄换了路线,净往那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一路跟到了一个小破木屋前,眼见着那妇人推开院门,一股熟悉又浓厚的气味涌进了鼻子,苏染摁捺下心中激动,扑上了房顶。   妇人在院外晾着衣裳,一个驮着背的男子从里走出,手里好想还拿着什么东西,那一脸苦恼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她制毒失败时的样子。   而那模样!可不就是尚明么?!   她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   仇人就在自己眼前,苏染可没想着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手上弯刀已经举起,并被她淬上了毒,从她这角度攻击,尚明必死无疑。   可当她正准备甩出手上弯刀时,陡然有人擒住了她的手腕,莫白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   “走。"   对方面色凝重,眼神锐利,不给苏染一丝一毫反驳的机会,便点了她的穴道,带着苏染强制离开了这个木屋四周。   莫白刚带着苏染离开后不久。   老妇人便扔下了手中的衣裳朝着尚明毕恭毕敬答道:“主人,她走了。”   “可惜啊,差一点就能抓到她了。“此时的尚明瞬时站直了身子,看着屋顶的方向,冷笑了一声,“不过,也不用着急,这个小姑娘,性子和三年前没多大变化,还是这么急躁,等着吧,她会再来的。"   *   实际上,当苏染翻窗离开的时候,就被莫白发现了不对劲,便一路跟着苏染到了那木屋。   苏染的注意力全数被尚明吸引,他则绕到木屋身后观察了下周遭的环境,好巧不巧,就被他发现了房间内的那枚“浮屠山庄”的信物。   尚明在夫妻村的消息,正是他从浮屠山庄花了不少代价得到的,尚明既有浮屠山庄的信物,要么,是在浮屠山庄存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么,是说出了什么重要消息……   甚至很有可能,尚明在夫妻村的消息,是他自己放出来的。   他不是猎物,一门心思想杀了他的苏染才是他的猎物……   回到自己两人的小院,看着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苏染,莫白担心苏染再一次被仇恨和怒火冲上头脑,忙将自己方才在木屋中看到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推测说出,瞧着苏染脸色平静下来,似也在思考什么时,便小心翼翼替她解了穴道。   得了自由的苏染恶狠狠瞪了莫白一眼,却没再质问些什么,在方才听莫白说这些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   只是……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儿?”   莫白摸摸鼻子,笑了笑,“夫妻间有点心有灵犀不是很正常的么?你不觉得我们挺有默契的么?”   得,又开始了。   这就是真正的莫白啊,给他三分颜色就开始染坊了。   “你好不要脸啊。”苏染鄙视了一番,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莫白”开始逐渐在她脑子里消失。   莫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至少苏染不排斥自己的接近啊!甚至还和他搭话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片刻后,莫白端上了自己做的饭菜,别说,这饭菜做的倒挺合她口味。   特别是那道宫保鸡丁,苏染就差忍不住干盘了,奈何不想让莫白得寸进尺,便只好作罢。   “你该早告诉我你喜欢吃辣的。”莫白问。   “那你怎么不告诉你身体康健,根本没病呢?”苏染鄙夷,为了照顾莫白羸弱的身子,天知道她每天在吃的方面有多辛苦有难熬。   莫白斟酌着解释着:“……这不是想着,三个月后,“病死”好脱身么,我之前不和你说实话,也是怕吓着你……你,理解的吧?“   理解!怎么不理解!   苏染点头:“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会儿,我天天盼着你死来着。”   一边说一边又吃下一块爆辣的鸡丁,嘴里回味着那股子上头的辣味,苏染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话说的自然也就多了。   “当时还想过,你要是三个月死不了,我就帮你一把,后来发现,你这人表现的还不错,所以放弃了。”   然而莫白嘴角的笑意却凝固了:“……”   这天没法聊了!   所以之前感受到的都不是错觉!苏染的确是日日夜夜他死来着啊……   难怪之前自己没咳嗽,对方那一脸失落,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来着。   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苏染吃饭吃的正香的模样,莫白又压下了那些郁闷。   不行,理解!得理解!   苏染都理解他了,他也该理解苏染才是。   苏娘子和莫相公是过去的事儿。   一切……重新开始。   莫白转移着话题:“尚明的事儿,我有计划,你要不要听?”   “你说。”苏染答,反正,就算说了,她也不会去干。   从见到尚明的那一刻起,苏染就没想放过他,纵然知道是陷阱,能杀了尚明,陷就陷吧。   只是,不安抚好莫白,她没办法行动。   莫白一五一十将他的计划说出,周密!详细!且能活捉!   苏染听了都忍不住放下筷子拍手称了一句“好!”   只是,她不会去做的。   要她潜伏七天?从周围人身上开始调查?一天她都嫌晚,七天,黄花菜都凉了!   今晚杀不掉尚明,她就不姓苏!   *   入夜后,因着这房子里只有一张床,两人又因争床大“吵”了一架,差点把房拆了还引来邻居围观。   原因是苏染要睡床,莫白也要睡床,苏染便说那自己去外面院子睡大树,莫白居然也跟着说自己要睡大树。   苏染不与他计较,于是又准备回床上睡去,哪想这莫白又跟了回来……   苏染怀疑对方知道自己今晚要动手,便借故“睡觉”一事,与莫白动手打了一架,最后的结果自然是……   她赢了。   莫白被她打昏,倒在了地上。   苏染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或许对方有刻意让她几分吧?   不过,过程不重要了,莫白能这么顺利的晕过去,倒是不用麻烦她使用安魂香了。   好心将晕倒的莫白抬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趁着夜深人静,苏染这回大摇大摆从大门离开,再次往那木屋方向行去。   *   木屋内还亮着灯,显然是尚明正在等她,苏染也不避讳,一脚踹开大门,手上弯刀射了出去。   “小染,三年不见,倒是长的越□□亮了,这弯刀……是你师傅送给你吧,比起三年前,用的倒是熟练了不少。”   尚明抽出卡在墙上的弯刀,重新扔回给了苏染,见着她来,倒是一点不慌。   苏染:“小染也是你配叫的么?”   尚明:“到底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别忘了,小时候你还得喊我一声尚叔叔呢。“   苏染嗤笑:“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是个男人就出招吧。”   他既然来阴的,那她便来明的。   以不变应万变。   尚明此刻倒是对苏染多有了几分改观,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果然没辜负你师傅的心血。”还知道耍心眼了。   苏染不多说废话,直冲尚明而去,这时,一个蒙着黑衣的人影陡然护在了尚明面前,口中叼着一根竹筒,不断从里头射出银针。   苏染闪身躲过,这熟悉的一幕让她想起了长安街的那晚。   “哦~原来那个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是你啊。”苏染不耻嗤笑。   这毒针,速度不够快,准头也不够,当真不如莫白。   但这人,显然就只是尚明用来拖延苏染的,苏染和她缠斗时,尚明则在一旁收拾着包袱,   “小染,想知道你师傅怎么死的,这村里有个断肠崖,我在那里等你。”尚明说完,便快一步出了木屋,语气听着很是轻松。   苏染微微蹙眉,又与那黑影缠斗了几个来回,最后一刀封喉,送了那人去见阎王。   割下对方身上的布块,苏染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冷着脸出了木屋,哪想,木屋外,还徘徊着几个同样装束的黑色人影,由那妇人带头,将她团团围住。   苏染深呼吸一口气,眉头紧蹙,纯粹是烦的。   尚明哪里找来这么些虾兵蟹将啊?   有完没完?真是浪费时间!   她抽出双刀护在自己身前,一脸不耐,喊道:“来吧,全都上吧!”   她赶时间呢。   “好狂妄的姑娘。”那妇人嗤了一声,旋即便挥手让一群人全部冲了上去。   苏染嘴角扬起一抹自得笑意,狂妄怎么了?她就是有狂妄的资本!   月色隐于云层,一盏茶的功夫后,苏染收刀,望着那一旁瞪大双眼,战战兢兢的妇人,嬉笑了一声:“没人了吧?现在……是不是轮到你了。”   那妇人见着此刻浑身染血的苏染,仿佛见到了地狱修罗,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哪里还敢动弹半分,忙让出了道,颤声道:“姑娘好本事,老妇不是姑娘对手,请,我家主子在断肠崖上等你。”   苏染昂首,玩转着手上弯刀,大步流星朝着断肠崖上赶,没走几步,陡然回头,扔出了自己手上的弯刀。   那老妇脸上神情还来不及放松下来,整个人便直直倒在了地上,双瞳瞪大,脖子上鲜血直流……   苏染撇嘴,虽然她不屑于杀这些小鱼小虾米,但本就是一丘之貉,以防万一,还是全部灭了为好。   至于尚明的“阴谋”……   她还猜不出。   不过没关系,既来之则安之。   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还不算冷的天气,断肠崖上的冷风却让得苏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特别是身上被鲜红血液沾湿的地方,冷气似乎要侵入骨髓一般,走过铁索桥时,脚步好几次打了个趔趄。   她什么时候这么怕冷了么?   苏染吸了吸鼻子,看着身上满目的猩红,可能是衣裳被血浸湿了,所以才比得往常更怕冷吧,她这样想着,遂加快了脚步,然而,越靠近断肠崖,那温度居然越变越低。   苏染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尚明站在崖山,见着苏染出现,嘴角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染,看来你这一路,走的很是辛苦啊。”   苏染见到尚明时,嘴唇已经冻的发紫,明明还是夏末的天气,身子却仿佛掉进了寒谷冰潭,反观尚明,小风吹着,小酒喝着,好不惬意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罢了,再坚持一会儿,尚明人就在这里,只要一鼓作气冲上去,就能……顷刻要了他的命!   苏染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上,目光如狼,锁住了前方那个坐在矮桌上一脸得意的男子身上。   混蛋!去死吧!   苏染暗骂了一声,手上弯刀飞出,可意料之外的是,那弯刀还没触及到尚明衣袍半分便落了地,扎进了地面之上,苏染瞳孔放大,这显然不合常理啊!   她不信自己的功夫会因身体的缘故偏差到这种地步。   尚明看出了她的震惊,帮她解释了一句:“你这两炳弯刀是你师傅用万年玄铁精为你打造的,削铁如泥,顷刻间可取人性命,可它有一个小小的特点,便是在极低的温度下,弯刀的重量会比平常重好几倍,你得用超过平时力度的两倍甩出去才行。”   苏染微微蹙眉,她也不是没在大冬天用过,但是……当时的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啊?   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体?   尚明继续“好心”解释:“你师傅说你冲动,还真没说错,你就不好奇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么?“   从发现不对劲后,苏染便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只不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师傅的大仇面前,不重要。   她又提起了自己的左手,尚明瞥了一眼,淡笑着:“你这样子杀不了我的,倒不如求求我,我兴许还能在你死前告诉你中了什么毒。”   看着苏染抬起的左手,尚明面色依旧淡定,再度重复了一句:“别挣……“   话说到一半,到嘴边的杯子猛然跌落在地,愣愣地看着将弯刀剜进自己胳膊内的苏染。   “你!”尚明惊住了。   身体的疼痛冲淡了苏染骨子里的冷意,借着这股力气,猛地朝尚明扑了过去。   “老子才不在乎中了什么毒,但是你!必须死!”苏染低声喝着,热血从伤口涌出,有点疼,却刺激得她眼神愈加凌厉,力气也涌上了不少。   “疯子!疯子!”本来摆着酒壶的小酒桌被苏染一刀劈成两半,尚明大骂了两声,翻滚着爬到了一边,原本的运筹帷幄变成了现在的惶恐。   这谁能想到苏染会以自残的方式逼毒啊?   太狠了!   他自知和苏染硬碰硬绝对不是苏染的对手,只能等着她的毒性再度发作,自己再将苏染收入囊中。   他一直想得到苏染的身体。   得到那具被那死去的老家伙称之为能练就成百毒不侵的神奇身体。   随着时间的流逝,断肠崖上的温度也下降的厉害,几次被尚明险险躲过,苏染也知道继续僵持下去情形会对自己越加不利,只得奋力一搏。   哪想……这次还是扑了空,倒是使得自己的身体难以再动弹半分,双膝跪地,弯刀被丢弃在一旁,整个人抱着胳膊蜷缩在了崖边,嘴唇发抖,还不断抽搐。   看着苏染这般模样,尚明停止了逃跑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凑近苏染,嘴角笑意扩大。   “呵,小染啊小染,你啊,还是太冲动了,这样怎么能继承你师傅的衣钵呢?这一身制毒用毒的本事,到底毁在了你的冲动莽撞上,也不知道你师傅知道后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尚明故意用言语刺激着苏染,发现苏染除了用眼神瞪了他几眼以外,倒是没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尚明彻底放下心来,抬手欲将苏染扛在肩上带走。   岂料右手刚触及苏染胳膊,原本动弹不得的人陡然起身,拿起身旁弯刀猛地从他背后刺了进去。   “白痴!不知道兵不厌诈么!”   尚明说的对,她向来冲动莽撞,三年前也是这样,这性子,改不了了,奈何和莫白结了一段“假夫妻”的露水情缘后,她明白了一件事儿。   适当的装柔弱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刚才,这尚明不就被她骗的死死的?   或许师傅在天有灵,看到她这么聪明会演戏,指不定还能笑着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呢。   “你倒是还挺狠,给自己的手下个个都喂了骨毒,就等着我杀了他们,以他们的鲜血作引,将毒引导我身上是吧?我师傅的毕生绝学,居然被你这臭王八蛋偷来害我!想想就气,你去死吧!”   苏染唾了一句,在尚明震惊地眼神中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弯刀,这一次,对准的是对方的心口方向。   “不!这骨毒我研制出来的!是你师傅偷了我的秘方!是他偷了我的!”死亡在前,尚明倒是不怕了,反倒是反驳起了苏染的话,“你师傅就不是个东西!”   “你放屁!”   苏染眉头紧紧蹙起,她师傅怎么可能会偷别人的东西呢?心中虽然不信,但不可否认,尚明还是成功让她气到了,这便导致自己本来连贯的动作有了漏洞。   尚明抓住这个机会,反扑朱苏染,朝他往身后白雾皑皑的悬崖底下带……   “要死一起死啊!”   苏染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这可和慈恩寺那次没法比,这掉下去,那必得摔个粉身碎骨啊!   谁要和这玩意儿一起同生共死?她又没毛病。   生死关键时刻,腰身陡然被人揽住,连带着要带着她往下扑的尚明也跟着被一把带了上来。   “苏染,你疯了吧?报个仇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莫白的厉喝声在她耳边如一道惊雷般赫然响起。   然而,苏染暂时还顾及不上莫白,眼里满眼尽是尚明,见他也跟着被莫白捞上来惊魂未定的空隙,直接抓住了这个机会,上前直接将弯刀插入了尚明的心脏。   “你……”   “死人就不要多说废话了,没人想听你的遗言。”   苏染骂了一句,随后仿佛失了全身了力气,倒在了一旁,莫白忙托着苏染的背防止她掉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尚明,莫白无奈:“你就这么杀了他?那我怎么办?我诏狱的犯人……说死就死了?”   “反正你也撒了那么多谎,随便编一个应付一下赵王呗。”彻底放松下来的苏染这才感觉到身体传来的不适感。   疼,且冷。   听到苏染的话,莫白才将视线从死掉的尚明身上收回,看着状态不对的苏染,眉头再度紧蹙再一起。   衣裳早就被鲜血染红,其中有多少是苏染自己的,莫白不敢断定,只是感受着右臂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莫白叹了口气,扯下自己衣袍一角替苏染简单进行了包扎。   这暗卫营的人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么?   前有跳湖的秦香,后有跳湖的苏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真不怕死啊你……”他感慨,莫名还带了几分心疼。   苏染没听出来,嘟囔了一句:“死不了,皮外伤,养养就好。”   她还不至于给自己下手都没个轻重。   “怎么现在才来?”她又问。   她就知道,莫白不会放下她不管,看着给他包扎伤口的莫白,苏染心里稍稍有些许宽慰,同时还有些庆幸,还好没给对方用什么安魂香。   莫白:“这不是怪你下手太狠了,晕的时间比想象的时间长。”   “我那是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会儿,再说了,我不是还给你盖被子了么?”   苏染将自己的贴心举动说了出来,换来的却是莫白的一记眼刀。   “你那叫心疼啊?你那是欺负人!”莫白摇摇头,他就知道以苏染的性子绝对等不了那么久,自己又没法阻止,只好让着她,借着选床的功夫“被”打晕。   谁知道苏染竟还真的下了狠手,导致他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一看外面天色,苏染还没回来,便寻思着对方可能出事儿了,火急火燎赶到小木屋,寻着一路的血迹来到了断肠崖顶,这才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了苏染。   莫白:“我要是再来晚点,你就没命了!”   他表明着自己是苏染救命恩人的身份,想着让她心里多点感恩,哪想苏染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所以你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会来的这么晚,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回去给我好好写份检讨。”   莫白:“?”   他反思?   不按计划行事的人是她!   生死关头救下她的人是他!   怎么这话听着,反倒怪起他来了?   一直觉得自己和苏染挺有默契的莫白,此刻也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他真的了解这个女人么? 第33章   “干嘛用这眼神看着我,我说你错了就是错了,你不是承认我是老大么?小弟就得听老大的,一点小弟的自觉性都没有……”   她在暗卫营,向来说一不二,谁敢反驳她?   莫白哭笑不得,行,现在知道拿老大的身份来压他了。   也不错,至少亲近了。   “那老大,你是要自己走下去呢?还是要我背你下去呢?”   本来走上来就已经冷的双腿发麻了,苏染怎么可能还会委屈自己再走一趟。   他朝莫白伸出了双臂,意思再明显不过。   莫白摁捺住脸上笑意,俯身背起了苏染,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冷静说着:“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小弟伺候老大,天经地义!”苏染才不上当,反倒是被莫白这么一说,心理负担没那么大,心安理得地靠在莫白身上休息和……取暖。   冷啊……   虽说师傅说她百毒不侵,但她自己知道,自打师傅去世后,没人再帮她炼体,她的身体,顶多也就是九十种毒不侵罢了。   对于他师傅研制出来的这种骨毒,首先,她不会制作,再者,就是会,师傅也没留下任何解毒的法子。   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寒凉,便是骨毒发作的征兆。   只要到暖和的地方,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恰好,莫白的背就挺暖和的。   莫白:“唉……你说这尚明脾气也够硬的,居然为了拒捕宁愿跳崖也不肯跟我们回去,可惜啊。”   苏染疑惑抬头:“嗯?”她还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白走到已经死翘翘的尚明身旁,右脚就着对方的腰际踢了一脚,尚明的身体便如一颗石头往断肠崖下坠去。   “年纪轻轻的,怎么想不开跳崖呢?是吧,老大?”莫白又说。   苏染愣了一会儿,忙反应过来,接着莫白的话:“对啊,真是想不通,可能这人脑子有毛病,他自己跳崖死的,关我们什么事儿?是吧,小弟。“   莫白附和:“唉!对!老大说的对,事实就是这样!”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将这一切归结为天意,趴伏在莫白背上的苏染回想着方才的事情,嘴角忍不住弯起。   莫白这人嘛,“无耻”归“无耻”,倒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噗呲”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莫白听见了:“笑什么?”   苏染:“老大的事情,小弟少管。”   她才不想让莫白知道她的想法。   原以尚明已死,两人能平安回到村里,谁知过铁锁桥时,又冒出了一堆穿黑衣的“小虾米”们。   苏染扶额,在心里暗骂了尚明几百句,这人是真不把自己手下人的命当命啊。   苏染:“莫小弟,上吧,不要告诉我你不行,打赢了,就不用写检讨了。”   “闭眼吧。”莫白温柔对背上的苏染念了一句,也似乎根本没把眼前这群人当回事儿。   “唉,不要让他们的血溅到你身上。”闭眼前,她拍着莫白的肩,好心提醒了一句,然后便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方式靠在了莫白的背上,同时双脚卡在了对方的腰上,好让莫白能伸展自己的双手。   也就大概几个呼吸的功夫吧,似乎也没感受到有什么颠簸在,等她睁开眼时,眼前的一群人已经全部七倒八歪地横躺在了地上。   苏染点了点头,这回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了。   “干得不错啊,手不沾血的……”   甚至于地上,也没那么多血,苏染目光打量了倒地的一群人,他们的脖颈处或多或少都插着一根银针。   只有一人,除了脖子,两只眼睛竟也都插满了两根银针。   “唉?那人为何区别对待?”苏染好奇出声。   苏染:“他呀,他眼睛不干净,老盯着你看。”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苏染小脸一红,没多说话,早知道就不问了。   莫白将苏染往上提了提,踩着其中几个人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过了铁锁桥。   由着离断肠崖越来越远,温度逐渐升高,苏染身子的不适也渐渐消散,等回到了两个人的院子时,苏染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只有那侵入骨子里的寒意,不知何时才能消退。   *   尚明一家人的失踪次日便引起了夫妻村村长夫妇的注意,当然了,因为躺在外边儿的尸体全都被莫白解决了,村里没有任何人发现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可能偷偷出村了。   说到出村,苏染想着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留在这夫妻村也没什么意思,还要每天和莫白装夫妻,出个门还必须得手挽着手,她嫌烦,催着莫白也赶紧离开,奈何莫白说她手上的伤还没好,万一回去被追责问起,他们俩的“默契”会不攻自破。   这是莫白给出的理由,苏染一听就是借口,首先,受些皮外伤,她不说,有谁能知道?况且,李冬青在汴京城,真要治受伤,自然该快马加鞭赶回去就是。   也就看在莫白这几天殷勤照顾她的份上……故意没戳穿他,顺着他的意罢了。   “行吧,那就看在玉玺还没找着的份上,多留几天。”这是苏染给莫白搭的台阶。   莫白笑不做声,玉玺还用找么?从尚明房里发现的那个浮屠山庄的信物,除了那儿,玉玺还种东西还能放到哪儿去。   只是他不明白,尚明一个从诏狱脱逃的重犯,无缘无故冒着风险进宫偷玉玺作什么?甚至身边还多出了一堆“虾兵蟹将”围着他转。   想不出来他便不想了,毕竟人都被苏染给杀了。   “嘿嘿嘿。”   苏染蹲在角落发出一道怪笑声,莫白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只能见到一个小小的脑袋正扑在一个话本上津津有味地在看着。   至于苏染看的什么话本能让她发出如此笑声,莫白目前还不清楚。   上次好奇问了,苏染答了一句:“老大的事儿你别管。”,并且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自此,莫白便没再过问了。   “吃饭了,老大!”他朝苏染喊了一句。   别说,给苏染当小弟的这些日子,两人关系的确亲近的不少,只是吧……倒不是往他想要的那方面亲近的。   听见声音的苏染从话本故事中抽离出来,不舍地将手上那本《七个男人的千世爱恋》合上,来到了饭桌前。   “莫小弟,你不行啊,今天的菜怎么又这么淡?”苏染不满地放下筷子。   “苏……老大啊,你这手伤还没好呢,不能吃辣。”   “好了,早好了。”苏染挥了下自己的胳膊,“小伤而已。“   她又指着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的:“这里得不到满足,才是大伤……”   或许苏染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无意中撅着嘴撒娇的模样有多么可爱。   莫白心一颤,最后还是无敌地从身后柜子拿出一叠辣椒酱。   苏染眼睛瞬时亮了起来,从莫白手里夺了过去。   莫白:“唉……”   苏染:“你不吃辣?“   莫白:“不吃。“他摇头,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不吃辣的话,你能为我不吃么?”   “你忘了?我可是为了你足足忍了个把多月没吃辣呢?“现在的苏染提起之前的事情,已经可以分外淡定了。   莫白:“那现在呢?”   她笑眯眯地将辣酱到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掷地有声:“现在嘛,和不吃辣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莫白:“……”   见苏染吃的那么香,看着那碟子里还剩下的一点辣酱,莫白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拿起筷子挑了一口喂进了自己嘴里。   火辣辣的感觉从舌苔一路呛入鼻腔,甚至连眼睛好像都开始冒出了火花。   这么刺激的东西,苏染是怎么做到一顿饭干完一盘的?   莫白涨红着一张脸,用手压住了自己的唇,努力在苏染面前保持着正常的模样。   但……即使再怎么努力,那黄豆大小的汗珠还是不断地从脑门上倾泻而下。   干饭干到一半的苏染见着这一幕,傻了。   莫白指不定脑子有点毛病,吃不了辣的人干嘛要勉强自己?   想着这几天莫白对她还不错,苏染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但被莫白拒绝了:“现在,咱俩可以说话了么?”   许是因为太过刺激,莫白说话时,嗓子都哑了,还带了几分咳嗽。   苏染:“啊?”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也不知是被莫白这犯傻的举动逗笑,还是因为对方相信了自己刚才的玩笑话。   “行!莫小弟!你,很不错!可以说话,当然可以说话!今晚上我就和你聊下人生,谈谈男人。”   刚好,她今天也补充了一点“新知识”,见识到了更多可能。   莫白:“?”   为什么要和他谈男人?   正想问出声,院门被人叩响,正是村长夫妇。   这两人不愧是夫妻村的领头羊,连走路迈出的步子都一模一样。   “苏娘子,莫相公,明日的绣球大会你们可得来啊,好玩着呢。“村长说着。   莫白和苏染面面相觑,什么绣球大会?   “就知道你们在外头肯定不知道这个,这是我们夫妻村的传统,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所有的姑娘要把挂着自己名字的绣球全部放上转轮,等着心仪这位姑娘的男子将其取下,速度最快最好的那个,就可以成为我们夫妻村的一日的模范夫妇了。”   苏染不解,“这不是夫妻村么?怎还能允许其他男子撬别人墙角的?”   村长夫人捂嘴笑了一声:“苏娘子你说话怎么那么逗呢,这哪算什么撬墙角,这叫情趣,都说,距离产生美,夫妻之间,只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以前的夫妻村,经常有夫妇因为相处的时间太长,没了以往的感觉而分开,自打办了这绣球大赛后,各位相公知道自家的娘子也经常受别人的觊觎,自然会更加珍惜,吵架少了,感情好了,两全其美啊。”   村长夫人:“我看苏娘子你花容月貌,心仪你的男子必定很多,莫相公,你危险咯。“   苏染:“……”   莫白:“……”   苏染不想参加,奈何村长夫妇一定要她参加,而且还很好心地为她准备了一个红色的绣球。   待人走后,苏染吃不下饭了。   还没等她说话,莫白先出声了。   “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该回京了。“   苏染不能更赞同了,站起身:“没错,这回我绝对听你的!”   这什么破村子,逃吧!   她还不想惹桃花。 第34章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两人前脚刚说,得赶紧离开,后脚一出门,就被一群“热情好客”村民拉到了绣球大会上。   两人目瞪口呆。   感情方才村长夫妇过来不是告知他们有这件事儿,而是通知啊!   “苏娘子,这是你的球,红色的,金线绣边,看好了,我给你挂上去。”   苏染沉默,什么叫她的球,她自己本人都没看清那球长的何模样,怎么就被挂上去了?   “你看清了么?”她忍不住回头问莫白。   莫白这会儿视线正扫视着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看着苏染的男人们呢。   这一点都不掩饰的眼神,让得他心里极其不痛快。   觊觎别人的娘子的算怎么回事?什么破绣球大会,这样下去,夫妻迟早闹和离!   然而,莫白只注意到了一群男人盯着苏染如狼似虎的眼神,却完全忽略了周围一群女子也时不时向他投来的好奇目光。   见莫白不理她,视线还一直放在周围,苏染嘴角抽了抽,还以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魅力”当中,心中烦躁,声音不由大了几分。   “今天不论如何,你都得把我的绣球拿回来!听到了么?”还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   不用苏染说,莫白也会这么做的,他活动了下筋骨,淡定地回了苏染一个“嗯”字,面色严肃。   苏染那丝不快这才稍稍消减几分。   苏染的绣球被吊在了转轮的最高处,每当有人上前,转轮便会旋转一圈,教人根本无法摸透绣球的走向,更别说,在转轮前面,还遍布着二十根长短不一的梅花桩。   “唉,如果你能顺利把我的绣球拿下来,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临出发时,苏染突然对莫白说了这么一句,表情有些别扭。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除去莫白隐瞒她的事情,这人其实倒不坏。   虽然有点欠揍,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可以,勉强当个朋友吧。   要知道,在此之前,有人说要她和飞鹰成为好友,她一定会将白眼翻上天,然后决绝说上一句“不可能!”   这也是苏染为什么别扭的地方,打自己脸可不好受。   如果不是苦在自己不是男儿身,苏染自己就想冲上去把自己的球给抢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让莫白帮忙。   奈何莫白听了这话,可把他激动坏了。   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那他这算是因祸得福么?   莫白:“放心吧,我不会让别的男人拿到你的球的,拿到球后,我们马上离开。”   这破村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苏染点头:“嗯。”   模样很是乖巧,惹得莫白心中一阵悸动。   苏染不打架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啊~   ……   虽说莫白志得意满,苏染也对他的身手没多少怀疑,奈何双拳难敌四脚,特别周围还是一群无辜的老百姓,两人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苏染的那个红色绣球会这么受欢迎。   一群男人挤破头搁那抢,有的过梅花桩时就不慎掉进了水里,有的扑到转轮上随着转动直接被甩了下来,还有的直接两两出手,就地打了起来……   苏染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手扶着额。   这算个事儿啊,荒唐,头疼……   咬着牙将视线重新投入到前方的“战况”上,莫白也和她一样在原地傻了半瞬,对比于其他人走起梅花桩来晃晃悠悠,他倒是不动如松,稳稳地站在了上头。   唯一不好一点就是……他没有动。   苏染看的都急死了!   “行不行啊?别犯傻啊,笨蛋。”天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着急。   终于,莫白动了,像一只忽然扑入羊群的狼,快速地扒拉开周围的人冲到了转轮前。   只是……瞧着满眼的红色,莫白眉头微微蹙起。   苏染那个球,啥模样来着?   他只记得,是个红的……   “给我,我的!”   “是我先拿到的!”   “苏娘子是我的!”   ……   旁边人的争执吸引了莫白的注意力,看着他们手中争来抢去的红色绣球,莫白福至心灵,双眼发亮。   没错,肯定就是这个了!   于是,二话没说,双手往前探去,趁着两人拉扯的功夫直接将球收入囊中,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跳上梅花桩,几个潇洒的来回后,稳稳落在了平地上。   轻而易举!   莫白昂起首,一脸骄傲,就等着苏染夸她。   苏染见到莫白手上的球,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出底,村长夫妇上前一看,揶揄地对莫白说了一句:“莫相公,好福气,拿到了陈娘子的球呢。   苏染微怔:“陈娘子的球?”   “陈娘子?”莫白眼睛瞪大,仔细一看,绣球下面挂着的人名,果然不是苏染!   莫白慌了,害怕苏染误会,急忙冲到她面前,解释着:“这球长得太像了,我又没看清……”   解释到一半,不远处一个男人蹦起来大喊,“苏娘子!我拿到苏娘子的绣球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两人脸色都不甚好看,黑的和那锅底似的。   苏染:谁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做一日夫妻啊?   莫白:哪个傻子会把自己的娘子让出去给别人当一日妻子啊?   莫白忙扔掉手中绣球,下意识护在了苏染身前。   “谁敢动我娘子!?”   下一瞬,一个女声娇滴滴响起:“莫相公,你拿到的是我的绣球,今日我便是你的娘子了。”   只见一群男男女女以两人为中心急速收拢,莫白惶恐,正想着要不要出手,奈何苏染动作比她还快,出手甩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跑啊,愣着干嘛?”苏染一把抓起莫白的手,带着他往人堆外跑。   此刻,两人也不掩藏自己的身手了,闪出人堆后,没几步便飞身上瓦,等众人擦掉眼前的□□再去看人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啊。   “莫相公呢?”   “苏娘子呢?”   有人问,却无人答。   *   到了村口,苏染看着两人紧紧握起的手,讪笑了两声,松开了。   苏染:“情急之下,没办法。”   “挺好的。”莫白很享受,甚至松手的一瞬间,他还有些淡淡的惆怅。同时,又不敢接触苏染的眼神,只得四处张望着。   “你刚才撒的是什么来着?毒性强么?”莫白突然发问。   万一一村人因为这事儿被毒死,苏染难逃其咎啊。   “面粉而已。”   苏染摇头,她看起来有那么丧心病狂么?别人不惹她,她自然也不会招惹别人。   莫白松了口气,也正好借着这个口两人打开了话匣子。   莫白:“好像出村了啊。”   苏染:“那,走呗,回京?”   莫白:“一起么?”   “不然呢?一起来的不一起走么?”苏染疑惑反问。   莫白的唇角摁捺不住地往上扬起。   关系进步很大,很好   苏染蹙着眉,越发觉得莫白奇怪了,一个人在这傻笑些什么呢?   “走了。”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莫白这才回神,将表情收敛好,和苏染一道离开,远远地,便瞧见那棵矗立在村口的大树上正吊着一具尸体,好巧不巧,居然正是尚明。   两人相视一眼,面露凝重之色。   “别过去。”莫白拦住了急性子的苏染。   苏染顿住脚步,跟着收回了脚。   是莫白亲手将尚明踢下断肠崖的,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被挂在了树上,这不也是在给他们俩预警么?   莫白:“这夫妻村不简单……”   苏染倒是无所谓,简单和复杂,都和他们无关了,反正他们都要离开了。   “不管怎样,尚明已经死了,这就是大好事儿,值得庆祝。”苏染语气轻松。   莫白被她感染,也跟着笑出了声:“你倒是挺乐观。”   “不然呢?跟你一样,遇到个事儿就紧蹙眉头?思前想后?那还让不让人活了,人生在世,活在当下,笑在当下。“苏染蹦蹦跳跳往山下走去,眼神再不给那尚明的尸体一眼。   莫白:“想不到你这张嘴还能说出这么豁达有道理的话啊。”   他还以为,苏染的嘴只会用来和他斗气呢。   苏染:“这我师傅教我的。”   莫白:“你师傅?”   苏染点了点头,心情也是极好,便和莫白说起了自己五岁进暗卫营遇到师傅的事情……   莫白专注地听着,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苏染脸上半分。   ……   回京的途中,两人再一次去了浮屠山庄,果然不出所料,那信物拿到手的东西,就是玉玺。   莫白从浮屠山庄出来,苏染正靠在大树旁等他,见着他出来,对他说了一句:“回家吧”。   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莫白听着这三个字,内心感慨无比。   苏染说的是……回家!而且是对他说的!   对比于圆满完成任务获得的喜悦来说,苏染的这三个字,居然更让他兴奋和开心。   “莫白,莫白的莫,莫白的白。”上马后,莫白突兀说了一句,目光定定看着苏染。   苏染挥鞭的动作也暂缓了,思索了一会儿后,舒出一口气,对上莫白的视线,淡定回了一句:“苏染,苏染的苏,苏染的染。”   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重新开始。   两人相视一笑,天边霞光扫下,前路铺满一片韫色。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回宫复命后,因着耽搁了两天,苏染还担心老皇帝怪罪,谁知老皇帝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觉得莫白怎么样?”   看着对方将那玉玺随手放在一边桌角上,苏染有些怀疑,这次任务是不是这个爱给人牵线搭媒的皇爷爷故意布置的了。   苏染:“皇爷爷,这几天没用玉玺……您这奏折批的倒是不慢。”奏案上,完全没有奏折堆积的痕迹。   “嗨,丢了一个这不当初还弄了个备用的么?”老皇帝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又追问着苏染这次和莫白出任务的情况,不问贼人怎么样怎么样,也不问过程怎么样怎么样,偏偏只抓着她一直问自己对于莫白的想法。   苏染眉头皱起,恐婚雷达在大脑疯狂拉起警报。   怎么?见没法拉她和那个什么劳什子淮南侯世子的红线,现在又想拉她和莫白的红线了?   苏染重重叹了口气:“皇爷爷,你放弃吧!我跟莫白,那是天差地别,绝无可能。”   人家喜欢男人,她又不是男人,最多当个朋友。   老皇帝满脸失望,他还以为,这两人这趟出门能有所进展呢。   挥手让苏染下去,老皇帝又让莫白单独进来回话了。   苏染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因此,在莫白进去的时候,还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带脑子,别废话。“   莫白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老皇帝问出一句“朕给你许的你和娉婷郡主的婚事,你答不答应?“   他才明白苏染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答这话,当真是要带些脑子的。   “回皇上,臣家中已有妻室。”   虽然对方不承认,虽然自己还在追……   老皇帝:“和离吧,朕瞧你当初就是为了拒绝朕的指婚故意给自己寻了门亲,不相爱的夫妻,勉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朕和你说啊,其实娉婷郡主她……”   “皇上,臣的娘子……世间独一无二,便是那娉婷郡主貌若天仙,也抵不上她在臣心中的地位,还请皇上宽宏大量,放臣一马……”   羊毛也不能光逮着他一只羊薅啊,这汴京多少未婚配的达官贵族子女,怎么就偏偏盯上他了呢?   老皇帝准备好的一箩筐夸赞苏染的话被迫卡在了喉咙里,看莫白样子不像撒谎,同样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挥手让莫白下去了。   本来还想问问莫白对苏染的想法,这下倒好,人家将自家娘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自己再强行指婚,不就是棒打鸳鸯了么?   最主要的是,苏染好像也没这意思。   强扭的瓜不甜啊!   年轻的时候,皇帝不好当,现在老了,四海升平,河清海晏,他这月老,怎么也这么难当呢?   ……   宫门口,又到了两人分别的时候,苏染和莫白打了声招呼后便翻上了马背,她准备回家洗洗睡个大觉先。   莫白:“你,你去哪儿啊?”   苏染不解:“当然是回暗卫营。”   她还能去哪儿?   莫白:“你不是说回家么?”   他分明记得在浮屠山庄外,她是这么说的。   “对啊。“苏染点头,暗卫营就是她家,没毛病啊。   “我是说,你……“莫白斟酌着语气。   苏染定住脚步,等着他将话说完。   莫白:“你……”   “有话快说。”苏染烦了。   “你要不要回长平巷看看?”   苏染:“唉?”   莫白挠了挠后脑勺,想着理由:“上次你不是把我那些暗器全毁了么,有些找不到了……“   苏染:“……”   要她为她的过错弥补么?   苏染:“很珍贵么?”   莫白:“也不是特别珍贵,就是重新打造费时费力了一些而已,你要是不方便,改日……改日也行……”   最好就今天,别改日了。   “行,那走吧,去面馆。”苏染叹气。   那么多暗器,真要找她赔,她这么些微薄的俸禄,还真赔不起。   莫白忍住笑,跟着苏染身侧骑着马。   “莫白,刚才皇上跟你说什么了,你这表情,怎么看着跟……”跟好几天没上茅房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莫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了一句,同时想着,回到面馆,又该用什么理由忽悠苏染留下,才能不让她觉得别扭。   两人刚回面馆,脚还没踏进呢,又听见里面传来“叮铃哐啷”的响声。   赶到里面一看,原本经过上次青萤和宋淼的洗礼,面馆已经面无全非了一次,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机会,还没全部修缮完毕呢,倒又成了断壁残垣。   几个彪形大汉口上正叼着牙签,双手叉腰,满口唾沫星子喷得彭掌柜直缩在柜台不敢动弹。   “老子说你们的面不干净就不干净,老子现在身体不舒服了,老子得去看病,你得赔偿老子的汤药费,知不知道?”   彭掌柜用账本挡在面前,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回道:“你分明是……是吃霸王餐……你……你要是太过分,我……我就报官了,我们老板……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没气势的话哪里能让那几个壮汉退后,反倒是惹的对方气焰更甚了。   “哈哈,你还想报官,你去报啊!咱们就去公堂对峙,看看是谁的错,你们老板呢?莫不是怕了不敢出来了吧?”   苏染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几天没回来,这小面馆倒成了地痞无赖都能来吃霸王餐收保护费的地方了?   “老板在这,你谁啊?”苏染踏出一步。   “哟,长的还挺漂亮。”   彭掌柜见到苏染和莫白,不仅没有没有惊喜,反倒一脸恐慌:“苏娘子,莫相公,他们不是好惹的,你们快去报官,快走吧,别别欺负了。”   苏染没理会那莽大汉的调戏,一边朝那大汉走去,一边对彭掌柜挥手:“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苏娘子啊!你还跑过来干什么啊?他们三四个人,你一个姑娘家……还是……”   彭掌柜话说到一半,忽见苏染猛地抬起脚朝那莽大汉嘴巴一脚踢了过去。   两颗门牙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诡异的痕迹,一个近一米九的大汉轰然倒地,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   “还是……快……逃……吧……”彭掌柜讷讷地看着苏染,结结巴巴将没说完的话补完了,嘴巴甚至都来不及合上。   “你找死啊!”   其他几人见好友倒地,也忙扑了过来,苏染叹口气,左手出拳,右手出脚,精准无误地打击在了几人的痛楚之上。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地上又多了两个大汉的身影。   苏染收起拳头,摇摇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在那看戏呢?到底是你的面馆还是我的面馆?“苏染朝莫白说道,她这都成莫白的免费打手了。   莫白这才笑着上前,他也不是想看苏染一人辛苦,只是他想动手的时候,苏染早就冲上去,一拳一个全打倒了。   根本就没他的用武之地啊!   彭掌柜此时也踉踉跄跄从柜台里爬出来,看着一脸好像没事儿发生过一样的苏染,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大汉,深呼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可怎么办呐?”他问向两人。   那第一个被苏染踢掉门牙的大汉却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人欺压百姓了!来人啊!我要去报官!告你们去!”   又来了……   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面馆是难不成是风水不好么?怎么整天碰到些垃圾在猖狂。   “问他去。”苏染用手指了下莫白,随后提起裙角直接踩着那大汉的胸膛大步往后边儿连着的小院行去。   莫白蹲下,看着那大汉:“你要报官是么?”   “当然!我不仅要报官说你们面馆食物有问题!我还要找状师控告你们面馆故意伤人!等着蹲大牢吧!”那大汉怒目圆睁,方才被苏染这么一脚踢掉门牙搞得他对苏染有点发怵,但眼前这个俊秀的小相公,一看就弱不禁风,一推就倒,他还怕个什么?   莫白淡笑了两声,从腰间解下诏狱的令牌塞到了一脸懵的彭掌柜手里,“拿着这个,带他们报官去,如他们所愿。”   彭掌柜:“莫相公……这……”   彭掌柜有些发慌,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苏娘子先打的人。   “放心吧。”莫白拍了拍彭掌柜的肩,“没事。”   彭掌柜:“……”   *   彭掌柜一脸懵地带着几个人去官府讨说法去了,隔着一道院门看见这一切的苏染忍不住出声。   “咦,把诏狱令牌都给出去了,你这是“仗势欺人”啊,我还以为飞鹰大统领,做不出这种事。”   莫白笑了笑,也不否认:“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说那群莽大汉。   苏染倒是挑了挑眉,很是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莫白:“不讨厌吧?”   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动方式么?   苏染:“喜欢。”   莫白的笑容彻底掩藏不住了。   她喜欢哎……她喜欢他哎!她说喜欢他唉!   “别笑的像个白痴,好蠢。”、   莫白这张脸,还是面无表情时看着最帅气了,她是这么认为的。   莫白笑容一秒凝固,飘上天的心又缓缓沉了下去。   快乐不过一秒啊…… 第36章   苏染将自己之前随手丢掉的暗器全部找了出来,一股脑扔到了莫白面前,面露不悦:“这不全在这儿么?你耍我啊?”   莫白没想到苏染速度这么快,就找出了全部的暗器,早知道他就偷偷藏起来一些,然后故意说有些找不到,让苏染留下陪他一起找。   但现在……   莫白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柄飞刀:“可是你看这里有点钝了……”   莫白:“这里也裂了……”   莫白:“这个好像也用不了了……”   苏染嘴角一阵抽搐,这些话,是人能说出来的么?!   这些暗器那么容易钝?那还叫什么暗器?怕不是割个脖子都要来回地摩擦百十八遍才能置人于死地。   苏染合理怀疑,莫白就是想借着这事儿来讹她一笔的。   莫白:“还有这个……这个……”   苏染:“啊!风有点大,听不清!“   莫白立马停下了话头,就见苏染捂着脑袋:“不行了不行了,被风吹的脑袋疼,你说什么没听清,头疼……头疼!”   莫白:“怎么?”   苏染:“床在哪儿……我休息一下。”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苏染便习惯性地往房里走去,即便那张床早前已经被她“凌虐”地孤独侧躺在一边,苏染丝毫不介意,将床重新放回原位后,随手从柜子里扯了床被子就将自己埋头蒙住。   听不见听不见,要讹她的钱,没门!   莫白傻傻愣在原地,他莫白,居然也得到这种天降的福气了?   苏染?就这么理所当然地睡下了?   他甚至在“造谣”那些暗器损坏程度时,还没想好理由呢。   还是说……苏染是故意想留下的?   莫白嘴角忍不住弯起:“苏……”   “出去!关门!”苏染闷在被子里喊了一声,用手堵住了耳朵,可别再让她听见什么这里坏了那里坏了……   她没钱!不赔!   莫白向前的脚步止住,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他一点不觉得难过,乖乖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想顺手关上房门,猛地发现,这门被自己前两天给踢坏了。   莫白:“……”   *   苏染在房里睡觉,莫白在专心致志修门时,彭掌柜一脸懵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头戴着乌纱的知府,一见着莫白,忙扶正了自己的帽子,跨过彭掌柜,上前规矩给莫白行了个礼,战战兢兢道。   “大人,是下官办事不力,才让下官所管辖的区域出现了恶霸欺凌百姓的恶行!下官以后一定加强巡捕,严加审查,绝不姑息纵容!“   彭掌柜在一旁看傻了。   他想到刚去官府时,这知府大人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随便问了几句就打算草草结案,结果等他将手中令牌递上去时,这知府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从堂上一跃而起,拉着他上座,恭恭敬敬地问他这令牌是何处来的?   不仅二话没说严加惩治了那几个恶霸,甚至还亲自跟着他来了面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莫白和知府大人有什么亲戚关系呢,所以这知府才如此客气,现在一看!根本就不像啊!   哪个亲戚面对莫白会这般诚惶诚恐?   倒像是……见大官一样。   莫相公?是大官?比知府大人的官还大的那种?   先是看见苏染不费吹灰之力教训恶霸,现在又见知府对莫白点头哈腰,彭掌柜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了。   不,就算是梦,也没那么离谱啊。   此刻的莫白正专心致志地修门,甚至还因为这知府的人禀告的声音太大,他怕吵醒苏染,还特意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瞪了一眼那知府大人。   “锤子。”莫白伸手。   “啊?”知府不解,什么意思?是要让他对那几个恶霸用捶刑么?   “哦!大人,下官懂了,下官这就将那几个穷凶极恶的恶霸送去诏狱,不管是捶刑还是鞭刑,都任凭大人……”   “我说给我锤子。”莫白摇头无奈。   这年头,难道人的理解能力都退化了么?   除了苏染,似乎和别的人谈话,都累。   锤子?锤子?知府慌张地朝四处瞟去,看见脚边的铁锤,眼睛亮起,毕恭毕敬呈了上去。   “大人,请用。”   “那些个恶霸……”莫白出声。   知府陡然站直身子:“大人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莫白面色不变,专注着修门:“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反正别转去诏狱,那地儿可不伺候这么几个登不上台面的恶霸混混,他看了一眼房内睡得安稳的苏染,放低了捶钉子的声音。。   知府:“啊?要我……要下官自己……看着办么?”   飞鹰统领这什么意思啊?那他是要严重地办,还是轻松的办?办轻了飞鹰统领会不会不高兴,那还是要办得严重些?那得严重到一种什么程度呢?要人命的那种么?可那也不至于啊。   正当知府努力想去揣摩着莫白心理时,莫白满脑子想的却是……   这木工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明明从小到大各种暗器跟耍着玩儿似的,拿个锤子倒是怎么都使不好,不是这里偏了,就是那里松了。   不想让几人看着他出糗,莫白擦了擦额上的汗,见知府和彭掌柜还杵在这儿,微微蹙眉:“还有什么事么?”   被莫白的凌厉的眼神吓了一挑,知府身子一抖,忙不迭道:“下……下官告退!“   彭掌柜懵了半圈后,有些恍惚地跟着说了一句,“那……那我去算算今天的损失……”   两人走后,莫白才松了口气,顶着太阳,又开始哼哧哼哧努力地修门了。   *   等苏染睡醒时,天已经黑了,一走出房门,迎面便见莫白早就在小石桌上准备好了吃食。   两双碗筷,两个酒杯一壶酒,似乎就是专门在等她似的。   莫白:“睡的好么?”   苏染:“……”   虽然苏染对睡的地方没什么要求,荒郊野岭也能睡着,但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和莫白演假夫妻已经演成了习惯,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她睡的居然是最安稳的……   虽然,有些冷。   她知道,那是骨毒留在身体里的一些征兆,不过她解不了,也就身体发点冷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也没把这当回事儿。   “吃什么呢?”苏染回避了莫白的问话,走向石桌。   人是铁,饭是刚,有饭不蹭是傻瓜。   习惯性坐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上,由于不用再担心暴露身份,她自然也不用故作矜持,坐下的瞬间,便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酒。   一口灌下,冲淡了体内不少的寒气。   再看这菜色,不错,居然都是他喜欢的。   “转性了?不是不爱吃辣么?”苏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别说,莫白下厨还是有点本事的,“不错。”   莫白咧开嘴角,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也想试试别的口味。”他答。   苏染眼中掠过一抹惊色,一脸感动道:“你早就该尝尝了!就你以前那清汤寡水的吃法,一天天的都是小葱拌豆腐,我都为你心上人的胃感到悲哀。”   “心上人?”莫白心里一惊,喝酒的动作顿住,难道已经被苏染发现了么?可是,看苏染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自己啊……   苏染看不懂莫白的表情:“对啊,不是宋淼么?我都知道的,你干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哐啷”   莫白手中的酒杯从他手中滑落,眼神直勾勾盯着苏染,又是震惊又是委屈。   多个想法自脑海里略过。   他难道是做了什么让苏染误会的事情么?   他的行为作风难道很像断袖么?   难道苏染这么生气的原因一直都以为他有那种癖好……么?   “不是么?”苏染放下筷子,满脸都写着疑惑,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难道不是么?”   不是!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   他表现的难道还不明显么?   “我怎么……我怎么……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莫白站起身,紧咬着牙关,压抑着话语中喷薄涌出的暴躁。   难怪之前在夫妻村,还说要和他讲讲男人……   难道之前在慈恩寺的山洞里,信誓旦旦要和他做姐妹。   谁能告诉他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你不喜欢男人?”苏染眉头陡然紧蹙,她误会了?可是……明明……   “谁让你之前在长望亭警告我说不让我伤害宋淼的,我还以为你们……”   “我是让你不要伤害你!不是宋淼。“莫白大声反驳,话说出口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回过神又斟酌一番,逻辑似乎也没有错。   反正,毒蛇和苏染,不都是她么?   苏染仔细品味着莫白的话,忍不住咬住了自己指节,她好久没这么认真地思考过了。   是她错了么?   莫白的解释好像有点道理哎,是让她不要伤害“苏染”的意思么?   那么在慈恩寺的山洞里,他说的,隐瞒了对方很多事情,说的也不是宋淼,也是她……   还有最早的,浮屠山庄,两人第一次见面,莫白本来要给心上人送的是一枚簪子……后来经过自己一番建议,让他雕个木头棒子更好,结果自己就收到了一个人形木雕。   难道……莫白口中的那个心上人……是她?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以前,在莫白面前,装出来的那个……秀外慧中,温柔贤惠的“苏染”!   “怎么会这样,你居然不是断袖……”   苏染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话本照进现实,她能亲眼见证一对打破世俗的“真爱恋人”诞生呢,结果……都是她误会了么?   苏染喃喃自语:“你怎么会不是断袖呢……唉……”   莫白眉头蹙的更深,不是……这女人为什么一脸可惜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叹气?   难道她很希望自己是断袖么?   难道她只想和自己做什么姐妹么?   如果,真是如此……   那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呀!?   思绪如数千条水草在脑海里胡乱挣扎,剪不断,理还乱。   他呆呆坐下,看着对面惆怅的女子,脑子一片空白。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苏染自认为自己身上优点颇多,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接受能力和适应能力。   知道自己错怪莫白后,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调整好了心态,便准备一鼓作气,将之前疑惑的事情都问出了口。   “既然你不是断袖,那……你那婚约……“   苏染一开始还以为莫白寻她成亲是为了保护自己真实的爱人呢,既然不是,为何不履行自己的婚约呢?   莫白大惊:“什么婚约?你怎么知道?”   苏染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向别处:“那次……你和那个江宁侯世子谈话,我听到了。”   莫白:“……”   一直在偷听啊……   苏染讪笑了两声,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莫白。   莫白瞥了瞥嘴,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那是皇上执意给定的,不过我说我已经娶妻了……皇上也没勉强。”   苏染嘴巴作惊讶状,搞明白了,她全都搞明白了。   原来这莫白,成亲的原因和自己一模一样啊!   竟都是拜那牵姻缘上瘾的皇爷爷所赐!   “真是我误会你了啊……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敬你一杯。”苏染拿起酒杯,自顾自往莫白的手里撞了一下。   莫白却回味着苏染的话,忍不住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同是天涯沦落人?苏染身上也带着婚约?   苏染无所谓道:“表面意思,理解不了不用理解,喝就是。”   反正她也不会嫁,皇帝一厢情愿牵的红线,她可不认,不想被莫白继续追根究底,知道自己的另外一个郡主身份,苏染转移着话题:“给我说说呗,皇上给你指是哪门亲?哪家大人家的千金?像你这身份,这工作,一般人家可受不住吧?”   如果说她在暗卫营是每天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腰上,那莫白就是把别人的脑袋提在手上,论身上的血腥之气,她不觉得莫白比她少多少,甚至更多。   也不知道她那皇爷爷是缺德还是怎么,细数汴京排得上号的大家闺秀,不都是上官大小姐那种娇滴滴的姑娘么?光一想到莫白满身是血的回家,新婚妻子吓得晕倒在地的场面,苏染便觉得心酸又滑稽。   “皇上……”莫白本想回答,但又想起苏染各种转移话题,一点不准备告诉他自己的事,兴趣顿失,随口答了一句,“为什么要告诉你?“   怎么好像只有自己像条案板上的鱼,任她宰割,她倒是把自己藏的很好……   “我想知道嘛,你告诉我呗~”苏染上前拽着了莫白的袖子,晃了两下,眼睛亮澄澄的。   这是在……撒娇么?   莫白有一瞬间的心空,那股子不悦和郁闷消散了大半,下意识开口:“就……郡主啊……”   什么郡主来着?他给忘了。   郡主?苏染挑了挑眉,松开了莫白的袖子,原来是皇家的内定女婿。   苏染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汴京有封号的大大小小的郡主们。   一身好本领的平阳郡主……   刚及笄,跟着太后一直住在宫外行宫的明月郡主……   还有……倾云郡主……婀娜郡主……   这几个看着居然都和莫白挺配的,又联想到明月郡主和平阳郡主是赵王的亲生女儿,苏染自然而然将目标锁定在了这两人身上。   “肥水不流外人田,原来是这意思啊……”苏染默默点了点头,小声嘀咕着,感慨赵王用人手段之高明。   见苏染不怎么在意,甚至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莫白备受打击,“你又在嘀嘀咕咕念叨些什么呢……”   真是怕她又给他安上什么奇怪的“癖好”。   苏染有些心虚,“没念叨什么,哼小曲儿呢……隔壁王婶经常哼的。”   莫白:……   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苏染还当真哼了两句,别说,哼的还真是不错,莫白方才沉下去的脸色又缓缓恢复了正常。   正当他沉醉其中的时候,苏染却在此刻停下了。   莫白:“怎么了?继续啊。“   苏染:“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哼啊?我命令你,陪我一起哼!”   瞧他那一脸享受的样子,还真当她是专门给他唱曲的呢。   莫白:“我不会……”   他是真不会,自小五音不全,唱歌要命。   再说了……   莫白:“任务结束了,老大。”   言外之意就是,她已经命令不了他了。   苏染带着几分醉意,双手拍在石桌上,似威胁又似娇嗔:“就算任务结束了我也是你老大,我命令你唱你就得唱。”   她的声音不大,又因为带着几分醉意,说出的话又可爱又活泼,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莫白忍不住扬起唇角,将酒杯放到一旁,右手撑在石桌上,笑着应了一句:“行行行,唱,但你得教我……“   苏染这才满意地坐下:“教你……我唱一句你唱一句啊。”   莫白端正身子,撑住下巴,寻了个最舒坦的方式盯人,当真开始附和苏染的“一唱一和”。   只不过唱了没两句,隔壁院儿便传来了王婶的大嗓门。   “谁家大晚上杀猪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   苏染第二天是怎么起床的给忘记了,还是在这小面馆,还是那个熟悉的屋子,只不过满地的狼藉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身旁是凉的,被子也叠的很整齐。   看来莫白并没有因为自己醉酒而作出趁人之危的事儿。   苏染伸了伸懒腰,刚打开门,一阵风吹来,刺骨的寒意便钻入全身。   “斯——”   苏染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忙又多套了一件衣裳,去面馆的时候,彭掌柜见她穿的这么厚实,还不由多问了一句。   苏染不好解释,便问彭掌柜莫白去了哪儿,彭掌柜也说不知道。   既如此,苏染也不好多问,拜托彭掌柜转告莫白一声“她走了”后,便出了长平巷。   彭掌柜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出门就出门,走了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不会回来。   苏染没回暗卫营,反倒去了李冬青的药铺。   李冬青:“呀!你怎么来了?”   苏染旁若无人地寻了个位置坐着:“不能来么?”   李冬青心疼地看着他那扇刚刚被他擦干净灰尘的大门,又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一遍,“来也行,你怎么也喜欢踹门啊?”   “也?”苏染抓住了话里的重点,“莫白来过?”   李冬青倒也没想隐瞒:“可不是么,问我迷迭香有没有解……”   苏染皱眉:“他怎么不问我啊?”   李冬青收好抹布起身:“谁不知道你俩打的死去活来的,他问,你肯定不会给。”   “给啊。”   说着,苏染便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扔给了李冬青,“就这个,又不珍贵,我为什么不给?”   若是昨天晚上莫白直接问,她当场就给了,何必还要从李冬青口中知道。   李冬青:“???”   李冬青:“这不是解药,是毒药吧?”   苏染是不是想借他之手谋害莫白的手下啊?那他可就真造孽了!   李冬青:“我们是朋友!你不能这么对我!”   苏染想解释两句,结果话到嘴边,只变成了八个字:“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一句话,彻底抹消了李冬青肚子里一连串的疑惑,也对,以苏染这性格,真给他毒药,哪会这么光明正大。   “你……什么时候和莫白关系这么好了?“李冬青疑惑。   “昨天?前天?”苏染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些细节,转而说起了来此的正事儿,正是为了自己身上的“骨毒”。   得知苏染中了此种毒后,李冬青跟着瞪大了眼睛。   李冬青:“你不是百毒不侵么?”   “所以我到现在才没死啊。”苏染一脸骄傲地答着,多亏了这身体,让她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说明情况。   李冬青一辈子都做不到苏染这么乐观,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开始仔细查探着苏染的身体情况,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苏染蹙眉,她不喜欢这种氛围,李冬青这表情搞得好像她得了绝症,命不久矣一样   苏染:“唉,莫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李冬青:“好像是太后和明月郡主不日回宫,赵王不放心,让莫白接人去了。”   哦?居然是明月郡主!   苏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和莫白定下婚约的,就是这明月郡主啊。   难怪一大早连个口信都不给她留就走了。   想到明月郡主刚及笄,好好一朵娇花就要被莫白给摘掉,苏染脑子里只浮现出了一句话。   老牛吃嫩草!   李冬青:“对了,你也得去太后的行宫一趟。”   苏染:“作什么?这任务我们暗卫营可没接。”   “灵芝草啊!我的大姐……你这毒,你都没办法解,那我更束手无策了,只能依照治疗寒毒的方式先拖延一段时间了,你也不想每天比别人多穿几件衣裳吧?”李冬青看着比平时要“敦实”上两三分的苏染说了一句。   苏染瞧着自己身上这穿着,也将眉头紧紧皱起。   的确有些臃肿,打架不大方便。   李冬青:“灵芝草长在江南一带,太后的行宫就在附近,依你这财迷性子,肯定会进宫主动揽下这任务,然后顺便赚个赏赐吧。”   李冬青还是很了解她的,苏染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莫白负责保护明月郡主和太后,她采到灵芝草后跟着一路吃香喝辣的回汴京,还能顺便得个赏赐,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说是禀报,其实也就是通知罢了。   苏染甚至没有进宫,只是让云雁去秦王府报了个信,自己便驾着马往江南去了。   知道这事时的秦王还在念叨着今年给苏染准备什么生辰礼物,一听苏染又奔去江南了,忧心之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有锦衣玉食的郡主生活不过……非要去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即便是……嫁人了也不例外。   秦王无奈,但他又没法去左右苏染的生活和决定。   ……   因着去了李冬青那儿又转去了秦王府,苏染是在次日凌晨到达江南的。   见到莫白时,对方身上正挂着一个“姑娘”,两只藕臂正盘在莫白脖子上,娇俏可人的面庞笑意盈盈,一双如缀了宝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白。   少女怀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此时的苏染,脑子里只能蹦出这一连串的词,细看一眼,甚至还猜出了那姑娘极有可能就是赵王的小女儿明月郡主。   倒是莫白,见到苏染出现的一刹那,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本来扶着怕明月郡主摔倒的手也颤巍巍地赶紧收了回来。   苏染不会误会了吧?   他真的只是路过时,明月郡主忽然扑过来,他下意识去扶了一下而已啊!   “郡主!非……非礼勿……动。”莫白急忙推开明月,而后怔愣愣看着苏染,心里却在发怵。   “怎么了嘛?莫白哥哥你干嘛说这种话,小时候咱们明明很亲近的。”明月撅着嘴巴,还没看到苏染出现,满脸幽怨地只盯着莫白。   苏染冷不丁打了个鸡皮疙瘩。   她猜的果然没错,是青梅竹马啊……   看着还挺般配。   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有点不愿意看见这幅画面。   “你们继续,我去找太后。”苏染讪笑了一声,用手挡住了眼睛,然后咳嗽着从另外一条路穿了过去。   明月听到声音才回头去看,还很疑惑:“那个姐姐是谁啊?为什么能进这里?难道外面那群侍卫都是吃闲饭的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真烦人。”   她跺了下脚,刚想和莫白说些什么,一转头,莫白竟然跟着那个奇怪的女人跑了……   “莫白……哥哥?”明月在原地唤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也提着裙角快步跟了上去,“莫白哥哥,你等等我啊!”   *   善行院中,一位雍容和蔼的老人端坐在太师椅上,见到苏染出现,愣了好一会儿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眼角唇角都带上了笑意。   “是婷婷吧?没想到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呀。”   面对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太后太奶奶,苏染很是尊敬,虽然对方也就在几年前见过她一次,但是这么多年,能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和相貌,还是很令苏染动容的。   但是,人情归人情,规矩归规矩,苏染还是先给太后请了个安说明了来意,得到太后首肯后才上前牵住太后的手。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蔼问道:“及笄了吧?皇上可给指婚了?”   “额……”   年纪大的长辈看来都比较操心管年轻人的姻缘呢。   “倒是有……”   莫白:“嗯?”   好巧不巧,正踏入大堂的莫白便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苏染也被皇帝指婚了么?甚至已经有了明确的对象?   莫白心一紧,下意识出声,看向苏染:“谁啊?”   话说出口的瞬间,苏染和太后的视线纷纷朝他转了过来,他这才发觉到自己忘了规矩,忙给太后请安,起身的时候,身后的明月郡主也小跑着追了上来,一头扎进了太后的怀里。   “老祖宗,你要替明月做主,莫白哥哥欺负我。”明月十五六岁,花一般的年纪,圆圆的小脸,连撒起娇来都带着几分憨气,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这样的小姑娘,谁都会喜欢的吧?至少对于看脸的苏染来说,观感还不错,所以以至于太后松开她的手去拍明月的背时,她都没有发觉。   “明月啊,你都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怎么会欺负你呢?你啊,要跟婷婷好好学学,稳重些。”   明月:“啊?婷婷?谁?”   莫白也好奇了,看向苏染,他怎么不知道,苏染还有个小字叫婷婷的?   苏染自己也有些尴尬,对着明月解释了一句:“暗卫营首领苏染,负责保护太后和郡主此次回京。”   “哦?原来是暗卫营的人啊……可是……”明月看看莫白又看看苏染,“可是,不是已经有莫白哥哥了么?有莫白哥哥在,我和老祖宗都会很安全的。”   这是在说她来不来都一样么?还是说她不如莫白?   苏染扯了扯嘴角,没事儿,小孩儿说话,她不介意,她人美心善,懒得和一个小孩斗嘴。   倒是莫白听见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心生了几分对明月的不满。   真是不会说话啊……   要是他这么和苏染说话,肯定会被她揍的吧。   “呵呵,飞鹰统领的确很厉害。”苏染讪笑回了一句。   但她也不差就是了,甚至莫白还输给过她。   太后:“明月啊,你又不懂事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正巧,让你婷婷姐去你那院住,保护你,正好让她教教你什么叫规矩,好生改改你这野性子。“   听到太后喊她婷婷,苏染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还是忍下了。   明月却不满哼道:“我才不要~”她喜欢和莫白黏在一起。   “明月!”太后声音大了几分,带着几分嗔怪的口吻。   明月这才低下头娇声道:“老祖宗不要生气嘛,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人家明明想和莫白哥哥住一起的嘛……”   她的后半句话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苏染听见了。   现在的孩子……这么大胆了么?   住一起……这是她可以听的么?   敢情她来了,还破坏了莫白和明月的好事儿,难怪刚才这小孩儿看她不顺眼。   苏染瞬间顿悟了。   *   分配好院子后,太后便要求明月带着苏染去看看住处,还特意嘱咐了苏染说,明月小孩子脾气,说话不好听但都人不坏,让她多担待着些。   苏染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倒是去明月住的院落路上,莫白居然跟来了。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中间……中间插着一个比他们都矮了半个头的明月。   莫白:“怎么突然来了?”   苏染:“来了就来了呗,你不是也挺突然的。”甚至告诉了李冬青也没告诉她。   当时的莫白在问李冬青自己那几个中了迷迭香的手下的身体状况,赵王突然来了急令,由不得一丝一毫的耽搁,便要求他带着人去往江南。   纵是他想过给苏染留个信,也没那么时间。   他叹了口气,现在就是后悔,唉……不管多急,他都应该和苏染说一下才是的。   苏染瞥了一眼莫白,见他低着头没再说话,苏染原本扬起的嘴角也慢慢往下拉了几分。   好奇怪,她居然……有点在意莫白为什么没有和他留信?   但是一想到莫白和她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最多就是朋友的程度,根本没有理由事事都要告诉她后,苏染的嘴角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朋友而已,管太多不好,没必要在意,不关她事。   见苏染好像不怎么在意,莫白轻松下来的瞬间又莫名有一丝落寞。   “你……你小字叫婷婷啊?以前都没听你说过。”他再度开口,试图打开话题。   “不是小字。“苏染答。   娉婷,那是另外一个名字了,几乎没人知道的一个名字。   莫白:“太后倒是喜欢叫你婷婷。”   苏染:“谁知道呢,可能是夸我亭亭玉立,所以才叫我婷婷吧。“   她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莫白“嗯”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见这个挑不起话题,莫白又想着说些什么,夹在中间的明月郡主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跟我过来。”她指着苏染说道。   “我?”苏染指了指自己,明月已经走到了离莫白好远的地方,朝着苏染挥了挥手,显然是不想让莫白知道。   苏染来了兴趣:“你想说什么?“   她低头探到明月耳边。   “姐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方才还有些郡主脾气的小姑娘这会儿踮起脚尖在苏染耳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是乖巧。   单单看着这张可爱的小脸,苏染就觉着她应该是没法拒绝的。   苏染:“说说看。”   明月:“姐姐,你能不能和莫白哥哥换一下,让莫白哥哥留在这里,你去老祖宗的院里住啊。”   “哦~“苏染眼珠子转了一圈,其实住哪儿她都无所谓,按理说,人家指婚的青梅竹马,自己的确不应该横插一脚。   “莫白有什么好的,小郡主你就这么喜欢他啊?”苏染调笑。   明月白皙的脸上晕上一层红色,粉扑扑的,“姐姐,你答不答应嘛。”   谁让对方一句姐姐叫得她心里甜蜜蜜呢,苏染也不再逗趣,点头应下。   莫白:“说什么了?”   他心里有些发慌,因为苏染朝他走过来时,脸上的笑意有点不怀好意。   “好事儿。”苏染拍了拍他的肩,“跟你换个班,今晚你住这院儿,我去太后那找地方休息。”   莫白:“!?”   莫白:“我不想换。”   苏染:“你不换也得换啊,人家可是小郡主,你一个保护人家的护卫,有什么资格挑的,再说了,小郡主长的那么可爱,又对你一往情深……青梅竹马……”   莫白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什么一往情深,青梅竹马?她为什么又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苏染:“我懂我懂,你别激动,害羞嘛,人都会害羞的,放心吧,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这次就算我舍身取义成全你们俩。”   说着,苏染便拍着莫白的背一把将莫白推到了明月身边。   苏染:不用谢。   她对莫白眨了个眼,用唇形说出了这句话。   难道他是什么东西么?就这样被苏染拿来推去?   莫白心里升起了一丝怨念,到嘴边的拒绝话语在看到苏染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深深给咽了下去。   “真是谢谢苏染首领一片好意了,当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他脸上挂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当莫白有意隐藏自己表情的时候,没人会做的比他好。   苏染一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一股闷闷的感觉陡然涌上胸腔。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呵呵,那就好好享受。”   苏染笑着答应了一句,转身离开的时候,心情却有些郁闷,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和她没关系,没关系。   苏染这样想着。   苏染走后,明月看了看四周,见没别的什么人看见,便直接跑到了莫白身前抱住了他的胳膊。   娇小玲珑的个子依偎在挺拔的莫白身边本应该是十分和谐的画面,结果却因莫白忽然的冷脸使得这幅画面看着极其的不和谐。   莫白抽出自己的手臂,往明月身后退了几分,胳膊摆在前面。   “郡主,请。”   语气既疏离又客气。   明月一脸懵,她的莫白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莫白哥哥,你说什么呢,干嘛好好的叫我郡主,你以前不是叫我小丫头的么?长大了,你也会叫我明月,我不喜欢你喊我郡主,以后别喊了。“明月有什么说什么,一张小嘴翘的老高,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莫白却还在想着苏染离开时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但是转瞬又想,苏染似乎也没必要对此表现出他想看到的什么反应。   他矛盾地想要让苏染稍稍在意一些,理智却又不断警醒他,苏染没有必要为此做到这程度。   况且……似乎……苏染身上也带着婚约。   那人是谁呢?苏染为什么不说呢?那天喝酒时,也各种藏着掖着,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不在意为什么他问了也不答?在意的话,为何又拒绝婚约,特意找官媒娘子与他“成亲”呢?   他似乎已经将自己一切的秘密都摆出来了,但苏染,还没有,这让他感觉有些挫败和失落。   “莫白哥哥?”明月见莫白久久没有答话,不由蹙眉唤了一句。   莫白回神:“郡主?有何事吩咐?”   又叫郡主,明月的脸彻底垮了,盯着莫白的脸,一字一句道:“汴京的郡主有很多个,但是明月只有一个,以后,不要叫我郡主,只能喊我明月,知道么?”   明明是从小到大都喜欢的哥哥,为什么长大后要变得这么生分呢?明月不理解。   对于莫白来讲,明月无非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罢了,听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要求自己喊她的名字,莫白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明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本想扑到莫白身上,纠结了一下,还是收回了脚,矜持道:“我就知道莫白哥哥最喜欢我了。”   喜欢?谈不上……   不过,他自认为这只是小孩子的口头禅,就和隔壁二宝天天喊着喜欢吃糖葫芦一个样。   都是小孩儿啊,那就随便吧。   也正因他这么想,从而错过了明月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娇羞。   *   接太后回宫是件大事儿,人员行程需要好几天才能确定,因着有莫白的那群影卫在,苏染可以光明正大“擅离职守“得空出来寻灵芝草。   江南地绕物丰,灵芝草在市面上也有直接卖的,奈何苏染不想花这冤枉钱,遂开始向买药草的小老板打听灵芝草的采摘地。   那卖药草的老板还好心提醒她:“姑娘,别为了钱不要命啊,这灵芝草长在悬崖峭壁上,我都和我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丢掉性命才采回来的,看你穿的挺像个千金小姐的,直接用银子买得了呗。”   “唉,什么千金小姐啊,你见过哪个千金小姐这种天气穿三套衣服的?还不是穷的怕被人连衣服都给扒掉,这不没办法么?”   那老板一看,哎呦,果真是,苏染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套了个严严实实。   老板顿觉有些心酸:“唉,姑娘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苏染点头,“可不是么,这世上啊,就是咱们穷人活的最难了,要不是为了活命,我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猜灵芝啊。“   那老板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纠结犹豫了一会儿,便朝苏染招了招手:“那姑娘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着灵芝草在哪儿能找到……”   苏染得逞一笑,凑上了耳朵。   *   擎天崖哪里都好,风景好,地势高,云雾缭绕,珍稀药草极多。   奈何……对苏染而言,有一点不好。   冷啊!   以往没中毒时,苏染还不觉得,如今中了骨毒,气温稍微有一点下降,浑身便跟泡在冰潭一般,从骨头里散发出寒意任她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   “哈欠“   苏染打了个哆嗦,嘴唇隐隐有些发紫,不过就去找了根藤蔓,没想到连手都在打颤。   将藤蔓一头缠在树上,一头缠在自己的腰上,望着底下的滚滚云雾,苏染没有纠结太久便攀爬着崖壁往下爬了。   笑话,在慈恩寺她连悬崖都敢跳,还怕这?   唯一担心的就是天气太冷会导致她脱力,故而,在下崖时,苏染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和上次一样,试图用痛感麻痹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   好在那灵芝草距离崖顶不远,就卡在缝隙当中,苏染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挑选了一棵品相最为完好的,连带着附近几株认不出来但看起来也挺珍贵的药草一同塞进了自己的背篓中。   等她安全下崖时,整个人的脸色铁青一片,额头滚烫到连她自己都发觉了不对劲,走路摇摇晃晃,在路上甚至还差点撞到人。   这状态可比之前断肠崖时严重的多,苏染不敢耽搁,回了行宫里的小院儿,赶忙泡了个热水澡,身子这才舒缓了不少,可也仅仅只是舒坦些许,她又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小粽子。   *   入夜,太后让她和莫白一起入席用膳,苏染本想拒绝,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护卫,奈何看到太后又让莫白入座,莫白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后,也便跟着坐下了。   苏染:“还是你厉害。”   不愧是皇家内定女婿,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莫白:“什么意思?”   苏染:“夸你啊。”   她答的轻巧,莫白却开始想胡思乱想,苏染这是又怎么了?从她刚才进来时,他也没说错话啊,便是今日,他也没给苏染安排任何护卫的活。   一是苏染身份和他差不多,他命令不了她,二也是他不想她那么劳累辛苦。   虽然他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想通苏染为什么会跑来江南。   难不成?真是因为他来的?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过一瞬,但很快就被昨天苏染将他推给明月的举动给打碎了。   莫白不再去多想多猜,只是苏染都这么回他话了,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附和,他也应当称赞回去才是。   视线在苏染身上转了一圈,快要对上苏染目光时,又忍不住将头偏到了一旁。   莫白:“咳咳,你今天,衣服真好看。”   苏染:“?”   她衣服好看?她穿的什么?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年纪大的老人喜欢穿的保暖的大褂子,太后身上也披着一件。   怎么?这莫白喜欢钟情于老年人的衣裳服饰么?   “你这品味,挺独特啊。”苏染笑,觉得有趣极了。   “莫白哥哥,难道我穿的不好看么?你怎么不夸我,我也要夸。”明月在莫白的右手边,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也跟着呛出了声,甚至拉着莫白转向自己。   苏染视线跟着转过去,明月年纪小,一身俏丽的粉色襦裙,可爱又娇憨,当真挺好看的哩,她在明月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穿过这么鲜艳的衣裳。   说实话,有点羡慕。   莫白:“……嗯。”声音毫无灵魂。   “嗯?‘嗯’是什么意思?”明月重复了一下莫白的话,不懂了,“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就是嗯的意思!”莫白重重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悄悄斜睨了一眼苏染后,便将身子坐正,不再理会明月那幽怨的眼神。   苏染经常这么糊弄他,所谓活学活用,没想到他会在今天这个场合用上,有一说一,还挺有用。   太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特别是看着明月缠着莫白,无奈笑了笑:“明月啊,姑娘家,矜持些好。得向你婷婷姐一样,稳重些才好。“   忽然被提及的苏染一秒坐正,立马放下了手中刚拿起的筷子:“小群主性子可爱活泼,很讨人喜欢,莫白统领也很享受,太后不用担心。“   太后:“是么?”   莫白:她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染:“莫白统领和小郡主青梅竹马,感情自然很是深厚。”   莫白:?   明月附和:“对嘛对嘛,老祖宗,明月和莫白哥哥好着呢。”   “你这孩子,唉……长大了……是得要把你给嫁出去了。”太后哭笑不得。   明月:“那就把我嫁给莫白哥哥好了。”说着,又习惯性地要去抱莫白的手臂。   莫白:???   天大的误会啊!这小孩儿当真有这种想法么?   莫白陡然站起身,避开了明月的投怀送抱。   苏染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再一次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他疯了吧?   苏染:“你……”   莫白:“太后,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明月:“莫白哥哥?”她想站起身跟着出去,直到看到老祖宗脸上略微有些不满的表情时才悻悻然又坐了回去。   苏染低头,这微妙的气氛啊……   没事儿得罪太后作什么?   就连她,见到太后,也要毕恭毕敬地行礼才行。   这莫白,太后都没发话,他怎么敢起身离开的? 第40章   正想着莫白会受到什么惩罚呢,谁知道太后脸上冷意骤然消去,对莫白说道:“也好,那莫统领便替哀家去拿个披风来吧,夜里倒是有些凉。”   “是。”莫白松一口气,慌忙退下。   没想到太后这么好说话,这都不生气,苏染看热闹之余也悄悄松了口气。   “哈欠“一个猝不及防喷嚏打出,身子打了个哆嗦,苏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周围的人,“夜里的确有些……凉哈……”   “没礼貌……”明月说,多少有点因为莫白刚才的拒绝行为迁怒给了苏染。   苏染:“……”这孩子开始有点讨人厌了。   “明月!”太后急忙教训了一声,然后看向苏染,笑着解释着,“你是姐姐,就别和她一般见识。”   苏染干笑了一声,就算不是姐姐,她也不敢和明月一般见识啊,人家是什么?莫白的未婚妻,太后的手心肉,赵王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上亲封的明月郡主!   她呢,她就只是苏染而已,她一直这么认为。   风从外边儿灌进,苏染忍不住抱紧了胳膊,这骨毒,死不了人,倒是真伤人啊……   *   莫白回来时,手上拿着两件披风,一件是藕荷色的,一件是暗红色的,太后身边照看的嬷嬷上前接过了莫白手中那件暗红色的披风,明月跟着兴冲冲跑了上来。   “怎么有两件?莫白哥哥,你怎么知道明月冷了?”说着,还上手拿过了那件披风,十分满足,“这个颜色真好看,明月很喜欢呢,莫白哥哥你眼光真好~”   冷到开始发抖的苏染又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是身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   太后看着明月和莫白的相处,会心一笑,让嬷嬷搀着她离开了。   “你们年轻人聊吧,哀家歇息去了。”   苏染是负责保护太后的,太后都离开了,她自然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何况,她才不想当明月和莫白之间的“第三者”。   这黏腻恩爱的模样,她才不想看。   她跟着起身,正要离开,莫白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等等。”   苏染疑惑,却见莫白一节一节从明月的手中将那件藕荷色的披风抽了回来。   莫白:“不好意思啊,小郡主,这不是给你的,你冷了让身边丫头去给你拿衣裳吧。”   明月:“唉?”   明月一脸懵,莫白则拿着披风绕过她,转而将其披在了苏染身上。   苏染:???   明月:???   明月和苏染齐齐看向莫白,前者是被惊的,后者是被吓的。   倒是莫白自己,一脸坦然淡定。   他是不是有病啊?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成为这俩未婚夫妻促进感情的催化剂啊?   话本上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么?一方为了试探另外一方的心意,会经常故意对第三人做一些暧昧的举动。   苏染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将披风扔到了莫白身上:“你有病吧?!小郡主看着呢!”   被甩了一脸衣裳的莫白心里十万个为什么?   “关小群主什么事?我特意给你拿的,你刚不是冷么?”   莫白委屈极了,方才走的时候,他明明看到苏染打了个哆嗦来着,怎么自己好心好意,甚至为了不让苏染误会,特意当着她的面把衣裳从明月手里给拽回来了。   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怎么反倒还招骂了呢?   “你……你……你……”苏染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看到明月朝她扫过来时的那酸涩嫉妒的眼神,心里咯噔咯噔的。   她委屈啊!她不想被迫插进别人的情感关系中啊。   再说了,干嘛这么看着她?这难道不是莫白这个男人的错么?   “你就是有病,懒得和你说了,你俩之间的事儿别扯上我!“苏染转头想跑,却又被莫白一把拉住。   苏染瞪大眼睛:“想打架?”   莫白:“?不是……”   他招谁惹谁了,莫白叹了口气,将苏染丢到他脸上的披风重新给苏染套了上去。   “夜里,凉。”   刚才拽她手时,他便感觉到了,苏染的体温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   “你们太过分了!”明月终于看不下去了,眼泪如珍珠一样扑簌簌往下掉,显得那张桃花脸尤为的娇怜惹人爱,“明月生气了,不理你了!“她对着莫白冷哼了一句,而后哭着跑开了。   苏染讷在原地,看着一脸不在乎的莫白,气急道:“你还愣在这里干嘛?追啊!”   “我干嘛追她?”莫白莫名其妙。   “你把她惹哭你不追?”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有时候,苏染真是不明白莫白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我惹哭的,是她自己哭的。”莫白想了想,他一没动手打人二没动口伤人,他不过就是给苏染披了个披风而已,这有什么好哭的,关明月什么事。   苏染咬着牙:“……算了,懒得多管你的闲事了,自求多福吧,你要是有点良心,后面解释可千万别把我牵扯进去,我才是最无辜的!”   说到底,她就是不想插入莫白和明月的关系当中,至于莫白自己这性子,岂是她能在掌控的?   莫白:“什么意思?解释什么?我为什么要解释?”   他难道有做什么对不起苏染的事情么?   苏染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十分庆幸在发现莫白的真面目之前就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然,可不得天天委屈死。   “真为你的未婚妻担心。“苏染嘀咕了一句,愿天下女子不要碰到莫白这种毫无感情不解风情的男人。   长得好看也不行。   莫白:?   *   原本想把披风解下离开,但刚出院门,冷风拂面而来时,苏染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莫白手里的那件披风,一咬牙。   不能委屈自己啊……   “等会儿我再还给你。”   说了这么一句,便自顾自重新裹上了披风快步往自己小院跑了。   留下莫白愣在原地,三省吾身。   今天做了什么让苏染误会的事了么?   今天做了什么让苏染感受到他心意的事了么?   苏染为何这样?   前两个,他还能得到一些答案,但最让他理解不了的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苏染的心思……   就算是十个他也猜不透啊!   这可比诏狱审问犯人难多了。   但是……但是……她还是套上了他给她的衣裳耶……   吵归吵,骂归骂,打也打,她不讨厌他!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嗯,底气又回来了。   ……   苏染回到房间,又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厚实衣裳,因着出门急,她本就没有多带衣裳,就连挂在身上的褂子,都是临时找太后身边的嬷嬷借的,这回又挂上一件外袍,她只感觉身子都重了几分。   看着那件藕荷色的衣裳,苏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今晚得必须先还回去才行。   不然明月这小孩儿万一吃醋嫉妒,半夜“折磨”她可怎么整。   提着一盏灯,苏染迈着“沉重”步伐带着披风往明月的小院子里跑,人还没进去就听到明月呜呜咽咽的哭声。   “莫白哥哥你都不关心我。”   “莫白哥哥你变了。”   “莫白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染:“……”   脚步往后退,还是明天再来吧。   奈何,上天偏偏不从她的愿,想走吧,偏生这时莫白的耳力好得很,听到脚步声,立马喝了一声。   “谁!”   苏染怔住,转身时,哭的小眼通红的明月和莫白齐齐朝她这边赶来。   她嘴角挂上一抹尴尬笑意,手往前伸了伸,将衣裳递到了莫白身前,眼神却一直落在明月身上:“我就是来,还……衣服。”   果然,明月一听见衣服俩字,立马就炸了,挡在莫白身前,小小的身子开始宣誓着主权。   “莫白哥哥是我的!你不能喜欢他!”   她认为,苏染来还衣服是故意接近莫白。   苏染无奈,小孩儿也有烦人的时候啊,“是是是,当然是小郡主你的了,皇上都给你们赐婚了,他当然是你的。”   “什么?赐婚?!”明月眼睛瞪大,一脸惊喜,“真的么?姐姐?”   态度和方才截然相反。   苏染无奈,感慨果然是个小孩儿,正要点头,一道惊叫声率先响起。   莫白:“假的!”   他发誓,这辈子他情绪没这么不稳定过。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苏染为何那样,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到处乱传谣言,说自己和明月有婚约了?   莫白:“皇上从未赐过婚!明月郡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死死盯着苏染的眸子,说的极其严肃认真。   苏染愣了一会儿,发觉莫白不似开玩笑的样子,眼珠子尴尬地四处乱飘,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啊……这样么?原来是这样啊……”   好家伙,她居然又猜错了!居然又误会莫白了!   难得莫白没和她生气啊……   莫白:“所以你不要多想。”我清白的很。   苏染有些心虚,一时之间不知该应什么。   明月那小丫头因为莫白的否认,看她的眼神都要冒出火来了。   苏染尴尬笑了笑,纠结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那应该……挺可惜的吧,明月郡主那么喜欢你来着。”   苏染:“不如回京就让皇上赐婚好了。”   这话一出,莫白脸色沉了下去,倒是明月眼中又亮起了光,看向苏染的眼神也没了妒火。   “嗯!没错!等回京我就让皇爷爷给我们赐婚!”明月看着莫白说道,眼里心里满满欢喜。   莫白看着苏染,牙都要咬碎了。   她真的在乎过自己么?好像没有。   她真的喜欢自己么?似乎也没有。   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么?完全没有!   莫白:“你真的这么想么?”   他问向苏染,声音带着几分苦涩。   苏染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了,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话她是害怕明月把她当假想敌顺口说的,这莫白干嘛一脸认真的样子?   他不喜欢听到这话么?   犹豫来纠结去,苏染还是觉得,小群主不能得罪,还是先牺牲一下莫白吧。   “你和小郡主,绝配!”她说。   要是莫白真因为这个生气了,私下里她就找他去打一架。   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打两架吧。   苏染这样想着。 第41章   莫白心梗了。   明月倒是很喜欢苏染这话,心情美丽得不得了,上前就抓住了莫白的胳膊。   “莫白哥哥,走吧~”   苏染摸摸鼻子,不敢直视莫白的眼睛,心里莫名有些心虚还有几分不舒坦。   虽说现在知道了明月并不是莫白的婚约对象,但明月很明显就心属莫白,她不知道莫白怎么想的,但看他也没拒绝明月的亲近,总归是不讨厌的。   她现在有点明白皇爷爷为什么那么喜欢撮合人姻缘了,可能就是,看着相配吧……   准确来说,她也不是撮合,就是不想参与到复杂的感情当中,明明和莫白清清白白,忽然被旁的女子当成情敌这可不大好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爱情嘛,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她不喜欢掺和别人的感情,更不喜欢别人掺和到自己的感情里。   “我也走了。”苏染说,想了想,又对莫白说了一句,“你要是真的生气的话,改天我陪你打一架,怎么打都行,要是不生气,那改天你就请我喝酒。”   朋友的体面,苏染觉得自己做到了极致。   然而莫白听了,心情愈加郁闷了。   什么叫要是生气,要是不生气?她就不能直接问他生不生气么?   “莫白哥哥,我们走吧。”明月见莫白一直杵在原地,又拉着他的袖子扯了扯。   但这次……没扯动。   “小郡主,让苏染保护你吧,臣要去太后院里守着。”   “你们不是换值了么?”明月手指向苏染,疑惑看向莫白,不明白莫白为何在此时反悔。   莫白抽开手,退了好几步,恭敬道:“小群主,男女授受不亲,臣已经成亲了,家里有娘子,还请小郡主见谅。”   “嗯?”苏染傻在了原地,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莫白,是要搞事请?   明月追上去的脚步也停住了。   “成……成亲了?莫白哥哥你成亲了?“   莫白陡然将视线转向苏染,又补了一句:“是,我家娘子,我很喜欢。”   苏染脑子炸了,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的毛病。   莫白疯了!一定是疯了   他们不应该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么?!   而且,他在说什么喜欢啊……   什么叫他很喜欢啊!而且还故意对她说?这会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苏染刻意避开了莫白的视线,滴溜溜的眼珠子不断地往四处瞟去。   明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不,不是,莫白哥哥你怎么可能成亲,你的婚事,是要皇爷爷指婚的,你怎么可能……”   “小郡主若是不信,可直接问苏染统领。”   苏染:“???”   怎么又扯上她了?   苏染:“我……”   话还没说出口,莫白又干出一件让苏染心慌的事情。   他把那件她还回来的披风又给她披了上去……   甚至还故意在前边狠狠地打了个死结。   若不是看到莫白那纠结落寞的眼神,苏染真会以为他是抱着要故意勒死她的原因在给她打结。   *   莫白头也不回地去了太后院里,夜风中,明月与苏染四目相对,苏染还在震惊莫白为何这样时,明月看她的眼光已经冒出了熊熊烈火。   好似一只被抢了食物的斗鸡正竖着毛发准备找她决斗。   苏染:她招谁惹谁了?   明月鼓着腮帮子质问着:莫白哥哥成亲了,真的么?”   苏染无奈点头。   “那个女人是谁!”明月瞪大眼睛,继续逼问。   “这个问题……”苏染干笑了两声,“天晚了,小郡主还是早些歇着吧。”   苏染没回答,明月以为她也不知道,气得原地跺了下脚:“看来一定是那女人故意勾引的莫白哥哥!“   苏染愣住:嗯?勾引?   明月:“不要脸!”   苏染:嗯??   苏染脸色沉下:“小郡主,你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吧。”   要不是看她是个身高都没到她脖子的小丫头,苏染的拳头估计早挥下去了。   明月:“本来就是,不然以莫白哥哥的身份,他怎么都该娶郡主的,怎么可能娶一个平凡的女人?我命令你,去把女人抓来见本郡主!我倒看看那个不安分的狐狸精长的什么模样,必须让他离开莫白哥哥才行。“   不安分的狐狸精?!   苏染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道的,她还以为听到了什么市井泼妇在骂人呢?   这是一个有教养的郡主能说出来的话?   “本郡主现在命令你,你怎么不去啊!现在就去!把她带来见我!”明月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不善。   一路被众星捧月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没人会指责她,明月自然而然觉得,所有人就该听她的。   苏染:“你不是见到了么?就在你面前啊。”   明月:“哎?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小郡主没听懂么?”苏染坦然道,“莫白的娘子,就是我。”   苏染脾气也跟着上来了,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吧,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确需要教训。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明月捂着嘴巴,往后退了几步,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就不可能了?我俩成亲好久了,同床共枕,琴瑟和鸣,你看他……夸的是我,看的是我,披风也是带给我的,他还说最喜欢她的娘子了,也就是最喜欢我了,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么?”   苏染一针见血的话,直把明月都给说哭了:“不!你说的是假话,你快说你说的是假话!本郡主现在命令你!”   莫白怎么可能成亲呢?怎么可能娶别人呢?莫白哥哥是她的呀!   苏染:“我才不说假话。”   明月一下子就崩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落:“你……你们……你们都在骗我!呜呜呜……”   苏染眉头蹙起,怎么就骗她了?   “不是你自己要问的么?我说的全是实话,哪里骗你了。”   明月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还瞪着苏染,一张小脸完全扭曲,抽抽噎噎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起来委屈极了。   看着这样的明月,苏染又动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但一想到对方刚才说出口的那些话,那丝恻隐之心又消失殆尽。   “别哭了……“她说。   语气倒是比上一句委婉柔和了一些。   明月:“你居然敢凶我!“   苏染:???   她做什么了她?这算凶?安慰人都不对了?   明月:“我……我现在就要去告诉老祖宗让她治你的罪!”   苏染失语,又好气又好笑。   “行啊,去去去!没完了你还?小小的个子,脾气倒是大大的,谁惯的?怎么?全天下的人都要喜欢你才行么?我好心好意撮合你俩,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莫白喜欢谁,那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么?他就是跟我成亲了,他就是喜欢我,他就是当面拒绝了你,那又怎么了呢?你去找他鸣不平啊!又不是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说出那些话的,说到底,关我什么事啊?我做错了什么?你不去找他问一直在诋毁我算怎么回事?”   ”小丫头还说别人没礼貌,你才真的是没礼貌!”   “尊老爱幼,敬老尊贤,难道没人教过你么?”   “真是给汴京其他的郡主们丢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家的郡主们都像你这般嚣张跋扈呢!”   苏染不带一口喘地吐出了一长串的话,到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时候,才猛然松了口气。   她这人,一般喜欢动口不动手,能打架都不会劳烦自己动口解释。   今晚,也算是头一遭了。   ……   明月懵在原地,愣愣盯着苏染,两行眼泪要掉不掉,死死沾在眼角旁,丝毫没有往下落的迹象。   她刚才……是被教训了么?   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在王府里,她是年纪最小的,谁都宠着她,跟着老祖宗来行宫,老祖宗也拿她没办法,就算犯了什么错,撒两句娇也就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敢和她说过一句重话。   所以她一直觉得,她看上了莫白,那莫白就应该是她的,不可能成为别人的!   这会儿突然被苏染这么一串连珠炮攻击,明月属实是被骂傻了,特别是那句“全天下的人都要喜欢你才行么?”   一时半会儿,她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   明月:“你……你大胆!你怎么敢教训我的?我……我可是郡主……”   不知为何,明月说到最后“郡主”俩字时,头一次感觉这俩字没有一点威慑力。   苏染应和:“嗯嗯,郡主了不起……”   郡主郡主……谁不是呢?她还不稀罕呢。   明月:“我……我回京就跟我爹爹说你欺负我!”   苏染:“嗯嗯,我欺负你……”   赵王?谁在乎。   明月:“我……我还要跟皇爷爷告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染:“嗯嗯,告状……”   告呗,那她也告,都是一个辈分的,明月第一次当妹妹,她还是第一次当姐姐呢!凭什么让着她?   见苏染油盐不进,丝毫不惧她的威胁,那毫无不在意的样子让明月更委屈了。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不对!是一拳打在了弹簧上!瞧苏染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倒是她自己被反弹的披头散发,一脸的伤。   “你……呜呜呜……“明月眼泪又开始泛滥,只是不再是因为莫白,而是活生生被苏染给气哭的!   苏染:“哭吧。”   哭有个屁用,哭能解决问题?这么喜欢莫白,哭哭就有用了?   苏染叹气,她向来见不得姑娘哭,一方面是带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另一方面嘛……也是因为……   听人在旁边哭哭啼啼,有点烦。   苏染转身离开。   明月:“你去哪儿?”   苏染:“找个地方清净。”   明月:“你……你得保护我的!”   苏染:“放心,你死不了,除非你的眼泪能把自己给淹死。“   明月更伤心了,她怎么觉得她现在做什么都在被讽刺啊!   明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怎么欺负人呢?   苏染:“嗯嗯,我就是这样呢~怎么了?”   没必要再解释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说话的同时,苏染已经寻了个好位置,直接飞身上了屋顶。   果然,天上的空气就是要清新些……   还清净。   苏染走了,明月扁着嘴巴,想哭又不敢哭的,最后只得忿忿不平地回到自己房间,拿着被子捂住脸搁那小声呜咽。   比起莫白刚才带给她的伤心,苏染的几句话更让她挫败和难受。   明明是场战争,她怎么还没喊开始,结果就已经失败了呢?   好委屈!好委屈!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别说明月觉得委屈,苏染才要给自己叫屈呢!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莫白他怎么想的?莫不是为了拒绝明月所以拿她当枪使,故意说的那些话?还是……   苏染不敢深想,但又无法克制地疯狂去分析莫白这么做的理由,夜色逐渐加深,苏染倒是越来越精神。   等到没听到房间里明月传来的呜咽声,确定小丫头已经哭累了睡过去了以后,苏染的目光望向了太后院里的某个方向。   不想了!懒得想了,反正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人长嘴是为了什么?除了吃饭喝水,不就是为了沟通么!   *   太后院外有重兵把守,院里还有影卫暗里护着,此时的莫白正站在内湖中央的一块凸出的青石板上,看着周遭那映照出明月毫无波动的幽静湖水,百般滋味在心头。   脑子里,心里,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和相貌。   ——苏染。   紧接着,就是他对苏染的下一个认知。   ——苏染没有心!   甚至没有眼!   她根本看不到他的心,也不知道他的心意。   纵是刚才那样说了,他也担心依照苏染的脑回路,根本就不会明白他的心意,只会以为自己是为了回绝明月郡主故意那样说的。   说不定还会生气,说他故意拿她当借口。   “唉……”   一声无奈的叹息声从口中传出,紧接着,湖面泛起了一阵涟漪。   “谁?”   “呵呵,我。”苏染停下,刚好落在莫白身后,回望四周,还鄙夷了一下莫白的恶趣味,大晚上没事儿搁这湖中央看鱼呢?   一开始,远远看去,她还以为他要跳湖呢。   见不是什么刺客入侵,莫白放下心来,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蹙起:“居然没一个人没发现你进院子了……”   苏染得意笑了:“不怪你那些手下,不是他们不行,是我比他们厉害太多,怎么可能让他们发现我。”   其实就是发现了,谁敢拿她怎么样呢?   “是啊是啊,好厉害呢。”听着苏染吹牛,莫白哄小孩儿似的跟着附和了一句,刚才有些落寞纠结的心情在见到苏染出现的一刹那瞬间烟消云散。   真是没出息啊没出息……   他在内心鄙夷着这样的自己。   “小院儿出事儿了?”他问。   明月哭了算事么?苏染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事儿。“   “那你……”莫白皱眉,试图跟着苏染的脑回路去转,“你不会是想又让我去小院儿保护明月吧?“   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苏染真的一点都没感受到么?   “那倒不是。”莫白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她还“强迫“人家,这不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么?   莫白放下心来,又看向苏染,等着她继续开口。   心里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期盼。   难道是因为他说那些话?苏染终于开窍了?   苏染:“那个……”   莫白:“嗯。”   苏染:“那个……”   苏染抿了抿嘴,好奇怪,明明话都在嘴边了,面对莫白时,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像是有人在她喉咙里灌了浆糊,牢牢将她想问的话堵在了里头。   苏染:“那个……那个……”   别说苏染紧张,莫白也被苏染弄的浑身紧张兮兮的。   苏染双手紧紧攥着袖缘,直接问莫白是不是喜欢她?这么尴尬的事儿,怎么让她问出口呢?   万一他说是怎么办?   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万一他说不是。   那不就显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么?   正纠结时,到底是莫白忍不住了:“是不是因为刚才我说的话……”   “不是!”苏染立马反驳,双手揪住了自己身前的领子,浑身一片僵硬,直感觉气血都在倒流。   “都怪你!谁让你给这披风打死结的!我现在解不开了!”苏染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着淡定,但声音却越变越小,“所以……就……问……问你怎么解……来着。”   莫白大失所望……   纠结了这么久,就因为一个死扣解不开所以来找他问?   闹呢!   苏染:“其实……不解也没事儿,我回去自己用刀割开,一样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夜色深沉,莫白很容易就会发现苏染的脖子已经泛起了几分韫色。   “别动。”莫白直接上手拽住了那件披风的绑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边说,一边开始认真地解他刚才一时脑袋发热打出来的死结。   本是打趣的话语,但因为两人离得近,苏染又有些心猿意马,咋一听到这话,还以为莫白是故意在调戏她。   按她的脾气,这会儿应当是直接上脚踹了,或者直接把莫白给推进水里才是。   但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月色有点美,还是莫白那两句话的冲击力太大,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和生气。   就这么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莫白给他解开死结。   解死结的手法有些笨拙,一点不似他玩弄飞镖时来得灵活和得心应手。   但,就是很小心翼翼。   莫白比她稍微高一些,苏染一抬眼就能轻易看到,鼻子很高很挺,嘴唇也很薄,眉峰凌厉,轮廓分明。   真的……挺好看哩。   特别是,当这个人认真做一件事时,好像更好看了。   苏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收回了视线,低垂着头,目光朝两边转着,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遮掩着自己内心那丝莫名其妙的悸动。   莫白也趁着这个机会时不时将视线移到苏染脸上,这时候他就无比庆幸自己比苏染稍稍高了些许。   这样他在偷看她的时,她就发现不了了。   比起在小院里一直“装作”很贤惠温柔的苏染来说,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不错。   和他拌嘴,和他打闹,甚至还要和他打架……   以前那一潭死水的生活,似乎在遇到苏染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嘿嘿。“他没忍住低笑出声。   岂料苏染瞬间抬头:“笑什么?”   莫白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好了!解开了!”   他忙道,苏染低头去看,嘿,果然解开了。   “难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苏染嘀咕了一句,把披风拿下,可下一瞬,湖边的冷空气便钻进了骨子里。   冷得她下意识又打了个寒颤。   这一丝细微地颤抖没逃过莫白的眼睛,之前碰到苏染手时便发现了这个问题,苏染的体温,似乎比正常人低一些。   也没等苏染同意,莫白直接上手掐住了她的手腕。   刺骨的冰凉传进手心,莫白眉头锁成一个川字,表情陡然变得凝重:“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小事儿罢了。”苏染用了些力气抽回了手,说实话,在她眼里,死不了的人的事儿,都叫小事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白显然不信。   苏染讪笑:“哎呀,出来太久了,我还得去保护那小郡主呢,走了,下次再告诉你。”   下次又下次,谁知道下次又在哪儿?   苏染糊弄大法的门道莫白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见苏染要走,忙要上前拦住,然而,他忘记了,两人站立的地方并不是平坦的地面……   湖边青石本就湿滑,苏染急着走,又被莫白冲上来这么一撞,身体下意识往旁边偏去,好在莫白眼疾手快,迅速地托住了她的腰。   只是……   “咔嚓”一声脆响。   “你混蛋!”苏染瞳孔骤然一缩,大骂出声。   因为,她的脚……   崴了……   莫白:“……”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苏染会信么?   *   “你行不行啊?会不会啊?”房间里,苏染担忧地看着眼前正托着她的脚,试图给她脚腕正位的莫白,害怕极了,“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凑合一晚,明儿白天寻正规的大夫去。”   莫白:“你信我。“   信他?苏染倒是想,但是这一直没动作算怎么回事?莫名搞得她心里慌慌张张的。   “不是我不信你啊,我也不怕疼,你就大胆……“话说到一半,苏染便觉脚腕一阵钝痛,到嘴边未说完的话语出口瞬间就成了一声痛呼……   苏染:“……”   她赶紧捂住嘴巴,自打师傅去世后,她可从来没喊过一次痛来着。   她狠狠瞪了一眼莫白,合理怀疑这人就是故意趁她说话时动手的。   别说,莫白还真就是苏染想的那意思,只不过,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苏染说:“你看嘛,痛就说出来,又不难。”   为什么还要有事装没事?说出来又不会怎么样?   莫白:“反正我已经听到你喊痛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所以,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   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他,不需要默默一个人承受。   苏染:“……"   莫白的话外音,她好像有点听明白了。   苏染有些犹豫:“以后再告诉你。”   莫白:“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现在的以后是以后,以后的以后也是以后,能再精确一下时间么?”   苏染:“……”   怎么会有人抓着一句客套话刨根究底的?是不是她再糊弄下去,他还准备揪着不放啊?   苏染无奈叹气:“会告诉你的,行了吧?“   她给出了保证。   如果那个人是莫白的话……告诉他,似乎也不是不行。 第43章   得到这个答案的莫白勉强算满意。   苏染站起身走了两步,没感觉到痛感,不由对赞赏了莫白一句:“看不出来啊,挺有两把刷子。”   莫白:“有经验,习惯了。”   习惯了?苏染陡然顿住了脚步,忽然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伤痕是勇士的勋章。”   莫白没想到苏染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这是……怕他心伤,所以在安慰他么?   苏染:“年纪轻轻就掌管了整个诏狱,你该自豪才对,你爹娘也会为你骄傲的。”   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每次苏染身上再添一道伤口,感慨自己命途多舛时,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再痛怎么了?有回报就好了。   然而,当听到苏染说爹娘时,莫白的情绪瞬间低落了几分。   语气有些自嘲:“十多年没回过家了,没什么感觉。“   苏染惊咦一声:“唉?”   紧接着道,“好巧啊,我也十多年没回家了。”   态度与莫白截然相反,倒是多了几分坦然。   只不过,她不是离家出走,她是几年前才知道自己有那么一个“家”。   “为什么?”莫白好奇了,苏染看着属实不像是和家里有矛盾的样子,怎么也不回家?   苏染笑着答了一句:“因为我娘亲在我很小就走了……是师傅把我养大的,几年前才找到亲生父亲,所以,我也十几年没回家了。”   莫白怔住,他没想到,苏染竟会有这么一段曲折的身世。   她不是不回家,她是……无家可回。   莫白心头一紧,想着戳到了苏染的伤心事,正要转移话题呢,就听苏染自顾自继续说着:“我娘亲要是在天上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骄傲的!我师傅更不用说了,我可是亲手替他报了血海深仇,有我这么个徒弟,师傅肯定笑着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听着苏染玩笑似的话语,莫白摇头失笑,一方面佩服于苏染的乐观一方面又有些心疼她的洒脱。   是得经历过多少才能活得肆意。   不像他……   发生的事情似乎永远都在往坏处想……   莫白:“我娘……骄不骄傲不知道,但是挺担心我的。”   苏染:“这么多年不回家,当然担心了。”   “你不想知道原因么?”莫白问,关于他的家庭,虽然一直不愿在众人面前提及,可要是苏染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和她说。   “你想说就会说啊。”苏染答着,“就像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就会告诉你一样。”   莫白:“我娘一直催着我回家。”   苏染:“那你想回家么?”   莫白当即摇头。   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放心。”   他目光盯着苏染,好似找到寄托似的,特别想听听她的想法。   苏染:“这还要怎么做?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不就行了么?那样……关心你的亲人朋友,都会很放心的。”   多简单的事儿,不知道莫白在苦恼些什么。   苏染的回答让得莫白心下一松,阵阵暖意自心底涌起。   莫白:“这也是你师傅教你的么?”   苏染:“什么?”   莫白:“这些话啊。”   这些很有道理又很温暖刚好戳中他心窝子的话。   苏染认真思考着,点头又摇头,而后蹙着眉,又点了头,随后又跟着摇摇头:“……一半一半吧。“   师傅对她的影响很大,但也只是影响。   真要说谁教她的……可能就是这十多年的亲身经历吧。   不是没哭过愁过怨过,只是,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呢?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如想开点。   于她而言,一百件不好的事情里,能有一件好的事情,就足够她开心了。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微微向上弯起。   瞧她这人生觉悟,说不定她不当暗卫,还能去学堂当夫子呢。   莫白被苏染的笑容感染,也跟着低笑了出声。   苏染听声看去,微微蹙眉,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莫白:“好好的,你又笑什么?”   是第二次了吧?今晚上已经第二次看到莫白傻笑了。   莫白:“我有笑么?没有吧,我不怎么笑的。“他努力绷着一张脸,然而……越崩越坏,直至表情完全扭曲。   这模样,不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么?   苏染摇了摇头,叹息一口气。   怎么现在的莫白和之前她听说过的飞鹰完全就不是一个人呢?   苏染:“你倒是和我之前听说的不一样。”   莫白:“你也是。”   苏染好奇抬头:“是么?哪里不一样?”   莫白:“更……”更有趣,更……喜欢。   苏染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灼灼:“更什么?”   莫白:“更漂亮。”他咽了咽口水,将头扭到一边。   苏染一怔,两朵红云飞上脸颊,“……肤浅。”   莫白咳嗽两声,转移着话题:“我呢?我有什么让你觉得不一样的地方?”   苏染扫了他一眼,杏花眸带上了几分狡黠,学着莫白的样子,跟着咳嗽了两声:“更帅气。”   这一点,苏染可没说谎,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飞鹰是个脸残来着。   莫白失望了:“只是这样啊?”   苏染:“啊,不然呢?那你想听什么,看在你给我治脚的份上,我可以稍稍配合你一下,说一些你想听的话。”   配合他说好听的假话么?   可是他更想听真话来着。   苏染:“你想听我说什么?什么都可以哟,仅限今晚。”   莫白:“没有……”   没有么?苏染挑眉,替莫白惋惜道:“那就希望你不要后悔啊……”   事实证明,苏染说的并没有错,以后的莫白每每想到今晚,的确非常非常的后悔错过了这个机会……   *   不知不觉在莫白这儿待了已经够久了,苏染看着外面的天色,挥了挥手:“我该走了,还有,谢谢啊。”   “这就走了?”莫白有些慌,“你今晚过来不会真的是只是让我帮你解扣子的吧?”   苏染脚步停了一下。   话题又回到原点,苏染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无法开口的一天。   她当然不只是来解扣子的,只是……这让她该怎么开口呢?   苏染抿了抿嘴唇,回头,用了些许稍稍委婉的方式问道:“莫白,你会说假话骗我么?”   莫白:“会啊……”   苏染脸色瞬时冷下。   “之前不是就骗了你……很多次么?”莫白有些心虚,隐瞒身份,隐瞒婚约……   他骗了她太多次。   苏染暗松了口气,“以前的不算,我问你,从我们重新认识开始后,你有说过假话骗我么?”   “没有!”莫白答的毫不犹豫,“绝对没有!”   自那晚后,他对苏染说的,字字句句绝对都是真心!   苏染抿嘴不语,但心里的大石头却是悄然放下了,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开心。   “知道了~”苏染转身欲走,莫白又出声,“还有,虽然之前在面馆的时候,我骗过你很多事,但……除了那些,其他时候,我都是真心的。“   你也是一样的吧?   莫白在心里反问着苏染,那天在平安大街上,正是因为苏染没下杀手,他才笃信了这一点。   只是……苏染口上从来没说过。   苏染嘴角不自觉牵起,又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后便出了房间。   目送着苏染离去的背影,莫白心思百转。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那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刚才他的话外音她听明白了么?   无人知晓,黑夜之中,莫白再一次陷入了自我矛盾和挣扎当中。   *   次日凌晨,苏染起床,刚巧在院子里碰见了刚打开房门出来的明月。   瞧那一脸憔悴和红肿的眼睛,又可爱又可怜的。   苏染想着,昨晚是不是说的太过了?毕竟还是个孩子。   “眼睛哭的眼睛都肿了呢……”她试图安慰两句。   看着苏染向她靠近,明月居然有些发怵,“……你,你要干什么?”   明月:“你别过来!”   苏染奇怪啊,唉?她难道很可怕么?   明月:“我要去找老祖宗。“   “等等。“苏染叫住她,凑上前去,明月居然害怕地闭上了眼,然而苏染只是看到了她前方路上有个石头绊脚,想着,这小丫头这么匆匆忙忙肯定会摔倒,这才准备帮她解决一下“后顾之忧”。   石头不大,她用的力气也不大,只不过随脚一踢罢了,至于这随手一脚,让得那石头嵌进了一旁的树干中,这是她没想到的。   明月看着这一幕,呼吸一滞,忙打了个激灵,身子往旁边靠了靠。   苏染显然就是故意在“恐吓”她呀!   骂也骂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想着拿郡主的身份压压她,但苏染似乎根本不介意。   明月咽了咽口水,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她决定退一步。   “你……你放心,莫白哥哥喜欢你……那,那就喜欢你吧,我不会和老祖宗告状的,行……行了吧?”   当然了,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就算成亲了,不是还可以和离么?莫白是淮南侯的世子,怎么着也是要婚配郡主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苏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欢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她喜欢莫白不也是一种喜欢么?   等回到汴京!一定会有办法让莫白哥哥回心转意的!   想到这里,明月士气大振,努力挺起了胸膛,但一对上苏染的眼睛,又似泄了气的皮球,赶紧小跑着远离了她的视线。   “难道真是我把她吓着了?”苏染摸摸自己的脸,她不可怕呀?昨儿莫白还夸她漂亮呢! 第44章   太后习惯了江南的气候,但每年都会在祭祖之前回到汴京,今年也不例外,昨儿莫白和苏染赶到江南担任护卫工作,今日早上,便有人准备好了车马准备出发。   明月果真如她所说,一点没告苏染的状,安静得不得了,被太后问起红肿的眼睛时,还只是说自己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一老一少坐在马车上,身边陪着的除了贴身伺候的嬷嬷,就是苏染了……   明月到现在都不解,为什么苏染可以上马车,明明莫白也是护卫,可莫白也只是在马车外骑着马伴驾而已。   “婷婷,你昨晚歇的如何?哀家瞧着莫统领一晚没睡守在哀家的院外头,你呢?可累着了?明月可曾给你惹什么麻烦了?她不懂事,要是欺负了你,哀家给你做主。”   明月:“我没有……”明明是苏染欺负她来着。   看来太后也知道明月这骄纵的性子啊,这不明摆着在护短么?   苏染:“谢太后关心,不累,这是我该做的,小郡主……麻烦倒是麻烦了些,不过都是小事儿。“   告状呗,那就告呗。   太后脸色明显有些尴尬,瞪了一眼明月:“你看你,就知道给你婷婷姐惹麻烦,还不快给她道歉。“   明月:“我……老祖宗……我没惹麻烦!”   她可是郡主唉……怎么能向一个臣子道歉。   然而太后的眼神依旧凌厉,逼得明月嘴巴都翘起来了,鼓起腮帮子,郡主脾气来了,转头哼了一声:“我不!我就是没惹麻烦。”   太后:“明月!”   明月:“我不坐马车了,我要出去让莫白哥哥带我骑马!”   说这话时,明月还故意瞟了一眼苏染,带着几分挑衅。   太后摇头叹了口气,又对苏染说:“这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你是姐姐,多让着她些,稍后我让她给你道歉。”   苏染不觉生气,只觉得好笑。   同时感慨莫白也太会招桃花了,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可不好对付。   明月要骑马,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刚上马,瓢泼大雨悄然而至。   “讨厌!”   明月本就委屈,这下更委屈了,想让莫白扶她下来吧,苏染倒是上前直接伸出了手。   “我不要你扶!”   “巧了,我也不想。”苏染说。   要不是太后的命令,让她好生照看着这小郡主,她还不想下车呢,在马车里多舒坦。   这会儿尽自己的职责,没想到人家还不领情,谁爱伺候谁伺候。   苏染自然往后退了一步。   明月想去喊莫白,但莫白早已搀着太后进亭子里避雨了,哪里还有空管她。   她的身边,只有苏染来着……   “喂……”明月对苏染喊了一句。   苏染没答应。   明月:“喂!”   苏染还是没反应。   明月:“本郡主……”   苏染翻了个白眼。   明月心一颤,声音不由自觉软了下去:“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苏染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明月看着那不算平坦的地面,心有余悸,要是她自己一个人下马,肯定会摔跤的。   她撅起嘴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姐姐……对不起嘛……”   道歉还算诚恳,苏染这才给了反应,重新伸出了手。   待得明月从马背上下来后,苏染还上手摁了下她的脑袋:“小孩子,就该懂礼貌,知道么?”   明月很想脱开,但最后却也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伺候的下人送来了伞,在明月要接过的时候,苏染却一把夺了过去。   明月:“你又想干嘛?”   苏染:“小郡主,你告诉我,到底喜欢莫白哪儿啊?”   明月:“为什么要跟你说。”   苏染:“不说就没伞咯,自己淋雨去吧。“   两人正在树下挡雨,离那避雨的亭子还有段距离,明月人小又没苏染高,伞在她手里,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   明月:“告诉你也行,我和莫白哥哥从小就认识,那会儿他经常来王府,有一次,我闹脾气,躲起来了,只有莫白哥哥找到了我,还给了我一个糖人,我说我喜欢糖人,然后他就天天给给我带。莫白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明月的回答在苏染的意料之内,和她猜测的没错,的确是青梅竹马衍生出的感情。   “长大以后呢?“比起以前,她更关注现在。   “长大……”明月鼓起了腮帮子,有些失落,长大后,莫白哥哥越来越忙,她也跟着太后去了行宫,两人根本没机会见面。   “那你问过他,他喜欢你么?以前的事情可不能代表现在呀,小郡主。“苏染循循善诱。   明月:“反正我们是有感情的,就算……就算……他现在喜欢你也没关系,你们一定不会长久的,因为莫白哥哥他可是侯……”   明月的话说到一半被一道男声打断:“雨越下越大了,怎么还不去躲雨?”   莫白朝两人走来,他是见苏染和明月一直待这边没动静,雨又开始越下越大,不放心这才过来看了一眼。   “莫白哥哥!”明月眼睛亮起,然而下一瞬,苏染的眼色就跟了过来,明月上前的脚步陡然停住。   对于苏染,除了不甘心外,她还是有一点怵的。   苏染摇头失笑,她有这么可怕么?   “没聊什么,倒是小郡主,似乎有话和你说。“苏染打开伞,与莫白手中撑的伞换了一下,同时还拍了拍他的肩,朝明月努了努嘴。   “你又想把我推出去?”莫白委屈,低声在苏染耳边念着。   “不然呢?“苏染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还想着我帮你处理感情问题么,都已经给你开了头了,什么青梅竹马……糖人啊什么的……自己解决去。”   苏染多少有点怨念,抬头看了眼密密麻麻往下匝的雨丝,又道:“这雨来的急,去的也会很快,等雨停了,事情就该结束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莫白要是还没听明白,那就别再说和她有什么默契了。   她撑着伞独自往亭子里走去,莫白的目光追随了一会儿才转到眼前有点害羞的明月身上。   方才苏染说什么来着……青梅竹马,糖人……   他好像有点懂了。   *   苏染躲在亭子里,目光却时不时往那树下瞟两眼,太后还问她明月和莫白为什么不进来,苏染也打着哈哈随口敷衍了过去。   她眼见着明月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喜害羞变成了如今她看到的两眼泪汪汪。   看来莫白果然没留什么余地啊,苏染放下心……默默地将视线移开。   明月眼中含着泪花,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表白的话还没说呢,莫白就这般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明月:“可是,可是,可是……小时候,我们明明玩的很好,你每次来王府都会给我带我喜欢的糖人不是么?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吧。”   莫白:“那是你姐姐说你喜欢糖人,才拜托我带的。”   “我姐姐?”明月懵了。   莫白点头:“那次你闹脾气,是平阳郡主找到了你,她怕你更生气,这才拜托我将糖人交给你,安慰你。之后你说你喜欢糖人,也是平阳郡主记在了心上,准确来说,我只是奉平阳郡主的命令行事而已,真正在乎你,关心你的,是你姐姐,不是我。”   明月眼眶一红,怎么会……   不是莫白……是她的姐姐。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在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明月眼泪停住,咽了咽口水,还想挣扎一下:“可是,侯爷和夫人是不会答应的……皇爷爷也不会答应的,你是侯府唯一的世子,你总是要回去继承爵位,然后娶一个和你身份相匹配的女子,你和她……就算成亲了,也不可能长久的。”   “……这就不劳小郡主操心了。”   说实话,比起这个,莫白更担心苏染本人的想法。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不喜欢他。   方才卡住的眼泪一瞬间又从明月眼角落下,她质问着:“可是莫白哥哥,你到底又喜欢她什么呢?”   明明苏染那么凶悍,又会骂人又会打人,莫白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明月不懂。   别说明月不懂,莫白自己也不懂。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啊,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停下,天光破开云雾咋然涌现,莫白伸出手,只感受到空气中冰凉凉的湿气,并没有雨水落下。   “雨停了。”他说。   紧接着,一道惊呼从远处亭子里传出。   “哇!真漂亮!”   是苏染的声音。   两人被声音吸引,目光齐齐看过去,一道绚丽的彩虹横亘在山野之中,苏染正托着腮一脸兴奋地看着,脸上笑容克制不住。   “哼,哪里漂亮了,不都是烂泥巴么?”明月撇撇嘴,被拒绝后心情本就不好,又加上自己站了个不好的地方,脚底早就裹上了一层泥沙,哪里还会有多余的视线去欣赏什么彩虹,她只瞅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真讨厌。"明月嘟囔了一句。   莫白顿住,忽地浅笑出声,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知道自己喜欢苏染什么了。   他喜欢,她的所有。   乐观的,活泼的,温柔的,生气的,耍心眼的,甚至是不了解他心意时无意中的伤人模样。   她的一切,他都那么喜欢。 第45章   风停雨止,队伍自然要继续上路,这一次,受了委屈的明月没再嚷着要骑马,乖乖钻进了马车里。   反倒是苏染,骑着马与莫白并行着。   苏染:“说清楚了?”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莫白点头“嗯”了一声。   苏染:“是不是要谢谢我?”   莫白:“嗯?”   刚有疑惑,一转头对上苏染不满的脸色,莫白赶紧转口,“嗯!要谢,必须谢!”   苏染脸色转好:“光口头感谢可不行啊,你得拿出诚意来啊,比如,送个礼物什么的……”   莫白:“礼物?”   苏染不自在偏过了头,似乎在斟酌着字词:“我瞧你做的那个小木雕,倒是挺别致的,我还……”   莫白:“但是被你摔坏了……“   想到这个,莫白就郁闷,那是他的一片真心啊。   苏染:“……”   已经到口边的“我还挺喜欢的”几个字又被她塞回了嘴里。   “那你就说做不做,送不送吧!”苏染瞪了一眼过去,她就是想要莫白再送她一个小木雕怎么了?他不是说喜欢她么?连个小木雕都不给她做,算什么喜欢?   莫白愣了一下,恍过神后,哭笑不得。   莫白:“做……”   苏染:“别一副勉强的样子,不想做就别做。”   莫白:“想做想做,特别想做!”他忙道。   苏染:“那得比上次好。”   莫白:“水平就在那儿……”   苏染:“嗯?”   莫白立马挺直身子:“必须比上次好!”   苏染满意了:“嗯嗯~这还差不多。”   莫白也跟着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苏染嘛,好的坏的,有什么说什么。   比憋在心里强。   *   江南到汴京一路平安无事,莫白和苏染两人相处也愈加“默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那奇怪的气场。   明月也从一开始的不甘到生气到郁闷最后彻底逃避……   只要她不看,她就不会生气!   “干嘛下个马都要两个站一起,真刺眼。”宫外,明月在下人的搀扶下率先下了马车,虽说不想看,目光却还是下意识往苏染和莫白的方向瞟去了。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莫白脸上的笑意都没停过,故而明月才觉得……   刺眼!   “明月啊,你这一路上可不像你啊,到时候见了皇上,可不能这般骄纵耍脾气了。”太后下了马车,明月连忙去扶,低声应了:“知道了……明月知错。”   太后虽然老了,但一些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明月的心思摆在脸上,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莫白一路上的眼神就没有从苏染身上离开过,和明月根本没有半分可能。   跟着瞥了一眼两人所处的方向,太后柔柔一笑,宽慰着身边这个刚长大的小丫头:“没事儿啊,咱们明月还小,再长几年嫁人也不迟。”   明月嘴巴噘的更高,却也只是低声“嗯”了两句。   *   苏染:“我就不进宫了,我得去找李冬青。”   莫白:“不去向皇上汇报,没事么?”   其实他就是想和苏染多待一会儿。   “不是有你么?”苏染反问,反正一路上,都是莫白在安排,她就是顺路蹭个吃喝的。   况且,她身上的骨毒,似乎在随着时间的变化不断在恶化,她必须尽快将灵芝草交给李冬青。   莫白:“那……等我处理好,我就找你。”   “……那我可能就不在那里咯。”苏染打趣。   莫白:“那怎么办?我该去哪儿找你?”   苏染挑挑眉,因着莫白的着急,心房有一瞬间的颤动,她嬉笑了一声:“堂堂的飞鹰统领,找一个人,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么?”   莫白:“可你又不是普通人。”   苏染:“找‘毒蛇’是有点难,但……我也可以是苏染啊。”   苏染会去哪儿?苏染能去哪儿?她不信莫白会不知道。   莫白果然已经开始思考了。   苏染眉眼弯弯,拍了拍莫白的肩,“我走了。”   “唉……为什么每次打招呼都拍肩。”好好的“夫妻”,怎么就处成了大兄弟呢?   虽然比起之前的“仇人”关系,兄弟关系已经很不错了,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希冀苏染能对他做点别的。   莫白这句小小的嘀咕声没逃过苏染耳朵,想起一路上对方对她的照顾。   苏染犹豫了一会儿,站住脚步,转身,朝着莫白招了招手。   “过来。”   莫白抬眼看去,脚步下意识往前走,来到了苏染面前。   苏染:“蹲下。”   这又是要做什么?莫白虽不解,却还是乖乖半蹲了下了身子。   苏染嘴角向上扬起,伸出手,为他扶正了头上的发冠,还理顺了他衣裳肩颈两旁的褶皱。   连苏染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话本上看到的场面居然会由自己亲自在现实中实行。   做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就是有些害羞。   “现在可以了吧?我真的要走了。“她轻声在莫白耳边呢喃着,语气也因为害羞变得有些黏黏糊糊的。   故而,不等莫白反应过来,落下这句话便赶忙迈着步子离开了。   当初看话本时,她还经常嫌弃过为什么主人公这种时候都要逃跑,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一边害羞一边要强装镇定,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少刚才对莫白作出这种举动时,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好像,有些太大胆了呢……   苏染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长长吐出一口气。   ……   从苏染的手碰上他发冠的那一刻,莫白整个人便僵硬在了原地,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极快,还没有规律。   就算苏染现在人离开了,莫白却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瞬间,压根没有回神的意思。   哪怕……哪怕对方的动作,只是从拍肩膀变成了摸肩膀而已。   “真是没出息啊……”莫白控制不住浅弯起嘴角,随后,嘴角笑容越扩越大,呆呆地盯着苏染离去的背影,许久许久……   *   明月和太后上了撵轿,莫白陪伴在其左右。   按着章程向老皇帝汇报情况,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老皇帝很开心他这次任务办得好,又给了诏狱不少的嘉奖。   想到苏染,莫白忍不住多提了一句:暗卫营也出了力。   若是平时,他是绝说不出这话的。   果然,在听到他说暗卫营时,老皇帝也呆住了,一旁的明月小声嘀咕了一句:“哪里出力了,分明就是在出气。”   还专门欺负的她。   “那……那也论功行赏?”老皇帝有些不确定,不过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莫白。   他本就是要赏苏染的,便是莫白不说,他也会去做,只是他没想到,莫白居然会替苏染讨功……   这俩人不是前些日子还在他面前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么?从夫妻村回来后,他还特意试探了一番两人的心意,结果告诉他,撮合这两人比登天还难!   他本打算放弃,直接给这俩人牵别的姻缘了,现在听着莫白这话,老皇帝又立马来了精神。   似乎……还有希望啊!   只要有一丝可能,儿孙的幸福,他绝不会放过。   老皇帝顺着莫白的话,又给了暗卫营同等的赏赐,公事完毕后,他本还想留莫白说两句话,问问他和苏染的进展,奈何一旁的明月一直待在他身边,也不肯离开,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老皇帝便想着不急于一时,挥手让莫白下去了。   莫白踏步出殿,行至门口时,老皇帝突兀出声:“对了,回侯府看看吧,淮南侯最近扭伤了腰,好几天没上朝了,你娘也是,最近一直跟皇后说,见不到你,食欲不振,人都瘦了一圈。”   莫白:“……”   老皇帝叹了口气:“就算是朕的圣旨,莫白统领,回家去看看吧。”   莫白脸色变得严肃,过了许久,才答应了一句:“臣……遵旨。”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老皇帝小声念叨了一句。   淮南侯的家事他知道的不多,但莫白,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当初跟在赵王身边的小小影卫,到现在说一不二的诏狱都统,莫白每一步,老皇帝全看在眼里。   在他心里,莫白和他身边的那些皇孙没什么两样。   故而,他才这般火急火燎地想给莫白寻门亲事,该成亲的年纪,就该成亲啊!一直待在诏狱那种地方,万一以后真封心锁爱,无欲无求了,他怎么能放心得下呀。   老皇帝寻了半天,也就一个苏染适合莫白。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以后苏染和莫白成亲了,暗卫营和诏狱也就不再继续对立,他那俩不省心的儿子,赵王和秦王更不会天天在他面前吵架。   一箭三雕,一石三鸟,这门婚事简直就是天定的良缘!   谁知道他刚有这意思,这俩人还偏偏都用了同一种方法逃婚,逼得他只能将赐婚一事暂缓又暂缓。   好在……苏染口中的那个便宜相公已经死了,只要解决掉莫白口中的那位“娘子”,这门婚事还是极有可能成的。   想到这里,老皇帝又有了信心,点头肯定了自己。   “皇爷爷~你不要又一个人在那儿想事情了,明月有事情和你说。”明月突然出声。   老皇帝回过神来:“怎么了你?一直撅着嘴等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要和皇爷爷说啊?“   “明月要跟您告状。”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哦?”老皇帝好奇了,“又是你哪个皇表兄欺负你了?”   “不是皇表兄……是莫白哥哥和苏染!”明月激动地凑上前去,将自己一路上所见所闻全部都说了,包括苏染和莫白之前不清不楚的关系。   明月:“皇爷爷,您也知道,莫白哥哥看似是诏狱的都统,可实际上,他是淮南侯世子……他一生下来就应该娶郡主才对的,怎么可以娶平常女子?”   老皇帝震惊:“真的么?”   明月:“当然是真的!皇爷爷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老皇帝关注的显然不是什么身份的问题:“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他们俩人,真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当然啊!明月难道还会骗皇爷爷不成?”一说起来,明月就带点幽怨,“明月不骗人的,所以,皇爷爷你一定要做主啊……”   得了明月肯定,老皇帝整个人容光焕发,一拍大腿,喜不自胜:“行!做主!必须做主!马上做主!这种程度,得赶紧赐婚才行啊!对!现在就赐!马上就赐!“   什么?赐婚?   明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她的皇爷爷居然真的答应了,她本还想着,只是告告状而已,没想赐婚的事儿。   毕竟莫白不喜欢她。   “皇……皇爷爷……也不用那么早……明月……还不想嫁人呢。”明月有些羞涩。   老皇帝笑得脸上布满了皱纹:“谁说给你这小丫头赐婚了?当然是给他们俩人赐婚了!好了,别废话,快过来给皇爷爷研墨!”   “唉?”明月表情有些僵硬,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不是给她赐婚么?   是莫白和苏染赐婚?!   为什么呀?   凭什么呀! 第46章   明月直接问出声:“为什么?皇爷爷,为何给他们两个赐婚啊!“   老皇帝挥毫写着大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给他们赐婚给谁赐啊。”   明月:“可苏染的身份……配不上莫白哥哥!“   “谁说的?那可是朕亲封的娉婷郡主,绰绰有余,绰绰有余……”   老皇帝一句话让明月彻底僵在了原地。   郡主?苏染是郡主?和她一样的……郡主么?   她怎么不知道?为什么苏染也不说?   这个消息,比她得知皇爷爷要给苏染和莫白赐婚时的受到的打击更大。   *   淮南侯府。   莫白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朱红色大门,叹了口气。   上一次踏进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十年前?   不对,应该是四年前才对……   四年前他刚当上诏狱都统,以为已经证明了自己,爹娘该支持他做自己了,结果满怀期待地回来,换来的则是淮南侯的一顿家法和那些言语讽刺。   逼他辞去职务,逼他按照他们所规划的人生去走。   什么诏狱都统,比得上侯爵之位么?   那是当时,所有人对他说的一句话,也是他最不喜欢听到的一句话。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手边的药酒,跨步上了台阶。   皇命在身,不得违抗。   扣响大门,来开门的管家看到莫白还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你是……”   “福伯,是我。“莫白答。   名为福伯的管家瞳孔猛地放大,惊叫出声,“少!少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急忙对着院内吼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侯府里的一切似乎都和四年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除了……树长高了……墙变旧了……   还有……   人变老了。   “莫……莫白?”听见老管家声音的淮南侯夫人刘氏急匆匆迈着步子赶出来,在前院与莫白撞上了。   憔悴的脸颊,布满了细纹的眼眸,含着泪水的眼眶,精心打理过的发髻也因此时太过慌乱地跑来变得有些凌乱。   莫白有些心酸,喊了一句:“娘。”   这一声出来,刘氏的眼泪跟决堤了似的,跌跌撞撞扑到莫白身边,颤巍巍地抚着他的脸,哽咽着,“你可舍得回来看娘一眼了?”   莫眼心中愧疚更深,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刘氏表情一变,赶紧地抹掉了眼泪,拽着莫白的手急道,“快,既然都回来了,那现在快跟我去见你爹,跟你爹道歉……以后好好过日子。”   原本还有些起伏波荡的情绪在这一刻悄然变得平静,莫白抿着唇,深深叹了口气,任由刘氏拉着他去见淮南侯。   人还没进卧房,就听见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子的骂声响起。   “还有脸回来?不是一辈子不回这个家的么?谁给这个逆子开的门!滚出去!”   紧接着,就是一个茶壶从房内飞出的场景,刚好砸在他的脚底下,滚烫的热水和着破碎的陶瓷在他脚边留下一地狼藉。   莫白移开目光,眉头微微蹙起。   刘氏瞅了眼莫白,拍了拍他的手背:“儿子,你等等啊,我去劝劝你爹,你也知道你爹这脾气……”   刘氏跟着叹了口气,显然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莫白自嘲摇头,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一些事情。   一定会让他极其不开心。   啊……这种时候就好想念在面馆的小日子啊。   *   也不知道刘氏在里面和淮南侯嘟囔嘀咕了一些什么,淮南侯终于没有继续再破口大骂,只是声音依旧冷淡。   “滚进来。”   莫白嗤笑一声,迈着步子进了卧房,淮南侯真如老皇帝说的一样,扭伤了腰,正趴在塌上。   淮南侯:“还知道回来?要是知道错了就跪……”   莫白:“皇命在身,不得不来,臣奉命前来探望侯爷。“   淮南侯没想到莫白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当下也不管自己的腰伤,气得从床上弹起来,“孽子!滚出去!”   刘氏也蹙着眉好言劝着,“儿子……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你爹说话呢?”   “望侯爷身体康健,莫白这就走了。“莫白放下药酒。   淮南侯:“兔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以为成了诏狱都统就了不起了是吧?现在还不是要给我点头哈腰,上请下安,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来?\"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搭理,往前走,侯夫人上前拦住,“儿子,别……别走啊,你不要和你爹置气,你爹他也是为你好啊,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看你现在做的,就算是统领那又怎么样呢?干的还不是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差使,哪里又比得上侯府世子的身份来的尊贵体面。你爹那些话,也只是想让你早日归家……过安稳日子罢了……“   两夫妻都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在他们夫妻二人眼中,莫白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丢人。   本该出生就是上位者的他,何故要自甘堕落为他人所驱使呢?   淮南侯:“放屁!老子才没那么想,老子巴不得他死在外边儿,一辈子别跟人提是我淮南侯的儿子!”   “老爷……”刘氏又转头去劝淮南侯。   莫白摇头苦笑一声。   他的父母依旧不懂他所坚持的是什么。   “娘,我走了。“   “莫白!莫白!”刘氏又想回头去追莫白,只听淮南侯一声大喝:“回来!不准追!“   “老爷……”   “你要敢追出去,你也别回侯府了!”   刘氏没办法,只好看着莫白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孩子,怎么脾气还那么倔呢,也不知道个歉。”她顿住脚步,叹了口气。   然而,莫白的脚步还没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宫内宣旨的公公,一见到莫白,眼睛亮起。   “莫白统领,哦,不是,世子殿下,您在可就太后了,皇上下旨了。”   “嗯?”莫白眉头紧紧皱起,心下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是皇宫又出什么大事了?   “哎呀,不是什么坏事儿,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宣旨的公公看出了莫白神色的不对劲,忙开口解释,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喜意,“侯爷?夫人?快出来接旨啊!”   淮南侯听声忙起身带着刘氏一起到了院内,见到莫白时,淮南侯还瞪了一眼过去:“孽子!还不跪下!“   莫白:“……”   在侯府里,除了“孽子”“逆子”“混脏东西”,似乎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好词了。   三人跪下,其余下人也跟着跪下,宣旨的公公这才拿出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开始莫白还以为皇上是要给淮南侯府什么封赏,心里还没当回事儿,直到……   刘氏:“赐婚?”   莫白:“又是娉婷郡主?”   淮南侯反应过来,忙欣喜道:“臣接旨!“   赐婚郡主,可是好事儿,门当户对,淮南侯没理由拒绝。   然而,当淮南侯准备起身接旨时,莫白却先一步拽住了淮南侯的手腕:“不能接!”   淮南侯:“逆子!难道你要抗旨不遵,连累全家人么?你一个人是死是活由得你去,难道你要害得你娘这么大把年纪跟你一起蹲大牢么?”   莫白一震,理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脑子里。   圣旨已下,便没有不接的道理。   他皱眉问向那宣旨的公公:“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么?”   “可不是么,老奴亲眼看着皇上下的旨,世子您和娉婷郡主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您怎么就一脸不开心呢?”宣旨公公也不理解,这莫白不是前一秒还在殿中为苏染求赏么?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脸色。   莫白脸色变得凝重,拽住淮南侯的手腕稍稍泄了下力,淮南侯趁此准备将圣旨接下,哪想莫白另一只手伸出,快对方一步接下来了圣旨。   淮南侯怕他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骂道:“孽子!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圣旨!由不得你开玩笑。”   莫白没理会淮南侯的叫唤,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开玩笑,所以……他才必须将这圣旨拿到手。   “皇上现在可还在明华殿?”他又问那宣旨的公公。   “在……在呢……“   得到肯定后,莫白当即便不再停留,带着圣旨便赶进了皇宫。   明明上一次,他已经说过自己有娘子拒绝过了,这才过了多久,皇上怎么又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了?   莫白一阵头疼。   莫白忽然拿着圣旨离开,留在侯府的几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有些尴尬。   淮南侯脸色阴沉,一边骂着莫白,一边和那宣旨的公公赔罪,刘氏倒是一脸担忧,害怕莫白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   苏染这会儿还在李冬青那儿看着李冬青给她配药呢,完全没有意思到事情的重要性。   李冬青按着压制寒□□给她吃了药,苏染这才觉得身子开始变暖,舒坦多了。   苏染:“有点本事啊。”   李冬青在旁边唠叨着:“这法子治标不治本,你得把这骨□□给我看看啊,不然我实在找不到根源去解决。”   “你以为我不想啊?”苏染撇嘴,她是不想说?她是根本不知道啊!还不是怪那尚明,把她师傅毕生的心血给偷走了。   “唉……“李冬青叹气,“那不就得靠我们自己了?我也不是神人啊……”   “但你是再世华佗啊。”苏染安慰他。   李冬青:“别给我戴帽子,受不起……”   能力越大,事情越多,李冬青在苏染和莫白身上,深深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两人又就着骨毒的事情聊了几句,药铺大门忽然被踹开。   李冬青又心疼地叫唤了一句:“哎呦!我的门!你们能不能心疼一下我啊?谁啊,这么没素质。”   青萤来不及和李冬青解释,一脸焦急地看着苏染:“老大,出事儿了,秦王让你赶紧赶到秦王府。” 第47章   “怎么?”   青萤不是个性子急躁的人,这般慌张,秦王府必定发生了大事,苏染秀眉即刻拧起,表情严肃了几分。   青萤凑到苏染耳畔轻声说了两句,苏染瞳孔猛地放大,脱口而出一句:“疯了吧!”   旋即便马不停蹄带着青萤往秦王府赶,等李冬青这会儿再一次用抹布擦干净大门抬头去看时,哪里还有青萤和苏染的身影哟。   不知想到什么,李冬青忙追出去,对着苏染的背影大喊着:“唉!你那个……那个药,有副作用的!会昏睡一个时辰左右!你自己看着办啊。“到时候别半路走着走着睡昏过去,怪到他头上。   等见不到苏染身影了,李冬青撇撇嘴,又开始好奇了,苏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般着急?   *   苏染是提着裙角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秦王府的,她到的时候,秦王手上正捧着一份圣旨愁眉苦脸地来回踱步呢。   秦王:“婷……不,小染啊,你回来……”   苏染:“老秦!你太过分了,怎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接了这指婚的圣旨?“   秦王:“不是……”   秦王心里有苦说不出啊,谁能想到皇上会这么突然,之前赐婚时,还有商有量地宣他进宫问过他的意思呢。   “抗旨不遵是死罪,这不……只能接了么?”   苏染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夺过秦王手边的圣旨,她倒要看看,她那个爱给人牵线搭桥的皇爷爷又给她凑了哪门子姻缘。   “怎么还是这个淮南侯世子?“   苏染心中郁闷加深,她还以为上次和皇爷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啊,对对,说起这个淮南侯世子。”秦王试探着,“你和他认识?”   “我都没见过他!”苏染不忿,“哪里认识了?”   “那为何那宣旨的公公说,淮南侯世子今日还在皇上面前替你讨赏了呢。”   “他替我讨赏作什么?他谁啊?脑子有病吧?“   听了苏染的骂声,秦王更摸不着头脑了。   那这算怎么回事啊?   “你既不认识这淮南侯世子,便没有嫁给他的道理!”秦王硬气出声,“这圣旨定是那淮南侯世子向皇上主动求来的!安的定不是什么好心眼,小染,你放心,爹爹绝不会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的。”   秦王的猜测,苏染并没有否认,毕竟在她的婚事上,皇上都会征询一下她的意见,这次忽然赐婚,很难不让人想象,是那个什么淮南侯世子背地里搞得鬼。   “你这话说的还挺像个父亲的。“苏染不住点头,秦王在尊重她这一方面,向来做的还不错。   秦王得了苏染的夸奖,更来劲了:“父爱如山,小染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爹爹来办。”   “好啊,那你准备怎么办?”   秦王愣了一会儿:“那我这就……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让他收回成命!”   苏染嗤笑了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果然,秦王府没她不行啊。   “得了吧,皇爷爷问都没问过我就直接赐婚了,说明那淮南侯世子肯定说了什么让皇爷爷不得不赐婚的理由,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进宫受一顿训,还不如从这淮南侯世子身上下手。”   苏染合上圣旨,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搜寻着关于淮南侯世子的信息了。   ……不熟。   真的不熟啊!   她知道有这么个人,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往年的宫宴,似乎也没见过面。   完全和她不搭边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向皇上讨赐婚的圣旨呢?愤懑之余,她又多了几分好奇。   “我走一趟淮南侯府。“   她今天偏要看看这个淮南侯世子是何方神圣,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汴京那么多贵女,怎么就非找到她头上了?   苏染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只是脚步刚跨出,一阵眩晕感陡然袭进脑海,眼前一黑,根本不容她抵抗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地上。   秦王:“小染!”   青萤也跟着凑上前,紧张出声:“老大?老大!“   秦王一着急,便准备进宫去宣太医,好在被青萤拦住。   “王爷,请等等,老大她好像没事,只是……睡着了。”   秦王:“……”   青萤:“……”   听着苏染均匀的呼吸声,两人都沉默了。   苏染这说睡就睡的本领什么时候练成的?   ……   此时,皇宫明华殿中,瞧着跪在地上,双手呈上圣旨,一句又一句请他收回圣旨的莫白,老皇帝一个头两个大。   这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吧?   莫不是这小两口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臣心有所属,请皇上收回成命!“   “胡闹!”皇帝眉头皱起,“这圣旨都赐下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了,朕都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还要怎样?”   这算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明摆着棒打鸳鸯么?莫白心想。   “臣与娉婷郡主并无半分感情,郡主嫁给臣也不会幸福的。“   “怎么会没感情呢?明月都告诉朕了,你们不是两情相悦的么?明月知道朕给你们俩赐婚,还难过了好一阵呢,你倒好,现在跟我说你们没有感情?”   明月?难道是明月在皇上面前胡乱说话了?   莫白头疼,跪伏了下去。   “皇上明鉴,臣对娉婷郡主,真的绝对无半分遐想!”开玩笑,他连对方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两情相悦。   老皇帝显然被气到了,明月说的那么真,还是亲眼所见,而他也是见过莫白方才在殿前替苏染讨赏的,怎么现在,倒是装出一副和苏染不熟的样子?   骗谁呢?   “混账!”老皇帝一拍奏案,“莫白统领,你可知罪!”居然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了。   莫白应声答道:“臣知罪!臣愿意受任何处罚。”   他本就抱了受罚的心思来的,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对不起苏染娶别的女人。   然而,老皇帝只以为莫白是因着自己刚才“撒谎”被戳穿,才认罪的这般痛快,想到撮合这小两口不容易,莫白认罪的态度又足够诚恳,老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语气舒缓下来。   “唉……你们俩啊,真是让朕操碎了心啊,既然都知错了,那还不快回府准备聘礼去?”没事儿到他这闹什么呀。   “皇上……臣……“   “你要是再敢说一句不娶!朕现在就下旨把你关进大牢!”老皇帝声音大了几分,他也想不清楚原因,莫白为何这么抗拒。   这安排,难道他还不满意么?   莫白皱眉斟酌着语句又与老皇帝争辩了几句,结果自然不是很如意。   老皇帝愈加生气,愈加觉得莫白无理取闹。   到最后,甚至气得老皇帝差点捂胸倒在地上。   至此,莫白不敢再说话,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他开始思索着其他的解决办法。   如果皇帝不松口,那只能……让那位娉婷郡主主动退婚了。   他便不信,两人都不满意的婚事,还有成的道理。   *   即便是他把老皇帝气成了这样,老皇帝也没有责难他,只挥手让他出宫准备相关聘礼事宜。   出宫门口的时候,心情烦躁的莫白还碰上了明月。   明月一脸幽怨地朝他走来,还没等他质问明月到底和皇帝说了什么让皇帝有了指婚的想法,就见明月抽抽噎噎开始流起了眼泪:“我,我是来祝福你们,的,现在指婚的圣旨你也拿到了,苏染也拿到了,就祝你们两个和和美美,幸幸福福。”   明月努力想保持自己的风度和气度,奈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眼泪便汹涌而出,拔腿就跑。   留下莫白一人呆滞在原地。   等会儿,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苏染也拿到了指婚的圣旨?   指给谁?   莫白心中一紧,心缓缓下沉。 第48章   得知苏染被赐婚的消息后,莫白哪里还将娉婷郡主的事情放在心上,出了宫直奔李冬青那药铺,可怜李冬青那扇刚上了漆的榆木大门,又又又一次遭遇了不幸。   莫白一脚踹开:“苏染呢?”   “走了!去秦王府了!”李冬青大喝了一声。   旋即,又是一阵风从身旁略过,莫白的身影甚至没在他眼前停留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李冬青一边心疼一边翻了个白眼。   他一定是倒了八百辈子的大霉才碰上这两人!   这两人要是成亲的话,他一定要赶到现场大骂一句“恶人夫妇”!   习惯性地拿起抹布又要去擦门,刚蹲下,心里越想越气,把抹布一扔:“擦个屁啊,爱咋咋地,明天再说。”   于是,李冬青气连骨毒的解毒之法也不研究了,拴上大门转身进了后院开始睡起大头觉。   莫白赶到秦王府时,本想光明正大进去,但一时没想到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敲门。   诏狱都统飞鹰?秦王知道恐怕会直接拿扫帚将他赶出去吧?   淮南侯世子?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似乎也不大规矩,况且,用这个身份,也不一定能见到苏染。   两种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于是莫白转到了王府侧门,轻轻松松翻墙跃进了后花园。   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不重要。   这是苏染经常挂在嘴边的,没想到他也被潜移默化了。   “呀!”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手上端着盆水战战兢兢盯着莫白:“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府!?来……”   “别喊。”莫白无奈,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想找出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结果能拿得出来的,竟然只有那份他一直带在身上的赐婚圣旨,他叹了口气,语气极其平静:“我是淮南侯世子,娉婷郡主的指婚对象。   没人知道,说出那几个字时,他的内心有多抗拒,但依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么说,才能让这小丫头打消怀疑。   “唉?”小丫鬟懵了一下,仔细看一下那圣旨,的确不是假的,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喊道,“该……该叫您……郡马爷么?”   莫白身上不由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赶忙制止,旋即问起了正事。   “你家郡主在么?”   若他以世子身份直接开口问苏染的去处,难免会惹人怀疑,反倒会给苏染添麻烦,便只好问些别的。   总归,来这秦王府,除了见苏染,他也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在啊,但是……不方便见人。”想到苏染还在睡梦中,小丫头补充了一句。   莫白也知道这些大家闺秀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下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又道,“那便劳烦你转告你们郡主,明日辰时,我在……城东茶馆等她,与她商量赐婚相关事宜。“   “啊……哦。”小丫头点了点头,随口传句话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儿。   等她福身告辞时,莫白却又唤住了她。   “苏染统领在么?”   “在啊。”小丫头疑惑不解,她刚才不是已经说在了吗?为什么还问?   莫白:“她在……”   刚想问苏染人在哪儿,不知想到什么,话音陡然一转,“她在的话,能不能请你再帮我和苏染统领传一句话。”   “咦?”丫鬟又愣住,有什么话怎么方才不一起说呢?而且为什么一会儿郡主一会儿统领的喊,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世子好生奇怪。   “您继续说吧。”她答。   “就说,飞鹰约她……明日巳时,在老地方见。”   “巳时?不是辰时么?”小丫鬟蹙眉。   莫白加重了声音:“巳时。”   约娉婷郡主的时间是辰时,约苏染的时间是巳时,如果不能说服那位娉婷郡主退亲,那他会毫不犹豫带着对方去见苏染。   然后告诉那位郡主,自己已经有了娘子,有了心爱之人,绝对不会与她成亲。   “哦哦。”小丫头继续乖巧点头,心中暗自腹诽,这淮南侯世子心思也变的太快了,前一秒还认真说是辰时,下一秒怎么就变巳时了?   男人心,猜不透。   不过她只是个小丫头,自然不敢再多问。   *   苏染在一个时辰后掐着点醒了过来,只觉浑身乏力,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想到了李冬青的嘱咐,虽说要睡一个时辰,可怎么没和她说,睡醒之后,会这般难受呢?   揉了揉身子骨,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后,苏染才感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想到自己昏睡前脑子里想的事儿,正准备换身衣裳去淮南侯府走一趟,房门被推开,小丫头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郡主,您醒啦!”   苏染蹙眉,刚想说别叫郡主,想了想,上次她分明提醒过的,但这小丫头好像没听进去,那就算了,她懒得再念叨了。   “我来帮您宽衣。”小丫头放下水盆,就开始拿起外袍往苏染身上裹。   “唉,别别别。”苏染忙拒绝,“你去干你自己的活儿就好,我又不是没手,我自己一个人能穿。”   主要是,她不喜欢别人碰她身体。   小丫头悻悻缩回手,只好去为苏染铺床,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道:“对了,群主,方才淮南侯世子来王府寻过您。”   “嗯?”苏染系腰带的动作止住,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不会做了什么不祥之事吧?”   如今能算得上是不祥之事的,只有那淮南侯世子带上赐婚圣旨和聘礼来要她过门了。   小丫头显然被苏染这话给吓了一跳。   不详之事……这种话可以乱说么?   似乎只有他们王府这位郡主敢说出这样子的话呢,小丫头实话实话,“淮南侯世子说他约您明日巳时在城东的茶馆见面,说是要和您商量一下……赐婚的事情。”   至于莫白后面还说的什么老地方,依照小丫头的理解,老地方不就是对方上一句提到的茶馆么?   苏染眉头皱的更深,又问:“只是这样?没做别的什么事情?“   小丫头仔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嗯,只是说约您见面。”   “王爷知道么?”   “应该不知道,世子好像是偷偷溜进来的。“还差点把她吓了一跳呢。   苏染眼珠子转了一圈,嘴角微微弯起:“这淮南侯世子,有点意思啊……”   她竟然有一瞬间的放松,这淮南侯世子没光明正大来下聘,只是让一个小丫头替他传话,显然对这婚事有一些别的想法。   “你去替我回个帖子,以娉婷郡主的名义送到淮南侯府,说我答应了。“苏染吩咐,同时系紧了自己腰上的带子。   为了不让自己和王府平白得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必须得想方设法让这淮南侯世子主动退婚才行啊~   ……   因着第二天要去见那个什么淮南侯世子,苏染难得在秦王府过了一夜,这可把秦王乐坏了,好酒好菜就没停过,听说苏染明天和对方见面的事儿,秦王还表示要苏染带上一群护卫,以防对方安了什么坏心眼。   苏染摇头,哭笑不得,要说有坏心眼,她不对那世子耍什么坏心眼就不错了。   再说了,秦王口中的府兵护卫队,能有她一个人强?拒绝了秦王的提议后,苏染连夜让人去搜集了一些关于淮南侯世子的情报,得到的竟然寥寥无几。   “十岁离家出走,从此再没回家?杳无音讯?”苏染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手中送来的情报,摇了摇头,“够叛逆的啊。“   “画像……居然一张画像都没有?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苏染嘀咕着,但她也知道,这也不能怪暗卫营,一个十岁就离家出走的孩子,连侯府的人都不知道去向,谁能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苏染:“四年前回过一趟淮南侯府,被赶出来,今天也回了一次……”   今天?今天不就是皇上赐婚的日子么?苏染眉头陡然蹙紧。   一个十年不归家的人,忽然归家,还引得皇上给他和她赐婚,任谁看都觉得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但是……她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么?   她得罪过他么?   便是一个晚上辗转反侧,苏染把脑袋想破了也分析不出原因,故而……第二天,她头一次睡过了头。   好在那淮南侯世子说的时间是巳时,虽然起的晚了些,但也不算迟到,甚至还被秦王留下用了一顿早膳。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染问。   “只到辰时,现在去还太早了。”秦王答,同时为苏染添了一碗鱼片粥,“这是爹早上起床特意和厨房师傅学的,就为了做给你吃,你尝尝?”   “你做的?“   “嗯嗯。”   “看不出来啊,老秦你居然还会做饭。”苏染一看那卖相,刀工不咋地,看着也清淡,不像是她的口味,“但你这一看就不好……”   “这不快到你生辰了么?爹想着当天给你做一碗长寿面。”秦王一句回话将苏染后半句话堵回了口中。   她的生辰……   她的生辰快到了么?   自从师傅去世后,已经没人再这般记挂着她的生辰了。   便是她自己,也不怎么记得。   “小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这碗鱼片粥一看就怎么了?“   对上秦王认真的眼神,苏染鼻尖有些泛酸:“一看……味道应该还不错。”   秦王喜笑颜开:“我就知道!这可是爹熬了两个时辰熬好的!必须不错,你快尝尝。”   “嗯……”苏染吸了吸鼻子,开始细细品尝起秦王专门给她下厨做的饭。   除了莫白以外,这是第二个给她做饭的男人。   想到莫白,苏染心中有些不悦,不是说事情办好后就来找她的么?   人呢?昨儿一天都没见到人!   说喜欢她,结果都不来找她!   不过……想想,莫白来找她能做些什么呢?让他知道自己被迫赐婚,要和那个面都没见过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淮南侯世子成亲么?   万一莫白接受不了,发起疯来,闯进侯府要和那世子打架怎么办?   要是莫白也被迫赐婚,换作是她,她是极有可能会这么做的。   她的人,谁敢抢?   *   当苏染正舒舒服服在秦王府吃着早膳时。   城东的茶馆里,莫白已经独自一个人听了三场戏,磕了两盘瓜子,喝了三壶茶了。   本就因为赐婚的事情搞得一夜没睡,一大早便来了茶馆等人,结果等到快巳时了,那位神秘的娉婷郡主还是没有出现!   亏得昨儿淮南侯还千方百计差人将那封回帖送到诏狱让他知道。   莫白不断摇着头,对这位娉婷郡主有了坏印象,如此不守信的女子,没什么好谈的必要了。   他想起了自己还要赴苏染的约,于是起身,往夫妻面馆的方向行去。   如果是苏染,现在应该已经在那儿等他了吧?   莫白这般想着,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莫白前脚刚走,苏染后脚就来了,还恰好坐在莫白刚才坐下的位置。   “小二!收拾桌子!”她喊了一声。   咋一撇,还有些惊讶,“你们这位客人还挺能喝啊。”   “人刚走呢。”小二收拾着桌子,又问,“客官要点啥?”   苏染本想说,什么都不要,就来壶茶水就好,猛然想到,自己似乎应该装的更“粗犷”一些让那淮南侯世子打退堂鼓才行。   “就……按照上一位客人的全部都来一份吧。”   “啊?这么多,客官您确定么?”   “怎么?上一位客人能吃,我就不能?”   小二忙不迭应道:“行!”   转而便去帮苏染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   然而,苏染却没有任何的胃口。   摸摸自己的腹部,等那淮南侯世子到了后,应该能腾出一点肚子吧。   她叹了口气,转头往台上去看。   那说书先生正在讲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平日里苏染便爱看话本,对于别人讲的故事,也很容易沉浸其中,即使是已经听过很多遍的再老掉牙不过的故事。   “这都认不出来?肯定眼瞎了。”   她默默呷了口茶水,嘀咕着。   纸怎么能包得住火呢?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要她说,一个人纵是掩藏的再好,也总能漏出蛛丝马迹的,比如莫白的真实身份,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   想到莫白,苏染心情瞬间低落了几分,这个莫白,从昨晚到今天居然都没来找她。   难道是临时出了任务?就和上次的江南之行一样?   苏染手指敲着桌子,同时又想起压在自己身上的这桩婚事,这个事儿……她又该如何开口和莫白说呢?   正思索着,小二走了过来,问候道,“客官,可要加水?”   听到声音,苏染才回神,提了提旁边的茶壶,果然已经见了底。   “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   “什么?!”苏染猛地站起身。   居然都午时了?她往四周看了眼,哪里有什么穿着华丽的达官贵人出现?   难道?她被放鸽子了?   苏染怔住,敢这么放她鸽子的人,这淮南侯世子还是第一个!   明明是对方约的她,结果让她白白等了这么久。   浪费了时间不说,还让她白白牺牲了昨晚到今天付出的一切心力。   “结账!”苏染气得将银子一把拍在了桌上,今天,她非要去淮南侯府问个明白!   *   正午的太阳热烈而又灼目,然而,阳光底下的莫白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彭掌柜自十米开外都能感受到莫白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莫相公……还,还没没见到苏娘子的影子。“彭掌柜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   莫白:“……”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   被那所谓的娉婷郡主爽约不说,现在又没见到苏染。   莫白的心情可想而知低到了谷底。   一想到苏染身上也带着婚约,本就烦闷的心绪更添一缕愁思。   苏染不是那种会爽约的人,一定是出事了。   他站起身,往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如果,苏染还在那儿的话……   *   对于自己是用什么身份进淮南侯府,苏染一点也没纠结,叩响大门时,直接就说自己是娉婷郡主,要见他们家世子。   但因她的行为太过“狂放”,四周也没有软轿候着,丫鬟跟着,甚至连护卫也没有,穿着一身轻便的武装,直接说自己是娉婷郡主……   管家福伯自然而然以为她是骗子。   “不在。”福伯没好气道。   “那人去哪儿了?”   “姑娘,你再无力取闹,我可这就不客气让人将你赶走了。”   苏染蹙眉,难道这个世子真不在府上?   “那你们侯爷呢?”见不到小子,也不能白来,见见老子也是应该的。   “我们侯爷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我是随便什么人么?”苏染气急,想着,这娉婷郡主的名号,也不是那么好用啊。   没办法,只好将出门时秦王硬塞到她身上的令牌拿了出来。   “拿去,给你们侯爷仔细瞧瞧。”   说着,一把扔到了福伯手里,福伯手忙脚乱半信半疑地将那令牌收好,又上下打量了苏染两眼,留下一句“请等一等”便马上小跑着去禀告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管家又回来了,只是态度变得极其恭敬。   “娉婷郡主,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里边儿请,侯爷和夫人正在大堂等着呢。”边说边把令牌躬身递到了苏染面前。   苏染撇撇嘴,心中叹一声……   结果到头来,还是秦王的名头更好用一些。   ……   淮南侯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两道眉毛连在一起,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相反,侯夫人刘氏倒是极其温婉大方,只是看着身形有些瘦弱。   “你……就是秦王的私生……不是,秦王的掌上明珠,娉婷郡主么?”看着苏染这般打扮,淮南侯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他知道秦王早些年认回了一个女儿,只是一直没带出来给大家瞧瞧,这会儿苏染自报家门,若不是那个令牌做不得假,他第一眼看到,也不会相信。   这位看着杀气凛然的姑娘,会是未来的侯府主母?   “侯爷,夫人。”苏染一直没把自己当郡主看,故而,也没学过郡主该怎么行礼,这会儿,也只是依着之前的习惯给两人行了一个下属礼。   这个举措令得淮南侯和刘氏心里一惊。   这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认错了?这其实只是郡主身边的护卫?不是娉婷郡主本人?   刘氏:“姑娘……你……你……”   苏染看出了两人眼中的疑惑,直入主题:“我就是娉婷郡主,敢问,世子可在?”   原来真是娉婷郡主啊,刘氏和淮南侯相视一眼,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莫……”刘氏要出声,被淮南侯厉喝打断:“那个孽子没去赴约么?”   孽子?苏染挑眉,难道这淮南侯父子不和?   苏染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去,所以才来问问,世子他去哪儿了?”   都是已经赐婚的关系,谁能想到,到现在,她连这位世子具体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个孽子!居然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等他回来我必打断他的狗腿!让他给郡主你下跪赔罪!”   看淮南侯的怒气不似假的,苏染心里“咯噔”一跳:“额……也没……那么严重吧?”   苏染虽然生气,但也没到那种要人下跪磕头的程度。   顶多,揍一顿,下个毒,让那世子难受两天,但看淮南侯,怎么情绪比她还激动呢?   “好的不学学坏的!每天就知道和那些见不得台面的下等人混在一起,什么暗卫营,什么诏狱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真是丢了我淮南侯府的脸!现在倒好,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淮南侯继续数落着莫白的不是,然而,在苏染听到对方说出“暗卫营”“诏狱”“不是什么好东西”“下等人”这几个词时,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苏染:“暗卫营和诏狱怎么就是见不得台面的下等人了?怎么就丢人了?”   “郡主你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呢?像我们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怎么能屈于人下,听人使唤呢?便是现在,就算是这两方的统领站在此处,不还是要给我们行礼么?这还不丢人么?”   苏染气得牙痒痒。   打死她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看不起她的职务。   然后淮南侯似乎还没说尽兴,继续开口:“朝廷每年选拔身强力壮的将士,精英都进了军队,那像暗卫和影卫这些人哪里去找呢?还不是要去江湖上搜罗一些三教九流,我听说,光是一个暗卫营,就已经集齐赌徒,杀人犯,疯子等等等一群奇怪的人……”   “够了!”苏染怒喝出声。   她向来护短,最是听不得有人说自己身边人的坏话,淮南侯这般贬低,她哪里还忍得住?   一开始还给面子给这淮南侯见个礼,现在想想,呸!垃圾不配!   “淮南侯,您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呢?暗卫营和诏狱分别由秦王和赵王督管,只听命于皇上的命令,听您这话的意思,您是觉得您也能和皇上一样指使他们给你卖命了?“   淮南侯愣住,看向苏染,对方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呢   苏染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揶揄道:“那淮南侯您的本事倒是真大,不知道皇上知道了淮南侯您这么厉害,会作何反应?“   淮南侯彻底反应过来!苏染这是断章取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啊!   “娉婷郡主!“他蹙眉,又气又疑惑,“你这般护着他们作什么?”   郡主之身,金尊玉贵,不是应该和他同样想法,都觉得这些身份低微的人都是下人才对么?   苏染冷笑一声,她根本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摇摇头,嗤道:“难怪你儿子会离家出走,有你这样的父亲,真的很丢人!”   “狂妄!”淮南侯气急,脸颊一片涨红,“你这丫头,口气倒是不小,秦王难道没教过你规矩么?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的公爹,你便是这般与你的长辈说话的么?”   苏染继续嗤笑:“谁要嫁了?就你这破侯府,本郡主,看不上!”   留下这么一句,苏染潇洒离开,没想到,特定的时候,“本郡主”这个尊称说出来,还是挺解气的。   而淮南侯,自然是气得不行,得亏刘氏一直在旁安抚着他,才没气晕过去。   苏染松了一口气,不用管什么淮南侯世子了,就淮南侯说出的这大话,这看不上暗卫营的语气,回头她就进宫搁皇爷爷那卖惨去。   就说,她要是嫁进去,一准会被淮南侯侮辱和欺负。   皇爷爷心疼她,肯定不会再让她嫁进去。   婚约的事情完美解决,苏染连心情都变美了。   迈着步子快活往回走时,不料在秦王府门口撞见了莫白。   对方正倚在石狮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啊~他是来找她的吧~   苏染心里甜滋滋的。   “莫白。“她唤了一声,语气极其温柔。 第50章   苏染满怀喜意的上前,却在看到莫白脸上的神情时停下了脚步。   这幅苦大仇深,好似谁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爽了他的约?   “我去……”苏染不由蹙起眉,莫白这语气像是在质问,听得她很不舒服,但她现在心情好,便懒得和莫白计较这种小事,抿了抿嘴,出声:“有约。“虽然被放了鸽子。   莫白心一点点往下沉去,看来青萤没说错,苏染真的去见了那个指婚对象,什么什么的世子的。   半个时辰前,他来到秦王府,没见到苏染,倒是碰上了青萤,青萤并不知道他和苏染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见到他出现便刀剑相向,质问他来此的目的。   莫白怕苏染生气,不敢伤了青萤,对方处处进攻,他只能处处防守,束手束脚,又耗了他不少精力,最后对方败了,才从对方口中得知苏染没去见他的理由。   “见赐婚对象去了。”   此时苏染的回答也肯定了这一点。   想到这儿,一股酸意泛上莫白心头:“你可知我等你等了多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那么重要么?”甚至于,不惜为了那个世子,还爽了他的约。   那个娉婷郡主没来,莫白也只是印象不好罢了,但苏染没来,又得知她没来是去去见了别的男人,莫白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为何不派个人过来与我说一声?”什么话都不说,害他又担心又失落的,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苏染眉头越蹙越深,这莫白莫不是又犯病了?   怎么?又把她当成诏狱的犯人了?   居然又用这般逼问的语气向她问话。   “为何要派个人与你说?“等了多久暂且不论,但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莫白一直在秦王府门口等着她呀。   听这质问的语气,怎么好像成她的错了一样。   “你爽了我的约,不该给我个交代么?“   约?苏染笑出声,他什么时候约过她了!昨天还信誓旦旦说办完事一定来找她,结果一天没见着人影,现在人倒是见到了,还没开心两下,居然怪起她爽约了?   天大的委屈!   她还没质问莫白为何不守诺言呢!   “飞鹰统领自己说话都不算数,现在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真搞笑。“苏染甚至又说起了之前两人“不熟”时互相“吹捧”对方时用的“尊称”。   莫白的脸色果然再度黑了一分。   一是因为苏染的称呼,二是因为苏染的语气。   为什么她爽了他的约后还能摆出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是真的一点没在乎过他的想法么?   其实,只要她随口说一句“抱歉”“下次不会了”,或者寻个别的理由糊弄搪塞过去,莫白都不会这么生气。   苏染这样子,只会让他觉得,那个什么什么世子在苏染心里比他重要百倍!   莫白心里难受地紧,想起了方才来秦王府的路上碰见宫羽时,对方和他说的话。   那会儿,宫羽正在准备和丞相府上官大小姐的婚礼,模样很是开心,见到他后,还盛情邀请他参加的他的婚宴。   宫羽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还好上次雨大,上官小姐没有去见你,你不知道上官小姐有多完美!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样样精通!气质好,长的美,性子还大方温柔,比那些庸脂俗粉好太多了!皇上赐婚,不是没有道理的,成亲这种事儿,果然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   他害怕,是不是苏染见了那个什么世子,被对方给迷住了,认为自己不是她的最佳选择,所以态度才一百八十度转变,对他这般冷漠。   莫白心头烦闷,开始口不择言:“你就只会一直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么?”   苏染怒气上涌,这话什么意思?她哪里错了?   “你什么意思?没事儿找事儿?“苏染秀眉拧起,不悦道,“不想和我见面就快滚!免得在这惹我心烦。”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他烦他了……他居然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她居然烦他了!   莫白:“苏染,我真是看错你了!”   苏染深呼吸一口气,摁捺住揍人的想法,今天的莫白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故意来寻她的不快活的!   总之就是……有病!   苏染:“彼此彼此,你也入不了我的眼。”狠话谁不会说啊?   非要寻不痛快,那大家一起不痛快得了。啊   听到这话的莫白顿时心伤了,她说他入不了他的眼……入不了她的眼。   是吧,有的新欢就忘了旧爱了……也对,他们俩连旧爱都算不上。   仅仅只能算得上比朋友稍微熟络一些。   *   生怕莫白脑子犯抽又说出让她不开心的话,苏染只想赶紧寻个地方清净一番,经过莫白身边时,也没有让的意思,一句冷冷地“让开”从口中吐出。   莫白靠在石狮旁,正巧挡在秦王府大门口,苏染从这个方向进去,的确需要他往侧边让一让。   只是……这语气是不是太没有感情了一些?   莫白不情不愿地挪了下步子。   见他真的乖乖让开,苏染深呼吸了一口气,怒气散了几分,提脚往王府内行去,走了几步,稍稍有些冷静下来,快跨进大门时,正想直接问明白莫白今天到底抽的哪门子疯,头还没转过去呢,耳畔便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皇上给我赐婚了,对方是个郡主。”莫白陡然大喊,喊出声后,不迭开始后悔。   他怎么在最不恰当的时机说出了这句最不恰当的话。   他好像,气昏头了。   原本消散的怒气再度聚起,苏染将拳头握得极紧,这是在向她炫耀么?   炫耀自己是皇家内定女婿?即将成为郡马爷?   是明月?还是谁?   管他是谁呢,既然莫白故意气她,那她自然也得气回去才是。   输,不可能的。   她转过身,脸上扬起一个堪称得上是得体大方的笑容:“恭喜啊,好巧啊!皇上也给我赐婚了呢!对方是个世子!我也马上要成为侯府少夫人了呢。”   莫白暗自腹诽了一句,这个女人居然真的开始变心了!   还说马上要成为侯府少夫人,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啊?   “哪家的世子?他就让你这般着迷么?”   苏染:鬼知道他是谁啊?连面都没见过人,着迷个屁。   苏染脸上笑意不减,连声音都大了几分:“对啊,人家就是那么优秀,处处都好!天上有,地上无,是见一面就让人难以忘记的存在!”   比你好一百倍!一万倍!   莫白:“就那么好么?你就那么喜欢么?”   “对!就是这么好,就是这么喜欢!”苏染甩下这么一句,忙提着衣裙跨进了秦王府,顺手还将那扇红漆大门给关上了。   门口的苏染嘴角瞬间往下耷拉,咬紧了后槽牙,又气又闷又酸,该死的莫白,今天的好心情全被他给破坏了!要是下一次他不好言好语给她道歉,打死她都不会再理他了!   *   秦王府外,看着那扇被女子关上的大门,莫白摸了摸心口。   好像,有点心痛呢。   她真的对那个什么世子产生好感了……   仅仅,只是一面。   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原地流连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原本想回诏狱,只是人到中途,却见宋淼忽然来寻他。   “出什么事了?”莫白蹙眉,“又有犯人逃走了?”   “统领,是……淮南侯府的事。”   莫白蹙起的眉头瞬间展开,淡淡“哦”了一声,既然是淮南侯府的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宋淼知道莫白和侯府的关系,他一般也不会拿侯府的小事儿来打扰他,只是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他大着胆子,上前说道:“统领,听说今日秦王府的娉婷郡主去府上寻你,然后……把老侯爷给气病了。”   莫白:“嗯?”   这事情的发展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这位传闻中的娉婷郡主没赴他的约,反而是去侯府找他了?还把那位给气病了?   莫白:“说说看。”   诏狱毕竟是诏狱,在各个王府侯府达官贵人家里安插一些眼线还是极其简单的。   于是宋淼便将从眼线那里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了莫白,乃至于那位娉婷郡主和淮南侯争执的话语,都没有一句漏掉。   “那位……娉婷郡主,真是这么说的?”   莫白有些惊讶,像娉婷郡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能理解他,还为他说话,早上对于对方失约的一些坏印象在此刻轰然消散。   “这下,倒是真想见见她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呢?把淮南侯气病不说,居然还敢甩甩手说,小小侯府,她看不上眼!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宋淼:“统领,您要见她很简单啊,过两天就是江宁侯府世子和丞相府大小姐的婚宴了,据今日礼部刚传出来的名单,秦王和娉婷郡主也在上面。”   “哦?”莫白失笑,“这位娉婷郡主,秦王不是一直不肯带出来露面的么?”   宋淼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秦王的想法。   随后又肯定地说了一句:“礼部的册子的确是这样写的没错。”   莫白沉思了一会儿,又问:“我娘……她没事吧?”   “夫人没事。”   莫白放下心来,又道:“既然这样,那你去帮我准备一份厚礼,参加婚宴的那种。”   既然娉婷郡主自己都说了看不上侯府。   那么,两人把话说开,一起面见圣上,这桩婚事,也定能就此作罢了。   莫白心中大石悄然落地。 第51章   知道秦王要准备带她去江宁侯府的婚宴后,惊得苏染直接将口中的茶水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老秦,你怎么也……“   刚被莫白气到,这会儿心绪刚刚平稳,没想到秦王又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便宜老爹不是一直都不知道她不喜欢凑那些热闹么?再者,和秦王一同出现,这不就意味着,要公开自己的郡主身份么?   后者,更让苏染难以接受。   总觉得,公开后……似乎就没那么自由了。   秦王也知道苏染不喜欢,可他也考虑了许久。   “本来是想在一个月后你的生辰宴上,向大家介绍你的,但是……父皇不是给赐婚了么?已经有很多人问起你的存在了。”   “我又不嫁,再说,我找到解决的办法了。”苏染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得挑时间进宫一次和皇爷爷说清楚才行。   “爹爹当然知道你不嫁,只是……你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吧,总要出去见人的。“秦王叹了口气。   “不去。“苏染没有丝毫犹豫。   秦王:“爹爹已经在礼部的名册上加上你的名字了。”   苏染:“那也不去。”   脚长在她自己身上,秦王的先斩后奏对她没用。   秦王似乎预料到了,见苏染不松口,忽地瘫坐在地,完全不顾自己王爷的形象,哀嚎道:“小染啊!你都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传的,说爹爹我呀,其实根本就没有孩子……说你这个娉婷郡主是假的!你说,爹爹怎么那么命苦啊……有了女儿,又跟没有似的……”   一边哭,还一边作势抹了两把眼泪。   苏染再次翻了个白眼:“别演了!就你那演技,能骗得了谁啊?”   要知道,她可是在堂堂的“飞鹰”面前,扮演了足足大半个月的贤惠娘子,在她面前演戏?   秦王还差得远呢。   苏染目光转了一圈,发现四周伺候的人纷纷自觉地将目光从地上的秦王移开,显然,秦王干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苏染又叹了口气……   就他爹这样的,真的能争得过赵王么?   “起来。”苏染睨了秦王一眼,低喃了一声,“也不怕丢人……”   说出去,谁敢信这是她苏染的爹啊。   “你不答应,爹爹就不起来。”见被拆穿,秦王索性也不演了,直接耍起了无赖,这可把苏染气笑了。   苏染:“起来。”   秦王:“去吧,小染……”   苏染:“你先起来。“   秦王:“总要见人的。”   苏染起身,视线从秦王身上收回,”我回暗卫营了。“   秦王急了,忙从地上,拦住苏染:”早上不是说好的么,今天还留在府里,爹爹那个……还和厨房的师傅学了道你爱吃麻辣兔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恳求。   苏染瞥了眼秦王全身上下,衣裳上倒是沾上了不少灰。   想到对方还记得她的生辰,晨起又特意下厨给她做饭,苏染心软了,无奈地从口出吐出一口浊气,伸出手拍打着衣裳上的灰尘。   “好歹是个王爷,就算是在自己府邸里,能不能也稍微顾及一下?到时候说出去,我一个暗卫统领的老爹居然是这幅德行,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的。”   苏染给秦王拍灰本就让得秦王受宠若惊,听到苏染的话后,眼睛猛然亮起。   “小染,你的意思是……意思是?”   “那个什么婚宴,我去,但是,不会以娉婷郡主的身份去。”   秦王瞬间失落。   “但是!你可以把我介绍给他们说,我……就是你的女儿。“   别那么招摇,她还是能接受的。   秦王一下子又挺直了背:“真的?”   苏染:”假的。“   她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秦王追在她屁股后边喊着:“小染啊,你不要这样对爹爹啊,你告诉我,真的还是假的啊?小染……小染!“   苏染挥了挥手,风中只留下一句:”麻辣兔头记得加麻加辣!“   ……   转眼便来到江宁侯府世子与丞相府大小姐成婚当日。   由于这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两家人还是汴京有头有脸的人,出现在江宁侯府的达官新贵只多不少。   觥筹交错,交杯换盏,有人在闲聊,有人则是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拉帮结派”“投机取巧”,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皇子皇孙混在一群大臣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染和秦王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秦王出现的时候,便有不少人上前寒暄,自然而然注意到了身后穿着一身湖绿色衣裙的苏染。   是了,今日的这身衣裙,除在了和莫白扮演夫妻时她会穿以外,平日的苏染为了方便,是绝对不会穿这种打架会踩裙角的衣裳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了自己前方这位笑得一脸憨厚的便宜老爹。   恐怕连秦王都不知道,她有多“用心”。   首先迎上来的自然是侯府的主人,江宁侯。   问候了秦王后,自然又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苏染今天没带佩刀,穿的又不是护卫的武装,凭借着出色的相貌很容易吸引视线,大家也都在猜,这个跟在秦王身边的年轻姑娘究竟是谁。   秦王感受到这些目光,眉宇间尽是骄傲,昂起脑袋,咳了两声,比着苏染,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女儿。“   此话一出,听到的人眼睛都瞪大了。   江宁侯:“难道……难道这位就是娉婷郡主么?”   苏染微微蹙眉,秦王知道她不想这么招摇,对于江宁侯的问话,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重复说了一句:”我女儿!“   江宁侯等几人不明所以,还想追问几句,赵王的声音陡然传进众人耳膜。   “哎呦,本王来的可巧了?这么多人围在门口是在欢迎本王么?“   秦王赵王本就不对付,一旦碰上总要有些纷争的,江宁侯等人面面相觑,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秦王:”老二,你可真不要脸,江宁侯那是带着人来欢迎本王的!是吧,江宁侯?”   江宁侯后退的脚步被迫停住,惹不起,他怎么还躲不起了?   “秦王大驾光临,是我侯府的荣幸。”   赵王瞪了一眼:”江宁侯!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你不欢迎本王了?“   江宁侯身子一抖,忙又向赵王鞠了一躬:“承蒙赵王不弃,参加犬子婚宴,实在是让我侯府蓬荜生辉啊!   秦王:”我看不是生辉,是生了晦气,某些人有些眼力见就赶紧离开……“   赵王:”呵呵,是谁晦气啊?是谁多年娶不到王妃,寻不到女儿?“   秦王眼睛一瞪,直接骂出声:“原来那些奇怪的传言是你放出来的!“   他本来还奇怪呢,汴京怎么会突然传出他没有女儿的事情,感情全是赵王搞得鬼。   赵王:“怎么会是传言呢?你有女儿?什么娉婷郡主吧,带出来瞧瞧呗,哪儿呢?哪儿呢?”   秦王冷哼了一声,”这不在这儿么?没眼睛不会看么?“   赵王:”哪儿?“   秦王还以为赵王故意在装,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她在……唉?人呢?”   秦王目光往旁边转了一圈。   不是?苏染呢?她女儿呢?   一眨眼的功夫,她那么漂亮的女儿,怎么就不见了?   赵王得意笑了两声,故意嘲讽出声:“啧啧啧,看看咱们秦王殿下,莫不是老眼昏花把空气看成人了?你说好不好笑。“   赵王打趣着将脑袋转向后方,想找个人陪他一起看秦王的乐子。   只是,当他转头没看到熟悉的人影时,面色陡然僵住。   “莫白呢?”他问向一旁跟着伺候的小厮。   小厮摸摸后脑勺,摇了摇头。   赵王满脸疑惑,不是?这么大个人能凭空消失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从苏染见到莫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视野范围的一刹那,她便决定,眼不见为净。   前两天的气还没消呢,她倒是真怕自己冲动之下和莫白的关系搞得更僵。   她这人,记仇着呢。   然而,当她悄悄跃进这侯府花园时,身后却总有个人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地跟着。   苏染走到廊桥处,终于忍不住站定了脚步:“你跟着我作什么?”   “谁跟着你了?路摆在这儿,路过罢了。”莫白答。   他又问:“你方才躲什么?”   要不是他眼神快,差点就错过苏染的身影。   “谁躲了?这侯府花园修缮的别致,我只是来看看风景。“苏染比了下眼前场景,又看向莫白,“你不是路过么?给你让路,继续走啊。”   莫白眼珠转了一圈:“我也瞧这地方不错,也看看风景。”   苏染无话可说,小声嘟囔了一句:“学人精……”   莫白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   其实经历过这两天,莫白是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那日,知道苏染为了那劳什子世子爽了他的约后,他的确十分生气,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眼睁睁真看着苏染奔向那世子的怀抱吧?   就算苏染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他又怎么样呢?   自己直接退出,不就主动放弃机会了么?   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在和敌人争斗时,他总能找出破绽,然后一举拿下。对于苏染和那个赐婚的世子,莫白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胜算的。   当然,前提是他要知道苏染赐婚的哪个侯府的哪个世子。   故而,明明知道秦王今日会带着娉婷郡主出现,看到苏染转身离开时,还是不由自主跟了上来。   什么娉婷郡主,先放一边吧。   赶紧和苏染和好才最重要。   莫白故意往苏染的方向凑近一步。   苏染见到了也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还瞪了莫白一眼。   前两天把她气的够呛,又是说她爽约,又是拿赐婚对象来刺激,现在这又算什么?想让她当成没发生过?   显然不可能。   “你再靠近我就一脚把你踹进湖里!”苏染警告。   莫白悻悻顿住脚步,看着苏染,悄悄将手伸进了自己怀里,一个木头疙瘩被他握在了手中。   苏染说还要一个小人雕像,这几天,他便又亲自做了一个,不,不对是,是做了好几个,然后挑出了一个最满意的带在了身边。   本想着找时间送给苏染的,谁知道这么凑巧,就在这婚宴上碰见了。   他来找娉婷郡主,没找到,反倒遇见了苏染。   他和她,怎么就不算有缘呢?   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   “那个……”   “啊!“一声惊叫响起,打断了莫白的话。   两人目光齐齐循着声音看去,却只见一个捞渔网中在空中转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正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亭内,一个人影正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掉落湖中。   苏染瞳孔瞪大,身子比脑子更快,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飞身过去,帮忙稳住了那人的身形,莫白手疾眼快,也在半空中接住了那个还装着锦鲤的捞鱼网。   两人齐齐飞身落在亭中。   苏染:”你没……“   站定时,看清那人模样,苏染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眼前这人,似乎并不是一般的侯府下人。   即便是套着捕鱼专用的兜褂,但通身的贵气却还掩饰不了,还有头顶戴着的那只镶珠金冠,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稍稍惊讶了片刻,苏染悻悻收回了托住对方腰际的手:”小心些。“   语气教人辨不出喜怒。   莫白和苏染一样,自然也发现了眼前人的身份不一般,看苏染收回了手,也将自己手中的捞鱼网递了上去。   莫白:“给你。”   那男子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到莫白声音后,才恍惚地将那渔网接过,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网中那条锦鲤放进了湖中。   “本是想着亲手将这红鲤放进池中,没想到第一次做这种事,差点出了意外,若不是姑娘……本……不是,叶某就该与这红鲤一样在池中游荡了。”   他风趣幽默的话引得苏染轻笑出声。   这人说话可真逗。   见她笑了,那人嘴角也跟着噙上一抹微笑,目光全然没有放在莫白身上,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盯着苏染:“叶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对于这目光,苏染倒是不在意,一旁的莫白看到了,忍不住抿了抿唇,心绪多少有些不安。   叶玄又问:“姑娘可是侯府的小姐?以前似乎没见过?”   苏染刚想开口,莫白倒是替她先出声了:“这是秦王的暗卫,不是什么侯府小姐。“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意,旋即又露出了一个优雅笑容:“姑娘今日既救了我,改日,我亲自上门去秦王府道谢。”   亲自上门去秦王府?   苏染挑了挑眉,看来眼前人的身份,的确不凡啊……   秉承着不与人交恶,为他那便宜老爹多添点助力的原则,苏染笑了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兵书上不是说,欲擒就该故纵么?她表现的太欣喜反倒会让对方打消心思,她这样说了,那人果然又进一步向她保证一定会去秦王府当面谢谢她。   已经到这份上了,苏染挑挑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开口让那人“注意安全“,旋即转开了话题。   看着两人这番你来我往,特别是看透了苏染的“故意为之”,莫白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酸意,气得他牙痒痒。   “姑娘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苏染:“不想知道。“   莫白:“那不重要。”   “这位公子看着和姑娘很熟?”   “熟。”   “也不是特别熟。“   苏染瞪了一眼过去。   这莫白怎么回事?上次惹她生气,这次就又开始破坏她的“好事儿”了?   “看来两位的确是认识的。”   “这是赵王的身边的影卫,诏狱都统,莫白。“   “啊!久仰大名!”   “不过,秦王和赵王……影卫和暗卫……”叶玄恍然,“难怪啊~叶某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个屁啊。   全汴京的人都知道暗卫和影卫不和!但是!他和苏染和呀!   两人还成过亲,当过夫妻呢!虽然……在老皇帝的强势指婚下,自己已经当初的那位“苏娘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莫白想说些什么,忽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着急忙慌地跑来,对莫白说:“大人,可算找着您了,王爷寻不见您,正着急呢。”   莫白皱眉,怎么尽在这关键时刻找来了。   他想推脱两句,倒是叶玄开口了:”莫统领,赵王既然这么着急找你,肯定有急事啊,不如你先去吧,有苏姑娘和我在一起,叶某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   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就是你和她在一起才危险啊!   “大人,小的找您好久了,王爷正发脾气呢。“那下人又对莫白说了一句。   “知道了。”莫白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苏染,百般无奈。   他走后没多久,叶玄笑着对苏染说了一句:“莫白统领脾气似乎有些躁郁啊,这怎么和我听说过的有些不一样啊。”   苏染表示深有同感。   “也和我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呢。“   叶玄:”看来我和苏姑娘看人的眼光很相似呢?“   苏染:“啊?”   叶玄:”有相似的地方,相处起来聊天也会很有趣的。“   苏染:“啊?”   叶玄:”叶某很高兴能交到苏姑娘这样的朋友。“   苏染:“啊……”   原来真的有人能自来熟到这种程度啊。   如果是其他人,苏染会觉得那人有病,但鉴于叶玄说话的语气态度听着让人很舒服,又加上那张俊秀的面庞。   对于第一印象看脸的苏染来说,竟是没那么大排斥。   “苏姑娘不想和叶某做朋友么?”见苏染一直没回话,叶玄笑问,语气轻松。   “没有。”苏染笑笑,“相逢即是缘。”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就算是为了她那便宜老爹好也该保持良好关系。   叶玄嘴角笑容扩大,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婢女上前,对着叶玄福了福身。   “殿下……”   “咳咳。”叶玄咳嗽了两声,那婢女看到苏染在旁,立刻心领神会,低声凑到了叶玄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叶玄脸色微变,转瞬即逝。   对着苏染时,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定从容。   “苏染姑娘,叶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前往秦王府登门拜访,以答姑娘救之恩。“   苏染自然也客气地应付了两句,看着叶玄的背影,苏染心思开始活络。   “殿下……”   是哪个王爷的儿子?   在脑中过滤了一遍信息后,苏染只确定一个人。   皇帝封的唯一一个异姓王族——云南,叶家。   听说是一直驻守边关来着,所以妻儿一直也没带回来,但她皇爷爷对这位云南王的盛宠,可不比赵王和秦王差。   苏染摇摇头,果然是不怎么关注朝堂政局,居然连云南王的儿子回了汴京她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她应该喊这个叶玄一声表兄来着?想到此,苏染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南王倒是一大助力,若是能将云南王拉到秦王的阵营,她那便宜老爹,就不会被赵王天天欺负了吧。   毕竟是一个连吵架也吵不过别人的老头子。   唉,苏染叹了口气。   后花园的景其实并没有那么别致,只不过苏染现在不想见着莫白,便独自一人在各处晃荡。   因着她是女儿身,此番婚宴来的各未名门贵女也多,苏染在后院来回走动,也没人觉得奇怪。   反倒还碰见有人好奇问她是哪家的小姐,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汴京贵女一个圈,大部分都认识,苏染这张生面孔出现,自然惹得人好奇。   看她的气质相貌,也不会是一般身份。   每每碰到这个问题,苏染都是四两拨千斤答着:“我是陪着娉婷郡主来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关注点又都转移到了那位神秘的“娉婷郡主“身上,东看看西看看,又问:娉婷郡主在哪儿啊?   苏染则答:也在找呢,找到郡主后,郡主自然会来和大家打招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好再问苏染什么,甚至有几个好事之人还帮着苏染找起了娉婷郡主。   问她怎么模样,穿的什么衣裳……   苏染嫌问的聒噪,便悄悄趁着几人不注意翻身上墙,跑进了另外一个院子。   这院子和外边儿热闹的花园相比,很是僻静优雅,像是住人的屋子。   只是……奇怪的是,住房处,竟然隐隐传出了哭声。   苏染循着声源靠近,听到的却是不止一个人的哭声。   “小姐,你想开一点,咱们把事情和世子说清楚,他会理解的……“   “不,不行的,不行的……他来信了,说,他一定会出现在这场婚宴上的,若是我出去了,江宁侯府和丞相府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我……我只能以死自证清白。”   “小姐……你别想不开……“   “别管我了,只要我死,才能保证相府和侯府的荣耀。“   随后,便又是两人的哭声。   苏染好奇了,听这对话的意思,这哭的人难道是丞相府的上官大小姐?   迎亲迎得早,让新娘子在院内做准备,待得吉时出去拜堂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苏染眉头蹙起,要真是上官月,这是要自寻短见么?虽说每次苏染都提醒着自己少管闲事,可实际上,往往是身体比她脑子更快。   次次都管了不少闲事。   这次也不例外,有了上官月想自寻短见的想法后,一脚踹开了这房门,果然见到了穿着一身红嫁衣,哭得梨花带雨,正将脑袋往红菱上放的上官月。   苏染瞳孔放大,立即摔碎一旁香几上的花瓶,取了其中个瓷片,甩出去,将那红菱割断。   眼见着上官月要摔在地上,苏染忙冲过去,托住了对方的腰。   没办法……稳住一个人身形,托腰是最省力的办法。   “你……你是谁啊?”上官月见到苏染,由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了惶恐,她不怕死,但是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   苏染:”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死了,相府和侯府才会成为汴京最大的笑话,知道么?“   上官月品了一下苏染的话,带着水雾的眼眸瞪大:“你,你刚才全都听到了?“   苏染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也不是故意的……“   上官月眼泪流的愈加汹涌了,双手捂着脸,一边小声啜泣一边念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苏染平日里最讨厌人家哭了,可是看上官月哭得实在是惹人怜惜,她又做不到一走了之。   “……你看看,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上官月:”你帮不了我的,除非我死了,不然,谁都帮不了我的。“   苏染:“那你也得说说看是什么事儿啊,万一我能帮你呢?“   上官月这才停止啜泣,上下打量了苏染一眼:“可……你是谁啊?“   苏染:“……”   *   莫白正在前厅被赵王“唠叨”个不停,赵王这人,就是话多,莫白早就习惯了,赵王说什么不重要,苏染和那姓叶的什么时候才重要。   赵王:“莫白,本王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莫白反应。   赵王又唤了一声,莫白抬头,点了点,“嗯”了两声。   赵王持怀疑态度:“你真的听见了么?那你说,本王刚才说了什么?”   莫白张了张嘴,面不改色,问:“王爷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吧。“   赵王当场气得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看在周遭那么多人的份上,真想直接一拍桌子起身。   赵王无奈:“不是你让我带你来这的么?不是你跟我说,想见见那位什么娉婷郡主么?现在人来了,秦王就在那面前了,你怎么跑了?我还没来得及将你介绍给秦王知道呢!”   说着说着,赵王就开始得意了:“不过啊……要是被老秦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被我身边的影卫娶回家了,老秦那脸色,肯定很好笑。”   莫白才懒得理会赵王和秦王的恩怨,挑着重点问:“娉婷郡主人在何处?”   苏染的事第一,娉婷郡主的事第二,只是苏染的问题暂时没法解决,便只能先手解决自己和娉婷郡主的婚事了。   赵王摇头:”她在哪儿本王哪里知道?不过,江宁侯那些人倒是见到了,听说是穿着一身青色衣裳的漂亮姑娘。“一边说着,赵王还一边打量了莫白一眼,感叹了一句,”别说,不愧是我身边的人啊,相貌气质那也是顶顶出众的,配郡主,绰绰有余了。“   莫白:“……”   他拒绝。   见从赵王这里问不出什么了,莫白将目光转到了秦王身上,此时的秦王正在推杯换盏,不知道在和其他人说些什么,脸上笑意掩藏不住,只是看他身边……   也没年纪适合的姑娘跟着啊,难道是随其他贵女一般进了后院了?   他往后院的方向瞥了一眼。   知道赵王并不会出什么事儿,只是想寻个人唠叨后,莫白这心思又飞远了。   苏染现在可能和那姓叶的呆在一起呢!   教他如何放心得下。   “王爷……“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可以正式拜堂了!“   莫白的话被婚宴傧相的声音强势打断,旋即,吹吹打打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原本四散的人群聚集在厅内,赵王也带着莫白上前。   因着身份的不同,赵王秦王等人是上宾,自然是有座位的,只是不知这江宁侯是不是故意,竟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同一侧。   几乎是一转身,就可以看到对方的脸。   秦王和赵王互相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莫白倒是关心起了苏染,凑近了秦王,问了苏染的下落。   秦王也好奇赵王的人怎么会管起苏染的事儿,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对劲,虽然他也不知道苏染去干什么了,但此时,还是咳了两声,正襟危坐:”秘密,不能透露。“   莫白:“……\"   骗鬼呢。   没办法,正当莫白想偷偷溜走去找苏染时,一道礼炮飞上天,宫羽胸前挂着一朵红花笑嘻嘻地牵着红绸带另一端的姑娘进了厅堂。   女子顶着红盖头,一身红衣如火,莫白目光瞥了宫羽一眼,给自己这位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以眼神送上祝福便想收回视线,结果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新娘的走姿时,愣住了。   有点奇怪,再看一眼。   女子步伐稳健中不乏轻盈,落地并无多少声响,显然是练武之人,可……没听说这上官小姐会武啊?   有诈?   为了宫羽的幸福生活,莫白站定了脚步,眉头拧起,目光注视着那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一拜天地~”傧相大声喊着。   但没等到两个新人朝天地拜下去,府外忽地冲进一个人,大喊了一句:“不许拜!”   那人手上举着一个火把,腰上绑着火药,目光赤红,额上爆着青筋,一群护卫围在他身边,却是没人敢上前。   “何人在此喧闹!\"江宁侯作为主人,碰上捣乱的,自然生气,迈着大步就来到了院前,众人面面相觑,也带着看戏的心情跟着来到了院里。   那男子面庞清秀,只是眼睛红肿,布满了红血丝,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逡巡,似乎一直在找着什么人一般。   “上官月!出来!你出来!”那男子对着人群大喊着。   上官小姐的名字一出,不少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那位戴着红盖头的女子身上,就连宫羽也忍不住面露疑惑,看着旁边的“上官月”。   上官丞相黑着脸站了出来,骂道:”无耻之徒!还不快滚出去!”   江宁侯也黑了脸,命人将这搞事的这人带出去,只是刚有人上前,这男子便抽出腰间绑着的火药放在了火把上。   “谁敢过来!咱们就同归于尽!”   “这男子平平无奇,哪里来的火药?”赵王皱着眉,冷不丁看向莫白,一转头发现,莫白人又不见了!   “嘿,这臭小子!”   赵王无奈,但此时此刻,也不敢大声去喊人。   因这男子拿出火药作出一副要点燃的架势,江宁侯忙抬手让人停手。   不管这男子手上的火药是不是真的。   假的倒也罢了,若是真的,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年轻人,有话好好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你要什么呢?”江宁侯出声。   ”我要上官月出来见我!!“他掷地有声,上官丞相脸色一沉。   然而那男子声音未停。   “是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要随我天涯海角的。”   “是你说的,只要相爱,就一定可以在一起。”   “也是你说的……你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你就要和我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那天你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为什么要和别人成亲?为什么!“   上官丞相脸色越来越黑,大吼了一句:“胡说八道!婚事当然要讲究门当户对,你一个穷小子怎么敢肖想相府嫡女,甚至不惜以此毁坏她的名声!”   他这话一出,立即也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   “上官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疯子。”   “跑到婚宴现场来闹同归于尽,这种人应该关进大牢啊。”   ……   那男子也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手高举着火把,目光继续扫视着眼前一群人。   “上官月,三息之后,你要是再不出来见我,那我们就……一起奔赴黄……”   “我出来了。”   ”上官月“迈着步子大大方方推开人群从里走出,宫羽想拉住,”上官月“却直接将他的手推开了,小声道,”你要拜堂的人还在后院休息呢。\"   宫羽有些懵,”那你是?“   苏染:“……“   苏染有些郁闷,因为,她是亲耳听到上官月真心的人。   上官月说:“我和他……相爱过,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我需要一个身份体面的丈夫,他不是。   我需要一个能整日陪着我的丈夫,他不能。   我需要一个不需要我考虑生计,每日只要打理家中大小事务的家族,他也做不到。   曾经我相信,有爱就可以克服一切,但事实却告诉我,不能的,就算我和他在一起能如何呢?要我洗衣做饭,织布耕田,一日三餐以土豆番薯裹腹么?   上官月摇摇头:“做不到,我也不喜欢,若是长此以往,对这些我不喜欢做的事厌倦了以后,我对他的喜欢,还能持续多久呢?   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只是存在话本里的爱情故事,本就走不到一条线上的人,哪怕有了交点,最后还是会渐行渐远的……   苏染没说话,但是她能感受到上官月说出这番话吐露出来的无奈和坦然。   他们相爱过,只是不适合在一起罢了。   “之前已经与他说清,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执着,写信告诉我,哪怕是死,也不会放过我,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在他来之前,了断自己的生命,为相府和侯府留存最后一点名声,我不仅仅只是上官月,我还是相府的大小姐,侯府未过门的儿媳妇,就算不为我自己,也要考虑两家人的体面才行,所以……“   苏染便是因彻底了解了上官羽的苦衷,这才决定扮成上官月,借机制服这位……“痴情人”。   至于真正的上官月,已经被她打昏,正在新房里休息呢。   *   无视了宫羽的劝诫和上官丞相的阻拦,苏染大大方方迈着步子朝那男子走进。   “我来了,你要做什么呢?”   苏染故意压低了自己声音,双手做好了准备,只要等到这男子靠近,她便能在一瞬间将他反擒。   那男子见到穿着一身红嫁衣的苏染,也没起疑,空着的一只手上前欲直接去抓苏染的胳膊。   苏染嘴角微微弯起,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小心!”   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喊,也不知是在提醒谁,那男子显然也应这道声音停顿了片刻,可苏染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原本应该十拿九稳的反擒因着男子的片刻停顿使得她扑了个空,苏染暗骂一句那个说话的人,旋即又上前一步,主动去擒那男子。   那男子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举动就是用火把点燃自己身上绑着的火药。   要么他死,要么所有人一起死,结果就取决于苏染的速度够不够快。   “啊!“从前方的人群中忽然飞出一柄匕首,直接扎在了那男子的手腕上,男子吃痛,火把掉在地上,苏染心上一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那男子的另一只手,同时用膝盖顶住那男子后背,迫使他跪倒在地。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逼得那男子在地上压根动弹不得   她的这番行为惊呆了众人。   那些原本不敢上前的护卫也纷纷上前,将那男子牢牢制服。   “月……月儿?”上官丞相不可思议地喊出声。   苏染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掀开自己脸上的红盖头,露出了自己真容。   “你不是上官月?你不是上官月!上官月呢,出来,让他出来!”地上男子看到苏染面容,疯了似地大喊大叫。   苏染皱着眉头,凑到那男子身旁,男子手腕还插着一把匕首……从这手法来看,挺像是那人干的……   殷红的血从男子胳膊处流淌而下,愈发衬得他眸光骇人。   苏染蹲下身,火红的嫁衣与那鲜血似乎要融成一体一般。   ”呐,上官小姐让我给你转告一句话。“苏染认真道,“她说,她喜欢过你,但是不适合在一起。”   “不!我们可以在一起!可以的!”男子目龇欲裂,“你带我去见她!你让我去见她!她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苏染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她能帮的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再多管闲事……就已经不在她的能力范畴内了。   那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染这句话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脱离了一群人的掌控,直接飞身扑到那还未灭的火把上,准备以身点燃自己身上的火药。   苏染哪里看得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赶忙往那男子身上扑去。   “小心!”   也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轰鸣声,热流猛地朝她涌来,下一刻,不知是谁,裹着她的身子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再之后,就是那男子的痛呼声。   “小染!”秦王猛地大喊了一声。   原本覆在苏染身上的人也跟着起身,将地方留给了秦王。   “小染,你伤在哪儿了?快让我看看,你明知道那人身上带着炸药,你还往前冲作什么?你不要命了?”   苏染动了动胳膊和腿,有些惊讶,她居然没受伤!   再看四周,除了自己周边的桌椅板凳受到了冲击外,倒是没什么人受伤。   至于那个男人,腰间盘着的火药炸开了一点点。   莫白踩在他身上,那个点着火的火把已经被他一脚踹到了老远,火苗也渐渐熄灭。   苏染一边后怕一边庆幸一边感慨。   后怕的是这男的身上绑的居然是真炸药,庆幸的是,好在没全炸。   感慨的是……   不合适的感情,不仅会让人变疯,还会要人的命!   她打了个哆嗦,心中默念了一句:智者不入爱河。   “刚才……”苏染想起了刚才危急关头保护自己的人。   莫白正对付那男子呢,显然不是他扑过来的,那人不就是……   “你……“苏染转头看清那人样貌,惊了一下,“怎么是你啊?你没事吧?”   这人正是叶玄。   这时,听到声音的秦王也出声了,“怎么?小染,你和叶小王爷认识?”   苏染心中“咯噔”一跳。   叶小王爷……   她猜的果然没有错。   叶玄解释道:“方才在亭中差点掉进湖里,是苏染姑娘救的我。”   苏染:“没事儿,你方才不也救过我么,两清了。”   苏染拍拍屁股起身,目光又转到那被莫白踩在脚底下的男子身边,忽地蹙眉质问莫白:“你这样踩会把他踩死的!”   莫白睨了一眼,稍稍松了些力气,没好气道,“死不了。”   他就知道,这个姓叶的居心不良!   苏染再一次蹙眉,这莫白又怎么了?谁气着他了?声音都带着杀气。   “这人看着挺普通的,身上居然能带着火药,显然这事儿背后有人在设计,所以你……”   “我知道,我不会杀他的。“这点轻重,莫白还是分得清的。   苏染挑挑眉,便也不再多说。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   莫白有些别扭的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终于听到想听的关心话语,苏染眉头都展开了:“我能有什么事~”   看着还卡在那人手腕上的匕首,苏染想了想,忽地说道。   \"刚才,谢谢啊。“   她觉着,一码事归一码事,生气归生气,该道谢的时候还是得道谢。   莫白眼眉跟着跳了一下,这是和好的大好信号啊!   这要抓不住,他就别当什么诏狱的都统了!   ”其实……“   “苏姑娘。“叶玄的声音响起,笑着朝两人走来,莫白倒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这什么人呀,这么不会看眼色么?   叶玄:”方才和秦王爷交谈了一下,这才知道苏姑娘就是暗卫营鼎鼎大名的“毒蛇”,早便听说暗卫营藏龙卧虎,不知今年的岁供护卫工作,可以交由暗卫营负责么?“   苏染惊咦一声:“岁供?”   那是一年一次祭祀祖先的典礼,太后从江南行宫回到汴京也是为了此次岁供事宜,只是……往年的岁供护卫,不都是由影卫负责的么?   苏染不由看了一眼莫白。   若是摒除自身,站在暗卫营的立场上,能从影卫手中抢下“岁供”的工作,足以报得当年诏狱从暗卫营手中抢走审犯人等等一些职权的大仇!   叶玄:“皇上将此事交给了我负责,但我初到汴京,对这些也不熟,苏姑娘有这般能人本事,我相信,由姑娘负责的暗卫营一定能做好此事。“   苏染嘿嘿笑了两声,这种“光耀门楣”的事她怎么会拒绝?   莫白:“岁供一事,一直以来都是由影卫负责的,影卫更熟。“   苏染:“那是因为暗卫营没争取!“   其实她争取过,只是老皇帝说她不稳重,给拒绝了。   莫白:“影卫素质好。”   苏染:“暗卫也不差。”   莫白:”影卫训练有素。“   苏染:”暗卫神出鬼没。“   莫白:”影卫一呼百应,好指挥!“   苏染:”暗卫以一当十,能力强!“   ……   两人越说越来气,苏染气莫白怎么没事儿就和她抬杠,莫白气这个没眼色叶玄,没事儿就给他制造麻烦。   要是苏染真包揽了岁供的护卫职责,一连十天都得和这姓叶的相处!   苏染会不会动心他不知道,但这个姓叶的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两人吵得你来我往,秦王和赵王见了,也不愿自己人认输,纷纷加入争吵当中,局面一下子变得无法控制。   但这竟意外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江宁侯和上官丞相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忙暗自派人将那被莫白制服在地的男子拖了下去,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观看着眼前几人吵架。   赵王和秦王吵架明显是秦王落了下风,往往都是秦王一句,赵王顶回去十句!   围观的众人也才惊觉,原来赵王骂人是这样的啊?真有人可以做到骂起人来一个脏字不带,还能霹雳啦怕说出一大堆话啊。   也因今天一事,在此后很久,“赵王骂”一度风靡汴京。   有没有道理不要紧,重要的是说的快!说的急!音调高!气势足!   但苏染和莫白那边,比起口头上的”唇枪舌剑”,两人的气氛已经到了拔刀相见,不打一架不能收场的地步了。   苏染一直奉行,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原则,若是别人,她早就忍不住了,偏偏是这个莫白,自己的底线一次又一次被他拉低。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莫白太过包容,这才导致的他不断蹬鼻子上脸啊?   叶玄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提议会引起两波人的争吵,特别是当秦王和赵王牵扯其中,这事情就变得难办了起来。   “二位王爷,二位统领,大家都别吵了,影卫和暗卫各有千秋,不如……比试一场如何?”   “行啊!”苏染满口答应,朝莫白摆出攻击架势,莫白才不想和苏染对打,再次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叶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别忘了,这里是江宁侯府,两位新人还要拜堂成亲。”莫白提醒。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想起,他们参加的是一场婚宴……   叶玄也适时站出来说:“既然是暗卫和影卫的比拼,两个人单打独斗也必分不出什么胜负,不如这样吧,三日后,两位统领各带着自己的人马在城郊乌山聚集,届时我与秦王赵王等人会在山顶等候,哪方率先在日落前抵达山顶的人马越多,此次,岁供便交由哪方负责,如何?”   苏染:“只是比爬山?”   叶玄笑道:“暗卫和影卫本就为皇上做事,不必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   对苏染说这话的同时,还礼貌了看了一眼莫白。   莫白低眉沉思了片刻,虽然不知这叶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如果只是比哪方到达的人数多,他还是有点信心的。   莫白:“我接受。”   苏染咬着牙思考了片刻,也跟了一句:“那我也答应。”   不管比什么,她怎么可能输?   莫白内心:怎么可能让叶玄靠近苏染,必须赢!   两方势力的矛盾被推迟到了三天后,侯府里又恢复平静,随着喜乐的奏响,宫羽牵着真正的上官月出现在了大厅之内。   碍于上官丞相和江宁侯的面子,在场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去谈那个奇怪的男子。   上官羽经过苏染身旁时,苏染还低声听到了盖头底下,对方说的一句轻柔却饱含感激的“谢谢。”   苏染心情松快,也“嗯”了一声。   看着真正的上官月和宫羽拜堂,苏染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火红的嫁衣,有些唏嘘。   这身衣裳,也该换了。   人生第一次穿嫁衣,竟然是为了替别人“拜堂成亲”……   苏染恍惚想起了当初自己当初嫁给莫白时的“寒酸”场面。   没有花轿,没有婚房,没有满目的喜带红绸,别说红嫁衣,就是连个红盖头都没有。不过念在莫白当时很“穷”的份上,苏染也没去计较这些,能找到个“早逝”的夫君应付一下,已经非常难得了,其他的,不重要。   拜天地时,她和莫白两人在小院子里头顶青天,膝跪黄土,认认真真地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磕了三个头。   那会儿,苏染在想,兄弟结拜,义结金兰也不过如此吧?   恐怕那时的莫白想法也和她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不由将视线送到旁边的莫白身上,他站在赵王身后,时不时与赵王交谈些什么,若是她猜的没错,应当是在说那个绑着火药的男子。   似乎是感受到有目光投过来,莫白下意识抬起头,眸光正好与苏染在半空中交汇。   不等他心喜,便见苏染火速朝他翻了个白眼并收回了视线。   莫白:……   好委屈啊……他是又做了什么得罪苏染的事情么?   如果是没陪她打架的话……   苏染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有一丝慌张,要是被莫白发现她在偷看他,那不得丢脸死了,好在她反应快。   *   偷偷溜到侯府后院准备回到上官月的房间换衣服时,半路竟碰见了叶玄。   “苏姑娘,这身嫁衣,穿在姑娘身上,甚是好看。”叶玄说。   苏染有些尴尬,却也知道对方没啥恶意:“嗯,谢谢。”   叶玄:“姑娘是第一次穿么?”   “是吧。”苏染笑笑。   毕竟和莫白成亲的时候,她真的没穿嫁衣。   叶玄嘴角笑意扩大,很是满意苏染的回答。   苏染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也懒得去猜,稍稍行了个礼便转进了上官月的院子。   待得看不见苏染的影子后,叶玄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方才在亭子里来寻他的婢女出现在他身边,禀告道:“殿下,事情已经办好了,已经给那男子灌了药,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嗯。”叶玄应了一声,再次看了苏染离去的背影一眼,没再说什么。   “乌山那边尽快安排一下,能不能摸清诏狱和暗卫营的底细,就看这次了。”   “知道。”   ……   三日后,卯时,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天之将明,乌山脚下。   右边,以莫白为首,大约十人左右,穿着整齐的黑衣,脸戴着面具,井然有序地分列在他的两侧。   左边,苏染翘着二郎腿在树叉上晃来荡去,手上拿着一个猪肘子,正津津有味地在啃着。   她也带了也大概十人左右,穿什么衣服的都有,光膀子的也有,随意四散在各处,有的在打着哈欠,有的在蒙眼射飞刀,还有的直接躺在石头上呼呼大睡。   鼾声如雷贯耳。   莫白:“……”   苏染啃完肘子,伸了个懒腰,对着底下“唉”了一声,也不用她多说,便有一块白色布帕飞了上去。   苏染擦干净手和嘴,这才翻身下树,看到莫白出现,还惊咦了一声。   苏染:“什么时候来的?”   莫白:“……”   他在这看戏看了好一会儿了……   “统领,咱们……好像赢面更大呢。”宋淼看着眼前懒散随意的一群人,不由嘟囔了一句。   “说些什么?有什么话是大家不方便听的么?”青萤及时出声,眼神射向宋淼。   宋淼一怔,一些不好的记忆涌进大脑,他可没忘记,自己被青萤“教训”的那些日子。   “你……你怎么来了?”宋淼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   “你能来,我就不能?”青萤倒是坦然地很,直盯得宋淼四目顾盼,最后只敢怯怯低垂着头,不敢对上青萤的视线。   青萤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水壶,显然是刚才打水去了,见到宋淼如此反应,不由哼了一声,这才转身进了暗卫营的队伍,将水壶递给了苏染。   苏染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宋淼调侃着青萤:“那个宋淼……你把他拿下了么?可以策反当内应了么?”   身旁聚集起来的一群人也纷纷看向青萤。   云雁:“你真的拿下他了?”   三灵扯开自己眼上的布头,挤到两人中间:“老大老大!你好久没回来了,咱们暗卫营真的要接来一个诏狱的赘婿么?他们说我都不信,我就信老大你的。”   铁牛刚穿好衣裳,洪亮的嗓子瞬间打破了眼前一群人的窃窃私语。   “那肯定啊!那臭小子不知道多少次来我们村口徘徊了,就指着见青萤一面呢!”铁牛朝对面喊道,“臭小子,要不你现在过来?反正我们老大也在这,她要是答应,你来我们暗卫营当赘婿也不是不行!”   他那大嗓门,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宋淼都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看着莫白,一副要解释不解释的样子。   “统领……我……”   莫白目光一直放在苏染身上,至于铁牛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正常。”他说。   宋淼疑惑“唉“了一声,奇怪了,莫白居然没生气?   诏狱和暗卫营不是一直不对付么?甚至这次为了“岁供”的事,还搞得那么隆重,要彻底比拼一番,但现在,他家统领居然说……正常。   循着莫白的视线看过去,对面站着的人,可不就是那位“苏娘子”么?   “统领……你……你莫不是也……也想……”也想入赘吧?   莫白横了一眼过去:“你想说什么?”   宋淼咽了咽口水,没敢把后面全话说完。   他觉得吧,比起自己,莫白似乎更想入赘呢。   那眼睛,就跟黏在那“苏娘子”身上似的,但瞧对方呢?还搁那和周围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   他好想提醒他家统领一句,感情这种事儿,谁先在乎谁就输了。   但从目前情况来看,他家统领,好像输的很惨来着。   ……   另外一边,听了青萤的解释,苏染不由叹了口气,感情,还没拿下啊……   “也是,这诏狱的影卫啊……一个两个,就是别扭。”苏染抬眼看了下莫白,嘀咕着,“也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   她抿了抿嘴,蓦地回想起了莫白这三天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其实筹集人马这事儿,苏染一句话,谁有空谁去,简简单单就完成了,离了暗卫营后,她可一直小面馆和秦王府两边跑,就等着莫白来主动来找他勒!   她跑的这么勤,就连秦王都误会她是不是打算不干暗卫的工作,重新当回郡主了。   但这个莫白,人,来是来了,却是暗暗地来,默默地走。   每次在院子里听见院外的呼吸声时,苏染都忍不住翻个白眼,仅仅一墙之隔,怎么就不愿意进来呢?   低个头,道个歉,这么难?   她都搭好台阶了,莫白死活不愿意下,她还能怎么做?   于是,现在又看到莫白,她倒是比三天前更气了! 第54章   两方人马针锋相对时,一直跟在叶玄身边的那名婢女出现,苏染和莫白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便纷纷将视线投了过去。   那女子规矩地给两人分别行了礼,然后再说出这场比试的规矩,就是……   ——没有规矩。   只要在日落之前到达山顶即可。   说完后,便将时间和场地交给了苏染和莫白。   两人相视一眼,其他人也跟着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露出了笑意。   没有规矩的意思,不就是……做什么都可以了?   “飞鹰统领。”苏染挑挑眉,当着所有人的面微笑着朝莫白的方向靠近,宋淼等人立刻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   只见苏染笑颜如花,看着那些影卫,娇笑一声:”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说,昨晚在院子外面为什么叹气?“她又将目光转向莫白,声音带了几分嗔怨。   莫白一怔,没想到苏染会问出这话。   旋即,便见苏染挥了一下衣袖,莫白立即反应过来,迅速闪避,影卫中有几个做好防备的也轻松地躲过。   但也有一部分速度慢了一些,接触到苏染撒在空中的粉末后轰然倒在地上。   莫白:”过分了啊!“   居然和他玩阴的!   苏染却不在意,看着倒地的影卫,心情好的不得了,她向莫白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一挥手,暗卫营的一群人便快速向山上爬去。   “游戏已经开始了。”她说,“放心吧,日落后他们会醒过来的。”   那可是她这三天专门研制出来的迷药,可不就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话落,便一个瞬身跟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统领,一半人晕过去了。”宋淼跑过来,面露担忧。   然而莫白却没在意,看着苏染飞奔而去的背影,恍惚想起了他和苏染在浮屠山庄针锋相对的场景。   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他笑笑:“咱们的人,去了一半,那就把他们的人,也留半在山脚好了。”   这般说着,莫白不知从何处抽出了银针,一根根夹在指缝中,“咻”一声,射向远处的一群人。   一群人聚集在一块,不就是给他移动的靶子么?   果然,在苏染带来的十个人中,有几个省心不够敏捷的也不知道被扎中了什么穴位,当场就瘫在了地上。   苏染截下那根朝她射来的银针,不由回头瞪了一眼莫白,虽然有些不爽他背后的“暗箭伤人”行为,但想想,自己做的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那丝不爽便烟消云散,体内反倒升起了一股好胜心。   热血不断涌上。   苏染:“大家分开走,山顶汇合。”   青萤:“老大,我跟你一起。”   苏染:“不用……”   她回头看了眼莫白,又看看眼前躲过银针的几个人,嘱咐道,“莫白交给我,其他人,你们自己应付,一定要记住!”苏染加大了音量,“能群殴就绝不要单打独斗,打不过呢就赶紧跑!知道么?”   “知道!”   “晓得的,老大,我一定第一个爬上山顶。”   “怎么可能输给诏狱那群面瘫……”   众人兴奋应和着,和苏染一样,他们也被挑起了兴致。   本来嘛,平日里没事儿就喜欢打架,现在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去打一场,还能挫挫敌方的锐气,谁不兴奋?   见暗卫营的人四散开来,莫白也给了周围人一个眼色,也纷纷四散追击开来。   “统领,我……”宋淼脚步有些犹豫。   莫白:“不要告诉我,你想去追青萤。”   宋淼嘿嘿干笑了两声。   莫白抿了抿嘴,仔细想了会儿,那青萤的关系和苏染貌似不错,要是能借着宋淼,为他所用,“拿下”苏染,倒是个好事儿。   “去吧,别丢了我诏狱的脸面。”   宋淼嬉笑了一声,走时,又补了一句:”统领,其实我对那个女人没别的心思,就是想了结一下恩怨,你不要多想,千万不要多想……“   莫白:“……”   呵,了结恩怨,靠打架吗?他和苏染,不就是打出来的感情?   从他在浮屠山庄,第一次败在苏染手下之后……   命运就开始牵扯不断。   *   苏染让人分散开走的时候,自己倒是不急,她知道莫白一定会来找她,故而,就舒舒服服地在树林里寻了棵大树躺着。   初晨暖阳打在她半边脸上,温暖而又惬意。   莫白踏进这片树林时便看到了此番场景,看着苏染将手举起,在那捧着阳光玩耍,竟也不想打扰这份美好。   “看什么看,昨晚也在看,现在也在看,靠近我,就让你这么害怕?”苏染睇了一眼莫白,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一直在阳光底下做着各种动作,然后看向投在地上的阴影。   像小鸟,像小猪等等……   莫白:”你知道我昨晚在院子外面?“   苏染:“我的耳朵又没坏。“   莫白:“你一直在等我。“   他笃定出声,心上涌起一阵暖流,看来,苏染还是在意他的!那个什么侯府世子,也不过如此嘛~   ”可不就是在等你么,等你给我道歉呢。“   苏染猛地收回手,两只脚晃来荡去,身体前倾,嘴角微微弯起:“那天在秦王府外,说了那么多招我生气的话,不准备道歉么?”   想到这件事儿,莫白还是有点生气的。   明明是苏染应该和他道歉才是,他才是被放鸽子的那个人吧。   “那咱们互相道歉。”莫白说。   苏染来了精神:“我为什么要道歉?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说我坏话,还拿指婚来气我在先的。”   “可那你先爽了我的约在先么?”莫白答。   苏染更疑惑了,她好像隐隐觉察到了哪里不对劲,”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约过我?“   莫白蹙眉:”你不知道?“   看着苏染一脸懵的样子,莫白也傻了,所以,苏染根本就不知道他约了她,那也就是说,在他和侯府世子之间,苏染并没有选择那个什么世子,原是他都误会了呀!   莫白心情激动,一直藏在心里的疙瘩得到了解决,快步上前,欲要解释,“那天……“   “嘭”   莫白踩了个空,随着泥石坠下的还有自己的整个身体,头顶上方飞下无数杂草,那是一开始铺就在上方的……   一道女子的笑声传来,苏染从树上跃下,看着陷阱内一脸狼狈的莫白,眼角带着几分狡黠。   苏染:“头上还有根草没拿呢。”   她提醒着。   莫白刚从地上爬起,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苏染的这句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倒还真有根草正插在上头。   他摇头失笑,抬头看着陷阱上笑得正开怀的姑娘,无奈道:“又搞这一套,过分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听他的语气,苏染可没感觉到有哪里生气,甚至比起方才在山脚下莫白说出同样话时的语气,还多了几分得意。   嗯?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染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来这里的时候,附近她可都探查好了,没人注意到。   “好好待着吧,等我下山的时候,再救你上来。”苏染又说。   莫白:“唉,等会儿。“他唤住苏染,”我给你道歉,你救我上来呗。”   苏染挑眉:”嚯?但是,这可不是一回事儿。“   就这么一句没有诚意轻飘飘的道歉就想让她原谅他,做梦!   莫白:”我知道,我故意的。“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苏染道歉罢了。   男人嘛,做错了就得认啊。   这句话出来,苏染那丝怨气才稍稍消下去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苏染:“故意的也不行,我不接受。“   莫白:”……“   苏染:“不过嘛,我可以给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机会,在我们暗卫营赢了之后。“   莫白:”赢?你确定。“   反正陷阱掉都掉了,也是自己不小心,莫白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上甩着那根草,揶揄地看着苏染。   这态度,莫名地让苏染心里发慌。‘   苏染:“你这人……不会也搞了什么小动作吧?”   莫白轻笑了一声,“没有。”   他这反应倒是让苏染愈发觉得有猫腻。   苏染鄙视了一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   莫白也不生气,回了一句:“那以后我就叫你披着狼皮的小羊。“   对于这莫名多出来的一个”爱称“,苏染嗤了一声,怎么说,她也该是披着羊皮的小狼才是,什么小羊,看不起谁呢?   看到旁边还有杂草,忙用手呼啦呼啦地往陷阱里扫。   “闭嘴吧!你!”   莫白一边用手挡着,一边继续调笑着:”哎呦,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苏老大!“   苏染:”老大也是你能叫的?”   莫白:“不叫老大也可以,那还能叫娘子么?”   苏染瞪大眼睛,就差直接把鞋底板一把拍莫白脸上了。   苏染:“想什么呢?”   莫白:“想想也不行么?”   苏染:“不行!”   “好绝情啊。”莫白有些失落,转瞬抬起头,又道,“但我偏要想!”   苏染忍不住被逗笑了:“呀!堂堂诏狱都统,我们的飞鹰统领,也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啊。”   是他不想要要脸么?根本就是因为,不死皮赖脸的话,苏染这榆木脑袋,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心意。   “以后会更不要脸的。”莫白话音一转,又补了一句:“仅仅只对你。”   对浪漫过敏的苏染:”……“   莫名的,好像有些许肉麻。   ”鸡皮疙瘩起来了。“她抖了抖身子,起身离开。   莫白:“你就这么走了?不管我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陷阱下的莫白忙又道:“那至少给我甩根藤条再走吧?嗯?”   话罢,一根藤条从顶上落了下来,落在了莫白眼前。   莫白想笑又不敢笑,抬头看了眼天空。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倒是个好天气呢。   等他从陷阱里爬上来的时,意外地发现,苏染居然没有走。   莫白揶揄:”担心我?“   苏染“切”了一声:“怕你玩阴的,所以故意在这等你。”她亮出了自己的双刀,“别搞那些虚的了,打一架吧,谁赢了,谁走。”   “哦~这样啊。”莫白笑笑,”可我说了没有啊。“   “骗鬼呢?”   莫白晃了晃手上的藤条,还轻轻拽了拽:“真没骗你。“   苏染不信,不在废话,直接冲到了莫白面前,然而,就在距离莫白一个人身的距离时,莫白猛地往下一拉手中的藤条,一面白色的网忽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猝不及防将苏染包裹在内,提到了半空中。   “莫白,你混蛋!“苏染骂出了声,手脚胡乱挣扎着,奈何不知道这白色的网用的什么特别的材质做的,竟是连自己的弯刀都割不开。   莫白也劝着苏染别费劲了,越费劲,这网就收缩的越紧。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现在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方才在陷阱里,抬着头和苏染说话的感觉,不舒坦啊。   莫白:“吃一堑长一智,千年的狐狸,混蛋是应该的。“   苏染:“你个大骗子!”   方才还说没耍小心眼呢。   莫白笑道:”真没骗你,要是刚才你不把藤条甩给我,直接转身离开,这个机关,也没机会启动。   “那还不是我以为……”苏染说不下去了。   对啊,她以为……那只是她以为的!莫白坦然的态度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这才打算,以明制暗,痛快打一场。   她怎么都没想到……   “你故意引导我。”想明白了以后,苏染有些小郁闷,对自己的郁闷。   输了就输了……怪谁都没用。   “说你是小羊,就是小羊。”莫白笑了两声。   苏染回了她一个鬼脸:“有本事你放我下来,跟我打一架啊。“   莫白:“打什么打,有什么好打的?要么我被你伤,要么我伤了你,我都不想看到。”   苏染:“哼,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我?不是还输给我了么?“   莫白:“那是被你算计了。“   苏染:“平安大街那次,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没命了。”   莫白:“那是让着你的。”   “呀!”苏染忽然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看啊,这里怎么有个输不起的人啊?输了就是输了,怎么还要故意给自己找理由的?大男人,敢做不敢当!“   莫白急了:“我哪里……”   苏染继续道:“别不承认啊,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要是不服气,有本事,咱俩现在正经打一场啊,君子协定,什么阴招损招都不用,堂堂正正的打,如何?”   莫白沉默了。   苏染继续蛊惑,眼眸拂过一丝喜意。   “这就不敢了?是没信心吧,唉,万一……万一输了,那得多丢脸啊。“   “嗯,不错。“莫白点头。   苏染:“那咱俩赶紧打一场。”   莫白继续点头:“我是说,你这个激将法用的不错,刚才一瞬间,我真的差点动摇了。\"   苏染:“……”   呵,这就被看穿了。   看着面部表情急转直下的苏染,莫白脸上笑意不减:“晚点再放你下来,岁供的事儿,诏狱势在必得。”   “哼。“苏染扭头,这回,是真的不想理莫白了。   莫白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苏染不是真的生气。   两人的默契就在这里。   只是偶尔会因为一点误会偏差而已,偶尔罢了……   为了不让苏染太难受,莫白打了个活结,大概半个时辰后就能自动解开,半个时辰,也足够他找到其他人了。   在莫白离开后不久,原本还郁闷着的苏染陡然吹了个口哨,瞬时,云雁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云雁:“老大,我放你下来。“   苏染:“不用,我不重要,你去跟着莫白!“再说了,这绳结打的本来就不一般,除了莫白本人,云雁还不一定能解开。   与其浪费时间在解扣子上,不如早点去作些有用的事情。   云雁:”是!“   云雁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头,“可是老大,我跟着他干嘛呀,我又打不过他。”   苏染:“谁让你和他打架了?依他的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找其他的影卫,然后抱团一起上山,你就是报告他们的位置,让咱们的人在他们前方先做埋伏,知道么?”   云雁恍然:”老大英明!”   云雁:“不过……老大你怎么这么了解那位飞鹰统领啊?甚至连他的名字都知道。”   以前,苏染可不会叫什么莫白,甚至连飞鹰都不怎么喊……   都是直接喊那些不怎么好听的外号的。   苏染滞住,教训道:”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儿,快去!”   云雁撇撇嘴,也就不再多问,走时还嘟囔了一句:“老大你也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之前是大家问什么就说什么的。”   包括苏染的郡主身份,也不会和他们隐瞒。   这回,倒是第一次不让人问了。   多少有些郁闷啊。   苏染也莫名有些心虚,只好假装没听到,咳了两声,眼珠子往上瞟去。   *   半个时辰时,白色的网结自动打开,苏染稳稳落在地上,还算莫白这人有点良心,没将她挂在太阳直射的地方。   现在除了腿脚有些发酸之外,倒是没别的症状。   看了看四周,她将手放到唇边吹了个口哨,瞬时,一只白色的鸽子打她面前飞过,落在了她脚边。   苏染嘴角噙起一抹微笑,解开鸽子腿上的绑着的东西,看到纸上所写内容后,眼神陡然变得冰冷。   作者有话说:   emm,不长不短的一章   好像也不算大…… 第55章   看到倒在地上,腿上还插着两炳飞刀的三灵,苏染的愤怒一下子冲到了天灵盖。   偏生眼前这少年,还装成一副不痛苦的样子,见到苏染出现,还甜甜笑了一下,亮出了手上的一块布,”老大,你看,我可没输啊。”   这是三灵在打斗中从对方身上扯下来的布条。   苏染接到消息便马上往这边赶,即便是听到三灵这样说,蹙起的眉头也没有展开过一下。   “扎的居然还是关键的穴位。”这种地方,稍有不慎,便会因处理不当酿成终生残疾。   也正因此,三灵才选择放信给苏染,等她过来。   他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   苏染咬着牙,走过去喂三灵吃下了几颗止痛的药丸,对三灵说了句“忍着点”,然后两手同时用力,将两炳飞刀从三灵膝上拔出。   迸出的鲜血溅了她满脸,但眼前的少年却是一声没吭,苏染扯下身上的衣裳给三灵做了简单包扎后,不由夸了一句:“小子,不错,有当年你老大我的风骨了。”   当初她像三灵这般年纪的时候,受伤也绝不哭一声。   三灵嘿嘿一笑:“都是老大教的好。”   处理好伤口后,苏染才仔细看了那两炳飞刀和三灵扯下来的布料。   “这些该死的影卫,这次下手居然这么狠。”   这要她来的晚些,三灵的腿就废了!   虽然这可能不是莫白干的,但苏染心里总归是带着几分怨的。   以前的两拨人,打归打,骂归骂,总不至于作出这种不详之事,彼此都知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现在三灵的腿上的伤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我找人带你下山。”苏染吐出一口气,沉着冷静地下了命令。   “不行!那咱们不就少人了?不是说,哪方人数到山顶的人多就算赢么,如果老大你还要安排一个人带我下山的话,那就……”   “闭嘴!“苏染瞪了他一眼,“你啊,和你说过多少次,有好胜心是好事儿,但是也要看看场合,这对决是,需要赌上性命么?不就是一个岁供,值得用下半辈子的腿伤来换么?”   三灵被教训了,鼓囊着腮帮子,点头应是。   苏染又道:“再说了,少你们一个两个,回头我再干掉一两个影卫,不会差太多的。“   三灵这才又来了士气,狠狠地点了下头。   正当苏染准备拿出哨子吹信号给附近的自己人时。   一阵短兵交接的声音猛地自她耳边响起,是从一旁的小树林中传来的,与此同时,青萤和云雁的声音逐渐在她耳边放大。   苏染紧蹙起眉头,二话没说转了转手上的弯刀冲了上去,青萤剑术出神入化,云雁轻轻功也一向了得,苏染也没想过,这样的组合会被眼前这两三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影卫逼到往后逃窜。   不是说,诏狱的黑影卫是最低级的么?   几缕金丝银线以破空之势插朝青萤袭去,苏染直接甩出弯刀,半路拦截,同时飞身跃上树顶,扑向几人身后。   青萤和云雁抓住这个破绽,配合着苏染也急忙朝眼前三人攻去。   那几名黑色影卫见势不好,也不作纠缠,开始往另一个方向逃窜。   “逃?还想逃到哪里去?”   三灵的仇她可还记着呢。   青萤和云雁相视一眼,也跟着追了上去,然而,就在苏染激将追到的时候,一个脸戴红色面具的男子突兀地从中杀出。   苏染愣了一会儿。   “莫白?”   也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一枚金钱镖以破空之势从他手上飞出,擦着苏染的手臂而过。   鲜红的血瞬时充斥了她的眼眸,令得苏染紧追着的步伐,都停顿了好片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显眼的红色面具,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带着那三名影卫迅速拉开了距离跑开了。   青萤:“老大,你没事吧?”   云雁:“老大,你居然受伤了!”   青萤第一时间想着给苏染包扎,苏染倒是不在乎这点小伤,愣愣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念叨了一句:“诏狱的影卫中,能戴上红色面具的……只有一个人吧?”啊   云雁:“呸!肯定是那个混蛋飞鹰!老大,咱别手下留情了,他们对我们可处处是杀招,甚至连你也伤了,这个仇,不报不行!”   青萤也点头同意,并开始冷静地和苏染说着他们各自分散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苏染被吊在树上的那半个时辰里,青萤在路上就碰到了宋淼,和宋淼干了一架得到了一些消息,正准备找大家汇报一些情况,路上就遇到了云雁被追击。   云雁也一脸苦闷,苏染让他跟着莫白走,结果走到半道,自己就被发现了,莫白一开始还说放过他来着。   “但是这飞鹰,说话不算话,后面又派人来跟踪我!想要杀我!还说什么对待敌人没有手下留情,要不是我跑的快,又遇见了青萤姐,指不定现在在哪儿躺尸呢。”   苏染眉头越蹙越深,问向云雁:“确定么?确定是莫白么?“   云雁:“那还能有假。”   说完,好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就被抓住了呢……”   苏染脸色变得凝重,就在这时,旁边灌木丛再度传来响声,几人刚刚经过战斗,此时便如惊弓之鸟,迅速做好了防备姿态,然而,拨开灌木丛的,却是颤颤巍巍,遍体鳞伤的铁牛。   那原本壮硕的身子布满了累累伤痕,半边脸全沾满了鲜血。   看见苏染,一步一颤地朝她走来,原本洪亮的嗓子变得嘶哑难耐:“老大……快跑,他们……是来真的……”   说完,铁牛壮硕的身子轰然向下倒去,苏染几人赶忙扶住,带到了三灵休息的地方。   看到几人身上皆有负伤,便是平日里最沉得住气的青萤也不由捏紧了拳头。   “老大,看铁牛身上的伤口,显然也是被暗器所伤,那群影卫,恐怕是真想借着这个机会,想致我们于死地。”   云雁:“若是直接杀人,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但若只是下狠手让我们受伤……则可以辩驳是在争斗过程中无意伤到的。”   “咱们要是不满,告到皇上那里去,要么得一个“输不起”的名头,要不就是“技不如人“,不管结果是什么,竟都是让那群影卫捡了便宜。”云雁嗤了一声,“怪不得老大你经常骂那个飞鹰,我看他不仅心狠手辣,还颇有心机。”   苏染不置可否,只是抿了抿嘴,眼珠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萤深呼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转头欲走。   “站住!”苏染大喝一声,叫住了青萤,“还继续把我当老大的话,就别去。“   她知道,青萤一定是要去找莫白他们报仇了。   青萤:“老大……那三灵和铁牛他们……“   苏染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说了,不许去。”   青萤:“……”   沉默片刻后,青萤才小声“嗯”了一句。   *   与此同时,在乌山西边,莫白正靠在一块大石上,宋淼正帮他包扎着肩膀上还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   宋淼的银色面具还戴在脸上,莫白的红色面具,却早已不知所踪。   “统领,最毒妇人,我看啊,那个苏……”   “闭嘴!”莫白倒吸一口凉气,斥了一句,“谁允许你说她坏话的?”   宋淼匝了匝嘴,看莫白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还有空教训他,便也闭口不言。   明明是苏染故意下毒,还用刀伤了他家统领,可莫白好像一点不在意似的,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就这模样,一看就是未来要入赘的!   宋淼不由有些唏嘘,若是莫白真入赘到暗卫营了,那他们诏狱的名声可怎么办呐……   ……   身上的这些小伤,莫白一点也不介意,受的伤多了,也就习惯了,他在意的是,自己身上莫名其妙中的“软骨散”。   方才放走云雁后没多久,他便感受到了全身的无力,随后便是从远处飞来的一柄弯刀刺中了他的肩膀。   那弯刀和这毒性,都是苏染独有的,任谁都会怀疑是苏染干的。   但……那时候苏染还被她吊在树上呢!怎么可能会这么快逃脱,还不露面,直接刺他一刀呢?   “你呢?这脚印哪里来的?”莫白看了眼落在宋淼胸口的脚印。   宋淼脸色微红,有些尴尬:“摔……摔的。”   莫白:“好像还是个姑娘的脚印,直接摔到人脚板底下了?”   宋淼:“统领,我也不想输啊,但是你知道吗,咱们不都适合暗处对敌和远处作战么?那女人看见我,我还一句话没说呢,就举着剑杀来了,……“   宋淼侃侃而谈青萤有多么多么凶悍,越说越来劲,谈到最后,话音陡然一转,“但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伤我。”   这话明晃晃地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   莫白哼了一声:“行,即刻起你退出诏狱加入暗卫营去吧。”   宋淼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说的有些兴奋,忙道,“统领!我开玩笑的!”   莫吧摇摇头,这个宋淼,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对方有受虐倾向呢?这是打的越狠越爱么?   看了眼天色,他望向四周,问起了正事:“信号已经发出去许久了,怎么还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话音刚落,两根羽箭从远处射来,莫白抬手接住,下一瞬,两个黑衣卫的尸体出现在两人面前。   宋淼大惊,上前查看,人已经没了声息……   “统领,是中毒而亡。”宋淼沉下声音。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 第56章   莫白也凑了上来,发现两人的脖子上都带着一块黑斑。   “统领……能在这乌山对咱们的人下如此狠手的,还是用毒……那只能是……”   “他们的面具不见了。”莫白关注到了这一点,又去摸他们身上藏着的其他暗器。   居然……全都消失了。   “统领,这件事情必须要报告给皇上知道……暗卫营……”   “你怎么就知道是暗卫营干的呢?”莫白目光扫向了四周,冷笑了一声。   能在乌山这般旁若无人使这诡计的,除了叶玄,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这个叶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暗骂了一句。   宋淼:“不是暗卫营干的么?那是?”   “肯定是暗卫营干的!”莫白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声音还含着几分怒意,“此仇不报,我诏狱的面子往哪里搁?!”   宋淼:“统……统领?”   他家统领是疯了吧?   怎么前一瞬说不是,后一瞬就开始嚷嚷着要报仇了?还那么气势汹汹。   这可不像他家统领的性格,而且……那苏染统领都桶了他家统领一刀了,他家统领还不当回事,就这样还去找暗卫营报仇。   鬼才信!   待得莫白喊完了一堆口号之后,宋淼犹疑着:“老大,咱们真要去……报仇啊?”   莫白漠然道:“嗯,报仇去。”   宋淼:“那……仇人?”   莫白视线放在山顶某处,冷笑了一声:“上山,就能见到了。”   话音落下,便拉着宋淼往山顶的方向行去。   *   同一时刻,待得暗卫营幸存的几人集合之后,苏染便安排了两人将铁牛和三灵带回去疗伤,自己则带着青萤和云雁往山上走去。   路上少不得又遇到了不少伏击。   功夫最弱的云雁,即便是在苏染和青萤两人的保护下也受了些轻伤。   “这些影卫是真的疯了么?”云雁骂了一句,同时咬紧了自己胳膊肘被血染红的缎带。   苏染也跟着骂了一句,却没有指名道姓是不是影卫。   经过几次的伏击,青萤发现苏染不仅没有盛怒,情绪反倒是越来越平静越来越稳定,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她走到苏染身边,悄悄问道:“老大,你是不是觉得事有蹊跷。”   苏染点头“嗯”了一声,也不打算瞒着,刚要说话,眼珠快速瞟了一下四周。   忽而问道:“问你,刚才和宋淼交手时,你真的伤过他么?”   青萤没料到苏染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没有啊。”   她最多就是踹了一脚罢了。   苏染:“那你会伤他么?会想让他流血么?”   青萤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下,继续摇了摇头:“不想。”   苏染:“那不就得了。”   苏染看着自己手上的伤,无奈笑了一声。   虽然吧,有时候莫白这人挺讨人厌的,也会惹她生气,但绝不会伤他。   她确信这一点,故而,当看到那个脸戴红色面具的人伤了她以后,她愣在了原地。   刚开始是不敢相信,莫白居然会伤她?   接下来就是,莫白怎么可能会伤她呢?   再加上三灵和铁牛身上的伤,苏染便知道一定有幕后主使故意栽赃嫁祸。   要是被她抓住是哪个狗日的王八蛋设计陷害,她一定拔了他的舌头!然后把他脑袋砍下来拿去喂护城河的食人鱼!   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太低级了。   ……   两拨人从不同方向出发,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进,终于快到山顶时,也不知是缘分使然还是两人故意为之,竟都在同一个拐弯处汇合了。   苏染率先打着招呼:“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啊……”   她的视线放在莫白和宋淼身上,往对方身后看了两眼,再没看到其他人后,眼眸有一瞬间的惊讶。   然后,再看到莫白肩膀上的伤口时,那丝惊讶又转而成了震惊,还带着几分担心。   莫白居然会受伤?   “你的伤……”她下意识问出口。   然而,莫白却直接朝她射出了一柄匕首,被苏染险险躲过。   “杀我诏狱影卫!如此蛇蝎心肠的毒妇,今日你必葬身于此!”   什么?苏染懵了。   莫白这是在干嘛?喊口号?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苏染便猜到了莫白的心思,握紧了手上的弯刀,让云雁和青萤往后退了一步。   大声吼道:“血债血偿!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话音落下,匕首和弯刀碰在了一起,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声响。   苏染手打了个微颤,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瞪了莫白一眼,低声道:“用得着这般用力么?没看到我手受伤了么?差点就握不住了!”   莫白:“做戏得做全套……“   话虽这么说,莫白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他刚才就看到苏染手受伤了,只是看到苏染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下子没有多想。   “对不起嘛……”他说。   苏染瞥了瞥嘴,陡然退后一步,大声吼道:“好啊!果然是你伤我兄弟姐妹!你在他们身上造成的伤,今日我便要你十倍奉还!”   于是,又来来回回和莫白拼了两圈。   因着莫白这次故意削减了力道,苏染倒是打的倒是有些不尽兴了,借着两人凑近的机会,小声道:“能不能演戏演的真一点啊?你这放水放的太明显了,暗处有眼睛盯着呢。”   莫白委屈啊……   “你不是手受伤了么?“   苏染:“这样吧,那你配合我。”   莫白:“怎么配合?”   苏染:“你输。”   莫白:“不行。”   唯有这一点不能让。   莫白:“你输。”   苏染:“我不认输!”   莫白:“我也不能输啊……”   苏染:“不就是岁供的事儿?怎么,能比报仇重要?”   莫白:“……”   怎么可能会是岁供的事情呢,他担心的,是那个叶玄故意靠近苏染啊……   “还想逃!卑鄙小人!”   苏染又故意大声吼了一句,将莫白扑倒在地,嘴唇落在莫白耳畔:“认不认输?”   反正她不会认输。   莫白:“……”   苏染:“不然,你和我真的打一场得了。”   免得那么麻烦。   莫白深深叹了口气,真打一场么?怎么可能……   莫白:“唉……就知道碰上你准没什么好事儿,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莫白:“我认输。” 第57章   莫白的爽快让得苏染微怔,旋即便感觉到莫白松了手上的力道,俨然一副任凭苏染为所欲为的样子。   “你温柔一点啊……”莫白嘀咕着,“我,也带着伤呢。”   多少也该心疼他几分才是。   苏染“嘿嘿”一笑,直接扣住了莫白的另外一边没受伤的肩膀,将人从地上扒拉起来。   “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手下败将!”苏染朗声道。   一旁的青萤和云雁见了,喜不自胜,与一旁惊地瞳孔皱缩的宋淼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染在大声说完那句话后,便时刻警惕着四周,擒住莫白肩膀的力道也松了下去。   果不其然,在青萤几人纷纷往两人方向靠近之时,由西北方陡然射来一枚飞镖,目标正是苏染。   莫白眼神一凛,同样射出一枚飞镖将其打落,与此同时,苏染也飞身奔向了那飞镖射来的方向。   利用山石隐藏自己身形的黑衣人也没想到两人会配合在这般默契,正要逃跑呢,苏染的弯刀比她的人更早地到了他面前,封住了他的去路。   想回头,莫白也赶了上来,不让他再有退路。   再看四周,青萤宋淼也将他牢牢包围在中间。   “就是你小子在背后玩阴的是吧?”苏染骂了一句,看着对方还戴着黑色面具,鄙夷道,“居然还偷东西,好意思么?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那黑衣人自然不会说,眼珠子四处转着,试图做出搏命一击,只见他悄悄将手藏在了身后,似乎想拿出什么东西来,忽地,一声痛苦的嚎叫自他口中传出。   莫白吐出一口浊气,活络镇着自己的手指,别说,这肩膀受伤还是有些影响的,不然,这黑衣人现在应该是痛得喊不出声才对。   苏染见了,眼神眯起,冷哼了一声,直接上前用弯刀抵上了对方的喉咙,避免他继续搞小动作,逼问道:“再不说我就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看着苏染的表情,莫白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上前提醒道:“不能这样逼问犯人,不给他留点余地,他会自杀的。”   苏染:“怎么可能?你看他怂的,逃都不敢逃,怎么可能会自杀。”   说着,还故意往下压了几分力气,淡淡的血痕出现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小子,你现在说出是谁指使的还来得及,不然等你舌头被拔了,想说都不能说了。”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劝道:“姑奶奶哟,放下你的刀吧,你这样的“威胁”没意义,他是不会说的,我就是干这个的,交给我吧。“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会审问犯人了?“苏染不服了,怼了一句,“你要知道,在你们诏狱之前,审问重犯这事儿都是我们暗卫营负责的呢。”   莫白:“你太冲动了。”   苏染:“很克制了,要是真的冲动,这人早死了。”   莫白:“我不是指这些……”   那黑衣人自知逃出无望,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在闲聊,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崩塌。   要生要死来个痛快的呀,搁这不让他走,又不杀他,一把弯刀,时不时摩两下   ,光是那冰冰凉凉的触感便让他背后冷汗频出。   苏染:“等会儿,在我和你说明白之前,得先把他的嘴给堵上,不然他咬舌……”   苏染话说到一半,“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两人视线投去,倒在两人脚下的,可不就是刚才那被苏染说怂的不敢自杀的人么。   莫白:“呵……今儿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进了暗卫营,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苏染:“……”   听起来似乎不像夸赞呢。   “那还不是都怪你……“苏染说着,撅起了嘴巴,死亡不可怕,面对死亡之前的恐惧最可怕,她故意和莫白互呛,就为了让这小子松口,她本还以为这小子能多撑了几分钟呢。   莫白:“我这不配合的挺好的么?每次都接着你的话聊下去了。”   苏染:“就怪你。”   她承认,她有些故意逗弄莫白。   莫白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变成了一道无奈的叹息。   好吧,那就怪他吧,谁让这是苏染呢,能怎么办?得应和着呀。   莫白:“是是是,都怪我怪我,要是我多看着点,这小子哪这么容易自杀。”   此刻的苏染又反驳:“不,怪我,是我考虑不周。”   看到苏染一脸惆怅郁闷的模样,莫白又安慰:“也不是全是你的错……”   苏染:“要是刚才使眼色给青萤就好了。“   莫白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怎么就忘了,苏染是一个不需要安慰的人啊。   见到莫白表情在艺一瞬间变化多次,苏染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旋即又想到了正事儿,拍了拍莫白的肩膀,“现在引出来的这人死了,什么也问不出来,你刚才说你认输了,对吧?”   莫白:“你又想作什么?”   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染嘿嘿一笑,让莫白低下头,自己则在对方耳畔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莫白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不解变成了郁闷……   最后还是……坦然接受了。   莫白:“好……”   *   此时,乌山顶上,除叶玄在内,赵王,秦王,上官丞相,乃至江宁侯等人,那天在婚宴上围观到赵王和秦王骂战的一些人,尽皆坐在凉亭中等着最后的结果。   赵王和秦王对讧了一天,一个说苏染不可能输,一个说莫白一定赢,说的多了,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习惯了两人吵架的其他人一看这么安静,却是有些不自在了。   看着频频望向山下的秦王,叶玄给秦王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没想到秦王爷是一个这么体恤下属的人。”   江宁侯见了,笑着答了一句:“秦王爷才不什么体恤下属呢。“   赵王和秦王会出现在这里,叶玄并不意外,奇怪的江宁侯柳丞相等人,不过就是两个护卫势力之间的比拼,怎会如此劳师动众呢?   叶玄:“侯爷这话好似暗藏着什么深意,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是叶某不知道的么?”   江宁侯看了眼秦王,笑笑说:“小王爷还是自己问王爷吧。”   叶玄便将视线放在了秦王身上,秦王却只是摆了摆手,刚才和赵王对骂的时间太久了,嗓子都干了,压根没空再说话了。   摆手的同时,秦王忍不住站起了身,走出亭外,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   赵王见秦王这么做了,竟也来到了亭外站着。   恍若两座亭神。   两位王爷都出亭站着了,江宁侯和其他人面面相觑,竟也站了出来,暴露在了太阳底下,叶玄又是小辈,见着这幕场景,忙让伺候的丫头给在场的各位打伞,自己也出了亭子,和其他人一样,望着山下。   于是,当莫白被苏染五花大绑“押解”着到达山顶时,看到眼前一堆人,当场愣在了原地。   完了……这一世英明,要毁在今天了。   莫白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刚才的一瞥,他可看到,赵王的脸都气绿了。   苏染也没想到,山顶上会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着身边眼睛都闭上的莫白,苏染憋着笑,安慰道:“没事儿啊,面子嘛,以后还是可以捡回来的。“   苏染:“别闭眼了,好好看看那位啊……”   听着苏染的声音,莫白才又睁开了眼,目光在人群中一眼便锁定了其中的叶玄。   两人身上都有些负伤,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但只有叶玄,一脸的淡定。   莫白:“呵,就知道他没安好意。”   苏染:“叶玄啊……可惜。”   莫白:“可惜?”   苏染:“长那么好看一人,可惜净做一些缺德事儿。”苏染还小声叹了口气。   她说他长的好看?   苏染居然在说他长的好看?   莫白不说话了,只是眼角余光扫到叶玄身上时,更带了几分杀意。   用他的眼光来看,也不怎么样啊。   两人的谈话是压着耳根子说的,甚至连嘴唇的翕动都不大明显。   故而,并没人发现他们隐藏在“狠辣绝情”下的调侃。   秦王看到苏染绑着莫白上山,一开始还很激动,直到看到苏染胳膊上的伤,脸色骤然变,忙提着脚步上前,问她这伤是怎么回事。   苏染直接冷哼了一声,将莫白摔在地上:“没事儿,他比我伤的更惨。”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苏染这一摔,用了十足的力气,莫白心里苦啊,还不能反抗。   看到这一幕的赵王原本铁青的脸又黑了一分。   “说!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了?”赵王帮忙解开莫白的绳子,小声在他耳边问着。   莫白:“没放水,是我技不如人。”   这解释,赵王显然不相信,莫白有多少实力,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就算不能拿下苏染,也必不可能这般轻易被苏染拿下啊。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你小子!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中了人家的美人计了!”   赵王觉着,只有这个理由才能站得住脚,说这话时,还抬眼看了下苏染,虽然是挺好看的一个姑娘,但是……   赵王:“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赵王:“你别忘了,你得娶娉婷郡主,你要娶的,是秦王的女儿!” 第58章   一听到这个莫白就脑仁疼,想着苏染听了不要误会才好,一抬头,苏染早被那叶玄给带走了。   哪里还能听得到这些话。   赵王还在孜孜不倦地劝着:“莫白啊,你听我一句劝……”   莫白哪里还管这些,一门心思全放在那两个渐行渐远的人身上了。   希望苏染多留个心眼吧。   “莫白!你清醒一点!”赵王见此,忍不住大喝一声,这一声,吸引来了众人视线。   秦王忍不住嗤笑:“嘿,老二,你怎么就恼凶成怒,把气撒在年轻人身上做什么,愿赌服输,我看这小子,做的不错。”   秦王这波得意极了,所有人都看见是苏染绑着莫白出现的。   可不就是证明,他秦王就是比赵王厉害。   秦王:“老二啊,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赵王唾了一声,又开始和秦王互呛。   *   叶玄将苏染带到了一边,简易的桌子上摆着各类伤药。   苏染:“呦,你还准备的挺周全,怎么就知道会有人受伤呢?”   “没有规矩,自然会有伤害。“叶玄答应着,拿起了一旁的细布,问道,“姑娘自己上药可还方便?”   苏染努了努嘴,看着转头看了眼叶玄四周,那几个丫头伺候秦王和赵王去了。   她抿了抿嘴,准备收回手:“没事,一点小伤,不必上药。”   “那怎么行?”叶玄忙道,“若是姑娘不介意,就让叶某帮姑娘上药吧。”   苏染挑了挑眉,眼珠子转了一圈,思考了一会儿,欣然应允:“好啊。”   莫白看着比她的伤更严重,这叶玄却只关心她胳膊上的这道小伤口,谁不说这人“心怀鬼胎”呢。   “除了姑娘本人,其他的暗卫,还好么?“   苏染冷笑一声,“伤的伤,晕的晕,好什么好。”   “毕竟是分属不同势力,有些争斗也难免,莫白统领似乎也受了不少的伤。”   苏染收回手,不满哼了一声:“那是他应得的。”   叶玄:“说来说去,此事都怪我,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会闹的这般严重。”   苏染:“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暗卫营的债,迟早我会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叶玄点点头,没再说话。   苏染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叶玄一眼,心里生了几分疑窦,咦?没反应,她这都暗示这么明显了,这叶玄这么也不表态啊。   心里想着莫白对她说的,莫冲动。苏染沉住气,也没有再多说话。   只是表情依旧如刚才那般,满脸都带着愤懑。   “苏姑娘,你暂且在这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莫白统领。”叶玄说完,便又拿着伤药往莫白身边凑去了。   且说莫白刚才就一直小心观察着苏染这边的动静,瞥见叶玄给苏染上药,差点没绷住就冲上前去了。   他一直嘱咐让苏染不要冲动,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变得如此冲动。   见叶玄凑上来,语气也没什么好话。   对于对方给的伤药,也表示“一点小伤,没事。”从而拒绝了叶玄的好意。   被问道其他影卫时,莫白表现出了与苏染同样的“愤懑和不甘”,言语间恨不得将对方给撕碎,特别是还说出自己有两个手下遭了毒手后,那阴冷的表情,令叶玄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怎么,死了么?”叶玄微微蹙眉。   “小王爷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叶玄:“刚才听苏姑娘提了两嘴……还以为是她说夸张了,哪里想到……”   莫白:“毒妇!”   叶玄不由抬眼看了莫白一眼,沉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唉……这件事是由叶某引起,回京后,叶某自会禀告皇上,说清事实真相,给予那暗卫营相应处罚的。“   莫白:“不必了,皇上偏帮暗卫营,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这些事情,我们诏狱影卫自己可以解决,就不必小王爷费心了。”   叶玄:“……那……好吧。”   想了想,叶玄又道,“若是莫白统领需要帮忙的话,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他回过头,转身又放下了伤药。   莫白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   因着莫白被苏染五花大绑这一画面有着足够的冲击人,岁供护卫的职责落在暗卫营头上一点也不例外。   只是令人觉着奇怪的是,下山时,叶玄竟然把莫白和苏染安排在了同一辆马车上。   秦王和赵王看了都忍不住想骂人,赵王嘴巴快,直接就说那叶玄脑子是被门挤了,秦王也不想苏染和伤害她的人待一块儿,就想带着苏染上自己的马车。   “不,就这样坐。”苏染拒绝了秦王,随后睨了一眼莫白,“我和他还有恩怨没解决。”   莫白也表示,非常“乐意”和苏染坐在一块,于是乎,两人不顾赵王和秦王的劝阻,“执意”地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赵王和秦王见此,只好将怨气发散在了叶玄身上,其他跟过来的大臣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叶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这叶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干嘛搞挑拨离间这套啊,咱俩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喽啰,干嘛在咱俩身上费那么多心思?”苏染一上马车,便与莫白说起了这话。   莫白:“目的是两位王爷呗。”   “他俩?他俩有什么好离间呢?本来关系就不好。”   “一看你就不关朝中大事。”   “又不关我事。”和她生活无关的事情,苏染才懒得花心思去关注。   莫白则拉过了苏染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细布给拆了下来。   “你干嘛?“   “给你上药。”   “……”这是拆药吧?   “我伤口包扎的挺好的。“   “哪里好了,那叶玄一看就没怎么受过伤,包的这算什么?我是专业的,你得相信我。“   苏染撇撇嘴,心里想着正事,也不想纠结这些。   端着一双手,继续问:“你快说啊,他到底什么想法。“   “皇上已经老了,还没立太子呢。”   苏染表示同意:“所以这叶玄是想找一方投靠?“   莫白嗤笑,“真要投靠可不是这番作法。”   苏染:“那他还想怎么样?一个异姓王,难不成还想鸠占鹊巢……”   话说到一半,苏染自己也愣住了,这会儿,莫白也给她重新包扎好了伤口,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汇。   苏染低喃着:“也不是没可能……”   莫白点头:“史书上记载的,很多。”   苏染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莫白:“那现在怎么办?戳穿他!”   “时机未到,你也没有证据啊,唯一的人证,不还被你逼死了么?”莫白说着,“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急什么。“   “我是说,咱俩,现在要做些什么?”苏染问着,总不至于,他们两人待在马车里一直和谐相处,恩爱谈心吧。   “我敢保证,这马车周围观察动静的不在少数。”苏染又补了一句。   莫白笑了笑,透过车窗的缝隙往外看去,的确如苏染所说,好几双眼睛正往这边瞟着。   视线又对上苏染的眸子,莫白一眼便看穿了对方想做什么,无奈叹了口气:“行,做吧,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配合。”   在莫白话音刚落下的瞬间,一声巨响在下山的队伍中响起。   众人震惊回头,听见响声的赵王和秦王也停住了马车,两个脑袋纷纷往后凑去。   只见莫白和苏染原本乘坐的马车已经分崩离析,车壁和车顶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两人竟直接在车里你来我往地交起来了手。   苏染的弯刀,莫白的匕首,刀刃拼杀的刺耳响声和着喧嚣的风和马儿的嘶鸣声传入众人耳膜,异常刺耳。   “住手!“   秦王大喝一声,一边说着,一边从车里钻出来往苏染的方向赶,嘴上也没停,“你个混蛋臭小子!再敢伤了他你试试看!本王也不是好惹的。”   赵王见此,也忙不迭冲出了马车,大喝了一声:“干什么呢!都给我停手!”   听到赵王在那“护短”,赵王也不甘示弱:“莫白是我的人,别想以大欺小,本王也不是好惹的。”这话明显是对秦王说的。   秦王讽了他:“你懂个屁!”   苏染那可是她的宝贝女儿!是郡主之尊!能一样么?   秦王和赵王赶到的时候,苏染和莫白互给了一个眼色,也很有“默契“地同时收了手。   那些一开始就在马车周遭监视着的人,也被这两人拆马车打架的行为吓到,下意识地往叶玄方向瞟了一眼。   只一瞬的功夫,除了莫白和苏染,并未有其他人出现。   秦王将苏染护在身后,赵王则挡在莫白身前,又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开骂。   骂到最后,秦王差点就说出了苏染的真实身份,要治莫白一个大不敬之罪,好在被苏染提醒了一下,这才停下没继续说。   “哼!”秦王冷哼了一声,“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就此作罢的!她可不是什么随便能让你欺负的人。”   放下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狠话,秦王便带着苏染走了,这回,苏染没抗拒,反倒还分了些心观察着周遭人的反应。   赵王也大松一口气,待两人走远后,插着腰质问莫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臭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会儿被绑,一会儿又打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私人恩怨。“莫白笑笑,并不准备解释。   “你!”赵王一看就知道莫白不想说,气急道,“我现在命令你说!”   “王爷,无话可说。”莫白恭敬作答,可把赵王气了个够呛。   “好你个臭小子啊,改明儿我就让你爹自己来管教你!”落下这话,赵王便愤愤不平甩着袖子走了。   天下之大,哪有属下敢爬到主子头上的?   赵王又气又无奈。   *   叶玄在乌山的事情结束后第三天来到了秦王府。   ——正式以云南王嫡子的身份拜访。   秦王对于那天叶玄故意将莫白和苏染安排在同一辆马车的上的事情还带着怨念,故而,虽然接待了叶玄,态度却不怎么友好。   叶玄也不在意,亲自解释了那天只是刚好没有多余的马车,出于无奈才这般安排的,他也没想到,那两人的关系会这么差。   “若是王爷还生气的话,小子这就以茶代酒给王爷赔个罪。”   叶玄都这么客气了,甚至还真的要去倒茶,秦王自然也给面子,说道,“算了,算了,小染都不介意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若是秦王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叶玄口山说着要去倒茶,实际上,连手上的扇子都没有放下。   ……   乌山那事揭过后,秦王便问起了叶玄来此的原因,听到是过来感谢苏染在侯府湖中的“救命之恩”时,秦王一直蹙着的眉头才稍稍展开。   “还算你小子懂得知恩图报。“秦王喝了口水,“正好,她今天也在府里。“   秦王对旁边的丫头吩咐了一句:“去,把郡主请出来。”   小丫头“嗳”了一声便走了,叶玄听着这称呼,有些讶异。   “王爷,您可能误会了,我要见的人是苏统领,不是什么郡主……”   叶玄心里也纳闷,不知道秦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要撮合他和这位神秘的郡主?   虽然他早便知道秦王在几年前寻回了失散的亲生女儿,但因一直不肯带出来见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像话的流言传出。   面无可憎,相貌丑陋还算比较好的,身患顽疾,命不久矣说的人才是最多的,刚回汴京,叶玄派出去的人打探回来的情报便是这些。   “唉?你不知道么?小染他就是我女儿啊,那天在乌山山顶上的亭子里,我没告诉过你么?“秦王说。   他明明记得,那天是谁来着,问到过这个问题。   但是看叶玄现在一脸震惊的模样,秦王也疑惑了:“难道是本王没说么?还是忘了说?”   秦王:“无所谓了,现在知道也行。”   叶玄附和着笑了两声,手上的折扇被他攥在手心,眉头紧紧蹙起。   要是……苏染和秦王这种关系的话……   有些事情,必须得作出一些改变了呀。   不过多久,小丫头来有些为难地来禀告说:“郡主说,既然是来见她的,那便让那人自己去找她。“   其实小丫头的回话已经很婉转了,苏染的原话实际是:要见我的人,自己会长脚走过来的。   秦王知道苏染性子,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地看向叶玄:“小王爷,你说呢?”   叶玄维持着表面的风度,站起身,对秦王作了个揖,随后看着那小丫头说道:   “带路吧。”   看着乖乖跟着丫头离开的叶玄,秦王舒坦地吸了满满一大口空气又吐出。   舒坦了,不愧是他女儿。   这性子!随他!不肯吃亏。   “哈欠\"   正坐在秋千架上百无聊赖晃来荡去的苏染突兀打了个哈欠,摸摸鼻子。   这是谁又在背后说她坏话来着?   “小王爷,这边请。”小丫头的声音从一旁的假山处传进了苏染耳里。   叶玄来了?   苏染哀叹了一声,一边感慨自己身上的任务重,一边也不得不感叹莫白猜的还真对。   那天下了乌山后,莫白便派人告诉他,不出三天,叶玄一定会再来找她,建议她待在秦王府守株待兔。   故而,苏染这才天天往秦王府跑,这可把秦王乐坏了,每天安排小厨房的吃食都不带重样的。   可有句话说的好,得到什么必定要失去什么,满足了口腹之欲,苏染的生活却变得越加无聊了。   不能山上,不能下海,每天只能局限在这四四方方的高墙里,喂喂鱼,晃晃秋千,没事儿睡两觉。   这和蹲大牢有什么区别啊!除了有人伺候,环境好了些。   如果不是她囤了些许话本打发时间,第一天,她就坚持不住了。   她是光脚踩在秋千架上的,这会儿见人来了,便想去找鞋子穿上。   右脚刚套上,手上欲要去拿另外一只鞋,有一只手却比她更快地捡起了地上的那只绣鞋。   叶玄半蹲下身子,抬头看着苏染,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我来帮你。“   苏染心里咯噔一跳:?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穿个鞋子还要别人帮么?   “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叶玄单膝下跪,一只手已经托住了她的脚踝。   苏染眼睛瞪大,左脚条件反射往前瞪了一下,直想一脚把叶玄给踹开。   好在发力的最后一刻,莫白的声音陡然出现在她脑海:   不要冲动!   不能冲动!   苏染这才摁捺住满身的不对劲,呆呆地坐在秋千上,等着叶玄给她穿鞋子。   一旁的丫头见着这一幕场景,脸都红了,直将脑袋转向了旁边,故意不看。   苏染不由缩了下身子,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为什么这和话本上一样的情节,换成叶玄对她做,她就觉得那么怪异呢?   “谢谢啊……”   苏染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脚。   脚尖抵了抵地面,好让鞋套的更紧些。   叶玄也站起了身,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叶玄看着四目顾看的苏染,以为她是害羞,便率先挑起了话题:“第一次来王府,作为东道主的娉婷郡主,不准备带我好好逛一圈么?”   “哦?”苏染挑了挑眼眉:“老秦……不是,秦王和你说的?”   叶玄笑着点了点头:“若是知道姑娘身份如此尊贵,那乌山之争,我必会提前部署好,不让姑娘受伤,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怪我,不知道手上的伤如何了?”   说着,便用折扇比了下苏染的胳膊。   苏染睨了一眼,捂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稍稍往后遮了下。   “小事儿,谢谢关心,恢复的很好。”   要是叶玄再借此又碰她的胳膊,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一脚把对方给踹飞。   苏染这般忐忑的模样,在叶玄的视角看去,更觉得她是害羞了,脸上笑容扩得更大,便要求苏染带着他逛花园。   苏染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家没花园么?不过一些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这王府的路,她自己都不怎么熟,曲折回廊,常常都是要飞到屋顶上探路的,要她陪着他逛,这不强人所难么?   苏染:“行……吧。”   她干笑两声,示意了一下身旁伺候的小丫头,让她在前方带路,然而,小丫头刚站出来给两人带路,又被叶玄给唤下去了。   他说:“叶某这次来此,也是有一些事情要与姑娘说的,倒是不方便外人在场。”   他这么解释,苏染也就这么信了。   莫白要她不要打草惊蛇,不就等着套出这个叶玄究竟是要做些什么么?   因着是初秋,银杏叶泛着淡淡的黄色,苏染带着叶玄两人百无聊赖地在树下走着,对于叶玄那些没营养的客气话,苏染有一搭没一搭的地应着。   “苏姑娘既郡主,有如此尊贵的身份,何故还要投身暗卫营呢?”   “喜欢呗。”再说了,她又不是一开始就是郡主。   叶玄点头,对于苏染有自己的主见这一点,很是满意。   “秦王爷没有意见,不担心么?”   苏染:“有意见,很担心。”但是拿她没办法。   叶玄微微蹙眉,有点叛逆,不大好约束。   “听说娉婷郡主在汴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很神秘呢。“   苏染:“呵呵,你说的对。”又不是什么重要身份,干嘛要闹得人尽皆知。   叶玄心思百转,看来苏染对他还存着几分防备之心,这才不肯将真实原因告知于他。   叶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看辈分,苏姑娘似乎要叫我一声哥哥,以后我可以直接叫姑娘你小染么?”   “哈?”苏染有些堂皇,怎么没说两句就开始沾亲带故了?   哥哥,哪门子的哥哥,别那么肉麻……   苏染:“不好吧。”   叶玄:“你可以喊我哥哥,没关系的。”   他没关系,她有关系啊!   叶玄又补了一句:“尽管把我当成叶玄即可,不用把我当成什么小王爷。“   苏染咽了咽口水,她哪回没把他当成叶玄了?   怕苏染不自在,叶玄开口轻柔唤了一声:“小染。”   叶玄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他长的不差,身份尊贵,若是平常女子,此时应当已经醉倒在他的柔情攻势下了……奈何,他遇上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苏染。   面对叶玄的温柔话语攻击,此刻的苏染只想拿个针线把这叶玄的嘴给缝起来。   这人难道是从小没怎么学过正常说话么?   前两次见叶玄的时候,这人看着还挺正常的。   不过三天而已,这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吃错了什么药?   苏染尴尬笑了两声,艰难地开口回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还能站在这里和叶玄进行对话,她已经极其地冷静了。   换句话说就是——负重前行!   叶玄脸色一僵,一时没明白苏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讨厌?还是……害羞?   叶玄拿着折扇思索着,同时仔细观察着苏染的反应,她避过了他的视线,她耳根子都在发红……所以……还是在害羞吧?   叶玄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阵风吹来,吹落几片银杏叶,有一片好巧不巧地正好落在苏染头顶,因着太过于震惊叶玄这一连串奇怪的行为,苏染并没有在意头顶有没有落下叶子。   反倒是叶玄看到了,觉着自己的机会又来了,收好折扇,说了一声“别动“便凑上前,亲密地替苏染拿掉了他头顶的树叶。   叶玄故意与苏染拉近距离,这会儿他想的是,拿掉树叶以后,再与苏染来个眼神相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没等他送上秋波,一直忍着怨气和怒气的苏染猛地将他推开了。   “有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非礼勿动不知么?”   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了!   怎么会有男人可以做到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让她浑身长满鸡皮疙瘩啊……   叶玄尴尬在了原地,脸上一直挂着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有了几分破裂,但是看向苏染的眼神反倒是带上了几分光。   叶玄试探着:“小染?”   苏染:“闭嘴!小染也是你能叫的?“   叶玄:“苏……”   苏染:“苏染也不行。”   苏染表情一阵恶寒,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失败了就失败了吧,后续的让莫白想别的办法去,没人告诉她当“诱饵”,还当忍受这种痛苦啊。   叶玄脸色更尴尬了,还有些好笑。   见过了那么多女人,像苏染这种直接推开他,拒绝他的,还是第一个。   有趣!真是有趣!   原本抱着玩玩心态的叶玄也起了几分不服输地心思,郑重地向苏染作揖道歉,“方才是本王冒昧了,还望苏姑娘不要介意。”   苏染摆摆手,“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没话就走,这破园子也没什么好逛的。”   叶玄:“吃番前来,叶某的确是有正事与姑娘商谈。”   苏染:“说。”   叶玄:“咱们合作吧“   苏染挑眉:“什么意思?”   好家伙,可算是进入正题了,苏染脸色一秒严肃。   叶玄:“姑娘可是想为暗卫营的诸位弟兄报乌山之仇?”   苏染:“想是想,你能帮我?”   看着苏染认真的模样,叶玄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坏到那种程度。   果然吧,刚才的那些恶寒和不满,都是这女人演出来的吧。   欲擒故纵而已,他懂了!   “如果诏狱解散的话,算不算帮了姑娘的大忙呢?”叶玄自信一笑。   “哇!”苏染张大嘴巴,作出一副惊讶状和吹捧状,“真的假的?我早看他们不爽了,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瞧,狐狸露出尾巴了,苏染摇摇头,原来盯上的是“赵王”啊,还好还好,不是她这边。   叶玄:“看姑娘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   苏染:“莫白可不是好对付的人,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让诏狱解散呢?”   叶玄:“所以,我才说,是我来帮姑娘,其中主导是……姑娘你!“   “我要能搞掉诏狱,现在就搞掉了。”苏染嗤了一声。   叶玄:“姑娘不是拿到这次岁供的护卫资格了么?这就是机会。”   苏染:“切,做的再好,也就是赚点奖赏顺便灭灭诏狱威风,没法让诏狱解散的。”   她端看着叶玄,一步步引导着,她倒要看看,这个叶玄,到底要做什么。   叶玄:“如果,这次岁供,暗卫和影卫一同负责呢?”   苏染挑眉,看着叶玄,继续听他说。   叶玄:“都说人定胜天,可有时候,也是要看“天意”的。”   苏染眼珠子转了一圈,嘴角弯起,眼眸深处带起一分狡黠,转瞬即逝:“说说看。”   ……   叶玄离开的时候已经正午了,出了秦王府,一直守在外面的婢女便上前递上了披风。   “殿下,接下来是回府还是……”   叶玄回头看了眼秦王府的大门,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说道,“去赵王府。”   上马车时,还又嘱咐了一句一旁的婢女,“对了,你再去好好查查,秦王府的这位娉婷郡主的事。”   婢女有些疑惑;“之前不是已经……“   这个人和他们的计划显然没多大关系,她不知道叶玄为何要如此关注。   叶玄:“让你查就去查。”   苏染这女人,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有趣的多啊。   “哈欠“   王府内,苏染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摸了摸鼻子。   又是哪个混蛋在背后骂她?   “郡主,您这就走了么?不和王爷说么?”   小丫头看着跳上院墙的苏染,念了一句。   “你和王爷说,我有空再来看她。”   她这会儿还有事儿要去找莫白商量呢,他俩可约好,晚上在小面馆见面的。   ……   赵王府中,看到叶玄来拜访,赵王一个眼珠子瞪的两个大。   这是干嘛?来看他笑话?   “秦王派你来的?”   “看本王笑话来的?”   “怎么那么没眼力见?”   “你这臭小子别太过分!”   “要站秦王就站秦王,别来我这沾边。“   “出去!出去!滚出去!“   叶玄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赵王一顿“骂声”给惊得路都不会走了。   虽然他早已见识过赵王和秦王对骂好几个时辰的场面,但当这些话落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个圣人,也可不能无动于衷吧。   叶玄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明了来意。   “赵王爷莫生气,小子此番来,与秦王无关,只是想见见王爷手下的那位莫统领。”   见莫白?   赵王眉头皱起:“你和他很熟?”   “什么时候认识的?”   “熟到哪种程度了?”   “找他作什么?”   叶玄:“……”   又是一连串的逼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莫白是赵王的亲生女儿呢,管那么严苛。   这么一对比,秦王还算个正常人。   叶玄干笑了两声,正要说话,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大堂,正是莫白。   赵王:“莫白啊,你来的正好,叶小王爷他……”   莫白:“王爷,你退下吧,我和小王爷有些话要说。”   赵王说到一半的话又卡回了喉咙里。   如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大大:“嘿!莫白!你胆子愈发大了啊,居然让我退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知道啊。”莫白一脸坦荡,甚至还作出了请的姿势,对赵王说道,“王爷,请您退下。”   赵王:“……”   “你啊你,真是……越大越不服管教了!走走走,本王懒得和你计较!“赵王用手指着莫白,骂骂咧咧地带着人退下了。   下属让主子退下,这个场面,叶玄还是第一次见。   想起苏染一开始也说,要见她,就自己去找她,叶玄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彼此恨上了。   两个都是不服输,又不守规矩的人。   怎么能合得了呢?   越不合,对他的计划越好,叶玄很满意。   “不知小王爷前来找我,有何贵干?”   “你倒是不客气,和苏统领一样的脾气。”叶玄摇头,怎么说他也是个小王爷吧,接连在两个人身上受气,要不是看在这两人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他早该发怒了。   莫白:“小王爷不妨有话直说。“莫白提醒着,“赵王爷最不喜的便是两面三刀之人,小王爷若是去过秦王府,赵王府自是不欢迎的。”   叶玄:“是好消息。”   叶玄:“其实我一直很欣赏莫统领杀伐果断的沉稳性子,所以,想请求这次岁供,影卫也一同参与。”   莫白:“那不是已经由暗卫营负责了么?”   叶玄:“你可以感谢我。”   莫白:“走后门?”   叶玄:“不算,是苏统领主动要求的。”   “哦?”莫白冷笑了一声,“要是那毒妇主动要求,一定怀揣着什么阴谋诡计。”   叶玄:“知苏统领者,莫统领也,苏统领的确另有安排。”   莫白:“你这话……”   叶玄:“我说过,我一直很欣赏莫统领,我是站在莫统领这边的。“   莫白不置可否:“乌山的争斗,赢的可是暗卫营。”   叶玄嗤了一声:“一个女人,能成什么大事?“   像是打趣和讥讽,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莫白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   叶玄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用再多说,走上前,用折扇抵在了对方的肩头,轻声道:“莫统领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挑选合作伙伴。”   叶玄走后没多久,赵王便屁颠屁颠地冒出来了,第一句话就是。   “他来干嘛的?你们说了什么?”   莫白:“来骂人的。”   赵王:“嗯?谁?骂谁?”   莫白沉吟了一会儿,“骂云南王妃呢。”   赵王:“啊?他特意跑来骂他娘?”   莫白挑眉,叶玄那句话,可不就是把世间所有女子都骂进去了么?   说是他在骂自己娘亲,也不冤枉。   ……   夜半更深,一道人影掠进了夫妻面馆的后院。   此时的苏染正一个人在默默地喝酒,听着声音,招呼道:“来来来,我刚从酒窖里搬出来的,挺香。”   说着,就给莫白斟了一杯。   口上念叨着:“下次别翻墙了,从正门进,你不知道,咱俩几天没回来,街坊领居都以为咱俩出什么事儿了,刚才隔壁王婶见我一个人回来,还一直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病死了没和他们说……“   听着苏染嘀嘀咕咕,莫白居然在此刻感受到了几分烟火气。   也就只有在这个一眼能看到尽头的小院里,面对苏染,他才能这般放松吧。   莫白:“行,明天早上我从正门出去,免得谣言越传越离谱。“   苏染:“那得一起出门才行。\"   莫白:“嗯。”   苏染:“唉,对了,还有个事儿,彭掌柜说最近面馆生意不怎么样,出现赤字了。”   莫白没当回事儿:“没事儿,走的时候,往账本里夹一些银票进去,他知道的。“   苏染蹙眉:“银票哪来的?”   莫白:“我自己的啊。”   苏染揶揄:“这么有钱?”   莫白:“花的不多,攒的就多了。”   苏染撅起嘴,默默点了点头,开始盘算着自己的财产。   这些年,她的小金库也还算充盈,只不过,大部分都花在了他们暗卫营的兄弟姐妹们身上了。   能留给自己的,不多。   不过够她花就是了,只是,要是再让她拿出来接济,那可就有点难了。   但是,这个夫妻面馆,也算两人以前的共同财产。   她不出点钱,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心痛地纠结了好一会儿,苏染道:“那我也出一千两……”   莫白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出啊?”   苏染:“你不是出钱了么?”   莫白:“对啊,我出了,就够了啊。”   苏染:“你是你,我是我,我可不是那种没原则的人。“   莫白猛地灌下一口酒:“这和原则有什么关系?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苏染:“……”   虽然这话算不得什么情话,但是听在她耳里,居然意外的顺耳。   白日里在叶玄那儿受到的荼毒,这回一笔勾销!   苏染舒出一口气:“算你还有点良心,今天受到的气,就不算在你头上了。”   莫白猛地瞪大眼睛:“那姓叶欺负你了?”   苏染想了想:“不算欺负吧,但是让我很不舒服,他今天……”   于是乎,苏染一五一十地将今天叶玄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只听“咔嚓”一声,那被莫白握着的酒杯,被他狠狠地捏碎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怎么了?”瞧着莫白这幅模样,苏染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难道说了什么戳到莫白肺管子的话了?   “他没安好心!”   莫白气的要命,打死他都没想到,那个叶玄居然会如此不要脸!   给苏染穿鞋,给她摘树叶,还要苏染叫他哥哥?   呸!得亏他没在现场,不然,他不一定真能绷得住不杀人。   “我知道啊。”苏染不理解,“所以这不和你商量来着么?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她看了眼被莫白捏碎的酒杯,疑惑,她怎么觉得莫白比她更冲动?   “你放心,我这人呢,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暗卫营和诏狱,恩怨归恩怨,到底是殊途同归,是一家人,姓叶的不一样啊,所以我这不马上来告诉你了么,他有什么坏心眼,咱们俩盘算盘算,不就知道了么?”苏染喝了口酒,又道,“不过,你也别利用我帮你们影卫去做些什么,他的那些手段,你自己应该能解决的吧?”   苏染说的,自然是叶玄白日里针对赵王和诏狱的事儿。   莫白咬着牙:“那只是小事。“   “有自信是好事。“苏染呼出一口气,不用她操心,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儿。   对于莫白来说,已经暴露在外的计谋,算什么计谋?他更担心的,是叶玄的另一个坏心眼。   看眼前女子这憨傻样,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危险”正在朝她迫近呢!   只是,他该怎么委婉地开口询问苏染对对方的想法呢?   莫白思虑许久,想着自己目前和苏染的关系,说朋友,好像比朋友要亲密一些,说夫妻……又太过分了。   说是彼此相爱?他又不知道苏染心里是怎么想的。   更何况,两人身上还都背负着一纸婚约。   这关系就更乱了……   他斟酌着出声,语气也比方才多了几分忐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苏染:“嗯?”   干嘛忽然问她这个?   想了想,苏染答了一声:“帅的。”   “嗯?”   这回轮到莫白惊讶了,苏染的标准,就这么……肤浅么?   苏染:“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喜欢帅的有什么毛病么?谁不喜欢帅哥啊。   或者说,不止是帅哥,只要是长的好看的,她都喜欢。   莫白:“那……叶玄,你觉得帅么?”   苏染仔细回想了下,若是只看脸的话……   “算帅吧。“她答。   但若是联想到对方白日里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叶玄只会被苏染划入到普通人以下水准,路过的时候都不会再看一眼的那种。   然而,她的想法莫白并不清楚,仅仅是说出的这三个字,便让他产生了几分危机感,急道:“你不是知道他不安好心么?”   苏染:“不安好心和他长的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不是你问我说他长的帅不帅的么?”   苏染微微蹙眉,这个莫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提到叶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别扭极了,问的问题,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   她表示不理解。   莫白被噎住,努力跟着苏染的脑回路走,试图去理解她的想法,想着想着,忽然出声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苏染眉头愈加蹙紧,点头又摇头,该怎么说呢,莫白固然有让她不喜的地方,可也有让她喜欢的地方。   忽然问她觉得他怎么样,这模样看着怎么那么的……恨嫁呢?   虽然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但在苏染眼里,莫白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苏染:“不怎么样,就一般吧。”   上次对方秦王府门口气她的事儿,她还没消气呢,现在也就是因为叶玄的事儿,才让她被迫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而已。   莫白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模样,在苏染眼里,自己就是“一般”么?   他不死心,又问:“那和那个叶玄比呢?”   “那肯定你赢了。”苏染不假思索答道。   莫白心情这才稍稍好转,再次追问,“和那个侯府世子比呢?”   苏染:“……”   怎么又问到侯府世子了?   莫白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醋呢。   可是,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一个是没安好心的混蛋,一个是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什么世,有必要去吃醋么?   就像她上次在秦王府门口生气,也只是因为莫白故意拿婚约跟她炫耀来着,至于那个什么郡主……   她谁啊?她干嘛要吃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的醋?   苏染:“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莫白脸一红,忙道:“不是,只是好奇。”   苏染“哦”了一声,嘟起了唇,原是她误会了呀。   有些小小的失落却也松了口气。   苏染仔细思考了一下莫白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法比。”   因为,这压根没法答呀!她又不知道这侯府世子长什么模样,什么性格,这怎么比?   苏染:“你问的这些问题都没有什么意义,就别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儿上了,你快说,你那儿有什么情报?”   对于苏染的快速转移话题,莫白刚刚放下了心又悬在了半空,这是什么态度,是觉得自己不如那个侯府世子,不好伤他的心,所以故意不回答么?   莫白有些嫉妒:“那个世子到底是谁啊,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苏染呷了口酒,对于莫白总是追问这事很是不满,这有什么好值得问的么?   指婚这事儿,她都已经解决好了,到时候就拿着“淮南侯欺负她”这一点到皇爷爷面前哭诉去,怎么着,皇上也不可能把她嫁进淮南侯府了吧!   苏染:“别问了,你快说,你那儿到底得了什么消息?再不说我就走了啊。”   莫白刚才转好的心情,因为苏染的逃避,再一次沉到了谷底,他在心底暗自腹诽,不知将那“侯府世子”骂了多少遍。   这臭小子当真好大的福气!肯定是用了一些骗小姑娘的花招才让苏染对他这么沉迷,现在居然连问问都不行了……   该死!   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后,莫白定了定心神,抛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回应着苏染的问话……   同样将今天叶玄在赵王府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为了加深叶玄两面三刀的小人模样,莫白还在自己理解的基础上稍稍添油加醋了一番。   这可不是他故意诋毁,谁让苏染夸他帅来着?   他得让苏染知道,面由心生。   ……   在说完叶玄今天也来赵王府找了他后,苏染恍然,冷笑了一声。   “你说这个叶玄,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怎么心眼那么多呢?“   莫白也跟着附和:“对对对,这些高门贵族的世家公子啊,一般心眼都特别多,人啊,千万不能被一时的假象迷昏了眼。”   他有意提醒着,“像什么小王爷,侯府世子的……得多留心,才能看出他们的真面目。   “长的好没什么用。”他又补了一句。   然而苏染压根没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倒是觉得莫白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说来,她平日里也不和这些人接触,该死的,就因为去了一次婚宴,被迫惹上了这些麻烦。   早知道,她就不心软,不和秦王出门了,这要以后别人知道她的娉婷郡主,她还不知道要应付多少人情往来呢。   想起这个,苏染又犯难了,她似乎都没和莫白说过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来着。   他会吓到么?   “莫白。”她开口。   “嗯?”莫白回应。   “我……”苏染张了张口,思虑良久,觉着,要不还是等叶玄的事情解决完之后再说吧。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事儿的最好时机。   而且,她现在和莫白的关系……也有点尴尬。   她知道他喜欢她,但是……   如果面前的“酒”就代表着喜欢,一杯也是喜欢,一壶也是喜欢,一坛也是喜欢。   她并不能确定莫白对她的喜欢到底有多少,或许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半刻的心动被误当成了喜欢罢了。   而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也喜欢莫白。   或许有一点,但可能只是好感吧?   她自己这么认为。   想到这些,苏染便觉得,好像也没有必要和莫白说自己的郡主身份,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说道:“没事,喝酒!”   莫白:“……”   有事装没事,必然有大事!   苏染:“别再追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莫白:“……”   看吧,他就说她和苏染很有模切,他都不用说,苏染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谁能说他们不配?   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   两人今晚就地歇在了这个小院子里,苏染还是挺喜欢在这歇息的,能睡得舒坦。   至于莫白,由着两人已经不需要再假扮夫妻,他昨晚是睡在院外的。   苏染晨起时,打开门,桌上已经摆好了外边买来的油条豆浆,就和当初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动不动就咳嗽的病弱相公换成了现在干练利落的莫白。   真会演啊……   苏染感慨,当初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莫白:“待会儿去哪儿?”   “能去哪儿,暗卫营。”苏染答。   莫白:“我也去。”   苏染:“疯了?“   莫白:“这不是为了岁供那天,好合作么?你得先让我熟悉一下你那边的人吧?”   苏染:“……”   总感觉不怀好意。   莫白:“你肯定是怕了,怕我找到你们的老巢……”   苏染:“我会怕你?去就去!你别被吓死就好!”   得了同意,莫白摁捺下心中喜悦,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想了一个晚上,莫白还是觉得,先下手为强,打入“敌人”内部,掌握更多主动权,才是他现阶段最该去做的。   两人离开的时候,为了让邻里乡亲放心,还是特意手挽着手出门的。   隔壁王婶起得早,见着这一慕,还问两人最近去哪儿了,怎么都没见着?   两人只好笑呵呵回答,是回了苏染娘家。   王婶便说,苏染娘家风水好,莫相公的脸都没那么苍白了,身体看着也好了很多。   只要王婶知道了他们“感情”还在,那么整个长平巷都就会安生下来了。   等到彭掌柜来上工时,莫白和苏染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他最近几天也在琢磨这面馆不挣钱,他这个账目到底该怎么做,还没琢磨明白呢,一打开账本,一摞银票叠在了上头。   这种场面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彭掌柜往门口看了下,咳嗽了两声,便坦然地将这些银票收进了柜台里。   看来,他这掌柜的工作,算是保住了。   *   天下第一村   莫白一出现在此,所有看到的人纷纷拿上了自己的武器,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仇人。   “老大……”青萤是其中最沉得住气的,可此时看着苏染将莫白带来,也满脸不解。   苏染看了看青萤,又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然后才将视线转向莫白。   “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我们天下第一村呢,也有个规矩,进村之人,是要被“伺候”一顿的,所以,你要进村,也得守规矩。”   “这规矩,怕不是你刚定的吧?”莫白还能不了解苏染。   苏染摸了摸鼻子,也不否认。   “反正就是有这么个规矩,要进不进,看你自己,不进也可以。”   “进!”莫白应了一声,这么一个既能在苏染面前表现,又能摸清暗卫营实力的机会,傻子才会错过。   苏染满意笑了笑,双手负在身后,踏前一步,与其他人站在一边,然后伸出手指,比着莫白说。   “拿下他!”   苏染的命令让得在场人眼睛一亮。   “活捉……“苏染又补了一句。   在场人面面相觑,又有点失望。   “你要说我欺负人也可以,以多欺少,这就是我的规矩。”苏染笑着对莫白说。   莫白无奈摇头,转瞬也将贴身用的暗器握在了手心,目光凌厉,摆出了御敌的姿势,看着眼前的三五个人,低声道:“一起上吧。”   只一声落下,几人便迅速冲上前去与莫白扭打在一起。   苏染努了努嘴,看着周围的人,居然只有青萤没有动静。   “青萤,你怎么不上啊?”她疑惑问着。   青萤:“怕伤了他,老大你生气。”   苏染瞳孔微瞪:“嘿?!你还敢打趣我来了?”   “没有。”青萤立马否认,“那我现在就上。”   “别了,带我去看看三灵和铁牛。”苏染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   青萤见状,面色也沉了下去。   两人欲转身走时,青萤多看了那处的战圈一眼,问道:“那他们怎么办?“   苏染头也没回:“要么他们绑着莫白来见我,要么莫白绑着他们来见我,一样的,反正都要来见我。”   青萤耸耸肩,自家老大说的,似乎没毛病。   反正都是因为苏染在打架。   ……   三灵的伤有些严重,苏染当天便生拉硬拽将李冬青带来了暗卫营,让他包扎治疗,还要把他留在暗卫营,李冬青人本就懒,抱怨了好几回,最后是苏染告诉他会以迷迭香的配方交换,李冬青这才安分下来,乖乖在暗卫营替人疗伤。   “怎么样了?”走进三灵的住处,苏染直接问那捧着本医书趴在案上的李冬青问着。   李冬青脑袋埋在书下,不知是有没有听到,还是看的太专注,竟一下子没有回应。   苏染走过去,又拍了桌子几下,李冬青还是没给反应。   “问你话呢,人……”一边说,一边拿开李冬青手上捧着的医书,不拿不知道,一拿吓一跳。   这人正伏在案上流着口水呼呼大睡呢!   再看那塌上,空空如也,三灵那小子的人影都没见着。   青萤也从掀开了床上的被子,朝苏染摇了摇头。   “老大,不在。”   “李冬青!”苏染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下书案,这一吼,可把李冬青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着苏染,语气还颇有些不怨。   “干嘛呢?大白天扰人清梦?“   “人呢?”苏染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质问道。   “人不就在……”李冬青目光转过去,“我去……那臭小子人呢?!”   声音都跟着大了一分。   苏染拍了下脑袋:“……”   挥手让青萤去找人,自己则留在房里,逼视着李冬青。   李冬青被苏染盯的心里发毛,结巴解释着:“这你得听我解释……我昨儿真照顾那臭小子照顾的很晚,主要是那臭小子太能闹腾了,所以……”   苏染:“算了,快告诉我,三灵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李冬青:“这你不要担心,我知道,你就是怕留下什么后遗症,才把我抓来的,不是么?这你不用担心,恢复好,和以前一样,就是……“   “就是什么?”苏染蹙眉。   “就是得用好药养着……”李冬青干笑了两声。   不就是要钱么?   苏染虽然爱财,但在她心中,自然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唉……还想着,昨晚上能省下一笔,结果,该花的还是得花。   苏染:“拿去拿去!一定是最好的药材!”   李冬青:“知道,哪回不是给你们暗卫营用最好的药材治的?”   苏染:“那也是我用金钱买来的!”   李冬青:“谁让你是老大呢?”   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对于苏染暗地里为自己人做那么多事,李冬青还是很欣赏的。   苏染这人吧,别看表面大大咧咧,看着好像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可一旦被她所在乎,那她就可以付出一切的真心去对待。   只是,想要走进苏染的内心,却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迄今为止,李冬青都没发现苏染身边出现过哪个男人。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苏染是不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比如,不爱男人之类的。   正这般浮想联翩之时,“嘭”一声,门被踹开,两人定睛一看,三个大男人被五花大绑捆在了一起……牵着那根绳子的人,正是莫白。   “怎么样?可以进村了么?”莫白笑看着苏染。   不是特别出乎意料的结果,苏染没多说什么。   莫白要是赢不了,她才觉得奇怪呢。   “老大!是这人偷袭我们的!”   “是我们一时大意,才会被他拿下。“   “要是再打一次,我们肯定能赢的,老大。”   苏染叹了口气:“行了,别解释了,平时我怎么教你们的?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输过呢,回去好好反思,下次赢回来就行。”   这样说着,便使了个眼色给莫白,让他将人给放了。   而那几个败在莫白手下暗卫听见苏染都这样说了,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是瞪了莫白一眼,放了句下次一定打败你的狠话,便郁闷着离开了。   房间里,仅剩下莫白苏染和李冬青三人。   等会儿……李冬青呢?   苏染一时不察,刚才还在他身边的李冬青呢?   “哐当”一声,书案底下传来一道闷响声,极像是人的脑袋磕到了木板。   苏染默默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桌子:“别躲了,你当他眼睛是瞎的么?这么明显,早就看出来了。”   她又对莫白说:“是吧?”   其实莫白进来时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李冬青身上,他一门心思只关注着苏染,是听到苏染说这话后,才发现她旁边的书案上摆放着医书和一个药箱。   略一猜测,便知道是谁了。   “嗯,知道。“莫白答。   两人眼神一齐放在书案下,这才见着李冬青摸着脑门怯生生地从底下钻出来,看着莫白,咽了咽口水:“好……好巧啊。”   “好巧啊。“莫白笑应着。   李冬青战战兢兢站起身,看看苏染,又看看莫白,最后还是小步移到了莫白身边,低声解释着:“哥,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偏帮暗卫营的意思,今天来这里,完全是出于一个大夫救死扶伤的仁德之心……你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抓人吧?”   李冬青还为……莫白今天来暗卫营,是来捉他的呢。   “你小子还挺会自作多情。”莫白看了李冬青一眼,摇了摇头,不想多解释,径直走到苏染身边,问道:“还觉得我一般么?”   他都这么努力地赢了,应该能转变一下苏染对他的看法吧?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苏染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嗯……虽然赢了,但……也过了挺长时间了,也就比一般……好上那么一点点吧。”   莫白:“就好上一点点?”   苏染点头。   莫白大受打击,苏染憋住笑,上前不知又凑到了李冬青耳边说了句,便快步走出房屋,喊着:“三灵!你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房间里,莫白一人“黯然神伤”,李冬青一边忐忑一边疑惑。   特别是看到莫白刚才和苏染说话的样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仇家,反倒是像……   “哥,你不会是在追求苏染吧?”别看李冬青胆子小,偶尔也会语出惊人,这话一出,被吓到的不是莫白,反倒是他自己。   李冬青捂住嘴巴:“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问问……”   “没错。”莫白答,“所以你小子别自作多情。”   他都不知道李冬青在这呢,为避免苏染误会他有那方面癖好,他答的非常快。   李冬青瞳孔皱缩,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说,你说你在追苏染?”   “可你不是……”李冬青眼珠子瞪的大大的,“那嫂嫂呢?哥你不是成亲了么?“   上回不还准备带他去给那位新嫂嫂治病么?这才多久,怎么就……   “感情出问题了?”   “和离了?”   “还是……”李冬青想到一种可能,“还是嫂嫂去世了?!”   莫白:“……”   这小子还真能想,难怪和能苏染当朋友。   “想多了。”   说完,便不再和李冬青解释,跟着苏染的步伐出门去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来到这暗卫营,不多了解些苏染的消息,这趟等于白来!   一阵风从走过窗棂,惹得李冬青不由打个激灵,脑子飞速闪过一堆不详的画面。   如果新嫂嫂的感情和莫白没有任何问题的话。   那莫白这不就是……这不就是……   红杏出墙?拈花惹草?   又或者是……为了打入敌方故意使的美男计?   那他作为苏染的知己好友,该不该去提醒一下苏染,让她远离莫白呢?   但如果说了,不就对不起兄弟义气了么?   可如果不说,李冬青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烦死了!”李冬青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叉腰,看着敞开的房门和空荡荡的房间,呸了一句,“遇到你们两个,真是我八百辈子倒的大霉!”   *   天下第一村,莫白刚出去想找苏染培养培养感情,三两句话就被苏染赶着去寻人了。   莫白郁闷了:“那小子,我也没见过……”   苏染提醒:“见过,乌山那天,个子最小,眼睛最大的那小子。”   莫白:“可你这我又不熟,不然,我跟你一起……”   苏染:“不行!两个人一起找,多浪费人力啊,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莫白呼吸一滞,是谁不知道啊?是苏染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啊!   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莫白无奈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被苏染“使唤“着找人去了。   一旁经过的云雁见着这一幕,不由感慨出声:“老大,你可真牛,我还是第一次见飞鹰统领被人这般使唤,他居然还不生气,真神了。”   “怎么做到的?”云雁追问。   苏染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对云雁说了一句:“很简单,打一架就可以了。”   她觉得,自己和莫白,可不就是打出来的感情么?   由着现在和莫白的关系还有几分尴尬,她也不好和这群弟兄们交代些什么,为避免云雁追问和多想,苏染当即挥挥手让他去寻人了。   吩咐完后,苏染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既担心又无奈:“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脚受伤的还到处乱跑,还真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天下第一村就那么点地儿,苏染正思考着对方带着伤会跑去哪儿,就见李冬青扭扭捏捏地小跑着步伐跑到了她面前。   “那个,有个事儿和你说。”李冬青有些纠结,他能不纠结么?一边是自己结义大哥,一边是自己知己好友,这事儿说出来,对哪一方都不好。   苏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这模样扭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冬青在她这儿受了天大的委屈,特意跑来告状的呢。   李冬青清了清嗓子,义正严词道:“莫白和你不合适,真的。”   莫白家里有娘子,而且依他看来,莫白对他那位娘子还挺喜欢的,和苏染似乎不大可能。   他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但是也不想苏染受到伤害,两相权衡下,他觉得,出于仁义道德和自己的良心,他还是得委婉地提醒一下苏染。   苏染疑惑了,这怎么忽然扯到她和莫白身上了?   “莫白和你说了什么么?”苏染问。   “没说什么。”李冬青这会儿还想掩饰,摸了摸后脑勺,“反正就是,我觉得你俩不合适,你千万别对莫白这人产生感情。”   苏染更纳闷了,李冬青的不寻常反应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苏染:“你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了?”   这话,苏染自己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   苏染:“你又不是我,你也不是莫白,哪里就不合适了?”   她和莫白,明明是有几分默契在的!   李冬青:“不是啊……是那个……总之就是不合适!”   苏染:“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合适呀?”   李冬青:“哪里都不合适!”   苏染:“别说废话!说重点。”   被苏染这么大声一吼,李冬青心也漏了一拍,索性闭上眼睛,颤声道:“就是……我有嫂子!所以你们不合适啊!”   苏染:就这?   苏染:“哦。”   李冬青:“你明不明白啊!我有嫂子!”   被苏染这淡定的反应惊到,李冬青再次提醒,“我有嫂子!我有嫂子!”   苏染:“我有多少嫂子关我什么事儿啊,你要是有妻子,我还能给你包个红包。”   李冬青哭笑不得,气急道:“我说的是,我的嫂子!就是我哥的娘子!就是莫白的娘子!莫白,他家有妻室!所以和你不合适!”   苏染挑挑眉,上下打量了李冬青一眼。   不应该啊,莫白应当不会将他们俩人当假夫妻的事情当初宣扬啊,而且,看李冬青这模样,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位“嫂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李冬青这朋友还算没有白交,知道自己兄弟有嫂子,还特意跑来告诉她这个“秘密”。   苏染:“没事儿,我就是喜欢抢别的女人的男人。”   李冬青的瞳孔再次放大,显然是被苏染的发言吓到了:“你……你这是不道德的!你这是破坏别人家庭啊!“   他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啊?   一个朝三暮四,一个来者不拒。   从某一方面来讲,合适极了! 第61章   “我真是看错你了!”   李冬青气到不行,回屋提起了医箱:“不医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呢!”   见李冬青来真的,苏染也不想再逗他,准备说出真相:“别呀,逗你玩呢,其实莫白他娘子……”   "老大,找到了!“   青萤忽然出现,打断了苏染的话,“三灵那小子和那个谁在后山……”   “谁?”   “飞鹰。”   苏染挑眉,“他让你来的?”   “嗯,人是他找到的。”   “我去看看。”苏染说,同时“威胁”着李冬青,“你也不许走!“   李冬青:“我……”   苏染:“青萤,看着他。“   李冬青:“苏染!做人不能这样!“他朝着苏染的背影大声喊道。   然而苏染压根没理,自顾自往后山去了。   说来也怪,他们暗卫营那么多人找不到三灵,怎么会这么快被莫白找到了呢?   苏染摇了摇头,难道真是他们暗卫营找人不行?   “啊!糟了!”   苏染猛地瞪大眼睛,加快了步伐,她怎么就忘了,三灵从小最讨厌的人就是莫白,从一开始练飞刀就是为了在暗器方面超过对方。   这两人对上,不会打起来吧?   苏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等她赶到后山时,眼前出现的一幕却令她大感意外。   “哇!太厉害了吧!再教教我,莫白哥。”三灵坐在轮椅上,灵动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一脸崇拜地看着莫白说道。   苏染被这称呼吓了一跳。   三灵叫莫白什么?哥?   她讷在原地,莫白却早已发现苏染靠近了,嘴角微微弯起,故意假装没发现苏染,手持着三灵手中的飞刀,听着耳边的风动,眨眼间,飞刀射出,准确无误地将那正以螺旋坠落的树叶稳稳地扎在了树干之上。   “哇!”三灵再次发出赞叹,忍不住鼓起掌来,“哥,你教我这个呗,你要肯教我,我除把我家最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告诉你以外,我还可以告诉你老大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怎么样?“   听到这里,苏染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原来这俩“感情好“合着是出卖了她呀?   “这个莫白,怎么就会带坏小孩儿?“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莫白听到三灵这么说,心中不由一紧,苏染可就在旁边呢,他合理怀疑三灵是故意说出这话的。   “你小子,故意的吧。”   三灵朝他眨了眨眼:“虽然我年纪小,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但我人又不傻,你想追我们老大,光讨好我可不行。”   “那她到时候也是找你的麻烦。”   “才不会。”三灵自信道,“我们老大只会认为是你把我带坏了。“   莫白沉默了,依照苏染这么护短的性格,的确会这么想没错。   “好了好了,你也别生气,我们老大很好哄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经常惹她生气,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么?再说了,我刚才也没说假话,你要真能教会我怎么扎飘落的树叶,我一定和你说老大最喜欢的男人是谁。”三灵殷勤着又递上了自己的飞刀,看着莫白。   莫白接过三灵手上的飞刀,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苏染方向瞟,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表现换个情报,一见着苏染转身离开,什么也顾不得了,又将飞刀递还给了三灵。   莫白:“这东西得多练,一切靠你自己,少年。”   比起换情报,还是摆在面前的那个大活人更重要啊!   “哇哦,好有个性啊。“   身后,三灵看着莫白追去的背影,感慨出声,同时也射出了自己手上的飞刀。   嗯……没中。   “唉……”他叹了口气,随后又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   想着,如果莫白能入赘暗卫营,似乎也不错。   在此之前,莫白已经向他解释过了乌山那天的事情,然后又说起自己来暗卫营的目的,这才让得他放下了防备。   不然,真会如苏染所说,他必定是要和莫百打起来的。   *   苏染见莫白追上来,还有些疑惑,“你干嘛追过来?”   莫白:“你生气了?”   苏染:“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的确算不上生气,只是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些无语。   这算什么情报,莫白要是想知道,直接问她,她又不是不会说。   莫白:“那你为什么要走?”   苏染:“你不是在教三灵飞刀么,我想着,不能打扰啊。”   莫白,暗器大师,没有比他更合适当老师了,能利用就利用,资源不能浪费啊。   见苏染真的不像生气的样子,莫白渐渐放下心来,说起了自己如何找到三灵,原是这小子嫌躺在床上休息无聊,自己摸到了后山来练习,他是无意中听到飞刀射出的声音才发现的,一开始如苏染想的一样,三灵一见着他和见仇人一样。   然而,腿脚不便的三灵,在他手中没走过三招,最终败下阵来。   “听你这口气,似乎是在炫耀啊?怎么,把我们暗卫营的人打趴下,你这么开心?”   “哪有!”莫白急忙否认,“我只是,在述说事实,让你知道完整经过。”   天知道不说清楚,苏染这个脑回路会联想到哪里去。   “听三灵说,你……”下山的路上,莫白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声:“你最喜欢的那个男人……有么?”   苏染:“有啊。”   莫白:“有!?谁?侯府世子?”   苏染摇摇头。   莫白:“那他什么模样?什么性格?有什么特点?“   “唔……”苏染眼珠子转了一圈,缓缓开口,“他呀……温柔体贴,什么都会,保护我,照顾我,一直藏在我心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苏染的声音带着几分怀恋,表情都变得极其温柔,配合着她说出口的这些话,简直是一下又一下往莫白心里扎刀子。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呢?”   苏染摇了摇头,“不能找。”   莫白压抑住心中喜意:“那是他成婚了?”   苏染继续摇头,叹了口气,“他为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成婚。”   为了苏染一辈子不结婚?有这么爱么?   刚才还浮上的几分喜意,瞬时又被涌来的浪潮冲刷了下去。   莫白:“那……挺遗憾的吧。”   苏染:“不遗憾啊,他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了我,我为什么要遗憾。”   莫白:“你呢?你也爱他么?”   “当然。”苏染肯定。   莫白彻底沉默了,万万没想到,最有威胁的,不是那个不安好心的叶玄,也不是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世子,而是苏染藏在心里,一直爱着的那个男人。   那他……又算什么呀?   莫白:“知道了……你该早告诉我的。”   他也好早早放弃不是?   “告诉过你啊~”苏染尾音上扬,“上次出夫妻村的时候,你不是还问了我师傅么?我不是和你说了么?”   莫白:“什么?你师傅?”   “昂~”苏染挑挑眉,其实她也不是没发现莫白脸上的情绪变化,她也不是故意逗他来着,只是觉着这样不断变化表情的莫白,很有趣,很好玩。   这不比整天摆着一张面瘫脸好?   “你说的那人,是你的师傅!?”莫白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苏染继续肯定点头。   “所以你心里最爱的男人,是你师傅!“莫白俨然有些兴奋。   苏染被他逗笑,“你到底还要问几遍啊?”   “不问了。“莫白长呼出一口气,这晴转多云,转雷阵雨,又现彩虹的心情起伏,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还好你师傅死的早。”莫白感慨。   “嘿?你什么意思?”苏染眉头蹙起。“你咒我师傅?”   莫白:“不是……”   “站住,你别跟着我!”苏染喝住了莫白,气鼓鼓地走了。   师傅为她奉献了一生的心血,她怎么能容许其他人在她面前说他师傅的坏话?   刚刚出现的彩虹的天气莫名又淋下了几滴小雨,莫白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嘴唇,你说他没事儿干嘛长嘴呢?   长了嘴怎么就没说出什么好听话呢?   就听刚才苏染的语气态度就能知道,这个“师傅”在她心里占了多大重量。   绝对比他还要重!   虽然有些郁闷,但莫白表示理解,也更加觉得,苏染其实并不似表面看着那般没心没肺,相反,她比谁都更重情重义。   只是,他走进她心里了么?   他不敢确定。   ……   青萤将苏染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为了防止李冬青逃跑,他将李冬青关进了一间平日里不怎么用的小书房里。   说是小书房,其实不过是平日里苏染用来制毒的小房间罢了,架子上摆着的,也仅仅只有几本被翻烂的毒经,青萤一开始还以为李冬青会大吵大叫,谁知道透过窗子看去,这李冬青正捧着一本不知道写着什么书籍看得入迷。   苏染从后山回到村子时,第一件事便是让青萤去照看着三灵,避免他下山的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则推开了小书房的门。   看着沉迷在其中的李冬青,苏染继续扣了扣桌子,李冬青警醒,她正要说话,对方却先一句开口:“我留在这儿,你把这本书送给我好不好?”   苏染挑眉,视线睨过去,不过就是一本毒物通理,还是她小时候看的。   她大方地挥挥手,“送你了。”   李冬青眼睛亮起:“那我现在照顾那小子去了啊。”   这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等李冬青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染忽然叫住了他,说了句:“刚才你口中说的那位嫂嫂,其实就是我。”   李冬青:“哈?”   恰巧这时,莫白也跟了过来,苏染瞥见,嘴角垂下,假装没看见,还微微瞪了他一眼。   莫白自知理亏,也不敢上前,看着面前像块木头一样立在原地的李冬青,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对方问:“嫂嫂是……是……是……苏染?”   “她?”李冬青伸出颤巍巍地食指,指向了苏染。   “她告诉你了?”见此,莫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淡定地点了点头。   一下子受到巨大冲击的李冬青身子忍不住往后倒了半分:“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以,这俩人刚才是故意耍着他玩呢?   “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莫白依旧淡定,还顺便将李冬青往门外推了推。   一直等到将李冬青推出门外后,看着敞开的书房门,当着李冬青的面“啪”一声给关上了。   门外,李冬青被这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表情由刚才的震惊转成了气怒。   “恶人夫妇!”时至于此,李冬青终于可以堂堂正正骂出这句话了。   他莫名有种感觉,这俩人要是在一起,他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来着,一个诏狱,一个暗卫营……全都是病源结合体。   要不,干脆逃离汴京得了?   *   小书房内,看着故意关门进来的莫白,苏染也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急着赶人走,倒是自己看着眼前这有些杂乱的小书房……陷入了沉思。   每次她在这做完每天的必备的“功课”后,书房都是由师傅收拾的,自从师傅走了后,她倒是不怎么经常收拾了,有些陈旧的书籍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   苏染叹了口气,刚好看到架子最上方摆着个木箱子,便踮起脚准备将那箱子拿下来。   哪想手刚用力,倒是连带着木箱子周围摞起的一堆厚厚的书籍往下坠。   苏染一人只有两只手,没法再去管这些,只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些东西砸下来。   一阵风拂过脸颊,紧接着,一道无奈地叹息声响起:“你就不能小心点么?”   是莫白的声音。   苏染睁开眼睛,对方正站立在他面前,因着比她高了些,长手长脚的,正好将那些即将要摔下去的书给推了回去。   她一抬头,刚好与莫白四目相对。   两人近得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莫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想着该怎么道歉才能让苏染消气,就听苏染“哼”了一声,没好气到,“让开。”   憋了一通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莫白乖乖将脚步挪开,“刚才还帮了你……”   苏染:“那谢谢。”   语气真是没有一点感情啊,莫白深深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受了这位“师傅”在苏染心中的重要性。   见着苏染开始收拾起架子上的旧书,莫白也跟着瞟了两眼。   有些竟都是人工手写,装订成册的。   “你师傅对你挺用心的,的确是个温柔的人。”他呢喃了一句。   苏染却站定了身子,语气转好,一脸骄傲和得意:“本来就是。”   她师傅,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   莫白没想到随意夸了一句“师傅”,就得到了苏染的回话,而且,看着情绪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的。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师傅不愧是江湖出名的毒师!”   苏染:“肯定的。”   莫白:“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   苏染:“我也觉得。”   莫白:“对你又好,又有本事,还有能力,将整个暗卫营管理的井井有条……”   这次莫白学乖了,几乎要把自己脑子里想到的好话全说出来了,虽然有些词穷,但苏染的脸色,明显比刚才好了不少,听他说高兴了,甚至还让他帮忙收拾来着。   这下,莫白有些明白,三灵那小子为什么说苏染好哄了。   以后他得更多的“投其所好”才行啊。   莫白勤快地帮苏染收拾着,将她递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用不上的旧东西塞进木箱子里。   “这什么?”手上忽然接过一本书,莫白不由问了一句。   “毒经啊。”苏染看了两眼,眼神没再停留,“师傅给我的第一本毒经,小时候就翻拦了,现在倒背如流,也用不上了,塞进箱子里吧。”   莫白将这本被苏染翻烂的书在手上捏了两下,眉头微微拧起,隐约绝哪里有不对劲。   莫白:“这纸……”   似乎是纸张的问题,竟比得平日里的书籍要重上几分。   “怎么了?”见莫白迟迟没有动作,苏染转过身问了一句,“不会有什么不对劲吧?“   瞧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   莫白仔细翻看了两下,思来想去,还是没将这本书放进箱子里,反倒是随意拿起了另外一本书一起递到了苏染面前。   “你自己感受一下。”   苏染觉得莫白是想多了,不在乎道:“一本书,有什么大奖小怪的……而且是我小时候……”   苏染的话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后便转为了凝重。   两本书平摊在手上,那本被她翻烂的毒经,竟然比另外一本相同厚度的书要沉上不少。   她仔细摊开那本毒经,查看了三四遍,除了莫白认为的纸质有些不同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哪里的不对劲。   莫白:“这是你师傅交给你的第一本毒经。”   苏染:“我知道。”   苏染知道莫白要说什么,既然是她师傅给她的第一本,又是那么特殊的一本,绝对不是什么凡物!   短时间内查不出什么缘由,苏染也不急,将其卷起便塞进了自己腰间。   “你该走了。“苏染忽然出声。   莫白:“唉?”   为什么这么突然赶他走?   苏染:“不然呢?我这儿你来也来过了,该见的人也见过了,我这可不管饭。”   莫白:“我帮了你!”   苏染:“我也说了谢谢啊。“   莫白:“李冬青为什么能留下?”   苏染:“他会治病,你能干什么?”   莫白:“我……“   苏染:“诏狱不忙么?”   莫白:“……”   忙,怎么不忙?   他特意挤出时间来这陪苏染的,但……谁让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呢。   被迫“赶”出村子的莫白忍不住叹了口气,郁闷地打开房门,人刚出去,苏染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出。   “喂,三天后见。”   莫白“嗯?”了一声,一回头,只看到一个在阳光下努力收拾东西的背影。   他眼睛亮起,嚯!或许,襄王有意,神女也有心呐!   没白来!   *   这三天,苏染全在研究她师傅留下那本奇怪的毒经上了,至于岁供的安排,一切都交给了青萤。   三天后,一年一次,长达十天的“岁供”开始,所有皇亲贵胄从汴京城出发,十天内要走完佛塔,寺庙修行,进行宗祠祭祀,在最后一天于天坛之燃起烈火,祭天筹神。   此次的护卫工作,除了皇帝身边自带的亲卫兵外,其他的都由诏狱和暗卫营负责。   按照叶玄的安排,莫白的影卫主外,苏染的暗卫主内,她手下的那些人,全都化成了一般的丫鬟小厮模样,混在了一群皇亲之中,而莫白的影卫则统一着服饰,气宇宣扬,极其“招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的护卫工作,又是诏狱影卫的功劳。   这让苏染有些郁闷。   暗卫……暗卫……现在当真成了,暗无天日,见不得人的护卫了!   看着周遭百姓对那些影卫赞赏的眼神,苏染又郁闷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着她扮成了宫女模样,还是在老皇帝身旁伺候的宫女,虽然和老皇帝同坐轿撵,但手上端放着茶盏的食案却是一刻都不能离手。   甚至还不能抬头直视。   听见她叹气,老皇帝还以为她心情不好,挥手让外边人放下了撵上的帘子,拉起苏染,念着:“小染,快起来,别一直端着了,难受不难受啊。”   苏染看了看两边被挡住了,也不想委屈自己,揉了揉胳膊,将食案放在了一边。   “那个,小染啊,朕有些小事儿问下你。”老皇帝偷偷在苏染耳边念着,“前两天,淮南侯来向朕告状,说你去侯府大闹了一场,可有这事儿?”   苏染揉肩的动作止住,呀!她居然忘记了这事儿,本来想说找个好日子进宫“告状”去的,结果中途冒出了个叶玄,后面又发现了师傅留给她的毒经,桩桩件件连在一起,她竟把这茬给忘了。   只是没想到,这淮南侯,真不要脸,这么大年纪,竟然恶人先告状!   苏染双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拿出了她毕生的演技,小声啜泣:“皇爷爷,侯爷说的没错,那天……是小染的不对,都是小染的错,小染不该得罪侯爷的,就算小染是皇爷爷封的郡主,可那是侯爷啊,是长辈啊,还是未来的公公婆婆啊,小染怎么能对她们不礼貌呢?现在侯爷来向皇爷爷告状也是对的,小染是小辈,受些委屈不打紧的。”   为了让自己哭的更真实,苏染还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眼眶瞬间就红了。 第62章   “我就知道!”老皇帝一边宽慰着让苏染别哭,一边念叨:“定是那淮南侯倚老卖老,以大欺小欺负了你去。”   “没有欺负我,毕竟是他们家未来的儿媳妇,受些委屈是应该的。”苏染特意将“未来的儿媳妇”几个字咬得极重,以此加以暗示。   “你怎么可以受委屈?本来小时候日子就过的很苦了,嫁人了怎么能受委屈?”   “所以……皇爷爷……您就给小染做主……这门婚事就……”   “放心!当时朕就做主了!朕直接把淮南侯臭骂了一顿,把他赶回去了!”   这番话导致苏染卡在喉咙里的“就算了吧”这四个字又硬生生该憋了回去。   事已至此,她也不装了,抹了把眼泪,“算了,皇爷爷,实话和你说,淮南侯府我是不会嫁进去的。”   “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朕准备在成婚前就给你赐宅子,让你另立门户!让你那淮南侯世子过来入赘当你的郡马!”   苏染:“……”   怎么还有这么一招?   招个郡马入赘?该说不说,这倒是挺合她胃口的。   老皇帝一脸自得,看着苏染:“皇爷爷这个主意不错吧?绝不让你受了委屈去。”   苏染附和笑了一声,暂时将解除婚约的事儿往下压了去。   老皇帝都做到这种程度了,纵然她觉得老皇帝挺宠爱她的,但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她也是会看眼色的。   “皇爷爷,这次岁供,是小染带着暗卫营第一次担任护卫工作,做得好的话,可有什么奖赏?”她话音一转,说起了这事儿。   老皇帝随口答道:“哟,这刚开始就想着讨赏了?”   苏染嘿嘿笑了一声。   老皇帝正了正脸色:“岁供是大事,若是期间没出什么大问题,倒的确可以论功行赏,那你想替你们暗卫营要些什么呢?”   老皇帝可太清楚苏染的性子了,这姑娘,一般讨赏,讨的都是暗卫营的赏,对于自己想要的,倒是没什么要求,惹得他又是安慰又是心疼,这才天天想着要给苏染找个好归宿。   “或者说,你也可以替你自己要一些东西。”老皇帝补了一句。   苏染嘴角弯起:“皇爷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小染可就不客气了,这一次,小染想要一个心愿。”   老皇帝眼睛一亮,好奇了:“是什么?说来听听?朕能做到,一定替小染你完成!”   苏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皇爷爷来说,小事一桩,一定能办到的。”   再多的,苏染就没有再多说,任凭老皇帝怎么问,苏染都没有松口。   *   大队人马在汴京外的一处佛塔停下,高耸入云的佛塔屹立在众人面前。   抬首望去,竟很难看到塔尖。   老皇帝和太后及几位皇室宗亲在塔前几位高僧的引导下,纷纷手持佛珠,双手合十,一步一步虔诚往塔上走去。   莫白早在佛塔四周安排好了影卫,苏染扫了一眼,着便装的暗卫也跟在几位皇室宗亲后边进了佛塔,苏染贴身保护老皇帝,正要跟上去,叶玄却突然凑了上来。   “苏姑娘,有空一起走走么?”   苏染蹙眉:“我还要保护皇上呢。”   “莫白统领会顶替苏姑娘工作的,是吧?”叶玄视线忽然往后,原是那一直伴在赵王身侧的莫白忽然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听到这声,莫白上前的脚步陡然滞住,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逡巡,主要是落在了叶玄身上,似乎在暗示着对方什么。   叶玄敲着自己的手上的折扇,对莫白微微一笑,遂靠到苏染面前,附在她耳边念着:“苏姑娘,有要事相谈。”   苏染思虑片刻,答应了叶玄的请求。   “飞鹰统领,皇上的安全,就拜托你了。”苏染转头对莫白说。   要是他懂她的话,应该知道怎么配合她才对。   果然,在苏染说完这句话后,莫白立马递了她一个眼神刀子,旋即嗤讽地冷哼了一声。   那神情,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即便知道此时的莫白是在演戏的苏染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论演技,她可能还真的差了莫白一大截。   佛塔四周都是僻静之地,叶玄让跟着的护卫下去,两人并肩一处湖边走着,苏染率先挑起了话题:“小王爷怎么不去走佛塔?”   叶玄:“苏姑娘你也知道,我姓叶……不算真正的皇室宗亲。”   苏染:“可是皇上都把岁供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安排了,没把你当外人啊。”   叶玄:“我还以为姑娘是明白人。”   苏染:“怎么?”   叶玄:“姑娘觉得什么样的关系是最牢固的呢?”   苏染没说话,不明白叶玄为何忽然问出这话。   “是血缘关系啊。”叶玄笑笑,“便是最亲密的夫妻尚能和离,何况其他人际交往呢?唯有血缘关系,才是永久的,外人为什么会是外人,正是因为,各自的身上,流的是不一样的血。”   苏染微微蹙眉,并不是很同意叶玄的看法,她见过太多亲人变仇人的例子了,对她来说,什么关系不重要的,只是是她所在乎的,那就是绝对值得被珍惜的。   但因为和叶玄的关系也没到那种深入交流灵魂的地步,况且,她也知道叶玄肯定是带着目的找她的,苏染便应和着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有道理。”   “所以,纵是皇上对我及我父亲再好,终究还是敌不过赵王秦王这些……他亲生的骨肉的。”叶玄说这些的时候,神情还有些落寞,“不好意思,说的有些多了,苏姑娘不要多想,我只是……感慨两句罢了。”   “呵呵。”苏染干笑了两声,一脚将脚边的小石子踢进了湖里,溅起了一丝水花,转瞬即逝。   一个异姓王着急和皇家撇清关系,这能不让人多想么?   “对了,说是有要事找姑娘你的。”叶玄忽地从腰间拿出一个玉瓶,对苏染说,“之前叶某不是答应了姑娘,哟帮姑娘解决掉诏狱么?这个,或许可以帮到姑娘。”   苏染:“这……”   莫白:“把这个交给我的人告诉我说,这叫三花七虫毒,不会致死,只会引发一些体虚腿软,类似风寒入骨的一些症状。”   苏染挑了挑眉。   叶玄继续解释:“我知道姑娘有一身制毒的好本事,可能看不上我这小小的三花七虫毒,可是,这毒最妙的不是他本身所携带的毒性,而是他的传染性。”   叶玄:“我知道姑娘所用的毒,大多都是一对一,这种会跟着传染的毒药,应该没见过吧?”   苏染当然没见过!   只因师傅在她学习研毒初时,就与她说过,带有传染性的毒药,那不能叫毒,那得叫疫!   用毒一是为了保护自己,二是为了杀人,真正的制毒大师是根本不屑于去钻研这种疫毒的,只有那种走歪门邪道,丢弃自己人格自尊的毒师才会研制出这种东西。   苏染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小王爷……可否告知我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云南处处都是么?”   如果是的话,为了天下毒师的名声,她还真必须得多管一下闲事了!   叶玄:“哦,这个姑娘不要担心,整个云南,只有我手上有这一瓶,至于哪儿来的,姑娘就不要多问了。“   苏染:“你想让我拿这个对付莫白?他又不是傻子。”   叶玄:“三花七虫毒无色无味,倒入日常饮用的茶水当中,没人会发现的。”叶玄笑笑,“再说,以姑娘的聪明才智,知道这毒的妙用,总会想办法用上的。”   叶玄:“我已在皇觉寺中制造了一场“意外”,这场意外,影卫们会不会因为“护驾不力“而被定责,就看姑娘你自己要怎么做了。”   呵,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啊,苏染面色不变,看着面前递过来的玉瓶,沉默了好半晌。   叶玄也不急,拿着玉瓶一动不动等着苏染的答复。   好半晌后,苏染叹了口气,伸出手将那玉瓶接过。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我知道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她说。   叶玄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姑娘的。”   苏染笑笑,没再多说。   ……   两人谈完话,又等了好一会儿,一众人才从佛塔上下来,秦王见着她在下面,还将她拉到一边唠叨着:“刚才没在父皇身边见着你就知道你没上去,你这丫头啊……“   苏染还以为秦王要念叨他护驾不力呢,正想请罪,忽见秦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护身符塞到了苏染手中。   “呐呐,没走佛塔也不打紧,就当我爹爹替你走了,这个护身符也是给你求的,你可得好生戴着,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总归是保平安的,不能丢了。”   苏染心微微一动,一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这老头儿,没事儿尽做出这些让她感动的小事儿。   握紧了手上的护身符,苏染应了一句:“知道了,我会戴着的。”   说完,还真的当着秦王的面将护身符绑在了自己脖子上,秦王这才满意。   ……   夜半时分,某处歇脚的行宫外,莫白和叶玄正相对而坐,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三角桌,桌上还温着酒。   “莫统领今晚值夜辛苦了。”叶玄说。   莫白没搭理,给自己斟了一杯温好的酒。   “可否一起共饮?”   莫白继续没搭理,当着叶玄的面将那杯酒饮进肚中,完全没顾及对面的叶玄。   叶玄也不在意,摇头笑笑:“看来白天的事情,还是让莫统领误会了呀。”   莫白这才抬头看他。   叶玄又道:“莫统领不相信我也正常,所以我这次来,就是特意让莫统领你放心的。”   于是,接下来,叶玄便将白日和苏染谈的话一五一十全说了,不带一点隐瞒,至于莫白信多少,那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听到叶玄说出血缘关系和外人那段,莫白握着酒杯的手不经意晃了一下。   “你不会以为我真动了什么歪心思吧?”叶玄轻笑出声。   莫白笑笑,叶玄的歪心思在乌山上就袒露无疑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他自己罢了。   他慌张的是苏染听了这些会怎么做,她生性冲动,脑回路又不一般,总能干出一些出乎人意料的事情,这让他不得不担心。   “小王爷倒也不像那种浮躁之人。”莫白摆出了一副对叶玄的话不相信的模样,随后拿过盘子中的另外一个酒杯,给叶玄斟上了满满一杯。   叶玄探查着莫白的神情,继续说道:“我调查过,这个女人年纪轻轻能坐上暗卫统领的位置,不是个没脑子的,我这么明目张胆地将那些话说给她听,又将毒药给她,让她谋害你,她怎么着都能猜得出我是来离间你们两个的。’   莫白:“所以……”   “所以,莫统领,配合一下吧。”叶玄说,“若是她拿着毒药去皇帝面前告发,本王会自证清白,同时反告她污蔑和故意陷害,这倒是不用莫统领操什么心,但若是那女人没有告发,将计就计,对莫统领出手了,还请莫统领也将计就计,暂且退一步。“   叶玄:“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得意才会忘形,小王后面还有一招,一定会打得暗卫营一个措手不及。”   莫白:“宗祠祭祀?”   “总之,会让莫统领满意的。“叶玄定定看着莫白,同时又掏出了一个玉瓶:“这是那三虫七花毒的解药。”   叶玄:“莫统领……小王的诚意,可都在这里了。”   这话说的认真,惹得莫白不得不对他重新打量,脑子开始猜测对方做这一切的目的。   只见他慢悠悠地将那瓶子在手中把玩,脸上却带着疑虑,半晌过后,才突兀出声:“好,我信你。”   叶玄长呼出一口气。   莫白紧接着又道:“小王爷的诚意,莫白看到了,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小王爷为何选择帮我呢?”   叶玄:“只是为了让莫统领欠我一个人情而已。”   只是人情?怕不是把柄吧……   莫白这样想着,面上却挑了挑眉,一脸恍然的模样:“这么大个人情,看来很难还呢。”   “不会为难莫白统领的,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叶玄笑笑。   莫白也跟着笑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脸上笑容的背后暗藏着多少担忧和不安。 第63章   从莫白那离开后,叶玄回到自己住处,立即吩咐手下人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安排,听到叶玄所说之后,一直跟在身旁的那白衣婢女忍不住蹙眉问道:“殿下,您不是选择和莫统领合作的么?为何……”   “莫白可不是苏染,那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啊,和这样的人合作,早晚吃亏。”叶玄说。   “所以,您其实看中的是……苏统领?”   叶玄嗤笑着摇了摇头:“能不能入我的眼,还得看她的表现。”   况且……怎么能算合作呢?   利用罢了。   ……   在叶玄捣鼓着自己的小心思时,殊不知,那夜色下,幽暗的角落中,白日里还互相“厌弃”的一男一女正盘坐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   “这是你,这是我。”莫白捡了地上的两块石头摆在了对面,然后又找来两块石头,告诉苏染分别代表皇上和叶玄。   苏染还以为莫白在耍她呢,忍不住道:“你知道咱俩不能消失太久,说正事儿呢,还搁这玩小孩子的游戏呢?隔壁二宝都不玩了。”   莫白看了苏染一眼:“别急。”   说着,继续不疾不徐摆弄着两人眼前的石头。   知道苏染没有冲动地去做些什么,反倒是第一时间来找他商量,莫白心中还是宽慰不少的。   在遇到大事上,自己在对方心里还是有些位置的。   瞧着莫白还在捣鼓石头,苏染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没再说什么,同样的话,说一遍就够了,说两遍就烦人了,她自己也不喜欢。   故而,只好目光四望,时刻警惕着附近有没有人出没。   “好了,过来看。”莫白说。   苏染这才收回视线,看着地上犹如八卦阵一样的石头堆们,满脸不解的看着莫白。   只见莫白拿起了代表叶玄的石头,转了个方向,对准了那个代表苏染的石头,问道:“如果你和我关系真的不好,在他将三花七虫毒交给你的时候,你现在会怎么做?”   苏染想了下,以她的性子的话……   “当然是拿着证据去告发!传播瘟疫可是死罪,我不仅要告发,我还会怀疑这是你和叶玄一起密谋的!”   莫白:“这都能赖到我身上?”   苏染:“我又不傻,真要听那姓叶的话,下这种疫毒,最后遭殃的只会是暗卫营,得益的自然是你们诏狱,我当然要好生怀疑一番。”   “除了怀疑,也是想借此打压一下诏狱吧?”莫白一脸看穿苏染的样子。   苏染努努嘴,理所当然道:“竞争关系,难道你还能指望我对影卫说出什么好话么?再说了,前提不就是你和我的关系不好么?我当然会这么做。”   莫白眼珠转了一圈:“那这么说,你现在不会这么做,是因为我咯?”   苏染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立马反应过来,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莫白,面色微愠,瞪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了!快点说正事儿!”   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下莫白的手臂,眼珠子不断四处转着,显然有些紧张。   莫白被打了一下后,脸上的笑意却扩的更大了。   老百姓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诚不欺他。   轻咳了两声后,莫白注意力回到地面上的几颗石头上,再度问。   假如在你有这种想法的基础上:“叶玄呢,他会怎么做?”   苏染还停留在刚才的羞赧中,听见莫白发问,直接回了一句:“我又不是那姓叶的,我怎么知道?   只见莫白将“叶玄”石头盖在了“莫白”石头:“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会顺着你的话,把错都推在我身上。”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下位。”说着,莫白便拿掉了地上代表自己的那块石头,“他的矛头,对准的是我。”   莫白:“利用你,对我下手。”   苏染也跟着莫白的话陷入的沉思,眉头忽而蹙起:“难道这才是他要的结果?帮我?我怎么那么不信的呢。”   莫白点头:“你不信是对的,因为他帮的是他自己。”   他长舒出一口气,他一开始,还真担心苏染这一根筋会信了上面的推测,毕竟,叶玄明里暗里表达的都是这么个意思。   莫白继续说:“皇上能当这么多年皇上,可不是白当的,便是叶玄将过错全推在我身上,他也会因为你的话受到皇上的质疑,用皇上的信任换我下位,可不是一笔好买卖。”   苏染看着莫白,等他继续说。   莫白又将代表自己的石头放回了原位,比着代表苏染的那块石头。   “所以,他极有可能,只是在试探你,你对此作出的行为会直接影响叶玄后面所作出的决定。“   莫白:“是选择控制你,或者……控制我。”   莫白面色凝重:“你告发的那日,就是成为他手中棋子的那日,比起将错推在我身上,直接全盘否定你,说你是在诬告,不是更简单?更有效?“   苏染鄙夷了一下:“所以这狗东西是觉得我没心眼好控制才接近我,对么?不管我做什么,都一定会着了他的道,是吧?”   莫白挑挑眉,不语。   的确如此。   如果苏染下了疫毒,叶玄顺势带人拿下苏染,如果苏染跑去告状,叶玄反咬一口,说是苏染诬陷皇亲。   无论如何,苏染只要有动作,最后都会一败涂地。   见着莫白点头,苏染以为他也觉得自己没心眼,心中有些不满:“你也这么觉得?”   莫白忙摇头,“只是,你做事不是一向明来明往的么?又不会多想些别的,坦坦荡荡大大咧咧,倒是容易被人利用……”   苏染蹙眉:“说来说去,我怎么还是听着那么不舒服呢?”   “你想多了。”莫白轻咳了一下。   苏染抿嘴,“算了,太复杂了,我也懒得想,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她自小就不擅长去分析人的心理,更别说,揣测那些心计谋算了。   能动手就绝不动口,能动口就绝不动脑,向来是她的人生信条。   就算有些需要知道的,她也会直接去问。   人长嘴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用来说话的么?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叶玄这事儿,谁能想到,这狗东西,给她上了一套又一套……   她看了两眼莫白,忽然发现,莫白这人,身上优点还是挺多的。   有许多她不擅长的事,他都能办的很好,这不就是,互补么?   看来他们俩,还真的挺搭?   “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莫白说。   苏染忍不住重复了一句,“做我想做的?”   莫白:“嗯。”   苏染:“那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看着地上两个并排的石头,忽地捡起了代表莫白的那块石头,扔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得意洋洋对莫白说了句:“我想做的就是,让你出局!”   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一时之间,莫白有些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更璀璨,还是眼前的苏染更耀眼。   恍神之间,苏染早已挥手离开,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莫白反应过来后,回想着苏染的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她这话,也让他明白她要去做什么了。   费劲地从草丛里重新找出代表自己的那块石头后,莫白默默将其摆回了原位,开始拧眉沉思。   深夜冷风呼啸,他的神情愈加凝重,不知过了多久,莫白终于动了,默默地将代表苏染的那块石头握在了手里,随后……又将自己的那块石头往前推了一下,正巧将其摆在了“叶玄”石头的对立面。   见着局面变成这样,莫白才长呼出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   翌日,天空刚露出一抹鱼肚白,苏染的住所,便有叶玄的人来问她有没有做好准备。   苏染便知叶玄准备在今日动手。   看着眼前这个和她已经见过两面的白衣女子,苏染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也跟着点了点头,临走时,却忽然回头,也不知是出于何心理,忽然对苏染说了一句。   “苏统领,我家殿下是真心想帮姑娘您的。”   苏染瞥了一眼过去,但那白衣女子已经走远了。   “呵呵。”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便是没有莫白昨天的分析,她也不会觉得叶玄想帮自己。   待她走后,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忽地自拐角处出现,看着苏染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   佛塔距离皇觉寺不算太远,本该昨晚便到达皇觉寺的,只不过要照顾皇上和太后的身体,这才走完佛塔后转去了行宫,从行宫到皇觉寺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苏染继续扮成宫女模样护在老皇帝面前,眼神却一直注视着撵驾之外,随时注意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小染,你今日怎么这般紧张?”   “嘘。”苏染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下一瞬,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猛地取出了自己身上的弯刀,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老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忽地见撵驾之外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弓箭,目标正是他这边。   “护驾!”老皇帝吓得大喝一声,而那根羽箭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当然,那羽箭还没到他面前,便被率先冲出去的苏染砍成了两段,手上弯刀飞出,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射箭之人脖子便露出了一个血窟窿,双目瞪大,倒在了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周遭的草丛中又冒出了更多的黑衣人朝大队人马袭来。   “倒真是下了血本啊。”   苏染咬了咬牙,叶玄安的这群人,比她预计之中的,要多的多…… 第64章   再次出手解决掉一人,环顾四周,那些着便装混在人群中的暗卫也冲进了那群黑衣人中。   她在人群中找到叶玄,对方一边“招呼”着人护驾,一边对着苏染投过来的眼神朝她轻点了下下巴,示意她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苏染轻笑了一下,随后便见身后忽地飞出几十根银针射向朝她扑来的一群黑衣人。   只一眨眼功夫,那群人便一个个倒在了她脚下。   苏染收起弯刀,内心有些感慨。   呵,这投暗器,果然比她一对一杀人要快的多。   回头去看,正好是莫白正站在他身后。   “又救了你一命。“莫白说。   然而,回应他话语的却是苏染猛地朝他发起的攻势。   莫白瞳孔微瞪,慌忙向后退了好几步,被苏染抵在马车壁,感受着女子手臂卡着他喉咙的狠辣力道,忍不住道:“哇……没必要这么认真吧……咳咳。”   不得不说,和苏染认真对打起来,莫白倒真没那么有把握能赢得了对方。   “不认真点,万一被看出破绽怎么办?”苏染跟着小声念了一句。   莫白无法,只好一边和苏染有模有样地打起来,一边压低着声音问苏染为什么不按计划来。   莫白:“你怎么没按咱们昨天说好的去做?”   “对啊。”苏染说,“你不是让我去做我想去做的么?而且,昨天我不是暗示过你了,是你,该出局!”   她压低声音,提起弯刀,莫白脱离开她的钳制,反手又将她扣在了马车壁是哪个。   莫白无奈:“你这样,计划就乱掉了。”   苏染不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和莫白靠得那么近,更特别的是,对方眼里全然没有杀气,只有担忧,这让她想好好演一场“打架”都有些有心无力。   抬脚故意往莫白腹部顶去,苏染再一次掌握住主动权,上前想再次控住莫白:“你真以为我猜不出你的心思啊!你就是想把我踢开,一个人和他对上呗,怎么的?我就这么拖后腿?”   莫白忍不住挑了挑眉,“呵呵”笑了两声。   苏染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稳重的多啊,居然能看穿他的想法。   其实苏染在昨晚能这么快知道莫白在想什么,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了解莫白这个人。   一开始还会觉得对方是自负,所以故意想把她摒除在外,但了解过后,她知道,莫白只是担心他罢了。   就比方说现在,她打的那么起劲,莫白除了要靠近她说话时,全然都是防守状态,面上的表情也不怎么装,亏得她一边打还要一边注意着叶玄的动向,刻意挡住莫白的表情。   “拿出你的演技好么?人看着呢!”苏染瞪了他一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莫白继续防守,偶尔也会适当地进攻,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势均力敌,打的不分上下。   当然了,在外敌当前,两人的“内战”关注的,也只有叶玄一人罢了。   哦,不对,还有秦王……   奈何他被青萤护在身旁,离苏染又远,人又不会武功,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秦王:“这个莫白,又欺负小染!本王不会饶过他的!”   “放你屁!我看的清清楚楚,是那苏染先对莫白动的手!”赵王躲到秦王身边,都这种时候了,也还不忘和秦王吵架。   “死老二,莫白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护着他?”   “苏染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他?”   “他是……”秦王眼睛陡然瞪大,“干嘛要跟你说!去你的!”   说着,便一把将赵王推出了保护圈,说来也巧,这一推,竟把赵王推向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怀中,赵王不顾形象地惊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遂见青萤剑起剑落,一下刺穿那黑衣人的喉咙,火红的鲜血顺着剑身划过一道诡异的痕迹,染红了青萤的衣裙,然而对方却没怎么在意,冷漠的眼神扫向呆坐在地上的赵王。   淡漠出声:“没事吧,王爷。”   赵王本就受了惊,如今见着青萤这幅模样,更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嗯嗯呜呜胡乱应着,被扶起身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离得青萤远了些。   目光放在远处影卫和暗卫在对黑衣人的缠斗上,对比于影卫进退有度的拼杀,赵王忽然发现,那些着便衣的暗卫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跟不怕死一样,直接正面进行拼杀,且每杀一个人,脸上的表情越是激动。   整个一活脱脱的屠杀大队!   赵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旁边满身带血的青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秦王掌管的暗卫营都是这样的人啊……   都是变态!算了,以后还是得离秦王和这些暗卫远一些才好。   *   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赵王的心态变了,然而,另外一边,苏染和莫白还打的“难分难舍”呢。   与此同时,同时,那群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也没剩几个了,好不容易抓到几个活的,被俘之后,更是直接自尽了。   “外忧”解决完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内患”,老皇帝放下心来,眼睛一扫,便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脸色微便,厉声命令两人赶紧停手!   皇上都出声了,两人自然不好继续打下去,遂各自收招,面色皆有些尴尬。   知道皇上必定会问两人为何动手,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笑道。   “皇上,只是和莫统领切磋一下武艺罢了。“苏染说。”   “皇上莫怪,只是配合一下苏统领一下罢了。”莫白跟着答。   老皇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们两个是要活活把朕气死么?!”老皇帝有些动摇了,难道他牵的红线真的是不对的么?   这两人怎么能打的那么凶残?   “皇上恕罪。”   莫白和苏染同时下跪,等着领罚。   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老皇帝哪里还有心思去惩罚这两人,况且,眼前这事儿还需要这两人去善后呢,便忙挥手让两人去干该干的活去,并要求一定要查出此次黑衣人刺杀的幕后主谋。   两人应声领命,叶玄作为护卫队伍的总指挥,自然是继续指导护卫工作,苏染和莫白则留下“善后”。   莫白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啊,乱了我的计划……”   苏染不说话,努了努嘴:“反正你别想把我踢出局。”   其实苏染知道莫白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按照她一开始的想法,直接到皇帝面前,状告叶玄和莫白么?如果她真这么做了,不管如何,自己都是会被叶玄踢出局的。   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是叶玄和莫白两人之间的各种算计了。   虽说,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是乐得清闲,若是以前,她还真的会答应下来,但是现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莫白还是别的什么,苏染心中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她并不想做被保护的那个,她更希望和对方并肩站在一起。   好比方才和莫白假装“干架”,莫白的处处防守和退让,只会让她觉得……   没意思。   他根本不懂她。 第65章   “对不起啊。“莫白忽然道。   苏染瞥瞥嘴,嘟囔了一句:“算了。”   转头便去“善后”了。   莫白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他刚才的道歉,并非是因为自己枉顾她的意愿踢她出局,而是……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她。   可只有这样,连苏染都骗过去,才能让叶玄彻底相信。   “对不起啊……”莫白又念了一句,心里已经在想着,这事儿解决完之后该如何赔礼道歉了。   ……   两人“善后”完了,自然要给皇帝一个交代,两人一合计,直接说是匪寇作祟,老皇帝一生气,直接一声令下让人带着亲兵揣了附近匪寇的老巢。   这些原本盘踞在深山,每日抢些小钱财的土匪哪里会想到,这次上天的报应会来的这么轰轰烈烈。   苏染带人剿匪时,那头子还不住地跪地求饶,并说自己刚刚当土匪不到一年时间,周围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也才十号人而已,怎么敢去刺杀皇上呢?   苏染才不理会,反正都是一些抢老百姓钱财的匪寇,顺手清剿了也不错,于是,直接将人带给叶玄,让他绑了送回汴京去。   处理完这些,叶玄叫住了苏染,客气两句后直接切到了正题。   “苏统领……是有什么顾忌么?“   叶玄问的自然是关于下毒的那事儿。   苏染:“我又不傻,左右都是我吃亏,何必着了你的道。”   她拍了拍手,扔下几个土匪准备离开。   叶玄:“姑娘留步。”   苏染:“怎么?”   叶玄朝着苏染行了个赔罪的大礼:“叶某不该自不量力试探姑娘。”   “小王爷向我行礼,未免有失体统,苏染受不起啊。”苏染谦逊道,然而也就口上说说,脸上可没有半点受不起的模样。   “虽说是试探,但小王晨起派人与姑娘说的那句话却是切切实实的。”   “哪句?”苏染回忆了一下,因为不是很重要,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姑娘若是忘了也无妨,小王可以再说一遍。”叶玄郑重道,“不管姑娘信不信,小王是真的想帮姑娘对抗诏狱,成为汴京暗卫第一人。“   苏染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叶玄又道:“知道姑娘不信,经过这次也不会再把叶某当朋友看,但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呢?”   “你和莫白有仇?”苏染说。   “实不相瞒,叶某曾经拜过一位师傅,只可惜,几年前师傅被人诬陷关进了诏狱,从此再无音讯……”   “既是被人诬陷,你又是堂堂小王爷,去向皇上讨个恩典,重新翻案,不是难事儿。”   “姑娘以为我不想么?只是没有那个必要了,小王的师傅,早已经死了……”   叶玄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苏染端视着他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落寞不过一会儿,叶玄整个人又变得极其愤懑,看向苏染:“苏姑娘,叶某恨的并非是莫白,而是诏狱,这种不辨黑白的人间炼狱,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的么?”   “这句话说的对,我同意。”苏染停住了脚步,看向对面的叶玄。   叶玄:“那……苏姑娘是肯给在下一个机会了?”   苏染挑眉:“你可以先说,我考虑一下。”   叶玄笑了一下,但细看之下,笑意却不见底。   ……   当晚,大队人马抵达了皇觉寺,因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寺庙外的守卫又增加了不少。   上半夜是苏染值夜,故而,叶玄只能又来莫白的住处寻他。   叶玄:“想找莫统领真是难呢,这院子离小王住的地方远了些。”   他这话的意图很明显,他贵为小王爷,为什么一直都是他来找莫白呢?莫白身为下属,不该来找他么?   莫白也听懂了,笑着回道:“在下倒是想直接去寻小王爷,奈何小王爷住的地方周遭又全是权贵,频繁出入,恐惹人猜忌。”   其实,这也不过是莫白的借口罢了,他是影卫都统,又担当着护卫职责,便是皇上的院子,也能自由出入,更何况一个小王爷住处。   奈何……   叶玄这人,越想摸清他的心思,就不能越顺着对方的心意来。   叶玄:“也罢也罢,此番便当小王是来和莫统领探讨护卫职责上的事儿吧,莫统领可知,赵王爷在今日受到了惊吓?“   莫白:“那不是全拜小王爷所赐?”   叶玄笑了一下:“那本不在小王的计划范围内,小王确实吩咐过,不让他们伤人,而且,也确实没有伤人,那些人,不是都被莫统领和苏统领一起解决了么?“   莫白蹙眉,沉默半晌,忽而道:“明人不说暗话,小王爷想说什么就说吧,想问什么……也可以问。”   将话题莫名其妙扯到赵王身上,又说了一堆废话,显然是有话要说。   叶玄点了点头:“还是和莫统领这等聪明人打交道舒坦,小王心里,确确实实有个疑问。“   莫白看着他。   只听叶玄的声音响起:“听说莫白统领十岁起便跟在赵王身边,一直保护着赵王爷,可白日,在危险来临时,莫统领怎么会想到去和苏统领拼杀呢?”   莫白冷笑一声:“小王爷是在替赵王爷向在下问罪么?”   叶玄:“不至于此,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莫统领既不想说,小王也就不问了。“   在叶玄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继续出声,空气凝固了好半晌,最后,才听莫白淡漠的声音响起。   “人之为己者不如己之为人。“   叶玄眼眸亮起,嘴角不自觉弯起,很是满意莫白的答案。   随后才放心地说起自己和苏染的谈话。   说完后,还感慨了一句:“果然和莫统领猜的一样,那女人并没有选择告发,也没有选择下毒,只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方才小王也按着昨晚上商讨的细节诱骗她上钩了,若是不出意外,明日,苏统领便要随着那几个山贼匪寇一起被赶回汴京了。”   莫白轻自信一笑:“若是小王爷真按照我说的那般做了,她一定会信,且期间不会出任何意外。“   叶玄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句:“难怪人都说,最了解你的人,可能会是你的仇人。”   莫白轻笑默认。   叶玄又道:“以莫统领这般看人的本事,当个诏狱都统着实委屈了。”   莫白:“哦?怎么说?”   叶玄:“封侯将相,未尝不可。”   莫白冷冷地看着叶玄:“小王爷让在下有些看不懂了。”   叶玄:“看不懂,正巧说明,我们不是敌人。”   叶玄上前,悄悄附在莫白耳畔说着:“人之为己不如己之为人,想来,莫统领也是个极有野心之人,如今皇帝年迈,却又迟迟未立太子,莫统领既然心不在赵王那儿,也是时候该重新找个靠山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直说出口罢了。   “莫统领,不妨好好考虑一番。”   临走时,叶玄又说了一句。 第66章   当夜,一只信鸽飞到了莫白的住处,莫白拿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又重新绑上了新的布条,将信鸽往某个方向送去。   然而白鸽却在中途被一名白衣女子截下,看到信鸽腿上绑着的小布条,嘴角微微勾起,将其取下后,才将信鸽放走。   苏染的院子中,她等了许久才等来那只信鸽飞回来,满怀信心地去看那鸽子的脚。   “什么都没有?”   苏染眉头蹙起,因着两人今晚要轮班值夜,不能有见面的时间,她这才将叶玄对她说的话写在纸上好让莫白有个心理准备。   本还以为莫白会给一些有用的建议,结果……   居然是空的。   苏染眉头蹙的更紧,放走了鸽子后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   这是要她……不要多想,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么?   “老大,吃点吧。”正沉思时,青萤忽然走过来,手上还端着一碗面。   苏染看了两眼,用筷子搅和了两下,忽然说:“有肉么?”   青萤诧异:“老大,皇觉寺是不食荤的……“   苏染:“我知道,去找就是了。“   青萤眉头哦拧起,劝了一句:“老大,这……若是被旁人知道,上告到皇上那儿,是大不敬……”   苏染眉头都没眨一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没关系,去找去是。”   青萤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到苏染一脸坚定的模样,还是应了一声。   待青萤在山下店铺寻回了一只烤鸭后,却见苏染并没有动筷的意思。   只让她装在食盒里放在一旁,这异常的举措让青萤愈加疑惑。   后半夜,等莫白上值时,苏染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两人甚至都没见到一面。   ……   更深露重,圆月被黑云掩去一半光华,风吹树叶的声音嗦嗦作响。   约莫一个时辰后,太后居住的院落出发出一道惊叫,打破了夜色的静谧,当值的莫白听见声音,眸中闪过一抹凝重之色,旋即便挥手带了一队人马往太后院子里赶去。   同一时刻,叶玄的住处,听到属下禀告后,也慢悠悠套上了一件披风。   “收尾工作做好,莫要让人抓了把柄。“叶玄忽而说。   “知道。”白衣女子应道,“那几个人已经死了,尸体在枯井里。”   “很好。”叶玄称赞了一句。   一群人赶到太后院子时,太后正躺在塌上,脸色苍白,身边围绕了一群太医,一旁陪着的明月郡主,小脸也是一阵煞白,两行眼泪一直黏在眼角,此时也正扑在赵王怀里,大声哭着说“有鬼,有鬼!”   包括老皇帝在内的一行人听到明月这话,面上表情多少带着几分惊惧。   老皇帝忙问:“明月,将话说清楚。”   赵王也在旁变了脸色:“月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里是皇觉寺,怎么可能有鬼呢!”   古书曾有记载,在百年前的“岁供”期间,皇觉寺也曾出现过鬼影,并且在一废弃的枯井当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后在天坛祭天时,白日里又响起一道天雷,将供坛劈成了两半。   当时便有人上谏,此番种种“不详之兆”是天罚,应当从皇觉寺鬼影之事开始彻查,当时的皇帝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只将这当成了一件小事,谁知,岁供结束后,北方三年大旱,南方暴雨成灾,百姓民不聊生。   又有人上谏说起了三年前“岁供”时出现的不祥征兆,皇帝无法,便派人去彻查三年前皇觉寺鬼影一事。   查到的结果竟是当时有个僧人与一女子苟且,在庙内破了戒,后又将人杀害,这才惹来天罚。   纵是原因如此荒诞和荒唐,但鉴于民生艰苦,皇帝便下令以此淫僧祭天,平息天怒。   在大火将那淫僧燃烧殆尽之时,三年未下雨的北方竟下起了大雨,南方的暴雨也紧跟着停歇。   自此,皇帝便下了死令,在皇觉寺内,任何人不得冒犯寺庙清规。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年又一年,一代传一代……这个死令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故而,当明月说出见到鬼影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月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指向了床上躺着的太后,抽噎着:“爹爹,明月没有说谎,不止我看见了,老祖宗也看见了的,所以老祖宗才会被吓晕过去,明月真的没有说谎。”   老皇帝面上敛去了一贯温柔和蔼,苍老的脸上弥漫着一股凝重气息:“明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五一十与朕说来。”   明月看着在场人那严肃的样子,心里也一阵惶恐,小心翼翼开口:“我和……老祖宗要休息的时候,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但是烛火还未灭,我就和老祖宗说,我去关。”   “老祖宗刚刚躺下,然后我就听到了老祖宗的叫声,跑过去一看,老祖宗已经昏过去了,我也跟着大叫了一声,然后就想去看喊太医。”   “然后……然后……”明月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指着自己不远处的烛台,声音都在发颤。   “然后……我就看见了烛火它自己灭了,有一个白影从窗外飘过……”   “白色的……还有火……长头发……还滴水……”   “我……我……”明月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哭有出声,“我不知道了,不知道了,没看了,不敢看了。”   明月虽说的磕磕绊绊,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众人也听明白了,也没人会对她的话有所怀疑,毕竟太后都吓晕过去了,这还能有假?   赵王见状,忙将明月护在怀里,宽慰着他。   老皇帝转身,在身后的众人中寻着两个身影。   “莫……“   想叫人,发现人不在。   倒是苏染踏出了一步。   “在。”   老皇帝看了苏染一眼,说道:“速速去查。”   苏染刚想应声,莫白忽地出现在老皇帝面前,单膝下跪:“启禀皇上,臣在寺庙枯井内寻到一具尸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老皇帝也不可置信地多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苏染也有一瞬间的慌神,将视线转向莫白。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莫白怎么没和她说?   下一刻,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叶玄,对方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容,只是在苏染看来,有几分讽刺。   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了上来,联想到方才莫白的不在场,苏染脸色一遍,暗骂一句“糟了“,便想往外跑,却不料被一道男声喝住。   “苏统领,此事与你息息相关,你可是心虚先跑了?”   苏染身体一震,艰难看向莫白,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这个态度,这个语气,是莫白对她说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苏染问。   老皇帝也一脸莫名其妙。   秦王也急忙站了出来:“你这小子给我好好学学说话!”   老皇帝深感同意,跟着点了点头。   这时,叶玄忽然站了出来,对着老皇帝和秦王说道:“皇上,王爷,我们不妨先听听莫统领是怎么说的。“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莫白,只见他伸出手,指着苏染的身影,缓缓开口:“苏统领,在皇觉寺内犯戒食荤。”   因着百年前的那条死令,众人皆知事关重大,秦王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苏染,“不可能!父皇,您知道的,小染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老皇帝:“对对对,不可能。”   苏染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如果不是皇帝在场,她真想上前将莫白暴揍一顿,破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证据呢?空口说胡话谁不会?把证据拿出来呀!“苏染质问了一声,秦王跟着附和,“对,你这臭小子,证据在哪儿?”   老皇帝也提醒着莫白:“此事事关重大,切莫乱言。”   莫白目光冷然逼视向苏染:“证据便在苏染统领的住处里,若是皇上不信,可派人去苏统领的住处看看便知臣并没有说谎。”   秦王怒了:“放肆!小染的住处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搜的?”   老皇帝面色也有些不佳:“小染毕竟是……”   “郡主之尊”几个字还没出口,便被苏染打断。   “没关系,搜吧。“她看向莫白,“清者自清。”   秦王想劝:“小染啊……”   苏染:“没事,让他们去搜。“   看着苏染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秦王心里也泛着嘀咕,没有继续劝说。   不过片刻功夫,有人便将那个装着烤鸭的食盒和一个玉瓶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苏染看着那食盒,面色平静,可待她看到那玉瓶时,秀眉悄然蹙起,那是叶玄给她的“三虫七花毒”,可她明明带在身上啊!   那这一瓶是哪里来的?   她看了叶玄一眼,在看到对方和莫白相视一眼的场景后,恍然明白了一切。   好家伙!又是一个设计她的局!   最让她气愤的是,莫白居然瞒着她!   老皇帝:“这是什么?”他指着面前这两样东西。   莫白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食盒,然而,令他震惊的是,食盒里居然只有一碗清水汤面。   他看了苏染一眼,对方却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莫白:“……”   唉,她果然没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见此,秦王放下了心,看着莫白:“你小子?什么时候清水汤面也是荤了?我看你啊,不是脑子进了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莫白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没说什么,从苏染身上收回了视线。   这时,叶玄忽然站出来。   拿起那玉瓶,一脸惊骇道:“这!这不是三虫七花毒么?这是疫毒啊!”   众人被他声音吸引,连带皇帝也蹙紧了眉头,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忙道:“既然小染没有在寺庙食荤,一切都是误会一场,那便散了吧,别在这打扰太后清净。”   皇帝一出声,秦王连忙跟着附和。   然而,莫白却拿起了那玉瓶,深呼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锁起:“皇上,不能散。”   老皇帝刚要发怒,就听莫白继续出声,“枯井中那具死尸,中的正是这三虫七花毒。”   秦王脸色第一个冷下,老皇帝也不怎么好看。   大厅内寂静无声,叶玄见缝插话,问莫白:“莫统领,此话可当真?”   莫白点了点头:“那具尸体身上所散发的气味和这瓶中的东西是一样的。”   叶玄:“你的意思是说……是苏统领杀害了那人?”   苏染憋不住了,出口就是一句骂声:“放屁!”   她算是看明白了,叶玄和莫白,这是你一句,我一句在唱双簧呢。   难怪昨晚莫白什么消息也没给她,原是在这等着她呢。   叶玄告诉她的本是让她将荤食放进莫白的院子里,好引出百年前的皇觉寺鬼影一事,借机打压莫白。   苏染思量再三,由于对叶玄的不信任,隐隐觉得这般不妥,便将那食盒中的烤鸭换成了清汤面,并且也没送到莫白房中。   方才莫白指证她时,她震惊也是真的,只不过隐隐也带着几分猜测,这可能只是莫白计划中的一部分,于是,便配合着他,让人去她房里搜。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俩人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寺庙犯戒”,而是那瓶毒药。   这是□□裸的陷害呀!   苏染越想越气,活那么大,竟然被两个男人联合耍了吗,气急道:“我与那死人人无冤无仇,杀她干嘛?再者,我杀人的手法多了去了,何至于用这疫毒杀人?”   莫白:“可这三花七虫毒,确确实实是从苏统领房间搜出来的。”   面对莫白的逼问,秦王忙道:“肯定是栽赃嫁祸啊!”   莫白:“苏统领位高权重,武艺高强,谁能进得了她的院子栽赃嫁祸?”   苏染心中暗自腹诽。   谁能?有一个人能!这不就是明摆是莫白他干的么?   苏染气得牙痒痒,拳头握紧,却只是冷笑着哼出一句:“我没做。”   老皇帝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疫毒这种传染性极强的毒药从苏染房间里搜出来,且还死了人,就是那他有心袒护,那也得没给其他围观的人一个交代啊。   “就算这毒药是从苏统领房中搜出来的,但也不代表是苏统领所有……据朕所知,暗卫营向来是不炼疫毒的。”老皇帝说。   “皇上说的有理。“叶玄紧跟着说,“所以,苏统领若是身上也没有这三花七虫毒,那便足以说明,这是有人在故意栽陷害。”   老皇帝还以为叶玄是帮着给他递台阶呢,也跟着应了一声。   苏染:“……”   秦王眼睛亮起:“这话说的不错。”   他正转头想跟苏染说句话,让她走走过场,却见对方脸色倏然变冷,心下一跳。   “小……小染?”秦王小心翼翼唤了一句,直觉告诉他,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叶玄:“来人,带苏统领下去……”   苏染:“不用了……”   她冷笑着瞥了一眼叶玄和莫白,然后从腰间掏出了那个一模一样的玉瓶。   与其被搜出来,还不如认了得了。   “我身上的确也带着这三花七虫毒。”   秦王第一个瞪大眼睛,不断给苏染使眼色,心里着急的很,这孩子,咋那么实诚,就给承认了呢。   老皇帝也被苏染这话弄了个措手不及,他有心想维护苏染,可对方这么堂堂正正说出来,他想维护,也无从下手啊。   最重要的是,苏染的身上,怎么可能也带着疫毒呢?   律法虽未明令禁止不能提炼疫毒,但谁都知道,这疫毒的炼制是弊大于利,是要遭万人唾弃的啊!   怎么就……怎么就……   “苏染,你当作何解释?”此情此景,老皇帝只能拉下脸色,严肃着一张脸质问着苏染。   苏染一脸坦然:“回皇上,对于这三花七虫毒,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我可以保证,这毒……和暗卫营没有任何关系,希望皇上不要因此怪罪到暗卫营其他人头上。”   叶玄眼珠转了一圈:“苏统领这是变相承认了是自己在提炼这毒了?”   苏染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小王爷你别引导了,这毒哪里来的,小小王爷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只要不牵扯到暗卫营,我认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苏染视线扫过大厅了,朗声道。   她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说出真相,只是……其他人会信么?   况且,苏染看向莫白,此时此刻,她还对莫白抱着几分希望。   ……   秦王:“小染啊,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对不对?你别担心,全说出来,皇上在这,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老皇帝也跟着说了一句:“此事事关重大,知情不报,也是重罪!”   然而,苏染脸色不变,还是坚持说,自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皇帝无奈,只能狠心让人将苏染带下去,并借口说事情尚未明朗,苏染只是“疑似用疫毒杀人“,暂时关押,不做审判。   秦王虽然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皇帝心中烦闷,将此事交给叶玄去办后,便去问候太后的身体状况了。   秦王向苏染保证了一句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后,看着皇上离开,也跟着进里屋看望太后去了。   不过片刻,叶玄便带着人准备带着苏染下去。   “等一下,可否让我和苏统领说一句话。”莫白忽然出声。   叶玄挑了挑眉,挥挥手让手下人退到两边。   莫白纠结许久,终究是放不下心,想上前说句话,还没出声就被苏染一句话给挡了回来。   “算我眼瞎,认识了你。”   那眼神冷的,让莫白心凉到了谷底。   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明明有万语千言想说,联想到叶玄在一旁虎视眈眈,只好憋出两个字。   “走好。”   回应他的,自然是苏染又一声的冷笑。   ……   “莫统领的诚意,小王也看到了。”待苏染看不见人影后,叶玄凑了上来,悄悄在莫白耳边念了一句,“合作愉快。”   莫白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叶玄:“小王爷答应在下的,也别忘了。”   叶玄:“小王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他朝莫白笑着,笑意却不见底。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真的更的又慢又少,对不起大家……不然,大家养养吧,完结的脚步快了,这月肯定能完结。 第68章   按照叶玄的计划,苏染第二天便该和那几个山贼土匪被送回汴京,奈何秦王偏是不准,又加上老皇帝故意偏袒,最后也只是派了一队人马,时时刻刻盯着苏染。   至于暗卫营的其他一干人等,虽未被惩罚,但各自所待的位置却也被莫白用影卫替换掉了。   自此,岁供内外所有的护卫,都成了影卫。   得意的人自然是叶玄,最气的人是秦王,最为郁闷的人,则是老皇帝。   秦王自不用说,现在看莫白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路途中,时不时地就要找莫白的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莫白已经死过千万次了。   老皇帝除了气闷外,更多的是无奈,看着莫白亲自指证苏染,老皇帝心里也不断在犯迷糊,难道他自己这姻缘真的牵错了?   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在马车外候着的莫白听见车内重重地叹气声,不由发问:“皇上,可有吩咐?”   老皇帝掀开帘子,复杂地看了一眼莫白,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继续叹气。   结果没过多久,老皇帝又掀开了车帘子,问:“朕给你的指婚,你是不是真的不满意?”   莫白愣了一会儿,旋即忙道:“皇上英明。”   见状,老皇帝也知道了莫白的想法,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天上飘荡的浮云,嘀咕了一句:“英明个屁呀……”   莫白:“嗯?”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皇帝说出这种话……这语气,怎么和苏染那么像呢?莫白甚至还产生了,皇帝和苏染可能是亲戚的念头。   莫白:“皇上?”   老皇帝:“无事,做你的事吧,指婚……朕会再斟酌一番的。”   两个人都不满意的婚事,他指了也是白指。   到头来,还不是一对怨偶。   这年头,当皇帝难,当皇爷爷也难,想当个媒人,难上加难!   ……   岁供当日,天坛外的落脚行宫处。   莫白守在皇帝的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以防有心怀歹意之人借此机会接近皇帝。   叶玄是最早来向老皇帝请安的,已经是岁供的最后一天了,苏染被关押的日子,叶玄居然一点动静和一点信号都没给他,他有心想试探一番叶玄是何打算,奈何叶玄看了他一眼后便直接推门进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莫白心里打起了鼓,碰巧不过多久,那位一直陪在叶玄身旁的白衣婢女也跟了上来,手中的托盘正摆着一壶酒。   用白色的玉瓶装着,看着像是祭天前例行要喝的清酒。   莫白上前拦住那白衣婢女:“小王爷他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殿下的心思,没人能猜得准的,莫统领只管候着便是,有用得上莫统领的地方,殿下自会给出消息的。”白衣婢女看了莫白一眼,恭敬答着,随后便端着托盘推开了身后的房门。   “莫统领放心,殿下绝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答应莫统领的,很快就会做到的,还请莫统领不要着急。”   半只脚跨进门槛时,白衣婢女见周围无他人,又补了一句。   很快就会做到?   瞧着她进屋后的背影,想着对方那模棱两可的话语,莫白皱紧了眉头,恍然想到对方手里端的是什么,瞳孔瞪大,忙跟着追了进去。   等他看到老皇帝时,正巧见着叶玄正在给老皇帝现酒。   眼见着皇帝要接下那杯酒一饮而下,莫白急喝道:“皇上!不能喝!”   话音落地的同时,莫白已然顺手射出一个飞镖,穿过老皇帝的手,将那杯子打在了地上。   刺耳的碎裂之声响起,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老皇帝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   祭酒打翻,杯盏碎裂。   这是……   大凶之兆啊!   “大胆!”老皇帝瞪了一眼莫白,语气冷厉,“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敢对朕使出暗器,莫白!你不要命了么?”   莫白也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冲动,忙单膝下跪请罪:“臣知罪,皇上之后无论怎么惩罚臣,臣都不会说一句怨言,只是这酒,皇上绝不能喝。”   “怎么?难道这酒还能有毒不成?”老皇帝反问,等着莫白的解释。   本来还一脸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莫白是在故意开玩笑的老皇帝在许久没听到莫白回答时,内心不由生了几分疑窦。   再看莫白一脸严肃,着实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老皇帝不由将视线投到了身旁的叶玄身上。   “这酒……”老皇帝出声,面色犹疑地看着叶玄。   “皇上,我愿用生命向皇上担保,我送上的酒,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叶玄淡淡出声,同时上前一步,又从那壶酒中倒出了一杯酒,当着皇帝的面一饮而尽。   叶玄都做到这份上了,老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看着莫白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做事当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本来因为苏染的事情,老皇帝心里就有怨气,这要换成别人,指不定老皇帝现在就好生惩治一番了,奈何莫白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莫白眉头也跟着拧起,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叶玄,又看了看那对她展露着笑颜的白衣婢女,瞳孔微缩,瞬时明白了叶玄的心思。   他想张口说话,叶玄却先他一步出声:“莫统领,我原以为你是个正直之人,没想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栽赃嫁祸,颠倒是非黑白,小王之前,真是错信了你啊。”   莫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果然,这叶玄是要过河拆桥啊!   方才那婢女说的话,就是为了故意刺激他,引导他呀!   对方这话虽是对他说的,可要听的人,却不是他……而是……   老皇帝蹙眉:“叶家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朕说清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颠倒黑白,这小子难道还背着朕做了什么不详之事?”   老皇帝心中隐隐有些预感,直觉告诉他,可能和苏染有关。   叶玄单膝下跪,诚恳道:“叶玄不敢欺瞒皇上,只是为了查明真相,所用的时间花费的久了些。”   老皇帝急了:“那你说说看,你查到了些什么?”   “苏统领是被诬陷的,栽赃陷害之人,便是莫统领。”叶玄毫不留情地将手指向了莫白,眼神凌厉,带着冷意和杀气。 第69章   老皇帝脸色一变,急忙问叶玄也可是真的?叶玄回道:“皇上,中了三花七虫毒的人便是死,身上也会带着疫毒,具有传染性,可那日处理那枯井中尸体的几位仵作,如今却是身体康健,没有一丝中毒迹象。”   老皇帝蹙眉,只听叶玄继续说道:“于是,我便派人将那日处理尸体的仵作抓了来,盘问之下才得知,那枯井当中的人,并非是死于三花七虫毒,而是中了暗器,被银针刺穿了喉咙。”   说这话的时候,叶玄还看了莫白一眼。   莫白被气笑了,老皇帝却浓眉一拧,质问莫白:“可是真的?!”   叶玄:“皇上若是不信,可召那几名仵作殿前作证。”   “不用了。”莫白冷扫了一眼叶玄,对老皇帝说道,“枯井之人,的确不是死于三花七虫毒。“   他最是清楚那死人和苏染无关,这会儿与其多此一举召人问话,不如承认了去。   虽然……自己要受一些苦头。   果然,在他话落下后,老皇帝便气得怒骂道:“朕真是瞎了眼将娉婷赐婚给你啊!”   受罚是必然的,但是……和他的赐婚有什么关系?   不过,莫白已经无瑕去思考这些,只因为老皇帝已经气得要取一旁侍卫的刀将他当堂斩首了。   幸好被叶玄拦住了,同时,外边儿候着的太监也进来催促,祭奠开坛的时间到了,请皇上移步。   老皇帝扔下剑,看着跪在地上的莫白,冷哼了一声:“待会儿再来和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算账!”   莫白:“皇上,请容臣护在您身边。”   老皇帝:“待着!”   一想到苏染被冤枉关押了这么久,老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还会给莫白好脸色,现在听到他还要跟着去,自然心烦。   走时,老皇帝甚至还派了一些人看住了莫白。   在叶玄跟着老皇帝离开时,莫白忽然叫住叶玄:“你这把戏,也太没新意了。”   “有用就行。”叶玄轻笑一声,并没有回头,反倒挥手让身旁的婢女将门给关上了。   “太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莫白轻声念叨着,但叶玄人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那一角玄色的衣角。   起身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莫白瞧着那扇紧闭门,转身向房间的更深处走去。   ……   小喜子是最近新来皇帝跟前伺候着的小太监,这会儿正跟着自己的师傅后边小心翼翼地捧着皇帝的衣袍登上天坛。   他好奇极了,怎么这几天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莫白护卫不见了呢?   小喜子看向旁边的师傅,还没说话,就被对方瞪了一眼回来,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他要认真些!   小喜子瑟瑟缩回了脖子,低下脑袋,跟着老皇帝的脚步,一步步抬着皇帝身后的长袍往石阶上走。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皇帝的脚步陡然停住,托着那长袍尾巴的小喜子也愣住了,抬眼去看,却见那原本完整安好的石阶竟被踩出了裂痕,隐约还有碎裂的石子掉落。   见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二话没说,匍匐在地,连身子都在打着颤。   祭天筹神石阶裂开,这是不祥之兆啊!   小喜子不敢抬眼,只听见一旁自己的师傅说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清扫石阶时,没发现石阶异常,的确是他们这群太监的失职。   老皇帝看着自己脚下被他踩裂开的石阶,眉头微蹙,但或许是人年纪大了,也不爱怎么生气了,再加上刚才被莫白气到了,也再生不出什么气来了,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来吧,是朕最近吃胖了,回头让人好生修缮一番。”   听了老皇帝这话,小喜子和他师傅这才松一口气,继续抬着老皇帝的衣袍上天坛。   等踏上最后一个阶梯,小喜子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足有三层楼的高度,周围除了护卫把守,并没有其他防护,这要万一不小心摔下去……得死无全尸啊。   他心有余悸,步子往里挪了一些,同时往身后看了一眼,太后及一众亲王也纷纷踏过了最后一个石阶。   天坛顶部摆着一个供案,香炉内插着一根足有半人高的檀香,青烟袅袅,直入云霄。   老皇帝往后看了眼,接过一旁伺候的人递过来的檀香,如往年一般拜了三拜,身后的人也跟着躬身祭拜天地。   小喜子扫了跪在地上的人群,赵王秦王等都在列……唯有那异姓王叶玄小王爷不在其中,他不由往底下瞥了一眼,叶玄的视线也如其他人一般凝聚在天坛上面。   只是……那眼神,并不似其他人一般庄严肃穆,反倒带着几分讥讽。   彼时,一众皇亲已经祭拜过天地,老皇帝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那香案走去。   “三……”   底下的叶玄嘴角也微微弯起,口中默念着。   “二……”   随着叶玄口中倾吐出的声音,皇帝人已经来到了香案边,准备将自己手上的香插进香炉。   “一……”叶玄得意扬起嘴角。   随后,只听天坛上方猛地发出一声巨响,一团团白雾笼罩在上方,就像是……被火药炸后升起的白烟。   众人惊骇的尖叫声随之响起,亲卫军的首领已经大喊着“保护陛下!“并带着人冲上了天坛。   而作为这次担任护卫工作的总指挥叶玄却没有上前保护的意思,他的目光转向身后,视线范围内,由远及近地,出现了一堆身着铠甲的将士。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只是脸上挂着面纱。   “皇上祭天筹神时遭天谴惩戒,你们还不速速上去看看皇上伤势如何?!“叶玄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小,或者说,他就是故意说的大声好让周围人听到的。   周围的一群人,多少也和皇室沾亲带故,只是不是嫡系血脉,故而,并不能上天坛祭天筹神,这会儿听到叶玄这般说,那些原本还处在震骇和担忧中的王亲贵族纷纷以一种讶异的眼神看向叶玄。   有人停住脚步,开始窃窃私语。   “这……难道真的是天谴么?”   “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又要发生一遍了么?”   “皇觉寺既已出现过鬼影,祭天时发生意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皇上他……”   “嘘!”   有人用手后比划了下,暗示众人闭嘴:“现在皇上的安危最重要。”   这群人这才停止口头上的话,然而,每个人都在面面相觑,又是蹙眉又是担忧,既是警惕又是打量。   皇帝年纪已经大了,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又没有立东宫太子,嫡亲血脉又一同在天坛上受到了波及,这皇位……   这些人别过了眼神,低头暗自思量着。   叶玄见目的已达到,便装模作样对眼前低着头的“白衣女子“再次说道:“小王的话,你们没听见么?!还不快去!”   然而,即便是他又喊了一句,眼前军队的人马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包括最前方低着头的白衣女子。   叶玄正奇怪呢,忽然白衣女子抬起了手,瞬时,身后的一众军队上前,将叶玄围在了中间,手手上紧握着的枪尖,对准了叶玄身上的每一处命脉。   叶玄眉头紧蹙,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白衣女子,完全想不通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星罗!”叶玄闷声喝了一声。   “白衣女子”听到声音这才缓缓抬头,一双亮澄澄满怀着戏谑的杏花眸看向叶玄,语气揶揄,“谁是星罗?你姑奶奶我你都不认识了?”   作者有话说:   这礼拜就能完结咯~ 第70章   这声音……有点耳熟。   “你是谁!”   “白衣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了她原本的面貌。   “怎么是你?”叶玄大骇。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苏染扔掉面纱,面带笑容,揶揄看着叶玄。   叶玄脑子转了八百个弯,又见一个人带着影卫朝他这边走来,星罗正被他押解着,自己的亲卫军头领也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巴。   “哟……来的这么晚?”苏染瞥了一眼莫白,“你们影卫干活效率不行啊。”   “那房间里的密道好久没走了,有些生疏。”莫白摸摸鼻子干笑了两声,然后又看向苏染,关心道:“没事吧?”   他问的自然是苏染被关的那几天有没有受委屈。   “我能有什么事?”苏染瞪了莫白一眼,“没点心里素质和小心机,怎么当老大?”   “你……你们……”叶玄满脸震惊。   苏染不是被他的人牢牢看着么?莫白不是还在偏殿里么?   这两人一见面不是恨不得都掐死对方么?   知道叶玄在想什么,苏染咧嘴一笑:“姓叶的,我俩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   叶玄:“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染:“干嘛告诉你?”   说实话,苏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觉寺那事儿,莫白的确没提前告诉过她,若是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必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揪着莫白的领子质问他又在发什么疯。   奈何可能是潜意识里对莫白的信任,自己竟自然而然地配合起了对方的行动。   事实证明没错,在她被关押的当天晚上,宋淼便偷偷的拜托青萤给她稍来了信。   让她……   稍安勿躁!   并且还请她帮忙调动手下的人,去查叶玄的底细。   因着当时苏染是被关押的状态,暗卫营的人也被莫白有意地调离了原本的岗位,这就导致,他们做起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儿,倒是极其得心应手。   暗卫营的人做事儿,都讲究一个结果,过程不重要。   比如,云雁那小子,趴在屋檐上两天一夜不合眼,就为了盯着叶玄的院子飞过多少只鸽子,进来过多少人,乃至于,连叶玄吃什么喝什么,一天换几套衣服,什么时候就寝,什么时候醒来都摸的个一清二楚。   叶玄身旁一直跟着的那名叫星罗的白衣女子也受到了如此隆重的待遇,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终于在几天前,被苏染摸到了叶玄早早埋伏在郊外的私兵。   将这事儿传给莫白知道后,两人一合计,都觉着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便一直到今日,等到此时此刻,等到叶玄自己露出马脚,然后当场拿下。   至于那些郊外的私兵,早在祭天之前就被她解决了。   虽说双拳难四手,但苏染的强项可从不在动手上面,一顿饭,几杯酒,那群人不睡上个三天三夜,都对不起她毒师的称号。   叶玄看着眼前的两人,现在才知道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个,不怒反笑:“没关系,小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场爆炸……”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一道苍老的咳嗽声在他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秦王赵王等人的骂声。   “哪个不要命的在香炉里放了闷火弹!”   闷火弹,顾名思义,只出声,不见火,通常被当成残次品统一作废处理,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吓吓人了。   老皇帝也在护卫的保护下从天坛下来,站定在平地上时,第一句话就是:“是谁?给朕站出来!”   老皇帝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在祭天筹神这等大事上给他如此玩笑!   这不就是恶作剧么?   气得不行了,眼珠子一扫,骤然发现莫白竟然违抗了圣命跟出来了,正要发火,一道女声忙响起。   “皇上,是我做的!但是我做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说话的自然是苏染。   莫白也跟着附和:“皇上,一切事出有因,还请臣容禀。”   老皇帝这才发现,不仅莫白在这,苏染居然也在这,还带着人对着叶玄刀剑相向。   发生什么事了?   *   太和宝殿中,老皇帝和太后及一众亲王听着苏染和莫白一人一句说起叶玄作的那些妖,从侯府婚宴忽然出现绑着炸药的男子,到乌山的挑拨离间,然后再是皇觉寺的鬼影,最后是岁供时天坛上原本应该出现的大量炸药……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叶玄做那么多,目的无非就只有一个啊。   皇位!   老皇帝嘀咕着:“不是……朕待你叶家不薄啊?朕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皇帝也做不了几年了,作什么要在朕在位期间搞这些幺蛾子呢?朕还想名留青史,留个天下太平的贤君美名呢,你啊你!非要给朕的一生加上一段叛乱的故事么?”   比起生气,老皇帝更多的是郁闷,想他从出生到即位,一路顺顺利利,天下太平,兄友弟恭,故而,对于云南王,即便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应待遇也与他亲生的一般无二。   难道是因为他下了命令不让云南王进京,所以对方才起了造反之心,要来取他的性命?   老皇帝是这般想的,在场所有人也有都是这么猜想的。   奈何不管老皇帝怎么问,叶玄却一句话也没透露,无法,老皇帝只好将叶玄扔给莫白,让他带回诏狱再审问。   至于云南王……   老皇帝揉了揉脑袋,说实话,年纪大了,他并不怎么想处理这种“灭亲”之事。   今年的岁供就那么荒唐的结束了。   一连过了好几天,朝臣也不断的上谏,老皇帝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了应对之策。   立太子!   按理说他这么大年纪,早该立太子了,可是……看着朝堂下,一母同胞的赵王和秦王……   老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不想立啊,是没法立啊!这两人一看就不是那种担当大任的料。   天天搁他面前吵架打架,重要的是,也没打出什么党争来啊,动不动就“父皇明鉴!”“父皇英明!”   老皇帝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俩傻儿子!   他摇了摇头,最后从孙子辈里挑了个顺眼的立了皇太孙,顺便让他去处理云南王的事儿。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皇帝给皇太孙的考验,却不知,皇帝本人老了,不想再为这事儿烦扰了。   至于赵王和秦王,知道老皇帝立了皇长孙后,也没有哪里不满。   两人的态度居然在这种时候达成了一致。   赵王:“皇太子可以不是我,但绝对不能是赵王!”   秦王:“只要不是赵王当太子,谁当我都没异议。”   面对这么两个“主子”,作为属下的莫白和苏染都摊手表示……   带不动。   莫白倒是好些,因着他本来就看出了赵王就不是那块料,至于苏染,想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了这么多,结果一切都成了一场空,说不郁闷是假的。   但她也从此事知道了秦王的态度,他这便宜老爹压根对那皇位没兴趣,和赵王争,纯粹是小孩子的意气之争罢了。   看着眼前的秦王亲自下厨作羹汤,只为了在她生辰时做出一碗完美的长寿面时,苏染既是感动又是无奈。   她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单纯是福啊。   她这便宜老爹,不愁吃喝,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也不错。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太子之位已定,赵王和秦王没东西可以争了,那他们暗卫营和诏狱……怎么办?   还争么?   还有……对!还有自己身上的婚事儿。   苏染头猛然抬起,对着那围着围裙的秦王喊了一句:“老秦,我进宫一趟!”   秦王正在捞面,见苏染要走,急道:“小染!好好的进宫干嘛?我这面都熟了,你好歹……好歹吃一口啊!爹爹好不容易……”   “做的呀……”看着已经飞奔离去的苏染,秦王低低叹了口气。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   皇宫,明华殿   苏染说起了岁供一开始老皇帝给她的承诺。   “皇爷爷,小染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您无论如何也该赏赐一番才是啊。”   老皇帝这会儿刚立皇太孙没几天,要处理许多事儿,差点把这茬忘了,现在见苏染自己提起来,有些无奈:“你这丫头,有哪个做臣子的主动来讨赏的?”   但语气却充满了宠溺:“唉,罢了,跟你讲规矩啊,那就是对牛弹琴,快些起来吧,说说看,这回又要替暗卫营要些什么。”   苏染起身,认真道:“皇爷爷,这一次,小染不替暗卫营要什么,只想替自己求个恩典。”   老皇帝停下了笔,来了兴趣:“哦?说说看。”   苏染:“恳请皇爷爷收回指婚圣旨,给小染一个自由选择未来夫婿的恩典。”   老皇帝莫名其妙,岁供那事儿,他起初以为莫白对不住苏染,的确想着取消指婚来着,但等后来他知道,那事儿是这俩人一起筹谋的,他倒是越发觉得自己这婚,赐对了!   整个汴京,再找不出这么般配的一对璧人了。   难道,这俩人是又闹什么矛盾了么?   老皇帝叹了口气:“小染,是不是莫白又惹你生气了啊?你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苏染不解:“这事儿和莫白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当然有关系,莫白要是不惹你生气,你怎么会想到取消……”   说到一半,老皇帝忽然福至天灵盖,一个他未曾有过的想法跃入脑海当中。 第71章   他看着苏染,思虑了一番:“淮南侯世子,当真不嫁?”   苏染:“不嫁。”   “那莫白呢?”老皇帝又问,“朕要是给你和莫白指婚呢?”   苏染不说话了,心里居然有些慌张,沉默半晌后,落下一句:“反正……反正我不嫁那个什么世子。”   “还有……皇爷爷你……你也别给我安排其他指婚了,我自己的婚事儿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苏染补了一句,有些不自在地将脸转到了一旁。   “再说了……您不是给他也赐了婚么……”她小声嘀咕着,语气有些些泛酸,“说不定莫统领……乐在其中呢,您怎么好意思给他重新指婚。”   看着苏染这番模样,听着苏染这番话,老皇帝是彻底的明白和确定了。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苏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淮南侯世子?”   苏染正色:“就算见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的,请皇爷爷明鉴!”   谁会想嫁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啊?   老皇帝呵呵笑了两声:“这样啊……这样啊……“   老皇帝笑着重复了好多句“这样啊”,直将苏染搞得摸不着头脑后,忽然说:“这样,要取消赐婚也不是不行,你俩一起到朕面前说要取消指婚,朕二话不说,马上取消!”   “这么简单?”苏染挑眉。   “就这么简单!”老皇帝肯定。   *   从皇宫出来后,苏染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淮南侯府,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那世子逮到皇帝面前。   只是,去了后就被告知,世子并不怎么经常回家,如今人在哪儿,侯府的人也不知道。   苏染无法,只好又派人去打听这个淮南侯世子的消息,途径诏狱时,又想着这么大一个情报网,不用白不用,于是便人生第一次踏进了诏狱的地盘。   彼时的宋淼打了个哈欠,歪歪扭扭地靠在墙上,浑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和其他面无表情的影卫形成了鲜明对比。   已经三天了,他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时间,他跟在莫白身边,终于撬开了叶玄的嘴巴。   现在莫白已经马不停蹄将消息送进皇宫中,而他也能在这个间隙休息那么一小会儿,眼皮子越来越重,就在上下眼皮激将要合上时,一道惊呼声震醒了他的耳膜。   “有人入侵!”   宋淼身子打了个激灵,脑子第一个想法时:那人是疯了还是嫌命不够长啊?   想法过脑后,睡意再度袭来,管他的,想找死的人他也管不住。   然而……   “那人怎么看着那么像暗卫营的苏统领?”有人忽然出声。   经历乌山和岁供一事,诏狱影卫对于这位“毒妇”俨然有了更深的印象。   比如说,那张与性格和称号完全不搭的俏丽脸庞,看一眼,都让人很难忘记。   宋淼也被这声吓得瞌睡虫全都跑了,呆呆地反问了一句:“谁?“   宋淼:“你说谁?”   他起身扒拉开其他人,从石壁上的窗口往外看去,果然见着苏染在七闪八躲防着四面八方射出的暗器。   宋淼眼睛瞪大,大吼一声:“快把机关停掉!快停掉!停掉!”   他可太知道苏染对于莫白的重要性了,这姑奶奶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莫白能放过他?   此时的苏染正满头大汗地“玩”着这个闯关游戏,别说,第一次闯诏狱,这些暗器机关的设计远超她的想象,有好几次,差点就遭了毒手。   正当她玩的兴奋时,那些原本还往外投射暗器的机关突然卡壳了,随后,前方诏狱的大门打开,宋淼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苏……苏统领!”宋淼喊了一声,“可是来找我们统领的?”   看着宋淼这幅模样,一向看脸的苏染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小子,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这样子,要入赘我们暗卫营,我可不答应。”   宋淼一滞,脸色一红,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问苏染是不是来找莫白的。   苏染沉吟了一会儿,有些纠结:“倒是有些……公务需要和莫统领……商讨一下。”   公务?   宋淼到底也当影卫多年,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借口,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但苏染不明说,他自然也要给这位未来的统领夫人面子,便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告诉苏染:“统领方才已经进宫了。”   “进宫了?”苏染问。   对于苏染,宋淼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叶玄的事儿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包括这三天莫白没合眼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这几天一直都在诏狱么?难怪……”苏染嘀咕着,心情变好了些许。   原是莫白一直没得闲,才没来找她的。   “苏统领要是有什么公务,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转告……”   “不用了。”苏染摆摆手,毫无留恋地往诏狱外走去,“我自己去找他。”   宋淼:“哦……“   苏染:“哦,对了,你们这诏狱这个暗器阵挺好玩儿的,下次我再来玩儿。”   玩儿?宋淼扯了扯嘴角,牵扯性命的事儿,对她而言,只是在“玩儿”?   他摇了摇头,不由感慨了一句,这天下和他家统领相配的人,当真只有苏染了。   *   彼时,皇宫里,老皇帝听完莫白禀告完叶玄的事后又说起了他和娉婷郡主的婚事儿,说了一大堆什么“不合适”“配不上”“取消指婚”什么什么的,鉴于之前苏染的反应,老皇帝这会儿也开起了莫白的玩笑。   “你……是不是也没见过娉婷郡主?”   “也?”莫白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老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又好气又好笑的,这算个什么事儿啊,敢情苏染和莫白这两人都不知道指婚的人是对方啊……   这不是戏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戏码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朕也不好不准,这样,你和娉婷……一起到朕的面前,说要取消婚约,朕马上下圣旨取消,此生绝不让你娶娉婷郡主!”   莫白眼睛亮起:“谢皇上恩典!”   看着喜形于色的莫白,老皇帝挑了挑眉,嘴角笑意扩大,却没有多说什么。   ……   莫白怀揣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出了明华殿,刚出宫门口就远远地见着一女子正坐在一棵大树上往他这边看来。   “呀!大忙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苏染说着,旋即便对上了莫白的视线,和宋淼的狼狈不同,莫白看着虽然也有几分疲惫,但因为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反倒显得没那么憔悴。   “你在等我?”莫白站定,抬头看着树上的女子,脸上笑意越发温和。   婚事解决了,苏染又特意来皇宫外等他,再没有比这更美的事情了吧。   “谁等你了,少自作多情了。”苏染跳下树,回了一句。   对于苏染是不是在口是心非,和对方相处了这么久,莫白也能分辨出些许。   怎么就不是在等他呢?   甚至苏染还特意去诏狱寻过他,不然,怎么会知道他进宫了。   莫白:“苏大统领既不是在等我,徘徊在皇宫附近,可是有任务在身?”   苏染:“昂~刚才是有,现在忘了。”   莫白:“那现在是有空了?”   苏染眼珠转了一圈:“可以有空。”   莫白:“那……瞧这天色挺晚的了,要不要去喝杯酒?”   “天色晚?”苏染抬头看了眼高挂着太阳的“天色”,咳嗽了两声,将眼神瞥到一旁,不自在道:“这天色的确……挺晚的了,那就……去喝一杯呗。”   见苏染这么配合,莫白嘴角咧的更大,心仿佛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染:“笑什么?”   莫白将笑意憋回去:“没什么。”   苏染又多看了莫白两眼,别说,莫白憋笑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白:“你又笑什么?”   苏染瞥了莫白一声,学着莫白刚才的语气:“没什么。”   莫白无奈:“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没再继续说。   苏染追问:“真是什么?”   “真是……”莫白定定地看着苏染。   苏染蹙眉:“说呀?真是什么?”   难道是说她的坏话?所以不敢说出来?   莫白:“可爱。”   苏染:“嗯?”已经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苏染不确定看了莫白一眼,“我?”   说的是她么?   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   可爱!   莫白点头肯定,苏染抿了抿嘴,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苏染:“倒是挺独特的一个形容词。”   总归,不是什么坏话吧?除了惊讶和不自在,苏染更多的是……惊喜!   独特的形容词?莫白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忙道:“不喜欢么?”   “喜欢呀!”   莫白怔住,这是苏染第几次这么直白地说喜欢了?   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莫白顺势追问:“那你喜欢的,是话还是人啊?“   苏染:“为什么要问这个?”   莫白:“我想知道。”   苏染故意“哦”了一声,这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哦~”使得莫白一口气憋到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我喜欢的是“话”还是“人”,很明显啊~你看不出来么?”苏染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莫白。   莫白脑海瞬时闪过千万个想法,一向灵活的大脑却在此刻转不过弯来了,傻傻地又问了一句:“是“话”吧?”   苏染笑笑,看着莫白,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摇着头:“那就是话吧。”   话音落下,脚步便往前走去。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莫白满脑子都想着苏染的回答,一直追问着苏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奈何苏染总是二两拨千斤,轻飘飘回一句:“你怎么认为的就是怎么认为的,相信你自己!”   相信他自己?对此,莫白表示,他不敢啊!   莫白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对了,岁供那事儿,欠你一句对不起。”   苏染倒吸了一口气,一开始,对于莫白瞒着她设局这事儿,苏染倒的确有气,但她也知道大局为重,若是直接告诉她,说不定还不能骗过叶玄。   “嗯,我接受。”她坦然道。   这倒让莫白意外了,苏染好像真的没生他的气。   莫白:“真的?”   苏染故意大声:“假的!”   莫白这下彻底放下了心,感慨道:“我还以为在皇觉寺指证你的时候,你会大闹上一场呢。”为此,他还做了很多了准备,谁能想到,苏染会这么配合。   苏染:“本来是会闹的,但是我相信你啊。”   莫白:“你相信我?”   苏染嗯了一声,认真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不是么?”她说的很是自信。   被人完全信赖的感觉真的很好,莫白的心软成一片,顺着苏染的话也郑重点了点头。   嗯,不会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的。   “今天天气真不错。”莫白有感而发。   “我看你是心情不错。”苏染睨了他一眼,“是不是皇上又赏了你什么了?”   说起这个,莫白才想起刚才出宫时要做的头一件大事儿,不过在苏染面前,约娉婷郡主出来见面这事儿,还是往后再稍稍吧。   莫白:“皇上的确赏了我一个恩典。”   苏染挑眉:“什么?”   “皇上答应取消给我的指婚了。“莫白一副等夸的模样,得意地不得了。   “哦?这么巧?”苏染诧异一声,“皇上也答应取消给我的指婚了!”   莫白:“哦?”   两人眸光四对,许久后,忍不住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白又问:“你又笑什么?”   苏染:“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呗。”   莫白:“我笑是因为我朝皇上英明!我开心!”   苏染:“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阳光正好,明媚肆意,两人脚步一致,循着阳光照射着的地方,一步又一步,吵吵闹闹着朝前一路走去。 第72章   将苏染送回暗卫营后,莫白便马不停蹄以淮南侯世子的名义往秦王府送了一封信,自然是给娉婷郡主的。   秦王看到后,便命人将这信送到了苏染那儿。   彼时的苏染还在研究那本师傅留给她有些奇怪的毒经,听到是淮南侯世子给她送来的信,眼睛瞪大。   她这脑子,怎么就忘记正事儿了,她明明找莫白是要让他帮忙打听这个淮南侯世子消息的……   结果,怎么就喝上酒了呢?   苏染面色带着几分酒后的微醺,接过青萤递过来的信,拆开在灯下仔细看着。   “这个世子,还挺神秘。”她嘀咕着,哪有一个人,连她暗卫营都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的。   “明日未时,天香楼……“苏染打眼瞧了一下,语气用词非常客气且极其严肃,颇有一种她不去就会出大事的感觉,甚至还委婉地希望她能准时赴约。   看到最后这一句话,苏染忍不住蹙了蹙眉。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她放过对方鸽子似的,还是说,觉得她是那种会放人鸽子的那种人呢?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苏染对这个没见过面的淮南侯世子印象更差了。   想着将这信给烧掉,起身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油灯,火苗在地上吐露着火舌,原本摊在桌上的那本被她翻来覆去研究的毒经突兀从桌边滑落,正好覆在那火舌之上。   苏染眼睛瞪大,正要抢救,却见那毒经不仅没被火舌吞没,反倒是因着火烤,慢慢地展现了它原本的面目,苏染拿着水壶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等火苗彻底湮灭后,那本有些破旧的毒经,吹拂掉表面那些黑灰,映入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几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上边儿还刻着一些符号文字。   苏染捡起来仔细一看,瞳孔微缩,有些苦笑不得。   “师傅啊师傅,我研究了骨毒这么久,你怎么这时候才告诉我,你早就传给我了呢?早知道您老人家藏在这毒经里边儿,我哪儿还用得着受那么多苦啊。”苏染说。   不过,找到骨□□也算是好事儿,收好几片金叶子,她便决定明儿见完那什么世子就去找李冬青研究解毒之法去。   ……   翌日,未时前一个时辰,暗卫营的众人诧异地看着从苏染房间里出来的那位下巴点着大黑痣的苏染,个个嘴巴张的老大,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云雁:“老……老大?”   青萤也用一种不能理解的眼神看着苏染,好好的……为何要装扮成这样呢?   青萤:“老大,这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么?”   苏染:“算是吧。”   让那世子“知难而退”的确算个特别任务。   苏染对着水面看了看自己的脸,转头又问:“这样够丑么?”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最后,还是青萤斟酌着语句,说了句:“……有些……特别。”   苏染:“这样啊,那就是不够丑。“于是,苏染又从厨房抹了把炉灶底下的灰,硬生生把自己摸黑了几个度。   苏染又问:“这样呢?”   苏染:“像……中了毒。”   苏染挑了挑眉,中毒么?中毒也好。   “的确挺像毒素深入五脏六腑的感觉的,一看就知道活不久,很好!就这样。”苏染满意极了,换了身最朴素的衣裳便出发去了对方约定的地点。   苏染刚踏进天香楼,因着她这模样,吓坏了不少客人,天香楼的掌柜还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准备赶她出去,话还没说两句,就被苏染扭住酒手腕反扣在背上。   “丑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啊!”掌柜的痛苦的喊了一声,一边求饶一边道歉,苏染这才松开对方的手,“你这当掌柜的,不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么?“   掌柜的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点头道歉,好生伺候着,还问苏染要吃些什么,苏染这才说起来意,那掌柜的听到她是来赴淮南侯世子的约后,愣在原地傻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被苏染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将她带到了二楼莫白预定的雅间。   掌柜的关上门后还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摇了摇头,感慨,人的审美真是多样化啊。   ……   当掌柜的下楼准备吩咐小二送些茶水上去的时候,转头又看见一个面色极其苍白的男子进了天香楼,走两步一咳嗽,走两步一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样。   掌柜的又不满了,上前驱赶:“去去去,外边儿去,我们这是酒楼,不是医馆,你有病应该去……啊!“   话还没说完,脚背就被那人狠狠地踩了一脚,掌柜的吃痛抱着脚胡乱跳着,目光再放过去时,那面色苍白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开酒楼的,不知道要平等对待每个客人么?”莫白冷声道。   就天香楼这掌柜态度,不如他们小面馆的十分之一啊!这怎么会成为汴京最火的酒楼呢?   掌柜的跛着脚听着这话,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想到苏染,又看着眼前的莫白,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到一个又一个的瘟神。   到底是个圆滑的人,掌柜也只是心里不满,面上却腆起了笑容,问莫白需要些什么。能有如此武功的人,和那苏染一样,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他还要命呢!   莫白环顾四周,没见着有什么奇特的人出现,问了掌柜,也没从对方口中得到有贵人来此的消息,便以为那位“娉婷郡主”还没到,只好自己上楼等着。   ……   苏染从二楼雅阁的的窗户往下看去,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试图找出几个符合“世子”身份的男人。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苏染心一紧,忙道:“谁?”   因着雅阁中间放了一块玉石屏风,苏染被屏风挡住视线,并不能看清进门的是谁,按理说,若是小二,应当会先敲门才是……   难道?   “你,是淮南侯世子么?”苏染问。   莫白半只脚刚踏进雅阁,听到这声,瞬间打起了一万分的心思。   莫白:“是,你,可是娉婷郡主?“   “嗯。”苏染淡淡答着。   ……   两人互相应了一声后,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怪异,莫白不再出声,苏染也没有动静。   苏染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将人打晕扛到皇帝面前请求取消指婚,就听见屏风对面的人开始大声咳嗽。   “还请郡主见谅,咳咳咳,我……我自小身患顽疾,得了不治之症,大夫说,活不过半年,此次约郡主出来,正是想将此事告知郡主,免得耽误了郡主的幸福。”   这个借口,苏染嗤了一声,也太烂了些。   不过,正合她意,这个世子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对方也对这婚事不满意么?   苏染:“所以?”   莫白又咳嗽了两声:“为了郡主的幸福着想,这婚事……“   “不然这婚事就作罢吧!”   苏染吐出一口浊气,该死的,早知道这事情这么顺利,她就不扮丑了!   “我听着你也不满意这门婚事,正好,皇上允了我一个恩典,只要带着你到皇上面前,这婚约便不作数了……“苏染一边说一边从屏风里走出,”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不!就现在……”   “吧”字在看到屏风外的人时戛然而止,苏染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神情。   下意识反应,用袖子捂住了脸,羞愤道:“你有病啊?装什么淮南侯世子啊?“   好玩么?一点都不好玩!   莫白看着从屏风走出来的苏染,脑袋也一片空荡荡的。   要是他是记忆没有错乱……   刚才他问对方是不是娉婷郡主,对方说是……   所以,所以……   苏染……就是……他的……赐婚对象?   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   娉婷郡主!?   听到苏染激愤的声音,莫白的一分神思收回,定定地看着苏染,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   他要直接和她说,他就是淮南侯世子么?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这个计划,但谁知道,会是在这么一个场景下要他坦白啊!   他“我”了好久,最终愣是没憋出第二个字,只重重叹了口气,还觉着有些好笑。   既然苏染就是那位娉婷郡主。   那他一开始逃婚是为了什么呀?   兜兜转转,不还是眼前这个人么?   眼见着莫白脸上从震惊变成无奈现在变成大笑,苏染也渐渐冷静了几分,脑海里疯狂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你……”她咬着牙,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不会就是……”   “不会就是……”苏染咽了咽了口水。   莫白看着她,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莫白再也憋不住笑了,什么叫做缘分天注定!   不就是说他和苏染么?   他还挣扎个什么,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回忆皇上给他俩制定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了。   得到肯定,苏染的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   “你个混蛋!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的?”她上前一把锁住对方的喉咙,“又是病入膏肓?又是半年不到就死?飞鹰是你,淮南侯世子也是你!说!还有谁又是你?你又还能是谁?”   苏染用了些力气,莫白涨红着一张脸,却没有挣脱,面对苏染的质问,只是想着越发觉得搞笑了。   “你呢?毒蛇是你,娉婷郡主也是你,你又还能是谁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他装她也装!   想起自己还为了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世子和苏染生气,莫白更觉得荒唐了。   苏染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受到了些许冲击,又加上莫白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人被骗的样子。   而且……   而且……   她今天还故意扮丑了!   比起生气,更多的感觉到有些丢脸。   若是她早知道,至于搞得现在这么尴尬么?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尴尬,在莫白动口之前,下意识反应让她率先动了手。   “咳咳“   莫白又咳了两声。   “别装了!”苏染大声。   “不是……不是装的,是真的……咳咳。”莫白艰难呼吸,刚才有些笑岔气了,又被卡着喉咙,不咳才怪!   苏染还是心软了,冷哼一声后,松开了锁住莫白的脖子。   “就不会自己躲掉么?“她说。   莫白要想躲掉,不要太轻松。   莫白理了理领子,回道,“和你打过太多次了,真真假假的,以后都不想和你打了。”   苏染努了努嘴,显然不信。   苏染:“不用你让。”   莫白:“我可从来没让过,只是……”他认真看着苏染,“你说,咱俩有打架的功夫,做点别的事多好,多聊聊,也不至于现在……”   想到此,莫白又忍不住笑出声,明明一场谈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莫白感慨:“仔细想想,咱俩一开始成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听着他的话,苏染也想到了自己一开始和莫白成亲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躲掉皇帝给她和淮南侯世子的赐婚么?   结果……   竟然还是没逃过……   苏染也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了。   “你很得意嘛,啊?“   莫白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的确应该得意。”   原以为莫白会怼上她两句,结果居然顺着她的话说了,这让得苏染有“气”也没处发了。   俗话说的好,伸手打笑脸人。   认清事实后,苏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搞笑,莫白的赐婚对象竟然是自己……   难怪,难怪她向皇帝求恩典的时候,她皇爷爷答应地如此爽快。   她看了还在傻乐的莫白一眼,心思复杂。   *   皇宫,明华殿中   老皇帝瞧见跪在地上给他请安的苏染和莫白,眼眉挑了挑。   “你俩……是来取消指婚的?”   莫白急道:“不是……臣,是来问问……婚期是什么时候。”   老皇帝脸上笑意扩大了,看向苏染:“小染你呢?你进宫也是来问婚期的?”   莫白也将目光转向苏染,满怀期待,进宫这个事儿,还是苏染先提的,莫白自然而然以为对方想法和她一样。   “不,我是来请皇爷爷取消指婚的。”   皇帝愣了,莫白傻了,两个男人看着苏染,前者疑惑,后者慌张。   老皇帝:“小染,你认真的?”   苏染认真点头:“认真的。”   她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认真了,虽说如果那个人是莫白的话,她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欢喜,但……她总觉得和莫白之间缺些什么。   戏本子上都不是这么写的呀,不都是相识相知相爱然后再成亲的么?   她和莫白,好像全都反过来了一样。   先成亲,再相识……   至于相恋相爱……苏染很确信莫白喜欢她,但是,他从来就没有认真追过她!也没有认真和她……表白。   要是这么轻易的答应,即使成亲了,她也会觉得不爽的。   苏染:“皇爷爷,您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话的可不能收回啊。”   老皇帝眸子在两人身上打量着,看了看满脸写着失望的莫白,又看了看一脸看似坦然,实则悄咪咪看着莫白眼色的苏染,瞬间了然。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苏染的请求。   他吃过的盐,都比这俩孩子吃过的饭都多了!这摆明了就是莫白还没完全得到苏染的心啊!   怎么说都是自己疼爱的孙女,老皇帝还是有些偏袒的。   “你小子,得努力啊。”老皇帝对着莫白嘱咐了一句。   莫白心里苦啊。   原以为缘分天注定,到头来,还是人定胜天!   明华殿外宽阔的广场上,莫白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的。   看了莫白这么久眼色的苏染忍不住出声:“喂,这么容易受打击?这不像你啊。”   莫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忽地从怀里拿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送,却一直没机会送出去的小木雕儿。   “什么意思?”苏染故意问。   “这个放在我这里好久了,上次在江宁侯府就准备送你了。”莫白斟酌着说辞,“现在送应该也不晚,要不,看在这个小木雕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呗。”   苏染:“什么机会?”   莫白:“娶你的机会。“   这句话,莫白说的格外的认真。   苏染心湖泛起了波澜,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被她强行压下去:“一般人很难娶到我的。”   莫白:“我不是一般人。”   苏染不否认这个说法:“倒也是。”   莫白:“那么……”   苏染接过那个木雕:“看在这个木雕做的还算精致的份上……那就……”   仿佛等待判刑一般等着苏染回话的莫白不由咽了咽口水,连手心都紧张地开始冒汗了。   看着旁边四四方方的宫墙,苏染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你能追得上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便三两下跃上了宫墙:“人家戏本上都写,妻子都是要追回来的,你都没追过我,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答应呢?”   话罢,朝着底下的莫白眨了下眼,便迅速消失在了莫白的视线范围内。   耳旁传来宫内侍卫的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在皇宫内这么堂而皇之翻宫墙,很容易被当成刺客的呀……   不过……   看着朝这边迅速跑来的侍卫们,莫白依旧轻点脚尖,翻上了宫墙。   娶媳妇儿这种事情,那是大于一切的!   “那是谁啊?”急切赶来的侍卫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宫墙,问了一句。   “好像是……飞鹰统领……”有人答。   当即有人反驳:“飞鹰统领?不可能吧!飞鹰统领不是向来最守规矩的么?翻宫墙这事儿,你说暗卫营那些人做我信,飞鹰统领……怎么可能?”   然而,有些事情,看着越不可能越是可能。   对于莫白而言是这样的,在没遇到苏染之前,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些事儿,苏染于他,就像是一个意外。   是他一汪死水的生活里出现的一个,令人着迷的“意外”。   对于苏染而言,亦是如此,在没碰上莫白以前,她也很难想象,居然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无论她做什么,都能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边,莫白于她,同样是一个意外。   是她刀光剑影,看不见明天的生活里出现的一个,让人足够安心且足够信赖的“意外”。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求个收藏:   《公主软绵绵》   (反强娶豪夺,女主强娶男主,甜文,he)   明昭公主小名软软,只因一口软嗓,黏黏柔柔,如棉如絮,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奶娃娃。故此,软软的父皇总以“软软还是个孩子!”为由,拒掉了她的不下十场求亲。   转眼十八,幼时好友纷纷成家,唯有软软,带着一口软嗓,成了盛京口口相传的“老姑娘”。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了,软软在生辰当天干出了平生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她把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掳回公主府当了驸马……   ————   “瞪?还瞪?瞪掉眼珠子也没人会救你出去的!”   软软咬了口果子,看着她从侯府里虏来的俊秀小公子,用着最软绵的声音说出了最狠的话。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软软扭的时候才不在乎它甜不甜,不甜怎么了?香啊!   ——————   顾青宁幼时便与软软相识,只因小时生的胖,一度被那位明昭公主“嫌弃”,后来跟着父兄去军营走了一遭,练出了一身腱子肉,回京没几天,人就被掳到了公主府,看着那个吃果子吃的正香的小公主。顾青宁阴笑。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小时那个她嫌弃的小胖墩,不知这位小公主是个何反应……   —————————   关于我没认出竹马,然后被他反套路这件事……   关于我的暗恋对象把我强娶回府这件事……   又名《软软公主和她的白切黑驸马恋爱日常》 第73章   汴京最近出了几件大事儿。   第一件事:那一向互看不顺眼的的暗卫和影卫见面居然不打架了!那曾经亲口说暗卫营统领是“蛇蝎毒妇”的飞鹰统领居然出席了对方的生辰宴会,还满脸宠溺地给对方剥葡萄皮!   第二件事:以前见面必打的暗卫和影卫居然也不闹事了,反倒是交换起了各自的信息。   暗卫:“莫统领今日心情如何?”   影卫答:“一般,今天很早便出门了,苏统领呢?”   暗卫:“心情不佳,独坐一小时后,勉强出门。”   影卫:“……”   暗卫:“……”   两方人马互看一眼,纷纷叹气。   又是某一天:   暗卫:“我家老大今天回来特别开心!看着窗外傻笑了半天。“   影卫:“我家统领也是!今天脾气特别好,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暗卫(影卫):“成亲吧!”   暗卫:“三个月!”   影卫:“三个月太久了,一个月!”   暗卫:“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   影卫(祈祷中):“在我心里,他们已经成亲。“   暗卫:“不能更同意~“   第三件事:皇上再一次赐婚娉婷郡主与淮南侯世子,并赏娉婷郡主一座郡主府,当晚,淮南侯世子拎包袱入赘。   第四件事:娉婷郡主与淮南侯世子大婚当天,新郎新娘纷纷失踪,影卫暗卫苦寻良久,最终在汴京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面馆中寻到了正准备喝交杯酒的两位……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苏染:“是谁说这里不会被找到的?!”   莫白:“要不是你说不想成个亲搞那么多繁文缛节,我也不会跟着你逃婚啊。“   苏染:“怪我咯?”   莫白:“不不不,怪我,下次我一定找个没人知道的山洞拜天地去。”   苏染:“你还想有下次?和谁?”   莫白:“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莫白:“不管了,都到了这时候了,酒杯都举起来了,先喝了再说。“   苏染:“那么多人看着……”   莫白揶揄:“你害怕?”   苏染瞪着眼睛,毫不犹豫喝下了那杯酒,莫白笑了一声,也紧紧跟上。   苏染:“除了激将法,你就不会用点别的么?”她抹了下嘴唇,淡定地看着面馆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和影卫……   莫白嘿嘿一笑:“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他转过身,淡然对着门外的影卫吩咐了一句:“都散了吧。”   苏染也道:“暗卫营的也散了吧。”   两方人马再度面面相觑。   “老大(统领),那郡主府的婚宴……”   “这还不简单?青萤和宋淼顶上啊,办都办了,不能浪费啊。”苏染说。   莫白:“说的没错。”   人群中,宋淼和青萤瞬时红了脸,急急忙忙找借口溜走了。   其他人见此,也跟着摸摸后脑勺离开了,离开时,人群中便有人问起了宋淼和青萤的事儿……   于是,那浩浩荡荡来的一群人又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却。   待得人都走光了,清净下来,苏染望着这小小的面馆,忍不住出声:“我觉得,这个小面馆,比那郡主要好。”   莫白:“是么?那等会儿我就把包袱从郡主府拎出来住这儿。”   苏染失笑:“我说要住这儿了?”   莫白:“那你住哪儿?你去哪儿我就哪儿。“   苏染心里甜甜的,嘴上却嗔了一句:“跟屁虫~”   莫白很是骄傲:“妇唱夫随,应该的。“   苏染笑出了声,走到面馆外,看着四周。   彼时,风清,云淡……   阳光正好,人间烟火绚烂。   作者有话说:   这里放一个《雪上明姝》文案,感兴趣可进专栏点个小小的收藏~   【本文建议21岁以上读者观看】   阮明姝,上京都州侯府的少夫人,熟读《女则》《女戒》,平日里见个外男都要以纱遮面,是上京贵妇眼中的完美儿媳。可她心里,却藏着一个荒唐,又不能为外人道的大秘密:   那年,她在护城河畔捡了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男子。然后,瞒着所有人,偷偷将他“娇藏”在了自己外边儿的院里……   *   一个是寒凉的冬日雪   一个是山间的清冽风   男主心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女主血冷(压抑久了骨子里带点疯)   都不是什么好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