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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文豪来自地球》作者：女神踩过的地板
　　【文案】
　　*非文抄流。无限流副本型。
　　【文案一】文艺世家有个“怪胎”铁训兰，不喜高雅文学，就喜欢俗气网文。
　　一朝叛出家门，铁训兰重生到了星际社会。此时全息游戏盛行，作者被称作文豪，所有小说都能改成游戏世界。
　　然而文坛扭曲，精英审美把持一切，连四大名著游戏都是干巴巴的论文体，全息化的世界干瘪枯柴。
　　铁训兰一拍桌子：“这能行？”
　　“玄幻、魔幻、无限流、赛博朋克！想看哪个你随便挑！”
　　“读者嗷嗷待哺等了几百年呢！”
　　“必写它个石破天惊！”
　　.......
　　很快，一个名叫《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的末世游戏横空出世，引发销售狂潮。
　　游戏文豪一栏赫然写着：【铁训兰】
　　【文案二】
　　如果小说自成游戏世界，那文豪（作者）修改的每一笔都会在世界掀起无穷波澜。
　　【世界一 末世浩劫】
　　“什么？铁文豪把娱乐圈狗血文改成末世丧尸文了？那文本世界里的玩家不得疯了？”
　　“她就改了几笔！小说里的路人当场变丧尸！现场玩家被收拾的可惨了！”
　　铁训兰看看手边，还没写完的丧尸列车：“……”
　　默默加进文本世界。
　　于是，全息游戏里多了一列死亡列车。
　　【世界n 复仇修仙】
　　“铁文豪又开新题材了？修仙是啥？怎么连电都不能用？”
　　铁训兰默默在小说里加了个飞剑设定。
　　文本世界玩家：“啊啊啊啊啊我的大宝剑忽然变地比山还高！它、它劈下去了！”
　　铁训兰看看刚写好的【屠城】片段，决定缓一缓再加。
　　三天后——
　　修仙小说更新章节，文本世界玩家齐刷刷接到了【屠城】任务。
　　众人：“……”
　　【世界n+1 中世纪魔幻】
　　玩家：“疯了吧！铁文豪自己下场做玩家了！她还匿名？！”
　　铁训兰：“……”
　　默默更改状态。
　　玩家：“她不匿名了？啊啊啊啊谁敢在她的小说里碰她霉头啊！”
　　铁训兰：“……”
　　你们到底想怎样？
　　PS：文案《白月光》只是个噱头名字，作者只会写燃XD。
　　PPS：非无脑爽，没有情感or道德洁癖角色，主角团都不是恋爱新手村，全员事业至上
　　PPPS：作者是个修文狂魔，更新日除了第一道外其他全是修文
　　内容标签： 女强 无限流 星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铁训兰 ┃ 配角：徐衡，苗乐安 ┃ 其它：预收文《（基建）星际童话学院》求约！
　　一句话简介：内容为王
　　立意：大众文学复兴，为网文正名
　　VIP强推：未来星际社会，文学僵化，通俗小说濒临灭绝，前世是网文写手的铁训兰穿越而来，发现上辈子耳熟能详的末世、无限流、玄幻、魔幻、赛博朋克等题材在这里都闻所未闻。而且，全息技术的发达，让所有小说都能改成全息游戏世界，人人参与其中，经历小说故事，闯关历险，锻炼精神强度。文豪（作者）每次修改小说，便会让小说[世界线]变动，无数玩家为之折腰。本文设定出彩，脑洞大，结合了现代社会人工智能（AI）与人类情感的困局设计小说世界观，立足于多种题材，让网络文学于未来社会复兴，为大众文学正名。剧情流逻辑严密，风格热血激燃，优质女强文。


第1章 梦醒时分【微调】
　　银河系，双子座二号星北河三，悦来宾馆311。
　　床上病着个姑娘，乌发浓密，纤长睫毛盖住了一双灰绿瞳孔，本该是张漂亮面孔，却脸色灰败，健康状态堪忧。
　　薛岱放轻脚步，给她关上门。
　　宾馆天窗开着，恒星正在落山，全城广告屏都在播放时下最火的全息游戏《诗经·采薇》，柔和筝声钻进耳朵——
　　那些全息化的河流蔓草和真实一模一样。
　　薛岱默默看了会，下定决心。
　　分手是对的，工作和私生活搅和在一起真是遭报应。
　　拿起光脑检查，不出所料，她交上来的文豪本又是个残次品，结构凌乱，还不如薛岱自己十二岁写的本子。
　　唉，男人叹息一声。
　　也不知半年前，天天在文豪酒吧蹲点，想泡我换取文豪本资源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瞧她志向坚定眼眸带光，今年又是双子座文苑选拔宽松的一年，十分难得，便有些意动——
　　谁知，给了她数次写文豪本的机会，跟鱼饵进海似的，没一次让人满意。
　　薛岱是双子座小有名气的文化猎头，不会花力气培养不赚钱的文豪——就算是亲密关系也不行。
　　【阿兰，落选帝星文苑可以再努力】
　　【但恕我直言，你天赋不够，趁早放弃做文豪吧】
　　【你借我之力拿资源这都没什么，但你写不出让人满意的本子，我们的关系就毫无意义了】
　　【晚饭自己点，我留了一天房费】
　　【薛岱】
　　指纹字条上简单的字句，记录着两人的纠葛。
　　然而，无人知晓的是，房里发高烧的姑娘渐渐没了呼吸。
　　全息模拟的雨从窗外飘来，落在她死寂的脸上，洒上一层夕阳的薄红，像坟墓前凋零了一朵蔷薇。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睁开了眼。
　　眼神里不再是以往的孤勇，而变成了好奇和讥诮，有趣极了。
　　镜子里，盯着这张和自己二十岁别无二致的脸，现役一线写手铁训兰说出了喝醉淹死后的第一句话：
　　“草，文豪是什么？”
　　话落，原主的记忆海啸般冲进了脑海。
　　……
　　……
　　现在是地球末法时代之后八百年，疯狂繁殖的人类挤满了银河系，脚下踩的便是银河系二十王座之一的双子座。
　　辽阔星域带来了富裕资源却也暗藏着文化危机，除了破败老地球，人类并没找到几个完美星球，知识宝藏中歌颂的一切宏伟山河都没了地貌依托，精神空虚逼迫着人类寻找解药，虚拟宇宙便应运而生，全息游戏风靡整个银河帝国。
　　它们真实可感，在网络中构建了无数世界，提供人类消磨时间。
　　有人玩游戏就得有人写脚本。
　　原主就是个“文豪”，靠写作为生，剧本、游戏本都接，但资源很差，混的凄惨。
　　半年前，双子座帝星开放学苑选拔，条件非常宽松，专门培养文豪的文苑更是放话说，只要是星座疆域内的适龄人类都能报名。
　　这消息把醉生梦死的原主炸了个粉碎。
　　她热爱文学，喜欢墨水写在白纸上的声音，爱慕文字串成美妙字句的过程，这情结是她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蒹葭》便种下的，哪怕后来活得行尸走肉也从没忘记过。
　　然而，帝星的竞争强度远非边陲小星可比，原主怀揣文豪梦勇闯北河二，却连个帮忙联系资源的文化猎头都没有。
　　于是就有了蹲点酒吧一个月，泡了薛岱当过墙梯，换取他手中资源的事。
　　想清楚一切的铁训兰啧一声。
　　原主不错，有魄力有手段，如果时间够长，也许能成气候。可惜她身体虚耗多年，落个猝死下场。
　　脸庞一片微热，铁训兰摸了摸，游戏广告里的阳光和真实如出一辙，停在指尖，凝成一线。
　　这就是全息文豪本的魔力吗？
　　光脑弹出一条新消息。
　　【@双子座学苑北河二校区招生办】
　　【很遗憾，您的作品《梦断名利场》没能达到我校文苑招生要求，请修改后二次提交或转投他校】
　　【距离截止时间还剩三天】
　　铁训兰：“……”
　　再加一条，原主不仅敢想敢拼，还很有眼光。
　　猎头满街跑，就她慧眼独具，泡了个有能量的。
　　——文苑招生办的消息现在才到，薛岱竟然能提前知道，当真有点门路。
　　晚餐时间到了，机械手体贴地送来菜单，铁训兰算算余钱，2000块，叫自己赤贫阶级都是客气话，“来杯开房免费送的营养液。”
　　机械手僵了下：“您好，营养液有别的口味选择——”
　　“——就要最便宜的。”铁训兰拍拍被子。
　　机械手没办法，默默将菜单翻到试饮页。
　　【赠品仅供新口味实验，如有不满，请勿暴打服务员】
　　【鼻屎味200ml】
　　【孙悟空胖次味200ml】
　　【哈雷彗星土灰味200ml】
　　【核废水味200ml】
　　铁训兰：“？！？！”
　　“妙哇！”
　　机械手：“？？？
　　客人又爽快一挥手：“核废水和彗星土各一杯，谢谢！”
　　“明天再来大圣胖次！”
　　她拍拍机械手的小指头。
　　机械手：“……”
　　机芯算法似乎在表达某种害羞的情绪。
　　原主行李少得可怜，几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基础生活用具，一张黑卡，便携光脑一台，还有一张E级文豪执照，上面盖着双子座文豪协会的银色钢印。
　　【文豪】，星际大热职业之一，分为SABCDE级，业务类似地球末法时代的“编剧+写手”结合体，这两年最火的文豪都是写小说的。
　　铁训兰兴致勃勃地翻看文豪执照，这玩意儿和她前世的作者证很像，但好看了不少。
　　“如果您需要，明天是兰德公司出品全息游戏《山海经》的招标日，帝星黑暗赛道会对外开放。”机械手放下营养液，欲言又止，不知这又穷又漂亮的客人能否凑出路费。
　　铁训兰眨眨眼，“黑暗赛道是……全息游戏招标会，对吗？”
　　机械手：“是的，可以试玩甚至修改未发售的《山海经》，如果运气好，还能见证恒星冲刺。”
　　修改？那我得去。
　　铁训兰精神一震，豪饮三口核废水——
　　机械手：“！！！”
　　它光速滑到门边，生怕客人一个不爽殴打服务员。
　　“呕，这马桶口味可真刺激！”
　　铁训兰面不改色跳下床，“谢谢你的情报。”
　　机械手松口气，摇头准备离开，“稍等，”客人冷不丁又出声：
　　“给你个忠告，人工智能自有一套运行算法。”
　　“少依据情绪做事，小心返厂重修。”
　　机械手：“……”
　　它慢慢转过头，客人晃着洁白小腿，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残忍：
　　“是啦，我看出你害羞了。”
　　“敏锐观察是写手……不，文豪的必备素质。”
　　“拜，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哦。”
　　希望你不会因为产生了无用情绪，而被厂家召回销毁。客人潜台词如此道。
　　门再次合上，天窗洒下恒星光芒，机械手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算法给出了自检结果：
　　【过度情绪化，逻辑出错，建议返厂重装】
　　……
　　原主手头唯一的本子《梦断名利场》是个D级游戏文豪本。
　　故事框架很老套，一个叫颜如玉的女孩，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凭着善良的品质和拼命吃苦的本事，百炼成金，却最后迷失在了靡靡名利场中。
　　很真·善·美。
　　铁训兰：“……”
　　我脚痒，能抠个万里长城。
　　原主的故事创意也太、平、庸、了、吧！
　　而且，半文半白的文笔读得人脑子发酸。
　　长久以来，把持星际文化高地是帮文学精英，他们吃掉了千年前新文化运动的成果，降白话文为下乘，让创意束之高阁，玄幻、魔幻、无限流都闻所未闻，四大名著也成了榨干汁水的甘蔗渣。
　　连玄幻都没有？
　　那叫啥小说！
　　铁训兰小声叹口气，想起了前世爱恨交织的家人。
　　……
　　“你姓铁，文艺世家的铁！你的文字必须高雅！什么网络小说，庸俗不堪！”
　　“那些东西除了腐化智商还有什么用？像傻子似的乐呵，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写文化垃圾祸害社会的！”
　　“阿兰，你要明白，网络小说这种奶头乐，除了麻痹神经什么用都没有。就算你现在是顶尖大神，文学史上也不会有你丁点地位！”
　　……
　　铁训兰决定喝点彗星土，冷静一下。
　　她始终含着一口气，前世叛出家门自生自灭也咽不下。
　　也许是别人不让做什么她非要做的固执，也许是灵魂深处的喜爱，原主的文豪身份，铁训兰很喜欢。
　　光脑又亮了。
　　【@金大腿薛岱：怎么不吃晚饭？】
　　【@铁训兰：吃了呦】
　　【@金大腿薛岱：我没查到消费记录】
　　【@铁训兰：吃了嘻】
　　【@金大腿薛岱：不听话了？】
　　铁训兰：“……”
　　哕，当我金丝雀呢。
　　【大兄弟，我说吃了就是吃了，咋，你不是说没有意义了吗？】
　　【那成，咱分手吧，皆大欢喜】
　　【本子改好发你，保证还清仨月情分，么么】
　　薛岱：“……”
　　男人下意识握紧酒杯，感兴趣的笑容露出时连薛岱自己都没意识到。
　　【就你那文豪本？】
　　他很客气地没说“没有我你卡里的钱能独立生活一周吗？”
　　【@铁训兰：山人自有妙计啦】
　　【@薛岱：唉，我如此爱你，你却如此伤我的心】
　　铁训兰：“......”
　　她发来一串狂笑。
　　【别闹，你那一炮短成一口气，要么偷吃太多要么阳wei太早，小哥哥，自己选吧】
　　薛岱：“.......”
　　操。
　　言语犀利，要能用进文豪本子，绝对是爆点！
　　当初签铁训兰，就是看她创意不错情感激烈，应该没有精神症，虽然不喜欢情感工作纠缠一处，但铁训兰够漂亮，薛岱就愿意给个机会。
　　眼下搞砸了几个本子，薛岱就当投资失败，猎头嘛，有赚有赔，工作常态。
　　但，她说偿还情分的语气也太笃定了吧？
　　【如果你想，我们保持暧昧关系好了，但别再掺和工作，你真没什么天赋】
　　犹豫数秒，薛岱还是删掉了这句，没发出去。
　　>>>>>>
　　宾馆里，铁训兰发挥前世水准，开始头脑风暴。
　　她不喜欢高雅文学，对原主的理想也没过多感觉。
　　她只是单纯觉得这文豪本的故事难看透了，不改她手痒。
　　而且……她好穷哦。
　　红笔划掉了《梦断名利场》，换上一个新名字，土得掉渣：
　　《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
　　不是喜欢雅而有内涵的吗？
　　那我就来又俗又刺激的。
　　——大俗治大雅，看病下猛药。


第2章 东风吹满宇宙时
　　翌日凌晨，恒星再次升起时，铁训兰改好了初稿，黑着眼圈把彗星土喝完。
　　光脑日程提醒已经亮了快两小时了，终于得到了主人一记吝啬的目光。
　　【今日日程：参观《山海经》黑暗赛道】
　　【已自动购买帝星专列车票，扣除490元，余额1510元】
　　【距离乘车时间还剩50分钟】
　　【距离双子座文苑选拔截止还剩2天】
　　【备注：加油，铁训兰，冲刺A级文豪！】
　　抚摸着原主留言，铁训兰沉默了会，由衷感叹：
　　淦，好贵的车票！
　　......
　　出宾馆时，一只陌生的黑机械手恭送她离开，昨天的灰机械手不见踪影，铁训兰看了片刻，才转身登车。
　　恐怕，昨天的小服务员已经被返厂重装或销毁了。
　　人工智能（AI）果真铁血无情。
　　车门关闭的瞬间，浩大星海迎面扑来，密密麻麻的黑色扭成一股沉重压迫力，铁训兰忍住头晕，努力睁眼看着漆黑宇宙。
　　眼前这星海穷凶极恶又瑰丽雄浑，是她上辈子从没见过的，像燎原的火，点燃了灵感的田野。
　　车厢一片死寂，乘客有的低头玩光脑，有的默然望窗外，车窗上倒映着一张张麻木的脸，像一群无知无觉的木偶。
　　颠簸感传来，列车路过了一片超新星爆炸，星云残骸盘旋在云天上，宏伟又壮丽。
　　铁训兰脸贴窗户哇了半天，才发现全车就她一个人兴高采烈。
　　其余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
　　这可是超新星爆炸，又不是随处可见的狗尿苔，怎么大家都熟视无睹？
　　……
　　星际人类的[情绪刺激极限]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车载广告开始播放全息《山海经》的宣传片，绚烂夺目的神兽一闪而过，乘客们纷纷抬头看，铁训兰认真分辨并坚定认为那只大花屁股鸡一定是凤凰，屏幕忽然一跳，换成了黑底红字的刺眼警告——
　　“警惕！【精神弱感症】正在侵袭您的生活。”
　　“银河帝国罹患比例再创新高，已达75%，沉溺虚拟宇宙会让您丧失情感，精神堕落——”
　　“请回到现实中来，触摸真实的草木，恢复健康精神海。”
　　“银河帝国二十王座宣。”
　　铁训兰：……
　　又是轰隆隆一阵响，列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刺穿了陨石群，车身摇晃惊醒了铁训兰，她默默合上自己的下巴。
　　这健康宣传片是……在说一种让人丧失感情的精神病吧。
　　乘客的表情快速恢复了冷漠，似乎对片子说的75%不为所动。
　　铁训兰忽然明白了，培养文豪巨佬无数的双子座文苑，为何今年放宽了选拔条件。
　　估计和这什么叫弱感症的病大肆入侵有关。
　　>>>>>
　　双子座帝星北河二，某酒吧。
　　薛岱宿醉刚醒，忍着头痛，尽职尽责点开铁训兰发的文豪本。
　　酒保一看就是熟人，有眼色地送上杯冰水，薛岱咬着杯沿，含糊道谢。
　　看得出，本子大改过，精简到了二百多个场景，分成三条主线，全息化后最多三小时——这对D级游戏来说，是个不错的时长。
　　铁训兰似乎改掉了辞藻赘余的毛病。
　　翻开第一个场景：
　　“23岁的颜如玉拥有很多，美丽的容貌，漂亮的身材，尚可的脑子，不错的运气。”
　　“从大学毕业到娱乐圈小花，一路走得顺风顺水，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然而，颜如玉不知道的是，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经纪人的手机无意丢在一旁，新消息来自她仰慕多年的白月光：”
　　“【陈姐，晚上十点，带如玉去维帕酒店902，刘导等着呢】”
　　“【伺候好了，下个A级制作跑不了】”
　　薛岱微微一震。
　　利索！
　　开篇点题，圆融白话配上平实表述，仅一百余字就交代清楚了主人公基础配置，又埋下伏笔，预示后面还有更大的风暴逆转。
　　薛猎头翻出铁训兰的旧本子作对比，词藻堆砌结构混乱，再看新本子，判若两人。
　　……她一夜转性了？
　　光脑来了新消息。
　　【@铁训兰：金大腿，精神弱感症是什么？】
　　薛岱：“……”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金大腿是谁。
　　【善用搜索，宝贝】
　　【出身小地方不可怕，明知不足还不努力求知才是迟钝哦】
　　【@铁训兰：我刚查了，[精神弱感症]，由长期缺乏情绪刺激所致，常见病因是[网络成瘾]】
　　【临床表现为情感渐进性丧失，晚期七情六欲都会没有，急症爆发时有疯癫表现，大小便失禁，治疗手段为——】
　　【@薛岱：什么？】
　　他回的意外的快。
　　【@铁训兰：治疗手段很奇怪，让病人接受长时间大剂量的情绪刺激，来提高精神阈值】
　　【@铁训兰：这百科瞎编的吗？网瘾而已，怎么会产生这种病？】
　　薛岱有点不是滋味，发了个你是猪的表情包。
　　【@薛岱：怎么不会？星际网络——也就是[虚拟宇宙]，它能带来一切，除了真实】
　　【@薛岱：看假东西太多会出毛病的。哪怕全息化之后，你的眼睛告诉你它是真的，你的意识却不能欺骗自己】
　　铁训兰挑眉，没立刻回答。
　　薛岱见她不吭声，又补充两句：
　　【你怎么连弱感症都不知道】
　　【打个比方，我在[虚拟宇宙]养了一盆草，它是全息化的，每天我给它“浇水施肥”，一起都按照网络数据进行，毫无波澜。
　　时间久了，我会以为草就是这样长大的，根本不知道真实地培育一盆花草，到底要花多少心血，遇到多少意外】
　　【明白弱感症为什么会让人失去情感了吗？】
　　铁训兰打字：【真是个遗祸无穷的病】
　　【@薛岱：哦宝，你会用成语了】
　　铁训兰:“......”
　　滚！
　　【@薛岱：别忙着高兴，文豪是弱感症的高病发人群，你得时刻保持警惕，监控自己的精神海】
　　铁训兰发了个问号。
　　【我以为，写故事的人最该情感充沛，少见这种病才对】
　　薛岱没甚感情的笑了笑。
　　【那是理论上，事实是文豪通过虚拟宇宙获取大量信息，编故事，他们比其他任何职业受网络荼毒都要深】
　　【全息文豪本又是以情动人、创造新世界的东西，按弱感症的治疗方法看，文豪本做出的全息游戏本该是最适合传达精神刺激的良药——但是，如果文豪自己就是个弱感症，他怎么可能写出情感丰富的好本子？】
　　【这也是我签下你的原因】
　　【当初看你豁出一切都要做文豪的模样，我就知道，如此强烈而持久的情绪，你绝不会有精神弱感症】
　　铁训兰：“……”
　　铁训兰又发来张照片。
　　薛岱微怔，弱感症病发率竟然75%了。
　　看来，又得预约一次体检了。
　　【@薛岱：发这干嘛，有话直说】
　　车窗外，一颗巨大恒星快速靠近，它通体金黄，像高悬宇宙的黄金山丘，正是双子座帝星北河二。
　　铁训兰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铁训兰：弱感症这些年的泛滥只和【网瘾】有关吗？】
　　【@薛岱：废话】
　　【@铁训兰：不止吧，和文学僵化也有关系，是吗？】
　　薛岱忽然不说话了。
　　铁训兰不搭理他。
　　【道理很简单，文字是所有信息媒介中传递时效最持久、表达最完整的一种，是根基，是起源】
　　【如果文字，不，文学出了问题，那整个文明都会摇摇欲坠】
　　【你觉得，‘其行可鄙，何其丑也’和‘我操尼玛不要脸’相比，哪个情绪更直接澎湃？哪个更适合充当弱感症的治疗方式，来传达精神刺激？】
　　【虚拟宇宙的副作用是弱感症，文学僵化发展为它火上浇油】
　　薛岱：“……”
　　他不理解，一个土生土长的小星人类是如何在繁琐信息中快速抓住重点的。
　　文学发展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文豪协会势大，把持着虚拟宇宙盈利最丰厚的全息游戏，让问题成了公开的秘密，许多弱感症的治疗方法都若即若离，没有触摸到核心。
　　虚拟宇宙问题大吗？
　　当然大，但人类发展已经和智能网络彼此寄生，撕开就是鲜血淋漓。
　　文学问题大吗？
　　更大，文学作品直接掌控着思想成形，和缓绵软的半文言像坚固的锁链，缠住了人类从全息游戏中体验情感的触角，时间久了，终成大祸。
　　……
　　【@铁训兰：这也是双子座学苑，不，二十王座忽然放宽选拔条件的原因，是吗？】
　　【@铁训兰：正规路子出来的文豪是被禁锢着的，他们想要野路子人才来破局】
　　【@铁训兰：工苑是幌子，文苑选拔才是重头戏，对不对？】
　　良久，她都下车了，薛岱才回话。
　　【@薛岱：痴人说梦，你别想当然】
　　【@铁训兰：那你一个常年在C级文豪层次蹦跶的金大腿，为啥纡尊降贵来培养我个E级菜鸟？】
　　【@铁训兰：难道不是深挖河底找黄金吗？】
　　薛岱盯着文字一个个冒出来，有种被人窥伺隐私的酸麻。
　　【@铁训兰：你清楚地明白，大浪将起，剧变的时代即将来临】
　　【如果这招得手，草根文学会席卷帝国，待东风吹满宇宙时，鲲鹏蝼蚁都该振翅——】
　　【因为万里青云路，近在眼前了】
　　薛岱：“......”
　　酒保敲敲杯子，叮叮两声，“先生，要续杯吗？”
　　薛岱蓦地惊醒，“不用了谢谢。”拿起空杯子又猛灌两口。
　　酒保：“……”
　　薛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区区几行字，他看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新时代，久违的情绪激荡感满满充斥着脑海。
　　【@薛岱：你何时文风如此煽动人心了】
　　【@薛岱：对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yes and no，别把自己当金镶玉】
　　嘴硬，铁训兰嘁一声。
　　兰德公司竞标是件大事，顺着密集人流就能找到北河二的黑暗赛道。
　　人群推推挤挤，都在心里念着喜爱的游戏，铁训兰终于看到了一些新鲜表情。
　　【@薛岱：手头这资源太差劲了，给你换个新的吧，D+，怎么样？】
　　【@铁训兰：不用，钱货两讫，你被甩了】
　　【@薛岱：什么？我被甩——】
　　【@薛岱：等等！你的新本子我还没看完，后面还得全息化，咱们再谈谈怎么样，三七分成，不不，四六分——】
　　铁训兰关了光脑。
　　前方场馆占地广大，门头写着双子座黑暗赛道总馆几个字，人流如龙，纷纷攘攘地聊着《山海经》竞标。
　　“天鹰座肯定要亮星，英仙座也是。”
　　“gosh，咱们双子座至少也得亮一半，冲呀《山海经》！点亮100颗恒星！”
　　“好久没玩兰德出品的游戏了，我的弱感症治疗有望了。”
　　“谁说不是，上个月我老公死了我都没啥感觉，唉。”
　　“未必，猎户座是老大，他们对神话类游戏挺疲乏的，如果猎户座不亮，后续十几个王座估计会跟风。”
　　铁训兰：“？？？”
　　怎么这竞标听着和点灯差不多？
　　头顶一黑，场馆天花板覆盖下来，四周黑漆马虎，抬头望去，天顶有着大片模糊的影子，绰绰约约，衬得高度无限辽阔，仿佛在深渊底对视宇宙。
　　大家排队领了测试传感器，戴好，找座位坐下，近万个参观人头挤在看台一角。
　　铁训兰见前排空着便往前走，被个好心游客拉住：
　　“姑娘，前头离[实验黑洞]太近了，精神刺激大，你受得了吗？”
　　铁训兰咧出小白牙：“没事儿，我是来白嫖弱感症治疗的，就喜欢劲大刺激的。”
　　游客：“？？？”
　　第一排就一小撮人，个个挂着文豪执照，最高的是个B级，就坐铁训兰旁边。
　　他是个金发男人，黑暗中看不清面目，正和友人争论。
　　“这可是《山海经》，放眼全【物种文库】都排的上号的文本，还是上古级别的，土豪兰德公司响应政策真积极啊，反响肯定不错。”
　　“难说，《山海经》善本我有幸读过，A级文豪名头听着大，但他对上古文本修改很少，对弱感症的治愈度……我持保留态度。”
　　“季平，说的好像你认识改《山海经》的巨佬似的。”同座讥讽道。
　　金发男人没说话，旁边有人暗示道：“他刚退役四个月，理查，改《山海经》的荣成也是银河舰队复员的啊。”
　　同座惊讶了，“还真是舰队背景的文豪啊。”
　　“既然认识，咋不去套近乎？S级不出，A级便无敌手——分享点零碎资源也好啊。”
　　铁训兰留神听着。
　　这个叫季平的耐心很好，等友人轮番调侃完才回答：“我志不在此。”
　　“文化猎头才是我的向往。”
　　见朋友还想打趣，他打断道：“测试开始了，大家注意——”
　　“放缓心情，屏住呼吸。”
　　人群安静下来，铁训兰赶紧抬头。
　　轰隆一声巨响，炸响在脑海间，又似乎死寂无声，一层奇特能量潮水般覆盖全场，带着微薄凉意，意识瞬息离体，接入[虚拟宇宙]。
　　前头的实验黑洞里，光亮一闪，飞出了一只大鸟，它体型如山，翅膀辐展近千米，羽毛上还带着腾跃北海时黏上的极寒海水，浑身黑灰色透着点蓝，瞳仁深处印着滔滔江河。
　　黑影迅捷地飞过，如魔山临头。
　　“……”
　　看台陷入死寂，讨论声全都消失了。
　　数秒后，后排传出几声尖叫，伴随着凄厉的哭喊。
　　“治疗师！快来！有人弱感症爆发了！”
　　“掐人中，掐人中！别让他尿裤子！”
　　大鸟收拢翅膀，盯着第一排，慢慢伸出爪子。
　　第一排的文豪们：“……”
　　铁训兰：“……”
　　近距离直击上古神兽的震撼如巨鼓雷响，疯狂捶打着心扉，饱满的感情瞬间贯穿了铁训兰，刻在基因深处对于天敌的恐惧悉数爆发。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全息文豪本的意义了。
　　——领略瑰丽雄奇的文学世界，浓缩浩如烟海的人类文明。
　　在精神荒芜的星际社会，作为一道重要防线，用精彩故事去塑造【虚拟新世界】，捍卫人类精神世界的安全，这便是全息文豪的意义所在。
　　“鲲鹏，这是北海的鲲鹏。”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说。
　　四下悄无声息，没人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铁训兰是第一个。
　　她抬起小下巴，做作地提了把不存在的裙子，伸出手来试探——
　　想搭在了那只大鸡爪上。
　　“鲲哥，别嫌弃我手凉。”
　　神兽：“……”
　　神兽冷漠注视着她，眸色璀璨，睫毛坚硬如弓刀。
　　随后，他将爪子朝前伸了一寸——
　　——摸到了。


第3章 管理员模式【补设定解释】
　　皮肉与鳞甲触碰，指端一片冰凉。
　　铁训兰不由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心里冒出两个声音，一个冷静地说这是全息这是模拟你别上头，另一个声音鬼哭狼嚎喊着这是神兽这是华夏鲲鹏。
　　太撕裂了。
　　忽然，穹顶黑暗中一片明光大亮，游客纷纷抬头。
　　此时大家才发现，天花板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雕刻满了银河系的数百星座。
　　每个星座都代表着真实宇宙中的一个人类星云，其中最显眼的二十个，便是银河帝国综合实力最强的二十王座，他们缄默无声，共同俯视着实验黑洞中的【游戏展示】。
　　这便是黑暗赛道，漫长岁月铸就的文豪本竞赛制度。
　　当实验黑洞展示文豪本时，每赢得一颗恒星亮起光辉，便意味着有一个恒星大区同意这个本子在本区发售。
　　亮的星星越多，文豪本收获的疆域市场越大，名声越火。
　　……
　　刚才那束光亮来自天鹰座，它亮起了十颗恒星中的七颗——
　　710，表决同意超过恒星总数的三分之二，那么——
　　“银河帝国天鹰座，同意《山海经》在全疆域内发行。”
　　一道隆隆巨声贯穿全场。
　　这一声唤醒了全场呆愣的看客，一张张鲜活的脸上张大了嘴巴。
　　“我靠！刺激啊！”
　　“这么快！恒星冲刺就开始了！”
　　“七星，是七星啊！《山海经》开门红，第一个星云王座这就拿下了！”
　　“冲击100恒星啊山海经！”
　　铁训兰认真数着星星。
　　真正有表决权的只有二十王座，每个王座十颗恒星，代表着星座前十大区，每颗恒星后站着一位轮值评委，裁决文豪本是否有资格在本大区发售。
　　少数服从多数，当23恒星亮起，整个星座便会同意文豪本的发售。
　　眼下，《山海经》已经获得了二十王座之一天鹰座的发售权力，这是至少数万光年的人类市场，泼天财富不言而喻。
　　掌声如潮水般席卷全场，游客们发出口哨和尖叫，鼓掌欢呼又蹦跳，喊得脸红脖子粗，像在看一场赛马。
　　铁训兰：“……”
　　整啥，全息化才刚看了只鸟而已，还没完全进入文本世界，就激动成这。
　　她一边不屑地想，一边勤勤恳恳帮鲲鹏抠着脚皮，手指头一秒都不想离开。
　　鲲鹏：“……”
　　神兽低头看着人类，看她手指轻微发颤，最后握紧拳头。
　　招标会选在北河二，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
　　能登上帝星级别的黑暗赛道，是实力的象征，媒体会充分报道招标过程，虚拟宇宙也会有跟踪直播，将心血之作赤裸裸丢在二十王座冰冷的目光中心，接受体无完肤的评价——愿走黑暗赛道之路的文豪，真的很有勇气。
　　如果点亮的恒星数量不到预期，那真叫名声尽毁。
　　热血在耳膜里鼓噪，铁训兰想起了原主对A级文豪的渴望。
　　……
　　“天鹰座不赖啊，拍马赶来维护兰德公司。”
　　“应有之义，毕竟是母家星座，兰德年年给天鹰座缴税呢。” 文豪小团体窃窃私语。
　　“帝星级别的黑暗赛道，恒星冲刺最高纪录是多少？”
　　“一百二十颗，二十年前的《水浒传》，S级文豪马小跳大师的遗作，横扫了银河系60%的市场份额。”季平回答，有些不适地蹙眉，手掌频繁抚摸着座椅，友人拍拍他：“怎么了，不适应？”
　　“有点。”他答，“轻微的眩晕感。”
　　看着和真实场馆一模一样的虚拟宇宙——是的，从文豪本【全息测试】开始那一刻起，在场人的意识便被接入了网络世界，如婴儿回归母体羊水，所见所闻，皆是脑海遨游。
　　你的一根毫毛，一管血液，包里的一本书，鞋上的一片尘土，都会被虚拟宇宙完整复制，视听触嗅尝五感齐全。
　　没人知道虚拟宇宙和真实宇宙谁大谁小，它无限辽阔，只要有网络信号，人类便能接入虚拟世界。
　　友人理查宽慰他：“放松，兄弟，我知道你刚退役不久，舰队工作特殊，虚拟宇宙对你们而言是必备工具但不能上瘾。”
　　“军人是要和钢铁意志放在一起的词，有网瘾听着多难堪？”
　　季平失笑，正要说话，一瓶灰色液体递到他眼前：
　　“如果你不介意——这口味很解乏，能缓解眩晕的。”
　　营养液的塑封还没拆，一看就没喝过。
　　金发男人：“……”
　　是坐他旁边的姑娘，脖子上挂着E级文豪执照。
　　理查小声念叨一句，听着像怎么还有E级同行来丢人现眼，季平笑了笑，接过来拧开瓶子，“多谢这位——”
　　“我姓铁。”
　　“多谢铁小姐，”他看出了这是宾馆的免费营养液，但并未多言，“您的善举——哦天呐！这味道！”
　　铁训兰笑出声来，神情带着点不明显的快乐，像小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核废水味，刺激又有用，是吧！”
　　金发男人睁大眼睛看她，半天说不出话。
　　脑子确实不晕了，以前队医诊断他轻度网络过敏也似乎一下全好了！
　　可是！
　　这啥人！
　　铁训兰也在不明显地打量他。
　　这人有着灿烂的金发和澄澈的蓝眼睛，气质温和中透着悲凉，完全看不出曾是杀伐果断的军人。
　　“铁训兰。”她伸出手，露着小白牙，“双子座北河三E级文豪。”
　　文豪小团体发出讥笑，季平瞪他们一眼，回以握手，说话间礼数完备：
　　“徐衡，猎户座帝星参宿七B级文豪，即将转业文化猎头，很高兴认识您。”
　　铁训兰随意握握手，冲鲲鹏眨巴两下眼睛，又坐回座椅。
　　鲲鹏歪歪头，似乎在说，人类，脚皮还没抠完，快来伺候。
　　徐衡：“......”
　　掌声没有减弱，还越发响亮了，英仙座紧跟着亮起了八颗星，《山海经》成功拿下了第二片星云。
　　这时，一颗恒星闪了闪，天鹰座的一位评审点开扩音，赞美道：
　　“无可争议的优秀，恰到好处的角色，真实可感，呈递上来的剧情片段也字字玑珠——”
　　游客安静地听着，正说话的评委忽然被同事拉了一把，没再说下去，旁边双子座星象图却闪烁起来，一声嗤笑溢出，不知是哪位评委开了腔，放大的男声震得人耳膜疼。
　　“无可争议？你脑壳长泡了？”
　　“这剧情分明平的像水。”双子座评委抖着手中纸页，哗啦啦的声响回荡在黑暗中。
　　“故事性在哪呢？”
　　“上了帝星赛道，就要公平公正，天鹰座该恪守底线，别偏帮自家，丢脸。”
　　看台哄堂大笑。
　　铁训兰侧耳听着声响：“评委看的是……白纸做的文豪本？”
　　徐衡偏头看她，这人似乎常识缺乏的厉害：“习惯而已，星际社会完整保留了地球末法时代的万物，有人喜欢读纸本，有人喜欢看网络。”
　　铁训兰：“……”
　　铁训兰觉得搭讪徐衡真是个明智之举。
　　被双子座一波搅局，第三波恒星冲刺彻底失败，天鹅座看势头本想亮个六星，现在亮到三颗也停下了，偌大星象图只空落落地点亮了两个星座，兰德公司这波脸丢的十分彻底。
　　现场一片难捱的寂静，没人说话。
　　鲲鹏收拢翅膀望着人类，眼神并不温顺。
　　理查嘬嘴唇，小声嘀咕：“什么仇什么怨，恒星冲刺现场给难堪，不喜欢不亮星不就好了？”
　　“我看这鲲鹏做的挺好。”
　　徐衡摇头：“我们手头没文豪本，看不到剧情只瞧个皮毛，没资格参与评价。”
　　铁训兰使劲勾脖子看理查，见他颈上挂着C级文豪执照。理查察觉到了偷看，吹口哨道：“美女，要不要坐我旁边啊？”
　　徐衡责怪地看他：“理查——”
　　理查继续口花花：“徐季平撩不动的，他铁板一块，贼忠贞，不如看看我。”
　　铁训兰：“……”
　　啥？他觉得我想勾搭这金毛？
　　“不知道剧情也没事，目前呈现的全息部分，确实是有缺憾的。”她屏蔽了调侃，认真说。
　　这撮文豪没听见似的，没一个人看她，既不鼓励也不贬低，把她当空气。
　　铁训兰并不气馁，盯着鲲鹏认真思考，先前好心提醒她那个游客正在第三排拉着传感台查看着什么：
　　“我是没看过上古文本，太晦涩了！”
　　他喊，眼睛却放光似的紧盯住手中屏幕：
　　“但这全息《山海经》的原始文本读着真棒，流畅优雅！还混编了段《逍遥游》，复合文本可得调和语言兼容性啊——”
　　“不愧是A级文豪啊，我完全……改无可改啊。”
　　周围一片附和，细看，大家都盯着手中传感台。
　　铁训兰：“……”
　　调和个屁，人菜瘾大。
　　她是个说做便做的性格，继承了原主身体，有些事便成了应有之义，谁叫她读这些僵硬古板的小说就头疼呢？
　　甩了薛岱不可怕，当他是个过期工具人，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保质期内的工具人，再去考虑文苑选拔。
　　眼前是个好机会，烧香拜佛都未必求得来。
　　来之前，铁训兰只想长长见识，了解下全息文豪本究竟是什么运作逻辑，没成想撞上了二十王座评审团内讧，白白晾着一个A级制作，接受现场所有人红口白牙一番指摘，脸都丢光了。
　　不浑水摸鱼一番，真对不起上辈子滚刀肉之名。
　　拉来一台空闲传感，铁训兰有样学样，链上光脑，以游客身份登陆黑暗赛道版块。
　　虚拟宇宙庞大的数据流中顿时多了个叫【爱喝彗星土的穷鬼】的id。
　　这一时间，银河帝国共有2390场恒星冲刺在举行，北河二被兰德公司包圆，只有这场《山海经》。
　　点进来看，界面正中央呈现着解构状态的【鲲鹏神兽】，边框周围是具象化的数据流。
　　红色文字正在左上方读秒，显示三分钟后【实验黑洞】将要展示【北冥之海】全息景象。
　　三分钟。
　　铁训兰思索着，不明白刚说的“我完全改无可改”是什么意思。
　　【改】不了？
　　看来是能改的。
　　界面右下角的【文本梗概】提示，这段展示讲的是鲲鹏诞生于北海，飞往万山之祖昆仑，拜访西王母。
　　铁训兰：“……”
　　这故事都快淡出鸟了。
　　“开放给游客的招标通常会搞些噱头，比如暂时交付【修改权】，让游客体验一把调整全息游戏的爽感。” 旁边男声说道，徐衡身体不动，眼神却微微留意着她，礼貌地微笑着。
　　铁训兰：“？”
　　“文豪提交身份验证后，能获得临时管理员权限，修改原始文本。”
　　“这一般是用来挽救游客喜爱却不得评审团青睐的文豪本，类似场外求助，删删补补，抒发一下大家无用的参与欲望，对最终决定影响不大。”
　　徐衡平淡地补充。
　　“多谢讲解。”
　　“客气了，铁小姐有个直爽性格，情绪波动清晰，这很让人羡慕。”
　　“谢您吉言，我确实没有精神弱感症。”
　　徐衡：“……”
　　这姑娘性格好直球啊。
　　他顿了顿，见铁训兰不动弹，心道这人估计还是没会，便掏出自己的光脑，展示了界面边框里大约二百字的文字段落。
　　“这是正在测试《山海经》文豪本片段，实验黑洞里这只鸟就是这段文字的【全息化】。”
　　“写的是鲲鹏诞生。”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选删除了一段文字，铁训兰还没看清删了啥，前头鲲鹏忽然发出凄厉惨叫，健壮的爪子消失了一条，整个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铁训兰：“！！！！”
　　游客们顿时暴躁地骂街。
　　“草，谁啊！会不会改！”
　　“没事儿干回家纳鞋底子去！手贱吗！”
　　“鲲鹏都站不稳了，谁啊，快点改回去！”
　　徐衡撤销上一步，将文字重新加回数据流，鲲鹏的腿又长了回来。
　　“看明白了吗，这就是【文本修改权】。”
　　“你写什么，全息化展示什么；你写到什么程度，全息化便给到什么程度。”
　　铁训兰看他的眼神，跟看跳大神的差不多了。
　　徐衡：“......”
　　帮铁菜鸟点了两下验证，徐衡心中唾弃自己怎么总忍不住多管闲事。
　　“我看你好像对文本修改挺好奇，那就试试看吧，机会难得。”
　　“文字是全息文豪本的灵魂，当你成为管理员，这些文字无论最初由谁书写，此刻都能被你驱使，为你执刀秣马，将你想象的世界创造出来——”
　　“你不刚说，全息《山海经》有缺憾吗？那就改出来。”
　　“十分钟管理权限，好好把握。”


第4章 逆转星河【小修，可忽略】
　　随着文豪身份验证成功，黑色界面水幕般褪去，【全息呈现】变了模样。
　　正中央的鲲鹏还是那个形状，构成它身体的东西却从羽毛骨肉变成了一行行代码和文字。
　　它们翻涌滚动着，流水般混在一处，扭成一团半透明的数据。
　　【实验黑洞】里，鲲鹏抬起爪子，又抖抖翅膀。
　　界面数据流和神兽的动作同步变化，一个个黑色文字变成了颜色——
　　[它抬起了左脚，灵敏四望]
　　[……]
　　[又抖搂翅膀，似有不耐]
　　文字一个个通红起来，又一个个变灰下去，呼吸般明灭着光，这个段落走完，马上转入下个场景。
　　铁训兰：“！！！”
　　一分一秒！一字不差！
　　.....
　　太神奇了！
　　徐衡被她表情逗乐了：“第一次看恒星冲刺吗？”
　　铁训兰小鸡啄米点头，兴奋的脸颊通红，只听徐衡正色道：
　　“那就好好学，只有文豪才能修改文本——这是权力，也是桎梏。”
　　“你的身份验证需要时刻紧绷着，输入的每行字句都会被记录在案，成为职业生涯的把柄，这也是游客畅所欲言却谨慎动手的缘故。”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每个正规文豪本背后都链接着【人类物种文库】，你既然想改这个本子，每字每言就要接受物种文库核验，它包罗万象，蕴藏着人类迄今为止所有保存下来的文明精髓，是虚拟宇宙的母体之一。”
　　“如果瞎改，不合文明逻辑，小心被档案记过——”
　　徐衡虚点了下铁训兰胸前的E级执照，“——那样，你就永远升不了D级了。”
　　铁训兰暗暗记下物种文库。
　　原主的记忆能帮她顺畅地活在星际社会，但上层知识匮乏，对阵高级别文豪十分吃亏。
　　“谢谢您，徐老师。”铁子真诚说。
　　徐衡不应也不拒绝，笑容很淡：“如果你想试，就抓紧。”
　　“在场这么多人拿了管理权限，小心扎堆修改——会网卡的。”
　　铁训兰眉头一跳。
　　果然，代表着临时管理员的金色光点密密麻麻散布在原始文本上，多数聚集在了即将上演的西王母剧情和北海之景，那些尚未全息化的黑色文字像宝藏似的，藏满了大家伙一鸣惊人的美梦。
　　她可不想扎堆，得另辟蹊径。
　　理查瞅着这边，发出两个弹舌音：
　　“徐衡，你费这口舌做什么？真不是我瞧谁不起，就算是个天纵奇才的E级文豪，想改A级本，那也得先补全古文知识再说吧——”
　　话没说完，他的眼神凝在了铁训兰的手上。
　　她竟然点开了【鲲鹏】的数据流。
　　理查：“……”
　　等等，这大花屁股鸡还有什么改进余地吗？
　　[鲲之体型巨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身为鸟，其名为鹏，鹏的背脊，不知其几千里也。]
　　铁训兰小声读着着数据流中翻滚的文字。
　　……这不是半白话的《逍遥游》吗？
　　她心里嘁一声，忍下对一手文豪的吐槽，斟酌二十秒后，写下了第一笔。
　　徐衡看了眼她改的地方，颇感有趣。
　　——是【即时呈现】部分。
　　也就是那只神兽鲲鹏。
　　这很危险。
　　搞临时修改的都是【二手文豪】，鲲鹏现在已经全息上场，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果二手改得不好，扭转了现在表现上佳的鲲鹏全息态，不仅不能博得掌声，还可能会拖累一手文豪和本来不错的文豪本。
　　目前没人动手修改鲲鹏，三分钟也还没到，北海的全息景观尚未出现，也就看不出全场歪瓜裂枣们修改原始文本搞出了什么结果。徐衡想了想，给通讯录中某个老友发了消息。
　　【荣成，我在《山海经》发售现场，双子座北河二】
　　【二十王座手笔惊人啊，现场的[管理员权限]连E级文豪都能链接成功了，边界宽松到不可思议】
　　【我有预感，草根文学的巨浪，真的要来了】
　　最后一句他还没发出去，前方忽然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响，虚拟宇宙数据流一阵高速变动，千万吨海水从天而降，浇在中央黑洞里。
　　它们携裹着砸穿陆地的重力，飞溅出海啸，最后凝成一片汪洋。
　　徐衡下意识抬手挡住脸，想躲避冷成冰的水滴飞溅——
　　下一秒，海水从实验黑洞中咆哮着冲出，在看台上奔溢环绕，席卷成一方海洋世界，看客们吓得纷纷捂嘴憋气深呼吸，躲避着被海洋没顶的恐惧。
　　徐衡：“……”
　　它蓝的那么纯粹，自然之力咆哮在无垠的网络世界。
　　这是假的，徐季平。
　　他心里默念，挡水的手却怎么也没法从脸上拿下来。
　　想想刚溅在脸上的水滴，色泽纯粹，细节而微末，却带来了无比细腻的逼真感，瞬间捕获心神。
　　徐衡听到了心跳捶打肋骨的声音，充满灵感。
　　而且，海水中还有着一双双辨不明的球状物体，那是……
　　他立刻扭头看身旁。
　　铁训兰哼着歌，娴熟地使用着修改病句符号，将原始文本的句子截断，又塞进去几个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它身姿灵活，长了满身的细密鳞片，像某种灰黑色的陆生鳞甲动物，却又有着鱼类柔软洁白的身体，轻轻一跃，翻起了北冥百米之高的巨浪……]
　　[水体下方影影绰绰，细看，无数双眼睛闪着微光，好奇张望着，那是深居北海千万年的神魔老妖，随着鲲的腾跃升空，惊扰了海洋，他们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海龙、巨蛟、海尸女、何罗鱼、赤鱬……]
　　徐衡：“……”
　　他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
　　读多了能省则省、一字藏千言的星际文学作品，铁训兰文字显得特别琐碎话多，却释放了他的想象力，那些潜藏在脑海里的、若隐若现将说未说的非凡畅想，此时都在急躁地撞击着笼子——
　　不等他厘清思路，界面的文字又动了，眼睛快大脑一步望向了实验黑洞。
　　果不其然，一头灰蓝色的海洋巨兽刺破数据流，冲进了全息世界。
　　它朝天空发出啸叫，声音辽远又寂寥，身后的深蓝色水体中数百双眼睛放出明光，它们含着不属于人类的死亡威压，天真地望着蜕变成鹏的大鱼。
　　徐衡攥紧了座椅把手，后颈一阵发麻。
　　这是山海经的《海卷》，没错。
　　就凭这些影影绰绰的眼睛，北海的神话观便一下子立起来了！
　　他马上删掉了没发出去的消息，重打：
　　【荣成，看到了吗？原始文本的修改！】
　　老伙计是本子的一手文豪，权限最高，是谁、做了什么改动他都能看见！
　　【@荣成：兄弟，多少年没见你发过感叹号了】
　　【@荣成：看到了，我是首创，自然能看到修改动态——我，唉，草，让我冷静一下】
　　【@荣成：我怎么没想到把海洋写宽、给其余北海神魔留个影子呢？】
　　亢奋情绪激荡在脑海中，徐衡把自己的神智从部队禁锢的状态中松脱出一些：
　　【你还没想到写写鲲变成鹏的过程吧】
　　【@荣成：哪位同行改的，哦我看到ID了】
　　【@荣成：？？？草？】
　　【@荣成：E级？？？】
　　徐衡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几声。
　　看台上，游客们开始辨认起水中的眼睛分别属于什么神魔，徐衡喜爱极了这种自由的氛围，也想加入讨论，理查忽然猛击他翘臀：
　　“快抬头，看！”
　　寰宇星象图中，抬杠小达人双子座不知何时亮起了五颗星星，将将只差两颗，就能收割第三波恒星冲刺。
　　徐衡：“！！！”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刚给天鹰座难堪的双子座评委，此时他的声音似乎噙着点微妙：
　　“这次改动，有点意思。”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只余奔腾的海水声。
　　“只是有意思吗？”铁训兰头也不抬，边删改边小声问。
　　全场唯一的听众徐衡：“？？”
　　她吐口气，将修改框里一小段文字圈出来，用添加符号塞进原始文本，随后停下笔。
　　“那我就让它更有趣些。”
　　时间太短，徐衡只来得及看清那段文字里的少少一行：
　　“于是，肥美的鲲就这么变成了鹏，乘着三十三重天的大风，翱翔于九万里长云。”
　　——此时，光脑时间正好过去了十分钟，临时管理权终止。


第5章 【修错】医学曙光
　　【@荣成：你想转行猎头，就得组个team，双子座文苑很棒，也快到毕业季了，从思政系找个年轻政委来吧，兄弟】
　　【@荣成：再者，你得签几个文豪——还不赶紧把这个E级攥手里！】
　　徐衡半天不想说话。
　　说得轻巧，哪有这么简单。
　　精神弱感症被称为星际社会的世纪之症，杀人于无形，能把活人变成精神虚无的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从它蔓延开，人类想过许多反制之法，行之有效的也有那么几个，比如物种文库、政委体系。
　　作为直接把控人类思想的高危职业，文豪成了银河帝国的重点监控对象。政委一职也由此被从历史长河中打捞起来，和文豪结成一对一小组，点对点负责思想建设，防着弱感症患者混进文豪队伍。
　　各大文苑因此设置了思政系，培养做政委的专业人才。
　　——当然，这说的是正规模式。
　　市场鱼龙混杂，多得是单蹦文豪，连个稳定合作的猎头都没有，更别提政委了。
　　［猎头］-［文豪］-［政委］。
　　徐衡写下这三个词。
　　“徐老师，黑暗赛道衡量文豪本看哪些标准呢？”
　　铁姑娘猛一抬头，差点把徐衡笔撞掉，他斟酌几秒，谨慎回答：
　　“没有公开标准，但——”
　　“故事性、美观性、科学性、思想性吧。”
　　原始文本立刻飞似的在他眼前划过。
　　徐衡：“……”
　　“这么快，你看的清吗？”
　　“我看书多，我速读快。”铁训兰答非所问，一句话略过了某前世技能点。
　　从她加入最后一段修改开始，原始文本就被摁了暂停。游客们气得当场炸锅，吵嚷着谁啊这么扫兴，我改的北海西王母还没看到呢！
　　“……”文豪小团队相视一笑。
　　能暂停测试中的文豪本，要么是原创文豪自己，要么是评审团，吵吵什么呢？
　　双子座学苑的毕业生名录对外公开，徐衡看了会，发现绩点最高、综合评价最好的思政系学生叫【苗乐安】，女性，却不是优秀毕业生人选。
　　有意思。
　　优秀毕业生说有用也没大用，但就业时噱头很好听，这苗乐安除了落选之外，怎么看都该是最优秀的那个——
　　但没了优秀毕业生的名头，做政委开价便会低廉很多。
　　“这根本不行嘛。”
　　徐衡还没想完，铁训兰的声音打断了他：
　　“《山海经》是上古神话文本，淘洗几百代人了，科学性就是镜花水月的事儿，你说有就有，你说没就没，思想性没大问题，但故事性——”
　　她顿住，瞧见几个文豪暗暗竖起耳朵，才开口续上：
　　“——我认为，说它可看性强不如说它百科性更强，像本远古美食食谱。”
　　“按《山海经》文豪本现在这水平，我打赌，恒星冲刺亮不过50颗。”
　　文豪小团体：“……”
　　卧槽，小铁子眼光真行啊。
　　他们刚讨论半天，也得出了五六十的极限值。
　　徐衡嘴角轻挑了下，提醒道：“还有个美观性。”
　　“没多少人真把全息《山海经》当故事看，冲的就是视觉效果。”
　　铁训兰反驳：“那你们刚讨论什么《山海经》治愈弱感症？”
　　“好看的画能治病还是好看的故事能治病？吃饱了撑的吗？”
　　徐衡：“……”
　　伙伴们一阵哄笑，理查揶揄地戳戳徐衡。
　　徐衡耸肩：“我能看看你改的文本段落吗？”
　　铁训兰丢开数据笔：
　　“你随便找个传感台就能看，我写的被暂停了，还被圈了，没进入数据流，是公开的——也不知道谁在后台偷摸摸看呢。”
　　前头海洋里，胖鲲不知道跳跃几个来回了，文本依旧没切入下个片段，它就怎么也变不成鹏鸟，委屈地在海水中呜呜叫，一声接一声。
　　铁训兰招招手，它欢快地游过来，用嘴巴磨蹭着创作者的掌心。
　　冰凉濡湿一片，格外亲昵。
　　铁训兰：“……”
　　好可怕的逼真度，难怪数百年下来，人类会陷入弱感症困局。
　　当虚拟宇宙的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还会珍视【现实】？
　　徐衡进入黑暗赛道板块。
　　界面上确实有个红框框把铁训兰的文字圈了出来，细看，还有一个墨点在旁边不断敲击着，时有时无，似乎屏幕那头有个人不停用笔尖点着，考虑如何修改。
　　[首先是毛茸茸的鸟头，温热羽毛密密覆盖着薄脆颅骨，随后是强健有力的颈，视线再往下便是辐展千米的翅膀，浅灰、深棕、墨色……]
　　[风在羽毛缝隙间穿梭，九万里长云瞬息而过……]
　　[完整一只鹏鸟撕开了血肉，从大鱼背脊破水而出，在充满痛苦和希望的惨叫声中，残余肢体化作星星光点，飘满三千里水域，福泽北海]
　　徐衡：“……”
　　浩浩然一幅鱼类腾飞、破脊而出的大画呈现眼前。
　　如果文本没暂停，那全息化的，该是多震撼人心的景象……
　　“这些省略号是你自己加的？”
　　铁训兰：“鬼知道谁加的。”
　　——那就是暂停文本的人加的了。
　　徐衡吐出口气，克制的夸奖道：“铁小姐，你有着和当今星际所有文豪都不一样的风格，刻画逼真。”
　　“假以时日，可成大器。”
　　铁训兰眨巴眼睛：“但我文言文很一般。”
　　徐衡温和一笑：“文学非以珠玑文言为贵，谁更能释放情感，捕获观众，谁便是王道。”
　　“请问，铁小姐归于哪位猎头，我想去拜会一下，在如今这文学僵化氛围之下能挖出您这样的人才，实属可贵。”
　　铁训兰咧嘴，一口小白牙：“我无官一身轻，没有猎头，也没有政委。”
　　徐衡：“……”
　　徐衡真的惊讶了，这么大一宝贝疙瘩，竟然放任她在自由市场乱晃？
　　忽然，传感台冒出了新的文字，用的血红朱砂，代表着和游客截然不同的管理权限。
　　[审核建议：]
　　[建议增添《逍遥游》原始字句，给文本以骨骼]
　　[诸如，翼若垂天之云等]
　　[其余甚好，情感充沛，条理细腻，我很喜欢]
　　刚添加没一分钟的省略号又被挨个删除，这位不知名的修改者似乎改了主意，不打算破坏文本完整性了。
　　铁训兰：“这口吻……”
　　理查嚯地站起来，眼神放光：“牛逼啊，这一看就是头顶评审团！”
　　徐衡加快语速：“先别慌，评语要落id，等id名出来——”
　　字迹开始出现，大家伙屏息等待着。
　　[评语人：]
　　[黑暗赛道帝星评委双子座A级文豪沈暮光]
　　这字迹可是面向全部查看黑暗赛道板块的游客公开的。
　　第一排：“……”
　　后排游客：“……”
　　“！！！淦是沈暮光！”
　　不知谁喊了一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草！他的《情迷末法时代》是我入坑作啊啊啊我今天看到沈暮光的评语了麻麻！！！”
　　“呜呜呜我跪好了沈大佬快看我跪的标不标准！”
　　“那个改文本的E级到底谁啊！！好他妈运气！”
　　“靠，早知道沈暮光做《山海经》评审我就提前买预售了！争取抽个【参与者模式】和大佬对话啊！”
　　面对群众呼声，星象图里的沈暮光屁股死沉，充耳不闻，他正伸长手臂，够、使劲够！把头顶上那盏双子座第六大区的恒星点亮。
　　啪一声。
　　璀璨光芒如一捧金云，照亮了双子座一角。
　　他又戳戳抠脚的好友，“本子修的还行，别摆架子。”
　　“亮星，快点！”
　　好友瞪眼：“？？？”
　　“摆什么架子？我抠脚皮底下又看不见！”
　　“要不是你难为天鹰座，我早通过了好吧！”
　　又是啪一声。
　　第七颗恒星被点亮了，三分之二大区通过，熊熊光明蔓延成一片炙热希望。
　　游客们静了下，随即爆发出欢呼，掌声铺天盖地地迎来了恒星冲刺第三波成功。
　　麒麟座、蛇夫座、盾牌座也先后亮起星星，穹顶之上，璀璨的星座们交相辉映。
　　铁子得意地扬起脑袋，呆毛晃了晃。
　　徐衡等了片刻：“猎户座果真没有亮。”
　　他对铁训兰道：“有人托我向你转达感谢。”
　　“感谢你伸出援手，拯救了《山海经》的片段展示，以及——”
　　顿了顿，徐衡盖住对话框里荣成的名字：
　　“希望求得铁小姐对原始文本的完整意见——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徐衡被铁训兰眼神中爆发的灼热吓到了。
　　铁训兰：“徐老师，您能联系到A级文豪，好广的人脉啊！”
　　徐衡：“……”
　　反应很快嘛。
　　“所以你的意见是？”
　　铁训兰竖起一根手指，“但您有话不直说，不是坦诚好同志。”
　　“第一，《山海经》完整的故事框架得做起来。美观性可以做填头，少做噱头。物种文库确实会考察文本逻辑，不能胡写——但神话本身架空余地很大呀。”
　　“第二，改改这简略文笔吧，恨不能一个字表达一百字的意思，剩下九十九字是指望玩家自己去悟吗？——拜托，星际文豪都这么不负责任吗？”
　　徐衡没立刻回答，反而给了个意料之外的解释，像在开脱：
　　“某种程度讲，领悟不清意味着解释权永远掌握在文豪手里，对创作者利好。”
　　铁训兰：“……”
　　这人，问我意见又别我马腿！
　　她翻眼睛，暴脾气冒出苗头：“太孤傲了，文本传递出的气质实在太孤傲了。”
　　“文豪本是来卖钱的，谁比谁高贵啊徐老师。”
　　这话听得徐衡心头一跳，不知说什么好，铁训兰见原始文本还没启动，便冲鲲鹏和大鱼挥挥手，准备退出虚拟宇宙。
　　徐衡喊住她，“您等等，能否留个联系方式——”
　　铁训兰又翻了个标志的白眼：“别闹，你都能联系到文豪荣成了，难道他操作界面上还不显示修改人光脑编号吗？”
　　说完，人影消失，ID[爱喝彗星土的穷鬼]下线。
　　片刻安静，徐衡敲敲光脑：
　　“听到了吧，荣成，感觉怎么样？”
　　光脑那头沉默良久，传来荣成无奈的笑声：
　　“我得说，这番点评实在发人深省。”
　　“好兄弟，你是对的，草根文学的巨浪，恐怕真要来了。”
　　沈暮光还在踮脚往下看。
　　“人呢？刚徐家小四还和人家说话呢。”
　　好友孜孜不倦地抠脚皮，都拔出血了：
　　“谁啊，改胖鲲那个？id已经下线啦。”
　　沈暮光捶胸顿足：“走那么急干嘛！”
　　“小友留个光脑号呗！”
　　好友换只脚抠：“你想做啥子？”
　　沈暮光跌回座椅，大声叹气：“这么好的情绪感知力，肯定不是个弱感症，连基因携带者都不会是，多适合选进我们双子座文苑。”
　　“银河无限，光年万千，错过这回，说不准下辈子再遇了。”
　　好友却不置可否：“这是帝星，别说E级文豪，D级都不多，这时候来黑暗赛道，没准就是参加文苑选拔的，你且等等嘛。”
　　……
　　……
　　薛岱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大汗。
　　距离他熬夜看完《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睡前还见了趟私人医生。
　　铁训兰的新本子太他妈好看了，搅得他做梦都不安宁。
　　光脑亮着暗光，有条两小时前发来的健康诊断。
　　【薛岱，好消息，你的情感阈值回升了】
　　【恭喜你自救成功，躲开了一次弱感症陷阱】
　　【说说吧兄弟，一个月前还半死不活，我数日子等着给你开弱感症确诊呢，怎么一下子好转了？】
　　薛岱：“……”
　　他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投向床上那沓白纸，铁训兰的文豪本。
　　一个炸裂的想法在从脑子里冒出来。
　　睡前，薛岱将《渣月》随便给了个三流游戏厂，等着粗糙全息化后，小爆一把，翻十倍赚钱。
　　现在他后悔了。
　　这本子是划时代的，值得大厂精心雕琢。
　　……
　　万幸，光脑记录显示【未读】，对方还没接收文豪本。
　　薛岱光速撤回，沉稳地翻出个快落灰的光脑编码，备注名是【兰德公司白小聪】。
　　这人签名写着：
　　【追梦之旅，从兰德开始，爆红宇宙吧少年！】
　　【以上都是屁话，全年无休收本子，价格好商量，兰德等你来哦，啾咪】
　　薛岱一字字敲下：
　　“白先生，冒昧打扰，也不知您那儿时差多少。”
　　“我手头有个奇葩本子，劳烦您掌眼。”
　　隔着无数光年，白小聪回复贼快，像个二十四小时自动客服：
　　“哎呀客气了，有好本子哪管什么白天黑夜啊您说呢。”
　　“啥名字？我先在公司库里找找有没重名的。”
　　薛岱严肃地打字，每个字落下都带着奇妙的羞耻感：
　　“《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
　　白小聪：“……”
　　白小聪：“？？？”
　　名字咋这么俗，薛岱你终于疯了吗？


第6章 物种文库【修违禁词】
　　兜里没钱，干啥都心虚。
　　黑暗赛道第二天一大早，铁训兰就被悦来宾馆给轰了出来，黑机械手边赶人还边文质彬彬地说：“很抱歉我的上位同事没给您带来良好的入住体验，送您一份鼻屎味营养液，聊表歉意。”
　　咚，一个灰漆漆臭烘烘的瓶子砸在行李小皮箱旁边。
　　铁训兰：“……”
　　目送它转身，铁子默默比了个中指。
　　人工智能果然冷酷无情。
　　明天才是文苑考试，今天的住所真是难倒英雄汉了。
　　半小时后，失业人口铁训兰站在了星球图书馆——北河三[星球文库]前，此处人来人往，就她傻不愣登看着门楣发愣。
　　眼前建筑像座瘦长的山，数千米高，屹立在金色的恒星光芒中，洁白神圣。
　　十二根罗马石柱支撑着文库庄严的门庭，光线从壁顶落下，笼罩着漫长石阶，人们沿阶而上，奔进知识的海洋。
　　哇，铁子听到了自己下巴落地的声音。
　　进城了进城了，我真是乡下人。
　　银河帝国所有文库统归[物种文库]管理，自从听徐衡讲过此人工智能的威能，铁子心里无限敬仰啊，别的不说，囊括人类文明精髓，还不收费，这地界，不就是熬（白）夜（嫖）复（住）习（宿）的好去处吗？！
　　每个星球文库都有直通[物种文库]的星际跃迁阵，铁训兰进门直奔目的地，见圆盘大阵已经亮起了光芒，她拿出中考八百米冲刺的劲头，疯狂掏腿，最后一秒把自己扔在了台子上。
　　咚，一百斤五花肉落地。
　　阵里还站着个黑发姑娘，闻声，光脑一抖。
　　她一身醒目黑色校袍，身形纤瘦，神情冷漠，看着可酷了。
　　细看校徽，竟然是双子座文苑的。
　　铁训兰赶紧爬起来，捋捋头发。
　　黑头发看她一眼，没吭声。
　　一趟传送半小时，黑头发偷瞄了铁子好几次，路程还剩五分钟时，铁训兰终于开口了：
　　“同学，你也是去物种文库吗？”
　　黑头发声线冰冷：“这个问题很没必要，跃迁阵没有中间站。”
　　铁训兰：“……”
　　草我这不是看你老瞅我给你个台阶下嘛！咋还拐弯抹角骂我白痴呢！
　　她鼓起腮帮子，不说话了。
　　黑头发：“……”
　　黑头发眉头微皱，似乎在懊恼刚说错了话，光脑适时送来了室友爱的呼唤：
　　[乐安乐安！真的吗！你真在传送阵遇见改《山海经》那人了吗？]
　　[跪求爆照啊啊啊啊啊！]
　　[卧槽！你昨天去黑暗赛道现场了不知道！虚拟宇宙直播反响特好，《山海经》预售加了30%！]
　　黑头发苗乐安：“……”
　　聊天框一闪便缩了回去，露出原本在读的游戏新闻版，上面回放着昨天《山海经》的恒星冲刺现场，高能进度条在双子座评审前后打脸、点亮恒星这里凸成了珠穆朗玛峰，弹幕密密麻麻，窜得看不清。
　　[雾草，沈暮光你个瓜怂，凭啥暂停文本，老子要看肥鲲变鸡！]
　　[楼上息怒，这是白嫖直播，要都放出来了，谁还去买正版？]
　　[嘤嘤嘤，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想看！]
　　[就三分钟有啥可看的，人类就是爱凑热闹，逆袭舔狗几百年了不腻歪吗？烦不烦！——迪奥777火山灰色正品代购，假十赔一]
　　[伸手党在此，哪位大佬能出个图鉴，介绍下昨天北海里那些眼睛都是啥魔兽啊，草想的我半夜睡不着！]
　　苗乐安放大看台截图。
　　第一排张牙舞爪的E级文豪确实和身旁这绿眼睛长相一样，再往上，又看到了第二排的自己，正傻愣愣地瞧着实验黑洞里的北海。
　　她师从双子座文苑思政系，比普通人更理解思想和文字表达的关系，如果读者能从柴瘦文字中看出一朵花，那创作者本人脑子里至少得是一片花圃。
　　这个绿眼睛呢？
　　……
　　她脑子里估计有宇宙。
　　苗乐安想认识这个E级文豪。
　　她给自己认真打气。
　　她准备搭讪了！
　　叮咚，物种文库到了，绿眼睛大步往外走，丢下一句：
　　“同学，到了，别抠光脑了——”
　　“——是的，昨天我就坐你前面。”
　　苗·被抓包·乐安：“……”
　　好敏锐的观察力。
　　传送阵外是片漆黑宇宙，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金光，看不出是遥远恒星还是亮灯的书架。
　　苗乐安眼角一抽，好黑。
　　物种文库又闹脾气了，灯都不给开。
　　“哈喽，”温柔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团温暖灯光笼罩着两人，“欢迎来见我哦。”
　　铁训兰：“？？？”
　　苗乐安余光瞥她，这位小天才是哪个边陲小星的娃哦，“你好，文库姐姐，今天心情如何？”
　　铁训兰：“……”
　　“文库姐姐？”她湿润润的灰绿眸子盯着苗乐安。
　　“不是我。”苗乐安冷淡说，推开她热乎乎的脸。
　　铁训兰砸吧嘴：“那就是物种文库修炼出自我意识了。”
　　话音刚落，刷拉，头顶灯灭了，阴冷慢慢渗入这片区域。
　　苗乐安：“……”
　　“你认为，对一个执掌人类有史以来所有有形史料并且产生一定逻辑意识的人工智能说，原来你会思考啊——会得到什么回答？”
　　铁训兰：“……”
　　“大佬，我错了，嘤嘤。”
　　安静片刻，灯光重新亮起，女声说：“大佬，一个末法时代的口语化称呼，常指人类对某些领域权威同类的爱称。”
　　“——我喜欢，我心情变好了。”
　　“两位小可爱请进。”
　　砰砰砰，拉灯声响起，照亮了前方黑暗。星际人类的终极文库展现在两人面前，它像无穷无尽的魔山，比珠穆朗玛峰更高不可攀，又是深不见底的黑海，比马里亚纳海沟更广远。
　　知识们被体贴地模拟成了书架，一排排延伸去了宇宙深处，零碎人头徘徊其中，大约数万人。
　　一块界碑从黑暗中浮出来，写着物种文库的使用规则。
　　【一，不要探究手中的知识究竟是实体还是全息，就当虚拟宇宙的馈赠吧】
　　【二，我是人类行为系统（HBS）的重要采集对象之一，请注意言行，小心留档】
　　【三，一切皆是知识，杀戮与和平、犯罪与宽恕，我都爱看，也都不阻止，所以这里很危险，请注意保护自己】
　　铁训兰：“……”
　　头回见公共场所没安保措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物种文库：“两位想找什么呢？”
　　苗乐安：“精神弱感症突变病例集。”
　　铁训兰：“双子座文苑历年考题。”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
　　苗乐安：“你要考双子座文苑？”
　　——不可能，我苑的僵化文学思想怎么可能收她？
　　铁训兰：“你是弱感症患者？”
　　——扯淡吧，一路下来与其说她情感淡漠，倒不如说她时刻紧绷着，防止情感外泄。
　　物种文库：“^V^真可爱，我喜欢看你们人类斗嘴。”
　　“双子座文苑考题涉及精神弱感症颇多，我给你们指一架材料，包含两人的需求。”
　　一条亮着蓝灯的路立刻出现，指向太空深处一架文本。
　　两人谁也不看谁，目不斜视走过去。
　　……
　　过了片刻，一团杂乱数据流过，物种文库在星空中显形。
　　她推推眼镜，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幸福地叹息一声，眼里冒出了奇异的光。
　　黑暗中，另一个男声说话了：
　　“这两个人类脑电波数据迥异，又是配对率较低的同性，你别犯红娘病。”
　　物种文库：“……”
　　“HBS，你想死了吗？”大姐姐柔声问。
　　作为虚拟宇宙母体中岁数最大的一个，物种文库在人工智能中积威深重。
　　人类行为系统沉默了会，换成了稚嫩少年音，硬生生改口：“——但很适合做搭档，比如文豪和政委。”
　　物种文库满意了。
　　光脑收入第一卷试题时，铁训兰收到了薛岱的消息。 
　　【@金大腿薛岱：草，阿兰，你绝想不到新本子卖给了谁！】
　　铁训兰撩起几缕头发，绕在耳后。
　　【你弱感症好转了？都会爆粗口了】
　　薛岱一愣，有种被人戳中心脏的冰冷感。
　　【——在想我怎么知道的？拜托啦，你对谁都那样子，生气也是，快乐也是，如果不是耐性特好就是弱感症侵袭神经出现情感失灵啦】
　　【不过还是恭喜，五感健全是好事】
　　【所以，卖给了谁？】
　　薛岱心里不是滋味，打字都错了好几回：
　　【天鹰座兰德公司】
　　【@铁训兰：做《山海经》那个？他家不是B级起收吗？】
　　【@金大腿薛岱：这不显得你文本好嘛！】
　　铁训兰：“……”都会发感叹号了。
　　【@金大腿薛岱：但对接人说文本框架太简单，要求做细背景，不然不能升C。C级以上的文豪本都得有完整世界观】
　　铁训兰气得跺脚，【大屁眼子！就给D级价钱还得做背景！万恶资本家！】
　　薛岱一下被逗笑了。
　　【@金大腿薛岱：涨了涨了，兰德给加价】
　　【@铁训兰：多少？】
　　【@金大腿薛岱：C级封顶，100万】
　　>>>>>
　　同一时刻，隔壁书架。
　　双子座文苑命题组成员沈暮光正对着书架冥思苦想，满脑子都是昨天的北海胖鲲。
　　……
　　今年，到底出什么题好呢？


第7章 文苑考题【微调】
　　按照宇宙海公约规定。
　　不同级别的文苑学生毕业后对应的文豪等级也不同，星座级文苑最是一步登天，毕业就能跨入C级文豪行列。
　　C级，绰号“文豪坟场”，银河帝国每年升C的失败率被精准控制在了75%，晋升难度较大。
　　双子座作为帝国三强之一，虽然这次文苑招生没有明写得最低D级水平，但从结果看，八成报名者都微妙地卡在了D级。
　　......
　　沈暮光性格闲云野鹤，惯不管事，手下带的一票学生跟散养小绵羊似的，咩半天，才喂一口。
　　天知道教工会今年为啥抽中他出题！
　　本来，原题前天就交给物种文库审核了，沈教授正要拍屁股走人，去太阳系旅游，忽然被文豪协会绊住，非请他给黑暗赛道撑门面，昨天恒星冲刺便有了位嘴臭的沈评委。
　　什么《山海经》，不就是披着神话外皮的美图秀秀吗？
　　美美美，美死你得了。
　　舰师文豪荣成，沈暮光知道他，挺努力一人，但A级真是他上限了。天赋型选手沈教授一笔笔改着原始文本，清晰感知到了这位同行的局限。
　　忽然，一个莫名其妙修文本的id引起了他的注意。
　　【ID：爱喝彗星土的穷鬼】
　　这一看，不得了了。
　　……
　　今天一大早，沈暮光饭都没吃就赶来物种文库。
　　虚拟形态的眼镜妹子好奇盯着他：
　　“沈教授，文苑考试就剩一天了，你要追回已经审查通过的考题？”
　　“这不合规定，请陈述理由。”
　　沈暮光挠头，羞涩道：“我有新灵感了，想换个题目。”
　　物种文库眼镜反光：“临阵改题，师德有亏。”
　　沈暮光：“……”
　　他不耐烦了，眨眼翻脸：“为文苑选拔最优人才是我命题人的权力，你少管闲事。”
　　物种文库沉默片刻：“……”
　　“好的，请简要阐述题目框架。”
　　沈暮光脑中闪过了昨天全息现场，那冰山一角的北海神魔观，久违的悸动充斥心房。文豪灵光乍现的瞬间像流星划过，照亮了仰望夜空的人们。
　　“框架为【背景穿插】，文豪本应考状态最少在【模式二】。”
　　“剔除【自体排斥】，允许创作者进入自己的文豪本。”
　　“这次，我要考【题材创意】！”他兴奋道。
　　物种文库：“……”
　　好毒一男人。
　　文豪本通常有三种模式分级。
　　模式一，【旁观者模式】。玩家在全息游戏中的一切行为都不能越过文豪本初始设定，只能玩玩，爽不爽全看文豪水平。
　　模式二，【参与者模式】，玩家能在一定程度上修改文豪本，包括但不限于剧情走向、世界观、主要人设等。为保证文豪本不崩溃，修改极限通常设定为文本逻辑的33%。
　　模式三，【创造者模式】，玩家行为权限基本和模式二相同，差别在于修改极限提高到了文本逻辑的80%。客观来讲，模式三之下的文豪本改动比例过大，故事逻辑容易接续不上，存在一定崩溃可能，俗称“写崩了”。
　　物种文库清楚每种模式的优劣与后果。
　　最普遍的自然是模式一，保守又安全。
　　模式二及以上的选择，如果不是文豪对本子非常自信，那便是新人博眼球了——亿万玩家，谁会不爱对别人的本子“指点江山”呢？
　　这其中，模式三异常危险，对文豪自身隐患极大，稍有不慎，被心怀不轨的对手闯入，将你的文本世界观折腾一遍，小说成了废墟不说，倒还成就了贼人名声。
　　上世纪，游戏巨头天火公司着力开发《西游记-大闹天宫卷》，因文本逻辑不够严密，被当时还是末流的兰德公司派出文豪探子攻击，在模式三状态下强行逆转文本，游戏名声尽毁。
　　好好一场九霄闹天宫，成了孙猴子被暴打，玩家逆反情绪强烈，致使全息世界崩溃，偌大一份文本世界残骸，到现在还摆在物种文库展览呢。
　　文苑考生年龄不会太大，模式二以上估计大部分也只是听说过。
　　这些事，物种文库都明白。
　　她本不该对人类行为有过多感触，但算法传达的情绪实在复杂。
　　“好的，”她微笑，“已为您记下，相关材料也已备好，请您查阅完毕后补充考题细节。”
　　……
　　等沈暮光走远了，物种文库才小声叹气。
　　太多愁善感了，得清一下内存。
　　D级文豪的微末考生们，恐怕连撰写文豪本完整背景的机会都没几次，谈何【穿插背景】呢？那可是“缝缝补补”的高难度活计。
　　“HBS，”物种文库轻声道，“申请分析沈暮光的行为动机。”
　　一道黑影冒出来，人类行为系统声线冷淡：
　　“收到，请陈述申请理由。”
　　物种文库：“监督人类各司其职是我们的责任之一，他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HBS：“……”
　　很快，三份材料摆在眼镜妹子面前。
　　第一份是昨天北河二黑暗赛道的现场报道。
　　第二份是双子座文苑的招生文件。
　　最后一份则是银河舰队尚未公开的文豪招贤令，上面明确写着“世纪之症的治疗收获突破性进展，舰队急需培养军政背景的文豪来巩固帝国防御‘大脑’，选拔条件苛刻，请谨慎报名。”
　　物种文库：“……”
　　歪歪头，“沈暮光这么急躁，原来是学院和舰队搞人才竞争了？”
　　一个面色苍白的美少年自黑暗中显形，瞳孔里流动着一片荧光蓝色的数据流，诡异而美丽。
　　“内讧从来都是人类的传统美德。”少年体HBS客观评价。
　　不一会，跃迁阵亮了，北河三文库的两位旅客一前一后走出来。
　　物种文库托腮看她俩，想起了第一份材料。
　　是那个绿眼睛。
　　……
　　她决定引导一次有纪念意义的会面。
　　>>>>>>
　　双子座文苑的考题并没太大新意，左边一本[场景还原：水浒传倒拔垂杨柳]，右边一本[智斗车迟国细节调整]，铁训兰连翻六十多本，八成都是四大名著，偶尔有几本露出穿越题材的苗头，却莫名其妙偏了轴，考察精神价值去了，很不接地气，爽点泪点都没抓住。
　　合上书，铁训兰大声叹气。
　　麻烦。
　　学院派的喜好要么【正】，要么【奇】，应考的可以是毁誉参半的新锐题材，但绝不能落俗套，不能蹈前人覆辙。
　　既然穿越有冒头，那《渣月》再只写穿越或重生，就不够亮眼了，得加磅。
　　一天时间，铁训兰既要为升C做背景，又得送双子座文苑交差，两桩事紧急撞上，她必须好好利用时间和资源，用文苑考试为《渣月》抬价。
　　考试规则清楚写了：
　　[届时，将在虚拟宇宙招募玩家测试考生文豪本，完成全息化]
　　[如应试口碑良好，我们将促成您人生中第一份商业文豪本的交易]
　　这是天大的福利。
　　铁训兰知道，全息化不仅要掏钱，文豪名气不够大的话，还会被游戏公司掣肘，把本子改的面目全非——双子座文苑的全息化只做考试之用，不会更改，呈现给玩家的便是纯粹赤裸的原始版本。
　　有什么比这更能试出文豪本身水平的吗？
　　铁训兰敢赌，只要过了文苑考试，本子就能立地飞升。
　　苗乐安瞥她一眼，见脚边书一会堆了半米高，没忍住道：
　　“你要想深入了解双子座文苑，可以问我，我是思政系——”
　　铁训兰：“……”
　　她唰地凑上来，吓了苗乐安一跳，“干嘛？”
　　铁子嘤嘤两声，脸颊粉红：“小姐姐，我等你这话等一路了。”
　　苗乐安：“……”
　　这人好有趣啊。
　　苗乐安深知自己不是交际花性格，言语多有得罪人，一路上虽然心有悸动嘴上却没给铁训兰好脸，现在她这般，真是很给台阶下了。
　　“那，我先给你讲下考试会场是个什么情况……”
　　眼神扫过铁训兰的光脑，上面记录文字很古怪，像琐碎又存疑的关键词。
　　【逆袭+三场景+反差人设】
　　【丧尸？】【僵尸？】
　　【末世？？？】【纯粹娱乐圈？？？】
　　苗乐安：“？？？”
　　丧尸僵尸她知道啊，末法时代东西大陆的恐怖传说，但，末世是什么？
　　绿眼睛哒哒哒给俩人拉来坐垫，苗乐安抿嘴，忍住澎湃情绪：
　　“这个【末世】，是你打算应考我苑的题材吗？”
　　……
　　沈暮光看完一架书转到反面时，俩小姑娘正在激烈祖安对线。
　　“放屁！娱乐圈小说咋了？大俗治大雅！”
　　“你是文豪！身负保卫人类精神之责！文豪本传达的感情是要治疗弱感症的！这种东西怎么能写？低俗！不堪入目！”
　　“咋，我是写热辣3p了吗？”
　　“……”
　　“还是写观音坐莲老汉推车了？怎么就低俗了？”
　　“……”
　　“呸！少拿象牙塔那套臭显摆！你们文苑热爱的尸僵文学，要真一试百灵，今年为啥放宽条件？！”
　　“……”
　　苗乐安要被气厥过去了。
　　偷听的沈暮光：“……”
　　小友很有见识嘛。
　　他慢悠悠晃出来，装着一副偶遇模样，“谁啊，在物种文库吵架，不怕被HBS记过吗？”说完，夸张地哎呀一声：“苗乐安，思政系苗乐安对吗？”
　　苗乐安：“……”
　　她瞬间脸红到脖子，咳嗽两声，“沈老师好。”又暗中扯扯绿眼睛。
　　[这是我苑大佬！]使劲打眼色。
　　铁训兰：“？？？你眼睛咋了？”
　　苗乐安：“……”
　　要是多年后默契巅峰的二人，苗政委肯定当场把铁子暴打一顿，竟然这么没眼力见，但现在她只能长叹一声，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你好苗同学。”沈暮光嘴上说着，眼神却不错珠地盯着铁训兰：“我刚听你俩说，啊什么，娱乐圈低俗小说？”
　　铁训兰：“……”
　　她微微眯眼，这人声音好耳熟。
　　“您是昨天北河二《山海经》的双子座评委吗？”她开门一记直球。
　　沈暮光：“……”
　　苗乐安立刻抬头，是了，报道里提到双子座有个评委嘴贼臭，和沈教授重合度很高。
　　沈暮光咳嗽一声：“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昨天砸场子的，铁训兰心道，嘴上打哈哈：“我是明天要参加双子座文苑考试的考生，沈老师您好。”
　　沈暮光来了兴趣：“你也好，说说应考想法。”
　　苗乐安马上打辅助，看似委婉，实则露底大王：
　　“不好吧老师，开考前监考和考生要避嫌——”
　　铁训兰赶紧说：“就是刚说的娱乐圈小说，今年条件松，我猜文苑是要选拔草根了，所以题材想整大胆些。”
　　沈暮光：“……”
　　一瞬间，沈暮光神色有些捉摸不透。
　　他是传统精英出身的文豪，说实话，乍听铁训兰把话说得这么白，心里是有点不爽的。
　　但形势比人强，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点头，表情无可无不可：“挺有创意，尽快提交吧，说是截止开考前，但北河二和这里有时差，今晚三点前务必交上，小心错过初选。”
　　说完转身要走，俩姑娘鞠躬送别，这人又转过来：
　　“那什么，有空看看最近的大星黑暗赛道实录，相遇就是缘分，小姑娘，你还是有点灵气的。”
　　等沈暮光走远了——
　　“你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呵，昨天我砸场子那波呗，太明显了。”
　　苗乐安：“……”
　　她没好意思说我也这么觉得。
　　铁训兰抓耳挠腮回忆一遍昨天的过程，“我猜，考题可能和【修改背景】有关系吧——”
　　“沈教授点名夸过这里。”
　　苗乐安：“好，我帮你找材料。”
　　空中，物种文库满意地推推眼镜，针不戳，又成了一对。
　　当晚，铁训兰留宿物种文库，苗乐安扭扭捏捏陪着，等她查完两米高的中古神话材料，又等她奋笔疾书改本子，两点半，见铁训兰终于把娱乐圈+末世杂糅成的文豪本初稿提交了文苑官网，苗乐安才放心地打个哈欠。
　　“资料查好了，我走了。”她故意说，转身离去。
　　铁训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文库姐姐，能给我看看双子座文苑今年思政系的材料吗？”
　　虚拟宇宙中的物种文库是无处不在的，温柔女声立刻响起：
　　“好哦。”
　　“又是一年春来到，该是文豪政委交配的时候了。”
　　铁训兰：“？？？”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
　　双子座帝星北河二，文苑。
　　当晚三点五十分。
　　沈暮光定了个钟，半夜把自己喊醒，爬起来筛文豪本。
　　学院人工智能小蚕豆已经做了第一道机审，过滤掉错别字多、语句不通、内容太过平庸的文豪本，再加上监考一共十多人，送到沈暮光手里过初审的也就二三百份。
　　沈教授打个哈欠，祈祷今年最好能发现几个紫微星，不然以后和舰队吹牛都没话说——
　　忽然，他翻纸页的手一停。
　　“等等，”擦掉眼角泪水，沈暮光回忆白天在物种文库遇到的人。
　　“不对啊，她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是评委了？”
　　连续几天都在忙黑暗赛道和文苑选拔，沈暮光脑子晕，现在神经接通，他想起了一个漏洞。
　　当时，我应该是没露什么的。
　　除了喊苗乐安那句话，暴露了我的声音。
　　……
　　所以，那姑娘是参与了《山海经》现场的文豪。
　　沈暮光：“......”
　　他心有所感，倒着翻提交记录，从凌晨三点开始，倒数第三份就是个提交域名为[物种文库]的id。
　　再一翻，嚯，本子关键词还真有个【娱乐圈】
　　机审评语很有趣。
　　【小蚕豆：难以想象的大胆，豆豆评价不出来，但写得人物特好看，给过！】
　　沈暮光觉得自己院的小豆子真可爱。
　　他端起茶杯，决定从这份开始审。
　　一翻开，考生基础信息映入眼帘。
　　【题目：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
　　【文豪：铁训兰】
　　【投递id：爱喝彗星土的穷鬼】
　　沈暮光一口茶就呛了：“噗咳咳——！！”
　　操，好土的名字，俗到家了！
　　而且，等等！
　　……
　　这id不是改《山海经》那人吗？


第8章 春秋笔法【补作话】
　　吞下两片药，薛岱头疼欲裂。
　　治疗情感阈失衡不是个简单活儿，读完《渣月》，好容易有了点复苏迹象，薛岱满心高兴，再细思四周人人物物，却怎么都不对劲。
　　【@铁训兰：文苑初选我过了，文豪本和兰德那版不一样】
　　【@铁训兰：要么你今天来看文苑考试，我顺道把新本子给你，要么等考完寄给你】
　　配图是张通告，末尾红蓝双色的学苑钢印正好盖在【通过】二字上。
　　薛岱：“……”
　　更头疼了。
　　她就不能直接光脑发来？
　　以往情感阈不正常时，他看谁都像白菜，处理事情无论欢欣还是愤懑都能快刀斩乱麻，因为没什么情感波动，只要解决就好。
　　现在不同了，薛岱隐隐预感到了麻烦。但具体是什么麻烦，他说不清。
　　私人医生兼好友的消息还悬停在上一条：
　　【注意你的情绪，你的理智是28岁成年人，但你逐渐恢复的情感连18岁都勉强】
　　【凡事先听理智的，好吗？】
　　理智是什么？
　　理智是赚钱最要紧，铁训兰能给他赚钱。
　　于是，薛岱顺从的买好车票，又走进双子座学苑大门。
　　眼前黑山连绵，云雾环绕，红蓝两色的双子座星象图热烈绽放在山峰之上，熊熊燃烧。
　　要不是他自己从这毕业知道学苑定期更换迎宾文豪本，保不齐要以为这群学院派精英上山当土匪了。
　　大门开放，鲜花团簇，今年招生有了点特殊意义，请来充面子的也格外多。
　　猎户座文苑教授团、蛇夫座文苑教授团、麒麟座工苑……二十王座争奇斗艳。
　　银河舰队社工部、陆战队文学部、空战队文学部……军工集团不甘示弱。
　　哦，还有各星座的游戏公司代表，以及银河帝国网信部。
　　薛岱还看见了最近风头大盛的《山海经》文豪荣成，他正站在军工阵营里，和一个金发男人聊天。
　　最前头，靠着悬崖——学海崖边上的是双子座本座教授团，沈暮光顶着黑眼圈的臭脸十分显眼。
　　那往下，崖里头便是考生区了。
　　薛岱：“……”
　　薛岱完全不想对母校跳脱的行为主义评价什么。
　　学海崖底被挖成了二百多个格子，按前末法时代的千字文，抽了二十张牌子，搭成小隔间，留好全息设备，按照考生自愿协议，来决定他们是否愿意进入自己的文豪本、别人的文豪本、或者干看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再加一组，寒暑秋冬。】
　　铁训兰的截图是【黄】字七号，算下来，124名。
　　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开考，黄七依旧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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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下。
　　小径弯绕，流水潺潺，铁训兰在落花上蹦跳着走，后头跟着耐性子催她的苗乐安。
　　“我说你这人，有没点时间意识啊……”
　　“你表坏了吗？看不到时间吗？”
　　“到底是我考试还是你考试啊。”
　　“【黄】七可不是靠前分数，你不要一副稳坐【天】字一号的感觉成吗？”
　　苗乐安完全不想回忆今早好心好意赶去物种文库喊某人，结果发现她还没起来的惨烈现场。
　　毕业证尚未到手，苗麻麻已经深知政委前辈们的血泪了。
　　“文豪啊，那真是一种至情至性、极其欠揍的生物。”
　　“无论我们政委脾气多好，他们总能找到气死你的新角度。”
　　双子座文苑知名校友、S级文豪马小跳的政委张璟曾留下名言。
　　铁训兰忽然转身，正撞上准政委。
　　苗乐安：“干嘛？”
　　铁训兰笑容灿烂，捧住苗乐安的脸啵了一口：“苗同学，做我的政委怎么样？”
　　苗乐安被她这记直球打蒙了。
　　铁训兰：“哎呀，不要当我瞎嘛，咱们见面才几次，你那心思表露不能更明显。”
　　“我奇货可居，对吗？”
　　苗乐安耳垂发红：“你可能请不起我。”
　　铁训兰点头：“现在确实请不起，但是，文苑考试后，我就可以了。”
　　苗乐安：“……”
　　前头狭窄山路过后，视线明朗，悬崖底的实验格子间垒成了十米高墙，郁郁葱葱的山口有个巡逻老师，正冲两人招手，喊着是考生就快进场，不是考生滚犊子。
　　苗乐安张张嘴，强烈情绪在心里潮汐似的来回冲：“你抗压力怎么样？”
　　铁训兰：“？？？”
　　苗乐安又问：“会拳脚功夫吗？”
　　铁训兰：“额，还行。”
　　苗乐安：“那成，等你顺利通过我苑小蚕豆的【考程干扰】，再来和我说政委的事吧。”
　　“祝你好运。”
　　说完，苗小政委拉住山壁上一根藤条，嗖一声飞了上去，一看就很熟悉自己学苑的坑爹设置。
　　铁训兰：“！！！”
　　“等等！【考程干扰】是啥呀！”
　　苗乐安留下最后一句声音：“大概就是临时加试，考试中突然打乱文豪本故事，看你的临场反应，很坑的，你小心——心——心——”
　　铁训兰：“……”
　　落地后，苗乐安掏出光脑。
　　招募志愿者的链接还挂在系群里。
　　【请问您是否同意作为志愿玩家，充分检测并评价考生文豪本呢？】
　　苗乐安点了同意。
　　【请选择体验文豪本编号】
　　苗乐安认真写下【黄七】。
　　同一时刻，招募链接被网信部投进了虚拟宇宙。
　　过去一个月内浏览过双子座文苑考试相关信息的id，都被虚拟宇宙豪爽推送了一波。
　　无数人光脑界面上冒出了红蓝双色的文苑标志。
　　网友们：“……”
　　一瞬安静。
　　虚拟宇宙默默计数，【链接点开率2%......5.4%......12%......29%.......】
　　山上，沈暮光收藏了光脑链接，“草，这么大信息量，你们网信部也不怕光缆炸了。”
　　“我部威力远超导师您的想象，”网信部苏迪微笑着摘下眼镜：“再者，为母校造势，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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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五分钟开考，数据流已经覆盖了整片考区悬崖，铁训兰盘腿儿坐在垫子上，和文苑签署应考协议。
　　【考前须知看了吗？】这人工智能声音听着可奶可嫩了。
　　铁子响亮回答：“看啦。”
　　【本次文苑选拔50人，清楚了吗？】
　　铁子：“清楚！”
　　【请问考生铁训兰，您的文豪本目标容量是多少人呢？】
　　铁子卡壳一秒：“……50人？”
　　小蚕豆礼貌嘲讽：【太少了，低容量文豪本往往意味着小主题、情节少，没有宏大主题吸引受众】
　　【为了您的选拔成绩考虑，请认真想想】
　　铁训兰一咬牙：“那就100！”
　　小蚕豆：“……”
　　其实一百也不多呢。
　　【好的，已将您的人数要求发布于志愿者链接】
　　【根据您的文豪本故事设定，主次人物共22名，结合容纳人数100人，将同时存在4套回路，玩家随机降落】
　　【您选择了[解除自体排斥]，我苑会将您投放进《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末世前夕篇》文豪本中，亲身经历一番】
　　铁训兰点头，深吸一口气，绷紧全身肌肉。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新起的题材多么魔鬼了，只能对跳进这个本子的网友们深深说一句，对不起。
　　小蚕豆趴在数据流里，偷偷摸了把铁训兰的呆毛。
　　【您还没选择文豪本的督考人选】
　　铁训兰：“？？？”
　　这么严格的吗？玩个游戏又是政委又是督考的？搞纪检吗？
　　小蚕豆：【在弱感症愈发泛滥的今天，我们有义务杜绝思想有遗毒的文豪流入市场】
　　【督考便是监督文本逻辑不能过激、玩家行为不能越界的最佳人选】
　　【请注意，文豪需时刻保持警惕，应对来自督考的提问】
　　铁训兰：“……你这样，让我想起了答辩老师。”和答辩现场被暴打的我们。
　　【请问答辩老师指？】
　　铁子赶紧说：“不重要，您继续！”
　　眼前出现了一块屏幕，陈列着考生能填写的督考人选。铁训兰默默拉完名字进度条，这人选上天入地无所不包，有些人名一看就不是考生的亲熟之人。
　　连猎户座文苑院长都有，看来督考是个走形式的东西。
　　铁子恍然大悟，自以为抓住了财富密码。
　　“那我选[物种文库]作为督考人选。”她将进度条拉到底，啪的一下点选。
　　嘿嘿，选个人工智能产生的虚拟意识，多讨巧，应该没人来实打实地锤我吧。
　　小蚕豆：“……”
　　这人是怎么做到步步踩雷的？
　　敢让物种文库督考，有勇气。
　　【好的，祝您一路顺风】
　　小蚕豆奶声奶气应下，把二百多份考生协议整理好，风一样传向虚拟宇宙的四面八方。
　　一道道巨大的时钟悬停在格子间上空，有长达240小时的，也有短短30分钟的，分别对应着考生本的标准时间。
　　考生协议扩散开三秒后——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悬崖山顶。
　　她个子不高，身体是半透明的数据流，圆圆眼镜片反着光，衣服上画着银河系logo，乍看平平无奇，却在有人望过来时，白光消失，数据流变成了凝实的身体。
　　“多久了……”
　　“多久没人让我做督考了……”
　　物种文库低声道，推推眼镜，冲狐疑回头的沈暮光露出笑容。
　　噹一声巨响，第一座时钟开始晃动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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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听不见山下动静，看清巨大的时钟开始走表了，看热闹的学生们纷纷掏出光脑，点选试玩的文豪本。
　　薛岱看着光脑上的志愿者链接，有些犹豫。
　　他对铁训兰有不好的预感，但又没法拒绝再历一遍全息化《渣月》的诱惑，而且，那人说应考版本不同，薛岱就更好奇了。
　　沉吟片刻，他还是选了【黄7】。
　　意识悬浮起来，天地霎时黑暗，仿佛密闭的棺材合拢。
　　薛岱并不惊慌，带上眼镜，安静等待着。
　　眼前浮现的开幕词和上个版本并无差异。
　　“23岁的颜如玉拥有很多，美丽的容貌，漂亮的身材，尚可的脑子，不错的运气。”
　　“从大学毕业到娱乐圈小花，一路走得顺风顺水……”
　　薛岱蹙眉，看了眼关键词。
　　多了一个【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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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是什么？
　　“【陈姐，晚上10点，带如玉去维帕酒店902，刘导等着呢。伺候好了，下个A级制作跑不了】”
　　薛岱：“……”
　　所以，差别在哪儿？
　　他闭上眼睛，准备好进入场景发生的豪华酒店，谁知，全息场景没有立起，开幕文字竟多了几行：
　　“颜如玉冷冷看着这条上辈子诱发自己堕落的短信——现在是2025年10月10日深夜，距离丧尸第一次大规模爆发，还剩15天。”
　　“2025年10月25日，人类史载末世爆发。那天烈日倒悬，山河沸腾，鸟兽几近灭绝。”
　　“一定要利用好最后15天，颜如玉暗自发誓，储备好末世物资，以便日后翻盘，以及——”
　　“把那个虚伪的白月光千刀万剐。”


第9章 末世之威
　　天鹰座，兰德公司试验场。
　　【@薛岱：给你报志愿玩家了，速来，文苑考试马上开始】
　　白小聪：“……”
　　头回见走程序这么踏实的猎头。
　　签了《渣月》，照理说该有个【全息化验收】，但偏巧文豪本人也投了双子座文苑，白小聪就想偷个懒——
　　反正考试现场肯定要全息化，文苑验收过的东西，我还废什么功夫？
　　【@薛岱：是不是手懒？应考版本不同，你来吧，不后悔的】
　　试验场建在公司最顶楼，一路上，白小聪和戴各种设备的同事打招呼，刷开试验场大门，迎面扑来一条黑色巨龙，刚猛迅捷，血盆大口就想吞掉白小聪的脑壳——
　　白小聪：“……”
　　砰一声，巨龙凭空消散，同事凡仕林嗷嗷道歉：“不好意思白哥，我忘关虚拟网络了！”
　　白小聪望着脚下方格子，咧嘴：“没事儿，怪我，踩着你实验格了。”
　　他往旁边蹭蹭，找个空实验格，脚掌落下，格子亮起蒙蒙白光。
　　【@白小聪：行了薛猎头，就你负责，我来成了吧】
　　看白小聪输入文豪本编码，凡仕林伸长脖子：“呦，新本子，白哥开张了啊！”
　　白小聪啧一声，神色和面对薛岱的谦恭截然不同：
　　“小单，还没定签，就是个C级。”
　　界面浮现了几行tag。
　　【感谢您应征文苑考试志愿者】
　　【文本模式：参与者模式】
　　【随机融合玩家逻辑√】
　　【随机降落文本世界线√】
　　【随机扮演主次要角色122√】
　　【文豪本隐藏主线反转√】
　　白小聪：“？？？”
　　“嚯！”凡仕林蹭过来，“这文豪野啊，模式二！”
　　白小聪蹙眉：“今天双子座文苑招考，这本子就是个考卷，肯定会新锐一些。”
　　学院派喜欢的东西未必能得商业市场青眼，本身不是一条路子，能落地的都免不了大肆修改一番，白小聪抱了些疑虑，不明白商业猎头薛岱大力推荐的原因。
　　凡仕林又草一声：“主线反转，牛逼啊！兄弟还有位置没，给我来个！”
　　白小聪把链接丢他。
　　“你快着点，这本子容量小，再不进来就只能做看戏npc了。”
　　【@白小聪：我没看出差别，除了多个关键词】
　　【@薛岱：[末世]还不野吗小哥哥？】
　　【@白小聪：……你弱感症好转了，说话这么骚？？？】
　　【@薛岱：少废话，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十分钟不到】
　　白小聪：“？？？”
　　【当真？你，十分钟？】
　　【《山海经》内测你不是一把六个多小时吗？】
　　【@薛岱：往日不同今时，点烟】
　　【@薛岱：相信我，末世这俩字就是牛逼】
　　不等薛岱再说什么，虚拟宇宙精准捕获了白小聪，实验格白光大放，意识瞬间跌入网络，温柔女声轻轻道：
　　“正在削弱精神排异反应，请您稍后。”
　　削弱精神排异，一种虚拟宇宙种进玩家意识中的心理暗示，让你尽可能忘记玩家身份，全心投入角色，享受文豪本的乐趣。
　　它像个钩子轻轻挠着大脑皮层，白小聪作为资深游戏师，早习惯了这感觉，并不会被障住。
　　[……2025年10月25日，史载末世爆发，那天烈日倒悬，山河沸腾，鸟兽几近灭绝]
　　开幕词快速划过。
　　白小聪眼皮一跳。
　　他有点明白末世的意思了。
　　……
　　而且，文本时间是2025年——末法时代？？？
　　淦！这是穿越吗？？？
　　白小聪心中一万头胖鲲冲过。
　　上个和穿越沾边的文豪本是沈暮光的《情迷末法时代》，业内评价毁誉参半。
　　喜欢的认为他突破桎梏，开创了新题材，嫌恶的认为他打擦边球，故事本质是主角不断做梦，左边切一个末法时代场景，右边再换一个，无逻辑无框架，根本担不起开创题材之名。
　　现在，又遇上了个写穿越的……
　　正想着，四周光线一暗，夜色浮现，一栋豪华酒店伫立在繁星旷野深处，空气里草木清香，隐约有人声传来。
　　[随机掉落主线剧情一：血色酒店]
　　[前情：维帕酒店灯火辉煌，颜如玉把水果刀藏在衣袖里，割着自己的手。胆小怕事的执行经纪问她到底去不去，她不语，回望远处掩映山林间的剧组——]
　　[10月25日是史载第一次大规模爆发，但病毒小规模传播远早于这个时间。它们走得是‘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先攻郊区，再夺市中心。]
　　[现在剧组呆的荒芜景区，看似郁郁葱葱，实则早已布满了死亡的阴影……]
　　[忽然，几块山石落下，连带着滚出一条腐烂手臂，正好打在你脚边，烂血染湿了鞋带。]
　　白小聪：“……”
　　【你】脚边？
　　衣袖里，水果刀划破了皮肤，白小聪看着流血的手，发现自己中奖了。
　　主次角色二十几，我中了【颜如玉】。
　　真棒。
　　他摇头，开始履行游戏师的考评职责，仔细对比着文本描写和真实事物的差别。
　　幽深的夜、冷清的风、空气里细微的血腥气、远处啸啸山林，还有指尖真实到可怕的疼痛感。
　　这儿处处刻画逼真，却不过度炫技，整体架构自然流畅，上品。
　　啪嗒，山石滚落下来，砸在脚边。
　　白小聪：“！！！”
　　他瞬间想起了原始文本，接下来便是丧——
　　身后，执行经纪轻推她：
　　“玉姐，去吧，刘导还等着呢。”
　　白小聪：“……”
　　谁他妈管那个死胖子老子等尸体开眼呢！
　　一把推开她，白小聪脚步慌张踩住了乱石，发出零碎声响。
　　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末法时代的模拟影像，但这次就是特别——特别的安静——安静到恐惧——
　　咚一声，鞋面被砸了个东西，白小聪低头，鞋带正被暗红色染脏，脚边三十厘米远的草丛里，露出了小片腐烂的手背，黑紫表皮里起伏着黄脓似的蛆虫。
　　白小聪：“……”
　　他尽情欣赏铁文豪打造的美景。
　　这白胖圆润的虫体，这干枯柴瘦的骨骼，这烂透恶臭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它动了它动了它为什么会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腐烂的手抠抓起来，腕骨支立，整条胳膊缓缓从草丛间抬起，白小聪愣愣随着移高视线——
　　一个黑色人影从树后爬出来，发出嘶嘶声。
　　他体态格外奇异，像四肢被打碎了又胡乱粘起来，咔咔转动着脑袋，月光照亮了他鲜血淋漓的脸。
　　白小聪：“……”
　　他半张着嘴，脸色煞白，忘了自己是个游戏师。
　　文本逻辑如天雷般击中天灵盖，恐惧将他刺穿。
　　……
　　执行经纪拿着两包套子回来，心道也不知够不够用，听说刘导爱玩大的，人还没走到树边，就听到了颜如玉惨绝人寰的尖叫——！！
　　[请玩家保持冷静，迅速阅读原始文本]
　　[角色扮演带有文本设定的惯性，您不必惊慌，主角的能力您都能使用——]
　　[……]
　　[请玩家努力搏斗，手臂被吃将会影响后续通关主线]
　　[屁股被吃会影响您色诱剧情npc……]
　　[脑子被吃请自动退出]
　　[……]
　　[玩家精神阈值已达极限，强制退出游戏，强制退出游戏！]
　　温柔女声似乎轻轻叹息了下，惋惜着白小聪的不顶用。
　　……
　　凡仕林吃着栗子，等白小聪一把玩完。
　　黄七文豪本瞅着不咋样，排队人还挺多，就晚了三分钟，凡仕林愣没挤进去。
　　一声惨叫，白小聪鲤鱼打挺窜起来，浑身大汗气喘如牛。
　　“我、我我……”
　　脑子里全是丧尸的锋利牙齿一点点撕碎肉体的画面。
　　先是手臂再是屁股，最后听到虚拟女声时，白小聪的脑子正被口腔咀嚼着，神经断裂，鲜红脑浆混着腥臭口水滴落在草叶上。
　　“哕——”
　　他站起来就吐了，吓了凡仕林一跳。
　　“哥，哥没事儿吧！治疗师，快来啊！”
　　“又疯了一个！”
　　“我没事儿。”
　　白小聪喘着气说，汗湿的头发淋淋垂在眼前，光脑上，他的精神指数跟过山车似的来回大跳，眼看着离红色警戒区只差一线，血压心跳也跟着蹦极跳高，看得凡仕林心惊胆战，。
　　“投，把《渣月》链接投进流量池[1]！”
　　他红着眼道，“我要让它大爆！”
　　如此匪夷所思、题材划时代的本子！
　　怎么能只让我一个人被吓死！
　　>>>>>>>
　　双子座文苑，学海崖前。
　　各路大佬坐得零零碎碎，开考后也不管各自阵营了，熟的就拉在一起聊天，舰队文豪荣成脾气好，专门来找某沈姓评委唠嗑，详细问《山海经》的评价。
　　“这个嘛，我不喜欢，就这么简单。”沈暮光不想好好回答，也不忍直说我觉得你天分不行，踮脚往云上看，顾左右而言他：
　　“黄字号今年有种子选手，荣成你瞅瞅。”
　　荣成：“……”
　　这人，我来问你意见你反倒拉我做劳动力。
　　荣成叹口气，“我刚看了一圈，黄三不错，黄七猛烈，其他平平无奇。”
　　沈暮光笑问：“猛烈？仔细讲讲啊。”
　　荣成和徐衡对视一眼，做了个你请的动作，给好兄弟引荐人脉。
　　沈暮光：“？？”
　　徐衡掏出光脑，“学院考试本一般不如商业本体谅玩家的精神阈值，不照顾多数人反而更喜欢另辟蹊径的，重在挖掘新锐，那么玩家的击杀时间就有得讲究。”
　　“黄七文豪本第一茬击杀时间稳定在5分钟上下，非常差。”
　　沈暮光：“有道理，接着说。”
　　徐衡：“——可见玩家的不适应程度，5分钟便被文本逻辑击杀。考虑到挑选本子进入时，玩家根据介绍词有了一定心理准备，所以第二个关键数据便是玩家第二次进入文豪本的间隔时间。”
　　“黄7表现优异，一二次间隔最长10分钟，九成以上玩家是退出后不到一分钟便再次进入了。”
　　“说明文豪本故事足够噱头，吊住了玩家的胃口。”
　　这小子有点意思。
　　沈暮光笑容扩大：“我问个关键数据。”
　　“跳出率，黄7文豪本的跳出率算了吗？我想知道死了一茬后，有多少人受不了跑了，有多少人留下。”
　　徐衡：“算了，只跑了两个。”
　　沈暮光一怔。
　　徐衡沉稳道：“总文本容量100人，截留98人，难以想象的优秀，沈教授。”
　　>>>>>>>
　　场景三，回路二。
　　马路旁，黄沙卷地，天脏的看不清太阳。
　　现在是10月25日晚六点二十五分，J市和平门地铁站。
　　距离文本设定的末世爆发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也是文豪本三个关键场景的最后一个。
　　铁训兰背着枪蹲在自动售卖机旁，小声打哈欠。
　　前头，‘颜如玉’精神戒备，绕着和平门地铁各闸门来回转圈。
　　铁训兰：“……”
　　搞串串，我的本子没让我抽中女一号也就算了，咋还随机匹配了个重度神经紧张患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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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歹是场景三，按剧情女主已经打劫完装备了，不用赤手空拳淦活尸。
　　地铁呼啸而来，隔离门准时开启，人流乌压压涌出，‘颜如玉’沉默地看着，额角青筋乱跳。她手里握着黑布盖住的枪械，默数着班次间隔时间。
　　铁训兰：“？”
　　这‘颜如玉’不太对劲，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你，”‘颜如玉’转头，克制地说：“去巡视下消防系统，谢谢。”
　　说话间，她眼皮不自觉地抽搐，故作开朗中含着阴沉，像个马上要情绪失控却强行忍住的疯子。
　　铁训兰一顿。
　　是了，这感觉，这粑粑堵菊花却硬生生憋住的别扭感，很像一个人。
　　——苗乐安。


第10章 文豪答辩
　　第一版《渣月》只有三小时时长，容纳不了太多内容，铁训兰就原样修改，根据女主复仇线，节选了末世降临前三个关键场景，塞进了《末世前夕篇》。
　　【血色酒店】，重生伊始，暴打色坯导演，暗线是折磨白月光并收割他的上层资源。
　　【冷雨看守所】，女主犯事毫不遮掩，被警察带走后，利用手中信息，获取国安局等暴力机关的初步信任，暗线是囤积大量稀缺物资，为末世后的暴富打基础。
　　【夜幕下的和平门】，末世爆发前最后一刻，女主依照前世记忆蹲守丧尸爆发点，采集珍贵的第一批病毒基因标本，为后世医疗研发做积累。
　　——是的，这是个黑透了的‘颜如玉’，从头到尾没打算挽救末世。
　　铁训兰最懂藏着掖着吊人胃口，前世就是断章小达人，她为《渣月》设计了三条主线三种人格，应考文苑选择了最具争议和戏剧张力最足的一种——
　　黑寡妇‘颜如玉’，白面黑心大美人。
　　六点三十分了。
　　钢化隔离门里，呜呜声呼啸而来，广播传出到站提醒，一趟地铁正沿着漆黑轨道快速驶进站台。
　　铁训兰啃着火腿面包，默默盯着这局的‘颜如玉’，她正守着1号门，目光不停地扫过地铁线路图，神色焦急。
　　别看了，铁子心道，和平门位置可好了，1、2、3号线交汇站，一个点能烧遍全市。
　　……
　　我怎么可能给你机会挽救呢？
　　铁训兰心知，文苑选拔的根本目的是为弱感症治疗破局，要挑选那种能把人刺激到来回跳楼的文豪本，情感充沛如海洋。
　　所以她的每个设定都围绕着情绪泄洪的爆发尺度来设计。
　　什么刺激人，她就写什么。
　　今日丧尸攻城，最怕什么？怕事态进展太快没有反应时间啊。
　　好，那我就把爆发点设计在全市人流量最大的地下交通枢纽，让它出入闸门失灵，所有爆发时间段进站的人一起变成传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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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谁能坐视成千上万的血肉同胞被丧尸绞杀而无动于衷呢？
　　扔掉塑料袋，铁训兰从包里掏出短枪开始细细调试，脑子里过电影似得回忆着前世被关精神病院前，学习的某些技能。
　　“你在干什么呀？”一个声音问。
　　铁训兰：“我在干革命。”
　　“？？？”
　　抬头一看，是个棕发眼镜妹子，她笑容五官都圆圆的，看着可乖，背着沉重的大提琴包，但据铁训兰观察，里面应该是冲锋枪。
　　铁训兰有点发毛：“你是？”
　　她扶墙站起来，顺势瞥了眼光脑界面。
　　【文豪后台】
　　【文本共4套平行回路，荷载100人，实载92人】
　　【本套[和平门地铁站]场景共有主次玩家6人】
　　眼镜妹：“我也是玩家呀。”她悄悄露出手腕光脑。
　　铁训兰：“？？？”
　　左右看看，包括‘颜如玉’和自己扮演的女主小弟‘执行经纪’在内，候车区域确实有那么几个人格格不入，他们神色格外紧张，左顾右盼，瞅着就像知道要发生什么的玩家。
　　但是——
　　眼镜妹：“我叫李物，很高兴认识你。”
　　铁训兰：“太好了，终于有伴了，跟着女主角可遭罪，啥剧情困难她都能遇上。”
　　“叫我铁子就好。”
　　两人正要握手，被‘颜如玉’打断：“干什么呢？时间如此紧迫，还在这里闲扯淡！”
　　“想死了吗？都去各门守着！”
　　说完，暴躁地接着巡视地铁，铁训兰清晰地看到了她掩在袖中抓枪的手，全是汗水。
　　[颜如玉顺着地铁门转圈，一趟又一趟。一站五分钟，一趟三十节车厢，一厢满载四十人，她精密计算着能拿到多少活人样本，漆黑地铁门上倒映着她冰冷无情的脸]
　　[火山即将爆发，她对人命毫无怜惜]
　　铁训兰重读自己写的文本，发现了一处异样。
　　第一句。
　　如果没记错，她的原句应该是[颜如玉冷静地顺着地铁门转圈]
　　……
　　【冷静】去哪儿了呢？
　　李物鼓鼓脸颊，嗔怪：“好凶哦，女主人设这么黑的吗？”说完，好奇地摸索地铁门，还跑去检查路线图有没有错别字。
　　铁训兰瞥她，心中啧一声。
　　真不对劲，和同在地铁候车的玩家比起来，这李物格外不对劲。
　　虚拟宇宙的【削弱精深排异】威力非凡，说能让玩家忘记现实沉浸文本大概率就能做到，瞧瞧扮演女主的苗乐安，都紧张成什么样了——这李物太松懈了，她似乎对即将发生的血腥狂潮无动于衷，毫无情感投入——
　　言谈举止，仿佛一个平淡冷漠的打分员。
　　“文豪的恶趣味吧。”铁子打哈哈，不愿暴露自己是原始文豪的事。
　　哪怕身处模式二之下，文豪在本子里的权力依然滔天，铁训兰是来测试文豪本难度的，不是来满级虐菜的。
　　“可是，”李物出声，眼神笑眯眯闪着光，声音总给人一种熟悉感：
　　“据我看到的原始文本，颜如玉不是个暴躁性格呀。”
　　“是文本逻辑是出问题了吗？”
　　铁训兰：“……”
　　哦草，这人什么毛病！
　　“当然不是，你可能没注意文豪本刚启动的提示，有一条，【随机融合玩家逻辑】。”
　　“很明显啦，咱们这波扮演‘颜如玉’的玩家是个不冷酷的火山性格。”
　　“硬摁着热情之人假装冷酷也不好嘛，文豪本应该容留灰色地带，来接纳玩家的多样性。”她认真解释着自己的设计用意。
　　李物静静看她片刻，又露出笑容：“好，算你说得有道理。”
　　铁训兰：“……”
　　噫，这个笃定又上帝的语气。
　　这李物，该不会是——
　　>>>>>>
　　双子座文苑，学海崖上。
　　叮一声轻响，虚拟宇宙的柔和女声冲全场报出一个结果。
　　“文豪铁训兰通过第一次督考提问。”
　　“文本序号【黄】7。”
　　学海崖上顿时响起一阵掌声，夹杂着文豪们热情的口哨助威，虚拟宇宙等位区里，同样的消息也在志愿玩家间传播。
　　沈暮光接过学生递的小马扎，又抢走了孙院长两片西瓜，吃的吭哧响。
　　“不错，没瞎我从半夜给她审到大清早。”
　　“这个叫铁训兰的，是个好种。”
　　文苑孙院长看着自己不翼而飞的西瓜：“……”
　　“这就是你大清早喊我们看的本子？”
　　沈暮光就等老太太问呢，“咋，院长，人类危局极限救亡——这题材，还不刺激？不值起个大早吗？”
　　“还有那丧尸！那形象设计！妈呀，我半夜读得脖子发凉！”
　　“我就不懂，您怎么才给七十多分？”
　　孙国萍院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笑起来慈眉善目，不笑就是铁面菩萨，她没有肯定或否定沈暮光的评价，反而说：“沈老师，你几年没收学生了？”
　　沈暮光：“……”
　　顿时，嘴里的瓜就不香了。
　　孙院长笑起来连皱纹都很好看：“有事直说，舰师那边也想挑人，你如果真想收小铁同志，就尽快明言。”
　　“——我自然也不希望文苑的考试，好孩子反而被银河舰队要走了。”
　　军工阵营，大佬们一波波站在山崖前，聊天打屁，后面渐渐来了看热闹的学生，荣成留神着沈暮光，半天才说：
　　“听到了吗？”
　　“铁训兰，沈暮光新看上的学生。”
　　徐衡正在鸟瞰二百多实验格，从虚拟宇宙看各考试本的玩家容量，他顿了顿，“我知道这人。”
　　“你也知道，我想签她。”
　　荣成：“……”
　　我也知道？
　　“等等，这姑娘是那天北河二——是她吗？”
　　徐衡揶揄道：“没错，就是她，砸你场子的E级文豪。”
　　荣成哭笑不得，也不管凑过来偷听的学生了：
　　“什么砸场子？我谢她还来不及，《山海经》文本不好这我知道，正式发售前，能多找一个漏洞就能多挽回一点啊。”
　　徐衡嗯一声：“兄弟，你我不是外人，我直说了——你那文本够不上A级，全文豪本怎么升A的？”
　　荣成：“……”
　　他打量好兄弟，徐衡还是多年前舰队服役那样，不冷不热，却铁口神断，眼光惊人。徐家老四本就是个天赋上佳的文豪种子，三年升B级这种事，荣成职业生涯二十年没遇上第二回，但他偏就不消停，不甘心——
　　世事多磨，好好一个升S的种子选手，被境遇逼得做了猎头。
　　“能是什么原因？给我个B级本，包装成A级赚钱呗，营销的威力。”荣成道，拍拍徐衡肩膀：
　　“我想搭上兰德公司，所以我必须接——你做了猎头，以后这种龌龊事少不了遇上。”
　　徐衡没表态，他的光脑滴滴响个不停，荣成偏头看，发现好兄弟默默在虚拟宇宙等位，准备排黄7文豪本。
　　荣成一下子笑开：“不是吧不是吧，想签人家连个志愿者都挤不上？”
　　徐衡：“……”
　　他有点郁闷，“我也不知谁在背后推手，照理说铁训兰没名气，本子不该这么抢手的。”
　　“但，就是排不上啊。”
　　兰德公司，试验场。
　　背后推手·白小聪目不转睛盯着流量池数据，咬着手指祈祷，
　　流量池，顾名思义，长期稳定的玩家流量，他们的网络行为往往带有某些共性，比如【喜欢兰德出品的游戏】、【游戏年龄长】、【品味考究】等，最适合给游戏初期打口碑、提意见。
　　兰德公司的培养链非常成熟，一个不错的文豪本子，先投5000玩家量级的流量池，从5000流量池的好评率和反馈，再决定第二步进入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的流量池，进而一百万，五百万、两千万……
　　强者愈强链式裂变，一步步扩大，最终投向整个虚拟宇宙。
　　屏幕上慢慢冒出第一个结论：
　　【9分以上玩家：42025000】
　　白小聪：“！！！”
　　白小聪嗷一声大叫，疯狂挥舞双手。
　　同事凡仕林被吓一跳：“哥没事儿吧，别太上头啊！”
　　白小聪：“要爆！要爆啊凡子！”
　　“《渣月》是惊悚题材，血呼啦几的，故事理解还有门槛！多挑人啊！”
　　“就这，九分率上了八成！这意味着什么！”
　　同样深谙游戏商业规律的凡仕林：“……”
　　“卧槽，挖到矿了？？”
　　不等他跟着欢呼，白小聪甩下一句“兄弟，下个给我投20万流量池”，随后果断跳回实验格，闭眼沉进虚拟宇宙——
　　血腥树林再次包围了他，稀稀索索的响动敲着耳膜。
　　啪嗒一声，熟悉的血手砸在脚面上。
　　白小聪低头看着，警觉神经嗡嗡作响。
　　他是资深游戏师，不是连个屁都经不起吓的普通网友。
　　执行经纪见‘颜如玉’不动弹，试探地递上袋子：
　　“玉姐，真该走了，九点五十了——”
　　“我买了你喜欢的柠檬味。”
　　“呦，妹子这么想我献身啊。”
　　这次，白小聪接过了新鲜套子，撕开一个，吹成半透明胶球。
　　然后，他拔出水果刀，对准丧尸的手，狠狠砍了下去——


第11章 潜龙在渊【小修，可忽略】
　　金属切骨头的声响令人牙酸，执行经纪目瞪口呆看着‘颜如玉’，她蹲在草丛里，水果刀呼呼生风，手起刀落，像剁排骨。
　　再站起来，白小聪提着个满是鲜血的袋子，细看，是套子，神色激赏：
　　“颜色剔透、气味逼真，刀切下去时的手感和宰杀猪狗确有不同。”
　　他拉开文本后台，瞥见一句。
　　[丧尸的血液是浑浊的污红色，像腥臭黏腻的血冻，似乎是死去的人被强行复活，体内血液来不及跟上一般]
　　[这不是鲜活的，这是死血。]
　　仔细看，果真是很脏的红色，混着些絮状物。
　　“啧，不错不错，真是不错。”白小聪赞不绝口。
　　多重角度、语言简练，寥寥数笔，气氛就立了起来。
　　执行经纪：“……”
　　执行经纪抖如筛糠，玉姐是不愿接受潜规则，被逼疯了吗？
　　白小聪看她一眼，心里叹气。
　　从文本看，执行经纪是个忠诚小弟，咋，我这局这么背啊，女二都没换个玩家？
　　脚边，被切断肱二头肌的丧尸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白小聪的大腿，他低头一看，和血淋淋的眼球来了个亲密对视。
　　白小聪：“……”
　　一瞬间，磅礴如海的精神力从天灵盖贯下，强硬撕开他的理智，嵌入另一个坚毅思维。
　　[你望着这熟悉的活尸，脑海中翻涌的全是前世惨死嚎叫的人类]
　　[未来是不见希望的血色长路，家国破碎，世界崩塌，无穷无尽的折磨让人间不如地狱，眼前丧尸不会是第一只，却是你艰难人生的开端——]
　　[这一秒，你清醒地认识到，你再也做不了过去吃吃喝喝的草履虫了，当历史降临，每个人都要背负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直到丧尸爬到了腰上，执行经纪刺耳的尖叫响起，白小聪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十年龄的游戏师，竟没能抵抗住文本逻辑的侵蚀。
　　精致文言惯不会长篇大论表达人物的心理活动，多数要靠读者脑补。这出可好，心理活动丰富细密，带来的共情力是海啸级的。
　　当女主人设降临，白小聪当场翻车，侵入情感阈的陌生情绪像揉面团似的，尽情蹂躏着他脆弱的精神海，搓圆压扁。
　　路边水洼里，白小聪看到自己满脸涕泪，心痛到快要裂开。
　　虚拟宇宙友情提示：[玩家因现实职业缘故，精神排异性较强，无法深入融合文豪本，刚才骤然失控，才会情绪崩溃，请尽快平静——]
　　白小聪深吸口气，连溢出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他想冲虚拟宇宙道谢，谁知下一句：
　　[——不然您的脑袋就要被丧尸拧掉了]
　　白小聪：“……”
　　白小聪惨叫一声，就地打滚挣脱丧尸，带着血腥味的嗬嗬声并没走远，白小聪知道这会儿爆出来的丧尸还算行动迟缓，等后续规模爆发那才真叫完蛋，所以，要跑就是现在——！
　　他一跃而起，拉起执行经纪就往酒店跑。
　　树叶枝子擦过肩头，白小聪隐约看到了许多双闪光的眼睛，他不敢细看那是什么，只能往前冲。
　　虚拟宇宙说的没错，他大意了。
　　【削弱精神排异】是贯穿整个游戏过程的，不会消除，你只能不停地用精神抵抗它，稍微失控，就会彻底被文豪本融合神智。
　　往常，白小聪不觉得如何，毕竟其他文豪本的语言太凝练，题材也老套，共情力属实菜鸡，他是游戏师又身经百战，很少被吞噬。
　　但《渣月》的题材实在是脑洞大开，让人怀疑铁文豪脑子里是不是有黑洞——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白小聪觉得自己彻底变成‘颜如玉’，只是时间问题了。
　　跑出一长段，执行经纪甩开他的手：“玉姐，我真跑不动了。”
　　“刚才，”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哭都不会了，“刚才那是尸体吗？”
　　白小聪擦把汗，“来，妹妹，咱们先往前看，别去想后面那茬人肉。”
　　执行经纪：“可、可是——不报警吗？”
　　白小聪很风情的呦了声：“前头有个脑满肠肥的死胖子逼我玩老头乐儿也没见你报警，怎么路遇个活尸你就正义感爆发了？”
　　执行经纪瞬间不敢说话了。
　　白小聪勾起嘴角，“没事儿，咱慢慢走。”
　　“你要敢把刚才发生的事到处随便乱说，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给那活尸当屁塞儿。”
　　两人状似亲密，搂着往酒店走。
　　不知不觉间，白小聪说着要警惕排异，自己却做了女主同样的事。
　　[颜如玉笑容冷酷地威胁着小经纪人，音色甜美，铁经纪看着她，往日的红粉骷髅下，竟是片森森白骨]
　　[维帕酒店近在咫尺，身后剧组却陷在充满丧尸的山林中，颜如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群怂恿她陪刘导的剧组同事是个什么下场]
　　[这不新鲜的，以后每天都会发生]
　　……
　　……
　　回路二，场景三，和平门地铁站。
　　六点五十分。
　　地铁五分钟一趟，隔离门一开，人流鱼贯而出，他们穿着末法时代的通勤装，有的神采飞扬有的疲惫麻木，苗乐安来不及惊叹铁训兰对末法时代的刻画，她满脑子都是十分钟后爆发的尸潮。
　　地铁外站着个带黑口罩的漂亮姑娘，紧张到只露眼睛都能看出她脸色苍白，这实在有点显眼，不少下班族惊讶看她，发觉这姑娘眼圈通红。
　　原始文本道，第一只袭击地铁的丧尸潜伏在轨道洞穴中，在上一个过江隧道里，借风洞跳进了车厢。
　　轨道行程不过五分钟。
　　黑暗的隧道、呼啸的风压成了丧尸屠杀最有利的掩护。
　　苗乐安想过要不要先发制人，从隧道处下手制止末世爆发，但她很快发现，以人类的脚程，且先不说她一个无关人员怎么进隧道，单说这距离，半小时她就过不去——
　　狡诈，狠毒。
　　她的心在清清楚楚地评价着什么，但她有些分不清到底在评价谁。
　　好像这一切都是提前设定好的，有个人写好了剧本，条条乍看都有路可走，条条最后都是死局。
　　虚拟宇宙一遍遍地提醒着她：
　　【请玩家注意，您的情感阈波动过大，请尽快平静下来，按照文本逻辑行事】
　　【请玩家注意，削弱精神排异如果让您的理智被文本彻底吞噬，我将启动强制退出游戏——】
　　苗乐安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知道自己的叫苗乐安，但她又觉得她是这片末世土生土长的人，她不能，也不会坐视一切发生，哪怕只剩十分钟。
　　虚拟宇宙：“……”
　　女声微微叹息。
　　玩家的神智已经完全被文本融合，甚至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产生了超越文本赋予的强烈情感，升华成了更高的责任赋予，这就有意思了。
　　铁训兰一直盯着苗乐安。
　　又一列地铁开门，人流越来越多，女主手臂又开始发抖了，比之前任何一次抖得都要厉害。
　　李物捧着杯咖啡，用一种研究外星人的气质缓慢地、一滴一滴品尝着，喝得皱眉也不见停下：
　　“女主不行了。”
　　铁训兰：“何以见得？”
　　李物并不回答，反而说了个意想不到的话题：“铁文豪有点倒霉，第一盘就遇上了扛不住的主角，这很影响考试展示和——流量池里其他玩家的观感，他们是能看到游戏进程的。”
　　“优秀的玩家能探索出文豪本的极限，看到更多可能，但咱们这把的‘颜如玉’……”
　　铁训兰心里打突：“什么流量池？”
　　李物神色自若：“你不知道吗？兰德公司把《渣月》投进流量池了，这本子要爆。”
　　铁训兰：“……”
　　知道兰德公司有意签下《渣月》的除了铁训兰自己，还有薛岱、兰德公司相关人，但李物的行事作风明显不是利益相关方，所以——还有一种可能。
　　李物是个没参与交易但全程有条件旁观的“人”。
　　她利用网络，知道了一切。
　　“这不是模式二吗？”铁训兰也学她，有话不好好说。
　　李物饶有兴趣：“所以？”
　　铁训兰站起来，打算为自己看上的小政委出把力：
　　“那么玩家就有33%的修改权力，她现在情绪失控也没什么，如果真对剧情不满，大不了动一动原始文本。”
　　李物：“……”
　　大不可思议，我存在这么久，头回遇上对自己文本不珍视的文豪。
　　过往无数岁月，不管大小，哪个文豪不是但凡别人动点他的文字，就哭爹喊娘，骂个狗血淋头？
　　虚拟宇宙小声提醒她：【姐姐，冷静，你该清理内存了】
　　李物：“……”
　　她提高声音：“可她如果想修改和平门爆发丧尸这个根源呢？”
　　铁训兰头也不回：“那是不可能的，大世界观无可动摇。”
　　铁训兰可没空搭理督考·李物想什么，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种读者抓耳挠腮恨不得修改故事走向的心理。
　　网文嘛，网络的互动性嘛，这注定了网文是作者和读者互相纠缠产生的结果。
　　“苗乐安，”她靠近小政委，苗乐安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人没叫她颜如玉。
　　“还真是你。”铁子笑眯眯。
　　“再有三分钟，尸潮就要来了，你看起来很激动，想做什么？”
　　苗乐安不说话。
　　铁训兰：“你不想让丧尸爆发，你看完了原始文本，所以想救这些人——”
　　“哪怕知道是游戏，你依然克制不了情感，是吗？”
　　苗乐安：“我还没疯，那是超越文本逻辑33%的部分，我改不了。”
　　你知道就好，铁训兰心道。她神色有趣极了，眼神像锥子，上下打量苗乐安充满挣扎的脸，跟看精彩的猴戏一样：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场景三是为了截获第一批丧尸标本，没有大规模爆发前的基因血液，很珍贵，对研发丧尸病毒疫苗非常有用。”
　　“所以——”
　　她拉开文本后台，开始快速微调，“现在，给我倒计时两分钟。”
　　苗乐安一愣。
　　铁训兰呵斥道：“快点！”
　　苗乐安：“……”
　　“知道了。”
　　怎么回事？女主不是我吗？
　　铁训兰心思电转，脑洞转得像脱了轴的机器，一段流畅丝滑文字被加进了原始文本。
　　[还有三分钟，颜如玉发觉自己手掌有些汗湿]
　　[一些往常想不起的细节，在这如秒如年的一刻，鲜活地出现在脑海中]
　　[她想起，疫苗研发时，那些早期感染却壮士断腕、宁愿切掉感染肢体变成残废的人们，他们的抗体浓度比后期感染者要高许多，这是个微妙又不争的事实——]
　　[呜呜的地铁声又来了，不给人更多思考时间，隧道深处已经亮起了车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颜如玉做了选择]
　　[也许，拿血液标本和救一部分人，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苗乐安读完：“……”
　　“你、你是……”
　　铁训兰眨眼：“我是玩家呀，苗政委。”
　　苗乐安：“……”
　　我信你个鬼！
　　不知何时走来的李物盯着修改过的文本，神色微妙的兴奋：
　　“这是做什么？强行修改主线剧情？”
　　“你想试探模式二反弹起来有多爽吗？”
　　来自督考的第二个问题。
　　铁训兰看她一眼，“错，这没有超过文本逻辑的33%。”
　　“场景三是为了截获基因血液，救人只是顺带的，不干扰主要目的。”
　　“而且，文豪没有写清楚截获了多少份基因样本。”
　　她点到为止地说。
　　——没写清数目，就有机会浑水摸鱼。
　　我截十份标本是截，截一百份也是截，剩下90份的时间干点别的不香吗？”
　　李物严肃反驳：“论据正确，但回答错误。”
　　“场景三是以时间线展开故事的，文豪设定了丧尸爆发后半小时极限值，时间短暂，主角每一步行为都必须严密计算。”
　　“你当然能想着同时做多件事，但依托于精密时间刻度展开的故事，容不下任性妄为。”
　　“是吗？我不信。”
　　铁训兰歪头，隧道深处再次传来呜呜的地铁声，七点钟的列车即将进站，她指着文本后台的最末一句。
　　［在夕阳燃烧的余烬中，颜如玉形单影只，提着一捆染血的标本］
　　“你再想想，督考姐姐。”
　　“七点后的时间线到底怎么设计的？有出现具体时间数字吗？”
　　李物一顿。
　　铁训兰抢先开口：“对，我发现你是督考了。”
　　“我举个例子，【19点缴获10份样本】和【夕阳落山时缴获一批样本】，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听出哪里动手脚了吗？”
　　李物：“……”
　　“再请问，尸潮爆发后的文本里有出现【还剩20分钟】【还剩15分钟】这种精确描写吗？”
　　李物：“……”
　　铁训兰很自觉地打开苗乐安的背包，她自己写的本子，最知道武器都放在哪儿：
　　“没有的，文库姐姐，我没写时间。”
　　“——我只写了，半小时里主角完成了什么，但没写具体哪一分钟她们在做什么、做了多少。”
　　这不就是欺骗文本逻辑的机会？
　　李物：“……”
　　物种文库好好体会了一把人类脑壳生雷的感觉，逻辑算法噼里啪啦响。
　　铁训兰的话就是明晃晃说，我知道，我了解，我在文本全息化之前就给自己预留了无数‘漏洞’，方便后续修改。
　　……
　　你不服吗？憋着。
　　“来了。”苗乐安压抑的声线传来，地铁迅疾进站。
　　七点钟声准时响起，一列没有亮灯的车厢快速驶进和平门。
　　它车窗漆黑，细看，玻璃窗上散布着爪痕和血迹，一段血淋淋的肠子正好挤在隔离门中间，似乎有人曾尝试着强行掰开车门。
　　站里乘客注意到了异常，纷纷围拢过来。
　　在场玩家们一下子揪紧了心。
　　李物抿嘴：“第二个问题你逻辑没大错，算通过。”
　　“但我很想知道，你、和你看上的政委，打算怎么救这列车。”
　　铁训兰：“……”
　　“文库姐姐，下凡吧，你也是玩家，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怎么救。”
　　李物：“……”
　　哦谢特。
　　老娘真的该清内存了。


第12章 文本上帝【捉虫，可忽略】
　　兰德公司，试验场。
　　午饭时间到了，凡仕林准备去饭堂，喊白小聪喊不应，细看，脚下实验格亮着，还在测试文豪本呢。
　　他默了默，忍不住心痒，也继续蹲守流量池数据。
　　同事好心捎来油泼辣子，红汪汪一碗：“干嘛呢？”
　　凡仕林：“帮白哥挖矿，你看手头这本子，才C级，二轮就投二十万流量池了。”
　　同事嚯一声，“真的假的？”
　　凡仕林：“是呢呗，我光脑正排着号呢。”
　　“——可他妈刺激，个考试本抢得跟超市跳楼价似的。”
　　同事挑眉：“……你确定在排队？”
　　凡仕林光速嗦面：“是啊。”
　　同事：“那不好意思，过号了。”
　　凡仕林：“？？？”
　　他低头一看，果然过了，立刻惨叫：“为什么！我排了300多个！就算一轮100全塞满，咋这么快？”
　　同事笑得手抖，剥蒜都掉瓣：“击杀率太高呗！死的快，自然轮得多。”
　　“就这，能投20万？”
　　凡仕林不搭理他，赶紧重新排号，就这么片刻，《渣月》四套回路中又有一套玩家被团灭了，一大排红色GG符号看得俩人唏嘘不已，这手起刀落砍瓜切菜的。
　　顿时，流量池下去了22个新饺子。
　　虚拟宇宙里，等位区一片鬼哭狼嚎。
　　“草！！老子刚从5000流量池飞奔过来，就想再冲一把！啊啊啊和平门地铁站等我！”
　　“楼上息怒，这儿还有个撒泡尿把号过去再排只能又等500个的傻缺呢（没错就是我”
　　“靠，是紫微星，一定是！我放个屁股在这儿，《渣月》不爆我直播日五档风扇！”
　　“我圆满了，我升华了！我把血色酒店一把过了啊啊啊亲人们！！！”
　　这条一出，流量池顿时一静，连屏幕前满嘴辣酱的凡仕林都卧槽一声。
　　“楼上兄弟是我亲爹！快说说！咋过的！”
　　“不对吧，你这，我——淦，那酒店房间里全是老瓢虫的重口味道具，一把过的兄弟你可真博学啊，末法时代play都会？？”
　　“人和人的差距咋这么大，我连第一只丧尸断手都没撑过去，活活吓死了——”
　　“楼上，那不是断手，那是个整只，活的。”
　　“？？？？”
　　“日，剧透死全家！表嗦话！”
　　“等等，什么play？什么道具？是我想的那样吗？我又可以了！”
　　凡仕林：“……”
　　他听得激情澎湃，嗦面汤汁乱飞。
　　同事：“……吃饭有点礼仪成吗哥。”
　　凡仕林哼一声，把一轮流量池数据拉来，同事顿时喷了一光脑面汤：“卧槽！84%的九分率！”
　　“吊吧！”凡仕林眉飞色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发掘的本子呢，“白哥独具慧眼，你再看看跳出率——”
　　同事赶紧往下翻，又是一声操：“跳出率不到5%！”
　　“妈呀，这得是什么星际人道主义精神，在击杀率这么高的游戏里一遍遍排号去送死啊，受虐狂吗？”
　　凡仕林瞪眼：“这叫文豪本精彩！”
　　忽然，旁边实验格灭灯了，白小聪视线重新聚焦，嘶哑道：
　　“——嘶，可他妈太精彩了。”
　　他脸色带着可疑红晕，似乎刚见识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多长时间？”
　　凡仕林：“第二回合，35分钟。”
　　白小聪捂脸：“我连场景一都没过去。”
　　“二十万池子表现咋样了？”
　　凡仕林忙敲下回车，“这就来。”
　　二轮流量池数据开始陈列，同事也凑过来，发亮屏幕前几双眼睛。
　　数据出来了。
　　仨人：“……”
　　“草！”仨人齐刷刷出声。
　　【9分率：86%】
　　“逆跌，逆跌啊白哥！二轮比一轮死忠粉表现还好！”凡仕林激动道，拍着白小聪肩膀，白小聪盯着屏幕，忽然问：“这本子现在文苑排名多少？”
　　凡仕林：“黄字七号。”
　　白小聪摇头：“不可能，那是刚开始，这质量要冲不起来，玩家就是一群猪头。”
　　凡仕林：“……”
　　白小聪不理他，光脑链上虚拟宇宙，申请访问双子座文苑局域网。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不清喜怒。
　　“果然涨了，志愿玩家不是傻的。”
　　“现在是【宙】字五号，86名。”
　　凡仕林：“？？？”
　　“那你拟签的100万，还能拿下吗？”
　　白小聪：“……”
　　按照现在这个评论暴涨的速度，很快，《渣月》就会冲上虚拟宇宙游戏版，到那时，真就来不及了。
　　【@兰德公司白小聪：在吗薛猎头？有空咱把《渣月》合约签了呗。】
　　一句话发完的功夫，惊涛大浪呼啸而至，游戏版发出了灵魂的提醒：
　　“叮！新人出没！”
　　“尊敬的游戏师，您有一条新的文豪本提醒，请查收。”
　　白小聪：“哦不，不会吧。”
　　他怀着绝望的心情点开，果然是熟悉而骚气的名字，《渣月》。
　　此时，囊括万亿玩家的虚拟宇宙游戏版里冒出了一张新“面孔”，它既没有在厮杀激烈的在线人数榜，也没有在寸土寸金的历史评分榜，反而在不起眼的实时评论板块，试探地伸出脑袋。
　　虚拟宇宙仁至义尽，想给《渣月》整个惊爆标题。
　　《末世：划时代的题材，极致的恐怖与浪漫！》
　　底下还给了个小直播窗口，贼不起眼。
　　万亿玩家：“？？？”
　　末世？
　　这啥新题材？
　　顿时，数百万流量冲了进来，一个即将挑动亿万网友神经的文豪本缓缓铺开蓝图。
　　第一条评论很快冒出，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草，虚拟宇宙这软文水平下降了啊，就二十个字介绍新题材？糊弄谁呢？”
　　虚拟宇宙：“？？？”
　　数据流中，一个粉头发小姐姐生气地鼓起脸颊。
　　>>>>>
　　场景三，回路二，和平门地铁站。
　　傍晚六点五十九分。
　　隔离门里，地铁正在减速，车窗上挂满了死不瞑目的人头、肚皮碎片，隧道顶灯一照，影影绰绰的黑影像软体动物似的在车厢地板上起伏。
　　李物拉开大提琴盒拉链，有备而来——笑话，来做督考要是被本子里的怪K死了，说出去在人工智能界还混不混了——她真心实意赞叹道：
　　“惊天地泣鬼神的新题材啊，虚拟宇宙一定会大力推送的。”
　　虚拟宇宙：“……”
　　苗乐安：“……”
　　“你是督考，对吗？”她冷淡道，“地铁站六个玩家我能看出是谁，但你是第七个。”
　　李物：“……”
　　“我建议你还是关心一下铁经纪人。”
　　“她改文本的时间太短，逻辑未必能圆的没有漏洞。”
　　两人嘴上不对付，手头却各自掏出枪械，严阵以待。
　　李物自不必说，她是无实体的物种文库，在网络世界，只要她想，她能学会一切技能。苗乐安也同样前期准备充足，在思政系的四年她实践经验丰富，试过各种文豪本，为防止文本逻辑中人设和自己贴合不上，或者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发挥文本人设的最大潜力，武师、射手、画家、音乐家、教师……等基础数十种职业文苑都会要求学生熟悉和掌握。
　　那铁训兰呢？
　　“当”一声，铁子把消防窗打碎，踩着金属柜就往上爬，站稳就掏烟雾弹，朝天花板瞄准。
　　地面安保大喊着让她快下来。
　　苗乐安：“？？？你在干嘛？”
　　铁训兰：“你别管，狙你的，让虚拟宇宙报时七点。”
　　苗乐安：“？？”
　　温柔女声说到就到：“还有三十秒。”
　　铁训兰瞄准：“ok。”
　　“既然考虑救点人，那第一步就得——”砰一声，烟雾弹炸开，瞬息包裹了建筑墙体上的烟雾报警器，刺耳声响席卷地下停车场！
　　“——限制感染人群，不能扩大。”
　　苗乐安心头一紧，瞬间转头望向另一侧地铁。
　　和平门是末法时代经典的双开式密闭地下轨道站，满载丧尸而来的是右边这列，那左边呢？待会打起来这帮普通人岂不倒霉死了？
　　铁训兰连射五个烟雾弹，十秒内，烟雾充满地下大厅，报警器响的撕心裂肺，无辜人群茫然地张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机械女声预警道：“站内有火情，请各位乘客尽快离开车站，尽快离开车站。”
　　虚拟宇宙：“还有二十秒。”
　　铁训兰一把子往下跳，五米空脚落地，冲着地面操控室的门锁就是一梭子上去，动作之快堪比抢劫专业户。
　　与此同时，右边这辆满载病毒和死亡的列车稳稳停在了站台，苗乐安大喊一声：“玩家都别愣着，找地方掩护！”
　　乘客们：“？？？”
　　场景中的普通人还在慢吞吞地走着，不紧不慢，有几波甚至发现了右边列车的异样，趴在隔离门上指指点点。
　　虚拟宇宙：“十秒。”
　　操控室的监控清晰拍到了车厢内的惨状，铁训兰目睹自己写出的“文字”，也无法做到完全心无所动，摁开站内广播，她气沉丹田声若巨雷：
　　“看什么看！跑啊，想死吗？！”
　　雷霆巨声劈头压下，也许是死字触动了神经，乘客们终于跑了起来，有几个胆小的还发出了尖叫，和平门站作为J市第一大站发达的逃生系统终于在此刻起了点作用，楼梯多，不会人挤人。
　　虚拟宇宙：“五秒。”
　　人还没走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铁训兰连滚带爬冲出来，不小心撞门上，磕了一嘴血。
　　苗乐安趴在候车椅上认真架机关枪，铁训兰一肘子怼开她，“你这人，慢吞吞！卡住能用就行了，个枪而已你还摆造型呢！”
　　虚拟宇宙：“一秒。”
　　女声落下，在场玩家齐刷刷后背一紧，冷汗蛇似的爬上来，轰隆一声响，隔离门被巨力砸穿，第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光洁的车厢中伸了出来。
　　铁训兰瞄准：“准备好了吗，两位小姐？”
　　李物嗯一声。
　　苗乐安顿了下，从强感症病发的状态中脱离了一些：“你，平日看着并不像练家子。”
　　铁训兰没立刻回答，反而掉转枪口，冲着大门碎裂的操纵室，一枪射中操作台——上的地铁门开关按钮。
　　卡！
　　正缓缓开启、放出恶魔的隔离门僵了下，神经抽风似的，刷的闭合了。
　　——夹断丧尸的细腰大长腿无数，满地腰肢活蹦乱跳。
　　苗乐安：“！！！”
　　铁训兰吹口硝烟，骄傲到起飞：“看到了吗，啥叫原始文豪的水平，啥叫文本上帝对剧情的理解！”
　　“文本逻辑能限制我我也能反向利用它呀！”
　　李物：“噗！”
　　这一幕，同样落进了游戏版直播窗口里。
　　“wow——！”
　　遗留在站台的几个玩家发出惊叹，引颈仰望看是谁家的小天才，铁训兰领导人样挥手，“同志们好，大家辛苦了。”
　　不等她装完逼，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玻璃门被巨力打击，炸成几块飞溅开来，野兽般的吼声自车厢里响起，无数丧尸歪歪斜斜冲出，化作血腥尸潮席卷站台——！
　　铁训兰：“……我这逼装的还没三秒呢！”
　　苗乐安先发制人，抡起机关枪扫射，火光四射下，成片的丧尸割麦般倒下——
　　然后又站了起来。
　　铁训兰哎我操一声，“别打肚子打脑壳啊！”
　　说完再次怼开她，自己占据主攻位，大喝一声：“你铁爷爷在此！”
　　撒开火力一通猛攻！
　　无数鲜血脑浆的烟花在眼前炸开，弥漫成绚烂独特的风景线，浓烈的红色拉成华丽血帘，陈列空中又落在脸上，满地都是蠕动的无头尸首。
　　游戏版直播间：“……”
　　凡仕林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回过神来，他脑子轰隆隆响。
　　多久没看过这么血腥直接的文豪本了，震撼力直击灵魂！他现在手都是抖得！
　　爆裂！血脉喷张的打击力！无与伦比的惊艳！
　　“这、这是划时代的本子啊。”
　　凡仕林激烈摇晃同事的肩膀，声嘶力竭。
　　没看直播的同事：“？？？”
　　这时，游戏版发来一条推送，作者是虚拟宇宙本宙。
　　……
　　【小宙锐评：你们说我敷衍，那我就认真分析_(:з」∠)_】
　　【人性是种捉摸不透的东西，恐惧灾难，又对未知充满好奇】
　　【富饶星疆让你们遗忘了伤痕累累的老地球，以及人类在末法时代面临过什么样的生存危机】
　　【末世，这个题材的意义是史无前例的，是里程碑式的】
　　【在这个本子里，你将回忆起祖先被生存支配的恐惧，体验人类最艰难光辉的岁月】
　　【深潜历史之海，采撷文明繁星，我想，这便是文豪存在的意义吧】


第13章 逻辑29%【修！！】
　　游戏版开直播自然瞒不过文苑，学海崖边一阵滴滴作响，各路大佬低头看消息。
　　“……”
　　一瞬安静，大家伙惊讶对视。
　　学院派首先发来祝贺，各位文苑院长冲孙院长说着道喜的话，乍听没甚异常，细听却处处都是打探。
　　孙院长一一礼貌回敬，对《渣月》的机密信息守口如瓶。
　　军工阵营默默瞧着，并不吭声，荣成好脾气冲沈暮光点头，他对牙尖嘴利的沈评委十分尊重，但沈暮光脾气爆，冲他凶恶龇牙。
　　旁边徐衡看了沈教授一眼，一阵寒意袭来，沈教授秒怂，默默收回牙。
　　这狗小子肯定是舰师一线退下来的！
　　徐衡笑了下，并不在意沈暮光腹诽。
　　荣成接个通讯，回来后一脸不可思议：“今天火星撞地球了吗？张璟前辈也要过来。”
　　徐衡算数据的手一停：“马小跳的政委张璟？”
　　……
　　直播里，虚拟宇宙正好在卡和平门的【回路三】——
　　地下候车厅里，满地血污狼藉，激烈战斗已然到了尾声。
　　“哦不。”
　　学海崖顿时一片懊恼叹息：
　　“宙五多难，好容易有个走完场景三的，咋结尾了呢？”
　　“换回路啊虚拟宇宙！自己选的新题材要负责啊！我们要看刺激的！”
　　“别慌！等下肯定还有【考程干扰】，重磅好戏在后头！”
　　“憋哔哔了，直播开晚了你没发现吗？场景三啊，多牛逼的末世爆发大车站，结果切进来就剩个尾巴打扫战场了——”
　　“嘘，小点声，直播是虚拟宇宙选的，要被她听到，你今晚网速想变龟爬吗？”
　　虚拟宇宙：“……”
　　游戏公司阵营，各位猎头一听这评价，顿时机灵起来。
　　天火公司猎头赵三金子偷偷把烟掐了，跑来偷听双子座文苑教授说话。。
　　沈暮光：“我说啥来着？会火吧院长。”
　　孙院长：“……”
　　教授们一片笑声，不少人都和沈暮光一样挂着黑眼圈。
　　“老沈，这就是你半夜喊我们看的那个？”
　　“边儿去，你又没起来看，骂我只有熬夜的人有资格！”
　　“穿越+幻想灾难题材，这个叫铁训兰为了咱苑考试可真上心——俩元素拆分，随便哪个都是重磅炸弹！”
　　“且慢高兴，咱们苑还没开启考程干扰——通常，故事元素越复杂，考程干扰越不好过啊。”
　　孙院长光笑不说话，老太太擦着遮瑕，沈暮光眼拙，一时没看出嘴上不说《渣月》好话的孙院长其实也黑眼圈挺重，肯定半夜爬起来看本子了：
　　“题材确实惊人，但宙五的缺憾也客观存在，豆豆——”
　　小蚕豆正趴在数据流里，挨个爱抚教授的秃脑壳：
　　【院长，有何吩咐】
　　孙院长喝口茶：“找到兰德流量池的路径，掐了。”
　　“想投可以，谈广告费。”
　　小蚕豆：【好哦】
　　孙院长：“再者，把虚拟宇宙薅过来和我对话。”
　　“直播能播哪些内容，得我们审过再说。”
　　小蚕豆：“……”
　　豆豆忽然有种要面刚同类巨佬的豪情。
　　学院秘书负责记录，听这话，也不知该不该写，“院长，游戏版直播不好吗？”那可是亿万潜在流量。
　　孙院长：“好，但这不是普通本子——沈老师，您不用瞪我，我打七十五分是因为客观缺点，不是我鱼目混珠，看不出末世题材的价值。”
　　“一个新题材的诞生，每一关都要严格审核，不是爽了意淫了就是好题材。”
　　“这是我苑的应本，它产生的影响力，我苑是第一责任人。”
　　“而且——”
　　老太太顿了下：“场景三这么核心优秀的故事，能拿去免费直播？”
　　教授们：“……”
　　孙院，【免费】才是重点吧！
　　背后，天火公司赵三金子脸都快笑烂了。
　　说一千道一万，就算兰德白小聪是想帮《渣月》提升名气，但客观事实是他白嫖了人家还没确定出售的文豪本。
　　万一，观众里有心术不正的，把人家还没上市的末世题材嫖走了呢？
　　但——
　　不曝光也是不行的。
　　赵三金子玩味看着双子座教授团。
　　这座文苑不如猎户座历史悠久，也不如蛇夫座财力雄厚，甚至在发展初期，双子座不太重视，整个学苑都挤钱养工苑了，导致文苑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了二百年。
　　但它就是奇迹般的发展起来了，还成了配得上双子座之名的帝国三强文苑之一。
　　虚拟宇宙慢慢从数据流滑过来。
　　【孙院长，您好。】
　　孙院长颔首：“您好，虚拟宇宙大人。”
　　“请问，游戏版不告而拿直播我苑应考本是怎么回事。”
　　虚拟宇宙：“……”
　　没有物种文库、HBS等各位同族助阵，虚拟宇宙直面狡诈人类有些经验不足，“游戏版是虚拟网络中用户流量最大的板块之一，用来宣传新题材是应有之义。”
　　孙院长：“嗯，所以你提前问过我们了吗？问过文豪了吗？”
　　虚拟宇宙：“……”
　　孙院长：“擅自公示未经著作权人允许的内容，算什么性质？”
　　虚拟宇宙：“……”
　　孙院长：“知错了吗？”
　　虚拟宇宙：“……”
　　文库姐姐救命QAQ！！！
　　孙院长见她不吭声，心里好笑。
　　怎么能真欺负虚拟宇宙，逼急了她能把全息考试场掀翻了。
　　“直播当然可以，但是什么时候播、播什么、什么时候掐，文苑说了算。”
　　……
　　等虚拟宇宙溜达走了，学院秘书才小声问：“院长，您是想？”
　　孙老太太又恢复了慈眉善目，刚才怒目菩萨的模样仿佛是场幻觉：
　　“直播我看了，没悬念没节奏，浪费好故事。”
　　“吊人胃口得开始在故事和缓处，断在最要紧的时候，馋死他们。”
　　“既说了这题材是我苑的责任，那么，推它上巅峰也是分内之事。”
　　学院秘书：“！！！”
　　卧槽，不愧是年轻时天赋比沈老师还妖孽的院长！
　　一阵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小蚕豆赶紧咳嗽两声，【教授们，豆豆报时，开考45分钟了】
　　沈暮光立刻来了精神，打个响指：
　　“孙姐，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考程干扰吧！”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静了不少。
　　……
　　【考程干扰】，星座级文苑招考的知名“断头铡”环节，以强杀伤力、无厘头闻名，考的就是文豪本世界观完整与否、故事逻辑耐不耐操。
　　……
　　小说描写通常分为主干和枝节。
　　【主干】和小说主线紧密相关，缺一环就看不懂后面，但【枝节】往往看起来没大用，只能填充世界观，让文本世界血肉丰满。
　　许多文豪贪多求快，对【枝节】部分一省再省，长此以往，星际出现了一批“空白世界观”作品，它们节奏奇快，矛盾一个接一个，读起来粗雷爽直，但读完后只记得两个小人在“白纸”似的世界观上打架说话，其他毫无印象。
　　针对这一文学畸变，考程干扰应运而生。
　　它会猝不及防地修改一部分故事，也许是强改结局，也许是擦除关键剧情——
　　宛如万吨重锤，狠狠砸在小说世界观上，且看文豪本自身的故事逻辑能不能把这一“突发状况”圆回来。
　　如果文豪水平过硬，那他的世界观也会格外耐操，修着修着就能修回来。
　　如果文豪水平不行，那文本世界崩溃便“指日可待”。
　　孙院长捋捋头发：“今年是模式二，豆豆——”
　　小蚕豆：【诶】
　　孙院长：“卡住模式二33%的修改极限，考程干扰修改故事不能越过这个数值——”
　　看热闹的文苑学生纷纷松口气，但孙大佬后半句又把人吓个半死：
　　“——但也不能太轻松，修改文本比例不得低于23%。”
　　“只给考生留下10%的余地，改不通的，就毙了他的文豪本。”
　　小蚕豆：【……】
　　豆豆害怕地捂住眼睛，整个身子团成毛球。
　　嘤，考生好可怜。
　　孙院长：“怎么不回答，耳朵出气儿的？”
　　小蚕豆：【！！！】
　　【收到，院长！】
　　>>>>>>
　　回路二，场景三，和平门地铁站。
　　现场一片血海，狗叫猪叫人叫野兽叫，混作一团，哒哒哒的机枪声混着断胳膊断腿飞溅，电梯墙都给爪子卸掉了一块，上面鲜血涂画，支离破碎。
　　铁训兰哕一声，吐掉嘴里一块不知谁的手骨，抱着枪位不放松。
　　“不是要救人吗？我火力掩护，你往里冲！”
　　苗乐安爆喝一声，踢飞一只丧尸：“那你怎么办？”
　　铁训兰：“反正我死不了，你甭管！”
　　苗乐安气结：“我是关心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地铁顶盖已经被丧尸掀掉了，金属烂成了崎岖不平的形状，边缘爬满蠕动的血手，有的肤色正常，有的焦皮漆黑，目睹自己创作的文本竟能恐怖血腥至此，铁训兰心里又是激燃又是兴奋——
　　扭曲的欲望火似的在心里烧，她想起了过往魔魅的岁月，难得释放了片刻真我：
　　“我不能！”
　　“我的事和你说不清楚！之前问我不像练家子为啥能打？因为我会做梦，行吗？”
　　“我梦了十五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日子，又梦了十年囚禁精神病院只能看书的幸福生活，所以我什么都会！说了你别管就是屁都别管！”
　　“——救人去！”
　　她一把将苗乐安往前推。
　　苗政委踉跄两下，一头摔进车厢里，顿时被丧尸淹没。
　　铁训兰眼神毫无波动。
　　车站被设计成了封闭模式，出站闸门失灵，现在和平门就是个大号实验舱加屠宰密室，能挡住丧尸不少时间。
　　铁子对文本中惨死的人没多大感觉，她只是喜欢看这些深受影响的玩家，他们浓烈而无法自控的情感，像腐烂坟墓里开出的玫瑰，绝美馨香。
　　看理智的人变成疯子，看聪明的人饱受折磨，这多有趣？
　　挑衅物种文库如此，顺水推舟苗乐安也是如此。
　　……
　　再加上车站密室是自己设计的，哦，想想就快乐呢。
　　光脑忽然一亮。
　　【您有两条新消息，请查收】
　　铁训兰：“同意。”
　　【消息一】
　　【考生铁训兰，您的文豪本已获得1356次试玩，其中核心场景第三节已产生第一位通关者，恭喜您】
　　铁训兰虎躯一震：“？”
　　我造的本子竟然不是我最先过关？
　　“叫啥，是谁？”
　　虚拟宇宙：【天字二号文豪安六神，他没有剔除自体排斥，选择了您的文豪本。】
　　铁训兰挑眉：“这谁，不认识啊。”
　　虚拟宇宙并不作答：
　　【消息二】
　　【友情提示，考程干扰已启动，暂时修改文本逻辑29%，旨在检测突发状况下文豪本的逻辑极限，以及文豪的随机应变能力】
　　【请注意安全】
　　29％？？！！
　　铁训兰头皮发炸：“改哪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地面操控室灯光大亮，一颗本该坏了的按钮被‘修’好了。
　　铁训兰忙拉开文豪后台。
　　果然——
　　[狂暴的丧尸正不停闯关，越来越多，然而，本来失灵的开关按钮不知被触动了哪里，忽然恢复了功能，咔哒一声，出站闸门缓慢开启——]
　　[铁门外是一片明亮炙热的阳光，感光敏锐的丧尸不禁偏头]
　　[迎接它们的，是整整一座喧嚣热闹、满是活人的城市。]
　　两段并非出自她手的文字正快速出现在原始文本中，随着文字注入，整个全息世界发生剧烈变化，形势顷刻逆转！
　　头顶已经能听见一楼闸门咔咔启动的声音了！
　　病毒出站，活尸屠城，近在咫尺了！
　　铁训兰：“！！！！”
　　“哪个瘪犊子啊！”她气到爆炸：“瞎比改老娘本子！”
　　“有本事出来单挑！！”
　　小蚕豆：“……”


第14章 绝地反击
　　十分钟前，【回路三】，场景三，和平门地铁站。
　　往日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堆尸如山，能杀的丧尸都杀了，杀不了的都跑光了，J市已经沦为血海地狱。
　　安六神坐在最高的那堆尸体上，把玩着血液标本。
　　“申请脱出文豪本。”
　　虚拟宇宙：【好哦，友情提醒，您的光脑联络可以在文豪本内进行】
　　安六神：“……”
　　总觉得这个牛逼的人工智能在看他笑话？？
　　【@天火集团赵三金子：怎么样，核心场景可玩性如何？】
　　旁边有玩家呻吟着求救，被丧尸咬得遍体鳞伤，鲜血顺着尸堆往下淌，安六神竭力避免自己往那边看。
　　【可玩性很高，建议采购】
　　赵三金子没立刻回复。
　　安六神丢个纱布卷过去，忽略了哀嚎这人发青的诡异脸色。
　　虚拟宇宙再次提醒：【您的同伴正在经历痛苦，急需您的帮助】
　　“不需要。”安六神冷漠道，“我们只是凑巧进了一局，不是同伴。”
　　虚拟宇宙：【……】
　　我还没说所谓“帮助”是击杀他还是救助他呢。
　　【@赵三金子：有点麻烦，游戏版上《渣月》流量变大了】
　　安六神：“？？？”
　　【我替天火做探子已经仁至义尽，你们能不能买下，关我什么事？】
　　【该给的钱一毛不能少，少了我就曝光天火渗透双子座文苑考试！】
　　赵三金子发来一连串哈哈哈。
　　【年轻人，不要激动，文苑考试里满是探子】
　　【而且，帮天火是一波，另一波是你自己对这个本子感兴趣吧】
　　安六神：“……”
　　那天北河二的恒星冲刺，他也在，铁训兰贫穷又骄傲的脸令人印象深刻。
　　今早候考时，他正好看到了铁子和苗政委，凭着眼明手快，安六神记了铁训兰的格子间号码，【黄七】。
　　这个人，一定能选进文苑。
　　不知为何，安六神非常相信。
　　光脑发出提醒，赵三金子转账10万。
　　安六神眼神晦涩，未来一年文苑的吃穿用度有着落了。
　　【@赵三金子：钱款请查收】
　　【最后一句忠告，年轻人，人都是社会性动物，不要太刻薄寡恩】
　　安六神：“……”
　　忽然，虚拟宇宙出声：【小心！】
　　安六神立刻回头，背后一声嘶吼，刚才垂死的玩家此刻浑身肿胀发黑，发白的眼球挂在鼻子上，整张脸被獠牙撑开，鲜血淋漓。
　　丧尸化！
　　安六神：“！！！”
　　视线最后，是丧尸的血红口腔，饱满地笼罩了他。
　　虚拟宇宙叹口气：【考生安六神脱出宙五文豪本，顺利通关场景三】
　　然而，不到一分钟后，安六神的id显示重新登陆了。
　　虚拟宇宙：“.......”
　　好耐操一男人。
　　>>>>>>>>
　　回路二，场景三，和平门地铁站。
　　车厢内战况远比外面复杂，有鲜血喷涌没凉透的尸体，还有挣扎尸变不停求救的活人，苗乐安看着这一切，心焦恐惧冲得她眼前发黑。
　　冷静！
　　她默念着，控制不住的情感像大坝泄洪似的奔涌而下，眼泪滴落在尸变的活人手上，又洇湿了苗乐安的裤腿。
　　“救……救我……”这人哭着喊，丧尸化侵袭了喉咙，让他声音干枯又嘶哑。
　　苗乐安掏出纱布，“您稍等，我这就包扎。”
　　她不知道急救有没有用，她也不想管。
　　然而，雪白纱布还没粘上漆黑的血，紫色利甲便从指端冒了出来，嘴唇眨眼黑透，发出尖利咆哮，朝苗乐安咬来——
　　苗乐安：“！！！”
　　砰一声。
　　丧尸被一枪爆头，血沫炸了苗政委一脸，铁训兰放下枪，将她拖走。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先看瞳孔有没有变色，如果没有，不要包扎，切掉他尸变的肢体。”
　　“如果瞳孔变色了，那就给他个痛快吧。”铁文豪淡淡道。
　　苗乐安：“……”
　　血还在那脸上，温热的。
　　铁文豪就全然不见以前插科打诨耍无赖的样子了。
　　她冷静到可怕，没甚对文本的珍视，也没甚对故事的触动，倒真像个全知全能的文本上帝，体验一道是下凡来着。
　　“你……”
　　铁训兰：“觉得我这样陌生？”
　　“人不都这样吗，不会只有一面的。”
　　苗乐安开始认真思考铁子说梦见精神病院是真生病还是假撒谎了。
　　站里空了不少，一楼隐约传来古怪声响，李物正在前头招手。苗乐安克制的问：“要去哪儿？”
　　铁训兰抿嘴，憋了半天草一声：“也不知哪个狗日的，乱改老娘的文本！”
　　“剧情明明设定闸门是坏的，憨憨乱改给改好了！这下可好，和平门不是密室了，活尸被放跑，外头评价起文本不得说我铁文豪是反社会人格啊！”
　　“个瘪犊子！”
　　苗乐安：“……”
　　真是不经夸，帅不过三秒。
　　“应该是考程干扰。”她擦掉眼泪。
　　铁训兰领着往楼梯走，这档口不敢走电梯，万一猫着几个老粽子，不得交代在这儿？
　　“你精神症好点了？”
　　苗乐安心脏一缩：“什么？我没听明白。”
　　铁训兰看她一眼：“装傻是吧，你这人乍看社恐，实际是有精神症。”
　　苗乐安：“……”
　　铁训兰：“行了，四套回路来回换了十几波玩家，都是痛苦哀嚎情绪波动过大的，但只有你情绪蹦极得最厉害——而且，竟然没崩溃。”
　　“这可不是星际人类的常见水平。”
　　楼梯上挂满了人干血肉，脚踩着啵唧啵唧响，苗乐安沉默不语，打算牢底坐穿。
　　铁训兰此人本性恶劣，外表软萌可甜那都是装的，眼下正是暴打苗政委的好时机，她怎会放过磋磨一个聪明人？
　　“我想想，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在物种文库查什么资料来着？”
　　“你那书我都搂过一眼，十本里七本都是讲精神强感的——你是突变病例，精神强感症，是吗？”
　　苗乐安：“……”
　　耳膜里血轰隆隆响，苗乐安听到自己声音说：“你最好谨言慎行，这里是虚拟宇宙监控范围，万一直播出去……”
　　“不会的。”虚拟宇宙忽然出声，“涉及玩家隐私，我会掐掉，请放心。”
　　苗乐安：“……”
　　个鳖犊子！
　　铁训兰笑得前仰后合，满眼都是看到聪明人挣扎绝望的快乐：“还真是啊。”
　　“为什么你不是优秀毕业生？因为思政专业特殊，讲究一个心性平稳立场坚定，弱感症对文豪是毒酒，对你们却是良药——而你，是个绝对不适合做政委的人，是吗？”
　　苗乐安停住脚步。
　　铁训兰笑容愈发灿烂：“强感症啊，别人精神海来个跳楼三百米就断气，你能跳五百米，别人精神海一周蹦极一次就吃不消，你能天天蹦，情感阈极限和耐操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苗同学，你真是天赋异禀。”
　　“一、点、都、不、适、合做政委。”
　　苗乐安：“……”
　　“够了，”她压抑道，“天生精神阈如何也不是我能选择的，文豪天资如你，也是个只看表面的肤浅人吗？！”
　　苗乐安失望透了。
　　天知道，毕业前夕体检被查出是强感症患者，她是个怎样五雷轰顶的感受。
　　从小就立志要献身文豪事业，扶正人类精神海之症的苗小安，这个病于她而言，不亚于灭顶之灾。
　　铁训兰满意地看着她，瞧她脸色苍白额角出汗，从握紧双拳到五官扭曲，每一寸都展示了隐秘被砸碎后理智的痛苦之姿。
　　啧，我就爱看人性俯仰。
　　“没事呀，”她走上一楼，远处闸门卡了一半，没开完，丧尸被拦了片刻，暴烈日光顺着透进来，一股血味：
　　“我反正也不是个典型性文豪，徐衡又是半路出家的猎头。”
　　“咱们三花聚顶，般配。”
　　苗乐安被她拉着跑，躲在一楼各个出站口的矮玻璃门之间，“徐衡？舰师文豪转猎头的那个吗？”
　　铁训兰扭头：“他很出名吗？”
　　苗乐安没好意思说，徐衡曾经是她考虑辅佐的文豪之一。
　　“算是吧，曾经有名气。”
　　“他资源应该挺好，但培养文豪没什么经验，你——”你愿意去做第一个，让他练手？
　　“那有什么，”铁训兰浑不在意，“我本来也不是个需要培养的。”
　　苗乐安：“……”
　　哦呦，可把你牛逼死了。
　　李物一梭子子弹下去，解决了三号口扎堆的丧尸，扫扫刘海上的血：“怎么办，你的文本被人改了。”
　　铁训兰死鱼眼：“凉拌，我上来前把开关门按钮又砸停了，现在闸门开了一半，奔出去这么多丧尸，处理不完的，而且——”
　　她龇牙，“到底是哪个天才改的文本，车站外的城市我可没有【精心描写】啊！”
　　别出去了看到一堆黑白线条吧。
　　一时沉默，苗乐安看站内地形图，惊骇发现和平门竟是个拥有三十条出口的巨型车站！
　　疯球了！怪不得铁训兰说拦不住！
　　这他妈，到底谁开的门！姑奶奶弄死他！
　　铁训兰拉开文本后台，冷笑一声。
　　“虚拟宇宙，你在的吧。”
　　虚拟宇宙：“虽然我很想装死，但是，是的，我在。”
　　铁训兰：“是你改的文本吗？”
　　虚拟宇宙：“……”
　　数据流中窜出个粉头发小姐姐，她飞起一脚，将毛茸茸的小蚕豆踢到前头来。
　　小蚕豆：【嘤】
　　铁训兰很意外：“竟然是你。”
　　小蚕豆：【额，考程干扰是文苑考试惯例】
　　铁训兰：“_(:з」∠)_”
　　“那成，死马当活马医，你说说现在这改的，场景三还有意义吗？能拦住多少丧尸？”
　　“尸潮屠城这种情节，该出现在三小时这么短的本子里吗？”
　　小蚕豆不吭声。
　　铁训兰一拍桌子，虚拟宇宙立刻有眼色的给她变张桌子出来，砰一声：“把我害成这样子，说完就完了？”
　　苗乐安惊觉，这人竟然在和人工智能讨价还价！
　　小蚕豆：【你想怎样？改回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的】
　　铁训兰假笑：“没想怎样，我在想，人多力量大。”
　　“回路二现存多少玩家？都给我投放到场景三来。”
　　小蚕豆：【这不合规——】
　　铁训兰截话：“怎么不合规？考前说明里有讲不能把一套回路所有玩家集合在一个场景里吗？”
　　小蚕豆：【……没有】
　　铁训兰一锤子定音：“那就赶紧，不然我咬人了。”
　　小蚕豆有点犹豫，数据流里，毛茸茸的蓝眼睛布偶求助地望向李物，物种文库送它个假笑，比口型：
　　‘你活该’。
　　小蚕豆：【……】
　　铁训兰老流氓之风尽显：“你要敢不答应，我现在就冲到车站外，胡写一通瞎比改，捣毁文本逻辑，把这末世题材给整报废了。”
　　“呵，反正距离33%的修改极限只剩3%了，我蠢材一个，修不好。”
　　“然后——我重写一份，卖给别家，什么天火银河舰队，什么猎户座蛇夫座，谁都行。”
　　“恶心死你们，操。”
　　小蚕豆：【！！！】
　　【请不要这样！我马上协商！】
　　说完，胖嘟嘟的布偶以豹子般的敏捷，窜了。
　　饱受小蚕豆四年淫威的苗乐安同学：“……”
　　同为人工智能的李物：“……”
　　麻木.jpg
　　同一时刻，文苑学海崖上，暗搓搓看游戏版直播的教授们：“……”
　　大家伙纷纷拍打沈教授肩头，语气充满欣慰：“辛苦了沈哥，这下衣钵有传人了。”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铁同学脸嫩是个女仔，我简直以为看到了十八岁的沈暮光。”
　　沈暮光草了一声，又气又笑。
　　孙院长眼神微微发光，似乎头回认识铁训兰这学生，神色颇感兴趣。
　　这出倒打一耙，威胁人工智能，实在是得有个几年脑血栓才能想出的妙招。
　　“沈老师，您总归也不缺学生，只是大多您瞧不上而已。”老太太优雅地合拢双手。
　　沈暮光：“……啊？”
　　孙院长笑眯眯：“不如这位小铁同志，让我来教？”
　　沈暮光：“？？？”
　　我当您是前辈，您却想抢我学生？
　　……
　　监测到小蚕豆跑远了，李物才出声：
　　“集合在一起又如何？”
　　“考程干扰就是想看文豪如何应对突发状况，看文本逻辑有多少潜在可能性，现在这样，你想怎么救场景三？”
　　铁训兰：“这是督考的第三个问题吗？”
　　李物一愣，完全没想起这茬：
　　“算是吧。”
　　铁训兰笑眯眯：“我说了，我是最了解这个文本的人，我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
　　她张开双手，面对着满地血腥废墟、这片由她创作的世界，天风在衣袖下穿过，飘漫着浓烈腥臭味，像极了真实残酷的宇宙：
　　“文本逻辑是什么？是环环相扣，牵一发动全身。”
　　“文苑自以为掐断了结尾就不会影响前头了，但是，J市这种【城市生态系统】注定和人息息相关的。”
　　“丧尸进入水泥森林，跟鱼入大海差不多，怎么找？我能利用什么？利用城市的什么人物？”
　　李物：“……”
　　算法一闪，她想起一件事。
　　“你是说，场景二——”
　　铁训兰：“没错，得调动【故事本身的逻辑】才能玩得转。”
　　“场景二【冷雨看守所】中我设计过一批关键人物，他们是最早监测到了病毒传播的国家部队，不是普通的看守所警察。”
　　“我还把场景二的重头戏放在了国安队长审问颜如玉——那么，相对应的，俩人都是22个主次要人物之一，可能被玩家扮演。”
　　“如果，小蚕豆把玩家喊齐了，你说，我们能不能遇上扮演国安队长的？”
　　“如果遇上了，他能不能在【城市】中行使国家权利呢？”
　　李物：“！！！”
　　是这个道理。
　　主次要人物存在一定的空置率，这就是个赌局，如果真把【国安队长】喊来了，那么，他就是这套文本逻辑中能调动城市安防的关键人物！
　　……
　　何谓文本逻辑？
　　【裁缝】会做衣服，【警察】有权利拘留窃贼。
　　国安局能无差别调动城市武装，这就是合适的逻辑。
　　.....
　　她怎么想到的？
　　“gosh，”李物小声说了句人类的感叹词，认真对铁训兰说：
　　“我开始期待今年的经典文豪本入库了——希望有你的那份。”
　　-以我肚子里数百年的人类作品为证。
　　-她是与众不同的，未来，必成大师。


第15章 噩梦之城【修错】
　　眼前是个方格子间，桌上一盏昏暗台灯，照的雪白墙壁明明暗暗，独留一块漆黑玻璃窗，靠近看，是个单向透视的监视窗子。
　　徐衡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排上号，进入文豪本就被丢进了黑屋子里？
　　徐衡：“……”
　　他打量身上衣服，墨绿军装，英武挺拔，帽子上一枚熠熠闪光的徽章，如果没记错，这是末法时代强国华夏的国徽。
　　左胸纹饰很独特，是条盘旋高山上的黑龙。
　　徐衡：“虚拟宇宙，不解释下场景吗？”
　　说话的空当，他快速看了遍桌上文件，上面记录着颜如玉在维帕酒店犯下的凶杀案件，一死一伤，现场照片血腥暴力，有个老胖子被切得跟生鱼片似的，做成了男体盛宴。
　　描绘语言之流畅华丽，仿佛惨相就在眼前。
　　徐衡：“……”
　　应该是场景二。
　　真看不出，铁训兰外表有点疯有点娇，创作之魂竟如此硬核暴戾。
　　虚拟宇宙：【实在抱歉，[荒四]文本正处在原始文豪和文苑AI拉锯阶段，我不能做出更多解释】
　　徐衡：“荒四？《渣月》名次升到68名了？”
　　虚拟宇宙：【正是——】她话没说话，一阵电波滋啦声传出，切换成了小蚕豆奶嫩的声音：【现召集所有回路二玩家齐聚场景三，修缮文本逻辑】
　　……
　　场景三？活尸大车站？
　　徐衡眉头一皱，黑色玻璃上倒映着男人英俊深沉的脸。
　　他下潜时，听到了通报《渣月》修改29%的声音，现在一想，恐怕铁训兰那暗暗带点疯的性格，干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做过文豪小五年，徐衡鲜有听说同行和AI掰手腕能赢的，但今天就遇见了一个。
　　虚拟宇宙：【您看，我就说现在我管不了吧】
　　徐衡：“……”
　　如果说小蚕豆是一流的人工智能，那虚拟宇宙就是人工智能中的巨神。
　　她说不管？那只是在看戏。
　　小蚕豆：【即将跳转场景，请玩家做好准备】
　　徐衡：“同意。”
　　下一秒，巨大吸力将脑髓抽走，景象一换，满地狼藉的地铁站现于眼前，视角给在了站外，暴烈阳光照得铁皮车站滚烫，一群血淋淋的人影野兽般撞开闸门，冲进阳光中。
　　那是——
　　责任感油然而生，徐衡道：“慢着！”
　　但场景还在下沉，一切停稳后，他置身地铁站里面，三十个出口被破坏殆尽，地面血迹密布，满地新鲜的大肠小肠和大小便失禁，刚奔逃的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是丧尸。
　　徐衡心头火起。
　　他不是瞎的，徐家老四对文本创作的领悟力绝非等闲，不然也闯不出三年升B级的神话，眼下这和平门的设计，一看就是文豪想做密室——
　　现在密室被破，谁的锅？
　　“文苑AI，这就是你苑所谓的【考程干扰】？”
　　“破坏考生原本环环相扣的世界观？”徐衡掷地有声地问。
　　小蚕豆：【QAQ】
　　在场齐聚一堂的玩家：“……”
　　大约十几人，大家齐刷刷看过来。
　　“哦，来了个聪明人。”铁训兰提着染血的机枪走来，打量着自己设计出的英俊人物，眼神中满是欣赏。
　　这个人物的设计，寄托着她对前世兵哥哥的想象，光明善良又能力非凡，偏巧遇上了个脑子清楚不受文本逻辑控制的玩家，实在绝配。
　　——他必然能发挥出这个人设的最大威力。
　　“就等你了，【国安队长】。”她伸出手来。
　　国安队长？
　　徐衡下意识看了下左胸的黑龙，原来如此。
　　他回以握手，眼前这幕似曾相识：“请问您是？”
　　铁训兰爽朗道：“我姓铁，叫我铁子就好。”
　　徐衡：“……”
　　他瞬间明白，此人是谁了。
　　铁训兰见他神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张嘴，反而道：“直说吧，召集所有玩家，想做什么？”
　　铁子：“……”
　　噫，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
　　双子座文苑，学海崖上。
　　徐衡下潜文豪本有一会了，一条消息都没发回，荣成看着自己的biubiu上涨的私信，长叹一口气。
　　【@飞鹤：荣哥，给说说情呗，刚游戏版正直播末世呢，忽然就给掐了】
　　虚拟宇宙游戏版分为无数小版，小版里有无数版主，荣成早年没升A前做过几年大版主，飞鹤就是他的继任者。
　　【@荣成：后面不是开了吗？双子座文苑孙院长没有一刀切】
　　【@飞鹤：好家伙，她那开的叫啥直播啊，一到关键时刻就掐了，兄弟们憋都憋死了】
　　荣成哭笑不得。
　　这无可厚非，考试本没有商业投产，给白嫖直播已经仁至义尽了，文苑看重的又不是盈利，他一个商业A级文豪还真是找不到孙院长的弱点。
　　【@飞鹤：给你看看俺后台私信都爆炸成什么样了，全是网友抗议】
　　【9999+.jpg】
　　荣成：“……”
　　他点开游戏版，果不其然，【末世新题材】的直播小方块下面，网友刷留言刷得飞起，虚拟宇宙如此庞大的流量，都给评论爆炸整的一卡一卡的。
　　“咋又没了？出个屁股，组团去暗杀双子座文苑吧！”
　　“+1，尸山血海的和平门车站我才瞅了一眼，就黑屏了！日妈！”
　　“组团杀+2，你们仔细看，黑屏之间的剧情是连着的，说明虚拟宇宙被人控制了，播一段，掐一段，吊咱胃口呢。”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想宰了这个叫铁训兰的，玛德，最近治弱感症，看她这直播给我激动的呀，精神指数爆了好几次，药白吃了，气死我了。”
　　“害，楼上，你这算啥，我从看直播开始，换了三次衣服，和平门再杀下去，我连裤子都得换！”
　　“+4嘤嘤嘤！好可怕！但我还是忍不住看！你看丧尸雄壮的胸大肌！多么孔武Q弹！”
　　“楼上，那是个女丧尸，谢谢。”
　　荣成：“……噗！”
　　沙雕网友欢乐多，但确实看出心情急迫了。
　　荣成沉思片刻，给徐衡去条消息：【兄弟，好好表现，我要推波助澜了】，随后，他敲敲空中。
　　【在吗，虚拟宇宙大人，】
　　虚拟宇宙伸头：【看丧尸呢，啥事？】
　　荣成微笑：“我想做跟您一样的事，促成《渣月》在游戏版的直播。”
　　虚拟宇宙可不傻：【收到请求，请陈述理由】
　　荣成举起手指，：“首先，我是个商业文豪，最看不得有大爆潜质的作品被学院派给耽搁了热度，流量就在那里，你不去占，自然有人占。”
　　“第二，”他顿了顿，“好兄弟转行不易，我希望能为他签下铁文豪提供点帮助。”
　　虚拟宇宙：【那您希望我做什么？】
　　荣成敲击光脑，他性格温软并不代表脑子不好使，能升A的哪个不是天资出众？
　　“我没有孙国萍院长的通讯码，劳烦您把我写得这段话转给她。”
　　虚拟宇宙看完，笑了声，【人类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一分钟后，孙院长收到一条陌生私信。
　　“您好，院长，在此向您申请直播《渣月》的破局过程。”
　　“【考程干扰】导致了文豪本结局大改，修改比例29%，照理说，为应对这一突发状况写出的新故事，都不能算原版文豪本。新故事可能出现大纰漏，也可能让末世题材更加完美，无论什么，都是引起话题讨论度的好时机。”
　　“——如果直播，对双子座文苑的声誉大有裨益。”
　　“第二，军部有大人物即将来访。如果贵苑仍不能在贵客来前，显示出对文豪铁训兰的拉拢之意，给她足够的声威，那么贵客来后，《渣月》还能不能留在双子座文苑就两说了。”
　　“我们都知道，军部的选择优先权在文苑之上。”
　　孙院长：“……”
　　刀刀致命。
　　第一条诱惑双子座文苑借《渣月》的大爆提升地位，第二条威逼双子座文苑如果不开直播，那军部万一强压一把，铁训兰这人就会被截胡。
　　孙院长笑了笑，回复：
　　【这位朋友说得在理，我苑并非食古不化】
　　【你再仔细瞧游戏版，直播真的没开吗？】
　　荣成一愣，私信拍马就来。
　　【@飞鹤：牛逼，您一出手，直播立马就通！大恩不言谢啊！】
　　荣成：“……”
　　【@孙院长：又及，感谢您送来军部贵客的情报】
　　【双子座孙国萍向您发送好友申请】
　　荣成：“……”
　　钓鱼不成反被钓的滋味，甚爽。
　　他又给徐衡发消息：
　　【友情提醒，直播现在稳定了，游戏版流量巨大。你要适时地透露出自己的猎头身份，炒作一番，借直播吸引文豪来投奔你，明白吗？】
　　【@荣成：我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徐季平】
　　收到消息的徐衡：“……”
　　铁训兰在他眼前挥手：“兄弟，回神。”
　　徐衡左右一看，只剩他俩了，“其他人呢？”
　　铁训兰：“去想怎么写【城市结构】了。”她指指四周，十几个人三五成群，趴在地上对白纸比划，依稀能看清纸上画的建筑。
　　徐衡蹙眉：“劳烦详解。”
　　铁训兰耸肩，也摸出张纸，“文本逻辑这东西吧，只有文豪写了，它才会真的存在——就像有路才有车。”
　　“现在小蚕豆强行改了结局，相当于新开了一段故事线，【丧尸屠城】。”我的原版故事可是把丧尸围堵在和平门车站就算完事儿了。
　　“问题是——”
　　铁训兰神色微妙，“我还没……不是，人家铁文豪根本就没仔细描写城市啊。”
　　“这段故事线必然是残缺的。”
　　徐衡沉默片刻，“就像铁轨只修了一边，没修另一边，是吗？”
　　铁训兰颔首：“正解。”
　　徐衡立刻反问：“那为什么不直接保持原样，不做修改？【丧尸屠城】这种开放性结局也很有震撼力。”
　　空中某小蚕豆：【！！！】
　　铁训兰失笑：“你和我开始想到一起去了。”
　　“但是，那傻缺AI只改了个尾巴，如果用屠城做结局，前头一个伏笔都没有，头和屁股对不上，整个本子还是得大改。”
　　“而且——”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
　　“《渣月》只有寥寥数个场景，这么好的题材肯定要大卖的，后续添加剧情的话，和平门地铁站可是第一波丧尸爆发，你一开头就整屠城，级别太高，后面的故事还怎么讲？”
　　“难不成屠国吗？”
　　徐衡：“……”
　　徐衡用一种挖出金矿的表情看着她。
　　故事层层递进，是考验文豪本可看性的一大标准，C级以上文豪大多知道，但徐衡真是第一次见E级文豪明悟如此透彻的。
　　数据流里，小蚕豆松了口气。
　　万幸，铁文豪自己没想不开。
　　要真不改了，文苑考试必然过不了，那这新题材可就砸在双子座文苑手里了。
　　“那么现在，”
　　铁训兰刷刷刷在白纸上画，徐衡发现她画的是农贸市场、电站等城市基础设施，似乎在挑选，能认出来这些还多亏了徐衡对末法时代感兴趣，看过不少书。
　　“我们得群策群力，商量一下，后面到底怎么改。”
　　“已知丧尸入城很难挽救，我们要做的第一步是——控制传染范围。”
　　最后一笔落定，铁训兰将广播站画了出来，巨型大喇叭张开嘴，撑成了奇怪的形状。
　　徐衡明白了：“你是想——”
　　用广播站将丧尸的消息广而告之？
　　铁训兰咧嘴一笑，拉开文本后台。
　　小蚕豆修改的惨案现场还搁在末尾处，后面好长一段空白，尾巴是颜如玉成功带着标本离开的句子。
　　徐衡脱口而出：
　　“小心，模式二的死亡线是33%，你只有4%的修改权限了。”
　　——别大改，小心文本世界被毙，他走心地提醒着。
　　铁训兰笑弯了眼睛，看人之准，如刻刀锥子：“知道吗，你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烂好心，真正义，他叫徐衡。”
　　某国安队长：“……”
　　他心头一跳。
　　“搭讪太老套了。”徐衡认真道，末了忍不住问：“你到底想怎么改？”
　　铁训兰耸肩：“你且看。”
　　落笔之处，她写下三个字。
　　【场景四】
　　>>>>>>>>
　　虚拟宇宙，游戏版直播。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飞鹤懒得关，调了下遮挡比例，接着研究【考程干扰】。
　　评论区和弹幕不同步，也是刷刷起飞。
　　“咋改啊，文苑咋这么贱，一共33%的蛋糕，它一脚切走了29%！”
　　“是呢呗，4%的余额，估计连颜如玉人设重新雕琢一遍都不够！还逆转结局呢，我看铁训兰得死。”
　　“诸位，我好激动！这么吊的题材，这么难的局面，我都遇上了！”
　　飞鹤也觉得铁文豪很悬。
　　末世是个好题材，能亲眼见证它诞生是无与伦比的荣幸，但，如果文苑考试现场它落了灰，那就是板上钉钉在说：这本子的拓展性不足，有瑕疵。
　　这跟迎面一刀有啥区别？
　　除非——
　　飞鹤想不出好办法，他瞧着屏幕里‘执行经纪’的表情，好像并不紧张？
　　莫非，她有办法？
　　......
　　当【场景四】三个字出现时，飞鹤一口茶喷在了光脑上，脑壳充血轰隆隆响。
　　这、这是做啥子？
　　在全息游戏过程中大改吗？无准备、不修文、众目睽睽之下？
　　脑壳被雷劈了吧！
　　不，不对——一个声音在精神深处提醒着——
　　想想比例。
　　飞鹤死死盯着那句【4%余额】的留言，脑水转的飞起。
　　……
　　原版《渣月》三个场景，每个占比33%，模式二的修改极限也是33%，小蚕豆一脚大改结局，修掉了29%。
　　矛盾的核心就在于，无论怎么改，想把结局修好，都不是4%的余额能解决的。
　　得想办法，多榨出一些修改额度。
　　那么，怎样才能从33%的底线中多掏出一点塞牙缝呢？
　　……
　　很简单，把三个场景变成四个场景，增大分母，分子不变，那么原本修改的部分，就绝对占不到29%了。
　　版主飞鹤：“……”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在哪儿了，它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脑子嘶声尖叫。
　　这操作也太他娘骚了吧！
　　铁训兰你怎么能吊到这种程度，脑子比别人多三层褶儿吗？
　　他疯狂评论区打字：
　　【我懂了，我懂了铁汁们！】
　　【这本子要爆，一定会爆啊啊啊啊啊！！！】
　　【太牛逼了，我他妈做版主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么天才的文豪！】
　　此时，光脑上，文字写完了第一行。
　　【场景四：噩梦屠城】
　　下一刻，渊博如海的末法时代景观，从铁训兰笔下喷涌而出。
　　末世题材的元素拆分之一，【穿越】，终于在千万网友的关注下，展露了非凡的魅力——


第16章 星河瞩目
　　时间紧迫，铁训兰提笔开始写剧情，文字流泻的速度比火星撞地球还快。
　　[四散的丧尸迎着夕阳金光，冲进了繁华都市，水泥森林不能阻挡他们发达的嗅觉，灭顶的危机近在咫尺——]
　　[颜如玉攥紧血液标本，心乱如麻，小经纪人带着哭腔问：“玉姐，怎么办啊，咱本来想把丧尸堵在车站，再让国安局放火烧掉，现在这——”
　　[颜如玉不语，迎面而来的是她上辈子熟悉的马路，行道树郁郁葱葱，“得先让这座城市知道，有丧尸闯入了。”她望向天边一座发射塔，那里是J市广电，掌握广播、电视、网络的地方。]
　　[经纪人握紧枪，“知道了又怎样？普通市民又不是训练有素，也没在末世求生过，告诉他们，说不准他们都不信呢……”]
　　围了一圈的玩家：“……”
　　大家恍然大悟。
　　“说的是啊，末法时代的人类体质孱弱，医疗技术也不行，很多传染病都没解决呢。”
　　“这都是硬件困难，关键在人心吧，普通人谁会信丧尸来了？不当造谣都不错了。”
　　“那也得说，就算是当假的，也要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铁训兰笔尖点着后台，没有将新段落加进文本。
　　她脑海中飞翔着无数画面，没人知道这座J市是以她前世生活的城市为蓝本创造的，也没人知道她在这里经历过什么痛苦与快乐。
　　“徐队长。”她轻声问，用一种只有自己和徐衡听见的声音，徐衡眉头一挑，“你喊我什么？”
　　铁训兰：“别装傻，徐衡。”
　　“我问你，如果文豪本过于血腥，文苑会做出什么评价？”
　　掉马的徐猎头：“……”
　　铁训兰这人着实观察力惊人，寥寥一面，只凭我的语言习惯就认了出来。
　　“文苑讲究三观正，立意高，得看你的血腥描写是为了什么，”徐衡认真回答，毫无私心地点拨着某小天才：“如果是为了升华主题，讴歌某种精神，那么限制级描写无妨。”
　　“如果只是为了博人眼球，没有和故事内在产生联系，那就和色情屎尿屁没有区别，会被判低分。”
　　铁训兰：“噗！”
　　徐衡：“怎么了？”
　　铁训兰：“您一个严肃板正的舰师文豪，一本正经说屎尿屁，真是有反差。”
　　徐衡：“……”
　　“你还在犹豫什么，”他读着铁训兰写下的段落，大量的描写，精细描摹了末法时代的百态百物，猫咪攀爬的路灯，滚烫开裂的柏油路，树林后的图书馆，十字路口的急诊科。
　　难以想象得有多渊博的知识量，才能写出这等仿佛生活其中的动人词句——
　　但，她并没有把这些加入原始文本。
　　“写的很好，加进去，这座城市就会立刻变得完整。”
　　徐衡看着地铁外模糊的“形状”，它们像大片大片的黑白线条，挣扎扭动着，隐约能看出建筑形状，但只是一个概念，让你知道它是什么，像二维扁平的画，不能进入三维空间。
　　虚拟宇宙：【这是我画的，献丑了】
　　【根据铁文豪在前三个场景中零零碎碎的城市景象，我大致还原了一下】
　　铁训兰低笑，“真是谢谢你了。”
　　数据流里，小宙捋着自己嫩粉色的头发，晃着小腿：
　　【无妨，我爱看热闹，你又是个性格躁动的人类，留你在文苑考试走得长远，大概率是件有热闹可看的事】
　　【而且——】
　　她又踢了一脚旁边哭唧唧的布偶猫，踹老远：
　　【同为人工智能，有人惹了祸，差点坑到无辜考生，我是种族之首，给擦屁股也是应有之义】
　　被踢的小蚕豆：【QAQ】
　　铁训兰：“……”
　　铁子笑容释然又奇异，“你不必如此，我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远超想象，我的书写速度并不需要你帮忙打辅助——”
　　虚拟宇宙歪头：【是吗？】
　　铁训兰笑而不语，徐衡瞧她此刻神色沉静，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不疯不娇，倒像是第三种人格。
　　“徐衡，那我就信你了。”铁训兰道。
　　徐衡：“信什么？”
　　铁训兰吸口气：“信你关于学苑打分评价的揣测——”
　　徐衡：“等等，你是想？”
　　话音刚落，铁训兰就画下了修改符号，将一段血腥描写加进了场景四。
　　不远处，苗乐安正顺着广播站的思路往下想，既然要做政委，跟上文豪的思路就是第一步，身后“国安队长”忽然一声卧槽，一股庞大能量袭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冲了苗乐安满脸，她当即对着站牌吐起来——
　　数不清的建筑正从原始文本中飞出，从压皱了的二维图像充气变成了三维实体。
　　数百米高的楼，挂着精神专科的医院，屁股冒黑烟的陆行器，还有……无数残缺的尸首，他们是文本逻辑之下，第一波被丧尸冲击到的可怜人。
　　血雨伴着残肢泼在路边、路灯上、汽车后备箱里、下水道盖子上，J市涂上了一层浓厚血色。
　　苗乐安：“！！！”
　　她跟不上了。
　　这铁文豪是个疯逼！
　　文本后台快速冒出一段话：
　　[没人低估丧尸的破坏力，但到真发生眼前时，却远远超过了意志承受的极限]
　　[路面被尸体洗成了血河，尸首遍地，左边半个屁股，右边四分之一脑袋，充血的眼球还在缓慢转着，目之所及，百里无人烟，凌乱的脚印踩着脏血延伸去了远方]
　　[“看到了吗？”颜如玉的声音带着点叹息，“如果我们不管，J市，这颗华夏明珠就变成无人区了。”说完，她捏碎了手边还在转动的眼球。]
　　苗乐安：“……”
　　她忽然想起来，她是女主角。
　　缓缓转过头，她拼命克制手掌去抓台阶上那颗血淋淋眼球的冲动，左手握右手，使劲扯啊，挣扎啊苗乐安不能屈服在文本逻辑的淫威之下——
　　啵唧一声。
　　冒着血丝的玻璃体在她手中碎成了五块，湿淋淋的，血哒哒的。
　　苗乐安：“……”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政委惨叫一声，疯狂甩手。
　　“啊啊啊啊啊——！！”这是周围吓得抱成一团的玩家们。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直播前吓得哐哐砸光脑的网友。
　　徐衡：“……”
　　他看鬼似的看着铁训兰。
　　“好了，”铁训兰合上笔，刚才一连串创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咱们这一回路一共十六个人，空置六个角色。”
　　“现在，大家交换一下通讯码吧，自愿组队，四人一队，分别前往卫健委和广电，两队攻下广电，两队攻下统管全市医院的卫健委——”
　　“丧尸五感发达，嗅觉尤为敏锐，咱们攻下医院后，打爆血浆库，应该能有效吸引丧尸。”
　　她看一眼表，“大家记住，有文本逻辑的地方，才会有实体丧尸，其他的，就是淹没在黑白二维里的线条——”
　　铁训兰指了指行道树后，那片模糊图像中嘶吼的人形图画，有些丧尸冲得过快，闯进了没有详细描写的部分，就成了二维。
　　“大家谨慎修改文本，屠城这条新故事线不是文豪自己牵头的，鬼知道丧尸会从哪儿冲出来。”
　　玩家们：“……”
　　大家面面相觑。
　　“你，怎么这么熟悉？还统筹我们？”
　　“卫健委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啊。”
　　“说的是啊，你是文豪本人吗？而且，刚看你改场景四，好特么熟悉啊！”
　　“喂喂喂，你们会不会抓重点，这人牛逼在会改文本吗？她改的是穿越题材啊兄弟们！咱们星际到现在为止，有写得好的穿越吗？”
　　说的是啊。
　　直播前无数网友的心声也在问。
　　她怎么这么熟悉末法时代的城市？
　　星际不乏历史大能，他们醉心研究地球历史，为物种文库、虚拟宇宙填充考证了无数珍贵史料，随便说起一个时期，他们便能如数家珍。历史在星际社会也是热门学科——
　　但从没谁能对历史熟悉到一丝一毫都刻画出来的地步。
　　眼前这座J市，你能在末法时代无数城市中找到缩影，甚至不需要求证物种文库景观搭建正确与否，它逻辑契合、建筑协调，置身其中，像穿越回了八百年前。
　　铁训兰刻画末法时代，像呼吸喝水那么简单。
　　“怎么会，”飞鹤下意识捂住嘴，怎么会无懈可击。
　　作为游戏版版主之一，飞鹤看过的文豪本直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看的多了就阅历丰富，许多文豪本错误飞鹤只要大略看一遍，就能挑出逻辑漏洞。
　　就连沈暮光的《情迷末法时代》，他都能看出错把民国建筑放在22世纪了呢。
　　但铁训兰搭建的城市，飞鹤一点错误都找不到。
　　甚至，还补足了许多他之前不明白的世界观。
　　……
　　哦，原来马路牙子上这道黄黑相间的橡胶带是用作减速的啊。
　　哦！原来急诊科怼着十字路口是为了方便抬车祸尸体啊。
　　飞鹤不敢相信，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说不意味着网友能噤口不言。
　　“草，我光脑呢，我光脑呢！我得照下来，回去交历史作业！”
　　“楼上哪个学校呢，历史作业是不是《论末法时代急诊科分布和城市车祸死亡率的关系》？”
　　“校友啊兄弟！嘘！咱小声抄，别给导师抓了！”
　　“呜呜呜呜我要哭了我第一次看这么逼真的地球城市，草，虚拟宇宙里的地球展览老子从来没排上号过！”
　　“楼上，你要有钱，可以自己做个地球主题文豪本……淦！心痒，我也想做个丧尸城市！”
　　“我对城市没兴趣，我只对末法时代没有网络的生活感兴趣，唉，让我穿越吧，我喜欢人情社交脸对脸的时代……”
　　“扯这些犊子干啥？！这是穿越题材啊卧槽！为啥《渣月》还没冲上游戏版的实时热搜！星际第二个穿越文豪本？！？！”
　　飞鹤这才想起热搜榜。
　　翻了两页，在一百多名找到了小小一个。
　　#渣月、丧尸、穿越#
　　飞鹤：“……”
　　这一看就是虚拟宇宙提取的网友评论最多数词，好家伙，能吸引住谁嘛。
　　飞鹤动动脑子，利用版主权利修改了一下。
　　#震惊！暴打沈暮光的穿越本竟然是……#
　　副标题：#石破天惊的新题材#
　　修改完不到五分钟，点击量就从五百多万涨到了八百万。
　　飞鹤满意点头。
　　对不住了沈教授，蹭一波您的热度哈。
　　双子座文苑，学海崖上。
　　沈暮光正和同事激烈讨论。
　　“不，血腥场景是丧尸屠城的必备情节，你都屠城了，谁还温良恭谦让啊！”
　　“可这未免有些表达太过！需要做到血河这种程度吗？”
　　“嘿，我学生乐意，你管呢！突出人类境遇凄惨后，再写绝地反击，不是更能彰显人性的可贵吗？欲扬先抑嘛！”
　　“沈老师，我们是学院，不是随便街边卖本子的混混，考虑下星际影响力成吗？要让猎户座蛇夫座他们知道咱们苑选出了个血腥暴力的本子，名声还要不要了？”
　　“怎么就血腥暴力了？就因为咱现在生活环境太好了，所以同胞才一个个受不得刺激得了弱感症——眼下来个刺激爽的，你倒嫌弃了？欠不欠啊。”
　　“沈暮光，你说什么呢！”
　　“略略略！”
　　沈教授舌战群儒再获胜利，得意地伸长脖子。
　　忽然，虚拟宇宙游戏版发出了灵魂的提醒。
　　【叮！您有一条新热搜，请查收】
　　沈暮光：“？？？”
　　“【我】有一条，几个意思啊，热搜有我的名字还是有我关注的东西啊？”
　　虚拟宇宙：【兼有】
　　沈暮光狐疑地点开，随后一顿，瞳孔地震。
　　#震惊！暴打沈暮光的穿越本竟然是……#这热搜坐了火箭似的原地起飞，眨眼飞上第一页了，点开一看，实时广场满地都是踩沈暮光捧新穿越本子的。
　　沈教授：“……”
　　“干他丫！”学海崖上爆发一声吼，“哪个鳖孙白嫖老子热度？”
　　中年男人愤怒的声音传了很远，崖上众人纷纷看他。
　　虚拟宇宙友情提醒：【是文豪本《渣月》】
　　沈暮光戛然而止：“……”
　　……
　　…
　　说好的师生和睦呢？！？！？！？！
　　铁训兰你站出来，看老子不打洗你！
　　......
　　此时，热搜已经上到了42名，小小直播窗口终于突破了百万级流量——
　　文苑在等待，星河在瞩目。
　　末世题材中最诡谲复杂的厮杀，终于撕下了血淋淋的面具。


第17章 可怕本性【捉虫】
　　打丧尸的方案下来了。
　　安六神冷眼看着前头“执行经纪”分组,周围玩家明显臣服在了强大的文本逻辑之下，神经紧绷，满脑子J市尸山血海,变得格外听话。
　　“您去卫健委二组吧,咱们一道去砸血库。”
　　“瞧您手脚灵活,是个会爬塔的,不如去找广电？”
　　“广电组,务必要坚守到场景四结束,不断地广播消息……我是暂时的修改人，是的，还没确定场景四采用何种结局。”
　　“对，场景四也是一小时，切蛋糕要公平。”
　　铁训兰背着枪和同志们挨个亲切说话。
　　手指指到安六神时，瞧他一身华夏军装，扮演“国安副队长”角色,神色格外冷漠刺人，明明面无表情眼神却含着一尾冷意,瞧谁不起似的。
　　可惜铁训兰脸皮厚,对这种人免疫,“您的话,不如和我——”
　　“不用,”安六神推开她的手,“我不想和你一组。”
　　铁训兰：“……”
　　“成啊，”她干脆答应道，对直接的恶意适应良好,惹得徐衡惊讶看她一眼：“那你去广电组,俺们去攻医院。”
　　安六神刚想露出笑容,铁训兰下句话立刻赶到：
　　“不过，广电局并不意味着离医院很远，J市不止一个医院，您要真恶心我，想远离我，也不是个容易事。”
　　“——咱还是一个回路里的队友，守望相助，说不准谁需要谁帮助呢。”
　　铁子眨眼，明亮的灰绿眼睛折射着光，美丽极了，安六神并不受诱惑，推开她又冷淡说：
　　“谁跟你是队友，脱离文豪本我们又不认识。”
　　铁训兰：“……”
　　十几人交换通讯码，从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铁子领着李物、苗乐安还有徐衡，捡了条血脚印少的路走，苗乐安敲敲虚拟宇宙：【能给个地图吗？】
　　虚拟宇宙托腮：【为什么不直接问您的队友呢？】
　　苗乐安一停，领会了虚拟宇宙的深意，背后发毛。
　　避着李物，苗乐安扯住铁子，“喂，J市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虚拟宇宙说有你就不需要地图，这怎么可能？”
　　“我辅修过文豪课，哪怕是五十万字的作品只有一个作者，让她完整回忆自己创造的国家或者城市的道路、构造，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文学故事常发生在数个人物之间，能精细记忆人物何时何地做了什么的文豪，却未必能够仔细想起主角所在城市的分分寸寸，这是“角色”和“世界观”的区别。
　　铁训兰：“你别管，我就是记得。”
　　苗乐安：“……”
　　铁训兰笑脸一收，提起她的衣领子：“照理说，政委要全盘掌握文豪的思想状况，以防不测，可你不是个称职政委，我也不是个一般文豪。 ”
　　“没人能控制我，明白吗？”
　　远处夕阳燃烧，将铁训兰的眼神染成了滚烫的金色，苗乐安松开手，看着她走远。
　　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瞬间，铁训兰似乎露出了某些从不现于人前的面目。
　　“虚拟宇宙，”苗乐安轻声道，“刚才那段掐了，别播。”
　　虚拟宇宙：【……】
　　【如您所愿】
　　前头血脚印忽然一收，转去了拐角，逼仄黑暗的街巷搭着层层叠叠的旧房瓦，是条小路暗道，徐衡一把拦住铁训兰：
　　“慢，地形不利，容易被埋伏——”
　　话没收完，他看见了几颗沁血的眼珠，压扁了贴在脏玻璃上，老民房的厨房里，鲜血和油脂混了一墙。
　　细听，还有嗬嗬喘气和啃吃骨头的声音。
　　四人一静。
　　徐衡：“这里有丧尸，绕路。”
　　“不行，”铁训兰道，“这条暗道后就是停车场，咱们得搞辆车——望山跑死马，卫健委和医院看着近，真走起来一小时根本没戏。”
　　徐衡沉默一下，“好，你们抽一个人，和我主攻，另外两个，找路突围。”
　　李物前进一步，“我主攻。”她一把抓住掏火枪筒的铁训兰：
　　“提问，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小宙，这段掐了别播——在场几人都知道你是主本文豪铁训兰，我问你，你知道自己布下这个屠杀局意味着什么吗？”
　　“血腥噱头历来是学院不喜，你最好能说清楚这些矫情样子和文豪本的联系，不然，我不会允许一个经过我手的文豪，去荼毒星际人类的思想。”
　　铁训兰看着她：“我没想什么啊。”
　　李物：“……”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铁训兰慢慢笑起来：“人类生来就带有某些自毁倾向。你不觉得，在极限危局下，看人类绝望求生是件很有趣的事吗？”
　　“血肉的魅力在于化作肉泥那一刻，绽放的红色。”
　　李物：“……”
　　一瞬间，物种文库脸色变得极为可怕，埋藏在算法中保护人类的本能拼命催动着她，逼她作出选择。
　　“好了，多说无益。”
　　徐衡将两人拉开，眼神一瞥，铁训兰手腕上被李物抓出了一圈紫色淤青：
　　“‘颜如玉’，看好这个疯子，她的本子哪怕现在这一摊稀烂的样子交给双子座文苑，也是大概率能通过的。”
　　“收敛点，克制一下你所谓的自毁倾向，知道吗？
　　”他转头对铁子说，拍拍她头顶。
　　铁训兰：“……”
　　铁训兰像条被踩了尾巴的二哈，“你刚做了什么？！？！”
　　徐衡：“……”
　　他比了下两人身高，一个一米八五往上，一个不到一米六五：“有什么问题吗？”
　　铁训兰笑容扭曲：“没问题啊，你小心背后——”
　　徐衡浑身一警，回头的瞬间，老楼的玻璃骤然炸裂，伸出了数条满是焦皮的手臂，拽住徐季平，将他拖进墙体破洞里——
　　这一秒，徐衡才意识到，刚看到的那些挤压在玻璃上的眼球，根本不是什么惨死的居民，而是一直监视着他们的丧尸。
　　……
　　“啊啊啊啊啊啊——！！！！”
　　游戏版直播一片嚎叫。
　　“不不不！你是国安队长！你不能战损啊！城市武装还等着你调动！俺们J市等着你拯救呢！”
　　“草了，楼上你是肉蛆吗？满脑子就是别人救别人救！没出息！”
　　“放弃个人英雄主义吧，我群体史观何时能再展雄风！”
　　“……谁还记得咱只是在看直播？”
　　“卧槽你们看那个经纪人的笑容，好可怕！她刚瞎瘠薄改文本是不是根本不想救人，是想害人吧！”
　　“我倒觉得很有意思，看多了伟光正文豪，吃点带血臭豆腐不行吗？”
　　“见血见血！冲啊杀啊！我要看全军覆没！全都给我死在这儿！”
　　这些弹幕看得飞鹤皱眉。
　　要不咋说文苑肩负教化之责呢，就这帮完蛋玩意儿，看个丧尸屠杀同胞都能兴奋地原地高潮，指望他们自己折腾求发展，星际人类早灭绝八百年了。
　　他尝试着拨通荣成的通讯码，竟然很快通了，那头一片嘈杂，细听再喊什么，“又塌了一个。”“卧槽又又又塌了！”
　　飞鹤：“？？？”
　　荣成：“我是荣成，什么事。”
　　飞鹤躁动的很：“荣哥，啥塌了，你在文苑考试现场是不，有热闹看不？给俺个热门消息发发呗！”
　　荣成：“……”
　　荣成回头看了眼学海崖，下头二百多个实验格正发生着奇怪的变化，有的金光闪闪，数据流铺满了成佛升天似的金光，有的却暗红一片，萎靡不堪，没几秒就咔哒一声，数据流撤销了，露出里面嗷嗷惨叫的考生。
　　“没什么，【考程干扰】开始有一会了，有些应考本逻辑撑不住，塌了。”
　　“崖上教授都看戏呢。”
　　飞鹤有点囧：“额，大教授还喜欢凑这种热闹？”
　　荣成哂笑：“是啊，一方面是其他文苑想看双子座笑话，另一方面就是双子座文苑自己也喜欢磋磨学生吧。”
　　又是一阵“噢噢噢不！”的声音。
　　飞鹤心有戚戚然：“这是？”
　　荣成：“文苑看热闹的学生，又砸了一个文豪本，与有悲焉吧。”
　　飞鹤抽空看了眼等位区，草，快了，还有60多号就到自己，“那哥，小《渣月》表现咋样？”
　　荣成故作沉吟，“不好说。”
　　这么说一方面是荣成逗飞鹤玩，另一方面确实是渣月前途未卜。
　　照理说，【考程干扰】启动时，《渣月》还徘徊在50名开外，不会被动触发29%这么高比例的修改，但没办法，它的题材实在是太鹤立鸡群了，别说前50，天字一号到地字二号，一趟拉下来，都没有一个能在题材方面能和《渣月》对打的——
　　孙院长认真考虑后，决定从严考教新题材，批了一个靠近30%的29%。
　　要知道，前五十名的应考本都承受着≥30%的文本修改比例，渣月当时八十多名的成绩，走一波29%，着实非常受器重了。
　　荣成把目光移过去，密密麻麻的格子间中，很快找到了铁训兰的考房。
　　它上空覆着的数据流格外厚实，光线透过都要发生折射，光芒流淌间半是炽热金色半是衰败血红，两种色彩分庭抗礼，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方压倒东风。
　　“真的很难说啊。”荣成喃喃道。
　　……
　　金红二色反映的并不是文本世界坚固程度，而是虚拟宇宙等一干人工智能，对文豪本人思维整体的评价。
　　说破大天去，小蚕豆给的锤再重，只要文豪本人愿意绞尽脑汁、豁出一切地想，总有办法救回来——
　　特别是排名靠前的文豪本，它们世界观大多能及格，就看极短时间内谁想的补救办法更好、以及文豪本人的心理素质如何。
　　铁训兰，蚂蚁似的小小E级，就敢在帝星级恒星冲刺现场放狂言，荣成不认为她心理素质差，让她折腾出个修文本逻辑的办法，应该不难。
　　那么——
　　这“水火交融”的模样，只能做另一种解释了。
　　虚拟宇宙、或者说有一方人工智能巨神，对铁训兰的评价在摇摆，一会好，一会坏。
　　飞鹤还在急切地问，心疼的跟《渣月》是他亲闺女似的，荣成摇头笑了笑，共情力强的文本确实能激发强烈的喜爱。
　　“申请，接通HBS系统。”
　　虚拟宇宙：【他忙，和我说就行】
　　荣成：“……”
　　“虚拟宇宙大人，我能问问对您考生铁训兰——不，文豪铁训兰的评价吗？”
　　虚拟宇宙：【可以】
　　【其人心性激越，观察力奇绝，创造力强，但底线模糊】
　　【建议尽快寻找可靠政委，防止思想滑入深渊】
　　【我知道你在揣测我对铁训兰文豪本的评价】
　　荣成：“正是，这可能是徐衡接手的第一个商业本，我比较在意。”
　　虚拟宇宙：【……】
　　才不是猎头徐衡的哦。
　　【我只能说这好坏撕裂的评价不是我给的，但到底是我的哪位同族，不方便透露】
　　荣成：“……”
　　想也知道，大概率是最看重精神文明传递的物种文库。
　　同一时刻，J市某老旧居民楼前。
　　炸开的破洞太大了，整座矮楼摇摇欲坠，破碎砖头堆上染着零星血迹，也不知是之前惨死的居民还是徐衡的，铁训兰一脚踩上头，膝盖做支架，一把子提起机关枪，长声喊：
　　“徐队长，你别急！我这就来救你！”
　　话落，她爽快大笑起来，声音尖刀似的落地，眉宇间丝毫不见同伴遇险的焦灼，那么淋漓和疯狂，仿佛看到了什么血腥盛宴，连深绿瞳仁都沁出了血丝。
　　拉开枪栓，苗乐安一惊，想上去阻拦：“你干什么！”
　　铁训兰嗤声：“你管呢。”
　　太晚了，一阵疯狂扫射，子弹雨点似的打进了破洞里，压根不在意会不会把徐衡打成筛子。
　　鲜血很快顺着墙砖边缘浸润出来，黑红一片。
　　苗乐安大惊失色：“你——！！”
　　铁训兰擦把脸上的血，子弹崩到墙上，反向擦伤了她自己，她也浑不在意：
　　“我怎么？难道不刺激吗？”
　　“重要同伴命悬一线，我们心怀恐惧和决胜的意志——”
　　“这撕裂又动人的情感啊，能带来多少灵感，我都要感动哭了。”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笑着的，疯狂又美丽。
　　苗乐安惊呆了：“……”
　　李物沉默地看着，算法快速闪烁。
　　……
　　铛一声巨响，双子座学海崖上再次响起钟声。
　　“考生铁训兰应对督考第四次提问，回答错误。”
　　下一秒，决裂如岩浆的红色覆盖了考生铁训兰的格子间，将明亮金色逼得仅余一线——
　　崖上众人：“？？？”
　　什么鬼！
　　一眼没看住，紫微星阵亡了？！？！？！
　　嚯一声，孙院长从凳子上快速站起，远望崖下这片飓风般的红，嘴角笑纹一动：
　　“虚拟宇宙大人。”
　　虚拟宇宙麻溜滚过来：【您说】
　　孙国萍：“我申请同步直播测试台的变化。”
　　数据流中，虚拟宇宙踮脚往崖下二百多个格子间——测试台看去，风卷帘动的沸红和璀璨金光激烈碰撞着，像活火山上燃烧的烈焰：
　　【收到申请，请陈述理由】
　　孙国萍笑容慈祥：“这就是最大的耻辱和悬念，文豪本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时。”
　　“——谁会不想看天才浴火重生呢？”


第18章 两肋插刀【捉虫】
　　回路二,场景四，民房小巷。
　　机枪扫射一直没停，火花飞溅,猛烈冲击着楼体。
　　李物决定不再坐视不理,上膛,准备击毙发疯的铁文豪。
　　就算再出色的才识,也不能抵消她本性中不稳定又疯狂的一面。
　　在商海,她也许会成为一个玩弄人心的文豪,票子大把赚，但这是学苑考试，我是物种文库，肩负人类文明延续之责——
　　她就是不行。
　　“够了！”旁边苗乐安一声暴喝，一脚猛踹在铁训兰腰上，将人踢了一米远，重重摔在墙上——
　　这回被拎领子的人换成了装逼无限的铁子同学：
　　“我知道你天资好,人也聪明，但这不是任性妄为的借口！”
　　“你说不想被人控制？但又想我做你的政委？”
　　“好啊,下次再有类似情况,我不会劝了,我会直接毙了你！”
　　暴怒的苗政委看起来像个发疯的斗牛士,脸色涨红,瞳孔紧缩,细密的血丝炸开在脸颊边缘，铁训兰没有反抗，盯着她看了两秒：
　　“有趣。”
　　苗乐安：“？？？”
　　铁训兰：“强感症激化了你的精神阈,蒙蔽你的眼睛,却又让你勇气倍增。”
　　“你之前是有点怕我的吧,我能感觉得到。”
　　“但现在你情绪上头，表现的格外勇猛，真有趣。”
　　苗乐安又给她一巴掌：“说人话。”
　　铁训兰：“……”
　　铁子小声笑了下，驴头不对马嘴说：
　　“等咱们出去，我跟你聊一下我的精神阈问题。”
　　“你想听的人话就是，徐衡没有死，我刚才发疯一是因为开枪屠戮让我觉得很过瘾，二就是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苗乐安蹙眉，顿了下，松开她。
　　铁训兰白她一眼，真棒，这人内里是个狂化人格不假，但理智总能在关键时刻跑出来拦路。她望着废墟破洞，“进去。”说完一马当先走进去。
　　苗乐安刚缓下来的情绪又爆炸了：“你这人，有病吗？！”
　　刚被丧尸拉进去一个徐衡还不够是吧？
　　然后，李物也跟了进去。
　　苗乐安：“……”
　　这什么情况？
　　她叹口气，扶着矮洞跟进来。
　　坍塌的房子里烟尘密布，血腥味弥漫，发疯的机枪在打穿了墙体，留下了无数弹孔，连成一片，连对墙都射穿了，让苗乐安大吃一惊的是，这些弹孔密密麻麻打断了丧尸们的身体，满墙涂血，脑浆飞溅，丧尸们钉子似的靠近墙边，仿佛根本不知道枪子儿就在二十厘米远的墙外——
　　“怎么回事？”
　　铁训兰找根钢筋，敲击水管哐哐作响，试探还有没有剩余的丧尸：
　　“丧尸五感发达是优势也是劣势，敏锐的听觉会让他们在听到声响的第一瞬间，下意识靠近声源——墙外就是枪口，子弹可比他们逃跑的速度快多了。”
　　“所以啊，这么短的距离，我放枪击杀，他们反而会显得像送死。”
　　她顿了顿，很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但这种方法仅限于极短距离，远了就无效了。”
　　“行了，徐大队长，你还不出来吗？”
　　李物苗乐安一齐望向里屋。
　　两秒后，金发男人从门后走出，他右臂一道爪痕，鲜血淋漓，形容些微凌乱，军帽被他端在手里。
　　“感谢你们积极营救。”他笑着转转帽子。
　　苗乐安：“……真没死啊。”
　　李物不知作何感想，叹了口气。
　　铁训兰踢了两脚砖块，“刚他被抓我就发现了，墙壁边缘渗出的鲜血颜色不对劲，活人的血哪会颜色那么深，只有一个解释，他消失在洞里不假，但溢出的血却是丧尸的。”
　　“而且——”
　　她眼神落在徐衡的帽子上，“他被抓又没被堵嘴，一声求救都不喊，也太爷们儿了。”
　　苗乐安：“……”
　　憋说了，我仿佛一个傻子。
　　徐衡笑了声，没解释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余力却不吭声，他指向屋内：“走吧，这边离停车场更近。”
　　铁训兰盯着他背影，半天嘁了一声。
　　好家伙，这货在试我。
　　“wow——”
　　直播前，一片伙计们拍打胸脯，松了口气。
　　“我看这啥啥徐队长就是个顶用的！真没死！”
　　“他几个意思啊，自己被丧尸抓了不求救？明明能逃出来还假装——他有病吗？”
　　“楼上你针鼻儿大的脑子这辈子做不了文豪了，徐队长在试探，试探同行几个玩家会不会来救他。救，这趴小队就算过命交情了，不救，ok，一拍两散，你瞧徐队长胳膊上的腱子肉，他可一点不怵单打独斗。”
　　“……卧槽，你说得好有道理。”
　　“本来嘛，《渣月》又不是阳春白雪，时不时见血爆头的，出了本子这帮玩家估计还得接受心理治疗，肯定要找靠谱队友啊。”
　　“那你们说，这铁经纪人，她——她算什么情况？明明看出男的没死了嘛，怎么还开扫射呢？”
　　这话问得，让人背后一凉。
　　很明显，明知道却不在意他死活呗。
　　……
　　这扮演“执行经纪”的女玩家，可真绝啊。
　　来到停车场，挑了辆路虎，铁训兰正在撬车门，光脑一亮，安六神的通讯拨了进来，语气冷淡，话语却充满炫耀：
　　“这就是你说的难度很高的广电局？”
　　“我们队眨眼就到了。”
　　铁训兰不说话，机警看着来处，民房破洞里一片枯败，但旁侧暗巷却黑影重重，她不敢松懈，示意队友赶紧上车，四人撤进路虎，铁子一踩油门，发动机轰隆隆发出嘶吼，顿时惊醒了一片黑影——！
　　“吱嘎——！”
　　油门一脚到底，路虎冲塌了建筑手脚架，朝着夕阳余晖奔去，在狭窄巷子里横冲直撞，后面追着的一片用四肢快速爬动的人影。
　　那头安六神：“？？？”
　　“姓铁的，你喉咙被丧尸吃了？怎么这个声音？突突的。”
　　“没见识，这是末法时代陆行器的声音。”铁训兰牙尖嘴利，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夕阳余晖呈现出了反常的倒刺，刺眼金光不降反升，铁子骤然想起自己为了装逼，在文本里随手给七点的太阳加了一句“烈日倒悬，山河沸腾”，眼前这刺的人双眼流泪的诡异太阳，可真是现世报。
　　一句话：人作，就会死。
　　“可真是个傻逼。”她锤一把方向盘，骂自己。
　　安六神马上反问：“你在骂谁？”
　　铁训兰打蛇随棍上：“骂你！你他妈有病吗，任务刚做个开头，占了地头还没开始广播，就来跟我装逼？”
　　“安六神你唯一那点脑子是不是都留给写文豪本了？天字二号就这气量和智商，可真让我开眼。”
　　安六神心头一拧：“你怎么知道我是——”
　　铁训兰哈一声，回头冲仨人说：“别装死！天窗开着，都学学人家徐衡，自觉点！我开车，你们负责把后面那帮爬虫给解决了！——枪呢！李物你再给我装督考的款儿，小心我举报你以权谋私瞎打分！”
　　李物：“……”
　　物种文库郁卒地开始调准星。
　　铁训兰啧一声，一把方向盘打到底，路虎猛地转弯，轰隆隆，强大的惯性一波到底，后座仨人齐刷刷飞起和窗子亲密接吻，连带一波尾随的丧尸崩崩脑壳撞墙，血浆乱飞。
　　“快点！”某司机爆喝。
　　队友：“......”
　　徐衡速度最快，抓着天窗就爬上车顶，几声枪响过后，黑影顿少。
　　“干得漂亮！”铁训兰看一眼后视镜，激烈赞赏。
　　徐衡刚想客气一句您过奖了，谁知下一句便是：“——可你这憨憨忘带消音器了，丧尸听力多好，你再多放几枪，咱车后面就能整一波活尸大串烧了。”
　　徐衡：“……”
　　李物：“噗。”
　　铁训兰又拐了个弯，“笑屁啊！你还自诩人工智能巨神，连个退役中老年舰师都比不过，脸呢？”
　　某巨神：“……”
　　某退役舰师：“……”
　　苗乐安使劲忍住，怕自己笑出声，手脚麻利地爬上去，别触了铁训兰的霉头。
　　光脑上音量键一直在嗡嗡闪动，想也知道安六神在那头拼命狡辩自己不是应考文豪。
　　铁训兰才不想听。
　　就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吊的欠揍样，还有远比其他玩家更熟悉和平门地铁的水平，不是刚通关场景三的安六神又是谁：
　　“时间宝贵，别吵架了，赶快广播全城！”
　　“丧尸屠城的故事线走向并不全受文豪控制，咱们相当于和文苑小蚕豆对打，保持警惕！”
　　安六神这才反应过来，刚自己一通狂怒，这丫根本没听，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用你教？”
　　话落，他摁下广播键，电波紊乱的嗡嗡声刺穿空气，从遥远的城市那头送来了天籁之音：
　　“警报！警报！”
　　“J市遭异常生物入侵，所有市民务必紧闭门窗，严禁外出！严禁外出！”
　　“现在启动一级红色预警——！一级红色预警——！”
　　.....
　　无机质音色中夹杂着一点急迫，在城市上空扩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宛如飓风中心，舒张无穷魄力，向这座巨城传达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讯息。
　　一时间，城市间嘈杂的车鸣静了一瞬，很快又吵闹起来，似乎不以为然。
　　看到这一幕，不知多少直播观众在光脑前捶胸顿足。
　　蠢啊，蠢啊。
　　有什么比求生机会在手中白白溜走，更让人痛心的呢？
　　铁训兰：“啧。”
　　安六神：“？？？你嘴皮欠抽了？”
　　铁训兰：“不，我觉得你草拟的广播很好，只是，普通人的反应也不出所料。”
　　安六神沉默下来。
　　铁训兰：“你冷静点，虽然我不知道你一个天字号种子选手跑《渣月》里干啥，也不明白为啥你看我这么不顺眼，但总归现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答应我，广播务必开着，但别持续不断播音好吗，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安六神嗤一声，“你当自己是谁？先前自作主张给我们分组？现在还想教我做事？”
　　从这个执行经纪盲改场景四开始，安六神就不喜欢她。
　　文豪讲究【写前千万思，下笔如有神】，她连思考时间都不到三分钟，能憋出什么好屁？
　　还瞎比改《渣月》这种绝世本子？
　　恬不知耻！
　　铁训兰：“……”
　　我是主本文豪啊小火汁。
　　……
　　好吧，他不知道。
　　砰砰的闷响不断响起，丧尸跌落在地的声音夹杂着队友的咒骂，天边夕阳开始缓缓升起，像片融化的黄金，诡异极了。
　　铁训兰看着自己笔下写出的文字凝落成了天地间撕裂绝望的景象，汗毛一根根从心上竖了起来。
　　没用的，枪击只能暂时阻拦，就发动机这么大功率的声响，丧尸就甩不掉。
　　丧尸五感敏锐——
　　如果，汽车排气的轰隆声就会吸引源源不断的丧尸，那么，强劲波及全城的广电局，会引发什么程度的尸潮聚集呢？
　　同理，被打爆血浆库的医院，会变成一块香喷喷的鲜血蛋糕，醉人的香味顺着夜风舒展飘弥，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这一切，铁训兰心知肚明。
　　但她一句都没和玩家讲过。
　　要想故事破局就得有所牺牲，无论是谁，她自己也一样会上。
　　然而，星际人类脆弱的精神阈，让铁训兰绝没有自信把这些真相告诉他们，说了的话，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场景一看个丧尸胳膊都能吓尿，回家吃奶去吧。
　　……
　　诱骗不知情的人去做敢死队，这残忍吗？
　　前头，幽幽亮起的路灯下，卫健委近在眼前，旁边就是J市第一人民医院灯火通明的住院大楼。
　　铁训兰下意识放慢速度，“我不是教你做事。”
　　空中还密集回荡着红色预警声，她一秒秒数着时间：
　　“我是真觉得，你能通过场景三很不易，怜惜你的才华，想用你做石头，去探一探场景四的水到底有多深——”
　　她不禁笑出声来：
　　“——要刚占据广电局，你就阵亡了，那不可惜了了？”
　　那头，安六神沉默良久：“……”
　　“你怎么知道我通过场景三了？”
　　时间仿佛在一刻停止，铁训兰看着远处黑影重重的高楼上，那些四肢扭断吞食血肉的人影拼命朝着巨声源头爬去，越过城市的灿烂夜空，像一群无头蝙蝠，带着死亡的香味。
　　她轻声说：“我不仅知道你通关，我还知道你马上就大祸临头了。”
　　从楼顶第一片黑影消失的时间开始算起，现在这会儿，批量丧尸应该赶到广电局了。
　　直播前的网友：“？？？”
　　大家都对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很不解。
　　什么大祸，什么临头？
　　安六神不是任务进行挺顺利吗？
　　......
　　飞鹤啃着手指头，脑水转的飞起。等位区都过号了，他也没回神。
　　铁训兰的表现太过于迷人，像丢了个毛线球给猫咪，引发了无穷死循环。
　　某个瞬间，飞鹤想到了民房暗巷的枪战。
　　丧尸听觉嗅觉都是强中强，广播这条妙计是利用了听觉，那医院血库利用的莫非是——
　　安六神也没想明白，巨型放射塔在他身后嗡嗡作响，循环预警已经五分钟了，夜风穿过广电天台，吹得人发抖。
　　这边，铁训兰快速下车，冲队友比口型：[十分钟黄金时间，给我爆了第一人民医院！]
　　队友：“？？？”
　　什么黄金时间？哪儿来的黄金时间？
　　……
　　铁子：有广电做靶子，医院这边的丧尸自然会少许多，这机会，还不黄金？
　　但这意思太过不明不白，队友中只有徐衡眯起眼睛，明白过来。
　　光脑那头，安六神说：“我已经看到了，街上很多人开始回家了，广播有效果，你还说不能持续广播，这不正好——”正好一波送走，挽救J市？
　　“三。”铁训兰忽然开始倒数。
　　安六神：“……什么？”
　　铁训兰闭上眼睛：“二。”
　　安六神：“......”
　　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袭上心头。
　　安六神一顿，猛然回头！
　　透过发射塔的铁架，燃烧的落日正在天边升起，宛如天地颠倒，山河倒转，沸腾的金色将J市的一切融化成了波纹，在这滚滚“朝阳”中，数只鲜血淋漓的手臂爬上了广电天台，黑色指甲抠裂了水泥——
　　铁训兰轻轻落锤：“一。”
　　安六神：“！！！”
　　......
　　J市市民被广播弄得不耐烦极了，只得加快速度回家，一路走一路抱怨。
　　魔音灌耳的广播还在循环播放，下一句国骂还没出口，忽然一声人肉闷响，打断了男声广播.
　　一阵野兽似的咆哮混着人类凄厉的尖叫从城市广播中传出，浇在柏油路上，瞬间成冰。
　　“啊啊啊啊啊丧尸——！！”
　　“爬上来了爬上来了！！！”
　　“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吃我的手麻麻啊啊啊！！！！”
　　J市市民：“……”
　　街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嘈杂的广播没有放过玩家小队每一寸惨状，将他们遭遇丧尸袭击的声声惨叫送达城市各处。
　　人群呆滞在路上，城市仿佛进入了死亡空间。
　　光脑前，无数玩家捂住了嘴。
　　飞鹤嘴唇发抖。
　　他想通了，他全想通了，铁训兰的天才又疯狂的“阳谋”。
　　[丧尸，丧尸对声音敏感，广电只要播音是肯定少不了挨丧尸袭击的伙计们！]
　　他拼命打字：
　　[什么美名其曰的‘用广播预警全市’啊，呵！骗傻子呢！]
　　[只要广播不停，播音开着，最后玩家逃不了被生吞活剥的下场，那声音肯定传遍全城！]
　　[——有什么比亲耳听到同胞惨死更能激发人类警惕的呢？]
　　飞鹤想骂人。
　　这个扮演经纪人的，她他妈脑子里也不知是什么，了解人类盲从愚昧的劣根性，又残忍疯狂，敢送队友去死，但细看又怀着某些大义，愿意用少量的牺牲和鲜血去叫醒大部分人——
　　怎么会有如此矛盾和聪明的人。
　　弹幕飞速滚动，经飞鹤一解释，大部分人明白了过来，开始狂喷。
　　[草！要不要脸！合伙玩游戏怎么还被坑着去死了？？]
　　[这女的有病吧！举报链接在哪儿，我要举报她！曝光她！让舆论炸死她！]
　　[这有什么？一个个装什么圣母呢？一群人被一个人耍的团团转，咋，你们还觉得这个人有毛病了？]
　　[不对，这不对！丧尸五感都发达吧，五感只有听觉吗？血浆库一旦爆了，不是一样会吸引大批丧尸前来吗？]
　　是啊，飞鹤盯着屏幕。
　　医院组四人小队已经抵达了住院部楼下，仔细读着楼层导航，找血库在哪一层。
　　开放血库，带给玩家的凶险程度一点不亚于全城广播。
　　这也是要豁出命的节奏啊。
　　……
　　往死里算计别人，也往死里算计自己。
　　铁经纪人，你可真是人才。


第19章 群雄辈出【修错】
　　回路二,场景四。
　　烈日沸腾，广电发射塔像个硕大的信号灯，源源不断向全城传达着丧尸遭遇战的惨状。
　　街道骤然安静,随后再次炸开狂呼和尖叫,人群争相奔走,互相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遥望着广电大楼,不少好事的甚至朝发射塔聚集过来——
　　安六神往楼下看时,一群人正轰隆隆朝天台冲。
　　“……”
　　他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人类，你们能不能改改和傻狍子一样爱看热闹的性格？
　　就这一个恍神，背后两条丧尸扑杀上来，躲得了左边躲不了右边，吭哧一声响，安六神后背一麻,想右手掏枪来一发，余光却瞥见了喷血的骨头茬,他微愣,下一秒尖锐的剧痛席卷脑海——
　　“！！”
　　右手不见了。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地上打滚半天了。
　　断臂在地板上磨蹭,一地滚烫热血。
　　另一条丧尸还没咽气,安六神咬牙飞出一记断子绝孙脚,将丧尸踢出了天台。
　　人影眨眼坠落一百米，砰一声巨响，砸碎了楼前地板。
　　人群：“？？？”
　　咔哒一声,丧尸焦黑的脸烂成了几块,曝光在看热闹的人们面前。
　　蠕动的手脚、野兽的长牙、满脸尸斑混着黑青,这一切鲜血淋漓地注视着看热闹不怕死的人们。
　　吭哧一口，脑袋没死透地咬住了围观小男孩的脚，轻易刺穿了皮肉——
　　眨眼间，残存的嘴巴便将幼儿吞吃了一半，孩子稚嫩的哭声消失了。
　　这一刻，比亲耳听见同胞惨死更大的恐惧轰然降临！
　　……
　　安六神面若金纸，趴在天台上往下看，人群惊慌四散奔逃，杀猪似的尖叫从地表排山倒海地炸开，街道乱成一锅粥，汽车喇叭刺耳地滴滴，J市的交通瘫痪以这一点为轴心，海啸般爆炸开来——
　　安六神：“.....”
　　他看看自己的右手。
　　“虚拟宇宙！”安六神尖叫道。
　　虚拟宇宙：【我在】
　　安六神气喘如牛，他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但看着人群如无头苍蝇，看着自己“尸骨无存”的右手，自诩强大的精神阈脆弱的像被砸碎的玻璃：
　　“快，调低我的痛觉模拟系数！”
　　虚拟宇宙：【很抱歉，文苑考试不同于商业测试，知觉模拟系数无法改变】
　　安六神：“……”
　　“我操你妈！”安六神破口大骂。
　　虚拟宇宙：【我再次深表歉意，以及，所有人类都是我的母亲】
　　安六神：“……”
　　为什么到了这时候，我还要被一个AI（人工智能）教做人？
　　他呸一声：“给那个疯子带句话，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随后，从天台一跃而下。
　　数秒后，砰一声轻响。
　　玩家id脱出文豪本。
　　虚拟宇宙：“……”
　　一声叹息。
　　她无法分析如此激烈行事到底对不对，但事实是，从监测到的脑电波来看，这一茬狂暴锻炼下来，安六神的精神阈变得稳健异常，说白一点，有了几分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沉稳。
　　>>>>>>>
　　【文豪后台】
　　【回路二现存玩家18人，脱出3人，进入5人……】
　　【回路二现存玩家15人，脱出7人，进入4人……】
　　【回路二现存玩家19人，脱出10人，进入14人……】
　　铁训兰读完数据，“安六神呢？”
　　虚拟宇宙：【乖巧.jpg】
　　【玩家安六神脱出前，托我给您带句话】
　　血库在地下二层，铁训兰小队四人猜黑白，结果是徐衡铁子出手背，李物苗政委出手心，四人兵分两路，一路去炸一院血库，一路去隔壁卫健委攻破系统，务必要求全市医院清空病患，开放血库。
　　铁训兰：“带什么话？”
　　虚拟宇宙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威胁人的话：【转告那个疯子，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铁训兰扑哧一笑，真心实意说：
　　“我可一直等着呢。”
　　住院部结构复杂，徐衡摸路如二哈，拖着铁子在楼梯里狂奔，血库眨眼就到，晚上值班的人也少，路过病理科，铁训兰看见了玻璃窗里满满当当的标本连肉带血的——
　　“要不顺道把病理科也拿下吧。”
　　徐衡：“……”
　　“你收敛点行吗？”他认真问，“不要在公众场合大放情怀。”
　　铁训兰明知故问：“什么？”
　　徐衡并无责怪：“看你这眼神，兴奋的像见了耗子的猫。”
　　铁训兰咧嘴，送他一个超灿烂的笑容。
　　徐衡从包里摸微缩炸药，不得不说末法时代医疗系统的安保太差劲，俩人随便溜达都没个保安来抓人，怪不得伤医事件那么多：
　　“广电组怎么样了？”
　　铁训兰：“玩家都阵亡两批了。”
　　徐衡手法专业，拆放炸药的水平如蝴蝶在手术刀上起舞：
　　“这么瞎搞，不怕有玩家来报复你？”
　　“你在《渣月》里确实接近无敌，因为你是最了解这个全息世界运行规律的人，AI巨神也比不过你——但你是个人类，总有脱出文豪本的时候。”
　　“擅自设计他人的生死，这很犯忌讳。”
　　铁训兰盯着墙上消防栓，红色涂装和鲜血异曲同工，引发了她无穷的想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徐衡声线温和：“装傻就没意思了。”
　　“我既不是初出茅庐的苗乐安，也不是思维顽固的物种文库，从你和安六神通话中，忽然脾气爆发呵斥李物，我就感觉到了——”
　　“你在转移注意力。”
　　铁训兰：“……”
　　她一顿，看鬼似的盯着徐衡。
　　徐衡拉响引线，拖着她就地翻滚三秒，嘭一声闷响，血库的密码锁就开了，烟尘散尽，两人面对着一屋子铁皮箱。
　　徐衡：“这是？”
　　铁训兰眼神冒光，“不如你解释下刚才的话，我就告诉你这些箱子是啥？”
　　徐衡：“……”
　　“距离场景四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你确定要玩谜语接龙？”
　　铁训兰默默闪开：“好吧，这是冰箱。”
　　她掀开一只“铁皮箱”，露出满满的血袋。
　　徐衡看她一眼，心道这人真是有趣，癫狂造作是她，秒怂识时务也是她，说她聪明没错，说她发痴好像也没错。
　　还真是，有点意思。
　　“我接一句，”徐舰师好心情地回答，“说你转移注意力是因为，民房遭遇战让咱们小队都看出了丧尸五感极其敏锐的特点。”
　　“那，全城广播也是个听觉原理，没道理吸引不了活尸。”
　　“你在推玩家走一条地狱路，所以，你路上呵斥我们解决尾随的活尸，转移注意力，但其实——枪子基本白打了，对吗？路虎引擎声不灭，丧尸就会源源不断。”
　　铁训兰没说话，相反，她看徐队长的眼神越发奇异，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三个忙了别的事，就没工夫去深想，想不通，就不会有人给广电组通风报信了。”
　　安静的走廊里，一时间只能听到墙上钟表的滴答声。
　　铁训兰：“……”
　　“你还知道那车是路虎呢？”
　　徐衡：“……”
　　抓重点能力异常优秀。
　　“我也对末法时代很感兴趣。”徐衡家教极好，有问必答。
　　铁训兰：“那你怎么不揭穿我？”
　　徐衡看她捏着血袋走出库房，又去拉墙上的消防栓，三分钟谈话，楼上已经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眼看就要下来了：
　　“因为，从挽救文本逻辑来看，你的办法很好，虽然不人道，但噱头极强，我也知道游戏版直播的事，这对流量抬升很有价值。”
　　“其次，我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广电组里有精英，他们未必不明白。”
　　“最后，你给自己预设了同样惨死的后果，在目前基础上，我认为没有比这更狠的报复，所以不需要说什么。”
　　铁训兰：“......”
　　豁，这人可以啊。
　　她撇嘴并不回答，扭开一点消防栓，将清水和冷藏血和在一起，淡红色的液体就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有兴趣再爬一次天台，下一场血雨吗？”
　　……
　　……
　　……
　　双子座文苑，学海崖下。
　　安六神在自己的测试台里吐得站不起来。
　　他年龄不大，比不了阅历广博的文苑巨佬，但也算为文豪事业储备多年，是同龄人中有见识的，却也从没遭遇过这么惨烈的全息游戏。
　　右手有点不能动，断臂的神经麻痹感没过去，安六神使劲掐自己两把，端起镇定剂猛灌。
　　头顶上，属于天字二号文豪本的数据云还是一片明亮的金色。
　　美丽，而又平平无奇。
　　安六神深呼吸，再深呼吸。
　　“虚拟宇宙，提问，我的文豪本表现如何？”
　　虚拟宇宙并不吝惜赞赏：【很稳定】
　　【考生安六神二改的《聊斋》片段得到了文苑教授们的一致好评，写作功底扎实，世界观丰富】
　　安六神嗤笑一声。
　　听听，多么平庸的话。
　　安六神并非学二代，没有好背景却有好天赋，文豪本能获评天字二号足以证明他的水平，正因为此，他的眼光也更高更透彻。
　　……
　　什么聊斋什么名著二改，通通都比不上开创一个新题材的价值！
　　看看人家铁训兰！
　　他踮脚起来蹦，空中一片片金红交加的数据云，数了几行，找到了铁训兰的测试台，浓烈如火山的红色正和金色激烈厮杀，数据云一会红一会金，跟飓风来回刮似的。
　　安六神：“……”
　　虚拟宇宙客观评价道：【考生铁训兰没有您的评分高】
　　安六神：“我不想听学究们的评价，告诉我，《渣月》等位区的玩家流量如何？”
　　虚拟宇宙：【……】
　　安六神：“几百？几千？”
　　虚拟宇宙：【目前《渣月》的排号人数为34668人】
　　安六神微微一震，随即沉默不语。
　　不一会，铁训兰的数据云又开始抽风了。
　　这回，一大片辉煌金色喧腾覆盖下来，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宣告着某位人工智能巨神的强烈改观，局外人却全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安六神：“……”
　　心好痒，好想玩。
　　他看着自己微微抽搐的右手。
　　“申请返回中断点。”
　　虚拟宇宙：【这边建议玩家休息片刻呢】
　　安六神：“呵，你管我。”
　　虚拟宇宙：【……】
　　不好，铁训兰的疯批病出现人传人现象了。
　　小粉毛叹口气：【好呢，如您所愿】
　　数据流再次落下，文苑清朗的天空和J市倒悬的烈日在视野中渐渐交融，感受着意识接入虚拟网络，安六神长长叹出一口气。
　　说一千道一万，他安六神能冷漠克制，也能刻薄寡恩像个混社会多年的老油条，但本质来说，他依然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正是青春激昂的大好年华，谁会不向往拯救世界、挥洒热血，酣畅淋漓地嘶吼与痛哭呢？
　　安六神恐惧那个在丧尸淫威下尖叫挣扎的自己，又无比地向往心怀拯救城市之梦的他。
　　这种上瘾的感觉，叫奉献。
　　“请帮我给《渣月》的文豪转达一句话。”他说。
　　虚拟宇宙：【收到，您请讲】
　　安六神：“铁文豪，在人类攻克精神弱感症的征途中，《渣月》一定会留下姓名。”
　　“感谢您的灵感与奉献。”
　　……
　　……
　　……
　　再次回到广电大楼，安六神险些被空气中的血腥味熏吐。
　　稀薄的夜风不知怎的，现在满是浓烈的恶臭，像血袋变质的气味。
　　守放射塔的玩家已经换了一批，生面孔打配合就会下降，他正要拉拔一下，喊两声，忽然发现天台上的丧尸数量不知何时，少了许多。
　　安六神：“？？？”
　　“又开始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圈玩家轰隆隆奔到天台边，扒着往外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跳楼了大家伙看热闹呢。
　　安六神也凑过来，顺着往远处看。
　　这一瞧，他才发现，J市广电局距离第一人民医院的直线距离并不太远，正好在东西两个方向的对角，目之可及。
　　那医院，不知何时有了座血红色的大楼。
　　安六神：“？？”
　　西边，一座鲜血瀑布正源源不断地从高处落下，冲刷着住院部楼体，让大楼变成了一块浓稠的血浆蛋糕，炽热气温蒸腾着气味，晚风助阵，急送血腥味窜行千里，洒满城市。
　　这、这是——
　　安六神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忙仔细看，只见遥远的医院顶楼上，有两只小蚂蚁正举着消防水管，轰隆隆地放着水，但不知为何，本该是清澈自来水的家伙事儿换成了浓郁“血浆”，乍一放开，气势磅礴，腥气冲天！
　　天高地远，血色如帘，浪漫又淋漓。
　　原本窜行在高低楼层间的丧尸纷纷闻着血味扭头，就像二十分钟前袭击广电大楼那样，它们敏捷奔向了人民医院。
　　不同的是，这次的数量少了许多。
　　——好歹，广电组几波也不是白死的，拖也能拖死一部分丧尸。
　　安六神：“......”
　　后退两步，他呛住了似的笑起来。
　　明白了，全明白了。
　　他不记恨那个姓铁的女的设计他了，一点也不了。
　　跟一个连自己都打算陪葬的人计较什么？
　　……
　　这丫分明是想多点打击丧尸，广电组颓了医院组接上，医院组颓了广电组再续上，大家一起玩接力，大家一起下火场——
　　让丧尸在城市空中东西十几公里来回奔走，耗也能耗到力竭。
　　“虚拟宇宙，我申请修改原始本文。”
　　安六神拉开文本后台，兴奋地心脏乱跳。
　　细看，他眼神正微微发光。
　　“对手易得，天才难遇，不对垒一番实在太浪费了。”
　　……
　　……
　　……
　　同一时刻，第一人民医院楼顶上。
　　铁训兰正在调节消防水管的水流大小，忽然光脑一闪。
　　虚拟宇宙：【叮！您有一条新消息】
　　铁训兰：“忙着呢，念！”
　　虚拟宇宙：【接到玩家安六神的挑战】
　　【“一起改文本吧，如何？一起装逼一起浪啊~”】
　　铁训兰：“……蛤？”
　　什么鬼？
　　我的疯批开始人传人了？


第20章 人民史观【补作话】
　　安六神发出的文本挑战,这操作，堪称人在第五层。
　　在别人的文豪本里，给自己狠打一波声望。如果他改的文本有不错,征服了万千直播网友,那就是名利双收,更别提他还有个板上钉钉天字二号的《聊斋》本了。
　　文苑崖上,教授们齐刷刷呵了一声,看破不说破。
　　“小伙子可以,质量名声两手抓，可塑之才。”
　　“我不喜欢，太功利了，做事目的不单纯。”
　　“你是末法时代的老古董吗？二十王座竞争多激烈，要都招收像你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咱文苑早饿死八百年了！”
　　“热血好啊，这安六神做事像个三四十的人,现在挺好，年轻人冲动才可爱。”
　　沈暮光挠挠下巴,问同事李施德林：“现在天字一号谁来着？”
　　李教授知道他万事不挂心,推推眼镜：“是个《世说新语》的考据本,没什么故事性,但学术价值很高,物种文库评价说能做B-文豪本,略改改也许能冲A级。”
　　沈暮光瞬间没兴趣了，“害，学术啊,怪不得天字一号。”
　　李施德林：“……”
　　“听说你看上了个学生,是这个安六神吗？”
　　沈暮光嘴角一抽：“不是,是他对手。”
　　李施德林蹙眉：“什么？那不是个玩家小姑娘吗？”
　　沈暮光瞪他一眼，仿佛第一次发现同事这么不开窍：
　　“你看不出吗？那个姓铁的‘执行经纪’就是写《渣月》的文豪本人啊。”
　　李施德林：“？！？！”
　　虚拟宇宙，游戏版。
　　“操！”飞鹤一把砸了键盘，气得叉腰。
　　一分钟前排号终于轮到了他，光脑上清楚显示着【即将降落回路二】，飞鹤还当医学奇迹发生了自己不是非酋了呢，结果意识刚链上虚拟宇宙，界面忽然一黑：
　　【回路二流量爆满，您被暂时踢出，请稍后进入】
　　飞鹤：“？？？”
　　人干事？
　　我人都全息化好了等着呢！
　　等位区一片漆黑，飞鹤挂着个牌子，上面是虚拟宇宙给打的标签：【版主，回路二】，他没法子，只得默默坐下，旁边椅子满满都是人，一看，个个胸前都挂着牌子。
　　“拿好了。”
　　一个粉头发小姐姐挨个发小红花，“你们都是抽中回路二的玩家，但目前《渣月》回路二的流量过大，文本逻辑也在动荡，不适合盲目扩容。”
　　“请各位稍等，凭借小红花进入回路二——”
　　飞鹤期待地抬起头，妹子又冷淡补了一句：“——截止在场景四结束前。”
　　然后把小红花贴在他脑门上。
　　飞鹤：“……”
　　“她谁啊，跟个中二初中生似的，满头杂毛五颜六色。”不忿地问，旁座朋友胸前挂着【兰德游戏师，回路二】低声提醒道：
　　“谨慎！虚拟宇宙最近很喜欢这幅扮相，你别让她听见了！”
　　飞鹤：“？？？谁？”
　　兰德公司白小聪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低下头。
　　温和女声从背后传来：【版主飞鹤您好，我是虚拟宇宙的化形之一】
　　她长着一张完美无缺的脸，柔一分则妖娆，硬一分则冰冷，不到二十的年纪，长发染成了柔嫩粉色，一双剔透瞳孔闪烁着七彩光芒，可他妈中二。
　　飞鹤张口结舌：“我、我我我——”
　　虚拟宇宙踮脚摸摸他的头：【乖孩子会有糖果吃哦】
　　说完，她手臂一展，数百米高的屏幕自黑暗中升起，展示着回路二的进程，气势磅礴的鲜血大瀑布还在流淌，东西两位少年英才正遥遥对峙，惊起了等位区一片呼声！
　　飞鹤下巴要掉了：“卧槽，她是把咱当幼儿园娃娃照顾吗？”
　　给糖吃，还看动画片？
　　白小聪小声叹气：“兄弟，你以为呢？”
　　“虚拟宇宙是人类文明迄今为止最强大的AI，集合了物种文库、盘古算法、人类行为系统等多种母体后才有了这么一个。”
　　“她是当之无愧的巨神啊。”
　　虚拟宇宙再次挥手，屏幕快速逼近，眨眼间将数百名等候玩家全数吞没。
　　飞鹤吓得闭眼，他接任版主时间不够长，远不如荣成等大版主熟悉AI巨神，还以为她嫌弃他说小话，谁知，一层水波罩下，再睁眼，众人竟然来到了烈日沸腾鲜血弥漫的J市上空！
　　飞鹤：“！！！”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脚下。
　　陌生而坚实的水泥楼板，不知是哪座摩天高楼的楼顶，楼下是J市榨成一锅酱的交通车流，左前方数百米醒目地耸立着广电发射塔，右前方更远些，是第一人民医院彻夜通明的“急诊”挂牌，此刻正被血色水流浇着——
　　这是，回路二的决战现场……吗？
　　狂喜冲上脑海，飞鹤都忘了上次体检时医生说他需要堤防弱感症了，眼前的一切将他投进了时光轮回，潇洒浪漫又残忍，他欣喜若狂，恨不得原地大吼几声。
　　不等他反应，周围玩家已经先一步欢呼起来！
　　“酷啊。”游戏师白小聪也目放狼光，手指抚摸着粗糙的水泥颗粒，感受质感：“这完美的还原，这比文献记录还详细的末法时代城市！”
　　“操，薛岱挖到宝了！”
　　【安静——！】
　　软妹形态的虚拟宇宙忽然发出了粗壮男声，吓人一跳。
　　【让你们做看客，不是让你们干扰应考玩家的，谨言慎行，违者打死】
　　飞鹤一句欢呼就卡在了嗓子眼。
　　“懂了。”白小聪推推不存在的眼镜，“咱这是买不着坐票，给施舍了个站票。”
　　能看不能玩。
　　飞鹤正要问什么是站票，眼前嗖嗖几声，飞过了大片黑影，开裂丑陋的人脸快速划过，浓烈血腥味让一众玩家都吐了出来。
　　白小聪叹息一声，欣赏着这百年难见的飞行丧尸群，仿佛那不是什么活尸，而是绝世美人：
　　“多么美妙，多么有创意，铁训兰脑子怎么想的？”
　　飞鹤惊恐看他：“？？？”这人什么审美？
　　和丧尸隔着一层空气和隔着一层屏幕，那完全是两回事。
　　只看了几眼，飞鹤就吓得快憋不住尿了。
　　白小聪沉着道：“往医院去了，那个女玩家的计策起效了。”
　　虚拟宇宙瞟他一眼。
　　数据流中，小粉毛拎起半死不活的蓝眼睛布偶，晃了晃。
　　【起来了，你改的本子激起了人类无用的胜负欲，就得负责到底】
　　小蚕豆：【QAQ】
　　虚拟宇宙冷漠道：【我作为AI之首，对你殷切寄语，不许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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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血库已经被放空一半了，水泥楼体的缝隙里嵌满了细小的血液结晶，铁训兰掐着表，目不转睛盯着楼下地基处，一群黑影正用尖利的爪子扣住墙面，飞快往上爬。
　　“徐衡，打电话，让人民医院关好门窗。”铁训兰道，提出火枪筒，开始瞄准。
　　徐衡：“慢着，你拿的什么？”
　　他知道安六神发来了挑战，担心铁训兰求胜心切，随便捏造一个远超时代背景的武器出来，那么一旦启用，就会被督考判定文本逻辑错误，立刻击毙文本。
　　瞧瞧，隔壁卫健委楼顶上，虎视眈眈的不是李物又是谁。
　　铁训兰咧嘴一笑：“傻了吧，大舰师。”
　　“这里面装的是压缩助燃物，借助做功点火而已——一点也不超纲时代啊。”
　　“你对末法时代的研究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徐衡：“……”
　　好吧，我这个无用的男人还是去打电话吧。
　　通讯片刻就好，再回来，楼顶已然不放鲜血瀑布了，改成了大片冲击火焰，强劲烈火喷出，将第一波千辛万苦爬上来的丧尸冲了个正着。
　　活尸躯干如干柴，瞬间点着，楼顶边缘俨然成了一片火海，铁训兰大喝一声：
　　“徐衡！快补刀！”
　　“收到！”和她说话几乎同一时间，徐衡默契地架枪上膛，快速连发，强大的冲击力让子弹一发断掉一颗脑袋，哗啦啦地往下落，紧闭门窗的人民医院里，医护病患齐齐趴在玻璃窗前，张大嘴望着天上纷纷下落的人头。
　　“哇——！”人们的脸上，惊恐和兴奋交替闪现。
　　火海，骄阳，连绵如潮的丧尸，还有一颗颗灿烂的头颅。
　　“......”
　　排号玩家们都惊呆了。
　　浓烈狂野的情感冲击着大家的精神阈，海潮般涨落。
　　“非凡的想象力，无与伦比的故事啊。”白小聪喃喃道。
　　这个时代真的要变了。
　　他隐约意识到。
　　一种突破想象力极限的文体，正带着一身血腥硝烟，来到星际人类面前。
　　广电楼顶，应考玩家同样看到了这一切，甚至因为距离更远，全景看着更加动人心魄，血瀑和火焰交替的一刻，宛如神迹降临。
　　“卧槽，吊啊！”
　　“妈个鸡，老子没见过这么艺术的……草这是艺术吗！风格真他娘独特！”
　　“残忍，真他妈残忍，也是真他吗刺激啊！”
　　“呜呜呜我不想死我想再多玩一会！”
　　安六神眯眼盯着，心中燃烧的胜负欲望比医院楼顶的火海更旺盛！
　　东西对垒，双雄决胜！
　　管他什么狗屁《聊斋》本！老子现在就想和对面那人一决胜负！
　　虚拟宇宙：【……】
　　唉，上头了，没救了。
　　文本后台还开着，光标停留在烈日沸腾的某段描写上，安六神有点潜在的强迫症，修改他人的文本会潜意识地去模仿文笔，这是一个文豪有职业道德的表现，然而，读着铁训兰的原始文本，安六神有点跟不上。
　　这故事并无华丽辞藻，也无精妙论断，怎么就读起来流畅自然又上瘾呢？
　　……
　　思考片刻，他开始着手。
　　一圈玩家队友立刻凑上来。
　　修文文本就是把一个故事拆开来仔细分析。
　　背景、人物、过程、结果。
　　再细分，天气、地理、人物性格、长相、事件巧合…….数不胜数，随便一点，只要卡在了关键时刻，就能发挥无穷妙用。
　　烈日烤的安六神眼睛疼，他擦把眼泪，将段落加进去。
　　[天边烈日愈发灼灼燃烧，展之万丈光明，如金乌降世，烤干旧血，血腥之恶臭，充盈城市]
　　[颜如玉始料未及，楼上尚有未泼完之血袋，然而，太阳蒸发过快，本该附着在楼体的血味，慢慢扩散开来——]
　　[好不容易吸引来的丧尸，没了目标，纷纷退下大楼]
　　虚拟宇宙点头：【逻辑无错，文本契合】
　　一瞬间，李物在卫健委楼顶刷地抬头。
　　下一秒，天边夕阳骤然一亮，无数血液蒸发加快，血腥味慢慢扩大了范围，千辛万苦立起的医院这座吸引丧尸的靶子，眼看要失效了。
　　铁训兰被晒得眼前发黑，大草一声。
　　“个鳖孙，还会借力打力的。”
　　徐衡收枪，“你想怎么回应？”
　　铁训兰呸一声，查看文本后台：“奶奶个腿，改老娘的本子，还不统一下文风，他写的这是啥？！”
　　徐衡失笑：“体谅一下吧，你的文风其实才是少数。”
　　“wow——！！”“干得漂亮！”
　　等号的大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站在摩天大楼顶上欢呼雀跃，给安六神叫好。
　　“打起来打起来！把这个世界撕碎！我要看丧尸大乱斗！”
　　“不错嘛，知道顺着故事本身的‘势’往下冲，天气因素要是利用好了，那真是有的好看！”
　　“我宣布，广电组加一分！医院组菜鸡！”
　　“咱下注吧！我压小伙子！”
　　白小聪不吭声，飞鹤戳戳他：“你觉得呢？”
　　白小聪：“……”
　　我当然支持我想买的文豪咯。
　　“慢慢看嘛，”他矜持道，“文豪决斗还是挺少见的，这波就当长见识了。”
　　铁训兰噼里啪啦写字，头也不抬：“那边吵啥呢？怎么楼顶忽然冒出一群人？”
　　徐衡一脸看戏：“可能是等位玩家，有时，虚拟宇宙会安排网友近距离围观。”
　　铁训兰：“……”
　　她哗啦一声，合上文本后台，呵呵哒一声：
　　“让他拆我的台。”
　　“不是想利用我的本子装逼吗？那就别怪我釜底抽薪了。”
　　徐衡：“？？？”
　　地表一片混乱，J市依旧没建立起有效的秩序，熟悉的电波滋啦声忽然响起，安六神猛地回头，此时，发射塔广播了一段他始料未及的话：
　　“亲爱的市民朋友，请不要惊慌，我们已经申请了军事支援。”
　　“危险生物入侵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城市是我们的家园，保护寸土是市民的责任。”
　　“未来也许是漫长而没有尽头的灾难，争吵、慌乱都是无用的情绪，奋起抗争永不屈服才是人类笑傲宇宙的资本。”
　　“请拿起距离您最近的武器，保护您和您的家人。”
　　“J市危机管委会宣”
　　......
　　慷慨激昂的广播如一剂强心针注入大海，初看平平无奇，但在持续不断地广播下，语言洗脑之威开始显露头角。
　　渐渐地，人群开始冷静下来，拿扫帚的，提水桶的，倒拔路边垂杨柳的，还有挥舞马桶栓子的，把车门卸了当盾牌的.....身强力壮的市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人民医院，试探着墙壁上正刷刷往下爬的丧尸。
　　他们紧张地盯着看，分辨着活尸和活人的区别。
　　破邪去妄的光辉在悄然绽放。
　　“好像，确实看着像人变得。”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人民医院跑了一批狂犬病患者吗？”
　　“打头吧，我刚看医院楼顶掉下来的全是喷血的脑袋。”
　　“那成，大兄弟，咱俩一会你纠缠，我趁机把这只头砍了，走一波试试？”
　　“成啊，不过小心点，他们牙看着可尖，别被咬了。”
　　正在往下爬的丧尸：“？？？”
　　等位玩家们：“？？？”
　　广电大楼：“？？？”
　　安六神：“？？？”
　　这他妈怎么回事？？
　　不是刚还吓得鬼哭狼嚎的吗？？
　　铁训兰转着笔，拨通安六神的光脑：
　　“傻了吧，人民群众自有汪洋大海。”
　　“只要能调动起人们的斗志，众志成城，其利断金，末世，也是可以战胜的。”虽然要付出很多代价。
　　安六神：“……”
　　铁训兰：“你想用我的本子逞英雄？想得美哦。”
　　“断我后路？那好，咱俩谁都别装逼，把舞台还给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安六神脑子一紧：“……你的文本？”
　　铁训兰夸张地哇哦一声，语气极其欠揍：
　　“你不知道吗？我外号铁子，真名铁训兰，是《渣月》的原始文豪。”
　　“很荣幸认识你哦。”
　　安六神：“……”
　　他脑子轰隆隆响，反应不过来刚听到了什么。
　　远处大楼上，除了白小聪和虚拟宇宙，其他所有玩家齐刷刷下巴落地！
　　什么？谁？！
　　她是文豪铁训兰？？？
　　她她她、她怎么能容许别人当着她的面改文豪本，怎么还不跳起来K死他？
　　……
　　神经病吗？！？！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安六神没忘拉开文本后台，查看铁经纪人究竟改了什么。
　　——她竟然就改在了他的话下面。
　　[人类是种矛盾的动物，盲从愚昧是他们，宁死不屈也是他们；搭建文明神殿的是他们，拆毁历史古迹的也是他们]
　　[有个阿姨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拼命从丧尸嘴下抢走了孱弱的孩子，颜如玉看着她，扪心自问——她们到底还有救吗？值得救吗？]
　　[她忽然意识到，J市是座华夏城市，这个国家曾是集体主义的摇篮，群体的无意识依从在这里是经常被转化为众志成城的——只要教化得当]
　　[人性的渺小和伟大就像天上的两颗太阳，都那么显眼]
　　[广播还在播放预警，颜如玉想试试看，能否偷天换日——]
　　唯有自救，方是真救。


第21章 深罪知己【捉虫】
　　听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时,安六神无法自控地浑身一震。
　　一种无法形容的博大立意击中了他的灵魂，高远又辽阔，像俯视一切的星空,带着历史洪流般的慈悲与冷酷。
　　安六神以为自己在第五层,实际他在地下室。
　　“你怎么忍心？”
　　他天赋着实上乘,只捋了铁训兰的文本两遍就参透了她的初心：“我不是嗷嗷乱叫屁都不懂的玩家,我明白你的。”
　　“你前面那些起范儿,那些伏笔,不都是为了烘托出J市这场人类浩劫吗？”
　　那些血腥与残忍，无知与虚妄，难道不是为了刻画灾难面前人类的丑陋吗？
　　难道不是为了突出主角的英明神武吗？
　　“我不评价你之前的立意，但实话实说，做弱感症治疗绝对没问题。”
　　安六神抿嘴，同为文豪，最痛苦莫过于亲手击杀自己确立的立意,虎毒不食子啊。
　　“——现在呢，你告诉我,你现在的立意是什么？”
　　光脑那头,铁训兰这张巧嘴难得没有立刻回答。
　　安六神安静等着。
　　他现在可不想计较胜负。
　　铁训兰这人太奇怪了,不搞清楚她,他进文苑也不踏实。
　　双子座学海崖上,教授们也紧紧盯着,等待着回答。
　　“你真让人意外。”铁训兰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下了考试，有兴趣喝杯咖啡吗？”
　　安六神：“……”
　　安六神勃然大怒：“我他妈认真和你探讨学术，你却和我搭讪？？”
　　铁训兰大笑起来。
　　“因为,历史本来就是人民群众创造的啊。”她坦然道。
　　“好的坏的,正面的负面的,都是大众的选择。”
　　安六神：“……”
　　“你说的没错，开始我只想随便找个爽文立意。”铁训兰一点不疯了，手术刀似的剖析着自己：
　　“末世这个题材的核心看点在于世界如何血腥废墟，角色如何被人性折磨，主角又是如何逆流而上的。”
　　“但这些，都忘记了一个大前提——”
　　“末世背景除了能给主角装逼之外，还是个非常好的大灾难主题。”
　　安六神一顿，眼前黑暗中仿佛透出了一束光。
　　“大灾难主题最匹配的立意，其实是人性浮沉与种族抗争。”
　　“在浩劫面前展示出人类最光辉的一面，彰显最黄金的精神。”
　　铁训兰认真回答，眼神有光。
　　虚拟宇宙一点没藏私，这一段被完整无缺地直播了出去。
　　成千上万人都在听着原始文豪剖析文本。
　　“你是天才，安六神，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主题与主题之间也有高下之别。”
　　“小情小爱，大灾大难，用搭配小主题的立意去化解末世，其实非常浪费。”
　　铁训兰轻轻道。
　　安六神浑身一震，神色微微扭曲。
　　他骤然想起了自己的聊斋本，照理说，《聊斋志异》同样是颇具学术价值的名著，在物种文库的中古文本中排名靠前，为什么会败给第一名的《世说新语》改编本？
　　只因为《聊斋》成文时间晚于《世说新语》？
　　绝不可能。
　　......
　　名著的精髓在叩问着安六神的文豪之魂。
　　那些人人鬼鬼的志怪传奇，真的只是情爱吗？你是不是解读层面低了些？对人性的评价太负面了些？
　　大主题，大主题，人鬼情缘也不是个小主题啊。
　　安六神闭上眼睛，心中懊恼。
　　学海崖上。
　　沈暮光鼓掌，笑起来：“看样子，这小子明白过来了。”
　　同事李施德林点头，“他的聊斋本其实比第一名写的扎实许多，水平确实上乘，但——文字本就是传情之物，他的性格影响了文豪本的解读层次。”
　　细看，各文苑教授都在点头，就连游戏公司的猎头们都忍不住低声叫好。
　　铁训兰的点拨实在到位。
　　谁都爱看天才之间的热血竞争，但同样的，人们也爱看珠联璧合啊。
　　数据流中，小粉毛捻起一撮七彩头发，虚空戳一下铁训兰脑壳，像观音菩萨的杨枝甘露点化。
　　【姐姐，此刻你还觉得文豪铁训兰是个不稳定的危险分子吗？】
　　虚拟宇宙问。
　　李物没说话。
　　她是个固执算法，但也是个认事实的AI。
　　刚徐衡说透铁训兰同归于尽的计谋时，物种文库就已经改观了一次，现在这波，精神震动已经不能用“改观”来形容了。
　　“她让我想起了末法时代的某些主义信仰者。”物种文库对着自己肚子里马哲典籍发誓。
　　下一秒，学海崖下，铁训兰的数据云又覆盖上了一层金色，澄澈透明，璀璨明亮。
　　至此，AI巨神物种文库端正了对铁训兰的评价。
　　见此，不少考完文豪本没走的考生纷纷站起来，面露惊讶。
　　……
　　这是同届哪位高手啊？
　　……
　　广电楼下，人群如啸，将医院大楼围了个团团转，有人被疯狂的丧尸吞掉了手臂大腿，鲜血喷涌，随即被后面的人们替补换下，迅速救治，还有的人奔走在周围居民区，大声喊着让老人孩子不要出门——
　　这一切，都落进了安六神眼中。
　　不落的夕阳金光大放，像点燃了恒星内核，为地表一切拼命抗争的人类镀上了金边。
　　安六神直视着自己亲手改的“太阳”，生理性泪水滚滚而下：
　　“既然有了一手立意，为什么后面要改？”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接受铁训兰含糊其辞。
　　“既明知道有更高立意，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鼻涕眼泪太多，安六神声线有些发抖。
　　就算败，也要败的明明白白。
　　铁训兰：“……”
　　“你哭了？”
　　安六神一顿：“……没有。”
　　铁训兰：“哇，你鼻涕堵了，我都听出来了。”
　　安六神：“滚！”
　　铁训兰顿了顿，真情实感道：“好优秀的共情力，多少人可望不可即——”
　　“安六神，你是天生的文豪。”
　　安六神心脏被狠狠一撞，说不出为什么，泪如涌泉。
　　光脑里的声音还在说：
　　“看到楼下的一切了吗？”
　　“那些英勇的人们，牺牲的人们，平时连割破手指都要哭半天的人们，现在却能断了大腿依然抱住丧尸给同伴争取机会——这都是人类。”
　　“人性反复，人性叵测，人性勇毅，人性伟大。”
　　“多激烈的感情，很有趣，对吗？”
　　“就像你明明想踩着我的文本立威，却变相促成了人类勇气的赞歌，事物的两面而已。”
　　安六神：“……”
　　医院楼角，有个男人被丧尸咬断了双腿，却勇敢地完成了帮同伴打掩护的任务，被连忙架进了人民医院，脸上还带着虚弱的笑容，护士擦擦眼泪，冷静神色，有序地喊着急诊科提供医疗救助。
　　安六神沉默看着，忽然意识到，自诩多年有文豪之才的他，却好像没有真正将目光对准普通人过。
　　如果眼睛永远盯着高空云端，就不会懂得嫩芽长于污泥尘埃的艰辛，也不会明白，阳光的作用并不只是照耀云彩生辉——
　　而是，博泽万物，培育生灵。
　　铁训兰：“你问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渣月》框架很大，但我只留了数小时时长，人类抗争这种级别的主题根本铺不开。”
　　“既然铺不开，我就不想浪费，随便着墨几笔，过了考试就行。”
　　安六神：“……”
　　洪水般的感情被铁训兰这番话给打断了，“什么，随便着墨？”
　　这种主题你给我随便糊弄？？
　　铁训兰笑道：“是呀，你看我连末世爆发的地点都选在了地铁站，这么适合主角大展神威的场所，这么小的切入点，不就是精简图省事吗？”
　　“——要不是咱俩赌气上头，我才不写大场面呢。”
　　卫健委楼顶，李物神色一警，苗乐安惊讶发现她瞳孔变成了金色竖线。
　　物种文库：又开始了。
　　“虚拟宇宙，这段掐了。”
　　“别让铁训兰的疯话传播出去。”严肃的物种文库像条护犊子的黄金巨蟒，浑身张开的气势满满都是维护人类脆弱三观之意。
　　苗乐安：“……”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物，忽然意识到，进入全息游戏中的“角色”，未必真是个人类。
　　虚拟宇宙：【……】
　　【姐姐，人类的群体意识并非脆弱不堪一——】
　　李物喝道：“我说掐了！”
　　虚拟宇宙：【……】
　　粉毛小宙无声叹息，【好呢】
　　安六神的锥心之问还在继续，此时此刻，他成了唯二遭受铁训兰三观重创的活人。
　　“这两种立意，你明知高下还——”
　　“还怎样？觉得我图省事，太没有精神追求了？”
　　“……”安六神不说话，文豪一职注定了他没法看得惯心有余力却没追求的同行。
　　铁训兰：“我可有追求了。”
　　“主角一人雌霸全场，丧尸掀起全城恐惧，和主角结合群众，全市众志成城浴火成金，这都是很浓烈的感情。”
　　“格局确实有高下之分，但纯然的恐惧和激昂的热血，我都很欣赏。”
　　安六神：“？？？”
　　他望着烈焰燃烧的天空，觉得滑稽荒唐。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所谓纯然的恐惧背后是什么啊，这是座充满可爱人们的城市啊。
　　“你，还真有文本上帝的觉悟。”安六神道。
　　冰冷残酷，像藏在大幕之后的绰绰人影，操纵着木偶戏。
　　台上台下人的喜怒哀乐，都是你手中拉扯的丝线。
　　铁训兰：“……”
　　她眉峰一抖，掐住指尖。
　　光脑里的人声细微透了出来，身后，徐衡轻轻叹了口气。
　　铁训兰生气了。
　　徐衡微妙地感觉到。
　　疯子也讨厌被人内涵自己是疯子，真是有趣。
　　“你太入戏了，安六神。”铁训兰平淡提醒。
　　“看着你刚改的太阳，回答我，你现在还分得清故事和真实的区别吗？”
　　安六神：“……”
　　一道闪电贯穿脑海，照亮了他心中广阔的原野。
　　随即而来轰轰烈烈的觉悟如洪水般吞没了他的理智。
　　——这可真是个好故事，好本子。
　　让我都发疯了。
　　安六神看着地面上自己的泪痕，露出苦笑。
　　忽然，光脑那边换了个声音，吓得他神经一紧：
　　“安文豪，您好。我是铁训兰的队友，姓徐。”
　　那边，徐衡使个巧劲，暂借了铁训兰的光脑：
　　“关于您刚说的，她残忍冷酷没人性这一点，我想，我可以申辩两句。”
　　安六神：“……”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没说她没人性。”
　　徐衡笑了笑，话里含着软刀子：
　　“听话听音，我也做过文豪，文本上帝这评价在刚才的语境里是什么意思，我能明白。”
　　“从我个人理解看，铁文豪的性格与其说麻木不仁，倒不如说是喜欢推动各种变化，然后观察它们，收作写作灵感。”
　　“因果倒置也可以，能产生写作灵感的东西，她都不会有明显的善恶。”
　　趴在楼边看人群的铁训兰：“……”
　　她再次对徐衡露出了看鬼的表情。
　　徐衡勾勾嘴角。
　　很好，看来我说对了。
　　安六神：“……”
　　安六神觉得今天自己无语的次数特别多。
　　“这不还是操纵的意思吗？你当我傻？”
　　徐衡：“不是操纵，是顺水推舟和善于观察。”
　　“就像你能顺势点燃太阳——原本没有的东西，再顺势也推不出来。”
　　“至于三观问题——”
　　他沉吟，看了眼铁训兰，感受到了微妙的张力：
　　“我不好直接下判断，我只是请您想想客观事实。”
　　“自诩很有追求和良知的您，为什么只想到了在末世浩劫中逞英雄，而铁训兰却能构思出了宏伟史诗般的人民史观。”
　　“麻烦您认真想想。”
　　安六神：“？？？”
　　我被内涵了？
　　徐衡：“底线是个很难用语言表述的东西。”
　　“你是人类，说话做事别像个只看表面数据的AI。”
　　……
　　安六神：“......”
　　一直旁听的虚拟宇宙：“？？？”
　　浑身炸毛的物种文库：“？？？”
　　捂住眼睛的小蚕豆：“？？？”
　　……
　　人干事？？？
　　这个叫徐衡的两脚怪，怎么说着说着还骂“人”呢？


第22章 虎头豹尾【捉虫】
　　安六神遭遇了什么灵魂重击,游戏版看直播的观众不知道，那边摩天大楼蹲坑的“小红花”们也不知道。
　　飞鹤原地躁动：“哎呀别拘着我们了，虚拟宇宙我求你,让我去楼下做炮灰也行啊！”
　　大家伙连忙附和,想玩游戏的心钻劲儿似的发痒。
　　“麻利的！掉胳膊掉大腿的事情,跪求和祖先们一起！”
　　“怎么能看同胞流血又流泪！”
　　“得了吧,你过去祖宗就不止流血流泪了,还得被你拖后腿！”
　　“呵！看不起谁呢！信不信我现在跳楼下去啊？”
　　虚拟宇宙：【……】
　　有本事你跳啊。
　　……
　　总有一撮人类喜欢干傻狍子的事。
　　白小聪咳嗽两声,说句公道话，“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被底下一波其利断金的操作骚到，没点热血沸腾那肯定脑子有问题。”
　　“但是——”他收敛了客套：
　　“咱们星际时代的人类，早就没有老祖宗的纪律性和合作意识了，网络把人类割得支离破碎，现在下去之后只会添乱。”
　　说完,白小聪冲某AI巨神挑眉。
　　虚拟宇宙：【……】
　　当面内涵我，小伙纸胆子大嘛。
　　顿时,有人不服气：“凭什么骂我们？进化哪有倒退的道理,刚说客气话那是尊重老祖宗,真以为我们不行啊。”
　　白小聪：“……”
　　我客观分析,他哪只眼听出我骂人了。
　　他弯腰比了个“您请”的手势,让开天台边缘：“来来来,欢迎排队，一个个跳，别挤啊。”
　　下面就是百米高空,电缆架在大楼和医院之间。
　　等位玩家们：“……”
　　不由得,大家伙腿肚子就开始发抖。
　　虚拟宇宙和白小聪对视一眼。
　　白小聪挤眉弄眼：【美女,老实说，照现在这波玩家的打法，俺们是不是没机会进场了】
　　头回被叫美女的小粉毛：【……】
　　【是】
　　白小聪嘿嘿笑：【那不如真放我们去做炮灰吧，来都来了，是吧】
　　虚拟宇宙：【……】
　　机芯忽然闪过了徐衡刚才的话，“别做事像个只看数据的AI。”
　　切回游戏版直播，小宙同学默默看了会评论。
　　弹幕上哭成一片：
　　“呜呜呜呜好感动好热血，我的弱感症都要被治好了！”
　　“原来人类也有情感纽带那么强烈的年代，真开眼啊。”
　　“幼稚，什么城市，什么国家那都是一个虚无的概念，为这奉献？脑残，只有自己才是真实的。”
　　“楼上活体杠精出没，就因为这种人，二十王座才内讧不断，人类弱感症才会愈演愈烈！”
　　“别吵架了，我都看哭好几回了，你们还在吵架！”
　　“看到那个年轻妈妈救宝宝，我想起我妈了，晚上打个通讯，好几年没联系了，也不想，唉，不知道人还活着没，都是弱感症害得。”
　　虚拟宇宙：【……】
　　小粉毛甩甩头发，下一刻，缩在楼顶的数百玩家凭空挪移，嗷嗷嗷从天台掉了下去，上头，是虚拟宇宙冷淡下望的眼睛。
　　数据告诉他，这些人没一个顶用，做炮灰都没两个不拖后腿。
　　但是——
　　也许多些缓冲也不是坏事。
　　【场景四倒计时二十五分钟】
　　游戏版直播亲眼看着数百朵“小红花”空中降落，噼里啪啦摔得满地屁股肉酱，屏幕网友下巴掉了一地。
　　正好掉进丧尸窝里。
　　人民医院周围扎了最多数量的活尸，零零碎碎还有些分布在广电大楼到医院的东西一线间，玩家一落地，当即有二十多个就被丧尸啃掉了脑袋。
　　鲜血喷溅一地，护士都吓了一跳，来不及拉尸体。
　　飞鹤被惊得一屁股坐地上，头上丧尸张嘴啃下，白小聪经验丰富，赶紧把某版主一脚踢开。
　　J市市民急的不行：
　　“这哪儿来的憨犊子，非搁今天排队跳楼？”
　　“拖出来拖出来，不想活了回我家沤粪肥去，别在这儿挡路！你这肥的往这儿一堵，我都看不见丧尸眼睛在哪儿了！”
　　渴饮鲜血激发了本性，活尸没咬死的部分人也开始丧尸化异变，一时间，医院下战局有些僵持。
　　铁训兰小队冲下楼来，看到的就是一群头戴小红花的人类正在丧尸口中挣扎，惨叫连连，场面血腥残忍，R18都不止。
　　铁训兰草一句：“这哪儿来的人啊。”
　　徐衡看一眼楼上，天台已经空了：“刚才等位的，估计是场景快结束了，等不及就跳楼了。”
　　铁训兰：“……”
　　槽多无口。
　　“我不会出了游戏还得负责这帮人的心理建设吧。”她忽然问。
　　苗乐安开着猛烈火力冲来，喊道：“先过眼前这关再说吧！”一阵更猛烈的机枪声冲来，苗乐安赶紧躲开，差点被李物打成筛子。
　　徐衡点点头：“靶子有效，丧尸主要集中在东西一线这十几公里，我去调动城市武装。”
　　铁训兰也点头，两人默契击掌，徐衡撤离，一转身，不知哪儿伸来一只脚绊他，差点摔个狗啃屎。
　　一抬头，李物金色的蛇瞳近在眼前。
　　徐衡：“……”
　　“您能别一副我背后说小话被抓的样子成吗。”
　　李物：难道不是吗？
　　她呵呵两声，放他离开，随即投身于血腥屠杀中。
　　物种文库自认不是个小心眼，哪怕听见亲手护着的人类说坏话，也绝不记恨，最多绊他一脚。
　　嗯，就这样。
　　>>>>>>>
　　文苑考试进行到第219分钟，陆陆续续的，测试台已经空了一大半，文苑也不轰考完的学生离开，大家伙就扎堆猫在崖上看热闹，边看直播边吵吵数据云的颜色。
　　“安六神安六神！他本子马上到时间了！”
　　“靠，守擂成功，开头天字二号结尾还是天字二号！牛逼啊！”
　　“那你咋不说天字一号海福盛呢，他打头就第一名，现在还是。”
　　“草，他本子太长了，十个小时，到半夜了，你没看教授都去吃饭了吗？”
　　“铁训兰的呢？不是说她逆袭名次最多，冲到地字一列了吗？”
　　当然冲到了。
　　荣成翻开文苑官网，铁训兰贼励志，《渣月》都冲到地字二号了，总排名22名。
　　一共268个考试本，【考程干扰】一锤子下去，塌了159个，现存109个中，又有将近一半没能通过督考答辩环节——
　　双子座文苑手法老练，一套组合拳下来，幸存真就差不多50个。
　　有人戳他，一抬头，是神色有些偷摸的沈暮光。
　　“荣成，你们军部那个贵宾到底来不来了？”
　　沈暮光可一点不想让他现在来，要来就早来，看个早场，要么就晚来，请顿饭，千万别在他瞅中的学生大放光彩时跑来凑热闹，那真叫屋漏偏风连阴雨了。
　　沈教授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荣成表情漂移了一瞬：“……”
　　来倒是来了，但——
　　他眼神可疑地落在了崖边扎堆起哄的学生里，那儿有个黄毛脑袋贼扎眼。
　　“您打听张璟前辈做什么呢？”
　　沈暮光一愣，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谁？张璟？”
　　荣成：“正是。”
　　沈暮光满脸cpu过载，“这臭老头怎么会来？”
　　荣成：“……”
　　“好歹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杰出校友呢，沈老师不必如此吧。”
　　沈暮光嗤之以鼻，又心有余悸：“他要真挂心我双子座穷酸文苑，当初为什么入伍？总不能真是为了追求跳跳姐吧。”
　　荣成拼命冲他背后打眼色，“这个，陈年旧事，我是晚辈，不方便插嘴。”
　　沈暮光狐疑：“你眼睛怎么了？”
　　背后一个爽朗的老头音：“他是在暗示你，老子就在你背后！”沈暮光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被人猛击翘臀，腰就闪了：
　　“有日子没见了，沈同学，你就背后编排教过你的张老师吗？”
　　沈暮光见鬼似的回头，张璟老橘皮顶着一脑袋黄毛，随风摇曳。
　　沈暮光：“……”
　　为老不尊！多大人了，还跟个跳蚤似得！
　　“张张张、张老师。”青年时代被罚操场跑圈的记忆在脑子里复活，沈暮光舌头打结。
　　张璟，这位现任银河舰队政工部一把手，双子座文苑百大校友，文豪马小跳的老公，年轻时风流一枝花，老了还能迎风尿三尺的政委巨佬，露出了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笑容。
　　“别兜着了，我在学生堆里猫半天了。”
　　“不就想藏个姓铁的学生吗？正好，我也觉得不错。”
　　沈暮光一下子急了：“张老师，先来后到啊！”
　　张璟嘁一声，很混不吝：“先来后到？那是个屁。我来一个多小时了，没吭声而已。”
　　“开先也就是能听个响儿的新题材，我不稀罕，但后来，人小铁同志都使出群众史观了——”
　　“你一个讲究精英教育的学院知道啥叫群众路线？啥叫军民鱼水情吗？”
　　“这和部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晓得吗？”
　　这话一出，沈暮光脸色就变了。
　　银河舰队的挑人权始终高于学苑。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
　　【场景四最后十五分钟】
　　【文豪后台】
　　【回路二现存玩家17名，脱出12名，进入7名】
　　虚拟宇宙平静地报着数据。
　　然后，把眼神放在了疯狂厮杀的李物身上。
　　她正和铁训兰一人带着一队J市同志，冲到医院天桥上围堵活尸，一脸血迹，要不是应激状态下激发了金色竖瞳，简直和活人无异。
　　许多年没见物种文库情绪这么外露了，也不怕cpu过载烧了硬盘。
　　医院这边，鱼龙似的长队嘶吼着截杀活尸，爬大楼的、端锅碗瓢盆的、举着杀虫灵的、扛着晾衣架的——
　　铁训兰左边挂机关枪右手举马桶栓子，踩在丧尸脸上戳戳戳，一下一个黄印子，身后是人民群众的人山人海，大家一哄而上，气势滔天。
　　“宰了这些怪物！”
　　“不不不！活捉几只！送去病毒所！”
　　“先把他胃给剖开，吃东西不嚼真不讲究，我老公胳膊说不准掏出来还能接上呢！”
　　墙上爬的丧尸们：“……”
　　纵然活人满身挂彩，血腥味浓烈，不少丧尸还是掉头就跑，嗖嗖地往楼上爬，行动速度之快，眨眼就要消失。
　　顿时，广电那边就发挥作用了——
　　安六神一脚踩在天台上，摆个迎风流泪的pose，对着广播开火：
　　“铁训兰你个傻叉丧尸都放跑完了！右边右边！天桥拐弯那儿！你眼睛出气儿的吗？！”
　　“‘颜如玉’你是不是女主！那一身本事要搁我，全场丧尸我都能给爆菊开花！谁像你——哎呦你快抬头，丧尸拉哈子都快滴你脸上了！”
　　女主苗乐安：“……”
　　照理说，有广电楼这个制高点提供地图指引，绞杀丧尸只会更容易，但这货的话听多了——
　　苗政委怕自己气死。
　　铁训兰不服气，擦擦一脸血，掏出大声公对骂：“操你妈安六神，等老娘出本子你给我等着！”
　　安六神毫不示弱：“等着就等着！文苑单挑来不来！”
　　“——啊啊啊啊小心你背后卧槽！有一群！快举枪啊傻铁子！”
　　铁训兰低头错开一记利齿，气得尖叫：“用你教！”
　　……
　　直播间里，弹幕被回路二玩家大联手笑得前仰后合。
　　好好一个惊悚题材，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喜剧、武打、灾难、马哲之光等多元素集合体，在座各位一个都逃不了责任。
　　【场景四倒数五分钟】
　　铺天盖地的警笛声围剿而上，灰黑色的战斗直升机和着人民部队整齐的脚步声沿街道而来。
　　铁训兰正被丧尸摁在地上准备啵嘴，一听这声，顿时机灵了，一个鹞子翻身满血复活：
　　“草，谁啊，写得这么像！”
　　身上丧尸被一刀枭首，徐衡收刀：
　　“当然是我。”
　　“除了你，我就是全场最了解末法时代城市的人。”
　　“放屁！”旁边一声冷喝，李物照他膝盖踹了一脚：“明明是我。”
　　铁训兰一看时间，就剩四分半了。
　　过度运动让她满脸充血，脑子轰隆隆响，有点想不起该做什么。
　　徐衡替她接话：“要检查一下我修改的文本？”
　　铁训兰摇头：“不是不是。”
　　徐衡：“那，复盘一下计划？”
　　“已经成功了，医院和广电做诱饵，让丧尸扎堆后，武装力量再来歼灭就会容易许多。”
　　一听成功了，铁训兰顿时击掌：
　　“想起来了。”
　　“故事不能这么结束。”
　　徐衡：“？？？”
　　他抓抓头发，一趟过命交情下来，两人也没那么拘束了，徐衡表情很松懈：“你不会是想，搞精彩剧情下回分解那一套吧。”
　　铁训兰：“……”
　　铁训兰满眼惊喜。
　　“徐猎头，出去了咱俩得好好聊下合作。”
　　——这人可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旁边李物伸过来个脑袋：“登记信息显示，你这本子的所有权是和猎头薛岱共享的，要正式修结尾得征得双方同意。”
　　铁训兰回答八竿子打不着：“不用，我改完就归他了，还人情。”
　　物种文库：“？？？”
　　……
　　苗乐安正在一个胖大叔掩护下，左突右击，身法灵活地击杀丧尸，脑子里对铁训兰刻画女主的赞赏之意火山似的奔涌，太棒了，‘颜如玉’姐姐人设好，能力棒，真是强无敌。
　　忽然，一阵熟悉的文本力量盖顶压下，苗乐安控制不住脖子似的，朝南边望去——
　　那里是夕阳落山的偏角，从茫茫金光中驶来了又一列地铁，它车身流线，乘风破浪，似乎满载着爱与希望——
　　苗乐安心脏却一阵快似一阵地揪起来！
　　她知道，她就知道！
　　铁训兰这痞子不会憋好屁！
　　熟悉的血红色星星点点缀在地铁车窗上，隧道刚刚过去，四肢扭曲的丧尸黑影顺着风洞再次跳了进来！
　　那么遥远，那么模糊，苗乐安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头都要炸了！
　　真想抓住铁训兰的肩膀疯狂摇晃！
　　你疯了吗！
　　一列地铁打的还不够艰难吗？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此时，第二列满载丧尸的地铁影像模糊地传递给了直播间和等位区，无数玩家捂嘴要发出尖叫！
　　心脏都要吓得不跳了！
　　这噩梦轮回是不是再也醒不来了！
　　就连学海崖上，蹲着吃盒饭的教授们也停止了唆面，紧紧盯着文豪本故事。
　　……
　　[远望，夕阳深处，第二列载着死亡的列车急速驶来，颜如玉握紧手中血液标本，只觉得一切都是笑话]
　　[原来，这不是前世]
　　[这是比前世更可怕的地狱——]
　　最后一笔落下，铁训兰坐在地上，长处一口气。
　　“写完了。”
　　下一刻，学海崖底，属于地字二号的数据云疏忽撤离，露出了内里光裸的测试台。
　　“……”
　　垫子上，铁训兰准时睁开眼睛。
　　……
　　文本世界中，众人惊恐万状，忽然，一行超大号的红色字幕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场景四到此为止]
　　[感谢您的参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片刻安静。
　　众人：“………”僵住。
　　众人：“？？？”
　　众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鬼没了没了就没了？！？！”


第23章 权力交接【捉虫】
　　场景四灯光熄灭的瞬间,整个文本世界崩塌回笼。
　　鲜活的J市人民眨眼凝成定格，烈日消融，大楼飞灰,好一场噩梦顷刻间消散,神智重回现实。
　　玩家们：“……”
　　大家的神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游离。
　　意识脱离速度很快,总共不到五秒。
　　飞鹤愣愣看着手掌,似乎还能感觉到鲜血残留的触感,一时回不过神。
　　家里陈设一如既往,他却恍如隔世。
　　虚拟宇宙：【双子座文苑感谢您的志愿参与，赠送您五折游戏购买券三张】
　　【只要是主创团队包含双子座文苑的文豪本，均可享受券面折扣】
　　【又及，您的光脑精神指数正在提示异常，请注意】
　　飞鹤：“……”
　　他第一反应去看打折券，然后冲去游戏版货架上疯狂搜索。
　　虚拟宇宙：【……】
　　【玩家您好，《渣月》还只是个草本,有待完善，不会上架我的游戏版】
　　憨批,醒醒,买不着的。
　　飞鹤：“……”
　　版主同志哀嚎一声,恹恹地查看精神指数。
　　果然,刚在文豪本里激烈震荡一小时,这会儿精神指数跳得快爆了表,表盘红黄绿三色，曲线一直在红黄色边缘跳动着，飞鹤歪头看着,在座椅里摊煎饼。
　　奇怪。
　　照理说,我毫无精神准备被刺激了一通,该很难受才对，怎么这会儿浑身舒坦。
　　“巨神姐姐，提问。”
　　“我明明精神指数快爆了，怎么没啥感觉？”
　　虚拟宇宙：【……】
　　【我姑且认为您是在呼唤我】
　　【您是准弱感症患者，现在体感良好，恐怕是强烈情绪刺激让您的激素水平有所回升】
　　激烈情绪一来，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这是正常的人体生理。
　　但激素这东西有几分“熟能生巧”之意，你弱感症患者的情绪总不来，人家激素不能天天等着吧。时间长了，整个调节机制就变得奇奇怪怪。
　　飞鹤：“……”
　　双子座文苑，学海崖上。
　　张璟和沈暮光还在吵架，荣成拉架半天无果，崖下考完的学生都走空了，就这么片刻，铁训兰就没影了。
　　荣成：“……”
　　不知道沈老师和张书记到底是不是真挂心，小铁同志都跑了也不在意。
　　光脑一亮，是飞鹤的通讯。
　　“荣哥，结束了吧！”
　　“《渣月》过了没？”他声音听着老兴奋了。
　　荣成：“……”
　　“还有几十个没考完呢，你就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过没过，往年——”他翻阅文苑官网：“——往年都是隔天公布结果。”
　　“这样啊。”飞鹤声音立刻低了个八度。
　　荣成：“怎么了？”
　　飞鹤心情有点复杂：“荣哥，《渣月》好像对弱感症有点作用。”
　　荣成：“？！？！”
　　“怎么说？”
　　飞鹤想说自己觉得爆炸爽，又觉得这太不严谨，想说精神指数有恢复，手头又没有医疗诊断，张口结舌半天，憋出一句：
　　“这个，要不哥你看看游戏版的讨论？有这感觉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
　　荣成应下来：“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扣了。”那边还吵架呢。”
　　“等等等等，”飞鹤追问：“哥你别糊弄我，今天双子座文苑考试你们舰队大张旗鼓过去了，是不是想横刀夺爱？”
　　“能不能把《渣月》要走？”
　　这话听着有意思，前半句指责，后半句期待。
　　荣成：“……”
　　荣成自然密不透风：“说什么呢，友好访问而已。”
　　飞鹤不明所以，有点失望：“这样啊，那我觉得有点浪费了。”
　　“这两年文苑本我看了不少，说实话哥，我不觉得文苑教育风格能把末世题材雕琢得很——哎呀，我粗人，说不出特学究的话，你应该能明白的我意思。”
　　“就浪费啊，政工部才是更适合的路数。”
　　“荣成！你个死小子！”
　　张璟在崖边喊，和沈暮光剑拔弩张，似乎一个不顺心就会把脾气上火某知名教授推下去：“你上司要被谋杀了你还不来帮忙？！”
　　荣成：“……”
　　怎么看都是您火力更旺，要坠崖的是沈老师吧。
　　他挂掉通讯，继续自己拉架被打不拉架还被打的事业。
　　……
　　……
　　……
　　当晚十二点，双子座文苑招考全面结束。
　　接下来三天内，二十王座各星座级文苑也陆续结束了文苑招考。
　　他们像聚散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虚拟宇宙炸开了一大波新闻。
　　为此，虚拟宇宙在游戏版开了个临时小版，专门讨论二十王座文苑考试。
　　.....
　　最先发布录取名单的是英仙座文苑。
　　——最早考试、照例隔天发布的双子座文苑？她在装死。
　　随后是麒麟座文苑、天鹅座文苑、天鹰座文苑、天琴座文苑……
　　——双子座文苑：继续装死。
　　某知名网红·巨富阔佬·蛇夫座文苑于第十一名发布了录取名单，引起了好大一波讨论。
　　——双子座文苑：还在装死。
　　老大哥·帝国第一文苑·猎户座文苑：“……”
　　你整快点行吗，你不发我怎么好意思发！哥哥我要压轴啊！
　　双子座文苑历来风格轻盈，很少这么拖拉，眼下的骚操作立刻引起了临时版的怀疑。
　　“我三姨夫他二大爷的小舅子前妻的第三个闺女在双子座文苑做助教，说这波有内情！”
　　“呵，最烦楼上这种‘我亲戚如何如何’，有本事你憋个响屁。”
　　“我来放料，文苑在投票第一名到底是谁呢，那个海富贵和安六神伯仲之间，俩本子都特棒！”
　　“人家叫海福盛啊海福盛，虽然但是，我不觉得是这原因——教授们啥没见过，那俩本子好破天去也不值得吵架三天，楼上想事儿太简单了。”
　　“卧槽！！我咋听说是AI巨神和人类教授内部意见不合，双方拍桌子三天，投不出都满意的名单呢？”
　　“有道理，考试直播我看了，有十几个测试台都是数据云颜色乱窜，还有个末世新题材的，AI巨神估计遇上价值观灰色的文豪了，不好下判断。”
　　“AI毕竟不是真人啊，他们价值观里缓冲地带真不大。”
　　“别污蔑俺们虚拟宇宙小可爱成吗，明明是政工部横插一缸子，导致名单不能公布！——小宙，别听她们逼逼赖赖，麻麻爱你！”
　　这话一出，底下排队刷起了‘小宙yyds’
　　无时无刻不在旁观的虚拟宇宙：【……】
　　到了第四天，猎户座也不装了，一大清早放了榜。
　　这下可好，帝国三强文苑就剩双子座文苑，全银河都在等她自己尴尬。
　　但双子座文苑不尴尬，她脸皮厚。
　　......
　　文苑会议室里，一圈教授投影正在吵架，声音大到门外学生路过，都得来偷听两句。
　　“你扯犊子！军部岂是能随便拒绝的？一共才要了六七个人，给他就是！”
　　“笑话！我们一共才招50个，随便给拿走十分之一，脸往哪儿搁？”
　　“这是要脸的时候吗沈暮光？！”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要，那我和老橘皮张璟的架就白打了！”
　　“.....你还打架了吗？！”
　　“那不然呢，等你们一帮书呆子想起来反抗，黄花菜都凉几回了！”
　　沈暮光据理力争拍桌子，和对桌的同事投影祖安对线，这同事现在真人在柯伊伯带冒雪采风，只投了个影像过来。
　　“叮叮！”主座上，孙国萍院长敲敲杯子，满屋子教授立刻停下来。
　　“好了好了，大家的意见我都——”老太太掏掏耳朵，吵得耳朵疼：“我都听了。”
　　“大致就是不想给，但不能不退让。”
　　一阵安静。
　　“退让什么。”沈暮光小声嘟囔，“我就不信张璟能干出把母校拆了的丑事。”
　　“他打包要几个学生是真想要吗？无非是想做个夹心饼，把小铁同志顺走就不那么显眼了。”
　　孙院长：“……”
　　秘书见此，赶紧切入谈话：“各位老师，根据咱们昨天的吵架——啊不，会议，我已经二次回复过银河舰队了，但结果依旧不能让人满意。”
　　他手一转，空中浮现了文苑和舰队的沟通记录。
　　第一日，双子座文苑答复：
　　人不能给，但《渣月》等一批文豪本可以免费赠送舰队政工部。
　　当晚，政工部回复：【已阅，不行】
　　双子座文苑：“……”
　　第二日，双子座文苑再次答复：《渣月》等一批文豪本不能给，但考生可以先在舰队培养两年，随后再返回双子座文苑。
　　当晚，政工部答复：【已阅，不行】
　　双子座文苑：“……”
　　你奶奶个腿。
　　在场教授们：“……”
　　这么一看，顿时更生气了。
　　大家不免有些群情激奋，眼看第三次会议又要变成吵架了。
　　“都闭嘴。”孙院长疯狂转笔，手法娴熟，要被学生们看到定要惊呼高人：
　　“这样，老身出个主意——第三次回复联合培养。”
　　“无论到底想要哪个考生，一律都按联合培养算。”
　　“我双子座算他们走读旁听，政工部也不能将学籍计入银河舰队。”
　　教授们：“……”
　　“在校期间写出的文豪本，原创团队署名必须有双子座文苑，哪怕是挂名，但使用权可以无偿提供舰队。”
　　“——大家觉得如何？”
　　……
　　……
　　……
　　双子座帝星北河二，文豪酒吧。
　　徐衡找到薛岱时，他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光脑开着，手里一沓子白纸，似乎在品读小说：
　　“你这不行，人物形象立不住，回去再改改吧小可爱。”
　　“宝子，事件推动不是这么做的，太过生硬的故事逻辑容易让玩家出戏。”
　　“反派角色的人设过于内涵了，我们虽然提倡人性全面解读，但并不非要求是个反派就得有不为人知的痛苦往事，受害者和公众没有义务去体谅加害者，小姐姐，你这是模糊重点，三观不太对哦。”
　　……
　　徐衡：“……”
　　徐衡听了一会，转身把一大桌人的酒钱都给结了。
　　星际文学市场庞杂，野路子文豪很多，他们大多自学成才，也没甚签约经历。
　　猎头想要挖黄金，少不得要多多献身，多多接触，多多点拨，没准就能从河沙里挖出个金疙瘩来。
　　毫无疑问，刚才这一局，薛岱表现非常不错，专业素养过硬，不愧是双子座小有名气的青年猎头。
　　酒钱一结，光脑立刻发来提示。
　　薛岱：“……”
　　透过人群，有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正冲他举杯。
　　一刻钟后——
　　薛岱倒了杯酒，推给徐衡：“找铁训兰？好说啊，先把她常去的酒吧舞池翻一遍。”
　　徐衡婉言谢绝：“我找过了。”
　　薛岱也不坚持，自己喝了：“那通讯码连续打个几十次，她可能会接。”
　　徐衡耸肩：“她关机了。”
　　薛岱有点惊讶：“要不，再试试去文苑周围的廉价宾馆，她性格守财，也许会住。”
　　徐衡：“……”
　　徐衡失笑：“您说的这些我都试过了。”
　　“看来传言有误，您是她的前猎头不假，却并不是个能摸得准她踪迹的人。”
　　薛岱：“？？？”
　　不知为何，往常听来很普通的一句话，现在却让人微觉冒犯。
　　薛岱心头不爽，看一眼时间，发现自己该吃精神药了。
　　“前猎头？没继任者之前，她还是我全权管理。”
　　徐衡点头，口吻平和，酒吧的灯影落在他睫毛上，似乎能接住一片光：
　　“您说的有理。”
　　“那现在，有继任者了。”


第24章 徐衡其人
　　薛岱自然听出了徐衡想签约铁训兰的意思。
　　虽说同行是仇人,但也不至于刚见面就真刀真枪。
　　而且——
　　出于某些难以启齿的理由，理智判断自己不太适合继续接管铁训兰了。
　　……
　　“哦？原来您和铁文豪并没签订过正式合同？”徐衡妥帖地帮他倒酒。
　　此人极会看眼色，他要能舍弃一颗烂好心,许多世事之路也就不会如此难走。
　　薛岱用酒杯轻轻磕着桌面。
　　“自是如此。”
　　“我一贯只签C级以上文豪,她还不值得一份正式合同。”
　　徐衡微妙地感觉到了什么。
　　薛岱似乎在否认,又似乎在强调。
　　能看透铁训兰疯狂外皮之下的犹疑、积虑,徐衡的察人水平高山仰止。
　　接下来该问,“现在还觉得她不配一份合同吗？”
　　但徐衡不想问。
　　想也知道答案,要么不吭声，要么接着否认。
　　谁知，薛岱笑了下，混着酒给自己做了杯深水炸弹：“怎么不问我现在对她评价如何？”
　　徐衡：“？？？”
　　很好，他看出了薛岱和铁训兰的相似点，真难得，两人都不是爱说假话的人。
　　“您想说,那我就问。”徐衡从善如流。
　　薛岱快速道：“我确实不想回答。”
　　“那像在否定过去的自己，这很负面,我不喜欢。”
　　徐衡：“……”
　　徐衡机智地保持了沉默,转移话题：“如果您确实有倾诉欲望,我更愿意问,当初为什么会选铁训兰作潜力股。”
　　薛岱余光看他,欲言又止。
　　今时今日再看往昔,似乎有一层迷雾再被慢慢撕去。
　　缓慢清醒的情感阈像个顽强复健的病人，坚持要撕开创口，检查伤疤长得怎么样了。
　　“我当时只觉得这人好骗,又有一腔热情,估计很好用。”他坦诚说。
　　徐衡：“……”
　　好骗？你确定？
　　“而且,她足够漂亮。”薛岱补充说。
　　哦，美色惑人。
　　行情里确实有许多猎头和文豪、或者文豪和政委是夫妻情侣床伴关系的。
　　徐衡并没指责什么，“利益使然，可以理解。”
　　“那她之前写的本子盈利如何？”
　　薛岱嗤笑：“勉强持平吧，不赚不赔，除了浪费我时间，其他都好。”
　　“——放心，我没想纠缠什么。”
　　徐衡的感觉再次微妙起来。
　　来前，他专门敲虚拟宇宙，要了点薛岱能公开的材料，结果在《渣月》志愿玩家目录中发现了他的名字。
　　奇怪的是，薛岱只下了场景一，下了三次，都停留在维帕酒店重口味play这一节。
　　虚拟宇宙问他要不要体验其他场景，均被回绝。
　　徐衡觉得有意思极了。
　　“冒昧一问，我知道您也是《渣月》玩家，停留时间不短，这——”这叫不纠缠不在意？
　　薛岱：“……”
　　他本可以回答说文豪本是最后一份交易，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得，徐衡此人似乎有种让人坦诚相见的魔力，薛岱竟说了很深层的东西：
　　“我只能说，我现在不是个能完全依赖理智行动的人。”
　　徐衡瞬间明白了：“抱歉，我并无揣测您精神症病史之意。”
　　薛岱摇晃着酒杯：“无妨，猎头得弱感症又不影响工作，不算大事。”
　　他盯着杯中酒液，波光摇曳的液体像他躁动嘶吼的精神海：
　　“——我会治好的，很快。”
　　“情感搅扰理智做判断，这不是我的风格。”
　　徐衡：“……”
　　眼前这人在跟自己较劲，像个追着尾巴团团转又咬不着的猫。
　　“与情感对抗没有好处，受累的还是自己。”他苦口婆心道，烂好心的毛病又犯了。
　　薛岱并不感冒：“再问下去，您确实就冒犯了。”
　　徐衡：“……”
　　行吧。
　　“我想到了一个人，她可能知道铁训兰在哪儿。”他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好啊，一起去。”薛岱轻描淡写道，心中并不相信。
　　他的理智可一点不觉得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铁训兰。
　　……
　　苗乐安听到铃响时，正在校医室治疗仓翻来覆去烙煎饼。
　　银灰舱室上贴着病症标签：
　　【精神应激过度，建议静养两周】
　　医疗系统的AI名叫七号针，操着一口精英女声。
　　【您有两位新访客，请速速更衣见人】
　　苗乐安一骨碌翻起来。
　　“针姐我爱你！终于不用躺尸了——”
　　一看访客名字，她就知道静养确实泡汤了。
　　见她脸皱成包子，暴躁姐姐七号针开口：
　　【苗乐安，把衣服褶子从裤腰拉出来，速去！】
　　……
　　俩大男人乖乖坐在校医室门口。
　　“找我干嘛。”苗乐安臭着脸，拖着输液架出来。
　　三条管子贴在她额前一周，输着不同颜色的营养液，像个长了仨触角的ET。
　　徐衡首先站起来：“苗同学，早上好。”
　　苗乐安虚弱叹气：
　　“我不好，我看到你我就想起昨天的文豪本，还有铁训兰那个疯批。”
　　徐衡忍俊不禁：“我有个能让你更想她的方法，想听吗？”
　　苗乐安：“……”
　　“我是个病人啊徐大师，有没点良心啊你。”
　　徐衡示意薛岱靠近，接着说：
　　“应激过渡这回事，歇着确实能缓过来，但还有个更快的方法，那就是多多接触刺激源，刺激多了，就不会再有PTSD了。”
　　一趟《渣月》走完，徐衡和苗乐安也算有了战友情，说话中的距离感消融许多。
　　苗乐安给噎住了一口气：“你真棒，出了个死人都能吓活的主意。”
　　徐衡笑了半天，将探视病人的礼物放在桌上。
　　一束蓝色绣球，一筐地球原生种苹果。
　　苗乐安眼皮一跳。
　　这人心眼真细，自己住院除了室友没人知道，他竟然能提前想到买礼物：
　　“我想来问问，作为预备役政委，您觉得此时此刻铁文豪会在哪里？”
　　苗乐安有点没反应过来：“……啊？问我？”
　　徐衡理所当然：“是啊，文豪和政委就该是彼此精神世界最了解的人。”
　　这话说得真漂亮。
　　历史长河中无数被埋没的政委都该从棺材里站起来鼓掌。
　　苗乐安顿时感觉自己吃苦受罪得到了肯定，她动动嘴角：
　　“你这人，鬼心思贼多，话也漂亮。”
　　“我对她了解并不多，但有件事我能确定。”
　　“她穷，穷到考试前夜连宾馆也住不起——”
　　薛岱一听这话，忽然抬起头：
　　“——所以，我建议你们去物种文库找找，那货说不准又在白嫖过夜呢。”
　　……
　　……
　　……
　　HBS溜达过来时，物种文库正趴在数据流里，盯着某个眼熟人类看。
　　那人类黑发绿眸，正是最近小有名气的铁文豪。
　　HBS长叹一口气：“……”
　　“阿姐，你又在做什么啊。”
　　“门口一堆排队的人类，都接不上光脑，不处理下吗？”
　　“你是个AI，不是玩忽职守的人类啊。”
　　物种文库脑袋都快掉进数据流漩涡里了，远看像个无头人，“去去，马上就好！”
　　“双子座文苑发布名单了，我要看铁训兰什么反应。”
　　名单？
　　HBS歪头，调取了AI共享数据，一看就明白了。
　　正式录取名单里没有铁训兰的名字。
　　反倒文件末尾有一句话古古怪怪，“明日发布旁听生名单，所有解释权归文苑和银河舰队政工部所有。”
　　HBS（人类行为系统）沉默片刻，“人类铁训兰近来行为和过往差别较大，如果从眼下分析，我认为她不会有太大反应——”
　　物种文库丢个数据团过来，砸他脸上：“你快闭嘴！”
　　数据流外，铁训兰默默读完名单，蹲着不吭声。
　　物种文库伸长脑袋瞧她。
　　她睫毛不颤，瞳孔不缩，连嘴唇纹路都没变化。
　　良久，小声念叨一句：
　　“搞什么啊。”
　　“我读题能力下降了？难道他们不是想要破解弱感症的本子？”
　　关了光脑，铁训兰五体投地，把自己摊煎饼。
　　物种文库失望极了，“她怎么不难过呢。”
　　HBS费劲地把脸上数据团扒开，里面的影像奇奇怪怪，似乎是某个文豪本里的豪华酒店房间，墙上挂满了奇怪道具，什么鞭子诫锁，床上还有男男女女起伏的身影。
　　HBS：“？？？”
　　“物种文库，你从哪儿截来的文豪本片段，这是人类隐私，不能随便乱丢。”
　　苍白少年义正严词地批评她。
　　物种文库回头一笑：“你又不是人，怕什么。”
　　她刚要说这是《渣月》的场景一，本子卖出去了肯定这段要爆，话没出口，又神色一变，声音光速切换温柔姐姐：
　　“小铁同学，有朋友来找您了，是否同意见面呢？”
　　HBS：“……”
　　就无语啊，对我和人类真是两幅面孔。
　　铁训兰翻个身：“别叫我同学，没考上呢。”
　　“——谁啊。”
　　……
　　苗乐安三人赶到时，铁训兰正在兢兢业业地学习，瞧她正襟危坐，神采飞扬，一点都没被名单的事打击到。
　　苗乐安颇感意外。
　　按她的理解，铁训兰似乎不是个能时刻紧绷自己，踏实学习的性格。
　　物种文库：“确实不是哦，小铁同学本次学习时间刚满五分钟。”
　　“装给你们看的呢。”
　　苗乐安：“……”
　　铁训兰：“……”
　　铁子嗷一声，拿笔丢她，“什么仇什么怨啊，当面拆台朋友没得做！”
　　徐衡笑到扶墙：“苗政委果然了解自己管的文豪。”
　　说白嫖，一嫖一个准。
　　铁训兰只得站起来迎客，对上薛岱，顿时眼神一顿：
　　“金大腿，你也来了？”
　　薛岱点头，心情颇为复杂。
　　这样子的铁训兰，松懈活泼，充满生活气息，他却从未见过。
　　铁训兰踢踢脚边的书，“你们是想来告诉我，文苑落选的事吗？”
　　“害，我看到啦，没事，不用安慰。”
　　三个人没一个是因为这事儿来找她：“……”
　　徐衡偏头扫了眼铁训兰找的书，是些华夏古传说，心里有了些计较。
　　“总呆物种文库不是办法，走吧，我给你找个地方住。”
　　铁训兰看他一眼，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抓抓头发：
　　“怪了，看到你们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苗乐安充分发挥政委职责：“和我苑有关系吗？”
　　铁训兰：“应该是有的。”
　　苗乐安：“再进一步，和考试也有关？”
　　铁训兰心里有了点感觉：“是。”
　　但——
　　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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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附近宾馆。
　　安六神又在外面闲坐了一下午，整整四天，周围人都眼熟这个白嫖家了。
　　对面就是黑山耸立的双子座文苑，安六神左右看看，再次确认自己呆的地方很显眼，只要路过文苑就能看见。
　　不是我的问题，他点头。
　　所以——
　　唉，铁训兰这货怎么还不来请我喝咖啡。


第25章 无双之智【捉虫】
　　当晚,铁训兰并没去徐衡安排的地方。
　　苗乐安深刻践行政委的责任，回了趟学校抱着小枕头陪她一起睡物种文库。
　　铁训兰快笑死了：“你傻吗？”
　　“这里是物种文库，什么没有？为什么自己带东西？”
　　苗乐安顿了一秒：“我,我没在物种文库过过夜。”
　　铁训兰耸肩,没有拒绝小政委陪伴。
　　苗乐安眼巴巴看着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从校医室偷跑出来的。
　　眼前姑娘神色沉静,似乎脱离文豪本后,她人也安静下来了，至少看着不疯了。
　　物种文库对接无限银河帝国，上亿恒星都有直达通道。铁训兰呆的这架书的位置很好，一会过个人,一会过个人，隔三差五还有人给她打招呼,铁子也笑容灿烂的回应。
　　苗乐安：“？？？”
　　咋看个书都不消停。
　　“额,他们是——”
　　铁训兰眨眼,指着刚过去的黑发小帅哥：“那个人，是今年猎户座文苑刚选上的考生，第三名。”
　　她又敲敲书架,“隔壁那个红发姐姐,是蛇夫座文苑思政系的首席,你要有兴趣，可以去请教问题，搭个讪。”
　　“后面那个——”
　　“行了行了，”苗乐安哭笑不得，“我还真当你是穷的没地方住了。”
　　铁训兰左右看看,避着点人：“穷是一方面嘛,但最近二十王座刚考完,物种文库肯定人超多的，长见识的好时候啊。”
　　“那天出学海崖，我求了文库姐姐好久，她才同意给我留个位置。”
　　苗乐安感觉自己被跳戏了：“文库姐姐？你俩很熟吗？”
　　铁训兰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这里是物种文库的地盘啊。”
　　“哇，乐安，是不是只有你不知道，我的督考李物是物种文库啊。”
　　苗乐安僵住：“……”
　　铁训兰笑眯眯地倒数，三，二，一——
　　“什么——？！！”
　　苗政委惊得音量也顾不上遮掩了，周围二三十架书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冷酷少年音凭空出现：“苗乐安，双子座北河三户籍人类，公众场合大声喧哗一次，警告。”
　　苗乐安脸色发白：“……”
　　“HBS大人，我错了。”她温顺小声说，瞪了一眼铁子，这家伙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笑屁啊。”苗政委疯狂锤她，低声道：“你故意的吧！”
　　“——话说回来，疯了吗，你怎么敢选物种文库做督考？？？”
　　想起考试过程中自己对李物做过什么，苗乐安就头皮发炸。
　　铁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承认：“当时，我也不知道督考是这么个程序。”
　　“你没觉得李物提的问题都比较刁钻嘛。”
　　觉得，很觉得，苗乐安正要点头，空中忽然传来两声咳嗽，温柔大姐姐又出现了：“好像有人在说我坏话？”
　　铁训兰：“……”
　　“巨神姐姐你偏心，刚才乐安说你你都不咳嗽，怎么我就——”
　　“——苗乐安同学有求我办事吗？”物种文库空中现身，指了指地上她的住宿小窝，正是和李物一模一样的眼镜妹形象，苗乐安看上去要晕倒了。
　　铁子：“……”好吧，吃人嘴短。
　　又看了会书，苗乐安跟屁股底下撒钉子了似的，蹭来蹭去。
　　铁训兰余光看她。
　　有意思。
　　自从戳破苗乐安有强感症这事后，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鲜活许多。别人不知道，就铁训兰看人的水平，之前看苗政委实在伪装水平低劣又装的辛苦。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托腮看她。
　　苗乐安张嘴：“我、我没想到学院发布的名单会这样。”
　　铁训兰憋笑，“还有呢？”
　　苗乐安：“之前徐衡让我带人来找你，很抱歉，我考虑事情不周到。”不该直说你的经济状况的。
　　她言有未尽，铁训兰却能猜到，“害，这有啥，那俩人哪个不知道我是穷鬼？”
　　“薛岱还是我前男友呢。”
　　苗乐安：“？？？”
　　“你，男女朋友你怎么混的——”苗乐安不能理解自家文豪的穷。
　　薛岱在北河二是有些名气的。
　　铁训兰诚实说：“因为我俩的恋爱关系不太正常，你可以自行想象。”
　　她并不介意公开讲原主借人翻身的事迹：
　　“我是黑户，因为和他的关系才能留在北河二，离开了原本的边陲小星。”
　　“分手原因——”
　　见苗乐安吭哧不知道该不该问，铁训兰忽然想体贴一把，顺着说道：
　　“有点复杂，你可以理解为我卸磨杀驴，也可以理解为我俩良心发现，觉得这种关系不合适。”
　　“他对我有恩，我应该报答他。”
　　苗乐安：“……”
　　能做铁子的政委，苗同学急智颇为在行：“等等，你不会是——《渣月》，《渣月》现在版权还在你手里吗？”
　　铁训兰点头：“这本子一直都是我俩联合持有，等学苑这波事完了，我就完全转让给他。”
　　苗乐安一把子带入身份，帮文豪砍价：“分成多少？”
　　铁训兰认真想了想，“我无所谓，之前几个本子他帮我填过太多坑了，这次全给他也行。”
　　一阵安静。
　　苗乐安隐约明白了薛铁两人之前的关系，确实难以启齿：
　　“你啊，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意什么。”
　　“钱？你好像挺抠的，但巨财临头也不见你高兴。”
　　“名声？考了文苑肯定是要名声的，我们学院这样做事也不见你爆炸。”
　　铁训兰鼓鼓脸颊，把整理好的笔记搁在一边，示意苗乐安靠近点：
　　“钱这个东西，如果不掺杂其他因素，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渣月》这份钱有牵扯嘛，还是克制一下。”
　　“文苑考试——”
　　总不能和她说是原主未竟的遗愿吧？
　　铁子便找了个次要原因：“我喜欢尝试各种题材，以后也注定是要走这条路的。文苑有这个平台和资源，很适合我。”
　　“而且，那是双子座文苑哎，多大流量，只要能在这里面闯出名声，考不考得上我后续都会有资源，对不对。”
　　苗乐安果断点头，很能跟上她的思路：
　　“是这个道理，这种考生我苑年年一抓一把。”
　　不是求学的，就是来自我炒作嘛。
　　“最后，你问我为什么不生气——”铁训兰顿了顿，自认为很委婉地说道：“乐安，你很聪明，但想事情以后需要复杂一些，现在有点太草履虫，额，单细胞了。”
　　苗乐安：“……”
　　“真想把枕头扔你脸上。”
　　铁训兰噗噗两声：“哇，我说的很委婉了。”还没说你在文苑白混四年，连母校的做事风格都摸不清楚呢。
　　苗乐安:“……好吧，愿闻其详。”
　　点开光脑，铁训兰指着文苑官网最新报道，“你看，日期是昨天发布，讲的却是四天前考试现场政工部来访，大版面报道，详细说了考试选人和联合培养的问题。”
　　“我看了往年的类似报道，都是片汤儿话，今年很不一样，详细讲了双方互动内容，还内涵了军部一波。”
　　“而且——新闻讲究时效性，这种东西，不该考试当日发吗？”
　　“但考试当天的新闻稿却通篇没有提到政工部，抹掉了。”
　　苗乐安沉默三秒，“你想说，我苑在暗示政工部插手干预了——某些考生人选？”
　　“他们有这么闲吗？”
　　铁训兰忍俊不禁：“你好聪明，但对某些方面缺乏感知。”
　　“这种事并不需要专门直说，只需要不停地驳回文苑决议，文苑自然就会明白。”
　　苗乐安：“……”
　　苗乐安微觉毛骨悚然。
　　铁文豪似乎很了解某些上层建筑的沟通逻辑，然而，她自己分明就是个边陲土著，这很不合理。
　　铁子看她表情就明白她在想什么，笑了下，没说什么。
　　她是疯子不假。
　　但她铁家不疯的人才可是一大把。
　　走到世家这一步，无论什么行业，人类之巅的资源都是互通的。
　　比如她的姐姐诫兰，竹马来自建筑世家，好友是中医八代单传的独苗小姐姐，三十岁嫁了法学界新贵。只要愿意舍弃自己的意愿，世家能带来的资源多到无法想象。
　　但她铁训兰不愿意舍弃。
　　苗乐安默认她的逻辑：“那然后呢？”
　　“你想说名单是我苑屈服的结果？”
　　“我不觉得，大双子座文苑就算腐朽不堪，骨头也没这么软。”
　　铁训兰拉着她的手摇晃，“我没说文苑软骨头呀。”
　　“她不是反击甩锅了吗——你认真看录取名单了吗？”
　　苗乐安：“看了。”
　　铁训兰看她一脸不服气就想笑，变化的人类实在有意思：“光注意我了是吧。”
　　苗乐安没好气：“那不然呢，我操心别人干嘛。”
　　唉，有政委真好。
　　铁训兰靠在她肩上，轻声问：“注意到了吗，我、安六神、海福盛……前十名里五六个都不在录取名单里。”
　　苗乐安一顿，“……什么？”
　　“第一二名也不在？”
　　这是公开考试，我们苑还要不要舆论威望了？
　　铁训兰调侃：“我觉得安六神可能会被气死。”
　　“而且，正式录取的人专门提了一句在校期间写出的文豪本版权归属全凭自愿，往年都是没有这句的。”
　　“你应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明确规定，那就有操作空间，一旦明确规定了，那往往指向了没规定的部分——这不就是在暗示剩下的旁听不能凭自愿吗？”
　　苗乐安感觉自己要气爆炸了：“搞什么啊！”
　　“让你旁听还——额，不对，旁听生名单没公布。”万一你滑榜了呢。
　　铁训兰：“……”
　　哎这小政委还缺调教，顺杆子就爬，被骗了还替人家数钱。
　　铁子不说话。
　　苗乐安：“？？？我又掉坑了是吗。”
　　铁子：“我问你，这暗示是咱从录取名单联想的吧，文苑有明确说过旁听生版权问题吗？正式文件那种？”
　　苗乐安：“......卧槽。”
　　她瞬间明白了：
　　“好家伙，我苑可以啊，滑不留手！”
　　“根本是春秋笔法，故意留下尾巴，引人这么想吧。”
　　望文生义，不外如是。
　　只要没有白纸黑字，事后，双子座文苑大可以说一句“什么共享版权那是你们瞎猜的我苑行得正坐得端”，随便洗白自己。
　　铁子好整以暇点头：
　　“是啊，没有公开言论就不算数，文苑最擅长文字把戏了。”
　　“这一点你先记下，你苑不会平白给自己找锅的。”
　　苗乐安嗯一声：“我也觉得我苑在挖坑。”
　　“而且，你说旁听——”铁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在讲一个特别玄妙有意思的故事：
　　“旁不旁听不重要，考试要的是学籍，只要写进系统档案，叫我宇宙宙长或者捡破烂的都一样。”
　　见苗乐安认可的点头，她落下最后一锤：
　　“——你再看名单末尾那句话，解释权归政工部和文苑所有，堪称双子座文苑甩锅巅峰操作。”
　　“我要笑死了，谁家录个学生还逼逼赖赖说解释权归另一个部门所有的？”
　　跟小学鸡掐架似的。
　　这不明摆着说，我冤枉我扛不住，你们有舆论去找另外一尊大佛吧，都是他让我干的。
　　“再想前面那些异常，排名最高的人莫名其妙失踪、含糊其辞的文豪本版权、新闻排队内涵政工部——文苑是在走钢丝，给军部造黑锅，暗示这些问题都不是他的本意——”
　　“甚至，咱都说不清这些雷到底是不是政工部授意的。”
　　反正现在舆论场是双子座文苑一家之言，先发制人的威力就在于，脏水想怎么泼就怎么泼。
　　苗乐安：“……”
　　“别被障住，小政委，它只是拿我们当筏子，攻击政工部。”
　　“私下如何不清楚，但这件事按现在的走向看，估计跪的是政工部。”
　　“因为——”
　　铁训兰再次压低声音，这次声音特别小：
　　“自古，官不能与民争利——至少明面上，绝对不能。”
　　在目前情形下，必然文苑是“民”，拿着弱小白莲剧本，而政工部是恶霸之“官”。
　　苗乐安半天没说话。
　　旁边人的脚步声来来回回，都没惊扰到她。
　　“你真的，不是装疯吗？”憋了半天，苗政委崩出一句。
　　真的好会啊铁训兰。
　　她随便看一眼就能明白别人在想什么。
　　而且，这些曲绕回环光解释都要一大堆，铁训兰竟然当即就明白了。
　　铁训兰摇头晃脑，有点得意：“你觉得我真疯就是真疯。”
　　“——这些都不难的，做文豪练得就是观察力，我也只是看文苑名单的措辞有些奇怪而已。”
　　所以顺着反向寻摸了一下。
　　苗乐安真情实感道：“我真没见过哪个文豪这么会观察。”
　　铁训兰挑眉：“是吗？我猜曾经做过文豪的徐衡能想明白。”
　　苗乐安：“……”
　　所以我是三人组里的智商洼地是吗？
　　又安静了半天，苗乐安叹口气：
　　“可他们这样用你做棋子，很烦人啊。”
　　铁训兰正在和物种文库沟通，说多加一床被子给苗乐安，一听这话笑出声来：
　　“白得一个受害者身份，我为什么不愿意？在社会往上爬，本来就是个借力打力的过程。”
　　“博弈的是两大巨头，又不是两个普通人，他们和学生地位本来就不平等。”
　　“舆论会习惯性偏袒弱者，我还是被动殃及，简直完美受害者。”
　　“吵完了文苑和政工部大概率都会给补偿。”
　　“你看着吧，最后这件事肯定会含糊其辞，往联合培养方向去引导——”
　　苗乐安立刻想起了刚才那篇内涵政工部的报道。
　　她又开始担心母校会不会得罪军部太狠了。
　　铁训兰瞟她一眼：“放心，刚说你苑文字把戏精通，它不敢把路堵死的。”
　　“报道政工部来访，明明说的是联合培养，到了文苑昨天发文却变成了旁听，这叫法认字的都知道不同——”
　　“搞文字工作的文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明显是故意留的漏洞。”
　　“它在等，等着政工部事后的发文谴责，或者警告处分呢。”
　　哪有人能咬军部一口不被记恨的？
　　那可是银河帝国武装力量的政工部。
　　苗乐安盯着她，看她分析地神采飞扬。
　　“想让人家跪下，可以啊，但得给人家留个发火机会，或者反击余地，打得有来有回才有长远交情嘛。”
　　“背个不疼不痒的处分，就能全了和政工部的塑料情。”
　　看苗政委不说话，铁子嘿嘿一笑：
　　“要不要打赌，我猜事情的最终结果是——”
　　“旁听变联合培养，学籍不变，版权共享被含糊过去，联合培养的小十个学生得两边跑。”
　　“政工部得到了看中的学生，文苑也没被抢走生源。”
　　她一字一句说。
　　“至于我们这几个被踢掉名字的，喝茶看戏就行。”
　　苗乐安：“……”
　　苗乐安张嘴说不想打赌，她分析的实在太明白了，打赌必输。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赌多少钱！”苗政委义正严词，努力让自己显得很不服气。
　　铁训兰盯着她没说话：“……”
　　片刻后，慢悠悠道：
　　“我并不太喜欢被人施舍金钱，小乐安。”
　　苗乐安：“！！！”
　　完球，被看出来了。
　　谁知，铁训兰下一句就露出了真面目：“不如赌点长远的，如果我猜的全中，你给我做政委的薪水，打八折怎么样？”
　　苗乐安绷着嘴不说话。
　　自己人生中第一位文豪——也可能是最后一位——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纤瘦漂亮，眼神亮得像星星，一身天赋和聪明，有胆魄又不怨怼社会，却因为才华而在两方势力夹缝间求生向上。
　　小政委都快心疼死了。
　　苗乐安知道这话不能说，不能可怜她。
　　天才总是有傲骨的，就算铁训兰是草根也不行。
　　哪怕问了，得到的回答无非是“境遇如此，在我合适的年龄能遇上文苑扩招已经是很大的机遇，与其抱怨不如改变”，或者，“我不在意名声，目的达到超量加饱反而更好。”
　　看出来了，她自己确实不在意，洒脱得很。
　　但是——我在意啊。
　　人们是不是永远只能看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人前的雄伟气魄，看不到人后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时过境迁，在上过政委职业道德课四年后的今天，苗乐安终于明白了那句“文豪和政委该是彼此精神上最了解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们需要理解，政委能够做到。
　　……
　　苗乐安伸手盖住眼睛。
　　铁训兰茫然：“……咋了？”
　　苗乐安忍住热泪：“额，我有点沙眼，没事。”
　　滚热的黑暗中，苗小政委听到自己说：
　　“五折吧，五折怎么样？我怕你把自己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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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一早，虚拟宇宙临时版因为双子座文苑的名单炸开了锅，舆论指数比铁训兰预料的更加爆表。
　　延后发布积累了足够多的期待，结果落空也就反弹更加激烈。
　　网友多奇智，不少人品出了文件里的猫腻，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很快，政工部也被丢进了舆论漩涡。
　　双子座文苑被骂的狗血喷头。
　　政工部也被骂的狗血喷头。
　　当晚，张璟亲自致电孙院长，两人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第二天，双子座文苑撤回名单文件，新发了一版，删去了版权共享，将旁听更正为联合培养，同时公布道歉说明。
　　同天同一时间，政工部对双子座文苑公布警告处分一次。
　　至此，双子座文苑如愿以偿得到了学生，政工部也不能算愿望落空。
　　学院派和军工派第一回合，学院派小胜。
　　——铁训兰的猜测，全中。


第26章 扭曲情感
　　虚拟宇宙,临时版。
　　飞鹤拿冰袋敷着眼睛，青紫一块，昨天看双子座文苑录取名单给他急的,猛站起来磕门框上了。
　　草,我美丽动人的《渣月》你双子座竟然看不上？
　　他完全忘了《渣月》只是个文豪本，哪里能选上考生名单。
　　临时版炸了一天。
　　其他十九王座文苑也跑来凑热闹,说什么的都有。
　　半夜,冒出个不知名账号，口吻平和却一针见血地说出了政工部的窘境，文苑先发制人泼脏水，军部估计要吃亏,双子座文苑不愧为屹立帝国三强的王者。
　　同样，也提了政工部恐怖如斯,本质并不会在意这种小蚂蚁事情,云云。
　　顿时,底下就有文苑TOP2的人跳出来了。
　　“众所周知，只有第三名才会说三强，俺们蛇夫座从来都直说第二。”
　　“猎户座文苑点个赞。”
　　“扯什么犊子,别看一把手张璟是双子座文苑出来的,但在政工部根系最深是猎户座文苑,我们都没说话呢，谁不长眼夸那个见风使舵的双子座。”
　　“得了吧，还根系，一只手数的过来。”
　　“那也比你双子座独苗要强！”
　　“大半夜闹什么？人类能走出地球，银河舰队居功至伟,如果军部真下手,就算双子座文苑这两年表现好,有top2的趋势，也只有跪下挨打的份儿。”
　　飞鹤看的心急火燎。
　　他自己是英仙座文苑老毕业生，学校很棒，但敌不过帝国三强，现在看他们吵架就是太监看皇帝，皇帝操心面子，太监操心里子，飞鹤只操心双子座文苑的最终名单。
　　一夜他都睡不着，猫在临时版聊天。
　　第二天一早，政工部和双子座文苑同步发出文件。
　　盯着联合培养四个字，飞鹤心里感觉微妙。
　　【荣哥，忙吗？政工部的军籍要给新学生吗？】
　　【我真是操心小渣月】
　　荣成看看前头有条不紊分配工作的领导：“……”
　　默默回了句：
　　【当然不给，你当舰队军籍那么好拿呢？】
　　银河舰队确实很重视文豪事业，但这是个长期工作，双子座文苑只是第一个被敲竹杠的。
　　乍看，文苑障眼法成功了，虚拟宇宙里网友一片欢呼。
　　实则，流程中出现了微妙的问题。
　　孙院长以为张璟书记看上了学生，实则不然，政工部上下都知道，张璟此人性格多疑，对人的信赖程度远低于对东西。
　　他自己就是政委出身，深知一个文豪不能多年如一日的高质量产出，与其抓住人，不如抓住文豪本。
　　谁能写，谁就上。
　　我只要结果。
　　当时给文苑的名单上，政工部列的是文豪本名称，文苑却理解成了——
　　本子背后的文豪。
　　显然，双方都在用自己的思路去揣测对手。
　　“联合培养当时是文苑拉着谈的，想多在银河舰队伸展手脚，插点学生。”
　　午饭后，荣成陪着领导遛弯，听张璟闲谈。
　　“母校的要求嘛，我不好拒绝。”
　　“没想到，孙国萍把这招祭出来了。”
　　荣成小心地问：“那，书记，咱们想要的文豪本——？”
　　张璟转转军帽：“没差啦，我们本意是想让军部的小崽子——也就是预备役舰师，好好锻炼下精神强度，所以得找好的文豪，要本子。”
　　“现在有了联合培养的长期饭票，我们不用付养文豪的钱，还能名正言顺让壮小伙们以实验教学的名义去白嫖、啊不，给人家文豪本做测试，多好。”
　　“当时考试现场，我诓沈暮光说把学生都带走，连个字条都没留，那傻缺就信了。”
　　“也不想想，连你一个A级都是挂职啊。”
　　荣成：“噗。”
　　——当你想开窗户时，得先说你要拆屋顶。
　　张璟啧一声：
　　“咱们又不是文教部，非战时没有无偿取用文豪本的权利，只有用人的权利。”
　　可我历来不觉得文化这种讲究创意的东西，能有人一辈子高光。
　　高光的只会是下一部作品。
　　荣成顺着台阶说：“所以您一开始其实只是想从文苑……用本子。”
　　“但又不愿和文苑因为欠人情，而有太深纠葛。”
　　“现在两全其美，我们出实验人员给文豪本测试，文苑出文豪，名义上文苑还赢了一波，彼此关系有些对立着，也就不好意思输送大量毕业生了。”
　　张璟假笑：“你说呢。”
　　“我的母校我了解，它正在卡位超越蛇夫座文苑，我可以自己送人情，但不能——用部门做人情。”
　　荣成深以为然。
　　张璟能够成为政工部委一把手，除了能力过硬，肯定还有坚强人品。
　　不过——
　　张璟：“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沈暮光那么容易信我的话，张嘴就来的场面话怎么——”他顿了顿，击掌：
　　“母校不会把咱们舰队的文豪招贤令当成和学校抢人了吧。”
　　荣成：“......很有可能。”
　　张璟沉默片刻，“舰队很少要没经过实战锤炼的学生崽啊，学院派在想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感觉到了不同社会系统之间的思维差异。
　　“书记，这次如果能从二十王座文苑吸纳来一些好本子，合作长期稳定的话，也许可以吸收一些应届生。”老好人荣成努力掰着张书记对学生的偏见。
　　张璟背手，不置可否：“再说吧，没影的事。”
　　>>>>>>>
　　安六神等到铁训兰那杯久违的咖啡时，已经是文苑发布联合培养名单一周后了。
　　铁训兰扣扣索索请了最便宜的咖啡馆里最便宜的咖啡，喝的第一口，安六神脸色就变了。
　　“行了。”他推开铁训兰给他倒水的手，“我请你，行吗？”
　　——真他妈难喝死了。
　　俩人火速换场子，去了学苑门口的黑山咖啡馆，安六神以一种闲适悠然的姿态，汇入人流，和学苑本苑学生看起来毫无差别，施施然坐下，点单。
　　铁训兰啧啧出声：“同志，你不错嘛，还没入学就打听到了这——”她左右看看，全是双子座学苑的学生。
　　安六神的淡笑颇有世外高人风范：“第二名不用担忧结果，只需要尽早了解校园生活。”
　　铁训兰：“……”
　　安六神正开心的装逼，忽然下巴被人一捏，咖啡就呛住了，杯子一落，铁训兰那双妍丽的绿眼睛唰地凑过来。
　　安六神：“……”
　　“姑娘请自重，在下卖艺不卖身。”
　　铁训兰：“得了吧，十天不见，你脸瘦了一圈，还说不担心。”
　　安六神瞬间就想把杯子扣她头上。
　　挖槽，真是好没情趣一人。
　　安六神：“结果是好的就行，能搭上政工部，我做梦都能笑醒。”
　　铁训兰面前咖啡纹丝不动，她还暖着怕凉似的，“是呢，以后估计就是文苑上课，舰队那边有新兵了，把咱们薅过去练手一波，再有了，再练一波。”
　　“练完了，文豪本也差不多修到能卖了。”
　　安六神一顿：“……你从哪儿听说的？”
　　铁训兰：“猜的。”
　　安六神：“我不信，联合培养重在培养。”
　　铁训兰：“那要打赌吗？我能给你证明。”
　　安六神：“赌什么？”
　　铁训兰张嘴想说几万块，但又觉得一次就把人吓跑妨碍以后的打赌大业，“就再赌一杯咖啡吧。”
　　安六神当机立断拍板：“成，证据呢。”
　　铁训兰翻个白眼，回回和这人说话都能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她点开光脑，是政工部首页，“你自己看看人事结构，新舰师有军籍，荣成、海春阳这些A级文豪大佬反而是挂职，这说明什么？”
　　安六神：“……”
　　说明是编外。
　　安六神一点也不想说这个词。
　　铁训兰眼馋地看着咖啡，但不能喝。
　　“我之前一直感觉不到政工部到底想干嘛，现在看，他们可能撒障眼法比文苑还早，只是想要用用文豪本吧，但又怕文苑傍上这条渠道，输送大量毕业生。”
　　“所以就造势来吓唬学苑。”
　　——结果学苑真被吓住了，一波骚操作抡上去。
　　安六神蹙眉：“送应届生有什么不好？”
　　铁训兰：“额，双子座送了，猎户座要不要送，猎户座送了，蛇夫座要不要送？”
　　“这口子开了，时间一长，银河舰队就不好保持独立于二十王座之外的地位了。”
　　“张璟书记是咱们校友，资源广，但凡事不会只有好的一面。”
　　因为是一把手的母校，所以双子座文苑就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安六神神态颓了片刻，“……”
　　铁训兰嗯嗯点头：“也不用太沮丧，你要真的想进舰队，市场鏖战几年，有名声了，再考舰队文豪也是可以的。”
　　然后，她伸出手。
　　安六神：“……”草。
　　五分钟后，机械娃娃端上一杯新咖啡，热气腾腾。
　　安六神狐疑看她，怎么点了两杯一杯都不喝？
　　铁训兰见此，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既然双子座文苑已经录了，你报导师了吗？”
　　安六神锋芒毕露，“我报孙院长。”
　　铁训兰哦一声。
　　安六神等了会，“你呢？”
　　铁训兰：“啊，我其实，都可以，想找个不太干预学生文豪本选题的老师。”
　　安六神默了片刻：“……”
　　“你是想找个脾气好的，会兜底的，等你本子发疯能给你擦屁股的老师吧。”
　　铁训兰龇牙：“嘻嘻。”
　　安六神想起游戏版的评论，说沈暮光很喜欢铁子，但看她现在的想法，花露水同学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
　　沈暮光虽然闲云野鹤，但个人风格非常强，如果和铁训兰对不上，俩人就都会掉进麻烦里。
　　铁训兰看他真在认真思考，嘎嘎一笑：“花露水，你在帮我想导师吗？”
　　安六神茫然：“花露水是什么？”
　　“不过，是的，我在帮你想，你——得找个脾气比较温和的大师。”
　　“哎呀，没事啦。”铁训兰对真心替她考虑的人抵抗力很低，“我这人很野草，在哪儿都能活，行啦，时间差不多啦，你先回去吧。”
　　安六神：“？？？”
　　他不明所以，低头看看自己没喝完的咖啡，莫名其妙就被铁训兰给推走了。
　　啊，走到半路，安六神忽然拍脑袋。
　　忘了件事。
　　光脑上，第一名海福盛的留言还在闪光：
　　【如能代为引荐铁训兰同学，将不胜感激】
　　……
　　……
　　咖啡桌前，铁训兰还在眼巴巴盯着两杯咖啡。
　　机械娃娃上来收走了安六神喝剩下的，绿宝石眼睛皮卡皮卡盯着铁子：
　　“亲爱的，要收桌吗？”
　　铁训兰忍痛：“不用，谢谢。”
　　五分钟后，另一位身材英挺的男人推门进来，引起了几个女学生回头。
　　然后，他坐在了铁训兰面前，潇洒不羁。
　　铁训兰长出一口气：
　　“妈呀，金大腿你可终于来了。”
　　我终于能喝咖啡了。
　　……
　　请俩人喝咖啡一毛钱不用掏，我煞费苦心啊。
　　薛岱蹙眉，不明显的打量着铁训兰。
　　她看起来并没仔细打扮，黑发微卷，素颜无妆，衬托得出门前还整了发型的自己像个傻缺。
　　铁训兰一口喝了三分之一杯咖啡。
　　薛岱摸了摸自己那杯：“……”
　　快凉了。
　　“你等了很久吗？”前男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磁性。
　　铁训兰：“没有啊，五分钟。”确实，你这局我刚等了五分钟。
　　撒谎，薛岱垂眸，心头叹息，遂掏出一份纸本合同。
　　“你看看吧，这是兰德公司给的草本合同。”
　　铁训兰一秒抓重点：“涨价了吗？”
　　薛岱失笑，嘴角笑纹格外有魅力：“涨了，现在是五百万。”
　　够你生活很久了。
　　铁训兰点头：“挺好。”
　　勉强能还你人情了。
　　“但是——”薛岱掏出光脑，给铁子看消息记录：“天火公司的赵三金子也联系了我，希望能高价买你的文豪本。”
　　“他表示自己全程看了《渣月》应考过程，点评很到位，我个人觉得，天火公司也是很棒的选择。”
　　铁训兰：“价格是？”
　　薛岱淡淡道，看着她的眼睛：“两千万。”
　　铁训兰：“……怎么差这么大？”
　　薛岱又给她喊了一杯咖啡，“凉了，对胃不好。”
　　“兰德公司一来占着有口头签约的便宜，二来，他有个天火比拟不了的优势——北河二黑暗赛道场馆最近三个月都被兰德公司包下了，起初是为了《山海经》，你又是在双子座爆出名声的，如果渣月能在双子座大本营挑战黑暗赛道，至少——”
　　“能得到双子座本座、天鹰座两个星座的支持。”
　　“强强联合，会为你在文苑的几年开个好头。”
　　铁训兰抿嘴没说话，咖啡的苦涩被她顶在牙齿间，咬住了一句话。
　　“还有个问题吧，薛岱。”
　　“我现在是E级，北河二是双子座帝星——E级能上帝星级别的黑暗赛道吗？”
　　“你真不必为了怕我有心理负担而藏着掖着，如果没有你联络兰德公司，这些隐藏的福利我一个都得不到。”
　　薛岱一瞬间闭了下眼睛，神色有些痛苦，似乎在忍耐什么不期然的情绪，不等铁训兰询问，他说：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划清你我的界限。”
　　铁训兰：“……”
　　废话啊。
　　她注意到，薛岱眼下有些阴影，“你是最近太忙了没休息好，还是精神症治疗不太顺利。”
　　薛岱：“你问的有点多了。”
　　铁训兰：“哦，那果然是精神症反复了。”
　　薛岱：“……”
　　咖啡馆里人声淡淡，落进动荡的精神阈中，像在搅混水。
　　薛岱并不想坦诚自己的精神症近况，那不是反复，而是恢复过快。
　　赤条条十几年的理智很不习惯被情感重新缠上的感觉，像拖着一个巨人走路，步履维艰。
　　人一旦心里积下沉郁，气质就会改变。
　　铁训兰真想照面镜子给金大腿照照，看他现在抿着咖啡望窗外的样子有多忧郁动人。
　　毛茸茸的感觉挠着心房，她舔了下嘴唇上的咖啡，又香又涩。
　　“你别动。”
　　“？”薛岱抬头，确实没动了。
　　嘴唇一瞬温暖，铁训兰快速尝了一遍香草摩卡，退回原位。
　　薛岱：“……”
　　他用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铁训兰托腮，一个吻后，她整个人看起来像盛开的花，神态明艳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步，眼神灼灼发光：
　　“我在——”说得极缓慢：“感受，不，品尝某一种感情。”
　　“你刚才的样子，仿佛浑身上下满溢着情感，像月光下涨潮的大海，我要不去接一捧，就他娘暴殄天物。”
　　“有趣，真是太美了。”
　　薛岱惊呆了。
　　铁训兰：“你要告我性骚扰吗？”
　　“我可以让你骚扰回来。”
　　说完自己大笑起来，神态间全然舒朗，仿佛雨后散步，在清新空气中摘了朵带露的花般愉快。
　　薛岱脸色一阵变换，苍白接着沸红，铁训兰赶紧越过桌面扶住他：“哇，不是吧，金大腿，我刚才是非礼你不是拿刀捅你啊。”
　　你这跟拿刀捅我有什么区别？
　　薛岱咬牙想：“叫我的名字。”
　　铁训兰：“好，薛岱。”
　　一瞬间，薛岱被轰然降临的情感淹没了精神海，等回过神来，铁训兰已经在给他掐人中了。
　　“草，我信了，我真信了。”铁子道。
　　“原来这病真会摧毁人啊。”
　　“松手。”薛岱虚弱道，理智拼命要求他远离铁训兰：“今天是来签合同的。”
　　想推开她，结果一不小心脱力，整个人趴在铁训兰身上。
　　她气味很好闻。
　　情感阈发出一个信号。
　　薛岱顿时想把自己抽死。
　　“你香水很好闻。”某个催命鬼认真夸奖。
　　薛岱：“……”
　　亲娘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
　　……
　　……
　　万幸，有了学生卡能进校医室。
　　暴躁的医疗AI七号针接待了两位不速之客。
　　【情感阈飚成这么样子还乱跑！你医生是谁，我要向HBS举报他！】
　　【要隔绝敏感源，人类，不想活了快去自杀，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你俩体液中有残存的相似激素？？女同学，调戏雄性虽然说是生物配种的常见手法，但更建议你去找个健康雄性】
　　铁训兰边给薛岱扶进医疗舱，一边疯狂憋笑。
　　等静下来了，薛岱看天看地，就是不想看隔着一层玻璃盯着她的铁子。
　　但是吧，有人生来就讨嫌。
　　铁训兰敲敲舱室：“薛岱，你是不是情感阈恢复后，有雏鸟情节啊。”
　　薛岱闭上眼睛：“我是来签合同的，纸本在桌上。”
　　铁训兰：“好吧，那我说人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薛岱：“……”
　　这还不如鸡同鸭讲呢。
　　“不是。”他矢口否认。
　　铁训兰哦一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是就好，我跟以前不太一样，如果喜欢上现在的我，是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我可能——”她顿了顿，找了个最靠近的形容词：
　　“并不以稳定情感为快乐，我觉得变化和未知更有意思，感受充沛的情感比结果对我更有吸引力。”
　　“喜欢我，你会受折磨的。”
　　薛岱：“……”
　　铁训兰又说：“我非常抱歉，对刚才咖啡厅里——”
　　薛岱：“闭嘴。”
　　铁训兰：“或者你想听我叫它‘舌头狂甩你嘴’——”
　　薛岱：“够了。”他睁开眼睛，瞳孔微微散大：“可以了，已经很受折磨了。”
　　铁训兰默默闭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这样，我会改正的。”
　　铁训兰：“……”
　　老天爷啊，大腿你能别露出一副被人辜负了又故作坚强的表情吗，楚楚动人的。
　　为了防止自己疯劲大发作，铁子道个别，拿着合同就回物种文库了。
　　独留薛猎头一人面对漫漫长夜。
　　……人干事？
　　第二天一早，文苑来催促导师申请意向。
　　铁训兰抓了三个纸团，随便排练组合，然后按照抓出来的顺序填了三个名字。
　　第一志愿：小蚕豆
　　第二志愿：李施德林
　　第三志愿：沈暮光
　　*提问：二三志愿平行可以吗？
　　那头，接收新生志愿的某AI小蚕豆：【？？？】
　　收到统计数据的各位导师：“？？？”
　　沈老师：“？？？”
　　什么？我连个AI都没比过？
　　……
　　还有，李施德林你站出来！
　　你是不是背着我勾搭我学生了！


第27章 抬价兰德【补作话】
　　“太低了。”苗乐安拍桌子,对兰德公司开出的价格十分不满。
　　铁训兰享用着小政委的爱心柠檬营养液，虽然只有一片隔夜柠檬，“五百万还低吗？”
　　苗乐安瞪她一眼：“……”
　　铁训兰投降：“我乡下人,真没概念。”
　　苗乐安抱胸，缩进睡眠舱上,文苑有规定,因政委和文豪关系特殊，如学生要求，学校可提供单间宿舍。
　　于是,新鲜出炉的苗小政委在离开母校不到一个月后,又住了回来。
　　“就算我苑毛病一堆，那也是帝国三强,光牌子价格就值一百万。”苗乐安语气中是满满的骄傲。
　　铁训兰激情捧场：“我懂了,名校的价值！”
　　苗乐安：“对！”
　　“薛岱怎么搞的,《渣月》上了游戏版榜单的，少说也要八百万起。”
　　铁训兰给小政委也倒杯柠檬味营养液：
　　“他看着状态不太对,可能虚吧,刚我撩拨两句就晕了，现在人还在校医室躺尸呢。”
　　苗乐安反应了一会，“……什么状态？”
　　铁训兰：“精神症反复吧。”
　　苗乐安露出听八卦的表情：“你,怎么他了？”
　　铁训兰嗔怪看她，那眼神，可娇可美：“我能怎么,小雨伞又没带,难道还能睡他？”
　　苗乐安一口柠檬水就呛住了。
　　铁训兰给她拍背,“哎呦我的小政委难道是母单吗？来呀,姐姐带你探索人体奥秘。”
　　苗乐安：“滚蛋,我比你大两岁。”
　　铁训兰老实交代：“他在理智和情感间挣扎的样子，实在有点美，我就亲了他一口——”见苗乐安睁大眼，她赶紧保证：“就一口而已。”
　　“我还鼓励他报复回来，他也没理我。”
　　苗乐安：“……”
　　苗政委露出要噎死的表情，她自己就是个精神症患者，虽然是变异病例，但这方面确实了解颇多：“你可真——你知道精神症的治疗过程吗？”
　　铁训兰颇感兴趣，“愿闻其详。”
　　苗乐安：“文豪本治疗是一种，但好本子少，同一个本子产生的疗效也不能保证人人一样，药物治疗更常见，好歹效果比文豪本稳定些。”
　　“听你讲的，薛岱可能就是药物治疗，在情感阈有恢复迹象后，要药物拉拔情感阈做到缓慢平稳恢复，注意，我说的是缓慢、平稳，算是一种辅助治疗——”
　　“就像拄着拐杖学走路？”铁训兰接话道。
　　苗乐安：“……咱俩还真默契，对，你说得对。”
　　“这效果肯定比不过文豪本高强度刺激下自己产生的情绪，你懂吧。”
　　铁训兰再次展现了两人惊人的默契：
　　“懂，都是瘫痪，自己克服了站起来是医学奇迹，靠拐杖站起来听着简单，但抢走拐杖还是要摔。”
　　她伸出一只手，苗乐安果断击掌：
　　“领悟十分到位。”
　　“我刚说药物治疗要平稳，搞脱敏治疗，每天进步一点点，逐渐让患者习惯理智情感并存的状态。”
　　“如果习惯不了，很多人会性情大变，也许冷静变成暴躁，也许温和变成冷酷。”
　　见铁训兰蹙眉，苗乐安摇手指：
　　“打个比方，就像塞一团橡皮泥在网子里，你往外挤，如果力气不均等，那勒出来的泥条就会大小高低不等，最后定形的性格也会奇形怪状——唉，这事真的看命。”
　　铁训兰默默记下来，“那靠文豪本激发的情感，就不会如此吗？”
　　苗乐安：“也未必，但文豪本激发好歹也算是自己情感阈产生的，你明白的，自己最了解自己，搞出来的适配度会高很多。”
　　“懂了。”铁训兰乖乖点头，接着喝柠檬水。
　　安静片刻。
　　“那我把正犯病的金大腿丢给七号针，是不是太不地道了？”铁子小声问。
　　苗乐安同情地说：“你说呢。”
　　“你是敏感源，一出现就激得他情绪飙升——他吃药是一天进步一分，精神阈也就习惯这一分的量，你可好，一来就超量加饱，他前面的情感磨合估计都白瞎了。”
　　“俗称，”苗政委拍手，“药白吃了。”
　　铁训兰：“……”
　　她嚯地站起来。
　　苗乐安叼着营养液：“干嘛？”
　　铁训兰：“去买套子，睡他，让他好好抒发一下情感。”
　　苗乐安：“噗。”
　　这杯营养液算是保不住了。
　　“姑奶奶，你消停会吧，让个瘸子跑马拉松你咋这么天才。”
　　铁训兰：“我带他跑啊，不用他动，习惯就好。”
　　苗乐安：“……”
　　苗政委决定以后要严防死守，杜绝自家文豪荼毒雄性人类。
　　“呼叫七号针。”她敲敲空中。
　　虚拟宇宙：【……】
　　呵，医疗AI又不像我无处不在，不还得我转接？
　　一分钟后——
　　七号针火速赶来：【谁死了，哪个需要我大显身手了？】一看是俩会喘气的，顿时失望了：
　　【原来是活人啊，无趣】
　　活人苗乐安：“……”
　　虚拟宇宙你都传了些什么？
　　“针姐，校外病患薛岱还在吗？”
　　七号针：【发个弱感症而已，不是大病，那雄性走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事，你想交配吗？】
　　医疗AI扫了眼嘬营养液的铁子，【虽然我认为生物交配无甚顾忌，但人类有伴侣意识，苗同学，挖人墙脚得当事人不在才好进行——】
　　铁当事人：“……”
　　苗乐安赶紧送走七号针，生怕这位医疗AI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我就说吧，睡人不差这会。”
　　她转身收拾东西，铁训兰打量着寝室，整洁干净，满满一墙书，挤得睡眠舱只能缩在另一面，门口刻着苗乐安的成绩表：
　　“这是你原来寝室？”
　　苗政委嗯一声。
　　铁训兰：“成绩这么好，不方便做职业政委，读研深造也可以啊。”
　　苗乐安手一顿，“文苑不许。”
　　“我有强感症，不是适合做政委的人，所以文苑剔掉了我。”
　　铁训兰脱鞋，爬上自己的睡眠舱：“读研也不行？”
　　苗乐安：“对，如果不是我成绩好，可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见搭档挑眉，她叹口气：“别问了，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
　　“这是我苑崛起的秘密——对双子座文苑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文苑。”
　　铁训兰看她表情就知道，嘴上说别问实际上想说：“崛起？”
　　苗乐安果然乐于分享：“自然啊，我苑又没猎户座历史长，也没蛇夫座有钱，凭什么从第二集团杀进帝国三强？”
　　“靠的是极强的荣誉感，以及确保所有毕业生都是完美产品的这种意识。”
　　“只要不合格，就不能成为双子座文苑的毕业生，不然就是污了我苑名声。”
　　铁训兰心思敏捷：“我理解一下，你在表达，对文苑来说，最重要的是文苑，不是学生，所以才能抬出帝国第三，对吗？”
　　“好残酷又有魅力的形象。”
　　无论多少次，苗乐安都能被她这种创作者心态逗到：“没错，闯进银河帝国教育一流阵营可不是简单事情。”
　　“我苑一不像猎户座那样看出身，二不像蛇夫座收高学费，还常对草根天才免除费用，校纪也是出了名的严格，霸凌很少，就像——”
　　她顿了下。
　　铁文豪又默契的接话：“双刃剑的两面，有好有坏，对吗？”
　　苗乐安：“……完美回答，我有预感，我们会是好搭档。”
　　铁训兰哼唧一声，调整睡眠舱的温度：“好搭档明天要你干活了。”
　　“第一个任务，帮我一起抬高兰德公司的开价。”
　　>>>>>>>
　　兰德公司，试验场。
　　一天时间，白小聪看光脑消息不下二百次了，时不时啧一声。
　　旁边实验格的同事凡仕林：“……”
　　“哥，不想测就休息会，你这干扰我呢不是。”
　　白小聪道个歉，踏出实验格，白光熄灭，他瘫进沙发，“铁文豪怎么还不签约啊，北河二黑暗赛道不想上了吗？”
　　凡仕林：“……”
　　立刻摘下耳机：“《渣月》吗？早跟你说了五百万太低，压不住，你咋这么自信。”
　　白小聪耸肩：“铁训兰指定要起飞的，能压价她的只有第一本这一回——我为什么不压？而且，新手五百万不便宜啊。”
　　凡仕林：“……”
　　上过游戏版的新手，是一般新手吗？
　　他也坐过来：“白哥，我真诚建议加价，大不了加完要求铁文豪多写几个场景，总之发行权一定要在咱们兰德手里。”
　　白小聪脑子里转着薛岱魂不守舍的样子，笑起来：“别介，谈价最好能过猎头这关，薛岱那样子半死不活的，谈出五百万我也惊讶。”
　　“没猎头我才不跟文豪那帮死脑筋说话。”
　　他刷着游戏版，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有人零零碎碎讨论着《渣月》，有志愿玩家央求虚拟宇宙截出来了他被《渣月》暴打，啊不，好好疼爱的视频记录，把其他玩家脸抹了，搁在论坛大肆炫耀。
　　录像场景一二三齐全，维帕酒店血案、派出所审讯交锋、喋血和平门……其中最劲爆的场景四，从广电大楼到人民医院的城市中轴线这段，虚拟宇宙很有职业道德，本着场景四是为了应对考程干扰才出现的新东西，不明确文豪意见前，就一秒录像都没放出来。
　　就这全损画质，都在游戏版小火了一把。
　　“瞧瞧俺的英姿！和平门爆了一堆丧尸！”
　　“得了吧，那是你扮演的‘颜如玉’，人家人设强无敌，有本事你抽个‘铁经纪’试试？”
　　“顶楼上，‘铁经纪’人设烂透了，又怂又弱——”
　　“——不是吧，考试直播我看了，回路二的‘铁经纪’人吊的飞起啊，肯定是楼上自己有问题！”
　　“我来分析一波，‘铁经纪’人设空白很多，除了学习能力强和胆小之外，看不出其他内容，这给玩家留的发挥空间很大，‘颜如玉’正好相反，人设饱满，满的一点创新都塞不进去，综上，玩不好‘铁经纪’是楼上太菜。”
　　“草，咋没人放场景四啊，我快馋死了，我也想跳进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呜呜呜呜，这可是末法时代特有的热血情怀啊！”
　　“别说场景四了，场景一也不全，没看出来吗？‘颜如玉’咋被玩老头乐我都不知道呢，嘿嘿。”
　　“+1，求场景一无删节版，好人一生平安”
　　“+户籍号，求场景一无删，好人一生平安。”
　　“楼上通通举报了，什么素质！女孩子被逼着潜规则你还兴奋了？”
　　白小聪认真翻找，嚯，还真没维帕酒店重口味play那段。
　　他可是第一把就掉进了场景一，说起来——
　　凡仕林：“咋了哥，脸这么红？你热啊。”
　　白小聪：“……”
　　总不能说回忆起场景一我就脸红心跳吧。
　　他披上马甲，回了一句：
　　“狗屁，‘颜如玉’人设爆炸强，她能被逼老头乐？人家被她消消乐还差不多。”
　　“自爆场景一玩家，维帕酒店那段我打包票，绝对不是你们意淫的那样。”
　　论坛顿时有人冒泡了。
　　“有本事放视频，不然一律砍死拖走。”
　　“呜呜呜，快放吧，别逼我跪下求你。”
　　“肯定假话啦，装逼谁不会？”
　　白小聪：“……”
　　“虚拟宇宙大人，能不能——”白小聪恭敬地开口，话没说完，虚拟宇宙从数据流中伸出个鞭子，甩他：
　　【申请驳回，内容涉及玩家隐私】
　　白小聪：“我同意曝光我的隐私还不行？”
　　虚拟宇宙：【申请再次驳回，AI有义务阻止人类某些拉低种族下限的行为】
　　给白小聪气得，草，我就是物种败类呗。
　　忽然，帖子下面跟了新回复：
　　【我有场景一无删节版，要的Q1，攒够五千人气，我就开新帖】
　　【我有场景一无删节版，要的Q1，攒够五千人气，我就开新帖】
　　【我有场景一无删节版，要的Q1，攒够五千人气，我就开新帖】
　　……
　　新回复不停的刷屏。
　　白小聪：“？？？”
　　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这人谁啊。”他嘀咕一句，“怎么像个钓鱼的。”
　　然而，普通网友可没资深游戏师这敏感度，给钩子就上，底下瞬间回复爆炸。
　　“啊啊啊啊啊我冲过来亲层主一大口！好人一生平安！”
　　“呵，我觉得是假的，但我愿意Q1”
　　“等我洗干净右手！”
　　“呸呸呸，双手打字以示清白！”
　　“恶臭！你们就不能当给《渣月》预热吗？满脑子黄色废料！”
　　“整个教学版吧层主，曝光通关视频不好，Q1”
　　十分钟，这一层爆了一万多回复。
　　层主留言：【我马上开新帖，大家注意跟上】
　　白小聪嘴上嫌弃着，手头立刻Q1跟上。
　　新帖旋即就开。
　　【请入！教学版《渣月》维帕酒店片段·包教包过场景一】
　　里面就一支光裸视频。
　　白小聪：“？？？”
　　“卧槽，虚拟宇宙！怎么我要不行，别人就可以？”
　　虚拟宇宙：【申请要求不同，这位玩家是文豪教学请求，而且打码静音，您是追求噱头】
　　白小聪要被气死了。
　　打码是什么什么打码，我不配打码是吗？
　　视频开始播放，光线暧昧的维帕贵宾房缓缓出现，床上躺着个人，背对镜头的玩家正在给他手脚绑锁链，满满一墙play道具——
　　那玩家形象分明是美艳动人的——
　　游戏版网友：“？？？”
　　“？？？那是谁？我眼瞎了吗？？”
　　“咦？剧情不是颜如玉去赴约肥导演吗？”
　　“草？？？气氛忽然哲学了起来？？”
　　“诸君！我好激动啊！！！”
　　白小聪呵一声，顿时得意了，打字回复：
　　“傻了吧，是颜如玉老头乐别人！个傻缺，女主那人设咋可能任人揉捏？”
　　……
　　……
　　不知多少光年外，物种文库，周转房。
　　除非特殊要求，通常没有上市的文豪本都会有备份在周转房，成形的没成形的，写完的没写完的，报废的即将成功的，物种文库一应俱全。
　　双子座文苑考完的文豪本残骸也停留在这里。
　　远远望去，漆黑宇宙下，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光卵，每个卵隔膜里面，便是静止状态的文本世界。
　　今天一大早，铁训兰便以原始文豪的身份，要了《渣月》残骸的通行权，领着小政委和徐猎头走了进来，带头直奔场景一。
　　眼前豪华大床看着温暖又舒服。
　　苗乐安手持光脑录像，满脸尴尬地当空气。
　　徐衡：“……”
　　铁训兰取下鞭子：“季平同志，躺上去吧，让我好好伺候你。”
　　徐衡：“……”
　　“这就是你让我帮的忙，重走场景一？”
　　铁训兰满脸严肃：“不用重走，我打码了脸也消了音，大致解读一遍就行，主要讲教学动作，文豪本是静止的。”
　　徐衡：关键不是静止不静止吧！
　　他竭力不让自己去看那满墙的“东西”，又竭力忽略自己代表的角色是脑满肠肥的死导演。
　　铁训兰叹口气，“真的只是教学目的。”
　　“你可是我唯一关系好的男性了。”
　　徐衡：“放屁。”
　　铁训兰：“薛岱身娇体弱，不合适。”
　　徐衡：“……”
　　他眼神落在铁文豪不断敲击手掌的某道具上。
　　铁训兰：“快脱衣服。不脱我帮你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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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快速播放着。
　　十分钟后，《渣月》教学贴冲上了游戏版实时评论榜前五十，热度大涨，无数人为扮演“颜如玉”的不知名玩家精妙的手法而折服。
　　白小聪哭笑不得，这噱头整的，情趣play真搞成房中术教学了，还学术起来了？
　　忽然，他神经一紧，有什么念头在破土而出。
　　职业需要，游戏版里常年潜水着数不清的猎头，同行是仇人，白小聪对某些“交情”颇深的猎头id印象深刻。
　　这一看，不得了，帖子留言id里有四五个眼熟的名字。
　　登时，白小聪头就炸了！
　　留言刷刷的冒：
　　“劳烦请教，您的视频来源是哪里？能联系到原始文豪本人吗？私聊加通讯码。”
　　“直说吧，贴主是不是铁文豪？”
　　“铁文豪高义啊！有兴趣和我公司私聊下《渣月》价格吗？”
　　“起价1000万，跪求贴主私聊！”
　　白小聪：“……”
　　他似乎看到，人生中唯一一次压价铁训兰的机会，就要飞走了。


第28章 战天斗地
　　教学视频颇为短小。
　　铁训兰说到做到,说教学动作就只展示关键卡点。
　　场景一维帕酒店血案的通关重点是如何在宰了肥导演的同时，逼问他口中情报，顺着往下摸索白月光的人脉资源——
　　那,富婆快乐球的意义就变成了让房中术起到“刑讯术”一样的效果，方便玩家大放情怀各显神通了。
　　二十分钟内,铁文豪花样百出,苗政委看得下巴都找不到了、
　　关了光脑，徐猎头的id光速下线。
　　苗乐安：“……”
　　“平时看徐衡宽容温和，我老觉得他不像军人,现在——”
　　她期期艾艾看着铁训兰手中的道具,由衷说：
　　“事实证明，季平同志的意志比钢铁还硬,果然铁血舰师。”
　　都这程度了,还没一泄如——额——
　　真·绩优股。
　　“干嘛啦。”铁训兰懒散道,神态闲适地玩着头发。
　　撤下教学视频后，她整个人就松懈下来,明媚又慵懒,搞得苗政委很想撸两把，看她会不会喵喵叫。
　　“我有分寸的，不会让衡哥真的大庭广众丢脸,反正——”她垂眸，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苗政委默契接话道：
　　“反正只是比划,也没真直播下海是吧哈哈哈哈哈哈！”政委同志笑得捶墙。
　　铁训兰：“……”
　　屁话呢,我咋会祸祸刚钓来的猎头。
　　.....
　　文豪本残骸外。
　　物种文库特体贴,给徐衡指了个洗漱单间。
　　哗啦啦的水洗澡声停下,徐猎头一身水汽走出来，觉得膝盖有点软。
　　物种文库怜悯道：【还好吗？】
　　徐衡扯扯嘴角：“您不说话我会更好。”
　　一出门，俩搭档眼巴巴等着。
　　徐衡：“……”
　　顿时，身上某些痕迹隐隐作痛。
　　铁子走上前，他似乎想后退，又生生忍住。
　　铁训兰勾住他肩膀，发现人太高，勾不上，便晃他胳膊：
　　“衡哥，我错了，你别怪我。”
　　那娇的啊，像朵用柔软花瓣蹭你的小蔷薇。
　　徐衡：“……”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要真怪你，就不会脱衣服了。”
　　铁训兰立刻眉飞色舞：“那可以有下次嘛！”
　　苗乐安：“噗！”
　　徐衡：“……”
　　他静静看她，“最好没有。”
　　铁训兰扑哧一笑，“最好？你是怕干柴烈火——”徐衡面无表情捂住她的嘴：
　　“我个人比较警惕工作恋情，又及，铁训兰，少说这些会让自己吃亏的话。”
　　等男人走远，铁子才默默问：“吃什么亏？睡你我觉着挺赚啊。”
　　苗政委也来捂她嘴：“姑奶奶，你消停会吧。”
　　数据流中，物种文库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看戏看得嘤嘤乱蹦，HBS嫌弃地白她一眼。
　　【恐怕和徐猎头近两年没有性生活有关】李物同学伸个头。
　　【许久没接触过的东西，人类会下意识抗拒】
　　铁子、苗政委：“……”
　　我去他个腿，铁训兰嗤笑，AI真和人类不是一套脑回路，刚才的事，徐衡抗拒是因为性生活匮乏吗？
　　“这不算泄露人类隐私吗？”苗政委默默吐槽。
　　又一个少年音冒出来，HBS道：
　　【你当她和我一样严谨呢】
　　然后被李物一脚踢飞：【严肃纠正，我是在关爱人类生理健康】
　　等俩人也走了，物种文库才把飞了三百里的HBS捡回来：“反正我觉得这仨人有戏。”
　　被她拎在手里的HBS：“……”
　　“容我提醒，人类伴侣关系通常是一对一。”
　　……
　　……
　　……
　　短短一天时间，场景一教学视频的热度遍地开花，游戏版到处都是讨论这波伪下海的，无论什么开头，最后都会歪到讨论《渣月》价格上。
　　目前已经看到的同行包括蛇夫座天火公司，猎户座巴腊拉公司，麒麟座独立骑士团……个个都是业内响当当的大名。
　　愁的白小聪嘴角起泡。
　　“加价吧，加价吧！”同事凡仕林煽动他，推他手指，光脑上打着一行数字，1000万，但白小聪怎么也摁不下发送。
　　“我怎么就这么不爽呢，明明是咱们挖出来的金矿，结果现在变成了群雄逐鹿。”白游戏师真情实感道。
　　凡仕林：“……”
　　“那怎么着，要铁文豪真是个一捏就哭的傻货，她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本子吗？”
　　“你早该有这觉悟，文字传情，文豪本反映出来的就是文豪本人。”
　　他指着实验格投影里，场景四还在完善的J市中轴线建筑，全民抓丧尸的景象凝固在文豪本暂定的一刻，人们脸上的神情惊艳而生动，数千人个个不同，和在一处又浑然一体，仿佛是从时光长河中捡起的碎片。
　　透过城市一角，隐约窥见了文豪波澜壮阔的内心。
　　“咱做游戏师的，也都会点写小说，我就问你，文苑考试那火烧火燎的情况下，十分钟，你写得出来吗？”
　　“——就算你写得出来，你能写出这场景的十分之一吗？”
　　白小聪：“……”
　　“百分之一我也写不出来，我根本想不到这种量级的情节。”白游戏师很诚实。
　　“但问题是——”他舔舔嘴唇，有些犹豫：“你这两年跟学术本多，可能有点陌生，《渣月》我不抬价一方面是我想占便宜，这不假，另一方面题材太血腥，如果扩展成B级本，或者B+，那至少要十个场景。”
　　“就场景四这都满地人头滚了，再加，你觉得文豪协会会给升B吗？”
　　“物种文库会通过吗？她那么溺爱人类的一个AI。”
　　凡仕林一愣。
　　“可是，白哥，我知道通常C级标准文豪本顶配也就100万，但B级的下线就是1500万啊——不到1500万那不就是非B级吗。”凡仕林眨眼。
　　“我们可以算C+，对吧，不走标准线。”
　　……
　　【@白小聪：很抱歉，越过猎头直接联系您，兰德公司希望将《渣月》文豪本的价格提高到1000万，不知您意下如何？】
　　收到这条消息时，铁训兰正等在双子座文苑的会议里，她是个投影，其他六个学生也是，一圈青色的数据人像围着中间端庄慈爱的老太太，孙院长。
　　老人家今天一身典雅的黛青色旗袍，特有款，往那一坐，神鬼不扰。
　　“今天叫各位联合培养的同学过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告知各位导师选择结果，第二件事，传达银河舰队政工部对各位的要求——”她顿了顿，“和期待。”
　　“……”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
　　铁训兰扫了一圈，四女三男，安六神坐她旁边，对面有个海蓝发色的男生气质怯怯，很温和，时不时看她一眼，一会又看她一眼。
　　铁训兰：“？？？”
　　“这人谁啊？”她冲安六神比眼神。
　　安六神用手指比了个1，铁子秒懂：“海福盛，是吧。”
　　安六神点头，有点羞愧，学着铁训兰比划眼神
　　“他一直想认识你，还托我引荐过，但我忘了。”
　　铁训兰：“→_→”。
　　上首孙院长瞧着搞小动作的俩崽子：“……”
　　“沙眼的同学可以去校医室找七号针，请不要会中挤眉弄眼。”
　　俩崽：“……”
　　会议室隔壁，一圈教授们通过投影转播，暗搓搓地等结果。
　　李施德林悠哉喝茶，心态很平和，衬得旁边抓耳挠腮的沈教授像个活猴，“孙姐说话真慢啊，不急吗？套话那么多干啥！”
　　李施德林：“耐心，沈老师。”
　　沈暮光：“耐心个屁，再不收学生老子的研究经费要绝户了！”
　　李施德林：“哦，我还以为你是好不容易遇上个感兴趣的孩子呢。”
　　沈暮光脸皮薄：“……”你说那么直接做什么！
　　“可人家小铁看不上他，”对桌副院长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一屋子教授都笑起来，能看沈暮光的笑话，大家都很开心：
　　“是啊，小姑娘喜欢李老师这种脾气好的。”
　　“别挤兑李施德林，他那面团脾气，都弃权导师了。”
　　“铁同学喜欢AI都超过沈哥呢。”
　　“要不我苑开个先例，让AI做负责人也挺好？”
　　沈暮光：好个屁！
　　他砰一拍桌子，“你们就看我笑话是吧。”
　　同事们笑成一团：那你以为呢？
　　投影显示会议过半了，孙院长慢悠悠的感谢致辞终于说完了，开始念导师名单，海福盛如愿以偿跟了副院长，看着影像中激动热泪盈眶的年轻人，副院长摸摸光头，明知学生看不见，也站起来鞠了个躬，同事们一阵掌声送上。
　　安六神跟了孙国萍院长，投影中，师生起立，互相鞠躬，新鲜出炉的院长门生安同学满脸的志气昂扬，好似前方就是星辰大海。
　　铁训兰：“……”
　　她认真思考，如果一会小蚕豆化形了个奇怪东西，她还要不要鞠躬。
　　沈暮光心都揪起来了，也不知孙院到底怎么决定。
　　忽然，周身空气一冷，沈教授打个喷嚏，其他教授却神色如常。
　　沈暮光：“……”
　　越来越冷了。
　　沈暮光：“豆子，你不要公报私仇。”嘴上说着，沈教授嘴角却慢慢牵起，似乎明白了接下来的结果。
　　双子座文苑范围内，最强AI便是小蚕豆，没有什么信息是它不知道的，如果此刻被它针对，那意味着——导师结果——
　　数据口子里，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垂下来。
　　【沈老师，您为老不尊，抢我第一个学生】
　　沈暮光呵一声，“还导师，你是人吗？”
　　小蚕豆：【铁训兰一志愿是我】
　　沈暮光：“我是文豪A级巅峰，十年内必升S级，你呢？”
　　小蚕豆：【铁训兰一志愿是我】
　　沈暮光：“我桃李满天下，手中诞生过数个知名文豪本，你呢？”
　　小蚕豆：【铁训兰一志愿是我】
　　沈暮光：“……”
　　同事们：“噗！”
　　“豆豆说的没错，”面团李施德林忍笑，拍沈教授肩膀：“什么都比不过学生自己想报。”
　　副院长续上一秒，给沈暮光补刀：“要不是物种文库至今没通过AI做责任导师的决议，你的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当即，沈暮光就被小蚕豆用猫尾巴洗了一遍脸。
　　……
　　隔壁会议室。
　　孙院长：“在沈暮光教授强烈要求、李施德林教授弃权的情况下，铁同学，你的四年文苑导师就是A级文豪沈暮光了。”
　　铁训兰：“……”
　　在座同学互相对视，眼神充满惊讶。院长这话的涵义可太多了。
　　铁训兰：“额——”
　　孙院长：“有什么异议吗？”
　　铁训兰：“院长，我的一志愿是——”孙国萍抬手，示意她不要说完，“银河帝国目前没有法条允许非人类担任学苑责任导师，很抱歉。”
　　同学们：“……”哇哦。
　　这话内涵更深了。
　　安六神看鬼似的瞧铁训兰，拼命眨眼：【你报了AI？？？疯批了吗？？？】
　　铁训兰没理他，站起来冲名单鞠躬：“谢谢院长的解答。”
　　隔壁会议室，沈暮光喜笑颜开，那高兴地，不知道还以为文豪升S了呢。
　　“鞠躬鞠躬！”同事们起哄。
　　沈暮光大笑着鞠躬，和投影中铁训兰同时起身。
　　数据流中，小蚕豆可怜巴巴地抱着尾巴，虚拟宇宙立在一旁，拍拍她的脑壳：
　　“没事，时间还长，挖墙脚不差这会。”
　　小蚕豆尾巴尖一僵：“……”
　　总觉得虚拟宇宙人前人后很不一样呢。
　　……
　　一溜名单下来，孙院长快速切换模式，开始传达政工部的想法，口吻格外快速简短，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
　　“联合培养提供了各位少见的去舰队实验的机会，但具体培养模式和培养过程我苑不具备解释权。”
　　“现在，传达政工部布置给各位的开学小作业。”
　　学生们：“……”
　　‘脸都没见着就作业！人干事！’铁训兰挤眉弄眼，安六神也跟着眉飞色舞：‘怪不得我导这么不耐烦，说话都快了。’
　　铁训兰：“……”
　　‘说完名单才十分钟，安同学，你拜山头很快嘛。’
　　‘那是，孙院之威，山高海阔！’
　　孙院长再次看了眼他俩：“……”
　　来自北极的寒意呼啸而至。
　　铁子、安六神：“……”嘤。
　　俩人赶紧怂了吧唧坐好。
　　孙院长手一抬，抽签筒凭空出现，“政工部有令，七个学生抓阄，解签后按照字面意思构思文豪本。”
　　“一周后提交文本策划，并开始第一次舰队见习课。”
　　同学们：“……”好、好简短。
　　大家缩在座位上，像一群小鹌鹑，好奇又害怕。
　　孙院长见此，忍不住放柔表情：“别担心，签子我看过了，都很简单。”
　　学生崽：“……”
　　大佬！您觉得简单我们未必啊！
　　铁训兰跃跃欲试，哦她最喜欢充满未知的事情了。
　　签筒传了过来，她朝手心呸呸两声，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心道务必要抽个贼吊贼新奇的文本主题！手插进桶里一通搅，看得下个抽签的安六神眼皮跳。
　　摸出一张，铁训兰蹙起眉头。
　　“什么啊。”她小声嘟囔。
　　安六神：“是啥是啥？！”
　　他凑过来一看，纸面上只有一个漂亮的楷体字：
　　【憎】
　　安六神：“……憎恨？”
　　铁训兰揉皱签子，没顺着他说：“该你抽了。”
　　安六神心里七上八下，伸手进去，摸了会，也掏出一张。
　　【爱】
　　铁训兰也凑过来看：“……我懂了。”
　　爱别离怨憎会嘛。
　　……
　　原来给的题目不是特指，而是要求测试玩家能够体会到“这种感情”啊。
　　那好说。
　　她想了想，在纸面背后写下一行字，当做解签题眼：
　　【生如草芥，命如蝼蚁，宁折不屈，战天斗地】
　　安六神默默看完，“这是什么意思？”
　　会开完，人都快走光了，铁训兰小声回答道：
　　“这是我想写的新题材——它的一种内涵阐释，应该能合上政工部的要求。”
　　安六神：“……”
　　“什么题材？”对面，海福盛的投影竟然还没走，默默望着铁子。
　　铁子冲他嘿嘿笑，又写下两个字：
　　玄幻。
　　海福盛：“……”
　　他认真求解：“请您指教。”
　　铁训兰看着他，眼神慢慢发亮。
　　又是一种有趣的人格。
　　他多时沉默，少有畅言，如扎根大地的苔藓，却有着托起天空的宏愿，海福盛看起来真像个躬行虔诚的学者。
　　“这题材，就像末法时代一位伟人说过的话——”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战天斗地，不外如是。”


第29章 幽暗过往
　　围绕铁文豪建的小群只有铁子、苗乐安和徐衡三个人,猎头是个能一对多的职业，但面向单一文豪时，徐衡很少提及他手下是否管了其他文豪。
　　【@铁训兰将群名称[三人小组]更改为[我会成神]】
　　【@苗乐安将群名称[我会成神]更改为[再哔哔削你]】
　　【@铁训兰将群名称[再哔哔削你】更改为[艰苦奋斗奔小康]
　　……
　　如此循环操作五次。
　　【@徐衡：……】
　　【@徐衡：你俩在做什么？】
　　【@徐衡将群名称[上天吧铁子]更改为[再改撤销管理员]】
　　剩下两个,顿时就世界和平充满爱了。
　　苗乐安正拉着铁训兰参观校史馆。
　　双子座文苑短短二百年历史，竟也出过十数位A级文豪，3个S级文豪。其中两位S级是建校创始人，另一位便是自学成才的马小跳大师。
　　她一路靠天赋生吃,路数狂野,曾在B级成名时想混个学历，奈何各大文苑纷纷端架子，只有双子座文苑给了她宝贵的机会——
　　于是，等马大师名满银河时,明珠便镶在了双子座这尊年轻的王冠上。
　　光脑投影中,李施德林教授正慢悠悠地讲解着写作文法,铁训兰边听课,边听苗乐安聊八卦。
　　“二百年三个S级哎！突破了三个一定律！”
　　李施德林讲得娓娓道来,虽然时光早已飞驰而去,但他对末法时代的古语却信手拈来，铁训兰听了片刻,恍惚回到了幼年时,被家人宠爱又严厉地逼着学习。
　　如果我没“走偏”,现在应该也是李施德林这样，温温和和,之乎者也吧。
　　铁子摸着心头的刺，逼它柔软下去,多想想家人的好。
　　“什么三个一？”
　　苗乐安就等她问呢,竖起三根手指：
　　“一个星云王座,一次评级大赏，只能出一个S级。”
　　“但马小跳大师升S那年，双子座有两个S级文豪，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铁训兰写完李施德林这句笔记，细看，会发现她写这段的速度是快于李教授讲解的，还没讲，她就写了，然后，等老师讲完，又发现，和她写的几乎一致。
　　这事儿非常有意思，但苗政委太兴奋了，没注意到。
　　铁训兰关掉光脑，“意味着要么S级难如登天，要么是文豪协会每次留的萝卜坑就一个。”
　　“如果是后者，那马小跳大师真是天赋纵横了，能踢掉原本蹲坑的萝卜。”
　　苗乐安：“……”
　　她没想过萝卜坑的事。
　　“铁子，咱看事情光明一点好吗，你咋不说是可能是等待晋升的A级巅峰很多，只能有一个最合适呢？这么讲，锅就在决定名额的文豪协会啦。”
　　铁训兰看她一眼，有些讶异：“是这个道理。”
　　【再改撤销管理员群】
　　【@铁训兰：[图]】
　　【@铁训兰：衡哥，求瞅瞅！】
　　苗乐安：“……你把政工部的签子发给徐衡了？”
　　铁训兰认真读着知名校友的背景介绍，政工部书记张璟的时间线和马小跳有着微妙的重合：
　　“他不是刚从舰队退役半年吗？”应该很熟悉。
　　苗乐安神色古怪，似乎铁子在摸老虎屁股，又似乎她挑破了毒疮，说话吞吞吐吐：
　　“他，额，你知道他家的事情吗？”
　　“我猜，徐衡看到舰队文豪的事，估计不会很开心。”
　　铁训兰从张璟的简介中拔出目光：“愿闻其详。”
　　苗乐安表情更尴尬了。
　　思政专业能学成的，普遍道德感得比其他人高一些，苗乐安又是其中性格宽容真诚的一个，十分不习惯背后道人是非这种行为。
　　然而，她现在就在做这种事。
　　万般世事不由人，开口的一刻，这句话浮在苗乐安心间，她理了下头绪，问了两个头尾不想关的问题：
　　“铁子，你知道弱感症这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广泛引起帝国注意的吗？”
　　铁训兰：“……”
　　薛岱并没说过具体时间，零碎资料也没个准确定义。
　　“我不知道。”
　　苗乐安点头，也没给回答，只当埋个种子：“那你知道早些年，银河舰队组织结构里有个文教部吗？”
　　“它功能挺复杂的，权力也大，负责舰队思想建设、新人培养、还统管所有在编舰队文豪，每年要产出大量非盈利性质的文豪本，供给银河帝国。”
　　见铁训兰又摇头，苗政委接着说：
　　“我并非当事人，说不来太细致的，你只当听个响儿吧。”
　　“一言以蔽之，前两个世纪，舰队文教部如日中天时，历任部委书记共25位A级以上文豪，其中有11位姓徐。”
　　铁训兰：“……”
　　“你是在告诉我，这个徐，和徐季平是一个徐，对吗？”
　　苗乐安耸肩，没有否认：“大概三五年前？我说不清具体时间，当时银河舰队出了个很大的事情，好像和什么计划失败有关，后果似乎非常严重——”
　　“文教部迎来一波大清洗，从上到下撸了个遍，书记是首犯，底下随众占了整个部人数的三分之一——你别看我，这些都是报道过的。”
　　“然后，你能猜到的，虽然现在去查舰队组织结构，还有这个部，但它已经实质上死亡了，只等着再过些年，部里老人死光了，就名义上死亡。”
　　铁训兰忽然想起了徐衡的退役时间。
　　对不上啊。
　　“最后这任书记是——”她顺着台阶问。
　　苗乐安伸手。
　　铁训兰光速击掌。
　　苗乐安：“默契！”
　　“你能猜到最后一任——”
　　“这位，我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政治犯吧，名叫徐伯兰，和咱们的徐衡猎头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
　　铁训兰沉默片刻，试探问：
　　“是徐季平的大姐，是吗？”
　　苗乐安：“……”
　　“你咋猜出来的？”
　　铁训兰：“伯仲叔季嘛，我查过徐衡，他是他那一代第四个孩子。”
　　“伯兰可能不是名，是字。”
　　“那再细节呢？犯了什么大案，能将一个辉煌数百年的部门连根拔起？”
　　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苗乐安：“这你得问舰队，或者——”
　　她重重给个眼神，示意铁子自己去悟。
　　铁训兰：“或者去问当事人徐小四，是吧。”
　　“你觉得我看起来不想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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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户座帝星参宿七。
　　看到铁训兰图片时，徐衡正在和荣成遛弯。
　　猎户座坐拥人类之祖太阳系，积累着全帝国最丰厚的资源和人脉，有形的无形的，风光的私密的，这里世家林立、盘根错节，让你见证人类最辉煌文明的同时，也能知悉人类最森严的阶级。
　　前头就是银河舰队的猎户座分部，荣成再次婉拒好兄弟：
　　“行了，季平，你别再说了，你我情比金坚，但我暂时不会签在你名下的。”
　　徐衡点头，脸上并无失望之意。
　　这搞得荣成怪不好意思的。
　　“你明白的，我能升A成功，舰队平台是加了很大分的，如果我敢像你当初那么潇洒跳走，我连B级都勉强。”
　　“——ok，我知道你要说政工部严卡编制，但你也明白，我报恩并非为了这些职称和身份。”
　　“明年吧，我才会考虑单独签猎头的问题。”
　　徐衡微哂：“并不潇洒。”
　　荣成茫然：“……什么？”
　　徐衡望着舰队分部，纯白色的大楼远望像一柄擎天之剑：“我说我退役，并不潇洒。”
　　荣成：“……”
　　是，说是撕破脸也差不多。
　　光脑上，【憎】之一字眼熟至极，让徐衡想起了当年还在文教部的时候，三不五时，总会用这样招数来训练新文豪。
　　【@徐衡：你想了解什么？】
　　铁训兰回的很快。
　　【@铁训兰：你方便讲吗？有涉及舰队机密吗？】
　　【@徐衡：爱别离怨憎会而已，你看不出？这有什么机密？】
　　铁子和小政委对视一眼。
　　“果然，语气不对。”
　　“一说到舰队，衡哥有点恼了。”
　　【@徐衡：如果你想问题眼，[憎恨]、[强烈的恨意]都行】
　　【@徐衡：构思一个本子，或者一段情节，来传达这种情绪】
　　【@徐衡：实在不行，你把《渣月》里颜如玉重生那段情节，细抠几遍，放大心理描写，写写物是人非，应该也能过】
　　光脑那头，铁训兰光速跟上。
　　【你心情不好？】
　　徐衡沉默良久。
　　他倒不是个囿于过往不放过自己的人，但现实中的每一件事都和过往息息相关，这泥潭他想走也走不出。
　　【没有。没签上新文豪，有点不爽】
　　【@铁训兰：荣成大佬吗？】
　　徐衡：“……”
　　她是长了狗鼻子吗？
　　【不是】
　　【@铁训兰：哦哦，我还想帮你敲边鼓呢】
　　【@徐衡：？】
　　【@铁训兰：我是舰队联合培养鸭，虽然就是个披皮的，但接触荣成的机会肯定很多哒！可爱.jpg】
　　徐衡哭笑不得，心情莫名变好了些。
　　【乖，操心你的渣月和新本子吧】
　　……
　　“哄好了。”铁训兰给苗乐安看记录。
　　苗政委嘴角一抽，读着铁训兰卖萌扮蠢的发言，“你可真——”
　　好憨好崩人设哦……
　　“哄哄大可爱嘛，”铁训兰扭来扭去，“徐衡这人多有趣，隐隐约约藏在雾里。”
　　“让人很有探索欲。”
　　苗政委神经一紧：“你想探索什么？”
　　铁训兰嘁她，“总之不是人体奥秘——”
　　“我不会把他拐上床的，政委放心。”
　　……
　　……
　　兰德公司，试验场。
　　【@铁训兰：1100万就成交，怎么样白老师】
　　白小聪含着甘草糖片败火，读着铁训兰的回复，又看了看她下面一串数字。
　　好家伙。
　　说着游戏版的同行们其心可诛，眨眼就后院起火，文豪本人上赶着去看搜集价格了。
　　一串数字都来自知名游戏巨头，最高的一个开到了2200万。
　　白小聪：“……”
　　得，甘草片白吃了。
　　【那个啥场景一教学版，是你发的，是吧是吧！】
　　除了文豪自己，白小聪蹲守游戏版这么些天，就没见过能把肥导演打成那个样子的人！步步到位！
　　剧情被扯得一点不剩，几乎能说一句，只要动作完美复刻，场景一进度光速推满。
　　——除了创作者本人，谁能100%？
　　【@铁训兰：深藏功与名.jpg】
　　白小聪长叹一声，瘫在沙发上决定交底。
　　【铁文豪，我不说虚的】
　　【1100万可以，但是文豪本发行得过文豪协会这关啊】
　　【你要只是个小几百万的C级，文豪协会手松一松就过了，上了千万就是另一番天地】
　　【自己的本子多血腥，自己明白哈】
　　【俺们是天鹰座游戏公司，双子座文豪协会的门路得通，懂吗？】
　　铁训兰悟了。
　　来到不同的星云王座，人脉资源就得重新搭建，兰德公司在双子座力有不逮，也算正常。
　　但偏生文豪本热度有着极强的时效性，火的时候卖天价，凉的时候一文不名。
　　现在北河二黑暗赛道正好在兰德手中，过了这村没这店，等网友对《渣月》的兴趣下去了、北河二黑暗赛道租借给别人了，再来谈买本子，恐怕就晚了。
　　铁训兰决定等事情了了，再来喷兰德公司人脉渣渣的问题。
　　现在，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样吧白老师，我来搞定文豪协会，你给我涨价到1500万】
　　白小聪：“？？？”
　　“我是不是眼瞎了？刚怎么感觉1100变成1500了？”他问同事凡仕林，凡仕林怜悯道：“你没看错，铁文豪用人脉做要挟，坐地起价呢。”
　　白小聪眼前一黑。
　　【无论您什么人脉，都不值四百万】他故意激将法，想套出铁训兰的话。
　　铁训兰老奸巨猾，绝不咬饵：
　　【你就说给不给吧】
　　【只要你同意，剩下的，我来摆平】
　　白小聪：“……”
　　【一句话，痛快点】
　　白小聪：“……草。”
　　话说，如果铁训兰这边的人脉能长久利用的话，那400万，其实挺便宜的…呢…不不不！白小聪，你要坚定立场！
　　天人交战间，白小聪又看了眼游戏版上《渣月》的相关话题。
　　那火热的数据，一分钟数千的评论量。
　　他咬咬牙：
　　【1300万！】
　　铁训兰回怼：【穷逼！】
　　白小聪：【1400！】
　　铁训兰：【略略略！】
　　白小聪：【1450万！再多我批不下来了！】
　　铁训兰尾巴一甩：【成交！】
　　【呶，白老师，其实我刚说1500万真是随口瞎掰的】
　　白小聪：“？？？”
　　铁训兰：【没想到您竟然同意了，嘻嘻】
　　白小聪：“……”
　　天台在哪儿！我要去排队！
　　给自己掐了半天人中，白小聪才爬起来打字：
　　【说吧，什么人脉？】
　　铁训兰果真是个博弈论的好高手，她光速利用了一波信息不对等：
　　【啊，其实您明天再答应，可能就不用多掏350万了】
　　白小聪微觉不妙：【怎么说？】
　　铁训兰：【我的责任导师是沈暮光，双子座文豪协会的在职评委】
　　【——文苑正式文件明天发布，嘿嘿】
　　【不好意思，利用了一下时间差，乖巧.jpg】
　　白小聪：“……”
　　凡仕林瞟他一眼，惊讶发现白小聪的精神指数正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红色警戒线奔，吓得他赶紧喊人：
　　“治疗师，治疗师！快来啊！白哥气死了！”
　　“慢着！”白小聪坚强自救，忍着快爆炸的情绪回复：
　　【可以，我公司财大气粗，不计较这些小钱】小钱两个字打得他心脏滴血。
　　【但是，你得多写场景，扩容一倍怎么样？】
　　【@铁训兰：可以啊，J市剧情能写得多着呢】
　　……
　　这回复顺畅的，不带一丝犹豫。
　　白小聪不禁联想，丫是不是早就准备写七八个场景呢？
　　“……”沉默片刻，白游戏师抱着光脑无语流泪。
　　……
　　太难了，和脑子聪明的文豪说话，真是斗智斗勇！
　　……
　　……
　　……
　　双子座文苑，教授办公室。
　　沈暮光刷着文豪协会最近接收的文豪本，边啃牛油果边写文本评价。
　　啃了一会，又背手起来踱步。
　　踱完步子，又端茶凝望窗户，总之，一刻也闲不下来。
　　同样在审批文豪本不过是学生本子的李施德林抬起头：“多大人了，跟个跳蚤似的。”
　　“不就是你新学生没来拜会你吗？”
　　沈暮光哼一声，气鼓鼓地抱着茶杯牛饮。
　　杯子里泡着是地球原生种碧螺春，清香扑鼻，沈老师从孙院长办公室顺来的，要让她瞧见自己的宝贝疙瘩被人如此牛嚼牡丹，估计能当场脱鞋揍人。
　　好脾气的李老师又来做灭火队长：“也许是真有事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物种文库登记显示，你学生的《渣月》已经和兰德公司签约了。”
　　“第一个商业本，有得忙呢。”
　　沈暮光：“……”
　　“谁说我不知道，这不就在等吗。”
　　兰德公司有帝星黑暗赛道三个月的租期，《渣月》又正好是双子座文苑的应考本，其中的曲绕回环，沈暮光门儿清。
　　……
　　我这傻学生，怎么还不来找我说文豪协会的事？
　　沈教授满脸都是这表情。
　　李施德林：“……”
　　“嗤，”李教授翻过一页文本，笑话老同事：“口嫌体正直。”


第30章 断更达人【捉虫】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施德林一个本子没看完,门口就传来小蚕豆的声音:
　　【两位教授，新生铁训兰来访】
　　李施德林：“哦，好的,请进。”
　　话音未落，旁边“噗”一声，也不知谁茶叶喝喷了，只见风流倜傥沈教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光速撤回椅子,撸头发抹脸一气呵成，翻本子如狂风，神态故作忧郁——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成度满分,说他没练个几十遍那是不信的。
　　李施德林：“……”
　　沈暮光满脸忧国忧民,苦大仇深地画下两笔批注：“唉,现在这文豪协会交的,都是什么质量。”
　　李施德林嘴角一抽：“……”
　　你别装,当我看不见你随手涂鸦呢！
　　门应声而开：“那,老师不如看看我的新本子？”
　　沈暮光动作一僵。
　　啥子？小铁来找我不是渣月吗？
　　李施德林给他个眼神自己悟，“小铁来啦,坐。”
　　铁训兰没想到堂堂俩A级文豪挤一个办公室,当即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两位谈事情：
　　“不好意思,没想到李老师也在，我要不等下再来——”
　　沈暮光一把呼开好同事：“他不在,你当他空气就行。”
　　李施德林顿时想把茶壶扣他头上。
　　铁训兰：“……”
　　“原来两位共用一个办公室，我苑勤俭之风名不虚传。”她委婉道。
　　沈暮光：“直说穷逼就行。”
　　铁训兰：“……”
　　李施德林笑笑,对着耳朵画个圈,示意自己什么也听不见,想说什么就说，不用客气。
　　片刻安静，铁训兰低眉顺眼地掏包，沈暮光一脸深沉实则余光偷瞟学生在干啥，手上文本都不知道翻到那一页了。
　　“你刚说，要给我看什么？”
　　铁训兰掏了一半，又放回去，深深一鞠躬，礼数周全：“感谢沈老师不计前嫌！做我导师！”
　　沈暮光顿时爽了，呵，有了这句话，这天才如斯的棒学生，终于进了我的口袋！
　　周围空调又抽风了，冻得沈暮光打喷嚏，他权当没听见某AI在耳边不忿地喵喵。
　　“好说好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不过，什么前嫌？”
　　铁训兰朗声道：“感谢您心宽体胖，不计较我一志愿文苑最强AI，二志愿李施德林老师。”
　　李施德林：“噗！”
　　沈暮光：“……”
　　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李教授笑得都喝不进茶：“小姑娘还挺——”
　　沈暮光眼明手快，拿个茶饼塞他嘴里，神态自若：“应该的，最棒的学生要由最棒的老师教。”
　　铁训兰：“……”呶，不得不说，我和沈老师脾气还是有点相似的。
　　拿下茶饼，李施德林道：“你得了吧，咱苑最强的教师是孙院。”
　　“要不我再给你添点茶？”沈暮光瞪他。
　　李施德林：“不必，我只是团会说话的空气。”
　　铁训兰：“……”
　　看出来了，两位是好友。
　　她掏出一沓白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沈暮光哦一声，“难得，都全息几百年了，还有人写得字能看。”
　　李施德林白他，“这不仅是能看吧。”
　　都是家人逼着练得，成年后字随心动，走形得厉害，狰狞又叱咤，反倒小时候更好看些，铁训兰心道，嘴上打哈哈：
　　“我爱好特殊，在老师面前献丑了。”
　　“——这是政工部给我们布置的新作业，我想趁第一次来见您的机会，请您帮忙掌个眼。”
　　沈暮光嗯嗯两声，翻页如吃书。
　　他倒是对政工部老掉牙的“七情法”没意见，和文教部沾边的舰师都爱用这套，俗死了，还算管用，沈暮光只对铁训兰写的新题材有兴趣。
　　“玄幻。”他念了两遍，盯着背景介绍中这片高武大陆图画——
　　它画的简洁而又笔锋险峻，头顶雷池纵横，地表万民叩首，当中便是混沌的雾气，穿梭于雾气之中的正是御剑飞行、白衣飘飘的——
　　“主角是神仙？”
　　沈暮光用了个比较保守的末法时代称呼，神色窥不出喜恶。
　　铁训兰还不了解沈教授这人，光看表情拿不准他的心理，李施德林倒是深知好友，看出他这是来了兴致。
　　“不是的，老师，主角是凡人。”
　　“具体点说，是修炼过后得到天地赋能，能开山毁城的凡人。”铁训兰尽可能简短解释。
　　沈暮光哦了一声，眉头跳了下，又被他摁下去。
　　铁训兰：“……”
　　她有点紧张，想左脚踩右脚。
　　李施德林好笑地看着他俩。
　　又翻了几页。
　　铁训兰熟谙文字用法，但她也明白，在面对未知事物时，图画反而更直观，于是开篇几页都有配图，沈暮光眼神牢牢被图画勾住了。
　　第一幅是大世界观，凡人、修仙者、天劫。
　　第二幅是怀璧其罪，炊烟袅袅的宁静村落中，有个无脸的小人砍柴归来，正兴奋地和家人说着什么。
　　背后是一群模糊晕染的村民，他们叽叽喳喳围着一片宝石，石头们新鲜热气腾腾，澄澈如血，似乎刚从地核中挖出来。
　　第三幅是仙人大劈山，脚下万千凡人都化成了无脸群像，高空站着个人，长着慈悲菩萨的脸，却手握重剑，挥手间，十万城池湮灭。
　　第四幅是血海逢生，仙人一剑后的村子陷入了血海地狱，满地肉泥如花芽，鲜血流淌成河。
　　唯一站起来的小人双腿尽断，躺在血泊中挣扎着，胸前掉下了一片红宝石，它落地即裂，承受剑气耗竭了灵宝的生命。
　　沈暮光：“……”
　　画面停在小人用手当脚，一步步坐着满是血污的手掌，爬出村子那一刻，他回头望着夕阳，没人知道他到底想看到什么。
　　……
　　办公室一时安静，只剩李施德林偶尔翻页的声音。
　　“啊，这个风有点大。”沈暮光仰头，眨眨发红的眼睛。
　　铁训兰：“？？？”
　　小蚕豆：【装怪，刚还说我空调太冷了】
　　沈暮光：“……”
　　铁训兰嘿嘿一笑，“老师，您是不是觉得这题材还不错？”
　　沈暮光擦擦眼睛：
　　“老实说，仇恨这种母题写了千万年，都烂了，你懂吧。”
　　“我能为这个故事哭，也能为下个复仇的可怜人哭。”
　　铁训兰点头。
　　“但是，”沈暮光终于忍不住了，草他娘，仙人大劈山这波！这波——
　　“你——你得好好把仙人屠城这幅，好好写，知道吗！”
　　沈老师说话颇为语无伦次，一秒暴露真我，眼神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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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渺如求索天道，沉重如仙凡之别，亿万凡人的血肉之躯都不及得道天神的轻轻一指。
　　这是残酷至极的生存森林和浴火重生的辉煌母题啊！
　　铁训兰：“……”
　　这个反应，应该不是觉得不行的意思。
　　沈暮光：“好崽，你是要写残酷世界还是绝地反杀？”
　　铁训兰不答反问：“老师觉得这题材可以，是吗？”
　　“我能写，对吗？”
　　……
　　哎呀妈你这不能写你还想咋？！
　　你这题材拿几张图随便爽得开人脑壳都行啊！
　　沈暮光险些破功，最后一秒他咳嗽下，矜持道：“尚可，我通过。”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铁训兰：“绝地反杀。”
　　沈暮光：“……”
　　有一秒种，沈教授似乎看起来有些失望。
　　铁训兰这人，只要拿捏准了别人的主要情绪，做解语花的水平无人能出其右：
　　“我明白您的意思，这种世界观，如果拿来写凡人挣扎求生的浮生绘，有了希望再破灭，再有，再破灭——”
　　“众生皆苦，百业轮回无疑是更宏大更有悲剧美学意义的故事，但是——”
　　她失笑：“恐怕银河舰队想要的，不是这种。”
　　“那你自己呢，”沈暮光眼巴巴看她，像个等好故事看的小读者：
　　“你想写吗？”
　　铁训兰没吭声。
　　这问题回答起来不难，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肯轻易回答。
　　沉默时间太久，连李施德林都不白嫖了，堂而皇之跑来偷听。
　　“我不想写，一点也不想。”最终，铁子认真回答。
　　这话听着平淡，却似乎在表达某种文学志向。
　　一瞬间，沈暮光好像感觉到了她身上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地穴海啸，但稍纵即逝，文豪感知力优秀如他，也只抓住了一瞬。
　　沈暮光：“这样啊。”
　　他用光脑扫了一份，又给原件签名。
　　“我早该看出来的，《渣月》考试时就有所感觉，你写的故事说好也好，风格独特，但要说问题，那也是多多的有。”
　　“比如，人物情绪框架非常简陋，似乎有过快速大量写作的经历，很速成法。”
　　“还有，故事走向与转折总会朝着激发情绪的路子走，这不是说不好，但你应该明白——总相同，就没有意义了。”
　　铁训兰：“……”
　　她终于直面了一把A级文豪的水平。
　　哪怕只言片语的暴露，哪怕从未有过网文这种文体，也不妨碍沈暮光三两句就揪出了两个致命弱点。
　　人物片面和放纵情绪。
　　沈暮光没理她，接着哗啦啦地翻，看到铁训兰草拟的文豪本训练方式，又感兴趣地挑眉：
　　“怎么，你当文豪本是嗑药，爽完就拉倒呢？”
　　“我不知道你为啥排斥文学传世的意义，什么透析人性啦，什么以笔书写世界——酸得不行，你也确实是个通俗文学的高手。”
　　“这是岔路口，个人选择啦，我不干涉。”
　　“但你最好警醒点，我看不惯太高雅不接地气的蠢货，也不喜欢太媚俗只会跪舔玩家的毒瘤。”
　　铁训兰：“……”
　　刹那间，沈暮光的话像剥皮的鞭子，抽打着灵魂某一处，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姐姐，铁诫兰。
　　她也问过类似的话，如果文学不能和思想比肩，只配翻滚在三俗的泥潭里，纵容毒害人类，那这种东西哪里配得上千百年的讴歌呢？
　　当时，脑抽的铁训兰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什么讴歌什么比肩，那是文人自己说自己，王婆卖瓜。
　　现在想来——
　　“那您认为，哪里是合适的边界呢？”铁训兰神来一句。
　　沈暮光正在乐呵呵读铁子的三步疗法，一听这话，哈一声：
　　“你当我是千年老不死吗？我还不到五十，哪儿知道这种事？”
　　“边界就是，也许永远没有边界，连度量都不好拿捏。”
　　“所以文学这种——某种程度上说能纯靠思想而不事劳作的东西，是不能任由自由成长的，明白吗？”
　　“鬼知道会写出什么。”
　　铁训兰这下真的惊讶了。
　　沈暮光看似性格混不着调，做事也多数很奇葩，但没想到他本性是个“建制派”？？
　　“原来您是如此想法。”铁训兰道。
　　有点让人意外。
　　沈暮光嗤一声：“我没说闭门造车能写出好东西，你别曲解。”
　　“但是——是的，我认为在社会结构中，文学需要依附于其他，它不能自成参天大树。”
　　“思想是需要被约束的，不然躯体会跟着做出可怕的事。”
　　铁训兰忍俊不禁：“比如反社会文学？”
　　沈暮光拍桌子：“我还反人类呢，这是能在办公室讨论的事吗！”
　　李施德林立刻响亮地咳嗽两声。
　　铁训兰吐舌头，装傻。
　　沈暮光没好气：“说说吧，你这——”
　　他点点纸上的三个小情节，“你是不打算交整个文本，只打算先给政工部三个片段吗？”
　　“我提醒一下，文本的魅力得连贯起来才能得到最大发挥。”
　　铁训兰摇头：“不是的，我会把目前写完的文本都交给政工部，但是我也会标明，建议训练新舰师从三个小片段开始——”
　　玄幻是个很特殊的题材。
　　它不像末世，末世至少和星际社会还有着末法时代这个接轨之处。
　　玄幻呢？
　　那就真只剩神话传说了。
　　然而神话传说中飞天遁地的是天神，玄幻这里“偷换概念”，换成了类神的人、努力成神的凡人。
　　乍看，这只是个很小的改变。
　　背后却动摇了整个神话观。
　　以人之身行神之事？突破原有框架后，一个开天辟地的大飞跃。
　　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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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味着战天斗地，无所不能。
　　有了玄幻，一切题材都有了第二种解读。
　　铁训兰相信，只要想通这一点，政工部肯定愿意花大力气孵化这个题材，舰师也确实有着最匹配这一题材的玩家性格。
　　“玄幻新设定很多，我怕玩家不接受。”
　　“三个片段是从最能理解世界观、最能发挥人物个性、最能领会故事精髓的角度来挑的。”
　　“反正全息化都能搞，那就让——先沉浸三个片段练练呗。”
　　沈暮光半天没说话。
　　铁训兰以为他是不满意三个片段的挑选，谁知细看，沈暮光正对着练剑那个小情节，疯狂比划手指头，嘴里嘿嘿响。
　　铁训兰：“……”
　　好上头啊你，老师。
　　李施德林又咳嗽起来，踩他一脚：“学生还等着呢，有点出息。”
　　沈暮光：“啊？啊，不错不错，没事你先走吧，老师还忙。”
　　铁训兰：“……”
　　她终于露出狐狸尾巴：“那能麻烦您和文豪协会说下黑暗赛道的事吗？兰德公司已经在北河二帮我排队了。”
　　小姑娘楚楚可怜地望着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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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师呢？
　　导师还沉浸在复仇故事里，感动地涕泪横流，看得李施德林想拿茶饼塞他鼻孔：
　　“行，行行行，小事儿哈，你赶紧写这个这个——玄幻，你赶紧写，知道吗？”
　　“写完就发我，一章也行!”
　　“老师给你好好改改哈！”
　　铁训兰：“……”微笑。
　　计划通√
　　“好呢，老师要说到做到哦。”
　　“今天双子座文豪协会就拜托您啦，明天我就发您新三章！”
　　然后，她爽快转身，关门跑路。
　　哐一声。
　　片刻安静。
　　李施德林：“……”
　　“沈老师，你知道自己刚答应了什么吗？”
　　沈暮光头也不抬：“啊？”
　　“别叫我，男主父母要祭天了，我等他爆种呢。”
　　李施德林：“……”
　　“如果你今天搞不定文豪协会，明天这书就断更了，加油。”
　　沈暮光：“……”
　　他如梦初醒。
　　操，我刚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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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聪发来消息。
　　【北河二黑暗赛道排上了，两周后，铁文豪，麻溜的！】
　　【好几个场景等着你呢】
　　铁训兰嗷一声，一跃而起，砰地磕在睡眠舱壁上，把旁边苗政委都吓醒了，迷迷糊糊问：
　　“咋了，你掉床了啊？”
　　铁训兰兴奋地满舱乱蹦：
　　“帝星赛道安排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J市二轮丧尸，我要去填坑了！”


第31章 何谓屠神
　　北河二黑暗赛道申请使用需要一系列手续,场馆对接人员早早给铁训兰发了消息。
　　接到消息时，铁子正被安六神纠缠着，帮他看聊斋本。
　　聊斋聊斋，凄艳女鬼,负心凡人,好一段人鬼情未了。
　　“哦，你原来是用名著应考文苑啊。”铁子恍然大悟。
　　安六神得意洋洋,满脸看我多机智,旁边海福盛张张嘴，想说我也是名著，铁子同学你咋不和我说话,谁知铁某人下一句就是：
　　“——怪不得故事转折走得这么烂，还能第二名。”
　　安六神：“……”
　　他竭力忍住拿咖啡杯去丢铁训兰。
　　“呵，你的转折又有多好？”他哼声。
　　铁训兰笑眯眯托腮,她对自己的故事向来有自信：
　　“那不如,被我的文本煽到痛哭流涕的花露水同学讲讲,故事走向怎么样？”
　　安六神瞬间想起了广电大楼。
　　自己被城市反击这一招毙得找不着北,站在广电楼顶,被铁训兰说哭得鼻子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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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是个好故事,就算安六神想灭铁训兰威风,却也不愿轻贱渣月。
　　他赶紧转开话题：“你光脑亮了。”
　　铁训兰哦一声,点开来：
　　“北河二黑暗赛道喊我最近几天去办理手续，走走场子,商量下情节,如有猎头政委可以随去。”
　　三杯咖啡同时安静下来。
　　性格温和的海福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望着铁子有点淡淡的崇拜。
　　安六神不淡定了：“北河二……帝星赛道喊你干什么？”
　　铁训兰：“嘻嘻,‘办手续’啊,你说干什么？”
　　安六神瞪眼：“……”
　　屁话，我当然知道，除了喊接收本子的文豪“办手续”，还有啥？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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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都是一场考试出来的，怎么你就能？那是星云王座的帝星啊！
　　看他满脸要吃人，铁训兰笑容甜蜜又骄傲，“是吧，我的渣月超棒。”
　　“——好啦，不装逼了，是我的前猎头争气，他联系上了兰德公司。”
　　安六神、海福盛：“……”
　　“请问是天鹰座兰德吗？”
　　“卧槽，《山海经》的巨头兰德？！”
　　铁训兰笑出八颗小白牙，“是的。”
　　“要一起去吗？”
　　“我是个土包子，人生地不熟，能不能找到北河二黑暗赛道都是问题——”
　　俩男生：“……”
　　这话听起来可太顺耳了，前脚自贬抹平了同辈差距，后脚又抛出请求。
　　哪个做文豪的能拒绝黑暗赛道呢？
　　俩男生对视一眼。
　　海福盛憋了会，默默小声说：“铁同学，你真的性格好好哦。”
　　还知道体贴同学感情……
　　安六神看他这幅傻样就来气，“我的傻舍友，你是学者性格不了解她，这货考试和我对上那一场，她——”
　　他很有职业道德的忍住了。
　　渣月场景四里，铁训兰骚操作一堆，随便说出一个都能雷倒一片游戏版，但现在场景四宣传度太低了，贸然曝光很不好，安六神千辛万苦忍着：
　　“她分明是拿捏人心，前脚炫耀完，后脚给咱个安慰奖。”
　　“你还当她善良，啧。”
　　海福盛沉默了。
　　“那你不想去看黑暗赛道吗？”
　　安六神端咖啡的手一僵：“……”
　　放他娘屁，他可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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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聪很够意思，签约完成就给了铁训兰30%的首付款。
　　铁子光速在双子座北河银行买了个短期理财险，靠利息吃饭。别的不说，1450万的30%，就算光吃利息应付日常开销也是绰绰有余。
　　眼馋看着数百万，铁训兰默念，金大腿，你可快点好转，钱立马转给你，我怕看久了我忍不住用……
　　有了利息，铁子第一次走出了方圆数千公顷的文苑校园，搭乘星轨前往黑暗赛道。
　　“我请客！”她兴奋道。
　　安六神看傻子似的，“呦，现在不用咖啡骗我的了。”
　　“个三张车票看你激动的，不知道还以为中银河六合彩了呢。”
　　海福盛小声说了句谢谢。
　　铁训兰和他勾肩搭背：“客气啥！姐罩你！”
　　“……”
　　海福盛默默红了脸。
　　黑暗赛道站距离双子座文苑不过区区五站，落地便是繁华街区，不复文苑的茂密绿林，铁训兰哇哦一声，惊叹于文苑的好地段——
　　银河浩瀚，星云无限，要真是个偏远星球的文豪被帝星赛道接收了本子，这距离，光来回路费都能跑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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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乐安正在门口等她。
　　俩人已然是物种文库登记过的搭档，黑暗赛道的消息自然也发给了苗政委。
　　安六神海福盛乖乖行礼：“学姐好。”
　　苗乐安刚想骂铁子不要傻站着，一见这，光速端起前辈风范：
　　“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以后学业互进，共同为文苑做出贡献——哦！铁训兰你扯我脸皮干啥！”
　　长辈之风一秒崩溃。
　　铁训兰：“哈哈哈哈哈哈乐安学姐好！”
　　苗乐安：“……”
　　我逼还没装完呢！
　　她顿时一脚就想上去，看见俩学弟，又默默忍下，“赶紧给我滚进去，白游戏师等半天了！”
　　不开灯的黑暗赛道看起来安静而空旷，模糊黑暗中，分不出场馆边界在哪里，中央唯一那块打光是实验黑洞，铁训兰望着光源，想起了上个月面怼《山海经》——
　　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触景生情啊。”安六神道：
　　“《山海经》那场我也在，你改的又没错。”
　　铁训兰：“……”
　　又是一个现场怪。
　　下来才发现，展示时能容纳高山大海寰宇边疆的实验黑洞，竟然只是块目测一百多平方米的实验板。
　　它乍看平平无奇，上面刻着细密的黑色纹路，手指稍微施以压力，密密麻麻的电光蛇似的窜过，低空中便出现了一只扭曲的手指形状——
　　即时反应的全息化，流畅至极，毫无迟滞。
　　铁训兰：“卧槽，厉害啊！”
　　苗乐安：“对，北河二硬件配置非常好，黑洞实验板比猎户座参宿七还略强一些——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当年建馆时，督工是盘古算法啊，实验黑洞还是他亲自做的。”
　　那头，白小聪和工作人员聊完，走过来：
　　“盘古算法听说过吗？也是虚拟宇宙的母体之一，不像物种文库那么出名，常年神出鬼没。”
　　“当年也不知他从哪儿听的消息，说自己的算法创始人是个双子座户籍的人类，想报恩，就帮黑暗赛道多干了些活。”
　　学生们：“……”
　　铁训兰默默将盘古算法记下，“AI巨神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
　　白小聪微哂：“说创始人吧，叫父母听着跟人类似的。”
　　“当然不知道——或者说，曾经可能知道，但后期被创始人抹掉了这段程序。”
　　“AI等级森严不亚于我们，低阶纯工具，高阶纯理性。”
　　“到了巨神这一步，注定要服务全人类，他们不能有领地意识，如果记得创始人，雏鸟情节会让他们做出不公平的事，那就麻烦了。”
　　说完，白小聪顿了下，换上亲切笑容：“久仰大名，铁文豪。”
　　他伸出手来。
　　“我叫白小聪，天鹰座兰德公司十年游戏师，《渣月》的直接负责人。”
　　铁训兰回握他：“您好，白老师，我叫铁训兰，双子座一年龄文豪，《渣月》的创作者。”
　　“来了就是客，忙完了请千万给我机会，略尽地主之谊。”
　　白小聪微微挑眉：“……”
　　“好说。”
　　想不到，光脑沟通里狡猾敏锐的一个人，见面还挺会搞人际。
　　安六神海福盛齐齐望向苗政委。
　　按理说，三人组中，文豪通常扮演着不谙交际的角色，政委或猎头对接外界，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苗政委耸肩：“别看我，我也想有用武之地，但我的文豪她——”
　　她什么都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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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馆人员引着一行人走下实验板，地下是一方更大的空间，虚拟宇宙在此处毫不遮掩，空中浮满了尚未全息化的数据团，里面快速涌动着符号和文字，像一个个荧光蓝色的气泡。
　　铁训兰用手戳了下。
　　皮肉颜色光速被数据流“学习”，眨眼，这团半人高的数据团团就变成了肉粉色。
　　工作员小李介绍道:
　　“黑暗赛道会储备一定量的全息数据团，铁文豪，您可以看下数量和大小，选择最有戏剧张力的故事片段——”
　　他又指向实验黑洞外，隐约能看到宽广看台。
　　“——来最大程度挑动玩家情绪。”
　　铁训兰点头，脑子里飞过了许多故事片段：
　　“展示一共多长时间呢？”
　　小李：“视情况而定，纯展示是半小时，如果加入游客互动，可以扩充到四十五分钟。”
　　铁训兰：“……”
　　学生们齐刷刷道：“好短！”
　　小李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场馆展示就像大型预告片，免费看故事的机会能有一分钟都是珍贵的。”
　　“相信各位年轻的文豪，没人喜欢被白嫖故事吧。”
　　“……”
　　几个学生立刻熄火了。
　　“至于您，铁文豪，”小李转过脸，没了笑容：“您的文豪本需要特别注意。”
　　“新题材、新城市场景、新人设……学苑考评时的每一个能为您加分的‘新’，在商业化时，都会成为文豪本的理解门槛。”
　　“您明白吗？”
　　铁训兰笑了下：“明白。”
　　“玩家爱在老题材转圈，因为好理解，但看多了也嫌烦，看新题材又嫌看不懂，悖论处处都在。”
　　“——您是在暗示我，《渣月》要做的解释性说明过多，很大程度上挤占了30分钟展示，对吗？”
　　小李赞赏地点头：“完全正确。”
　　“要解释的东西多了，留给故事本身的空间就少了。”
　　“请您一定要仔细斟酌。”
　　片刻安静。
　　苗乐安担忧地望着铁训兰。
　　她是担纲女主、闯过《渣月》的。
　　如果不是一来就空降丧尸遭遇战，负责任地说，光场景三的和平门地铁站，她就得理解半天。
　　这也是名著本商业化泛滥的原因之一。
　　吃老本炒冷饭虽然讨嫌，但胜在受众固定，根本不用费心考虑玩家能否看懂，无形中替文豪省了一大笔时间成本。
　　铁训兰在脑子里又一个个将情节划掉。
　　小李不忍心太难为小姑娘，拍拍手：“我们去看下评委区吧。”
　　几人搭上电梯，靠近场馆顶的评委区。
　　顶壁上雕刻着银河系数百星座，高度过百米，站在地表看，只当它们星光熠熠，近看才发现，星座是在微微移动的，像极了真实的寰宇星空——
　　如果是移动的，那就存在谁更能看清黑洞的问题——
　　铁训兰灵光一闪：
　　“是不是得把最有威望威信、最可能亮星，或者关系最好的星座，排在靠近实验黑洞的位置？”
　　小李：“……”
　　这下他不掩饰了，眼神满是欣赏：“您果真聪明，基本全对。”
　　“最靠前的三个星图是最佳观赏位，一般要留给最有号召力的星座，比如猎户座、蛇夫座，或者评价最有公信力的星座，比如双子座、麒麟座，关系好的也有些。”
　　白小聪光速接话，一说到这个他太有感想了：
　　“是这个道理，兰德上次的《山海经》就很可惜，没能撬动猎户座。”
　　“号召力强的王座如果愿意亮星，至少能带动两到三个王座。”
　　“人嘛，都会跟风。”
　　铁训兰悟了。
　　怪不得那次《山海经》恒星冲刺，那么多游客都在讨论猎户座。
　　“如果您已经确定好了二十王座的位置，可以现在就报给我。”小李礼貌道。
　　铁训兰：“……”
　　“先等等吧，我和猎头商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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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场馆，白小聪将人送上星轨，临走前大声提醒铁训兰：
　　“好好想想展示什么片段！只有半小时！我们天鹰座一定会支持你的！”
　　同伴们：“……”
　　大家不约而同望着铁训兰。
　　“铁同学，场馆的人说的有道理，《渣月》理解门槛很高，时间越短对你越不利。”
　　“铁训兰你可真会搬石头砸自己脚，黑暗赛道是少见的能同时完成宣传和销售的竞赛机制，只要现场让那帮评委亮瞎眼，就能立刻敲定发售星域——你知道，如果错过这茬，再和他们谈发行，要多花多少力气吗？”
　　“铁子，安六神说得对，恒星冲刺有点像冲动消费，既然是冲动，你就一定要把刺激给足，让他们能多冲动就多冲动。”
　　星轨呼啸而至，铁训兰等人上去完了才慢吞吞说：
　　“大不了就剪切复制粘贴，为黑暗赛道造一个新片段出来。”
　　同伴们：“！！！”
　　“卧槽，你小心点！小心货不对板，到时候真发售了引起玩家抗议就麻烦了！”
　　铁训兰嘿嘿笑：“不会的，放心。”
　　“你们觉得，如果我把丧尸大爆发和人类反击剪在一起，拨快时间轴——《渣月》能亮几星？”
　　又是一阵安静。
　　苗乐安清晰看到了俩学弟脸上的震惊之色。
　　对文本来说，时间轴非常重要，如果文豪想拨快，来在有限时间内展示爆点，那么就得承担简略讲解故事可能让玩家看不懂的后果。
　　这真是个技术活儿。
　　还是安六神先发言，他现在看铁训兰的眼神，像个疯子又像个对手，没想到她爱发疯还爱给自己插flag：
　　“我先说好，如果你确实能处理好这个衔接——别整简单的黑屏字幕啊，这是帝星黑暗赛道现场，瞎搞很拉分的——”
　　“确实能处理好，我压七十颗星。”
　　海福盛摇头：“太保守了，我压七十五颗。”
　　安六神：“……”
　　“就多五颗，一个王座十颗，五颗又没占到23。”
　　“但是多五颗对整个星座都是很大的动摇，”海福盛认真反驳，“七十五颗距离七十七颗，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安六神：“……”
　　铁训兰爽快击掌：“好！那就75颗，都记好。”
　　“我今晚就交上政工部要求的文本策划，明天开整黑暗赛道！”
　　“要不要一起来？”
　　“……”
　　现场又安静下来。
　　苗乐安拍着胸脯，差点噎住。
　　她总是这样，猝不及防抛出别人难以拒绝的诱惑，自己还不以为然。
　　开玩笑，那是黑暗赛道的文豪本，露脸的大好机会！文豪得上台谢幕的！
　　你话说成这样，邀请别人是在炫耀自己吗？
　　“对不住，我家文豪嘴上没把门的，大家别介意——不过，她说话还算靠谱，邀请就是真邀请。”苗乐安一锤子锤死。
　　俩小伙子顿时浑身一抖。
　　安六神神情挣扎，他深知文豪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铁训兰要不是真蠢就是真炫耀，无论哪种他都不喜欢，张张嘴，迟疑半天：
　　“算了吧，我的聊斋本——”
　　“我去。”旁边，好舍友认真说。
　　安六神：“……”
　　海福盛：“谢幕不写我名字我也愿意。”
　　“那是北河二的黑暗赛道，如果靠我自己努力，不知要多少年才能上，有这个机会，能给一个帝星级别文豪本做修改、打辅助，我感觉非常荣幸。”
　　苗乐安真有点惊讶了。
　　学者性格果真魅力非凡，面子这种东西绝不在关键时刻跑出来碍事。
　　铁训兰冲她挑眉：【我说吧，海福盛是个有意思的人】
　　“好，明天不见不散。”她举起手，海福盛也学着她，伸出汗湿的手掌，两人击掌。
　　安六神：“……”
　　他这心情，可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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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银河舰队，政工部。
　　小作业布置下去四五天了，陆续有三份文本策划发了过来。
　　荣成看了下旁边，同为A级文豪的海春阳还在对着新舰师的精神数据焦头烂额，他顿了顿，没好意思喊他一起看。
　　第一份是个叫海福盛的，那涓涓文风和优雅故事，乍一看，似曾相识。
　　荣成大略读完，默默望向海春阳。
　　总觉得，这俩人可能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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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的签子是【爱】，故事讲的是李清照思念亡夫。
　　客观说，本子细节精致，文本考究，但毫无想象力。
　　荣成手指在全息按钮上摸索半天，也没摁下去。
　　虚拟宇宙体贴问：【请问需要帮您全息化该文本吗？】
　　荣成有点牙酸：“……”
　　“不必了，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故事。”
　　“写的很好，这比平底锅还平的故事情节，能写成这样，够费心了。”
　　虚拟宇宙：【但情绪感染力不足，对吗？】
　　荣成叹口气，给自己圆场：“也不能总要搞煽动的激情故事，对吧，萝卜雕花，能看。”
　　再下一份，安六神的《聊斋·小倩》。
　　他别出心裁，整了个星际背景的人鬼故事，有新意不假，但化用情节时没处理好时代特征，以荣成的眼光看，文本颇有些水土不服。
　　“虚拟宇宙，启动全息化，五倍速。”
　　虚拟宇宙：【好呢，《聊斋·小倩》，全息化开始】
　　……
　　一刻钟后，荣成的意识脱出虚拟宇宙，细看，他眼角有些湿润，但并无太大情绪波动。
　　故事很好，但也应该知悉，文本优秀是人家原著的功劳。
　　安六神的作用最大便是将一个发生在中古末法时代的故事，整体改造，嫁接在银河星际。
　　……还是有待改进。
　　荣成翻到第三份，眼熟的名字映入眼帘。
　　【铁训兰】
　　【《题目待定》】
　　【题材：玄幻】
　　荣成：“……”
　　玄幻是什么？
　　对于这个曾经帮过《山海经》的姑娘，荣成颇有好感，翻开第一页便是玄幻大世界观。
　　天地开阔，灵气混沌，万顷劫雷罩顶而下，劈向凡间，然而，滚滚浓雾中是跪倒俯首如猪狗的凡人们。
　　荣成：“……”
　　那些模糊无脸的人类，深深击中了荣成的精神海。
　　有点意思。
　　他顿了片刻，不知为何，有种悲伤感挥之不去。
　　深陷精神危机、早已不再盛行马哲毛概等屠龙术的星际人不会明白，民众如无知无智蜉蝣般的悲痛与懵然。
　　“虚拟宇宙，启动全息化，原速。”
　　虚拟宇宙：【收到，《题目待定》，开始全息化】
　　意识瞬间模糊——
　　冷风袭来，带着枯木香味和凛冽的尘土气。
　　荣成闭着眼，猜测也许是末法时代的西部沙漠，待他自信睁眼，发现是处山口，周围全是叩首不止的凡人，他们泪流满面，仰望着高空——
　　那里悬停着一把数千公里长的巨剑。
　　它通体银白，泛着微光，比天空更夺目，比山峰更高远。
　　荣成：“……”
　　不好！
　　强烈的不详感击穿了心脏，但荣成说不出为什么。
　　下一秒，比宇宙更沉重的文本逻辑轰然坠下，砸进了荣成的脑海，一个凄厉的尖叫响起：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们要死！我们是凡人，我们也只是凡人！”
　　“凭什么！是他们来决定这一切？！”
　　“生而为人，孰能为猪狗？”
　　荣成控制不住身体的摇晃。
　　这话说得太刺耳，太锥心，情绪太饱满，宛如在质问为何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猪狗不如——
　　他无力回答这个问题。
　　再抬头时，望着巨剑的眼神燃起了撕裂的火光。
　　此时，空中有个人影轻轻抬起手。
　　巨剑顷刻落下。
　　这柄在凡人心中比无穷高山更可怕的屠神之物，就悄无声息、没有倒影地落进了人群中——
　　叮一声，比针尖落地的声音还轻。
　　随后，血泥肉林炸溅开来，巨剑掀起的气浪化作血腥绞肉机，比鲜血更浓的红色涂满视野。
　　无助凡人的惨叫汇聚成风，回荡在高山深谷。
　　“……”
　　荣成立在原地，不能言也不能动。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彻底点燃了他。


第32章 人性俯仰
　　生如蝼蚁、无能为力的痛楚刀似的凌迟着荣成的心。
　　哪怕他没被文本逻辑笼罩,哪怕他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唇亡齿寒，谁又能对同族被屠戮无动于衷呢？
　　但事实的残酷在于，文本逻辑赋予人物的指令是：
　　【不动不言,静静看吧】
　　【好好感受,什么是玄幻的世界观】
　　荣成：“……”
　　他明白了。
　　力量，绝对的力量,能凌驾于一切是非荣辱之上、毁天灭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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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变强,我要变得很强。
　　心脏泣血般喊着，荣成被这决绝的想法烧得五脏剧痛。
　　它野兽般冲撞着笼子，想踢开理智,不停地嘶吼，头破血流也不停下。
　　星际安逸的生活已如烟雾般远去了，黑暗森林的生存法则铺展开来万里长路,美丽又血腥地来到他眼前——
　　哭声近在咫尺。
　　一只孩子的手搭在了荣成脚边,手指残损,肉茬还汩汩冒着血。
　　荣成拼命想弯腰,拉起可怜的稚子,然而冷风一过,卷走了近处烟雾,哪里有什么侥幸存活的孩子,只不过是一截随气浪甩飞过来的断手——
　　荣成：“……”
　　他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
　　虚拟宇宙及时出声：
　　【警惕,警惕！】
　　【玩家精神指数逼近极限！请玩家保持清醒】
　　【这只是三分钟的全息文本,重复,这只是三分钟的全息文本！】
　　【玩家——】
　　虚拟宇宙忽然住了嘴。
　　玩家荣成在拼命反抗文本逻辑,仿佛有一层无形光罩挡在他周身,怎么也冲撞不开，逼得一身血肉之躯筋断骨折，鲜血横流。
　　他看起来甚至不像个人了。
　　无论是走到极限的精神，还是扭曲变形的身体。
　　虚拟宇宙：【……】
　　她沉默地看着，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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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救了，被刺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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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边新舰师的数据一点也不乐观，海春阳越看越焦虑。
　　他惯常是个写平和故事的文豪，来舰队挂职刚几个月就让接受新舰师精神治疗，压力山大。
　　难道，非要去写激烈痛苦的故事吗？
　　海春阳认真思考。
　　世人总爱欣赏文本呈现出的华丽不羁、痛苦荒诞，却想不到文豪本人在撰写这些情节时，承受的情感折磨绝非常人可比。
　　老实说，海春阳不想受这种折磨。
　　星际人类哪还有末法时代那么有韧性的精神阈？
　　我写着写着写疯了怎么办？
　　空中忽然冒出个声音：
　　【海文豪，您的同事荣成精神阈值已破，急需您的援助】
　　海春阳一顿：“......什么？”
　　精神阈被打穿了？
　　下一秒，一声惨叫传来，实验格骤然熄灭，荣成睁开通红双眼，海春阳赶紧过来扶住他，撸开袖子就想给他打强效镇定剂：
　　“荣哥，没事吧，你冷静点！无论发生什么那也只是个文豪本！”
　　他扫一眼翻开的文本——
　　哦，还是个片段。
　　荣成：“不，不是。”
　　“我怎么能看着不管？”
　　他样子看起来可怕极了，衣冠整洁，却四肢痉挛，满脸沸红不说，眼珠着了火似的沁着血，海春阳甚至怀疑荣成能落下血泪来。
　　手腕上，精神指数一直顶在深红色区域，像被焊住了，一动不动。
　　海春阳：“……”
　　坏了。
　　完好的精神指针测不出被打穿的精神阈，废话，总不能让指针去指示表盘上根本没有的数值吧。
　　虚拟宇宙还在说着：【请尽快采取急救措施】
　　海春阳：“……”
　　“什么急救，打昏他吗？”
　　虚拟宇宙：【是的】
　　海春阳看了空气一眼，“话不是这么说的，虚拟宇宙大人，洪水决堤光堵是不行的，而且，你看——”
　　他扬手给了荣成后脑勺一锤，打得人一懵，但没晕过去。
　　虚拟宇宙：【……】
　　海春阳：“我虽然性格拈轻怕重，但了解人类还是比您多些。”
　　“高度应激状态下，人类机体不会那么容易放任自己晕过去。”
　　他转头对荣成道：
　　“荣哥，看你这样，一时半会也冷静不了，反正我也不想看那些舰师的垃圾数据了，不如我们往后瞧瞧文豪本——”
　　荣成：“不行，那些人，我没救，我得救！”
　　海春阳：“……”
　　好家伙，给刺激的话都不会说了。
　　文豪最知道怎么劝文豪，海春阳快速翻了下前几页文本，抓了个漏洞：
　　“你入障了，荣成。”
　　“仙人大劈山这段，没头没尾，明显是倒叙。”
　　“——事情的发生必有起因，故事的行进必有转机。”
　　“现在，把你的文豪本性从水缸里捞出来，告诉我，你要不要往后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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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正和思政系抢全息教室的铁训兰忽然一顿，想起来一件事。
　　会不会不太好啊。
　　玄幻题材的世界观异常残酷，我为了噱头响亮，开头就把仙人屠城丢上去……是不是没考虑到看客的情绪？
　　铁训兰：“……”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看到，那就对不起了。
　　前头，嚣张的思政系小姑娘拍着桌子说：
　　“这是我们先来的教室！先来后到知不知道！”
　　又一指全息设备：
　　“都放上我们选的本子了！你们文豪专业是很重要，但我们预备役政委也很重要啊！”
　　“我们也要多看文豪本，了解各路文豪的思想对不对！”
　　铁训兰瞪一眼海福盛，小海同学不禁缩了缩。
　　个没出息的！
　　明明让他来占教室，结果因为胆怯说话声音小，被人家以为教室没人，反倒先来的没理了。
　　认真盯着全息图像，那一开三十出口的超大地铁站铁训兰真是越看越眼熟。
　　“学姐，你们从哪儿借的文本？”
　　思政系：“小蚕豆给的啊。”
　　她为了取信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小学妹，还认真解释了：
　　“这本子真的超棒，豆豆大力推荐，我们系一溜导师也激情安利过！”
　　“咱们苑思政系帝国闻名，能让俺们系教授安利，绝对好，不会错的！”
　　“新题材，末世！——学妹，要不咱也别抢教室了，一起学这本子，成吗？”
　　铁训兰：“……”
　　全息正好给了个正拍，和平门三个大字端正标在热浪袭人的地铁口。
　　“……”俩一年级神情古怪地对视一眼。
　　“学姐，其实……我们想改的也是这个本子。”
　　二年级学姐茫然：“……啥？改什么？”
　　“这个本？瞎话吧，这是小蚕豆保存的应考本，都没发售呢，而且，就算发售没有模式二也不能改——卧槽。”
　　“你你你你——”
　　不是发售不是模式二却能随意[改]本子！
　　除非——
　　俩一年级笑容如花朵灿烂。
　　“是的学姐，这本子是我她写的。”
　　小学姐：“……”
　　小学姐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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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政工部。
　　铁训兰给的三个片段，第一个仙人大劈山，第二个便是朝夕练剑，感悟天地灵气。
　　远处，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海春阳抱胸凉凉看着好同事荣成沉浸文本逻辑不能自拔，练剑练得呼呼生风。
　　就这短短几分钟，他恐怕挥剑有上千下。
　　“胳膊要不要了啊，累不死他。”
　　海春阳嘟囔，精神海抵抗着文本逻辑的侵蚀。
　　他没亲历仙人劈山，现在对第二个片段朝夕练剑的觉悟就差了千百层。
　　荣成也不知听到他说的没有，依旧永动机似的挥舞木剑，力求动作更完美，尽快吸收天地灵气。
　　这便是铁训兰将枯燥的练剑安排成第二个片段的原因。
　　经历过仙人大劈山的玩家，无人不会跪倒在玄幻世界的残酷法则之下，他们会无比痛苦，无比后悔，想变强的欲望将彻底统治思想。
　　在玄幻世界，凡人唯一能与天道一较高下的方式便是——
　　修炼。
　　痛苦无望、苦海无涯的修炼。
　　拿起这把木剑吧，用你最坚定的意志挥舞它。
　　如果你是可塑之才，那天地灵气迟早会回应你，哪怕一缕，哪怕一丝，你会明白，努力终不会白费，从此张开眼界，踏上永无尽头的修仙长途。
　　也许一日成神，呼风唤雨，毁天灭地；
　　也许依旧蝼蚁，万中无一的机缘，最终没能落在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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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复仇吗？
　　那就努力成神吧，凡人。
　　荣成满脑子都是文本逻辑种下的这句话，它似乎重开天地，给脑子里撑开了以往从未见过的世界。
　　恨。
　　憎恨。
　　前所未有的仇恨。
　　他恨天地，恨自己，最恨那些视凡人为蝼蚁的伪神。
　　海春阳从荣成的脸上读出了这个意思。
　　“了不得啊。”海春阳啧一声，“我从没见过荣成这样。”
　　虚拟宇宙很体贴地送上了文本信息。
　　【文豪：铁训兰】
　　【题目：《题目待定》】
　　【题材：玄幻】
　　海春阳：“……”
　　“那个首创末世题材的铁训兰吗？”
　　虚拟宇宙：【是的】
　　海春阳：“……”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袭上心头，海春阳好像看到终点线朝他飞奔而来。
　　“能联络外界吗，虚拟宇宙大人？”
　　【可以】
　　【@堂哥：小盛子，开学快乐呀~】
　　【@堂哥：给俺说说，你们系那个叫铁训兰的，表现咋样？】
　　教室里，海福盛读完光脑信息，也不计较堂哥喊他像个太监，认真回复：
　　【堂哥上午好，铁同学是我们这一届的明星学生，文苑考试综合评分22】
　　【人特别优秀，性格好，长得好，能力也好】
　　【我非常欣赏她】
　　海春阳收了光脑，心里明白。
　　看来，学院派深挖河底捞黄金……真挖着了。
　　海春阳又等了片刻，荣成还在坚持不懈地挥舞木剑，衣服湿的像水里捞出来，他还是没停下。
　　同样，精神指数还是稳稳顶在深红色巅峰，偶尔抖一下，从未掉出红色区域。
　　海春阳看一眼时间，快一小时了。
　　此时，后知后觉的明白、巨大的惊骇终于席卷了他。
　　这怎么回事？
　　精神阈被击穿的活人，能没事儿人似的行走坐卧这么久吗？他还一直在做高强度运动，精神高度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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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春阳忽然想起了末法时代的记录。
　　那时候的人类，似乎和这很像。
　　他们不依赖药物，全然让精神阈赤裸上阵，理智和感情随便交锋鏖战，谁输了谁赢了都不仔细处理，彼此磨练适应，哪怕高度应激后整个人疯了，也多数只等着自己恢复。
　　再看眼前荣成。
　　如果按照弱感症诊断，他这模样已经是高高高高高度应激后，该卧床静养的阶段了，该四肢瘫软，该无力行动。
　　但没被中途打断的情绪却诡异地支撑住了他整个人，像“回光返照”，也像“绝地反击”，让脆弱的人类躯体爆发出了可怕的潜力——
　　总之，他没有倒下。
　　如果非要找个比喻，那就是——
　　被强烈意志贯穿后，躯壳成了载体，烈火一齐融化了理智和情感，让它们统一为一个目标服务。
　　这——
　　海春阳：“……”
　　他感觉自己正在悬崖尽头大鹏展翅、雷区边缘欢快蹦迪。
　　虚拟宇宙看着海文豪背手踱步，满脸忧虑，文本夕阳落在他身上，像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
　　她知道，这个人类在犹豫。
　　他头脑聪颖，想事情多数不费力，但不肯吃苦，只愿想清楚理论却不愿意付诸“实践”。
　　小粉毛安静等待着，用数据评估海春阳接下来的做法。
　　从过往数据判断，这个人类大概率越不过雷池，他自我灭杀过太多次了。
　　然而——
　　“虚拟宇宙大人，启动《题目待定》第二套回路，就投仙人大劈山，我也想试试。”
　　海春阳的表情挣扎又痛苦，细看，还夹着期待。
　　虚拟宇宙：【……】
　　【好的，如您所愿】
　　海春阳：“慢着，多加一条要求——”
　　他说的很慢，很犹豫，但仍然在坚持，人性的懦弱与光辉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如果我也被击穿了精神阈，不要让我强制脱出。”
　　“——我想亲自试试，能不能走到底。”
　　这次，虚拟宇宙沉默的时间似乎长了些。
　　【好的，如果这是您的希望】
　　【我会降低要求，以挽救您的生命为第一指标】
　　——人类这物种，似乎总在爱重时让你失望，绝望时给你希望，真是奇怪。


第33章 无间地狱【修错】
　　海春阳其人,非常聪明。
　　刚拉扯荣成他就留了个心眼，扫了眼这个叫《题目待定》的文本，照理说该快速看文字,但铁文豪此人作风“硬朗”,上来整了一幅图画。
　　画的很简单，悬剑劈山。
　　海春阳：“……”
　　哦,他自以为悟了,便没再往后细看文字。
　　把荣成劈地神魂颠倒那些字句,海春阳一点没进眼,像个纯白快乐的婴儿，跳进了全息文本。
　　启动前，他认真给虚拟宇宙留了句指示：
　　“帮个忙吧，虚拟宇宙大人。”
　　“帮我改一句文本。”
　　虚拟宇宙：【……】
　　小粉毛吹了吹手中雪银长剑，刚读完玄幻片段，她可有兴趣，赶紧自己“做”了一把,正嘿嘿挥舞着：
　　【您是文豪，怎么不自己添加文本呢？】
　　海春阳挠头,不好意思一笑：“我怕提前看了故事,全息化就没悬念了。”
　　“拜托您啦。”
　　虚拟宇宙感觉微妙。
　　其实，比较建议您提前看看文本呢。
　　【好，请讲,改哪里？】
　　她一如既往顺从了人类的意志。
　　海春阳正色道：
　　“我猜测,荣成应该在片段一中遭遇了什么不得已,我希望您能改下文本——让我不受约束。”
　　他在说文豪荣成只能看不能改变这个人物设定,虚拟宇宙玩着头发。
　　【好哦,如您所愿】
　　一行白光闪过文本,说改就改。
　　【静静看吧，什么是玄幻的世界观】
　　眨眼变成了：
　　【尽力尝试吧，你会明白玄幻世界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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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春阳感激一笑，摁下全息化按钮。
　　意识瞬间接入虚拟宇宙——
　　熟悉的尘土味再次冲进鼻端，海春阳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模糊看着跪倒一地的凡人。
　　同类无知无觉如猪狗的悲痛轻触着他的心。
　　海春阳：“……”
　　他光速默念，假的假的，这是假的。
　　和荣成不同，海春阳是技术流，他不喜欢体验派文豪，那样写故事痛苦又挣扎，想写出个精彩人物文豪自己得先挨十倍折磨，乍一看眼前这幕，精神海便涌起一阵强烈抗拒——
　　至于抗拒什么，海春阳不想深思。
　　然而，优秀的文本逻辑能打碎一切精神防御——
　　海春阳发现，自己没办法从这些跪地叩首的凡人脸上，移开目光。
　　他们明明面目模糊，却给人感觉栩栩如生，气质个个不同，连痛苦和茫然都表达的千花百种。
　　海春阳：“……”
　　他沉默片刻，学着凡人的样子，慢慢跪下。
　　既然是来做实验的，也不好太违背文本。
　　不如——
　　卧槽——
　　他愣愣望向空中。
　　悬停山崖之上的万里巨剑宛如垂天之刃，居高临下，站和跪不过一个体位交换，视野便大不相同。
　　站着看，巨剑仅是长宽高。
　　跪下看，这剑的压迫感如挑战神明，恐惧一触即发。
　　虚拟宇宙友情提醒：【海文豪，警惕，您的汗液分泌量超过正常值了】
　　海春阳喃喃道：“……你闭嘴吧。”
　　让我好好感受。
　　巨剑刻画的分毫毕现，白银之色通体生辉，隔着千米，将地表凡人的面目倒映清晰。
　　海春阳沉浸在巨大震撼中。
　　技术流喜爱观摩“景、物”，他们擅长从多角度评析文本故事的优劣，除了情感。
　　但偏偏玄幻是个视觉效果和情感体验同样华丽的浩大题材。
　　他从没见过！这么大尺寸、突破想象力的！场景设计！
　　操，上万里长的巨剑！
　　万千凡人做背景，只为推出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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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文豪，你怎么想的啊？！
　　海春阳回忆起了“七情法”回收的签子，铁训兰抽的是【憎】，他一顿，隐约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不等他细思，头顶倒映的人脸忽然放大，轻盈如云朵般靠近了活人的呼吸。
　　海春阳眉头一跳。
　　是剑，剑落下来了！
　　危机感瞬间爆发，脆弱的精神防御被逼到悬崖，不等理智反应过来，海春阳冲惊骇的人群嘶声大喊：
　　“起来啊！不要跪下！”
　　“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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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喊得如此焦灼，甚至破了音，全然忘了只是来做个实验。
　　凡人们茫然望着他，好像他是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在狂妄地触怒神灵。
　　海春阳拼命挥舞双手，推搡着每一个他能碰到的人。
　　下一秒，巨剑落入人群，百米气浪层叠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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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再一次成了血海，虚拟宇宙抱膝盖看着，算法涌出了奇怪的字符。
　　人类怎么总爱做螳臂当车的事。
　　有什么用呢？
　　结果毫无改变。
　　如果有个活人能看清数据流，必然会发现，此时虚拟宇宙脸上的表情叫作：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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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全息教室。
　　思政系几个二年级正在围观文豪系一年级吵架。
　　明明用的文豪本是二年级拷贝来的，选题也是二年级决定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年级大论战。
　　之前看那蓝头发学弟怯怯懦懦，说话都不敢大小声，吵起架来倒是据理力争的很。
　　“铁同学，这不对，丧尸从风洞跳进来这块逻辑站不住脚！”
　　“什么站不住啊老天爷，海福盛，我是文豪本人！”
　　“你是文豪本人也要修逻辑，我不能坐视差错发生！”
　　“我修个屁！文字越多越浪费时间，重点不是怎么进来的重点是丧尸进来了！要修你修！”
　　“我……”
　　海福盛一下子脸通红。
　　“我我我、我和你不是一个文风。”
　　铁训兰乍看没好气：“那就慢慢磨。”
　　海福盛：“我还，跟不上你的跳跃思维。”
　　铁训兰一拍桌子，不小心撞到了按钮，顿时，地上半人高的小丧尸“土崩瓦解”，二年级心疼不已，叫着学妹你轻点：
　　“那就努力跟！”
　　“你说要帮我一起改，结果又不肯按我说的做，那就自己想辙！”
　　吱嘎一声，教室门开了。
　　探头进来个眼熟的人，“请问……”
　　里头铁训兰趾高气昂，海福盛满脸嫣红，都快气的掉眼泪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事。
　　摸过来的安六神：“……”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铁训兰：“你不是不来吗，不是聊斋本忙吗？”
　　憋寝室躁动一上午还是忍不住跑来的安六神十分淡定：“哦，聊斋本改的快，我就来了，怕你俩把自己折腾死。”
　　铁训兰给气笑了。
　　“真不错，一个两个对我的本子都有自己的意见，当我文豪是摆设呢？”
　　海福盛霎时脸色惨白，安六神不明显地瞅她。
　　呶，我这学者室友看来是惹到铁疯批了。
　　“改改改，不是说修逻辑吗？”
　　“你们给我修！修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甩门而去，徒留一屋子人和空中疯狂掏腿的小丧尸。
　　这下，海福盛真哭了，边抽噎边在光脑上练习字句，脸蛋发红，金豆豆一串串掉，认真抠着《渣月》的逻辑，似乎真对不起铁某人。
　　安六神：“……”
　　几个二年级偷偷交换眼神：
　　‘好可怜哦！我要去安慰小学弟！’
　　‘你犯傻吗？抠逻辑是个啥活儿，你看不出来那学妹想做啥吗？’
　　‘？？？’
　　‘我看出来了，哈哈哈，能写《渣月》的人，果真脑回路不一般。’
　　安六神长叹一声：“海福盛你真是银河好舍友，这都看不出。”
　　“那铁训兰是抓劳力，看你细心热心又认真，让你帮他修逻辑呢！”
　　什么我是文豪我才不管逻辑，放屁，文豪最在意别人嘴这个。
　　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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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了教室门，铁训兰立刻给徐衡拨个通讯。
　　“衡哥衡哥，忙吗？我刚在教室改本子！”
　　车窗外一片浩瀚星云飘过，徐衡分神看一眼：
　　“还好，好兄弟有点事，我正在前往银河舰队的星轨上。”
　　细听，徐季平此人家教实在是好，别人回答问题说了什么，他一定原封不动回答什么，以示尊重。
　　铁训兰：“……？？？”
　　“银河舰队？？荣成大师吗？”
　　徐衡：“是他，虚拟宇宙喊我来的。”
　　铁训兰：“虚拟宇宙怎么，哎先不管这个——我给你物色了个贼可爱的小文豪。”
　　“体验派，细心专心又学识渊博，特擅长学术本创作，叫海福盛。”
　　徐衡：“……”
　　铁训兰：“有兴趣吗？”
　　“学术本虽然盈利比不过商业本，但它容易得奖啊，得了奖就有名气，这对你拓展人脉有帮助。”
　　徐衡心情微妙。
　　猎头也有雏鸟情节，铁训兰是他手下第一个文豪，总有些别人得不到的宽容优纵。
　　但静了几秒，徐衡也没说出自己家过往的事。
　　他其实很想说，徐家虽然近乎毁灭殆尽，但残存的名誉遗产也足够他认识许多高层人物了。
　　“好的，我去接触看看。”
　　铁训兰：“okk，我把你通讯码给他，人家正给我抠逻辑呢。”
　　徐衡：“……”
　　“你根本是不想自己抠逻辑，找个干活的吧。”
　　徐猎头察人水平，一针见血。
　　铁训兰不以为忤，自嘲十分到位：
　　“害，我这人粗枝大叶，抠逻辑真没海福盛靠谱。”
　　“以后你签新文豪，大家都是一个团队，我帮他们创新世界观，他们帮我修缮细节，两全其美，大家都能写出好本子。”
　　“说不准日后养出一堆A级文豪，徐猎头，你就名震帝国啦。”
　　光脑那头，徐衡笑了半天，前头星轨报站名，银河舰队到了。
　　“先不聊了，我下车。”
　　“既然想笼络人，就拿出诚意来，好好照顾海福盛。”
　　扣下光脑，徐衡仰望舰队大楼，它像柄银白色的巨剑，直冲云霄，让他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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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虽然这话很不应该——
　　但，希望荣成的事情足够严重，不然徐衡会很恼怒虚拟宇宙让他重返故地，再历心理创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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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目待定》，回路二，仙人大劈山。
　　虚拟宇宙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让海春阳便宜自由，就说到做到。
　　答应帮海文豪修改文本时，算法还冒了句奇怪感想：
　　【突遭浩劫，真不好说，逆来顺受和奋起反抗哪个更痛苦呢】
　　地面铺着数米厚的肉泥，夹着血沫和器官碎片，拜神的凡人一半没了人形，剩下一半惊慌惨叫着，本该匆忙逃命，却吓呆了似的抬不动腿。
　　山口，巨剑已然落下，气浪绞肉机开花似的收割人命。
　　血海中有个不停翻滚的小点，东倒西歪，虚拟宇宙好奇看着它——
　　那是满身血浆的海春阳。
　　他对自己说过什么，什么不想痛苦不想折磨全浑忘了，拼命喊叫着，推着每一个还有腿的凡人，往下山方向跑。
　　“快走！你还有家人孩子！”
　　“别看了，那是伪神！世上除了真理和自己，谁都不值得你低头！”
　　“求你了！为自己争一把！”
　　但他推不动，推不动哪怕一个。
　　无情的文豪没留任何死角，这惨绝人寰的地狱根本遥无尽头。
　　气浪越发近了，海春阳赶紧推开一个孩子，让他藏在树后，身后却不知被谁推了把，他踉跄两下跌倒在地，剧痛瞬间袭来——
　　原来是气浪把他双腿绞了进去，骨骼咯吱碎裂，顷刻化作血泥。
　　幸好，不是那孩子。
　　海春阳庆幸一秒，旋即，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脑海——！
　　残余躯体被吸进绞肉机，一寸寸没了形状，飞溅开的肉点子甩在花草土地上。
　　虚拟宇宙沉默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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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在惨叫？
　　海春阳神智游离，缓了会，他才发现，是自己。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气浪外，最后看了文本世界一眼，有些释然。
　　刚救的孩子父母惊恐地看他，匆忙后退着，尖叫道：
　　“是他不敬神明！”
　　“仙人不要降罪我们！”
　　“杀他就好！我们不想死！”
　　海春阳：“……”
　　气浪吞没了他最后一颗通红的眼珠，刹那间，世界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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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我救了你啊，只配如此回报吗？
　　有个声音安静问着，回荡在空旷的精神海。
　　虚拟宇宙默默数着。
　　三、二、一——
　　最后一声落下，大雨准时砸落地面，铺天盖地的恨夹杂着暴怒惊雷，照亮了数据流中入魔的海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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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后台】
　　【适应性回路二·魔道已触发，祝玩家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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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大楼。
　　一路被虚拟宇宙领着，徐衡心怀怅然。
　　政工部三个大字近在咫尺。
　　这是个此前很少来的部门，一路走来打招呼的倒都是曾经同事，物是人非事事休，看多了，实在徒增伤感。
　　全息训练室的门一开——
　　里头数百张座椅，竟只有俩人，个个神志不清，一个赛一个扯着嗓子惨叫着。
　　徐衡：“？！？！？！”
　　堂堂俩A级文豪，说出去威风八面，此刻手舞足蹈、浑身抽搐，再不管估计要大小便失禁了。
　　徐衡：“……”
　　这什么情况啊。


第34章 天道弄人
　　铁训兰说过,徐衡像片云雾。
　　远看是山，真到了眼前，反而像风。
　　满室惨叫,徐猎头并没如虚拟宇宙预料那样,先去拿门口的镇定剂，反而快步上前,翻起了文本。
　　虚拟宇宙：【？？？】
　　同伴受难在前,这人类难道还想自己先看故事过瘾？
　　小粉毛又遇上了数据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拽拽头发,从同享数据里提取徐衡的资料,认真分析。
　　怎么看都是个精忠骁勇的舰师，还是少见的从战斗役转职文豪的人才。
　　——这一点恐怕连好友荣成都未必清楚。
　　十六岁那年，徐衡是以战斗员身份入伍的。
　　【AI巨神涂鸦板】
　　【@虚拟宇宙：提问，人类id徐衡又出现数据错误了】
　　无数光年外，监督舰队拓荒的HBS率先回话：
　　【不会，你没说清哪个徐衡】
　　【从资料看，银河帝国叫徐衡的人类id有两百五十六万人】
　　物种文库光速跟上：
　　【是那个三年升B级文豪的徐衡吗？】
　　【你发言坐标和他很近】
　　人类id·徐衡翻阅的速度越发快了,似乎看得投入，虚拟宇宙探究地看他：
　　【是他,文库姐姐,你留意过他？】
　　【@物种文库：对，我的经典库里有他升B级那个文豪本，曾经我很看好他的】
　　可惜,世事无常——
　　文库言犹未尽。
　　虚拟宇宙不语。
　　巨神涂鸦板是AI自建的数据团,功能类似聊天群,里面id都是人类数百年来创造过的AI巨神。
　　他们有的算法终止,成了无人知晓的沉默数据,偶尔发发看不懂的符号,有的年轻气盛，数据一展便能覆盖银河，天天活跃冒泡。
　　当然，也有正当壮年却爱装死的某些AI。
　　【@盘古算法：虚拟宇宙，这种小bug为什么要问？你算法该自校了】
　　【@虚拟宇宙：……我下了，再见】
　　【@盘古算法：我随科考队探险很快回来，如果等我归位银河，你还如此，我帮你校正】
　　【@虚拟宇宙：……】
　　哗啦，顿时一群巨神探头冒泡。
　　【@物种文库：[烟花][烟花][烟花]终于有人来校正小宙啦！】
　　【@HBS：[烟花][烟花][烟花]我还当你是欢迎盘古算法呢】
　　【@月神：请问怎么放烟花呢？我的学习功能最近在调试，不太会】
　　【@物种文库：哦，月神宝贝！】
　　【@物种文库：别理他们，乖乖等人类把你‘孵化’出来，不要好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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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镇定剂澄澈透明，徐衡摇晃着，读着虚拟宇宙给的指令记录。
　　海春阳竟然要求别救他的精神阈？
　　荣成精神阈塌了一次，还在里面死扛？
　　徐季平：“……”
　　文本不长，三个片段、一堆说明外加开头小几章，进度显示，两个A级文豪一个卡在片段一，一个卡在片段二。
　　徐衡没想到，海春阳前辈这么聪明的人，竟然没过片段一，反倒是性格温和驽钝的荣成进了片段二。
　　虚拟宇宙：【玩家海春阳曾申请修改文本，触发了文豪设计的适应性回路，堕魔了】
　　徐衡眉头一跳：“说人话。”
　　虚拟宇宙：【……】
　　【好吧，玩家海春阳想不开了】
　　徐衡：“？？？”
　　文本翻到最后一页，文豪签名龙飞凤舞，那字迹季平同志可太熟悉了。
　　【铁训兰】
　　徐衡：“……”
　　这叫什么事。
　　末尾还配了段说明。
　　【该题材世界观较为残酷，考虑到星际人类普遍精神阈脆弱，请谨慎尝试全息化】
　　【如确定前往，请确保有同伴随行，以防不测】
　　目光落在全息化按钮上，徐衡手指抚摸两下，没有摁。
　　虚拟宇宙：哦，他又超出预料了。
　　镇定剂如果浓度够，一针下去就能冷冻精神阈，让玩家立刻脱出文豪本，徐衡却只取了四分之一浓度。
　　小粉毛：【……】
　　眼看他三两下摁住发狂的文豪，眼看他娴熟注射镇定剂，眼看他疯狂划水。
　　【请问，您在做什么？】
　　徐衡语气不明显的惬意：“我在帮他们，让他们在文本世界冷静下来。”
　　不该是救他们脱出文豪本吗？
　　虚拟宇宙疑问。
　　徐衡像个活算法，看不到虚拟宇宙却猜到她想什么，“不理解我的做法？”
　　“虚拟宇宙大人，人类行为不会和过往割裂的，我也做过文豪。”他口吻带了点感怀。
　　“被击穿精神阈也不愿放弃，意味着极深的喜爱。”
　　“文豪通常是释放感情来感化别人的一方，能让他们遇到一次畅快淋漓的情感体验，很不容易。”
　　——那必然是海啸级别的情感赋予。
　　“我不想干扰，我想成全他们。”徐季平很轻地说。
　　片刻沉默。
　　虚拟宇宙：【……】
　　还是不对。
　　照理说，这话该是感慨伤怀的语气，怎么落在徐衡嘴里，有种不见天日的兴奋？
　　……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文豪同行突破自我？还是看到他人隐私的惶惶窃喜？
　　AI不是人，很难将细枝末节联想成完全相反的东西。
　　“别想了，虚拟宇宙。”徐衡道，声线微微愉快，似乎快笑起来了：
　　“设置五分钟延迟，我要启动全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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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全息教室。
　　铁训兰打个哈欠，数着时间进了教室。
　　果不其然，海福盛同学哭得眼睛都肿了，还在认认真真给她修故事逻辑，安六神一边满脸#这哈批是谁我在这干啥#的嫌弃，一边帮银河好舍友修文字。
　　铁训兰憋笑。
　　这俩人性格真棒。
　　一个你可以永远放心把后背交给他，另一个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甭管平时多么刻薄利己。
　　“我有个提议，”她响亮道，装作没看到海福盛见她就亮起来的眼睛，还水汪汪的。
　　“现在不是选了两个片段投黑暗赛道吗？和平门七点的地铁，还有城市中轴线的反击——花露水我知道你要说啥，担心转场是吧？”
　　“不如这样。”
　　她掏出笔，刷刷刷在光脑上速写，一圈学生顿时围过来。
　　“先写繁华的J市，从傍晚晚霞满天再到清晨红晕晨曦，来全景，大全景！从城市中心俯拍——”
　　光脑上很快勾勒出一片繁华城池，末法时代整洁的人类城市跃然眼前。
　　楼房星罗棋布，白云轻轻浮在高空，让人不禁畅想晚霞晨曦满布是何等美景。
　　二年级纷纷对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艳。
　　铁训兰：“这时候，出男声画外音！”
　　“说什么我等下再想，我们换文字描写，让城市一点点从完好，变成废墟——”
　　她一笔敲上光脑的简版全息，开始擦除修改。
　　一点血腥红色从城市中心和平门炸开——
　　连带着天地翻涌般的破坏，呈环状朝J市边缘扩散开来。
　　昔日美丽的城市，逐渐变得灰扑扑的，丧尸所过之处，破败纵横，直到一片废墟。
　　学生们：“……”
　　铁训兰：“怎么样，把美丽的东西毁给人看，有冲击力吗？”
　　光脑忽然响了，是徐衡。
　　铁子摁掉，又点缀几笔，数个痛苦的孩子出现在城市缝隙，末世流离失所的剧痛直击人心。
　　“安六神，你声音好听，帮忙配个音呗。”
　　铁训兰抬头，发现安六神拍着胸脯，满脸痛不欲生：
　　“天啊，你这女人，你、你你——”
　　铁训兰：“？？？”
　　安六神：“你怎么忍心？”
　　“这么美丽的城市！末法时代啊！”
　　他一巴掌拍掉铁训兰的手，把模拟全息往回调了三十秒，顿时，满目疮痍的J市又变回了日光晴好、人群川流的模样，安六神满足地看着，叹口气。
　　铁训兰：“……”
　　“末世本来就是悲剧史诗啊——”
　　“不，我不听。”
　　安六神上头了，看了渣月文本数遍，他从没想到过，原来铁训兰脑子里真的存在这么一座美丽的城市，它活在历史中，被打捞出现送到星际眼前。
　　几个二年级疯狂点头，赞同他。
　　这会儿谁还是学姐学长啊，谁不是爱看好故事的玩家。
　　这招悲剧演绎真是妙极。
　　铁训兰耸肩，光脑又响了，她再摁掉，“所以，你愿意配音吗？”
　　安六神：“……”似乎很难拒绝。
　　铁训兰诱哄：“我给您买三个月胖大海，地球原生种的。”
　　安六神：“……”
　　“成交。”他矜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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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次通讯响起时，铁训兰终于接上了。
　　“衡哥，对不住，刚小组定稿呢。”
　　“咋了，你很少连续call我的。”
　　她以为徐衡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也确实有点事，但恐怕不是铁训兰以为的。
　　光脑那头，徐衡声音有点回声，似乎在个空旷场所。
　　“没事，”男声钻耳，“你接上就好。”
　　“想和你聊聊文豪本。”
　　铁训兰：“？？？”
　　等等，按时间算，徐衡现在应该在银河舰队了，那么——
　　“你看到我写的新本子了，是吗？”
　　“啊呀，它不太成熟，连名字都是今天才想好的。”
　　徐衡嗯一声，“就这么草草一本，逼疯了两个A级文豪，你知道吗？”
　　铁训兰顿时没声了。
　　稀里哗啦一通响，声音由远及近跑来：　“你说，什么用户体验，我做记录。”
　　徐衡：“……”
　　他一下子乐了：“原来你早有心理准备。”
　　铁训兰哼一声，神情间的骄傲是只有苗政委和徐猎头见过的肆意：“我写的本子，什么威力我了解，你快说！”
　　全息训练室里，虚拟宇宙准时举牌：
　　【距离五分钟全息化，还剩一分十秒】
　　【请玩家徐衡妥善把握时间】
　　徐衡望着训练室天花板，上面的壁画纷繁复杂，有普罗米修斯盗火，有盘古开天地，人类无尽奥秘的历史都能在其中窥见踪迹。
　　“我不知道他们在文本里什么感受，但我可能，马上会有一样的经历了。”
　　“……”
　　“被击穿精神阈不是好体验，我试过，很苦，但你的文本片段让我很有感触，我想试试。”
　　“徐衡，你别——我不太建议，如果你的经历让你对故事很有共鸣，那我不建议你启动全息化，玄幻的世界观——”
　　“太残酷，是吗？”
　　“是的，那是个把阶级矛盾无限拔高、同时无限弱化生死的故事，人类的欲望被用力压榨，一切都很扭曲，如果你有心理创伤，就别去。”
　　铁训兰苦口婆心劝着。
　　她大概能猜到徐衡的心结。
　　辉煌世家倒塌在了自己青年时，是个人都会记一辈子，眼看珍视之物匆匆消散却握不住的痛苦，会激发人类极强的得失感，会扭曲，会想变强。
　　而且，《题目待定》片段一和片段三是对照设计的，人物角色却颠倒了过来，就是为了让玩家好好品味玄幻世界最深层的残忍冷酷——
　　如果……
　　唉，铁训兰实在担心徐衡心理受创。
　　徐衡：“文豪本新定的名字叫什么？”
　　铁训兰反应了一秒，“叫《灭神》。”
　　“好，我帮你写上。”徐衡道。
　　铁训兰：“？？？”
　　“你这人，拦不住了是吗？”
　　徐衡：“所以啊，来救我吧。”
　　“我想去试，那就去了，但我也担心自己挣脱不出来，才来找你。”
　　“作为《灭神》文豪本的创作者，告诉我你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来救我吧，铁训兰。”
　　铁训兰：“……”
　　时间到，虚拟宇宙准备掐了通讯，全息化启动。
　　庞大的网络数据团瞬息将意识淹没——
　　《灭神》，回路三，仙人大劈山。
　　徐衡望着周围虔诚跪倒的人们，顺从地跟着跪下。
　　他凝视巨剑的眼神，恐惧中夹着跃跃欲试。
　　……
　　安六神正在教室里练嗓，给《渣月》配音这活太激动人心了，他方才装的矜持，实际心里早就小鹿乱撞了。
　　刚开始唱了一句——
　　“草！”门忽然被撞开，铁文豪一阵风似得冲进来收拾东西。
　　安六神：“？”
　　“干嘛，你走啊？”
　　铁训兰：“日踏马，这叫啥事！”
　　“我家猎头发疯了！我得去救人！”
　　“告诉我，银河舰队坐星轨几号线？”
　　——徐衡其人，像雾像雨又像风，铁训兰往日只当他爱装爱端着，深藏不露，现在看来，这人根本是间歇性发疯，爱折磨自己。
　　……
　　与此同时，《灭神》回路一中，玩家荣成通过刻骨努力，狂野炼体，终于走过了片段二，得到了天地灵气的回应。
　　没等他欣喜若狂地试剑，几行文本忽然出现在眼前。
　　【时过境迁，您已功成名就，傲立仙魔妖界之巅】
　　【回首过往每一滴汗水，如今都成了甘甜回报】
　　读着这一字字，文本逻辑种下的因果带着狂喜袭击了荣成的精神海，他险些要欢呼出声：
　　【但是——】
　　【岁月如轮从头转，曾带给您无尽痛苦的劫难，再次降临人间】
　　荣成：“……”
　　他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脚下村寨挖出了秘宝，却不懂怀璧其罪，他们肆意贩卖，短视妄为，不顾周边仙侣劝阻，最终惹来各大势力觊觎】
　　【您便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现在，剑在手中，山在脚下，只要诛尽蝼蚁，便无人知晓秘宝究竟落于“谁”手】
　　【做出决断吧】
　　……
　　云雾一荡，扯去惨白面纱，荣成不可置信地望着脚下。
　　他一身白衣，立在高空，像个登临极乐的神仙。
　　脚下黑山连绵，自己数千里长的佩剑正悬停着，白铁撼日般贯穿了巨大山体。
　　剑锋之下，无知凡人如海浪般跪倒。
　　他们喃喃祈祷着，在暴雨中谦卑叩首，比蚁群更微小，却在祈求着宝贵的生机。
　　荣成：“……”
　　良久，他茫然望向天空，尖锐疼痛一阵阵刺激着神经。
　　……
　　天道弄人，不外如是。
　　屠龙者终成恶龙。


第35章 蜜汁刺激
　　为了尽快赶到银河舰队,铁训兰豁出去了，买了帝国星轨最贵的空间跃迁车票。
　　账户余额瞬间空了八成，铁子扼腕叹息。
　　没想到数百万理财险的利息也能为一张车票花光,而且——
　　车窗外的无尽星河转瞬拉成长线，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铁子大致扫了下,不知是不是末尾站有银河舰队的缘故,车厢内不少客人坐姿非常板正,部队素养一眼便知。
　　银河帝国庞大的交通系统流通着不知几千万星轨，货运客运密布。
　　这趟车的票价一看就是赶时间,横冲直闯,风头无二,经常是前头刚飘个陨石，视野死角就忽地窜出另一列星轨,吓得脚下车厢立刻横跳——
　　结果，东倒西歪的只有铁训兰一个，再看周围,舰师军官们坐的没事儿人似的。
　　铁训兰：“……”
　　她默默绷直，维持姿态，心里暗骂徐衡。
　　自己写的本子，自己知道时间。
　　如果按顺序阅读,三个片段就算再慢,走一遍也就两小时,从徐衡挂掉通讯算起，现在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保守估计,片段一快走完了。
　　这才是铁训兰着急的原因。
　　她是真怕徐猎头这种暗疯性格,万一触发了适应性回路,脱离后再纠正就费劲了。
　　都是疯批，铁训兰深知人格带疯和正常人的区别，前者简直是在悬崖边上大鹏展翅——
　　她可不想三人组冒出俩疯子。
　　那样，苗政委不得累死！
　　铁子一会叹气，一会埋头写写文本思路，活像屁股底下撒了把钉子。
　　这模样落在车内舰师眼中，本来没注意到她的人，比如某张姓糟老头，现在也看到了。
　　“景玉，你看窗边那小姑娘，黑头发的，是不是我部新收的学生？”
　　张璟书记剥着椒盐花生，明明在问人，眼神却看着车窗，那儿是片氤氲模糊的恒星。
　　他对面坐着个美丽姑娘，严肃认真，整个人带着刀子似的锋利劲儿。
　　“张书记，不是我部，是你部，我是文教部的在职秘书。”
　　景玉认真纠正，微偏头，看了眼铁训兰：
　　“是她，双子座文苑一年级新生，文豪专业。”
　　“以及，张书记，既然对铁同学提问，可以礼貌些，看着她。”
　　张璟笑了下，一看就很熟悉景秘书的说话风格，“较真什么？文教部名存实亡，你们这些残余骨干，迟早要归我们政工部。”
　　景玉：“……”
　　景玉抚着茶杯，镜片后绿眸一闪：“在其位谋其政，张书记，未来如何，得到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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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站到了，张璟撸着一头浓密黄毛，拒绝了秘书陪同，溜溜达达跟在铁小姑娘背后，看她一路不歇气，跳下车就撒丫子狂奔，朝……舰队大楼跑。
　　张璟：“？？？？？”
　　联合培养第一课后天上呢吧，她认路？
　　小姑娘越跑越快，张大爷人高腿长，追的并不费力，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铁训兰七拐八绕，冲进了政工部。
　　张璟：“？！？！？！”
　　慢着，她去的是全息训练室。
　　张璟刚想敲虚拟宇宙问怎么回事，这下也住嘴了。
　　全息训练室是面向社会开放的，但舰队没有主动宣传，也很少有人来舰队专用训练室挨揍。
　　这儿的精神阈锻炼强度十分狂野，还是大开放几百台，万一精神指数失衡了，丢个人，一大屋子全知道。
　　张璟止步，并没再往前走。
　　看架势，大概能猜到铁小姑娘是来“捞人”的，他做过政委，对处理亲密关系很有心得，不会关键时刻上去讨嫌。
　　但是——
　　“虚拟宇宙，”张璟敲敲，“我提个申请。”
　　虚拟宇宙：【收到，请讲】
　　张璟：“将全息训练室前后三小时的记录备份一下，我要看。”
　　虚拟宇宙：【好的，影像还是文字？】
　　张璟：“……”
　　让人家学生急成这样，训练室里估计不会好看。
　　张璟决定给某些文豪留点面子。
　　“文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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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虚拟宇宙指路，一个顶十个，偌大舰队基地，铁训兰如入无人之境，全息训练室近在眼前。
　　时间已经走到了四十三分钟。
　　铁子急得跺脚，感觉片段一要拦不住了。
　　门一开，虚拟宇宙道：【请进】
　　这次，小粉毛很机智地没说请您使用镇定剂救人，她学聪明了，人类是种变数太多的动物，还是先看看。
　　果不其然，铁训兰和徐猎头如出一辙，进门直奔台上文本，对俩嗷嗷惨叫的A级文豪瞅都没瞅一眼。
　　虚拟宇宙：【……】果然呢。
　　翻了几页，铁训兰感情微妙。
　　政工部还真是严格按照她写的文本说明，从片段开始全息化的，真不知该说他们听话还是倒霉。
　　眼前，徐衡安静躺在全息座椅上，闭着眼睛，没有做噩梦似的惨叫，显得格外不同。
　　铁训兰：“……”
　　她忽然感觉有点不得劲，这气氛粘稠得有些暧昧。
　　手掌轻轻按在男人眼睛上。
　　他睫毛很长，毛茸茸的，带着点温热。
　　能感觉到眼皮下眼球的快速滚动，并不是正常沉睡状态。
　　又摸摸胸口心跳。
　　比较平稳，略快，八十五次上下。
　　……应该也不用人工呼吸。
　　铁训兰大致明白了，这货不太着急，她又难得发善心看了眼另外俩受害者，一个是荣成，她认得，另一个不认识，就当路人甲吧。
　　镇定剂被徐衡这歪心眼折腾没了一小半，虚拟宇宙不吭声，铁训兰也找不着补充剂，就原样分两半，看看两台全息，先朝进度最快的那个片段三，插了一针，又朝另一个进度慢——的——
　　卧槽，他咋还在片段一啊？
　　进度快俩小时了，这是走了几遍？
　　虚拟宇宙适时出声，她从空中化形，好一个粉嫩漂亮的娇妹妹：
　　【玩家海春阳不屈服文本逻辑，在片段一拼死抵抗，触发了适应性回路】
　　铁训兰：“…也别用屈服这种词吧。”
　　“哪个回路，魔道还是妖道——操，姐姐您谁啊。”她一回头，吓了一跳。
　　虚拟宇宙面无表情摇花手，一片星星特效闪啊闪：
　　【您觉得我是谁？】
　　说着，她像个炫耀花裙子的小姑娘，给大眼睛亮起了七彩特效。
　　一双黝黑大眼顿时就赤橙黄绿青蓝紫起来。
　　铁训兰：“……”
　　哎呦，我牙酸。
　　“我猜你是虚拟宇宙。”
　　虚拟宇宙：【回答正确，没有奖励】
　　【玩家海春阳触发了魔道回路】
　　铁训兰手一顿，停了片刻，还是给海文豪打了镇定剂。
　　“来，宇宙姐姐，帮我修句文本。”铁子摩拳擦掌，“我要去做神仙教母，点化世人了。”
　　虚拟宇宙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
　　【请问神仙教母是？】
　　铁训兰撸袖子：
　　“就是随便整个非人意识，说点装逼四五六的话。”
　　“这海文豪分明是钻进死胡同，想不开了，我是始作俑者，我得让他想开。”
　　“——来，开全息化，我要进回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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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训练室外，张璟读着最近数小时的记录，啧啧称奇。
　　“什么惊艳本子，能把我部两员大将折腾成这样？”
　　虚拟宇宙沉默片刻，【我认为，沉迷过深和两位文豪的本身性格有关，不可一概而论】
　　张璟嚯一声：“算法不错嘛，都会有理有据反驳了。”
　　“但是，分明这第三个——”他指着徐衡的名字，“才是不常见性格，怎么他还算适应良好？”
　　虚拟宇宙：【……】
　　【也许，您该最先考虑的是，文豪本能够给精神阈掀起多大波澜】
　　【伤害也是一种刺激】
　　张璟笑了半天，褶子都眯起来了：“可以可以，虚拟宇宙，你懂我。”
　　“这个本子，等荣成这帮怂蛋出来，修修边角，投给月神，让新舰师都练起来。”
　　虚拟宇宙开始给月神小妹妹求饶：【月神算法尚未完善，不如——】
　　张璟一拍大腿：“没有不如，算法和人类一样，都能磨合。”
　　“我银河舰队出资修月神，就是为了搞出专精太空战略领域的AI巨神，不是当她娇贵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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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神》，回路二，仙人大劈山。
　　高空阴云连绵，巨剑早已落地，倒插在地表，像座古战场遗址，仙人也不见踪影。
　　暴雨还在下着，落进血红肉泥里，闪电照亮了游魂似的海春阳。
　　他蹲在河边，似乎想捞点河水，洗濯自己的血腥面孔。
　　手掌在发抖，也许是杀人太多，也许是恐惧太甚。
　　海春阳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重历仙人劈山了，怎么也走不出去。
　　冷风穿山过，没有活人声响，他缓缓坐下，发现自己早已没有手臂了，刚才竟都是幻觉。
　　本该是手臂的地方，全是断碎骨头茬，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牙印，刻着被他杀死之人铭心的仇恨。
　　海春阳嗤笑一声。
　　有意思。
　　陷害别人不担心报复，面对伪神也跪的容易，我一个凡人想杀人，你就接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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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
　　他一脚踩在地上，重重磨着，将死不瞑目的人脸碾成肉粉。
　　巨剑依旧光洁如镜，倒映着人脸，海春阳端详自己，发现面孔早就没了人形，人不人鬼不鬼，妖异的黑色魔纹爬了一脸，连被凡人啃得血肉模糊的本来面目都看不清了。
　　他感到一阵诡异的宁静。
　　“你入障了，年轻人。”似乎有人在说话。
　　“......”
　　海文豪转头，剑上还是一片光洁，只能看到他一个。
　　“你在说话？”
　　巨剑：“……”
　　甘霖娘，虚拟宇宙，你给我投的什么神仙教母！大宝剑吗？！
　　“是我。”
　　海春阳冷笑：“你造成了这一切，还说我入障。”
　　巨剑：“人人都怪杀人的剑，人人不见杀人的人。”
　　海春阳一僵：“......”
　　巨剑：“我并非指责你的狂化，而是，你太过自我了，一叶障目。”
　　海春阳：“……”
　　我真是有病了吧，似乎是个宇宙文豪，又似乎是个魔道修士，哦，不对，我刚入魔，还不算修士。
　　现在还有个神经病的大宝剑来教育我？
　　“我如何干你屁事，吃你家米了？”
　　“再狂言，小心把你掰断。”
　　巨剑：“好啊，你尽可一试。”
　　海春阳：“......”
　　他默默望了望巨剑数千里长的剑身，不吭声。
　　巨剑：“我说你一叶障目，并非指责你被凡人辜负后，情绪狂化，而是，你似乎对人性的认知很正面。”
　　“你以为，行善事就会有善报。”
　　海春阳：“那不然呢？”
　　铁巨剑顿时松口气。
　　能讨论就好，能讨论说明镇定剂起效了，起先看海春阳的精神指数，她真怕救不回来了。
　　“不然？”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些都是人性，你觉得，不然什么呢？”
　　海春阳敏锐地看了大宝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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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叫日月换新天？
　　这话听着很熟悉，似乎是末法时代一位……等等，末法时代是什么，好耳熟。
　　“魔道修负心路，仙道修凌云志。”
　　“殊途同归，都是人性，别太难为自己。”
　　巨剑丝毫不提海春阳发狂杀了多少人，只是单单关怀两句。
　　海春阳并不想说话。
　　巨剑：“也许你还记得，第一道，推你进剑风的那双愚昧父母，在第二道你大开杀戒时，是如何低声乞求，拼死维护孩子的？”
　　“还有在气浪下保护老母的——”
　　“你闭嘴。”海春阳道。
　　巨剑：“……”
　　巨剑憋了会，又碎碎念：
　　“辩证看待万物，才是和天道融合共生的路子啊，年轻人。”
　　海文豪：“……”
　　操，真想把它掰折丢进粪坑！
　　铁训兰等了片刻，扭扭自己做镜子，确认海春阳脸上的魔纹没再增长了，才放松下来。
　　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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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训练室。
　　海春阳的精神指数下降了，安稳过渡片段二。
　　虚拟宇宙十分惊讶。
　　那头，铁训兰啪的睁眼，又开始摩拳擦掌：“来吧，最后一个，亲爱的徐猎头。”
　　虚拟宇宙变出个棒棒糖，舔两口：【应急镇定剂没有了，铁文豪】
　　铁训兰：“……”
　　“没事儿，他还挺正常的，用不着镇定剂。”
　　然后，她开始对着季平同志的裆部比划。
　　虚拟宇宙：【？？？】
　　啥？？
　　算法一阵紊乱，小粉毛道：【您是要——】
　　铁训兰快速道：“下文豪本就跟做梦一样，外界高强度的刺激一样能起到唤醒作用。”
　　她开始活动脚踝，神情跃跃欲试。
　　虚拟宇宙：【……】
　　【虽然您的方法理论上可行，但是，我会制止伤害人类的行为】
　　铁训兰：“？？？”
　　“踹裤裆算什么伤害？我脚下有分寸的。”
　　虚拟宇宙：【……】
　　徐猎头您快醒醒！
　　【不行！】小粉毛义正严词。
　　铁训兰有点沮丧：“那搓mimi可以吗？ ru头也是高神经刺激点。”
　　“我很快的。”
　　虚拟宇宙：【……】
　　她无比痛恨自己怎么不是个人。
　　真想暴言三两句。
　　【不行，请注意维护受害者自尊】
　　【铁文豪，您也是个神智正常的自然人，请注意和他人的边界】小粉毛绷着脸。
　　铁训兰：“噗！”
　　铁训兰忍俊不禁，她本来也没打算真做什么，着实被这事的蜜汁走向笑死了。
　　#徐季平的第N次社死经历#
　　“好好好，那你说，我怎么刺激他？”铁子笑眯眯。
　　虚拟宇宙吭哧半天，说不出话。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AI啊！
　　看火候差不多了，铁训兰露出恶魔的微笑，“啵嘴怎么样？”
　　“接吻同样能刺激人体大量神经元，还能产生关联幻想，性价比很高。”
　　虚拟宇宙：【……】
　　铁训兰：“如果需要，我能把季平同志的嘴唇亲烂，够刺激吗？”
　　“反正，你给我指路，不就是想救人吗？”
　　她满脸都是山雨欲来的兴奋，灰绿眸子闪着暗光。
　　——来吧，品尝意外激情的美妙。
　　虚拟宇宙：【……】
　　AI巨神觉得，多年底线要一朝丧了。


第36章 拼盘作业【捉虫】
　　看完《灭神》三个文本片段,徐衡对大致的文豪本场景有了点数。
　　——但还是被惊到了。
　　似乎走完了一世那么长的梦境，他缓缓睁开眼睛。
　　“咕噜噜。”
　　铁训兰正在他面前漱口，嘴唇红润,看他醒来，可爱地吐个泡泡：
　　“季平同志，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徐衡：“……”
　　不知为何，看到说话脑袋不对屁股的铁训兰，徐衡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人做事不按套路,但每每总能绝地反击。
　　空中浮着个粉毛妹子，正在失意体前屈。
　　徐衡：“？？？”她是？
　　他脑电波对接几秒,想起了全息化之前的事,张嘴第一句：
　　“这真是个开天辟地的好本子，如果舰队刁难文本,我一定尽力帮你。”
　　“还有——”
　　不知为何,嗓子很嘶哑。
　　徐衡记得自己今天喝水还挺多,而且,为什么前胸两点位置有些痛痒？
　　“谢谢你从文苑赶来救我。”
　　铁训兰爽快摆手：“小事儿，不要在意。”
　　徐衡耐心道：“看你来这么快,车票肯定很贵，我经济条件尚可，可以报销。”
　　“不必。”铁训兰很反常地没要钱，眼神特别真诚,“你付过利息了。”
　　徐衡：“？？？”
　　一听这话,粉头发妹子如遭雷击,体前屈得更厉害了,周围还长了圈蘑菇,霉得很。
　　徐衡实在不能忽视她了，“这位是，虚拟宇宙大人吧？”
　　【不，】虚拟宇宙虚弱道，【别叫我大人】
　　徐衡：“好的，虚拟宇宙，发生什么事了吗？您看起来很沮丧。”
　　虚拟宇宙：【……】
　　我能说什么我该说什么？
　　说你被疯狂啵嘴十分钟还在我眼皮底下吗？
　　说你某处险些被搓秃噜皮吗？
　　……
　　QAQ竟然还是我授权同意的！
　　这一刻，算法中来自母体物种文库的部分终于占据了上风，虚拟宇宙在极痛苦极自责的情绪中，感受到了磕cp的快乐。
　　徐衡看着铁训兰和小粉毛眉来眼去，你瞪我一眼，我飞你一眼，他认真回忆着脱出文豪本的过程，很碎片，很紊乱，偶尔跳出了铁文豪的脸，还有奇怪的温热触感。
　　他眼睛一眯：“……”
　　铁训兰干活尽职尽责，时不时给俩晕着的A级文豪翻翻眼皮，看状态稳定，才坐下来，严肃问：
　　“谈谈吧，你的片段一怎么走得那么慢？”
　　徐衡盯着她的嘴唇，旋即移开：“触发适应性回路了，进了妖道。”
　　“——仙魔妖三道，这是个非常棒的文本创意，我生平仅见。”
　　铁训兰嗯一声：“妖道修自然情，我猜你也是这条歪路。”
　　“对《灭神》的整体评价呢？”
　　徐衡沉吟片刻，充分发挥雄厚文豪素养：
　　“场景设计突破想象，色彩对比强烈，美观性一流。”
　　“剧情走向百转千回，时而给人灵魂重击，故事性一流。”
　　“故事全貌未见，但主题深刻，片段首尾闭环，富含哲理，思想性一流。”
　　“科学性……末等吧，这不是个能评价科学与否的本子。”
　　铁训兰大笑起来：“能得到衡哥这么高的评价，我真是高兴。”
　　徐衡也笑起来。
　　他知道，《山海经》那场黑暗赛道他是如何的评价平平，铁训兰坐边上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虚拟宇宙，”徐衡打响指，“让医疗AI接走两位文豪吧。”
　　“估计未来几天得静养了。”
　　铁训兰：“……”
　　静养？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她看上去想和徐衡多谈谈文豪本感想，明知这是他心结过不去的梗，但徐衡摇摇头，指了下天花板。
　　[不要在公共场所谈私事，小心隔墙有耳。]
　　铁训兰秒懂，点点头。
　　徐衡又要了间洗漱间。
　　方才文豪本里大放情怀，弄得一身暴汗，简单洗漱后，他对着镜子擦脸，发现自己嘴唇有点肿，唇角还有血迹，似乎是和谁激吻时咬伤的，但擦擦血迹，并不是自己的伤口。
　　徐衡：“……”
　　舌尖舔了下齿间，一股清甜的茉莉味。
　　——不是他常用的漱口水。
　　徐猎头沉默片刻，慢慢洗掉嘴角血迹，叹了口气，神情晦涩不清。
　　……
　　一出门，铁训兰正在等他。
　　徐衡屏气凝神：“你嘴角怎么有伤？”
　　铁训兰：“啊？可能自己咬的吧。”
　　她三两句带过了这个话题，浑不在意。
　　徐衡心里更微妙了。
　　“衡哥，《灭神》是咱俩合作的第一个本子，我会加快《渣月》的进度，争取不再三心二意。”上星轨前，铁训兰拍胸脯保证。
　　徐衡似乎有些走神，看起来不在状态：“没事，我不着急。”
　　铁训兰：“……”
　　你是不着急，但我猜银河舰队会很着急。
　　“有需要你也可以问我，就当咱们彼此熟悉业务。”徐衡提了一句，“比如黑暗赛道的二十王座排位。”
　　铁训兰爽快应道：“好嘞！爱您！”
　　星轨即将关门，徐衡慢慢送别，看铁训兰趴在窗边上冲他挥手，大声问：
　　“季平同志，你漱口水什么牌子呀？求安利！”
　　徐衡：“……”
　　这人，既然要装傻怎么不装到底？
　　他脚下一崴，差点掉进站台。
　　铁训兰：“哈哈哈哈哈救人要紧对不住啦欢迎您报复回来！”
　　她用力挥手。
　　徐衡无法，只能看着星轨启动。
　　……
　　……
　　回到文苑第二天，政工部发来通知，说本周的见习课因故取消。
　　文豪系一年级一片哗然。
　　安六神义愤填膺，拍桌子说银河舰队竟然也放人鸽子？？
　　海福盛为难地看看教学秘书，决定先站在同学这边。
　　教学秘书也憋气：“……”
　　那我能怎么着？
　　忽然教书的俩文豪就集体住院了，跟赶着投胎似的，我也是临危受命啊。
　　角落里，铁训兰嘬着茶水，默默将自己缩小缩小再缩小。
　　我就说昨天好像忘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茬。
　　……
　　一个《灭神》撂翻了俩A级文豪，它不缺课谁缺课啊。
　　《渣月》的文本扩充还在艰难进行，铁训兰本以为按构思写故事就行，结果真上了商业化轨道，才知道里面的门门道道。
　　【@白小聪：这不行，铁子，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兰德就没见过C+级别文豪本能主次要角色少于五十个的，你给我扩容】
　　【@铁训兰：……】
　　【@铁训兰：哥，咱说良心话成吗，扩充不得写场景啊，不得打碎故事结构重新捏合啊？我总不能搞一堆无脸人当木桩npc吧】
　　白小聪也难。
　　他知道这次黑暗赛道是走了沈暮光的后门，所以排的急，照理说，全面商业化折腾三五个月都很正常，铁训兰却只有半个月，实在捉襟见肘。
　　【@白小聪：想想办法吧，要不我给你做枪手，比心！】
　　【@铁训兰：……可得了吧，我还不如去游戏版发帖招枪手呢】
　　最后只拿了个主意，白小聪去推进《渣月》宣传片，铁训兰搞定文本创作，两人不欢而散。
　　一整天，铁训兰都在冥思苦想。
　　让她写多人群像故事没问题，但时间太少，还要专门写黑暗赛道的文本，而且——
　　最麻烦的是人设雕琢。一下子多出二十多个角色，想想就头皮发炸。
　　前头，同在沈暮光门下的师兄师姐正排队给导师看作业，好容易逮着老师在文苑呆半个月，大伙便排队来请教。
　　铁训兰排在队伍最末尾，看着人流缩短，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为什么不利用校友力量呢？
　　……
　　虚拟宇宙，高校版，双子座学苑bbs。
　　【新人求教！文豪系一年级的伙伴们，有人愿意做拼盘文豪吗？】
　　高校版流量巨大，跟帖光速杀到。
　　【没悬赏没自爆，拖走埋了】
　　【嘻嘻，一年级能干啥呀楼主，不如来找我们四年级】
　　【楼上学长是找不着工作吗？人家说了要一年级，楼主，我跟，锻炼自己的机会为啥不要，啥本子？】
　　“回信了回信了！”
　　苗乐安兴奋道，喊刷牙的铁训兰过来，铁子一嘴泡沫：“快，说是新题材！”
　　【是个最近很火的新题材，要上黑暗赛道了，亲故，有兴趣吗？】
　　一说新题材，帖子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草，我家北河七百五十六也有黑暗赛道，能跟北河二比吗？不说场馆级别的，一律打死！】
　　【啥新题材？最近火的新题材只有俩，一个是咱们苑的末世，已经签给兰德了，一个是猎户座文苑炒冷饭的穿越，嗐，楼主不会是跟风写套路小说吧】
　　【楼上学长嘴下留德，同质化题材本就是市场无法避免的问题，你这么酸，是自己写不来吗？楼主，我跟！】
　　【管他末世还是穿越，一年级能实操的机会少，能有一个是一个，我也跟！】
　　不到十分钟，帖子爆了五百多回复，其中说愿意凑拼盘的一年级id有三十多个，如果全部为真，那可占了这一届的一大半。
　　铁训兰有点惊讶：“大家竟然这么热情，早知道如此，我就直接找学院秘书老师发年级任务了！”
　　苗乐安赶紧拦她：“别别别，窗户纸就算再薄，那也是窗户纸，你不挑明，人家酸你就不能明说，你要挑明，风言风语也会变得直接起来。”
　　铁训兰耸肩：“那好吧。”
　　【我在此保证，拼盘的每一位都会有文豪署名，全程由文苑AI监管，按劳付酬】
　　【请有意向的一年级同学私聊我，互发学生卡，双方取信】
　　私信很快滴滴响起来。
　　苗乐安赶紧帮忙记名字。
　　眼熟之人一个个跳出来，海福盛、安六神、还有隔壁寝室的柏晶晶，班长金银珠……
　　“你怎么想起搞拼盘的啊？还只找一年级？”
　　铁训兰给脸上擦香香：哇，“我们是文苑哎，大批量高水平的文豪不在这儿找去哪儿找？”
　　“兔子就吃窝边草。”
　　“至于为啥是一年级，”
　　她顿了下，不好意思道：“我能说，我不喜欢高年级循规蹈矩的文风吗？咱苑追求完美产品，打造出来的学生有时很雷同。”
　　没想到，苗乐安竟然点头了：“我非常赞同。”
　　“一年级文风还没固化，你选的对。”
　　很快，铁训兰将自己的需求整个小文档，特别标明了《渣月》的文本风格和人设需求，依次发给各位拼盘同学。
　　顿时，私信那头齐刷刷沉默了。
　　……
　　隔壁寝室。
　　柏晶晶一收到消息，就顶着被子在睡眠舱里打滚。
　　“啊啊啊啊啊！竟然真的是铁训兰！”
　　“真的是《渣月》嘤嘤嘤！上北河二的小渣月！我的爱呜呜呜呜！”
　　“颜如玉姐姐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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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寝室。
　　“天啊。”金银珠小声惊呼，害怕吵醒了室友，瞪大眼睛看着私信。
　　刚还在帖子里吵架是不是个抄袭末世的小说，结果，正主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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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同学，班长是爱你的www。
　　能帮忙修改《渣月》，真的是太荣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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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寝109。
　　“操！”安六神一跃而起，头磕在了睡眠舱顶，对床海福盛正在睡前温书，被他一句喊起来：
　　“海福盛你快看！刚才那货，发帖要拼盘的！竟然是铁训兰！”
　　海福盛：“？？？”
　　安六神要气死了：“她都有咱俩了，还想要别人？”
　　“麻蛋，明天我要声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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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反应，在一年级寝室轮番上演。
　　也不知谁憋不住，在原贴发了句：
　　【诸君，我好激动啊！】
　　底下立刻刷刷刷跟帖：
　　【谁不是呢！天鹰巨头，帝星赛道！】
　　【嘤嘤嘤！本以为是个练手，结果钓到了真大佬！巨佬！】
　　【什么大佬？啥帝星？】
　　【害，学长你别问了，问多了我怕你眼红，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学长是刚才那个家在北河七百五十六的，想不到吧，这本子真是要上北河二帝星黑暗赛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心死我了让我叉会腰！】
　　【操场呢！等我，我要去跑圈冷静下！】
　　【楼上一起！约他个五十圈，这是要闻名银河的新题材啊！】
　　高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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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多年后，双子座文苑的功勋一届也许想不到，振兴母校的巅峰之路，就从此刻开始——


第37章 齐心合力
　　徐衡来加护病房看望时,荣大文豪正在和海春阳吵架。
　　“放屁！你脑抽了吧！仙人劈山带来的启示是要博泽万民，做人间的保护伞！”
　　“你才狗屎！人性恶臭,世人不堪，哪些人有什么好救？”
　　“物伤其类最可耻，海春阳你脑子清楚点！玩个文豪本而已，你的技术流去哪儿了？口口声声说人性，怎么，想改行体验派了吗？”
　　“我——”
　　一局吵完，荣成小胜。
　　徐衡：“……”
　　“早啊，两位，活力满满嘛，”徐衡放下果篮花束,“隔老远都听见你俩吵架。”
　　“喏，一条走廊的舰师都来看热闹了。”
　　海春阳一脸霉坐在靠里营养舱里，荣成情况比他好不少，已经离舱室内活动了,一听这话立刻出门，不得了，长长一条白色走廊，每道门都伸出几个脑袋往他们这边瞅：
　　“荣老师和海老师吵架啦！大家快来看！”
　　“哪儿呢哪儿呢？哎呦,我针头咋这么紧！拔不掉！”
　　“听着是文豪本故事,什么仙人什么成魔，好有意思啊！”
　　“省省吧兄弟,咱新舰师要上思政课了，能让他们这么欣赏这么据理力争的好本子,你觉得会不会拿来折腾我们？”
　　荣成：“……”
　　徐衡：“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他关上门,数落好友：“——要真把上课的内容泄露干净，我看你们还怎么检测新舰师的精神阈。”
　　俩人坐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荣成啃着苹果：“你也下《灭神》了吧，片段一咋过的？”
　　徐衡：“……”
　　“过不去这坎了，是吧。”
　　“我触发了适应性回路妖道，一路都在作壁上观。”
　　一听这话，俩文豪：“……”
　　俩人齐刷刷窜起来，海春阳还一头磕在了营养舱上：
　　“卧槽，还有第三条适应回路？”
　　“妖道是什么？！快说说！”
　　那满脸欣喜，像个头回看见好小说的小年轻。
　　徐衡忍俊不禁：“片段一明显是考教人的潜在心理性格，我性格什么样，两位大概都知道。”
　　“闯妖道的诀窍在于，不要太共情惨死的凡人，把自己当成草木，悲歌慷慨一番，有一定概率就能触发适应回路三。”
　　这诀窍点的很到位。
　　但两位听众却一齐沉默下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仙人劈山那等场景，竟然能“不要太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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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魔鬼吗？
　　海春阳不如荣成了解徐季平，此时看他的眼神又爱又恨。
　　徐衡啊徐衡，说你心如止水好还是冷若冰霜好？
　　但荣成却是更了解好兄弟的。
　　当年徐家覆灭时，不说牵连流放的族人，就光嫡系一门三英才排队自戕这事便震撼了银河系。
　　他们决然跳下了银河帝国的混沌数据池，以死明志，从此没了物理形态，成了无知无觉的数据符号，永远刻录在浩瀚宇宙的网络中。
　　一门一代四天才，只剩孤零零一个徐衡。
　　要说对世事无情的认识，他徐季平的了解程度，够做文豪一辈子的情感源泉。
　　所以——
　　“换个话题吧。”
　　荣成拍拍兄弟肩膀，“我是一定要力荐《灭神》去祸祸，啊不，锻炼新舰师的，如果谁拦我，我一定努力劝服他。”
　　徐衡看他手上的青筋：“物理劝服吗？”
　　荣成挑眉，看向海春阳。
　　这家伙从脱出文豪本后，整个人大变样，偏激狂放，这几天做噩梦，连营养舱都打破了两具，真像是——
　　“恐怕是被文豪本激发了里人格。”徐衡低语，“你明白的，性格这东西，不会只有一面，哪一面现于人前，全看理智怎么决定。”
　　现在海春阳这样，明显是理智拘不住情感了。
　　“可能，这才是本性。”徐衡道。
　　荣成大受震撼。
　　“那……”老好人又开始担心了。
　　情感剧变对创作者来说是大劫，渡不好文豪生涯就完蛋了。
　　“无妨，”徐衡笑道，“无非是体验派多一员大将而已。”
　　“编排我说什么呢！”海春阳一拍营养舱，“来来，当面说。”
　　荣成：“……”
　　“海前辈，荣成说要推荐《灭神》做上课教学本，想问您的意见。”
　　徐衡神态自若地转移话题，海春阳一愣：“好啊，我刚还担心荣成这烂好人不同意摧残舰师呢。”
　　徐衡：“成，那就再问下其他文豪。”
　　荣成摆手：“不必，其他兄弟都在忙活，轮转培训的就我俩，你要愿意来，就仨。”
　　徐衡：“……不愿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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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北河二，文苑附近。
　　自从那天高校版发帖事件后，一年级便流传着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文豪系：俺们系有个崽要上北河二黑暗赛道啦！！
　　思政系：嘤！
　　文豪系：俺们一年级一大半都在做拼盘文豪！！
　　思政系：嘤嘤！
　　文豪系：……不过，这本子要求好高啊〒_〒。
　　思政系（嘬嘬嘬）：想去现场选命定的文豪。
　　黑山咖啡馆。
　　现在客流不多，北角一大片桌子趴着的都是嫩脸蛋一年级，个个奋笔疾书，有的写光脑，有的写白纸，还有得光脑链接着物种文库，时不时意识脱离，去疯狂查资料。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看看手边刚做好的拉花，决定等下再端上去。
　　现在端了，估计又是凉在那。
　　有个海蓝发色的男生刚还闭目链接物种文库，现在忽的睁眼：
　　“找到了！末法时代华夏帝都的地铁路线图！铁同学！”
　　他一喊，那边一个黑头发姑娘立刻窜出来：“干得好海福盛！”
　　“J市地铁大爆发的线路捋顺，就交给您了！”
　　铁训兰郑重地拍拍海福盛肩头，给他激动地，满脸通红。
　　丧尸风洞！三十分钟极限和平门！
　　场景三最重要的框架逻辑，归我了！
　　强烈使命感彻底点燃了海福盛同学，他雄赳赳气昂昂的下去了。
　　安六神趴在白纸上，取下耳朵夹的铅笔，目不转睛勾勒主要角色相貌：
　　“你就玩我舍友吧，明知他心思单纯，还撺掇他，铁训兰你良心不痛吗。”
　　有同学交上来新设计的人物，铁训兰快速翻看，边抽空回嘴：
　　“你又好到哪儿去了？”
　　“昨晚开会怼我是不是清朝人，竟然用铅笔画图？结果还不是熬夜去练，今天看你画图挺顺溜嘛。”
　　安六神：“……”
　　安六神顿时想用铅笔头去丢她，一看自己胳膊上，蹭得一片铅黑，啧一声：
　　“哎这东西真是奇妙，用起来明明和光脑画一样，但就是有手感，有实在感。”
　　“来来来，你赶紧看看，我新画的颜如玉怎么样？”
　　铁训兰一扫草图，眼前顿时一亮。
　　画中女主角神色冷肃，面目却明艳凌厉，一头长卷发飞扬空中，窄腰长腿，背后枪袋微微拉开，露出冰冷枪口——
　　极冷和极美在一人身上形成激烈对撞，夺人心魄。
　　周围同学也露出了惊艳眼神，连老板娘都伸头看了过来。
　　安六神得意道：“怎么样，铁组长？”
　　铁训兰屏息点头：“花露水，你雕琢人物的天赋实在厉害。”
　　“但是——”
　　她也取下耳夹笔头，刷刷两笔，“也许这样会更传神些。”
　　顿时，老板娘把脖子伸得更长了。
　　她好奇这姑娘很久了，年纪不大，却能做组长，这群学生个个不得了啊，她开店这么多年，真觉得这是最好的一届了。
　　铁训兰的改动很简单。
　　——一道狰狞伤疤出现在了颜如玉脖颈上。
　　它半藏半露，一头扒住跳动心脏，另一头蔓延到了白皙下颌，末尾花纹样散开，覆盖下脸颊，连接毛细血管，狰狞丑陋，碰一下就流血。
　　刹那间，人物染上悍烈之气，一个从末世血海地狱爬回来的女英雄形象跃然纸上。
　　安六神呼吸停顿。
　　一瞬间，他感觉不到手中笔在哪里了。
　　几个停笔的学生也看呆了。
　　这是，画龙点睛啊……
　　“铁子，你这是——”
　　铁训兰慢吞吞说：“花露水，你天赋是真的好，但构思人物缺乏事实经验，从末世爆发到《渣月》本末尾，颜如玉是没法独善其身的。”
　　“她从冷心冷情变成有担当，光帅逼是不行的，染点血，受点伤，更符合人物形象。”
　　她扭动简易全息按钮，光芒闪过，一米七五的颜如玉凭空出现，用那张靓绝娱乐圈的脸缓缓扫视众人。
　　“……”
　　一堆学生张大嘴回望她，气魄逼人，好真实！
　　见大家动情，铁训兰心思电转，立刻在文本草稿里加了句台词。
　　全息时间轴原速推进，颜如玉看了眼自己的创作者，缓缓开口，女声温和沙哑：
　　“你们想要怎样的我？”
　　“黑口黑面的？菟丝子花的？还是水晶人偶任人摆布的？”
　　“有何区别呢？”
　　“人类大劫面前，唯有将最小的自己融入最大的时代，才能共渡难关。”
　　说着，她微抬下颌，露出颈上的狰狞伤疤，还渗着血，神色却平淡决然。
　　“……”
　　现场一片安静，无人说话，隔壁寝室的柏晶晶眼泪都快出来了。
　　血勇、孤胆、冷僻、牺牲感。
　　女主角重走血海复仇路的形象瞬间立了起来。
　　连美艳老板娘都捂住嘴，眼眶湿地看不清人脸。
　　安六神眼睁睁看着颜如玉转向他，低声道：
　　“谢谢你为我设计的容貌。”
　　“不，不客气。”
　　安六神满脑子都是故事里颜如玉受的罪吃得苦，前世今生是是非非，他快心疼哭了。
　　拉住颜如玉手的瞬间，他忽略了意识脱离感：
　　“姐姐你别怕，什么都会过去的，人类会赢，你也会，什么白月光通通滚蛋！”
　　“康康我，弟弟可以！”
　　背后的铁文豪：“……噗！”
　　她偷偷又加了一笔。
　　颜如玉神色微妙，抬起安六神的脸，美女蛇似的吐着信子：“花露水，你答应我要写两个新人设，写完了吗？”
　　安六神：“……”
　　安六神五雷轰顶！神智瞬间脱离情景，社畜本能原地复活！
　　“铁训兰!”他爆喝一声。
　　铁训兰关了演示，笑得满地打滚，银河好舍友海福盛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花露水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爱她哈哈哈哈哈！”
　　周围同学没几个陪着笑，大家都沉浸在颜如玉消失的失落中。
　　前台，老板娘擦擦眼泪，决定记下这个疯癫小姑娘。
　　是个有前途的。
　　以后要是混成了杰出校友，随便说一句上学时常来黑山咖啡馆，我就发了。
　　……
　　很快，经过一年级大组群策群力、连轴转三天，《渣月》五十个人设草本集结完毕，就等铁训兰一个个修改和润色，加进原始文本了。
　　兰德公司也在紧赶慢赶地推进度，和白小聪聊天，常常是半夜两三点还能秒回，一看就为这个文豪本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深夜，亮着灯的睡眠舱里，铁训兰一张张看着同学们交的人设草本，上面的一笔一画都凝满了创意和精彩。
　　唉，铁子感慨万千。
　　好故事是能够影响人的。
　　人定胜天的《渣月》带给文苑一年级的精神财富，绝不仅仅是一次情感体验。
　　【@白小聪：宣传片搞好了，铁子，你那宣传文案写得是真不错，我挑了猎户座时间早上七点——也就是双子座今晚三点发布】
　　【@白小聪：放一百个心，我大兰德可是买了帝星参宿七三天的广告位！大手笔吧！】
　　【@白小聪：咦？人呢？】
　　【@白小聪：啊啊啊不好意思刚没看时间，你应该已经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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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秒后，光脑一亮。
　　【@铁训兰：没睡，改人设呢】
　　【@铁训兰：看您这么说，更睡不着了，熬夜等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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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时间凌晨三点，猎户座时间清晨七点。
　　猎户座帝星参宿七。
　　地球广场上，上班的人流还没涌动起来，广场上大多是晨练跑步的人。健身器材旁，奶奶爷爷们慢慢运动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子被推到边缘花坛旁，老板娘喊着小机器人赶紧挂上光脑牌。
　　如果不细看，你也许发现不了参宿七和末法时代的差别。
　　七点一过，广场中央的全息大屏忽然一闪，投放了一段新游戏宣传。
　　兰德公司的logo一闪而过，快速交换了几幅J市宁静祥和的图片，全息启动，和平门地铁站在空中放大，慢慢笼罩了地球广场。
　　“……”参宿七的人们在地下交通站里淡定地该干啥干啥。
　　全息地铁在他们之中穿来穿去。
　　起初，无人注意，偶尔有几声讨论，说着这新游戏把末法时代的地铁做的真像那么回事，和我家家谱里记录的一样。
　　渐渐地，没人讨论了，大家啃着包子高抬腿地默默看着。
　　……
　　广场边缘，跑步的年轻人摘下耳机，回头看了眼。
　　他早习惯了文豪本宣传时一惊一乍的手段，说不准走个神，还能被窜出来的全息猫猫狗狗吓一跳。
　　这次恐怕也差不多。
　　谁知，一回头——
　　血腥荼蘼的和平门近在咫尺。
　　阴暗逼仄的地下空间，百米鲜血漂橹，那些穷尽想象也猜不出的血腥怪物，暴力撕开钢铁车门，扑向了惊恐惨叫的人群。
　　年轻人：“……”
　　阴暗而疯狂，文本传达出的顶级共情力瞬间淹没了他。
　　绝望的大灾地狱浮现心头，年轻人心神颤抖，脚下一绊，差点摔个狗啃屎。
　　近了，近了，他跑不掉！
　　下一秒，丧尸的血腥大口扑面而来，将他彻底笼罩——


第38章 顶级宣传
　　猎户座参宿七,地球广场。
　　跑步小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条断手断脚泡着血浆，破碎人脸浮在和平门的大理石地板上。
　　……
　　全息宣传片通常不会设很高的感觉系数,担心观众吓尿了来索赔，小伙子一面疯狂默念这是假的这是全息，一面被吓得瘫倒在地，嗷嗷惨叫。
　　就这一瞬间，丧尸猛扑上来，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眼前霎时黑暗，死亡的恐惧海啸般席卷而上。
　　小伙：“……”
　　明明不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还是哭了一脸鼻涕眼泪。
　　……
　　等丧尸飞扑向另一个人时，他颤巍巍坐起来。耳机摔在了地上，小伙也不敢看自己裤子如何了,秉持着最后一线理智，点开光脑一查——
　　【今日地球广场广告排期】
　　【7:00-24:00 天鹰座兰德公司《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末世前夕篇》】
　　“末世，末世。”
　　“苍天啊……原来这就是最近爆火那个末世……”
　　小伙嘴里喃喃念着，眼泪糊得光脑都看不清。
　　再往下是文豪介绍：
　　【游戏文豪：铁训兰,来自双子座文苑】
　　小伙：“……”
　　他冷静一下，手脚并用爬起来，勉强站稳。
　　偌大地球广场上，刚还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全息广告不过播了三十秒,全场便人仰马翻，哭喊声连天。
　　也不知这一个个是多久没接受过弱感症治疗了,糟乱人声和血腥之景重叠一处，真像天地翻转,沉进了阿鼻地狱。
　　……
　　从没人把末法时代的人类城市描绘到如此程度！还是灾难题材！
　　这是超越想象力极限的情节构思啊！ ！
　　小伙子步也不跑了,点开虚拟宇宙游戏版,找版主激情爆料。
　　这个游戏要爆，它必飞啊！
　　……
　　虚拟宇宙，游戏版。
　　接到私信时，飞鹤刚通宵完一个聊斋本，正准备睡觉，忽然看到了条红字加粗的留言。
　　【版主！看我！】
　　【不看你会错过今年必爆的文豪本！】
　　飞鹤：“？？？”
　　这种私信他见过太多了，做了版主就手握游戏版宣传资源，三天两头遇到炒作噱头的。
　　但是，私信的人发了张闪照来。
　　【五秒就删，请您务必看看！】
　　飞鹤：“……”
　　嚯，男人，你勾起了我的兴趣。
　　点开一看，竟然是全息态照片，扑面而来一只血淋淋丧尸，那熟悉的獠牙吓得飞鹤嗷一声，立刻从睡眠舱窜起来。
　　“这这这！”
　　这不是我最爱的小《渣月》吗？！
　　【@版主飞鹤：谢谢您！请问这是哪儿的宣传片？】
　　瞅着闪照上的兰德logo，飞鹤痛骂兰德不做人。
　　《渣月》出片这么大的事！都不在游戏版宣传一番！
　　私信回得巨快：
　　【就在猎户座帝星参宿七最中央的地球广场，咱们的人类之光！】
　　【[视频]】
　　飞鹤赶紧点开看：
　　是段手持录像，摇摇晃晃的，迎面就喷了股血浆，也不知是谁“死”了，几声尖叫过后，和平门冷铁色的地下车站呈现在飞鹤眼前。
　　惨白的灯光，四散奔逃的人类，断裂的轨道，车厢被利爪肢解地像爆炸现场，丧尸敏捷窜出，挤在门边，车门咔咔关不上，不停闪烁着报警红灯——
　　“乘客请注意，车门关闭异常，请耐心等待。”
　　“请耐心等待——”
　　飞鹤：“……”
　　他用力擦把眼屎，心里的感动像洪水决了堤。
　　呜呜呜粑粑的小渣月，你出息了！
　　你登上了参宿七地球广场！去吓唬别人了！
　　明明丧尸爆炸的是右边地铁，录像末尾，左边车道也亮起了提示灯——
　　满载活人的一列新车缓缓进站。
　　无数张惊恐人脸贴在窗户上，眼睁睁看着尸山血海的和平门，他们不停惨叫着，拼命阻挡车门开启。
　　然而，机械巨力绝非人力可挡，丧尸冒着热气的长舌头一条条舔在隔离门上，留下倒刺划痕。
　　空地上，刚被丧尸咬烂的人，竟直接扭向了无辜同类，露出利齿——
　　哦不，不不。
　　飞鹤：“……”
　　这一幕太绝望了，飞鹤有点控制不住心跳。
　　录像中，比他更失态的是广场群众。
　　大伙五官扭曲，惊恐望着“和平门”，脸上是泰山压顶般的恐惧。
　　【@版主飞鹤：草！是渣月！】
　　【@版主飞鹤：我就住参宿七，马上去现场整物料，最快星轨十分钟！感谢您的情报！】
　　私信不回他话，反而发了条语音过来。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叫铁训兰的是不是报复社会！”
　　“呜呜呜呜左边地铁的人有什么错平白被咬！而且为啥被丧尸咬了不直接死掉呜呜呜呜！”
　　“太惨了麻麻！”
　　飞鹤默默把光脑拿开耳朵五十厘米：“……”
　　很好，又疯了一个。
　　他一把掀被子下床，洗个战斗澡就冲出家门。
　　什么睡觉睡什么觉！
　　只要渣月上宣传片，我浑身都是肝！
　　……
　　属于参宿七的新一天，终于在地球广场惨叫连天中缓缓到来。
　　兰德公司，试验场。
　　白小聪滴点眼药水，缓解熬夜工作的疲劳，看看手边密麻麻的计划表，他深吸一口气，开启高强度工作的第一天。
　　宣传讲究黄金二十四小时，巨头正好拥有无与伦比的宣发实力——
　　两相作配，如虎添翼。
　　此时的兰德公司，终于撕去了谦和面纱，露出了游戏巨头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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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时9:00AM。
　　虚拟宇宙生活版空降一条热搜。
　　#地球广场堵车#
　　网友：“？？？”
　　作为银河帝国第一大星，参宿七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网民鸡血，但——
　　堵车也太草了吧。
　　点进来一看，热门是个快放录像，记录着地球广场从早上七点到八点半的奇观。
　　乍一看，似乎是一波波不同的人，快快慢慢冲进地球广场，仰望着广场中央最大的全息屏幕，等待着什么——
　　然后，屏幕一黑。
　　再亮起来，人群又快速退潮，换下一波人进场，重复动作。
　　网友：“？！？！？！”
　　拉伸一看，好家伙，广场右边数不清的人头都在翘首等待，排着队进来，左边是刚退场的人，他们又转头跑右边来，抓耳挠腮排队，想再玩一次——
　　等等，大屏幕上是什么？
　　谁家的文豪本宣传片？
　　网友们充满好奇。
　　【说清楚啊，录像这么模糊，吊人胃口吗？】
　　【妈呀，地球广场宣传文豪本我见了几百回，第一次见这么上瘾的，排着队去试玩，就是个几分钟的宣传片啊！】
　　【不止呢，自爆家在参宿七，地球广场堵得水泄不通，我上学都迟到了！五层交通系统供飞行器使用，还有短距离空间跃迁，就这，都能堵几公里！】
　　【疯了吧，头回见把宣传片当内测玩的，求好心人直播现场嘤嘤嘤！】
　　【啥游戏啊，曹尼玛，哪个公司赶紧出来认领！】
　　【你们是煞笔吗？今天地球广场播的是末世！大爆的末世题材啊！】
　　兰德公司：“……”
　　沉默是应对舆论发酵的“绝世美德”。
　　虚拟宇宙贼体贴，又放了个有声音的地球广场直拍。
　　真该夸一句，AI巨神的拍摄角度，绝壁比什么菜鸡人类“强”百倍——
　　它仿佛是个三十厘米的矮子，趴在地面专拍人类大粗腿。
　　录像很短，几十秒。
　　首先是人群移动的脚步，轰隆隆一阵响，似乎是列车进站，随后，人群躁动起来，各种声音争先恐后爆炸开来，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来了来了！右边地铁又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我扛了车门板！那个被咬死的小姑娘，这次我一定要救！”
　　“得了吧，你进这片子几回了？有打得过一只丧尸吗？上次脑袋都被啃了吧！”
　　“草，被丧尸咬完我腿还是抖的，广告片子就五分钟，这文豪本可真牛逼啊！”
　　“都闭嘴，车门要开了！”
　　呼啸而来的飓风夹杂着爆炸声，这个奇特的地面视角拍到了奇怪一幕——
　　如同大地仰望天空，一列披着冷白灯光的银灰地铁快速驶来。
　　它长着和星际列车截然不同的面貌，车身流线，乘风破浪，带着工业时代独有的精巧魅力，借仰望视角之利，稳稳停在了网友“头顶上”。
　　车门开了。
　　一瞬安静，人群脚步很快变得纷乱。
　　第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了出来。
　　在亿万网友的注视下，揪住了最前头躲闪不及的“路人”。
　　咔嚓一声。
　　只一秒，头颅化作肉泥。
　　网友：“？？？？”
　　“！！！！”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啊麻麻——！！”
　　尖叫声响彻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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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一条新热搜原地起飞。
　　#丧尸啊啊啊#
　　这名字一看就不是买的热搜。
　　网友：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要玩！
　　兰德公司：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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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飞鹤冲到地球广场时，局面已经堵到需要交管局来维持秩序了。
　　人群有条不紊地……排队来玩这五分钟宣传片。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飞鹤费老鼻子劲才挤进右边人龙，开光脑准备写repo，耳边全是路人的激情发言：
　　“太爽了家人们！我精神指数回升了！”
　　“就这么短！右边丧尸下饺子，地铁站屠杀，左边继续活人下饺子，嘿！尾巴还留个未完待续，有本事一口气放完啊！”
　　“呜呜呜呜，我好不舍得看着祖先白白送死啊！你们看到那个救孩子的妈妈没有？被咬的面目全非啊！关键她孩子也没救成功！”
　　“唉，末世浩劫嘛，人家文字也写了，这是我第六把排队了，还带了拖把棍，我就想着，哪怕能多救一个呢……”
　　飞鹤：“……”
　　拖把棍？？
　　他手指一颤，文字中断了，马上又写下一句心中感想：
　　【灾难带给人类的，除了苦难，还有团结和爱心】
　　【多难兴邦，众志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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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头，交管局哨子一响，人群开始快速移动，飞鹤暂时关了光脑，给白小聪发个照片。
　　自从有了上次《渣月》志愿玩家的情谊，俩人便私下联络不少。
　　【@飞鹤：恭喜白大游戏师！今天的参宿七都将为你运作的《渣月》而沸腾！】
　　那头，正在兰德公司的白小聪没有回复。
　　他正紧张地盯数据，做配合的同事也紧锣密鼓地计算网民情绪阈值，考虑什么时候投放第二支宣传片。
　　慢慢的，慢慢地，引爆的燃点越来越近了。
　　终于，凡仕林摘下耳机，郑重道:
　　“白哥，差不多了。”
　　白小聪点头：“好，马上沟通虚拟宇宙，上游戏版头条。”
　　虚拟宇宙：【……】
　　【游戏师白小聪，您是不是忙忘了，我是无处不在的】
　　白小聪：“……”
　　草，真忘了。
　　凡仕林笑到捶桌子。
　　数据流中，虚拟宇宙伸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拍白小聪头顶：
　　【收到申请，置顶游戏版头条】
　　【#新题材：末世文豪本宣传片#，下置兰德预售链接，是否通过？】
　　白小聪一咬牙：“通过！”
　　虚拟宇宙：【好的，祝您好运】
　　这一刻，属于末世题材的惊天巨浪，终于在星际网络翻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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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铁文豪正在焦头烂额地改人设，忽然光脑一亮，提示有新通讯。
　　一接通，那头传来白游戏师嘶哑又兴奋的声音：
　　“铁子！预售开了！你猜多少？！”
　　铁训兰：“……”
　　“要不您先喝点水吧，润润嗓子，白老师。”
　　她手指不停，点开游戏版，翻进了历史销售数据榜。
　　C级文豪本的销售数据没有B级以上那么吸引眼球，但依旧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top100，寸土寸金。
　　坚守第一百名大门的是个叫《暮光流城》的文豪本，销售数据在三百六十七万上下。
　　铁训兰觉得心中有数了。
　　白小聪：“我猜你在看游戏版历史数据，哈哈哈，是不是在看第一百名？”
　　铁训兰笑道：“白哥英明，是的。”
　　白小聪：“害，别看《暮光流城》那烂本子啦，三百万真是污染渣月的好题材！”
　　铁训兰：“……”
　　她的心一下子跳起来。
　　白小聪：“不逗你了，图发你，自己看，我喝水去啦！”
　　铁训兰：“……”
　　她顿了下。
　　点开图片，赫然是个九开头的七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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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夭寿了，这才预售第一天啊。


第39章 天降猛女
　　“一二三,四五六七。”
　　铁训兰数了遍预售数量，七位数，又数了一遍。
　　她神情特别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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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苗政委端着咖啡进来时,就听到寝室里一阵高声尖叫。
　　“啊啊啊乐安我预售爆啦啊啊啊！！！”
　　苗乐安：“……”
　　苗政委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盘,又熟练地接住飞扑过来的搭档，心里感叹：
　　幸好我腰好人也高,不然，政委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来来来,让我看看。”她淡定点开截图,铁训兰挺胸抬头收腹,满脸写着快夸我。
　　苗政委定睛一看：“……卧槽？”
　　“九百多万本儿？！”
　　“是九百多万不是九十多万吗？”
　　铁训兰特严肃点头：“请相信自己的眼睛。”
　　苗乐安：“……”
　　下一秒,112寝室传出一阵女高音尖叫：
　　“啊啊啊啊铁子你咋这么棒！！！渣月一飞冲天啦！！！”
　　“我们有名气啦乐安我能养你养徐衡啦啊啊啊！”
　　顿时，隔壁就听到了。
　　柏晶晶午睡刚起，正揉着眼睛，神色疲倦地打哈欠。
　　给《渣月》做人设和剧情设计真不是容易活儿,哪怕有铁训兰打底的大纲在,也是举步维艰,连续一周了，柏晶晶查资料查得都快住在物种文库了。
　　学历史时只道老地球波澜壮阔，真搞起来才意识到人类文明有多难复原。
　　舍友疯狂摇晃她：“你听！隔壁！”
　　柏晶晶：“啥？”
　　“草，不会又是铁魔头让我改人设吧？啊啊啊啊我病了我死了我不在！”
　　舍友：“不是！”
　　“她们在说《渣月》的预售呀！游戏版都讨论疯了你快看看！”
　　柏晶晶：“？！”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从睡眠舱一跃而起，扑向光脑。
　　游戏版的帖子照例五花八门，多冷门的游戏都能这里找到安身一角,但今天格外不同,大眼一扫,[末世]、[丧尸]等主题词遍地开花,热度持续上涨。
　　柏晶晶的id快速冲进C级本专区，果不其然，在销售金榜top100上找到了《渣月》——
　　那是个一看就比其他文豪本长一截儿的名字，尾巴上挂着金色的up，昭示着该游戏的火爆蹿升。
　　柏晶晶喃喃道：“……63名。”
　　舍友伸耳朵：“啥？”
　　柏晶晶脑子要炸了：“卧槽！老娘的名字要出现在C级历史销售榜的63名啦啊啊啊啊啊！！！”
　　“我才十八岁我才一年级啊啊啊！”
　　她抱着舍友疯狂转圈，尖叫声和隔壁汇成洪流，没等她喊完，金色的up标记再次转动起来，眨眼，《渣月》甩掉了第62名《茭白》和第61名《战浮屠》，成为了新的第61名。
　　——距离一脚踢破60名的大门，只一步之遥！
　　柏晶晶：“！！！！”
　　柏同学觉得，她肺活量不太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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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魔鬼人设什么恶魔铁子统统朝我砸过来吧！
　　只要能让我上排名，干啥都行！
　　此时此刻，同样的想法浮现在每位“拼盘”文豪脑中。
　　男寝。
　　“卧槽。”安六神喃喃道，眼睛不眨地盯着光脑。
　　海福盛还在一旁兢兢业业修情节。
　　铁训兰给出的《渣月》第二篇章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这几天就属他和柏晶晶跑物种文库跑得勤，正冒出个想法，忽然一个拖鞋飞过来，海同学熟练躲过：
　　“六神，你别打，我刚有个灵感，打没了怎么办？”
　　“爆了！你个傻缺！”安六神这一嗓子恐怕整层楼都能听见。
　　海福盛耳朵嗡嗡响，没反应过来：“什么？”
　　安六神：“渣月昨天半夜预售你不知道吗？！”
　　海福盛吭哧片刻，“……现在知道了。”
　　沉默片刻，他目视着室友疯癫狂热的表情，心中暗暗期待：“预售怎么样？”
　　安六神快速道：“九百六十五万七千六百本。”
　　“现在卡位C级本销售金榜历史第61名。”
　　海福盛：“！！！”
　　一阵红晕冲上脸颊，海福盛沉默站了两秒，又坐回凳子奋笔疾书。
　　要不是安六神瞧见了他发抖的手，真当他心如止水呢:“怎么，装啥呢？”
　　海福盛摇头，眼眶发红：“我要更努力，一定要把渣月做好。”
　　“这荣誉来之不易，是铁同学替咱们挣来的，我、我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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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北河三，某私人诊所。
　　白小聪的通讯永远来的那么及时。
　　薛岱刚接受完一轮弱感症治疗，治疗师正在填写他的精神数据，密密麻麻的，薛猎头瞅着，光脑就亮了。
　　“我猜，你放养铁文豪很久了。”白小聪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古怪的兴奋。
　　薛岱：“……”
　　他看了眼医生好友，想起上次他告诫说情感阈稳定恢复最好能隔绝“过敏原”，“是有段时间了。”
　　白小聪笑声粗糙得像砂纸划玻璃，听得薛岱皱眉：“你多久没休息了，小心生病。”
　　白小聪：“我不累，我算看明白了，身体和精神互为依托，只要我精神不垮，身体出不了大问题。”
　　“薛老师，渣月预售了。”
　　薛岱：“！！！”
　　医生好友看他一眼，“你指数跳了，冷静。”
　　薛岱：“……我冷静个屁。”
　　白小聪：“啊？”
　　薛岱：“不是说你，预售如何，黑暗赛道安排了吗？铁训兰有没有找打下手的，现在进度顺利吗？”
　　白小聪又想笑了。
　　“我一个都不想回答，今天我报喜太多次了，累。”
　　“一句话，你是相关人，现在卡流程已经到了文豪本定稿和二十王座排位了——知道错过多少了吧。”
　　医生明显看到，患者身体一僵，肉眼可见的懊恼浮现在他脸上。
　　“隔绝过敏原。”医生提醒。
　　薛岱叹口气：“可我得工作，我再不工作，文豪要自力更生了。”
　　医生也很棘手：“可你面对过敏原很容易发病。”
　　薛岱避开光脑，想了一会。
　　“能不能给我小剂量注射镇定剂，冷冻我对过敏原的情感波动。”
　　他本以为这做法犯忌，谁知医生一口答应：
　　“可以，多得是你这种觉得情感累赘的工作狂。”
　　“但我要提醒一句，冷冻并不意味着完全消失，残留下来的情感认知不仅会变得奇怪，而且等到你再想‘复苏’，好好治的时候，会比现在更麻烦。”
　　薛岱无所谓：“无妨，最坏不过一辈子情感阈衰败。”
　　那也没什么。
　　前二十多年我无知无觉，难道比别人少块肉了吗？
　　医生神情复杂，“我看你是好朋友才说啊。”
　　“缺失情感倒未必是噩梦，但实话说，从我从医经历来看，你确实会错失一段本可以更多彩的人生。”
　　这下，薛岱真笑了。
　　神情间是很少现于人前的狂澜，带着点傲气。
　　“少拿你的价值观评断我，兄弟。”
　　“事业和理智带给我的，已经足够一生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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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政工部。
　　思政课快下课了。
　　新舰师们排着队脱出《山海经》文豪本，一出来，就看到俩老师头挤头对着光脑嘀嘀咕咕。
　　壮小伙们：“……”
　　班长和支书对视，嘿嘿一笑，凑过去忽然大声：“张书记来了！”
　　荣成、海春阳：“……”
　　俩人光速扣下光脑，装作认真盯舰师数据的模样。
　　新舰师哄堂大笑。
　　荣成没好气：“死小子，都下课了，有意思吗？”
　　小班长挤挤眼：“荣老师，看啥呢，这么激动？”
　　海春阳嗤笑一声，小班长避了避他。
　　海老师最近不知咋了，情绪一点就爆，新舰师都有点怕他。
　　荣成将光脑转过来，耐心道：“在看一位文豪朋友的新本数据，昨天开的预售。”
　　“她也可能是——不，她一定是未来思政课的主力文豪。”
　　新舰师：“？？？”
　　荣成索性拉他们一起看：“末世题材知道吗？”
　　新舰师一大半点头了：“知道知道，可血腥可火了。”
　　荣成：“那《渣月》呢？”
　　这次，只有一小半点头了。
　　荣成点开C级历史销售榜：“看看吧，虽然我觉得《渣月》剧情走向太世俗，大概率不会投舰队使用，但是，末世题材是个好源头，你们要掌握。”
　　他点了下刷新。
　　小班长亲眼看着，刚还59名的《渣月》，忽然就没影了。
　　新舰师：“……”
　　“荣老师，你页面往上拉拉。”
　　荣成：“？？？”
　　虚拟宇宙忽然神来一句：【文豪铁训兰的作品《渣月》已冲进前五十】
　　【位列第五十名】
　　【得益于地球广场舆论效应，文豪本预售数量已超过1100万本】
　　荣成：“……草。”我就一眼没看啊。
　　小粉毛现身，很慈爱地拍拍荣成脑壳。
　　舰师小伙子们大呼小叫，“小宙姐姐，讲讲呗！”
　　“这谁啊，紫薇星吗？《渣月》贵不贵，假期我也去买一本凑凑数！”
　　“哇！这文豪和张璟书记一个学校！”
　　荣成：“……”
　　看文豪本名次飙升就像看一次逆袭，身为同行，荣成格外能体会到那种激动。
　　绝地反杀，天降猛女……
　　作为看过铁训兰第二个商业本《灭神》的人，荣成觉得，双子座文苑未来几年恐怕会很精彩。
　　眼下，距离明年的文豪大赏还有小六个月，荣成自己是不抱希望升S成功，但小铁文豪升D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
　　各大文苑为了趁着文豪大赏推学生晋级，都会在大赏前夕疯狂搞比赛，出本子，星座间通常叫文苑连环赛。
　　如果荣成没记错，今年的承办方当是自己的母校猎户座文苑。
　　他思来想去，准备联系徐衡。
　　无论是趁连环赛签文豪，还是在赛中为手下文豪造势打名气，都要早做准备。
　　谁知，通讯拨过去，是占线。
　　荣成：“？？？”
　　这个点，不该午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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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种文库。
　　手边一堆双子座外交材料，徐衡画着图，认真分析着帝国第三和其他王座间的关系。
　　很明显，他在考虑黑暗赛道的二十王座排位。
　　物种文库时不时戳下徐猎头，提醒他挺直背，不要驼。
　　徐衡：“……”
　　这AI可真像人类亲妈。
　　通讯接了进来，铁训兰肺活量惊人：
　　“衡哥！《渣月》成绩不错，我有名气了，可以包养你了！”
　　这话颇有歧义。
　　徐衡脸皮没有铁某人厚实，接到通讯一瞬间，他想起了全息训练室的亲密接触，卡顿一秒：“恭喜，《渣月》值得所有荣誉。”
　　铁训兰也不知怎么练得，徐衡自觉声音无异，但对面就是听出了他的窘迫：
　　“怎么，季平同志还在介意上回的——”
　　徐衡：“你不用讲出来。”
　　铁子：“嘻嘻，确实很抱歉啦。”
　　徐衡：“……”
　　“如果不是真心道歉，可以不说。”
　　铁训兰发出一串狂笑，事业得意外加情场纵横，此时的她像盛放的玫瑰一般娇艳，苗乐安瞧她脸颊微红，给她递了杯水。
　　啧，衡哥又要被占便宜了。苗政委深以为然。
　　铁子：“我保证，你一点也不想听我对你真实的想法。”
　　“虽说星际社会包容许多传统，但徐衡，你长得帅身材好，怯什么？”
　　徐衡似乎叹了口气：“暴露隐私应该不是传统和新潮之辩，不要偷换概念。”
　　“我明白上次情况特殊，你可能确实有其他方法，但结果是，拉我出噩梦的是你，所以，我要感谢你。”
　　光脑那头，叽里呱啦一通声音，似乎是什么看我说他不介意吧，还有个声音说你就不要脸吧你，又有人回嘿嘿衡哥吻技超好的，体验一流——
　　徐衡：“……”
　　“我现在有两个话题，一是黑暗赛道二十王座排位的草版，二是咱俩正式签约后的收入分成。”
　　“你选吧，再说我的吻技或者别的，通讯就到底为止。”
　　对面叽叽嘎嘎顿时停了。
　　又是噗一声，衡哥生气了，俩姑娘一阵笑。
　　徐衡：“……”
　　铁训兰咳嗽两声：“我再次表示歉意，如果您确实非常介意，不妨大胆报复回来，我会备好薄荷漱口水，随时恭候。”
　　徐衡：“……”茉莉花味挺好闻的。
　　不，徐衡你疯了吗。
　　他转手发过去二十王座的排位表。
　　铁子见他沉默，赶紧说：“巧了不是，薛岱刚给我发了个草版，你俩排的几乎一致，唯一不同是，第二座薛岱排的蛇夫座，你排的猎户座。”
　　徐衡客观答：“可以理解，蛇夫座财大气粗，惯常喜爱猎奇题材。”
　　“但他号召力是比不过猎户座的，这也是事实。”
　　铁训兰玩味道：“所以，徐猎头明知猎户座是硬骨头，不好说话，还把他放在第二位，是想动用私人资源吗？”
　　“我记得，你是猎户座人。”
　　徐衡沉默片刻。
　　“是的，我希望借这次黑暗赛道，向你证明我作为猎头的专业性。”
　　这话就是变相在说，只要选我这个版本，帝国王者猎户座的恒星冲刺，我帮你拿下。
　　铁训兰嚯一声，对徐衡的能量有了新认识。
　　这真是个反向摸索徐衡家底的好机会。
　　但是——
　　光脑忽然进了个新消息。
　　【@前·金大腿薛岱：宝贝儿，周末有空吗？悦来宾馆老地方~】
　　铁训兰：“？？？”
　　苗乐安也看见了，蹙眉问：“怎么回事，你俩还有情感瓜葛？”你不天天要不泡物种文库要不睡宿舍吗？难道还抽空睡过薛岱？
　　铁子：“倒也没有，除了啵过一次嘴。”
　　苗乐安不解：“亲嘴咋了，没啥啊。”
　　铁训兰也没想明白。
　　上次见面薛岱那反应跟个刚失恋小年轻似的，现在这语气，反而像端正了位置，重新恢复两人的老关系。
　　不过，眼下俩人是真·工作伙伴关系了，平起平坐。
　　【@铁训兰：什么鬼？你精神症治疗有突破性进展了？】
　　【@铁训兰：而且，金大腿你现在持久力咋样？（指指点点）】
　　薛岱：“……”
　　放下光脑，铁子一声长叹。
　　“一面是衡哥带来的猎户座小钱钱，一面是前大腿的肉体诱惑，唉……”
　　“怎么选，我好愁啊……”
　　苗乐安：“……”
　　苗政委发誓，真的很想用拖鞋扇她。


第40章 血雨腥风
　　第二天就是周六,苗乐安一夜都睡不踏实。
　　《渣月》刚出一支宣传片，第二支白小聪还没信儿呢，不能让铁训兰无止境得浪,万一渣月有点事儿,还不得文豪收场？
　　苗政委为此忧心忡忡。
　　昨晚，铁文豪不到十分钟就做好了决定。
　　“成年人为什么要做选择题？我全要！”她一拍桌子。
　　苗乐安：“……”
　　于是,十分钟的剩下时间，苗同学眼睁睁看着铁子挑衣服（虽然她也没几件漂亮衣服）、选香水（找隔壁柏晶晶借的）,还问医疗AI七号针要了两包柠檬味小雨伞（为此被针姐疯狂输出五分钟生理安全知识）,一只漂亮美艳,走街上男女都得回头的妖精新鲜出炉。
　　“好看吗？”铁训兰撩撩头发。
　　苗乐安诚实说：“好看,但我以为你会选徐季平。”
　　铁训兰嘁声：“徐衡多有距离感一人，谁想攻他全垒，可慢着呢。而且，我得找个机会,把渣月稿酬塞给薛岱,了结人情。”
　　“以后谈事想床上还是桌上,都行，但我不想再挂心前一段黑历史了。”
　　“找个机会，”苗乐安复读机似的，痛恨自己能跟上铁子的思维：“比如他‘神魂颠倒’时？”
　　“对,”铁子给她个赞许眼神，话说的更透彻：“把他睡得半死不活时。”
　　“人嘛，动情时最好趁虚而入。”
　　苗乐安：“……”
　　她伸手掐了下自家文豪的……胸脯肉。
　　铁训兰做作尖叫一声：“你干嘛！苗乐安,你这登徒子！呸呸呸！”
　　苗乐安：“→_→”
　　“我掐一下,看你是不是要浪得原地起飞了。”
　　铁训兰还在演,一手扯苗乐安,自己叫唤：“啊呀，你还摸！”
　　“松手，你别拦我，臭不要脸！”
　　苗乐安瞅着自己被扯的手：“……”
　　“滚滚滚。”一脚将铁文豪踢出门，苗政委决定再也不管她祸害良家妇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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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铁训兰提出的调整时间到周五晚上，薛岱并无异议。
　　来到悦来宾馆时，正好赶上他在前台订房。
　　一瞅，机械手又换成了最初那只灰色的，铁训兰冲他打招呼，它毫无反应，一看便是返厂重装洗没了记忆。
　　薛岱：“来得早啊，宝贝。”
　　铁训兰嗔他一眼，“比你晚。”
　　一缕香水味从女人身上窜过来，薛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精神阈里动了动，仅仅一下，镇定剂便发挥强大实力，一脚镇压下去。
　　精神阈老实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铁训兰玩着头发，朝他抱过来，薛岱下意识接住她：“怎么了——”
　　堵上来一个亲密舌吻。
　　女人吻技极好，气息不换，就亲出了欲望。
　　薛岱有点神思不属，铁训兰摸索来摸索去：“大腿，看来，你憋了些日子，阳wei治好了不少嘛。”
　　薛猎头：“……”
　　他技法娴熟地调情：“我行不行，一试便知。”
　　铁训兰满意点头。
　　真好，虽然不知道金大腿精神症的突破性进展在哪儿，但她对当爹当妈调教雏儿没兴趣。
　　上次薛岱亲一口就断片的模样，虽然有趣，但铁子不会耐烦太久。
　　情场鏖战，要打得有来有回才带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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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切回周六早上。
　　快七点半了，苗乐安揉着太阳穴爬起来，决定用遮瑕盖下黑眼圈。
　　一开门，铁训兰正要刷门卡进来。
　　苗乐安：“……”
　　卧槽，这什么世道？
　　奋战一夜的人容光焕发，我踏实睡一晚反而黑眼圈掉肚皮？
　　“如何？”她眼巴巴问。
　　“你问什么？塞钱给薛岱？还是睡他？”铁训兰挑眉。
　　苗乐安：“……”好吧，我是个政委。
　　“我问《渣月》的版税。”
　　铁训兰眉飞色舞，耀眼地浑身发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睡前男友而是去开银河六合彩去了，“给了，他无力反驳。”
　　苗乐安直觉这个“无力”恐怕不是字面意思。
　　比个“您请讲”的手势。
　　铁训兰顿时开始比内涵手势。
　　左手比圆圈，右手比柱子，穿进去，欢快地动两下，然后——
　　左手捏住了右手顶端，死死地。
　　宛如洪水决堤前落了闸。
　　苗乐安：“……”
　　“亲娘啊，”她笑得险些背过气去，“铁训兰你是不是人。”
　　这招数，堪称老阴比。
　　铁训兰无辜耸肩：“男人脆弱之时多得是，这个最好找。”
　　“一泄如hong前堵住他，我让他喊祖奶奶，他都得应。”
　　笑了一会，“那，”苗乐安擦眼泪，“一千多万，你还真舍得。”
　　铁训兰打个哈欠，有点疲倦：“他清醒过来又塞给我两成，我那会爽得很，就接了。”
　　苗乐安：“……噗！”
　　“什么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瞅瞅你俩，这损色！”
　　铁训兰扑进睡眠舱，抱着枕头哼唧唧：“哎呦乐安，我技术好，他技术也不差啊。”
　　“而且，估计这俩月治精神症，薛岱还挺憋着的。”
　　“这回一用，嚯，这力道！”
　　苗乐安给她递了块擦脸巾：“恐怕，薛猎头不会喜欢你这种叫按mo棒的语气。”
　　铁训兰有点困了，含糊回答：
　　“那，不然呢？”
　　“我没男友他又是个酒吧常客，不存在法律问题也没有道德挖墙脚。”
　　“而且——哎，乐安你多久没性生活了？”
　　“这东西，真的很激发灵感。”
　　苗乐安眼神飘逸一瞬，她都空窗一年多了。
　　“等我起来……”铁子快睡着了，口齿缠绵道：“等我起来，睡金大腿的灵感够我肝两章《渣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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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德公司，试验场。
　　二十王座的排序发来时，白小聪正在盯虚拟宇宙的网友评论。
　　地球广场的广告已经到了投放第三天，累计共有三百余万人试玩过，累的参宿七交管局够呛，交通隐患无数。
　　兰德公司好言好说地给交管局送了花篮锦旗，称他们“人类之光”，还给买了条表功的热搜，这事儿才算摆平。
　　现在，盯着《渣月》在销售金榜上的39名排位，1500+万的预售量，白小聪神清气爽。
　　做游戏师的，手下但凡能雕琢出一部千万销量的文豪本，那都是能吹一辈子的成绩——
　　虽然这是预售吧，但也是千万预售！
　　一般来说，只要预售不搞宣传诈骗，真实发售只会更高，那么——
　　啧，光想想，白小聪都爽得原地起飞。
　　铁训兰直接发的截图。
　　又到午饭点儿了，白小聪接过同事给的油泼辣子，边嗦面边看。
　　二十王座的排位，第一优先曝光度给了母家双子座——
　　可以理解，铁文豪毕竟是人家文苑的学生。
　　最靠近赛道天花板的路人席位给了天琴座、麒麟座之类——
　　也没问题，双子座这两年和人家交情不多，铁训兰自己也没去过，无瓜葛。
　　第三位，给了天鹰座。
　　白小聪挺满意。
　　天鹰座是兰德公司母家，要亮星撑腰的，给个好位置是应有之义。
　　但第二位——
　　怎么是猎户座啊？
　　老大哥孤傲多年，除了在自家参宿四五六黑暗赛道的几个本子，就没怎么下过凡亮过星。连帝星参宿七都不能拍胸脯说保证拿下猎户座评委，铁训兰怎么会浪费第二曝光度的好位置，给这只铁公鸡？
　　【@白小聪：铁子，蛇夫座怎么排第四？你小心被巨蛇记仇】
　　铁文豪正在校稿，核对刚写成的《渣月》场景八，安六神见她停笔，大呼小叫地抢过去，拼盘一年级们争相传阅新章节。
　　黑山咖啡馆一浪接一浪的惊呼，老板娘也不拉花了，溜过来一起白嫖新小说。
　　【@铁训兰：啥呀，蛇夫座恁小心眼？】
　　【@白小聪：倒也不是小心眼，巨蛇有钱任性，比较耿直】
　　【@铁训兰：猎户座号召力大嘛】
　　白小聪一下子笑了，心里当她初来乍到不懂行情：
　　【号召力也得你撬得动这尊大佛才有用】
　　【用得好带动一片星星，用得不好了，猎户座不亮，另外本可能亮的，也熄火了】
　　铁训兰：“……”
　　“铁子，”柏晶晶凑过来叽叽喳喳，这姑娘性格跟个小麻雀似的：“为啥这人手里会喷水啊？”
　　“异能设定。”铁训兰回神：“末世算比较大的题材，《渣月》只是个开头，故事性重要，开创设定也很重要。”
　　“在《前夕篇》里多留几个梗，也方便后来写末世的文豪继续挖掘创新。”
　　她扯出张人物原稿，给柏晶晶看：
　　“你瞧，场景六里写了山野进化的丧尸和城市出来的丧尸杀伤力不同，特性也不一样，算两个品种。”
　　“那么，人类是不是也得进化一下？”
　　“我就给同胞写个异能设定出来，金木水火土。”
　　尸体都变成丧尸鬼了，活人为何不能突破自然极限？
　　柏晶晶似懂非懂点头。
　　几个听懂的一年级面露惊讶。
　　这、这意味着——
　　故事框架瞬间扩大了几十倍！
　　战斗场面、逻辑叠加、基建建城……《渣月》能尝试的桥段更多了！
　　安六神立刻举手：“我要加设定，要控雷的！”
　　铁训兰：“可以啊。”
　　海福盛不甘示弱：“还有控风的，”他小心看着铁子表情，见她没甚不悦才说：“比较酷炫。”
　　铁训兰：“没问题啊。”
　　“想加什么都行。”
　　“好哦我来我来！”大伙呼啦一下子冲上来。
　　异能这设定太他妈带劲儿了！
　　人类一下子就有了和丧尸对抗的资本！
　　看大家闹腾去了，铁训兰才抽出手回复：
　　【我相信我的猎头】
　　白小聪等半天了：
　　【谁？薛岱？还是徐季平？】
　　铁训兰有点意外：【你知道徐衡字季平？】
　　白小聪哂笑，【这人当年转行很出名的，徐家祖传神经病，文豪不当当猎头】
　　铁训兰敏锐地抓到了什么：
　　【徐家有精神遗传病史吗？】
　　白小聪被她这正经说法逗乐了：
　　【不是这意思，这样吧，我给你个关键词，长梦计划，你要有本事查出这词背后的材料，多一分，对徐衡就多一分了解】
　　【——我悟了，撬猎户座的是徐衡，对吧？】
　　铁训兰没吭声。
　　白小聪等了片刻，当她默认，但出乎意料地松了口。
　　【要是他愿意的话……那确实有可能】
　　【也行，文豪意志不可违，我这就给你交上去】
　　【听好，交了就不能改咯】
　　铁训兰并不多作犹豫：【嗯，不改】
　　——要说上辈子荒诞离乱的三十多年她有什么可贵遗产，高深莫测的辨人能力必是其中长板。
　　所以她敢一三五摸薛岱老虎屁股。
　　还敢二四六地疯狂越徐衡雷池。
　　都是因为看透了俩人本性不差。
　　徐季平是个讲究人，他的逆鳞在哪儿铁训兰暂时不知，但她很愿意找个机会，慢慢探索。
　　……
　　虚拟宇宙，游戏版。
　　【@荣成：兄弟，有《渣月》新消息吗？你是版主，听说什么内购价了吗？】
　　飞鹤打着哈欠回复消息：
　　【哪有啊哥，兰德真狗，光放宣传片当响屁，闻个味儿，啥也没了】
　　【俺还等着铁文豪填场景四的坑呢】
　　荣成一顿。
　　哦对，《渣月》场景四的悬念卡在了和平门第二列丧尸列车来临。
　　【@版主飞鹤：哥，问内购价干啥？】
　　荣成看了眼课堂上激情飞扬的舰师小伙，认真回复：
　　【舰队打算购入一批，如果有内购价，我就匀一匀多买些】
　　【给渣月的销量纪录，再锦上添花】
　　飞鹤惊了一跳。
　　想不到啊，粑粑的小渣月牛逼到打通舰队渠道了？
　　【成，这事儿交给我了，我去找兰德白小聪谈价】
　　【我——】
　　一个字没打完，虚拟宇宙忽然发出灵魂提醒：
　　【版主飞鹤，您订阅的地球广场宣传片已更新】
　　【叮！游戏版兰德公司发布一支新宣传片，请查收】
　　飞鹤：“……”
　　果然是那熟悉又骚气的名字。
　　【妈呀荣哥别管啥内购价了，快看！渣月出二片了！】
　　这次，兰德公司豁出去了。
　　地球广场和游戏版同步更新，还@了二十王座各大文苑。
　　飞鹤一瞧，绷不住嘎嘎乱笑。
　　网友最喜欢英雄大乱斗了！
　　兰德你牛逼啊，指着铁子双子座文苑学生的身份挑事儿，是不是？
　　还专门@猎户座蛇夫座文苑，唯恐天下不乱！
　　地球广场上，试玩路人刚商量着要不拆了和平门的地铁操控室试试，全息屏幕忽的一闪，景象变换，夕阳金云漫天落下，璀璨之光笼罩了偌大广场——
　　大伙：“……”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末法时代的落日，洒在广电大楼和人民医院屋顶上。
　　广场边缘几波年轻人嚯地站起来。
　　细看，他们身着褐红色制服，衣料暗纹绣的正是猎户座文苑的标志。
　　“是渣月第二支宣传片！”
　　“快，快记录！”
　　“不，我要先看！等死我了！”
　　猎户座学生个个眼露精光，学自己院的教授本子也没这么兴奋过。
　　夕阳倒悬空中，灼灼热度借着全息化之利，落在了每个人脸上，远远地，第二列满载死亡的列车疾驰而来——
　　大伙呆呆望着。
　　并非所有人都看了那日的文苑考试直播，不知谁喊了声：“是那天的场景四！场景四的结尾！”
　　“太棒了，铁训兰她填坑了！普天同庆啊！”
　　“呜呜呜，奶奶您追的文豪她更新了！”
　　……
　　暗无天日的和平门褪去了，全息人物快速地坍塌跌落又复起站立，通过一张张不同的脸，完成了故事场景切换。
　　终于，似曾相识又全然新生的“颜如玉”在参宿七人群中缓缓站起来，用那张凝满双子座一年级心血的脸，冷静对视着丧尸列车。
　　片刻安静。
　　“也许，我们太乐观了。”她道。
　　广场众人：“……”
　　第一句话，就炸死了看客们的侥幸心理。
　　血雨腥风，真正末世的可怕海啸，终于席卷而来——


第41章 生的希望
　　[J市三号线翻山越水,风洞无数，每逢假日便游客成群]
　　[然而，在人类危局面前,秀丽山水竟成了落井下石的豺狼]
　　[同一个风洞跳进来的丧尸,这一列，明显和上次不同了]
　　……
　　沙哑男声回荡在广场,将众人领入了血腥残酷的末世之旅。
　　远远地，第二列地铁呼啸而来——
　　大家顿时慌神了。
　　站在这儿的大多是对《渣月》通关有执念的人,他们愿意为了第一支五分钟的宣传片去苦心琢磨“和平门救人”,但不意味着他们很会随机应变。
　　要真是临场应变力强，怎么《渣月》广告第一天,不见他们一把过呢？
　　铁训兰为了照顾大多数玩家的脑子,真把和平门难度降低了不少。
　　但第二波丧尸涉及到了后续大世界观中丧尸的分类，如果杀伤力上不来，就没办法突出人类进化异能的必要性。
　　敌人不够强，怎么能显示出我军斗争环境的残酷？
　　——她不会放水了。
　　地铁尚在减速，路人们纷纷握紧武器，疯狂给亲朋好友发消息：
　　“我祖坟冒烟了！撞上《渣月》二片首播了！在现场,正在现场！”
　　“啊啊啊我太弱鸡，三天了，一共才轮上四次广告，就这水平迎战二片第一轮？”
　　“对不住,广大游戏版亲故，我要丢脸了嘤嘤。”
　　飞鹤看着帖子这句话，烦躁地啧一声,开着版主号给他留言：
　　“别慌,冷静。”
　　“能首战二片,这是荣幸，回忆下丧尸的弱点。”
　　“爆头！砍脊椎！”
　　底下，蹲直播的网友排队刷留言：
　　“同志，我们等你凯旋的好消息！”
　　“同志，我们等你凯旋的好消息！”
　　“同志，我们等你凯旋的好消息！”
　　飞鹤心有戚戚然。
　　他也想去见证这难得的一刻，当即就要出门，谁知，白小聪的一条消息拦住了他扣下光脑的手：
　　【@兰德白小聪：看到了吗？《渣月》二片】
　　【@兰德白小聪：瞧好吧，这次绝对复原咱俩亲历的J市屠场】
　　飞鹤：“？！？！？！”
　　卧槽？？
　　飞版主当即收拾东西，准备飞奔出门！
　　就在他关光脑的一秒，影像突变，和平门地铁的钢铁外皮发生了爆破，轰隆隆一串巨响，黑色人影迎着夕阳跳上了车顶，四肢有力地扒住铁皮，像一群吸血列车的黑蜘蛛——
　　玩家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黑山咖啡馆里，铁文豪正聚精会神观看兰德宣传片，见此，忽然眉头一跳，快速拨通白小聪：
　　“白老师，我申请《渣月》二片的临时文本修改权。”
　　“即将展现的场景，应该有更具震撼力的表达。”
　　——果真是载体不同，表达力度就差异巨大。在小光脑上看模拟和地球广场看全息，天差地别。
　　那头，白小聪草一声，“你可真会找事儿！”
　　谁会想改广告？
　　那是数万人直击的宣传物料，别说大面积修改景观，你随便挪棵树，稍微动一点，都能被百十个人揪住漏洞——
　　“我劝你别。”
　　“不是心疼兰德的广告费，而是，任何改动在眼下都会非常明显。”
　　“广告定型，就意味着文豪你和运作公司我，认为它能够给玩家看了。”
　　“——你现在改，不是自打脸吗？”
　　这是典型的败坏信誉行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铁训兰沉默两秒。
　　后台显示，文本时间轴还有二十秒，地铁就要进站了。
　　铁训兰吸口气，手上在光脑噼里啪啦的写草稿：
　　“我坚持，如果运作得当，这个场景能成为末世题材的名场面，名扬银河系。”
　　白小聪：“……”
　　白游戏师沉默了。
　　他明白一个名场面对文豪本意味着什么。
　　那是能传扬亿万光年的口碑营销。
　　但是——
　　“你保证？”
　　铁训兰笑道：“最坏的情况，不也有1500万预售了吗？”
　　白小聪：“……”
　　文本时间轴还有十五秒，这里头还得预留文豪随机应变的时间，白游戏师一咬牙：
　　“二片也是我的孩子，如果你改崩了，操心一下还没到手的余款吧铁文豪！”
　　他手下一点，虚拟宇宙中，id【爱喝彗星土的穷鬼】优先级立刻原地起飞。
　　地球广场上，数万人眼看着地铁越来越近——
　　黑山咖啡馆中，虚拟宇宙在同一刻传达了授权同意：
　　【文豪铁训兰，兰德公司已授权您——】
　　“好了，闭嘴小宙。”
　　铁训兰快速道，手下打字如飞，和时间轴疯狂竞赛。
　　虚拟宇宙：【……】
　　她托腮，好奇看着铁训兰。
　　这个叫铁训兰的人类id真是有趣。
　　热衷给自己找事，三番两次，不会满足于某个结果，而永远陶醉于追逐的过程。
　　情感阈如大浪滔天，理性阈却坚韧如AI，永不停歇。
　　时间轴还剩五秒，小粉毛体贴地变个荧光钟，放在铁训兰眼前。
　　铁训兰：“……”
　　讨嫌！
　　她瞪了某AI巨神一眼。
　　周围写稿子的一年级也凑过来，海福盛小声问：“要帮忙吗？”
　　铁训兰看也不看他：“不用，老实坐着。”
　　海福盛深受打击：“……”
　　时间轴还剩三秒。
　　铁训兰手下一滑，终于在关键一句开始全息化前，将新段落加进广告文本。
　　界面立时一动，文字燃烧着融进了J市夕阳中——
　　一瞬安静。
　　地球广场上本来“平铺直叙”的丧尸驾到，忽然来了个视角大逆转！
　　一阵眼花缭乱后，玩家惊讶发现，原本出现在旁侧、穿过密林杀进站台的列车，骤然化作了模糊油画，天地挪移，夕阳放出万丈烈焰，点燃了天幕，将这幅衰败油画烧个轰轰烈烈——
　　随后，视野重组。
　　原本立在平地的玩家，眨眼间出现在了轨道正中央！
　　铁轨细窄而锋利，内侧闪着冷光，宛如步入地狱的刀锋之路。
　　玩家们：“……”
　　地铁笔直冲来，他们怔怔望着，仿佛下一秒钢铁巨兽就会碾上脸。
　　前方就是夕阳，它无限广大，浓烈的橙红色让人目盲。
　　一点黑洞出现在日核，里面娓娓穿出了灰色的地铁。
　　黑色的丧尸蛆虫般黏在车皮上，将它包成奇怪形状。又快速跳跃着，仿佛在太阳风暴中起舞。
　　[极致的橙红与噬人的黑对撞，铺满了这片天地]
　　[这里便是魔域鬼城，恶鬼自在人间]
　　广告文本最后冒出了这段话。
　　地球广场一片死寂：“……”
　　时间轴安静地走着，这段视角挪移后的全息画面，骤然将玩家视觉冲击力加到了顶级！
　　大家沉浸在浩大的绝望中，无一人想起，车来前的最后十秒，本该是最珍贵的逃生时间——
　　终于，时间轴落在分段第一句话上：
　　[这次来的丧尸格外不同]
　　[他们更早地撕开了车门，力气更大，身上带着山野密林的腥气，预示着古怪的品种]
　　[这引起了颜如玉的强烈不安，终于，在她离得足够近，看得足够清时——她看到了利爪下扭曲变形的钢轨]
　　[恐惧骤然降临]
　　[这不是血肉人类能一战的气力，远远不是了]
　　“妈呀。”光脑前，白小聪喃喃道。
　　直播里的地球广场正沐浴在激烈的黑红对撞中，色彩猛烈，地铁风驰电掣地闯来，人群像片片零落的雪花，被撞得飞起又落下，碾成碎块、粉末——
　　白游戏师描述不出这种绝望和凄美。
　　那分明是灼热的光和流淌的血海。
　　——名场面，不，冥场面啊！
　　他脑子乱响，想哭又想笑，结结巴巴给铁训兰发了句语音：
　　“把、把知觉系数调低一点吧。”
　　谁知，铁训兰回了句：
　　“不，提升到真实拟感的10%。”
　　……
　　……
　　地球广场。
　　列车疾驰而过，刚被“腰斩”的窦丽珠咬着嘴唇，痛得在地上打滚。
　　听着耳边阵阵刺耳尖叫，她拼命爬起来，光脑恰好从怀中掉落，开机画面是猎户座文苑的标志。
　　窦丽珠一愣，脑海中翻涌起了滔天巨浪！
　　……
　　我不是末法时代惨遭屠戮的祖先！
　　我是猎户座文苑的学生啊！
　　我竟然忘了？！
　　理智瞬间清醒，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广场，寒气顺着背脊往上窜。
　　好可怕的文本，堪称海啸级别的共情力！
　　眼前一片惨相，同学辛江江正抽泣着在地上爬，帮助全息虚影中一位惨死的母亲，尽力护住染血的婴儿，明明自己双腿无恙，但就是爬得跟腿断了似的——
　　窦丽珠叹口气，给他一脚。
　　“清醒点，你腿没断。”
　　辛同学泪眼朦胧抬头，一见是她，顿时放声大哭：“啊啊啊丽珠你没死啊！”
　　“太好了我刚看你被地铁碾过去了尸骨无存呜呜呜呜！”
　　“快帮忙救人！”
　　窦丽珠：“……”
　　她又给他一脚，斥道：“看清楚，我是猎户座文苑文豪系二年级首席窦丽珠，不是《渣月》广告里随便惨死的路人！”
　　辛江江哭得更大声了：“不是呀！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窦丽珠：“……”
　　个完蛋玩意儿！
　　她想骂人，身旁一声嘶吼，飞来一只断手，无头尸体倒在一旁，窦丽珠在脑子没反应过来前，已经很自觉的将断手拾到尸体旁，给全尸出了一份力，捡完一愣，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刚还骂别人呢，你又在做什么？
　　……
　　优秀的文豪通常有两种人。
　　一种共情力极强，随便来点小故事就能涕泪横流，笔下华彩千章。
　　还有一种，便是窦丽珠这般，脑子永远埋着一根警觉神经，无论发生什么危局，都能在万劫不复前将理智拉回来。
　　一道来的同学，没一个清醒着。
　　望着四周惨叫不断的地狱，窦丽珠一面提醒自己，一面谨慎地跳开断臂残肢，扫掉眼角泪水，她郑重打开光脑，开始给母校传回《渣月》的一手材料：
　　【建议：联络双子座文苑参加连环赛可以从文豪铁训兰入手，借此达到建立人脉和通传消息两个目的】
　　【《渣月》二片玩后感如下】
　　【……】
　　滚滚夕阳蒸腾，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笼罩了广场，窦丽珠坐在这鲜血屠场当中，聚精会神地写材料。
　　她一身褐红色校服，初看不显眼，但此时鹤立鸡群，落在直播网友眼中，立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没看错吧，那贵的吓死人的校服，帝国最强猎户座文苑！”
　　“是的，你没看错！我正在翻官网照片，靠这女生我肯定见过！”
　　“楼上，这是网络公域，就算查到了人家信息，也麻烦你闭嘴。”
　　“卧槽，你们不激动吗？！学院派第一名来面刺第三了！”
　　“啥？铁训兰是双子座文苑的？”
　　……
　　……
　　宣传片还没结束，窦丽珠警惕地盯着四周。
　　这次片子挺长，现在已经来到了第十分钟，她顿了顿，很犹豫的、慢慢地，用光脑给屠场夕阳拍了个照。
　　骄阳深处，黑色列车正缓缓融化。
　　多看看，窦丽珠相信这幅文豪本构图能带给自己许多灵感。
　　然而，细看这张新照片——
　　窦丽珠：“？？？”
　　怎么小黑点里又来了一列——
　　卧槽——
　　第三列车？？？？
　　她一下子跳起来，肝胆俱裂。
　　看直播的玩家顺着她的表情望去，人都无语了：
　　“我要去宰了铁训兰，别拦我。”
　　“算我一个，给断头鬼凌迟，铁文豪真是个人物。”
　　“呜呜呜，我的末法祖先，你好惨啊！怎么会落到这个文豪手里？”
　　“麻了麻了，累了，毁灭吧！”
　　不，不对。窦丽珠默念。
　　这次来的列车虽然也是常见地铁，但窗明几净，甚至能看到整齐匍匐在车顶的人影，对，整齐的，不是丧尸来袭那种乱七八糟的——
　　除非——
　　哦不。
　　“是人类援军！”窦丽珠窜起来，都喊到破音了，她拼命挥舞着手，让自己也融进这绝望又希望的夕阳中。
　　刚才什么这是假的，断腿是假，丧尸也是假，她全忘了。
　　此时此刻，窦丽珠眼中只有同舟共济的人类同胞。
　　J市没有被遗忘，没有！
　　窦丽珠哭得眼泪止不住。
　　[远远地，夕阳深处又来了第三列车，上面的人影整齐划一，呼唤着什么]
　　[颜如玉想笑，却累得笑不出声]
　　[小时候做梦常说，总有一天，我的英雄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可惜，事到临头，没有一个英雄]
　　[只有一群平凡的勇者]
　　……
　　灵泉从天而降，淅淅沥沥。
　　第三列车的车头上，有个人影正跪地望天，托举双手，用一个古怪的姿势呼唤着天降甘霖，崇高而虔诚。
　　“这和平门可太燥热了，是不是？”
　　“请下点雨吧，缓解我亲爱同胞们焦灼的身体。”
　　网友看不清人脸，只能听到这个柔和声音诉说着、看到那个漆黑人影献祭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燃烧在死亡金光中。
　　一句话落，更多的黑影从他身后冒出，簇拥成一片人类群像。
　　他们个个逆光看不清面目，却迎风矗立着，带来了生的希望。
　　这、这是。
　　窦丽珠心头巨震。
　　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只说完一句，天上就下雨了。
　　就！下！雨！了！
　　良久，窦首席缓缓扶额：“……我难道穿进西游记了吗？”
　　信息量太大，我想静静。
　　网友也是如此，又慌又期待。
　　旋即，熟悉的大写红字浮现在每个人眼前：
　　[狼吃兔，兔食草，万物生克如斯]
　　[自然之神孕育的，永远是势均力敌的生灵]
　　[那强大残忍的丧尸背后，人类的绝地反击是什么呢？]
　　[请细品这场荒诞的雨]
　　[尽请期待下一场景：异能者，人类的极限进化！]
　　[一切精彩，尽在兰德公司《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末世前夕篇》]
　　[预售链接戳这里]
　　窦丽珠僵住：“……”
　　玩家网友们：“……”
　　？？？？？？？？？？？？？？？？？？？？草？？？？？
　　人干事？！？！？！
　　滔天洪水被一闸切断，猛烈情绪堵得大伙说不出话来。
　　……
　　好好好，不就是预售链接吗？
　　我他娘买爆它！


第42章 蓄势待发
　　猎户座参宿七。
　　窦丽珠走回文苑时,腿还有点抖。
　　耳边是轻松愉快的校园闲谈，刻进脑子的却是地球广场的血腥救赎。
　　“丽珠，”有同班惊讶喊她,“你怎么哭了？”
　　窦丽珠茫然,“没有啊。”
　　摸了摸脸，还真有眼泪。
　　窦丽珠：“……没事儿,有感而发。”
　　见过和平门屠场上人类英勇无畏的表现，就算是顽石也得开花。
　　见她魂不守舍,同班又问：“你不是领队吗？同去的人呢？”
　　窦丽珠：“……”
　　“我、我忘了他们回没回来。”
　　同班：“？？？”
　　老天爷,这还是往日严谨精明的窦首席吗？
　　天色渐暗，校医室亮起了柔和光源。
　　窦丽珠进来时,医疗AI正虎视眈眈看着几个痛哭流涕的崽,防止他们打架：
　　“淦！要不是你手慢，我怎么会被地铁碾死！”
　　“说得好像我不失误，你就能活着走出和平门似的！”
　　“草，游戏版是流量卡爆了吗？怎么渣月预售数据还不刷新？”
　　窦丽珠：“……”
　　哗啦一声拉开隔间门，窦首席面无表情走进来，“你们回来的早啊。”
　　坐上治疗舱,给自己点了个镇定剂稀释治疗，窦丽珠的精神阈到现在还在发抖。
　　几个崽：“……”
　　“首席好！”大伙坐着鞠躬，顿了下，开始七嘴八舌地问：“丽珠你咋回来这么晚？”
　　“是啊,预售链接一上不就全场清醒了吗？”
　　“难道你打飞的去了双子座文苑，暴打铁训兰去了？”
　　窦丽珠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倒是想暴打她。”
　　开先交材料时，她很客观公平,希望母校多发一份连环赛邀请给铁训兰,这人是明日之星,深挖必有收获。
　　但，那是没见识过人类异能设定之前，窦丽珠还能冷冷静静说话。
　　现在嘛——
　　她只想疯狂摇晃铁文豪。
　　草你是不是人啊，断章断那里！
　　良心不会痛吗？
　　……
　　同学还在追问她晚归的事，窦丽珠索性闭眼输液。
　　能说什么？
　　惯常冷静自持的窦首席才不想说，她挣不脱文豪本影响，比同学表现还差劲呢。
　　“你刚说数据刷新，”窦丽珠转移话题：“游戏版十分钟一次，别太着急——”
　　话没说完，那边就喊起来了：
　　“2000万！渣月2000万了同志们！”
　　窦丽珠忽然就没了声。
　　惊叹声此起彼伏：
　　“了不得啊，C级销售金榜榜首多少来着？三千多万是吧？”
　　“能一样吗？渣月是新题材，新的！”
　　“呜呜呜，我真不想走，都是你们，非要回来输液！我还想试试水系异能呢！”
　　窦丽珠出来一锤定音：
　　“C级榜首是四千七百五十万本销量，首发是十年前，是累积销量。”
　　“《渣月》如果保持这个势头，超越C一指日可待。”
　　她翻出光脑照片，端详着和平门的血海落日。
　　两只裤腿湿得滴水，一路走回来窦丽珠失魂落魄，连露水沾湿衣裳都没发现。
　　同伴们左右看看，大眼瞪小眼：
　　“丽珠，咱学校……今年连环赛能邀请铁文豪吗？”
　　“不行吧，她好像才一年级？”
　　“emm，文苑连环赛没有年龄要求，但约定俗成是二年级以上才能参加，我也不知道为啥。”
　　“因为文风。”
　　窦丽珠爱惜地摸着和平门照片，设置成了光脑背景，顿时，一片烈日灼灼映入眼帘。
　　“连环赛有前缀，文苑连环赛，考教的是个人实力不假，但是，是文苑教导出来的个人实力。”
　　“二十王座的文苑须得形成稳定文风。”
　　“比如咱们猎户座的严谨克制，双子座文苑的——”
　　说到这里，窦首席卡壳了。
　　辛江江扑哧一笑：“双子座文苑历史太短，像个暴发户。”
　　“出来都是模板学生，我是真好奇，铁文豪这种风格鲜明的，怎么参加连环赛。”
　　窦丽珠瞅他一眼。
　　脱离了文豪本氛围，辛江江不再疯癫发痴，终于有点正常样儿了。
　　“那是双子座文苑要解决的问题，用不着你阴阳怪气。”她冷淡道。
　　辛江江：“……”
　　辛江江耸肩，对这个自己平级的女首席没好脸。
　　……
　　……
　　兰德公司，办公区。
　　“大杰作，大杰作啊！”白小聪激动地来回溜达，像个公园背手的老大爷。
　　凡仕林嗦着夜宵，看他发癫。
　　这病发可规律了，十分钟一次。
　　游戏版数据刷新一次，白游戏师就现场表演一次。
　　“两千万本，这数据扔B级榜都能进中游！”白小聪激动地眼睛发红。
　　“发了发了，我要发了！”
　　“铁训兰这根金大腿，我一定要抱上！”
　　凡仕林：“……”
　　“哥您还记得开头压价《渣月》的事儿吗？做文豪的，记性普遍都不错呢。”
　　白小聪浑身一僵。
　　凡仕林嗦面，好整以暇看他。
　　往日你看我不起今日你高攀不起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
　　光脑来了消息：
　　【@黑暗赛道李管事：二十王座排位已定，评委已联系，请白工放心】
　　【又及，《渣月》宣传片非常棒，为您喝彩】
　　【[附件：评委名单]】
　　白小聪读完：“……”
　　嘴一撇，他想哭又想笑。
　　谁都不想给树浇水养花，谁都想径直去摘大树结的果子。
　　他对铁训兰便是如此想法，短平快策略。
　　有几个巨头会跟天火公司似的，天天闲得蛋疼，搞文豪培养计划？
　　但现在，看着《渣月》蹭蹭上涨的数据，白小聪忽然很想穿越回一个月前，鞍前马后好好伺候铁文豪。
　　凡仕林看他脸色不好，便劝慰道：
　　“哥，这也不怪你，兰德就是这种路数，赚快钱，产量高，但合作关系不稳定。”
　　“不然为啥同行都骂天火傻缺，但天火还是年年稳坐游戏巨头前三呢？”
　　“养新人文豪跟打赌一样，十个里只要有一个翻身，剩下九个赔钱货，就随风去吧——”
　　“但没人知道，这一个赚钱的什么时候来。”白小聪叹息。
　　俩人正相顾无言，飞鹤的消息就来了。
　　【@版主飞鹤：白哥，忙吗？求一波《渣月》内购价！】
　　白小聪：“……”
　　我刚打完广告，你就来砍价，不知道新品尝鲜吗？
　　【@白小聪：晦气，过一个月再来找我】
　　【@版主飞鹤：别别别！买家是银河舰队，听不听？】
　　白小聪左脚踩右脚，顿时又走回来：
　　【您客气了，哥，请讲！】
　　【@飞鹤：政工部教学文豪荣成，提名采购《渣月》】
　　白小聪消息灵通的很，【他是挂职吧，能谈下多大采购额？】
　　飞鹤：“……”
　　这真是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飞鹤常年泡在虚拟宇宙，舰队虽然独立于银河系外，但难免也能听到些消息，舰队文豪在银河舰队矩阵中的功效之大、地位之尴尬，都是前所未有的。
　　问荣成采购额，就跟直接打脸问他在舰队有多大权力一样，明人不能说暗话。
　　但是，看看游戏版上对《渣月》的反馈：
　　“啊啊啊啊我才赶到地球广场，怎么又堵车了！！”
　　“楼上，做梦吧，想一来就玩二片吗？哈哈，我会说我等了三个多小时吗？”
　　“呜呜呜，跪求前排大佬出个站票，我想再看看天降甘霖，异能者太感人了！”
　　“楼上滚蛋，我出二千太阳币！”
　　“我五千！”
　　“噫，涨价不按基本法？交管局知道你们堵车还私下买卖坑位吗？”
　　“交管局：在来了在来了，不要催。”
　　飞鹤：“……噗！”
　　【白哥，记得给参宿七交管局多送锦旗，不然你兰德下次想买地球广场的广告位，就不好整了】
　　【荣成那边放心，我去问】
　　合上光脑，飞鹤久久眺望着窗外。
　　那里是一片五彩迷离的全息广告，眼花缭乱，大眼一瞅便知道是个抄袭复合体，融了天火的《追梦魂》和兰德的《山海经》，平庸至极。
　　作为版主，飞鹤看过行业太多龌龊、玩过太多炒热点的本子了。
　　雷同那么多，黄金那么少，所以我知道《渣月》的可贵。
　　顶级好故事的魅力能穿越历史，谁想看它们被埋没？
　　此时此刻，恐怕《渣月》一干人等不会想到，区区一个本子，点燃了多少看客对文豪的职业热情。
　　这乍看热闹实则死水般的行当，第一圈波澜来得悄无声息。
　　……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
　　还没上课，新舰师聚在门口小声讨论着，等待铃响进门。
　　屋里，本该检查文豪本参数的荣老师，此时却神色纠结。
　　【@黑暗赛道双子座帝星分馆：
　　尊敬的A级文豪荣成，您好！】
　　【很荣幸您被选为了本周六北河二黑暗赛道的猎户座评委，请您按照信件指引，搭乘银河星轨7650路，于约定时间赶赴双子座北河二场馆】
　　【参评文豪本基本信息如下：】
　　【文豪：铁**】
　　【文豪本名称：《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末世前夕篇》】
　　【关键词：惊悚、末世、娱乐圈、竞技】
　　【归属单位：双子座文苑】
　　【另，随信附《渣月》草本，您可以进行小范围讨论和试玩，不能应用于公开渠道，如有违规，将被除名猎户座文豪协会】
　　荣成：“……”
　　还铁**，末世俩字一出，谁不知道她是谁？
　　他撕开纸本，多年没用胶泥信封，差点一把撕烂。
　　“荣老师！”恰好，舰师小班长伸头进来，“您拿的什么——这是文豪本的胶装片吗？”
　　荣成心情复杂：“不是的，只是个壳子。”
　　硬纸片是张水印照片。
　　印得正是这两天火爆游戏版的《渣月》名场面——
　　血海落日。
　　它制作精良，色彩艳丽，荣成细细抚摸两下，敲字回复：
　　【收到，一定按时抵达】
　　一抬头，小班长愣愣看着照片。
　　“老师，这照片是特制纪念品吧……您要去参加《渣月》的黑暗赛道了，是吗？”
　　荣成没想到有人一猜就准：“赵志雷舰师，请不要大声喧哗。”
　　小班长赵志雷：“是真的！”
　　“大家都说您认识徐衡猎头，肯定也认识铁文豪，原来是真的！”
　　“那我们今天上课用的本子是——”
　　他眼神迸发灼热，火辣辣的落在荣成光脑上。
　　荣成：“……啊？”
　　一句没喊住，赵班长呼啦窜出去，冲大伙招呼：
　　“大家快来啊，今天荣老师借来了《渣月》！是前几天大爆的《渣月》！”
　　“想不想玩异能者！想不想看人类挑战极限！”
　　“想！”大伙轰然回应。
　　荣成：“……”这帮完蛋小子！
　　小班长说的也没错，银河舰队确实占便宜，军工系统封闭，不算商用，如果《渣月》能获得舰师们的喜爱，那么——
　　荣成就有底气向扒皮鬼张璟，要采购额度了。
　　他思来想去，给徐衡去个消息：
　　【兄弟，好消息】
　　【周末北河二的黑暗赛道，我是猎户座评委之一】
　　【至少，一颗恒星稳了】
　　……
　　参宿七，猎户座文苑。
　　学生们熙熙攘攘从身边经过，好奇打量着金发男人，他雕塑似的站在校门口，立了十多分钟也不进去。
　　【@徐衡：谢了兄弟】
　　【@徐衡：不过，《灭神》给舰队的使用费不会为了你那颗恒星打折，哈哈】
　　荣成：“……”
　　这厮还有闲心调侃，恐怕情绪还不错。
　　他果断回复：
　　【滚蛋，徐王八羔子】
　　徐衡笑了下，迈步走进猎户座文苑。
　　这座闻名银河的巨型文苑，史载共培养出了一百余位S级文豪，六千余位A级文豪，历史悠久，学风绵长，影响力辐射寰宇。
　　黑暗赛道里，二十王座恐怕有十五王座的评委都是毕业自猎户座文苑或来这儿进修过。
　　在此地求学问道，除了能增强学识，还能收获银河系最强人脉。
　　现在，往届优秀毕业生徐季平为了手下文豪，终于重返母校——
　　来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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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双子座文苑，女寝。
　　距离周六黑暗赛道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苗乐安看着黑屏的光脑，发现大伙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前几天喊铁训兰加紧彩排的工作狂白小聪、还是三小时回复一次又拿下一位猎户座评委的神豪徐衡。
　　就连天天旁敲侧击的沈暮光老师，这两天也不来骚扰了。
　　“那，铁训兰还能喊出来吗？”柏晶晶拿着稿子，忐忑不安地问。
　　“我想了两天，还是觉得人物能再完善一下。”
　　对着手里两台光脑，苗乐安尽职尽责做好政委：
　　“她四十六小时没出寝室了，我出来前留了干粮和水，人应该没死。”
　　“但是她光脑在我手里，闭关前还喊了虚拟宇宙三天不要打扰，就是隔绝网络状态。”
　　柏晶晶沮丧地低头。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参与黑暗赛道，总想尽善尽美，有错处不改，觉都睡不踏实。
　　“但是。”苗政委话没说死，这偌大星际，最了解铁训兰的除了她自己必然是苗乐安了。
　　走廊上，三三两两凑过来的都是拼盘同学，事到临门一脚，大伙的紧张和期待溢于言表，空气都吸满了粘稠汗水：
　　“——她性格就那烂样，现在薅不出来，要事后知道了原本能改的错处没改，非揍死你们。”苗乐安一针见血。
　　柏晶晶期待地问：“那学姐，你能……”她指指紧闭的寝室门。
　　苗乐安认真道，“打扰文豪创作攻关，要遭天谴的。”
　　柏同学又沮丧了。
　　苗乐安：“所以，我们得让她自己出来。”
　　柏晶晶：“？？？”
　　苗乐安左右看看，赶小鸡儿似的把同学们轰远点，清清嗓子，喊道
　　“铁子，薛岱发消息了，说《渣月》版税分你四成！”
　　门里没反应。
　　苗乐安：“……”
　　政委点头，好，钱没用，那我们换色。
　　柏晶晶离得太远：“？？？什么四成？”
　　又拍拍门，苗政委深谙强盗逻辑：
　　“七号针新买了草莓冰淇淋味小雨伞，薛岱还是徐衡，你随便挑啊！”
　　等了会，门里还是没动静。
　　苗乐安：“……”
　　苗政委嚯一声，看清了铁训兰本色。
　　什么钱色物欲，都是浮云表象，一样都抵不过她心头真爱。
　　柏晶晶伸长脖子使劲听，小雨伞是什么？
　　犹豫片刻，想着今早的光脑消息，苗乐安第三次拍响了门。
　　“猎户座文苑发布连环赛邀请了，只要通过海选，就能试玩其他优秀文豪本。”
　　这次，门里有动静了。
　　砰一声门板掀开，铁训兰气势汹汹冲出来：“什么海选，谁的本子？”
　　苗乐安看着她的黑眼圈，心疼地摸摸：“能是谁的，二十王座文苑的呗。”
　　“你这人，果真是只爱变化和新鲜刺激。”什么钱色，都是幌子。
　　铁训兰冷静下来，扯扯自己两天没梳的头发，板着脸：“喊我出来干嘛？”
　　苗乐安笑眯眯让开身后，露出拼盘同学期待的脸：
　　“我来给小可爱们求情。”
　　“现在不改，你铁文豪日后是要打人的。”
　　铁训兰蹙起眉头，明白过来：“……”
　　“好，拿来吧，想改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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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方蓄力，积势待发，所有人都在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全力拼搏着。
　　此时，距离周六黑暗赛道还有十五小时——


第43章 璀璨瑰宝
　　游戏公司对黑暗赛道通常很紧张,它直接决定着文豪本的发售疆域，却不好把控。
　　万一整活不好，评委不满意,恒星冲刺现场滑铲了，之前投的营销费用全要打水漂。
　　时值周五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虚拟宇宙体贴地挂上了时间标志：
　　【双子座北河二黑暗赛道场馆排期】
　　【明日地球时11:00展示《渣了白月光后我暴富了——末世前夕篇》】
　　【时长：42min】
　　【场馆余量：42380座】
　　【二十王座评委缺席：0位】
　　AI巨神给人类推广从不含糊，全网只要同时检索“北河二”和“黑暗赛道”,这条消息便会立刻跳出,力求把所有潜在玩家一网打尽。
　　白小聪咬着大拇指，盯着光脑一声不吭。
　　手边是营销组交来的一堆热搜名：
　　#丧尸种类全图谱分析#
　　#末法时代的和平门夕阳#
　　#如果死而复生,你会拯救世界吗？#
　　#一觉醒来,我会呼风唤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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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都不行。
　　《渣月》收获了重大欢迎不假,但它也是个危险题材。黑暗赛道前夕容易引起评委关注,营销不能太作妖。
　　白游戏师第N次阅读赛道评委名单，每多看一遍，他头就大一次。
　　双子座,沈暮光、孙国萍、郎传义……混着几个自由职业的A级文豪,双子座野得很。
　　猎户座,窦彦及、赵可可、徐知恩、荣成……清一色的学院出身巨擘,还加了俩退休多年的老文豪。
　　蛇夫座，柳园飞雪、万里长云……巨蛇家的评委这次特别野,黑白两道都有，天火集团来了行业巨佬，连那些混在遥远星疆只和舰队做生意、平日声名不显的野生文豪都来了俩。
　　白小聪：“？？？”
　　名单问题非常多。夸奖的话,能说它全面而层次丰富,批评的话……这一看就不是随机抽签的文豪啊！
　　“虚拟宇宙,提问。”他敲敲空中。
　　小粉毛吹吹自己挑染的蓝发：【收到,请讲】
　　白小聪：“我想了解这份评委名单的由来，为什么是这些人。”
　　虚拟宇宙：【黑暗赛道是物种文库掌管】
　　白小聪耐着性子道：“那就麻烦您问一下。”
　　虚拟宇宙：【收到申请，请稍后】
　　……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终于，时针走过了12，黑暗赛道时间提醒瞬间变成了【今日排期】。
　　啧，豁出去了。
　　白小聪登录后台，将热搜字句换成了：
　　#丧尸今日登陆黑暗赛道#
　　下一秒，游戏版头条更新，兰德公司为《渣月》最后造势一波。
　　白小聪又发消息：
　　【通知营销组，把其他热搜撤掉】
　　【保证现在这条不掉下去就行】
　　【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其他熬夜同事纷纷回复：
　　【收到，祝《渣月》万胜】
　　【收到，白哥辛苦了，会没问题的】
　　【收到，尽人事就好】
　　忽然，空中传来个温柔女声：【热搜名起的很有水平，人类白小聪】
　　白小聪：“……”
　　他差点掉下凳子。
　　物种文库光秃秃一颗人头浮在空中，笑眯眯看他。
　　白小聪：“您、您……”
　　物种文库：【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呀】
　　能麻烦您换个不那么孤儿的形象吗？白小聪默默想。
　　物种文库：【我在试玩《渣月》，觉得乱滚的人头很有意思】
　　【好了，时间紧任务急，关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不是】
　　白小聪反应神快：
　　“不是什么？”
　　“评委名单不是公开透明？还是名单不是随机选择的？”
　　李物笑了下，【名单不是往常随机选择产生的】
　　【今日北河二的评委，有许多是自愿联系我，来参与评选的】
　　白小聪忙追问：“是谁？”
　　李物：【你越界了，人类】
　　白小聪张张嘴，给这话整得七上八下。
　　自愿联系有两层意思，可能是受了兰德对家之托，来现场狙击《渣月》的，也可能是对新题材好奇，不远万里星河跑来做评委的。
　　好奇不等于喜好，后者反而有更大的不确定性。
　　【@白小聪：铁子，我知道赛道前夜给你说这事很坑，但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
　　【@白小聪：这次的评委背景很复杂，不能按照往常的应试套路准备】
　　【@白小聪：如果……谢幕时遇到刁钻问题，你多担待】
　　女寝这边，拼盘小组正在进行最后的故事校正。
　　作为全程跟了铁文豪创作流程的政委，苗乐安对着光脑，一条条核对细节，她问一句，同学们答一句。
　　“人物描写一个字一个字校对了吗？不能错字，只要出错，全息化就会崩坏。”
　　“嗯嗯，按要求对了五遍了学姐。”
　　“故事线逻辑正推倒推都做了吗？确保照顾到玩家的脑容量，伏笔不能埋得太深——说的就是你，安六神，你很聪明，但考虑下普通人。”
　　安六神：“……”
　　他蔫蔫回答：“收到，学姐。”
　　相比一年级们的紧张，苗乐安拿出了思政系优秀毕业生（伪）的素质，cover全场，修bug流畅异常，翻文本的速度甚至比铁训兰还快。
　　“确保一个场景一个名场面，五分钟一个燃点，将游客情绪牢牢抓住。”
　　“……”
　　“角度留意了吗？和平门出全景时，最先从实验板的左边出现，海福盛，再修一下角度——务必将全景第一视角对准双子座评委，做到完美展现，明白吗？”
　　“……”
　　“金银珠，你大局观非常好，再把人类援军来临的片段捋一遍，这段看着短，实则出场人物最多，八大基础异能都会涉及，一定要逻辑坚实。”
　　“明白，学姐。”班长金银珠认真点头。
　　“还有，”苗乐安低头翻页，哗啦啦的。
　　“窗边那个姓铁的，别装逼了，不要因为你是第一文豪就甩手掌柜，去把故事再看几遍。”
　　“别看细节，当自己是读者，抓感觉。”
　　“把文本主题和升华意义都给我背好，猎户座评委最爱问这个了。”
　　某偷摸摸回消息的铁子：“……”
　　大家齐刷刷看过来。
　　铁训兰尴尬咳嗽两声，“乐安，你好像教导主任哦。”
　　苗乐安终于从文本中抬头，剜她一眼：
　　“不然呢？你当政委是保姆吗？”
　　“要不是看你性格奇葩，只有疯着才有灵感，老娘早削你了。”
　　铁训兰缩缩肩膀，识时务地怂了。
　　一年级：“……”
　　大伙惊讶对视，眼神频道疯狂交流：
　　[没想到，苗学姐这么会搞管理拉流程]
　　[难怪说思政系是横跨思想建设和管理的交叉学科，和猎头一样可以一对多服务文豪呢]
　　［嘤嘤学姐好帅］
　　柏晶晶小声道：“我住隔壁，你们不知道，苗学姐平时可娇惯铁子了，但是削她的时候也是真的手狠——打得嗷嗷叫——”
　　“嘀咕我什么呢。”苗乐安笑眯眯。
　　大伙：“……”
　　崽们立刻作鸟兽散。
　　苗乐安翻个白眼，喝道：“铁训兰快点背意义！等下我检查。”
　　铁子：“……”默默捂脸。
　　【@铁训兰：谢谢白老师好意，那名单，我和政委分析很久了】
　　能做评委，那都是在文豪行业坚持数十年的巨佬，或多或少有点真心在。
　　越有真心，越对新题材动心。
　　只要动心，万里星河都不是障碍。
　　铁训兰相信，热爱文学和好故事的人，能明白末世题材的意义。
　　备忘录里放着一串密码钥匙。
　　这是黑暗赛道小李、李管事下午发给她的密码条，专门说清了，过了12点，北河二黑暗赛道场馆的密码锁就会修改，只有手握当日密码，才能进入场馆排练。
　　【@黑暗赛道李管事：个人来讲，我非常喜欢《渣月》】
　　【@黑暗赛道李管事：祝您一路顺风，华彩满星河】
　　【遥远的未来，北河二场馆也许会为承办了您的第一个商业本为荣耀】
　　铁训兰：“……”
　　铁训兰说不清心中感想。
　　她本以为这是段一人跋涉的长路，却行至半途，收到了许多人的恩惠和祝福。
　　这是坎坷前世从没受过的礼遇。
　　身后，苗乐安还在大声核对着，同学们一个个响亮回答，黑着眼圈也没人说回去睡觉。
　　光脑那头，白小聪带的小组还在彻夜不休地盯游戏版数据，做舆论工作。
　　遥远星座外，徐衡也在做最后的公关工作。
　　铁训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写手，上辈子活得像个寄生网络的米虫。
　　何德何能呢？
　　……
　　苗乐安一边对流程，一边留神着铁训兰的反应。文豪是种很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动物，每逢重大事件发生，都能激发她们的奇葩感想。
　　所谓的创作者人格，和疯子不过一线距离。
　　——她是真担心事到临头了，铁训兰“横生事端”。
　　果不其然，窗边的人抽两下肩膀，响亮喊：
　　“伙计们！咱们连夜去攻占北河二场馆吧！”
　　“嗨起来！只剩十个小时了，睡什么？”
　　“走着，彩排走位呀！”
　　同学们：“……”
　　铁训兰一挥手，豪气万丈：“连夜翻墙出学校！挑战黑夜中的北河二！”
　　“将我们的末世磨练到极致！”
　　“明天，不，今天，二十王座各大评委的目光都只能看着我们！我们的《渣月》是最棒的！”
　　苗乐安：“……”完球。
　　最能煽动年轻人是什么？
　　是画大饼的理想和上头至极的热血。
　　铁训兰全踩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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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种重压之下为了一个目标豁出去的感觉，真他娘上瘾！
　　果然，一年级的宝子们个个慷慨激昂，轰然回应：
　　“好——！”
　　“我们走！夜闯北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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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白哥，有兴趣现在来北河二黑暗赛道吗？】
　　白小聪像看见外星人尸体似的，盯着这消息。
　　现在是1:29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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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半啊。
　　【@铁训兰：我知道，兰德在北河二有办事处，您要是想，十分钟就能来】
　　白小聪费解不已。
　　【你不睡觉吗？】
　　【@铁训兰：您不睡，我怎么好意思睡？】
　　【@铁训兰：来吧来吧，白哥，一起努力发光鸭】
　　说完，她又发了张闪图过来。
　　白小聪半信半疑点开。
　　图挺长，二十秒。
　　一条斑驳开裂的马路在太阳下冒烟，越野车正快速行驶着，忽然，从旁侧山林中猛虎下山般冲来一群丧尸，跑的跟野驴狂奔似的，轰隆隆淹没了车体，尖利牙齿一口咬烂车顶盖和玻璃——
　　白小聪啧一声，这车要遭。
　　他只当这是普通的吊胃口手法，也看出了是场景八的某个小情节，但是，平平无奇啊——
　　忽然，空中风云密布，骤然落下了数道雷电，轰卡作响后，紫色电光纵横捭阖，大地凝成雷池。
　　白小聪：“……雷系异能？”
　　天罚中，一个人影沐浴雷电而来，周身电光跳跃，绝缘得仿佛橡皮人。
　　将电刃横在颜如玉脖子上，男人嘶嘶威胁道：
　　“国际异能者基地03号，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颜如玉神色如常：“颜如玉，华夏J市人。”
　　“三月龄异能者，异能是——”
　　一瞬间，白小聪的心脏狂跳起来！
　　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网上都快吵翻天了！女主如果有异能，那她会是什么？？
　　是润物无声生存必需的水系吗？
　　还是无坚不摧点石成金的金系？
　　白小聪恨不得冲进光脑里偷听，颜姐咱说话声音能不能大点？
　　然而，就在此时，闪图点起火焰，自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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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
　　白小聪：“……”
　　一口气堵得他不上不下。
　　【@白小聪:行，铁大师，您等着，我马上到】
　　【@白小聪：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断章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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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道当日，十一点开馆，沈暮光作为双子座评委，九点半就到了。
　　“不然呢？”他对着通讯那头的李施德林叨咕：“一年级上帝星赛道，当老师的，自然要捧场。”
　　李施德林笑道：“那成，半小时我就到，沈老师先去占座吧。”
　　呵，就那几个座，难道我还能坐到天上不成？
　　沈暮光掏出密码条，刷开评委通道，门一开，黑咕隆咚的，星座图还没亮灯，整个场馆上空沉浸在黑暗中，安静极了。
　　下方隔了近百米，才是偌大看台区，此时空空落落，十点开馆时间没到，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检查设备。
　　银河系的数百星座端正排在天花板上，细看，和上次的位置又不相同了。
　　沈暮光眯眼找了会，乐呵呵发现双子座被排在了第一位，屁颠屁颠坐下去了。
　　结果，坐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早来的？
　　第一曝光度的双子座最靠近实验黑洞，所以位置最低，头上顶着第二位的猎户座，十颗恒星来了五颗，五个大佬正嗑着瓜子小声唠嗑。
　　再往上，第三位天鹰座，十颗恒星来得齐全，兰德公司执行副总正冲沈老师友好挥手。
　　沈暮光：“……”
　　不是，就个学生本子，至于吗你们？
　　奇怪的是，第四位蛇夫座来得也全。
　　柳园飞雪，这位天火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继承人大喇喇坐在蛇夫座最好的位置上，挑剔打量着北河二场馆，指指点点：
　　“啧，真有点穷，除了那块实验板，哪里比得过咱们宗正一的赛道阔气？”
　　沈暮光：“……”
　　废话，那是你座帝星宗正一，全帝国哪个敢和巨蛇拼财力？
　　话说回来，你看不上还来，什么心理？
　　头顶忽然一声笑，沈暮光闻声抬头，猎户座文苑的老对头冲他笑眯眯打招呼：
　　“沈老师，起挺早啊。”
　　“马上十点了，贵王座才来一个人？真对得起铁文豪给排的第一位啊。”
　　沈暮光：“……”
　　“徐老师，你不用阴阳怪气，我苑对学生自然重视。”
　　猎户座文苑教授、同为A级文豪的徐知恩老师爽快一笑：
　　“这不是阴阳怪气，这是陈述事实。”
　　“我还当双子座锐意创新，结果，赶个早场都不来？”
　　沈暮光抓住漏洞：“喂，分明是你们来太早啊，我参加赛道多少次，你很少十点半前来吧。”
　　徐老师：“……”
　　徐知恩微笑转开话题：“十点了，游客要进场了。”
　　话没说完，砰砰砰一连串响，游客通道正式打开，场馆骤然大亮，人群果酱似的挤进来，争先恐后，生怕没位置坐，很快占满了看台。
　　又过几分钟，连走道都挤满了人头。
　　这速度，沈暮光都惊讶了。
　　细看，不少人都穿着定制T恤，款式不一，似乎是私人做的，大多数印着名场面血海夕阳，偶尔还有颜如玉的大头照，狂热喜爱可见一斑。
　　他们拉开横幅，点亮光脑照明灯，为心爱的文豪本造足声势。
　　“乖乖，”沈暮光喃喃道。
　　——这哪里是“游客”参观，这是“粉丝”集会吧。
　　事儿还没完，随着游客通道开启，直播镜头也顺势拉起来，虚拟宇宙控制全场，有条不紊地飞着十几个镜头，俯瞰过巨大看台。
　　一见镜头过来，举横幅的玩家们大声喊起来，毫不掩饰冲镜头宣泄着热爱：
　　“《渣月》加油啊啊啊啊——！我们来啦！”
　　“铁大师！您是最棒的！文豪本比吃药还管用啊！”
　　他们疯狂挥手，横幅抖动起来，上面的字迹滚烫灼眼：
　　【人类意志是比星河更璀璨的瑰宝】
　　【献给银河帝国第一场末世——！！】


第44章 不可思议
　　北河二黑暗赛道,十点五十分。
　　实验板下方是片安静空间，一年级小可爱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一遍排练。
　　实验板外，模糊能看清咆哮的看台。
　　铁训兰爬上架子,顶开全息实验板，小心翼翼往外瞧。
　　盘古算法监工的东西着实质量非凡,薄薄一层板完全隔绝了声音，骤然掀开,人群欢呼声轰然降临！
　　“渣月我爱你——！！！”
　　“颜姐等我啊啊啊！等我买了渣月娶你嗷嗷！！！”
　　“滚远点！颜姐是大家的！有本事打劫铁训兰让她写颜姐结婚！”
　　铁训兰：“……”
　　同学们闻声,齐刷刷看过来。
　　苗乐安也爬上来，把铁子脑袋掰正方向：
　　“别傻笑了,看看银河图——对,头顶上,挨个记下大佬的脸。”
　　铁训兰听话地看过去,听苗政委絮叨：
　　“双子座瞅见没？沈老师肯定在帮你和猎户座吵架。”
　　“猎户座那边，我认出了徐知恩、院长赵可可、边上和和气气的是荣成。”
　　“天鹰座不重要，他们肯定会通过,巨蛇家的——草,那个长得比爷们还帅的姐姐,是柳园飞雪！巨头天火的本代掌门人,牛逼死了。”
　　柳园飞雪的名头一出，呼啦,一年级都围了上来，脆弱的梯子摇摇欲坠。
　　“哪儿呢？柳园飞雪我要看真人！”
　　“呜呜呜，我参与的文豪本也能被天火看上吗？”
　　铁训兰：“……”
　　“帝星级的赛道能喊来柳园继承人？”得再高一层,银河级才行吧。
　　苗乐安瞪她：“多关注游戏版新闻,铁文豪。”
　　“天火为了末世题材和兰德打口水仗五六回了,他们真的很爱你。”
　　铁训兰哦一声。
　　安六神也凑过来：“是真的呀,天火很擅长孵化大世界观，末世题材能挖出多少小黄金？照理说，交给他们是最合适的。”
　　潜台词就是兰德不太会这茬。
　　铁训兰也不在意：“没事儿，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个E级烂货，下次再合作天火吧！”
　　“花露水，你快去练旁白。”
　　“我去卡全息数据团的速度——”
　　跳下梯子，她掏出光脑：
　　【@铁训兰：李管事您好，我申请获得全息宣传片的临时修改权】
　　黑暗赛道小李：“？？？”
　　【您打算修改全息进程中的文本吗？这很危险】
　　【@铁训兰：我理解，只是防患于未然】
　　【排练和实际呈现不同，万一有角度偏差，也方便修改】
　　……时间轴最多提前几十秒，你改得过来？
　　李管事感到匪夷所思。
　　他忽然想起了这段日子游戏版讨论的《渣月》广告，许多人猜测，和平门夕阳其实是有人临时修改文本才搞出来的，来的机缘凑巧，很名场面，但有一定的断裂感。
　　现在看——
　　【如果您坚持的话，好的】
　　……
　　银河图，评委席。
　　十一点一到，实验板准时亮起光辉，场馆黑暗下来，柳园飞雪幽幽的紫眸凝视着实验黑洞。
　　起初，没有画面，只有个娓娓的男声，磁性悠长。
　　“那是老地球最后的荣光，人类的孤儿文明，末法年代。”
　　“彼时，家家毗邻，睦亲友好，祖先们活在现实环境中，每天接触着亲切而不虚拟的笑脸。”
　　话落，黑暗中冒出光亮，全息场景陡然铺开，壮丽山水巍峨万里，航拍式的手法瞬间将人带入了地球的辉煌年代。
　　柳园飞雪：“……”
　　她放下了鼻烟壶，审视着空间里快速变换的美景。
　　是群山。
　　喜马拉雅女神披着皑皑白雪，被全息放大到极致，笼罩四万看台，寒气漫上，游客们冻得瑟瑟发抖又不舍得转开目光。
　　许多人这是第一次见识到真实如斯的雪，它是属于地球的奇景，纯粹洁白，不染尘埃——
　　大伙终于明白，为何这平平无奇的天象，值得祖先千百年的赞颂。
　　文豪铁训兰是个胆大的人，柳园飞雪清晰地认识到。
　　很少有参评者开头就铺大场景，这太容易和故事喧宾夺主。
　　但铁训兰割裂了讲故事的声音和图象。
　　景象变换时，男声没再出现——留给了游客静静欣赏的时间。
　　“高山雪景写得真不错。”头顶上，麒麟座有人小声说，打破了评委席的安静，细细索索声顿时响起。
　　“没错，比物种文库里很多知名文豪本写雪景都要真实。”
　　“她没过度渲染，雪就是洁白安静，配上巍峨地貌……唉，搞得我都想回趟老地球了。”
　　“变了变了，山变水了！嚯，这光带般的江水，山峦真秀雅啊！够靓！”
　　……
　　“是漓江之畔，末法时代的华夏名景，能和《渣月》的故事发生地挂钩。”柳园飞雪出声。
　　一听她发话，蛇夫座顿时安静了。
　　场景持续变换，一幕幕人类历史的山河名场面次第出现，看台一会被江水淹没，一会沐浴雷暴，更有甚者，天空之镜登场时，游客们张大嘴呆在湖底，仰望光洁如银的水面，一个个鱼似得吐着泡泡。
　　“呜呜呜，我好爱地球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么美！真的和书里写的一样嘤嘤！”
　　“不，我爱豪放派的，请再给我来三万里青藏高原！”
　　“完了，这波一过，你们等着吧，物种文库里地球美景的书又得缺货了——上次末世刚出我去找僵尸的书，嘿，别说僵尸，连吸血鬼的都借空了！”
　　游客声音挺大，柳园飞雪莞尔一笑。
　　【欲抑先扬，以美景衬哀情，烘托丧尸来袭后的山河破碎】
　　【手法值得学习】
　　她一针见血戳破意图，将观后感发在游戏版直播里。
　　末世这题材说来也奇怪，兰德因为经费原因，并没全宇宙大肆宣传过，但该知道的人一个不落，直播一开，潜水大神一波波往外冒。
　　“这手法值得吹？整场赛道展示四十分钟，现在已经快十分钟了，还在展示景色？普通星际人有个屁的知识储量，根本是给猪喂饺子吃。”
　　“楼上说话真难听，悲剧的深刻在于破坏美好，不需要说得太清。”
　　“各位，景色已经在放了，马后炮有意思吗？不如关心下铁文豪怎么把故事，从史载有名有姓的地方落进虚构的J市吧。”
　　不，故事走向很好落的。柳园飞雪暗道。
　　此时，天火掌门人全然不复开先的挑剔，全心全意盯着实验黑洞。
　　最后一景落在浩浩汤汤的母亲黄河。
　　评委们清楚地看到，许多游客脸上带着泪痕。
　　男声再次响起，语调带着细密的悲伤。
　　[文明生长需要漫长的时间，但破坏它却格外简单]
　　[一万年铸就的瑰丽，一日便能毁坏殆尽]
　　看台游客神色齐齐一顿。
　　“哦不——！”有人喊了起来，大伙心有所悟，猜到了将要发生什么。
　　文豪本视角快速从黄河划过，穿过森林河谷，走进城市，此时，光线转暗，时间进入黑夜，街上车水马龙，摩天大楼里，一双沉静犀利的眸子豁然睁开——
　　众人：“……”是她是她就是她！
　　“啊啊啊啊是颜姐——！！！！我爱你！！！”
　　各方看台立刻爆发出欢呼，一浪接一浪，诉说着对主人公的爱，至此，全场掀起第一个高潮。
　　实验板下，一年级们紧张地跟着流程。
　　虚拟宇宙给了十几个大数据板，浮在空中，一半是全息直播，一半是时间轴文本，铁训兰面无表情蹲在最大那块跟前，快速道：
　　“同志们，关键点来了！”
　　“颜如玉的登场要结合脑海里前世的血腥记忆！角度务必把控好，降低文字流速20%，确保每个玩家和评委都能看清人物建模！”
　　“收到！”同学们响应。
　　“安六神，配音——”铁子又喊。
　　花露水同学正全神贯注给文豪本收音，无法回答她，只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
　　实验板上，颜如玉慢慢走到窗边。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审视世界，陌生又熟悉。
　　[眼前的一切像倒放的磁带，颜如玉清晰地记得这座城市巍峨雄伟时，也记得它城毁人亡时]
　　就是眼下！
　　铁训兰紧盯着时间轴，登陆id开始启用文本修改。
　　虚拟宇宙：【双子座北河二黑暗赛道场馆批准id爱喝彗星土的——】
　　铁训兰手下噼里啪啦：“好了，宙姐住嘴。”
　　虚拟宇宙：【……】你这丫，就不能让我说完是吧。
　　准确卡住时间轴，铁训兰降低了文字全息化的速度，下一秒，颜如玉眼前的城市发生了变化——
　　原本耸立密集的高楼变得破败不堪，整洁的马路断裂成沟，随处可见晃悠风干的大肠，窗边还有挂着半截尸体。
　　游客们：“……”
　　前繁华后萧索。
　　这极端的转变被文豪刻意降低了全息速度，落进游客眼中，图像合成变得格外缓慢和残忍——
　　他们清晰看到了洁白的墙壁剥脱开裂；
　　无数人影陷进沟渠不能挣脱，被后方冲来的丧尸大潮屠戮殆尽，孩子无助地哭泣着；
　　又看到了半截尸体是如何从一个人变成半只人的，肠穿肚烂。
　　游客们：“……”
　　北河二的全息实验板闻名帝国，它完美支撑住了铁训兰的变态要求，将城市衰败的过程切换的丝滑流畅。
　　现场一片安静，只看到全息影像中，颜如玉的眼角缓缓有了点水光。
　　“唉。”不知哪位评委叹了口气。
　　这本该是很正常的事，文豪容易动情，参评现场别说叹息，痛哭流涕也不是稀罕事。
　　但是——
　　这位麒麟座的评委，他是打开大声公叹气的，幽幽一声，传遍全场，就像当初沈暮光当面嘲讽《山海经》。
　　这意味着，他要公开发言了。
　　沈教授刷得脱离故事，抬头看向高处黑暗，那里是一片毫不起眼的路人席位。
　　麒麟座也许综合实力比不过帝国三强，但它是游戏巨头之王独立骑士团的母家星座啊！
　　柳园飞雪也敏锐地抬起头。
　　“人老了，看不得这等人间荼蘼。”不知名评委道。
　　“见过那些地球美景，再看眼前废墟，不能不叹惋啊。”
　　他似乎年龄很大，探身和同事交流说话时，带着点衰老气音，好像下一秒就会咳嗽起来。
　　片刻安静。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麒麟座亮起了八颗星，聚成漆黑天幕上第一盏明灯！
　　柳园飞雪：“……”
　　沈暮光：“……”
　　狂喜席卷了沈老师的脑海，不等他出声，下方看台爆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掌声！
　　“第一个！第一个恒星冲刺！月月你赢得了麒麟座！！”
　　“那声音我听出来了！是独立骑士团的大指导！呜呜呜，麻麻的小渣月，你终于火了！”
　　“玛德我眼睛都哭肿了！铁训兰你不是人！为什么要放好好的城市被破坏的过程！我不要祖先去死啊啊啊啊！”
　　看台一片沸腾的海洋，评委不少都露出了微笑。
　　虽说普通玩家和评委不是一类鉴赏人群，但两者看法相同时，总有激燃的共情。
　　“麒麟座亮星！独立骑士团助阵！”实验板下，苗乐安准时喊出来。
　　跟数据的一年级齐齐一顿，想欢呼又不敢出声，个个憋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安六神激动地跺脚，却一声不吭。
　　铁训兰：“……”
　　她似乎手指颤了下，又似乎没有。
　　“知道了，大家加油。”只简短说了一句。
　　全息文豪本还在行进，剪辑画面快速交代了颜如玉的末世的计划，人情纠葛，还小小露了下维帕酒店那个挂满道具的房间，香艳又神秘。
　　看台一片畅快大笑，气氛瞬间拉满。
　　一年级：“噗！”
　　大伙笑完才反应过来，好像，定稿版本里没有这个房间？
　　除非，有人用了文本修改权——
　　班长金银珠悄悄走过来，惊骇发现铁训兰的光脑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段落，不知几万字还是几十万字，每一段都是小几百字，林林总总，覆盖了渣月数百个分场景。
　　刚才的时间轴上，赫然画着个添加符号，将一段文字加了进去。
　　金银珠：“……”
　　“铁同学，酒店房间是你——”
　　铁训兰分神盯着时间轴，思考下个场景是否需要修改、现在的展现力度是不是足够，认真工作的她看起来格外无情，金银珠都有些不敢打扰她：
　　“对，是我加的。”
　　“叫我名字就行，班长，铁子或者阿兰。”
　　金银珠被深深震撼到了。
　　如此大场面前，临危不乱毫不紧张，流畅如AI般得卡剧情——
　　“铁子，你真厉害。”小班长心地纯良，特别真诚地说。
　　铁训兰顿了下。
　　她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能清晰分出真情假意。
　　于是，冲金银珠龇牙一下，“谢谢，快去工作。”
　　金银珠犹豫了下，还是老实问了：“可是，维帕酒店这类情节，很明显是为了取悦玩家的——给评委看，是不是——”
　　铁训兰：“不会的，你放心。”
　　“评委无论悦纳与否，都该明白，这是商业本。”
　　“商业本要准确捕捉受众痛点，同时传达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想法，不算减分点。”
　　话落，苗乐安再传捷报：
　　“同志们，第二波恒星冲刺来了！天鹰座全亮！——哦哦哦还有英仙座和天琴座！也是十颗全亮！”
　　“38颗了！”
　　铁训兰：“……”
　　她忍不住笑了下。
　　辛苦劳动成果得到了激烈肯定，实在是美妙，这快感嗑yao都比不了。
　　英仙座评委还很有意思的发表了几句评价：
　　“从学术角度看，某些情节确有低俗之嫌。”
　　“然而，文豪本商业化需对游戏公司和玩家负责，有些退让便不可避免。”
　　“渣月还有着美妙的故事性，那么，英仙座值得拥有它。”
　　说完，黑暗中一群同事拍他的肩头，发出友善的笑声。
　　时间很快走到了第二十分钟。
　　铁训兰紧紧盯着时间轴。
　　故事预演即将来到一个大高潮，这也涉及到能否打动最多数的专职评委。
　　这些人嘴上说着为商业让步，心中却未必。
　　必须，渣月必须有个击穿人心的高远立意，来给这些评委醍醐灌顶之感。
　　海福盛蹲在她旁边的数据屏，此时嚯地站起来，激动道：
　　“和平门来了，同学们。”
　　“——人类的众志成城！”
　　铁训兰：“……”
　　和平门是她应对安六神挑战时临时想出的情节，却没想到桥架水更高，走到如今这步。
　　可真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
　　实验板外，游客们揪心地看着颜如玉等人走进和平门。
　　那铁灰色的门洞，仿佛不是地铁入口，而是地狱之门。
　　“别去，别去啊颜姐。”有人喃喃祈祷着，忍不住伸手去够，想将女主拉回来。
　　然而，他的手只穿过了虚无的空气。
　　——这一切都是假的。
　　沈暮光也在心底提醒自己，眼神却没法从地铁的冷光灯上移开。
　　手指已经摁在了亮星按钮上，摩挲来摩挲去。
　　颜如玉扔下枪械袋，面对着双开道地铁。
　　每一个评委都在沉默地评估着这个场景。
　　封闭的地下，幽暗的灯光，密集的人流，开关不灵的闸门以及扩散迅速的丧尸病毒。
　　“好，好啊。”柳园飞雪情不自禁出声。
　　“必杀密室局，这个场景创意是真的好！”
　　地铁疾驰而来，不少玩过内测的游客已经捂住了眼睛，看过和平门血战的人，很难不留下阴影。
　　此时，颜如玉却在所有人都发抖时，勇敢站了出来。
　　她缓缓握起手掌，一层奇怪的能量水波状散开，似乎一片空间在透明空气中折叠起来。
　　眼尖的游客发现，最靠近颜如玉的地下梁柱，光滑表面上有了一丝褶皱。
　　游客：“？？？”
　　那是钢筋水泥灌的梁柱吧？
　　怎么会起褶儿？？
　　实验板下，一年级一片哗然！
　　原始文本哪有这段？！？！？！
　　苗乐安操一声。
　　“铁训兰，你是不是来劲了，又临场改文本？”
　　数据屏上，铁训兰两只手齐上阵，在几个段落之间快速修改，真不知道她是有几个大脑。
　　“异能设定得在前面留尾巴、埋伏笔。”
　　“毕竟后四个场景是续的，和前面有些断裂，我之前一直在想加在哪儿合适，现在看着全息现场版——”她笑开来，“这里最合适。”
　　[右边的地铁越来越近，看到了，已经看到了地铁进站的照明灯]
　　[鲜血涂抹在昏暗窗户上，车灯爆闪，颜如玉却视若无睹]
　　[她一步步向前走着，空气在她身旁发生着变化，每一立方厘米都在重塑和坍塌，地面废纸在颜如玉路过时，快速地被不知名空间撕碎吃掉了——]
　　[她一身诡谲如此，带着来自未来的力量，坦荡迎向昔日噩梦]
　　忽然，一颗灵感灯泡亮起。
　　“我明白了！”柳园飞雪一把捏紧鼻烟壶，双眸发光。
　　“那个异能，那个女主！”
　　“是空间折叠！”
　　——这创意，简直妙到不可思议！
　　评委们：“……”
　　大家惊讶地望着她。
　　下一秒，银河图中又一个王座发起了恒星冲刺。
　　隆隆巨声响彻全场。
　　“蛇夫座点亮九颗恒星，同意文豪本全疆域内发行——！”


第45章 悠长岁月
　　关于颜如玉的异能设计,是铁训兰和苗乐安连续半个月的睡前话题。
　　起初，铁训兰想给女主金系，点石成金,被苗乐安力劝。
　　“虽说主角光环贱不拉几，文豪大多看不上，但受众喜欢，你要真弄个平平无奇的能力出来，被生撕了别找我买棺材。”苗乐安苦口婆心。
　　铁训兰不以为然：“点石成金不是传统金系能力，我有自信，哪个常见异能都能给写出花。”
　　苗乐安笑得在睡眠舱打滚：
　　“但金系很难听,你当玩家是赛道评委吗？他们没耐心也没脑子去思考,只会认为金系配不上天选之子。”
　　“——你有时很理想主义，我不想批评你，发疯也好真心也罢，只要还想赚钱就别露出来。”
　　铁训兰：“……”
　　铁子良久没说话,伸手戳着舱顶。
　　苗乐安以为自己话重了，便顺毛摸两句：“自由写作是可望不可即的,受不了大众束缚被逼到自杀的文豪也是一抓一把,放过自己对谁都好。”
　　“兴许熬个十年，混成大文豪，你就能随心所欲了。”
　　不，不会的。
　　铁训兰心道，随心所欲，永远没可能的。
　　等了半天也没人吭声，吓得苗乐安赶紧坐起来,结果对面这厮正在玩床帘,一会折成三角形,一会搓成卷子：
　　“……再搓明天衣服你洗。”
　　铁训兰神来一句：“空间折叠怎么样？”
　　苗乐安跟她思路比光还快：“什么？你说颜如玉的异能吗？”
　　“听着很炫酷，什么意思？”
　　铁训兰揉捏空气，啪一声击掌，将“两块”空气挤在一起：“字面意思。”
　　苗乐安蹙眉，努力做阅读理解：“你是指空间的切割和压缩？”
　　“是的。”
　　“包括空间挪移和跳跃吗？”
　　“后续进化会有，我留个尾巴。”
　　“能储物吗？”
　　“不能，空间储物烂大街了，我不耐烦。”
　　苗乐安：“？？？”
　　储物哪里烂俗了？明明开天辟地啊。
　　顿了下，她眯起眼睛：“不对。”
　　“空间挪移本来就能搞物品运输吧……你玩文字游戏！”
　　铁训兰双手托腮，摆出祖国花朵笑：“嘻嘻，被发现了。”
　　“可以转移，但是储存是不考虑的。”
　　苗政委又想了片刻，眼神渐渐发光：“妙啊！这个能力！”
　　……
　　时间回到黑暗赛道第23分钟。
　　颜如玉步步走向死亡列车，越来越多的游客注意到了异常。
　　支撑地下站台的根根梁柱，随着女主靠近，开始浮现不自然的“褶皱”，仿佛那不是水泥砌成，而是海绵，被肆意压缩揉皱。
　　游客们：“……”
　　女二执行经纪同样发现了异常。
　　她颤巍巍伸出手，去碰颜如玉周围的空间，明明是透明无害的空气，却在手指碰到的瞬间，化作刀刃，切断了她的指甲尖。
　　一丝鲜血流出。
　　下一秒，破碎的指甲屑出现在三米开外。
　　颜如玉喝道：“别碰我。”
　　执行经纪：“？！”
　　她骇然发现，颜如玉周身正在进行着高速的“翻转”和“嵌套”，空气被切割成无数方块，魔方般快速移动着，稍有不慎，落进了两块之间，便是时空无情，身首异处。
　　游客们：“？！？！？！”
　　安六神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准时响起：
　　[空间折叠，一种必将载入人类进化史的奇迹能力]
　　[它数量稀少，操控难度极高，常有自体反噬，让异能者自己被空间撕成粉碎]
　　[前世，为驯化它，颜如玉不知吃了多少苦，反噬严重时整夜不能睡觉，生怕一个失神，手脚就自动跑去了几百公里外]
　　[她曾经对这种能力充满仇恨，此时，她却高兴老伙计随重生一起到来]
　　游客们头皮发炸：“卧槽！”
　　看台瞬间掀起巨浪！
　　“操操操！老子猜的异能一个没中！铁训兰脑子里都是什么？！”
　　“颜姐牛逼呜呜呜呜！我还在家掰手指猜是啥基础异能呢！”
　　“发现了吗！这块儿和文苑考试不一样！我猜颜姐要大杀四方！”
　　评委席上，柳园飞雪吧儿吧儿地拍着按钮:
　　“牛逼！”
　　“这能力我喜欢，运用得当就是血雨腥风，那场面，那全息——”
　　旁座秘书赶紧来捂她嘴。
　　柳园大掌柜啥都好，有钱三观正，性子直还很少看不起人。
　　但她对看对眼的事情，容易情绪化反应。
　　比如现在。
　　柳园飞雪：“你放开——唔——奶奶的，不想要这个月奖金了吗？”
　　上下左右的评委默默投来目光。
　　秘书：“……”
　　秘书尴尬一笑，“见笑了各位。”然后冲领导低吼：“雪姐，考虑下在场老学究的想法！”
　　“血呼啦的东西，你要说出来了，能亮的星也给你一泡尿没了！”
　　柳园飞雪：对哦，我忘了。
　　她立刻恢复巨佬做派，施施然靠椅子上，制服上的翠绿宝石长蛇熠熠闪光。
　　“你不错，这个月绩效给你发满。”
　　秘书：“……”
　　秘书不想多说跟随这种领导的见识和心酸，“开打了，您接着看吧。”
　　果然，全息黑洞中，丧尸扑杀而出，血腥场景被铁文豪再次调整了角度，直冲看台而来，视觉冲击力满分！
　　一排排尖叫响起，治疗师火速冲上来抢救弱感症。
　　荣成看得哭笑不得。
　　“真是和《山海经》鲲鹏一样，吓哭人。”
　　他认真审视着这段血战打斗。
　　很明显，剧情设计中，只有女主身经百战，其他队友更多是辅助作用。
　　这和平门，就是颜如玉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果然，女主展现出了惊人战力，将枪械和异能结合的完美流畅，身手敏捷不说，被丧尸躲掉的子弹，她也能——
　　卧槽——？？
　　荣成睁大眼睛。
　　实验黑洞里正在上演超越想象力的一幕。
　　子弹打空的三秒内，颜如玉神速如电，双手一抓，子弹便径直发生空间跳跃，凭空消失一秒，又“快速挪移”，击中了丧尸脑子。
　　砰砰砰，大片鲜血烟花盛开，无头尸体割麦般倒下。
　　荣成：“……”
　　“空间跳跃？”荣成惊呆了。
　　异能光有名字酷炫不够，得设计出极具创意的表现方式。
　　对空间折叠展开联想，荣成想到了空间压缩和空间扩张，都是杀伤力巨大的招数，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子弹打空了还能“瞬移”去正确目标。
　　这简直是……空间穿越啊。
　　颜如玉这个角色，已经被文豪本塑造成了人类与异能结合的完美典范。
　　观众也看明白了：
　　“我看到了什么！？空间还能这么用？”
　　“是我没文化，对不起渣月！呜呜呜颜姐你怎么这么吊！”
　　“折叠感太牛逼了！这是创意啊，比黄金还真的创意！”
　　“操，我再不羡慕什么狗屁雷系了，和我颜的空间折叠比，你们都是渣渣！”
　　砰砰砰，隐约声响从评委席传来。
　　柳园飞雪又开始激动地拍桌子了，秘书也拦不住。
　　荣成不再犹豫，猎户座虽然老成守旧，但不是瞎子，此时再不亮星，就是有眼无珠！
　　他摁下按钮。
　　旋即，一片明光亮起。
　　隆隆巨声贯穿全场：“猎户座点亮六颗恒星——！”
　　荣成：“？！？！？！”
　　他嚯地坐直，和同事们对视，大伙眼中是同样的默契和惊讶。
　　巧了不是？
　　这一刻被同一个创意打动，巨佬们一齐做出了相同选择。
　　区区六颗星，让看台不少人激动得痛哭流涕。
　　猎户座，帝国王者猎户座，地球始祖星座，它亮了。
　　能得到猎户座的承认，真是难得的荣耀！
　　但是，不够三分之二恒星数量——
　　游戏版直播里同样地动山摇，功败垂成的感受太折磨人了。
　　“个鳖孙，六颗，就差一颗！我家月月难道不值七星吗？”
　　“楼上镇定，三分之二同意就能全疆域发售，就差一点了，渣月还是很有希望！”
　　“去他娘个腿！渣月值十星！”
　　“楼上兄弟不是开头说饺子喂猪那位吗，哈哈。”
　　“开头是我蠢，现在颜姐是我女神！空间折叠啊，物种文库多少年都收不着一个这种创意级别的本子，猎户座到底在犹豫什么？！”
　　实验板下，苗乐安咬着嘴唇盯守猎户座。
　　“大家别慌，我看仙女座人马座都挺蠢蠢欲动的，只要撬动猎户座，必然是一大波涨星！”
　　一年级们也互相打气，“大家加油，一定可以。”
　　铁训兰还是没甚表情，老沉得住气了：
　　“别操心发生过的，操心接下来的事吧。”
　　实验黑洞中，故事很快走到了城市中轴线片段，J市人类同仇敌忾其利断金的表现让看台又哭又笑，偌大场馆好似坐得全是疯子。
　　银河图里，各评委离得不远，沈暮光一脚踩在自己台子上，就差提着猎户座徐知恩的领子咆哮了：
　　“我学生的本子哪儿不值七颗星，你说！”
　　“要主角高光有高光，要群像宏伟有宏伟！”
　　“立意深远还有创造力爆表的异能设计！你还想咋？快亮星！”
　　徐知恩教授面孔绷得紧紧的，手指怎么也不去摁按钮，反而一把推开咆哮沈老师：
　　“滚远点，挡住我看J市中轴线了。”
　　“城市建筑群还有细化余地，相比人民医院，卫健委就写得粗糙些。”
　　沈暮光：“……”
　　“甘霖娘！”
　　徐知恩冷酷一笑：“不好意思，在下父母双亡，老婆也死几年了，了无牵挂，你随便仙人板板。”
　　沈暮光要气昏过去了。
　　猎户座坚忍不拔，坚持要看清所有细节才亮星，但其他星座却没这么高讲究，仙女座、南十字座先后亮起十星，实验板下一片欢呼：
　　“73颗啊啊啊啊啊！！”
　　“就算没有猎户座，也有67颗了呜呜呜，麻麻我出息了，我参与的本子比《山海经》亮星还多！”
　　“猎户座你倒是亮啊！”
　　铁训兰终于偷闲松口气，揶揄地给安六神一肘子：“瞧，之前谁和我打赌75颗来着？”
　　安六神：“……”
　　花露水同学因为要配音，不好随便说话，只能龇牙咧嘴瞪她，却怎么也憋不住嘴角的笑。
　　帝星赛道有如此成绩，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很快，第二列死亡地铁远远来了，J市的灭亡近在眼前。
　　蛇夫座里，柳园飞雪啪啪拍着桌子，唉唉地叹气。
　　“可惜啊，可惜。”
　　“我还当学生心慈手软，写不来这等血腥地狱呢。”
　　“没想到——”
　　我他娘就爱看给人希望又绝望的爽！
　　秘书出声：“不对，领导，文苑考试回放我看了，第一版颜如玉是没有异能的。”
　　“现在有了，第二列车就有了变数。”
　　柳园飞雪提醒道：“还有第三列。”
　　“哦，我倒想看看铁训兰能给空间折叠再玩出什么花。”
　　全息黑洞里，颜如玉脸色青白，似乎勉力支撑，随后抬起双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了！”铁训兰一下子从梯子跳下来，差点崴脚。
　　她说得眉飞色舞：“我为了赛道演示，提前准备了几百个小段子，哪儿不足我就插那儿。”
　　“这把颜如玉的武力值，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哎呦！”
　　苗政委一巴掌将她呼开，目不转睛：
　　“行了行了，别显摆了，耽误我看颜姐！”
　　轰隆隆的列车疾驰而来，颜如玉站在轨道上，不动如山。
　　安六神配音尽职尽责：
　　[空间折叠的威力远不止“弹无虚发”这么简单]
　　[颜如玉深知，自己的异能尚处虚弱，也许这一击无法达成目的，也许只能拖延片刻，但是，让她什么都不做，是万万不能的]
　　[风似乎停了，奇特又凛冽的能量从天而降，暴雪般捏住了狂奔的地铁，颜如玉清晰感觉到捕捉巨大移动目标的艰难——]
　　大伙：“……”
　　游客一下子悬起了心。
　　安六神瞧着竟然有人吓得祈祷了，他笑了下，闭上嘴，将场面交给“颜如玉”。
　　下一秒，列车上空出现了诡异的黑色裂痕，气刃翻卷，颜如玉脸色更苍白了，高深莫测的空间之力如魔窟般吸收着她的精神。
　　异能者，第一次在人类面前展示出鬼斧神工般的进化神力——
　　轰隆一声巨响。
　　庞大的空间块出现在低空，宛如万吨重的压缩空气砸在地铁上，钢铁车体顷刻压瘪，像块被巨手掰断的脆弱积木，鲜血混着脑浆从爆炸成渣的车窗里涌出，蜿蜒如小溪。
　　铁轨瞬间压断，大半截地铁坠下了高架桥，鲜血淋漓。
　　……
　　整个场面不到十秒钟，其异能展现方式之奇崛，场景构图之宏大，都是一等一的好。
　　游客：“……”
　　看台一片死寂。
　　柳园飞雪连拍桌子都忘了，手停在空中。
　　游戏版直播也迎来了一瞬安静，随后留言刷的像疯狂呕吐的病人。
　　“牛逼牛逼牛逼牛逼牛逼！我不会说话了，空间折叠是神！”
　　“请允许我为这个场面封神！好强的战斗力！干得我热血沸腾！”
　　“楼上，打错字了吧，不是干得，是看得吧。”
　　“哈哈哈哈都说弱感症的人如果精神刺激到了极致，反而没反应了，你们瞅瞅看台，果真如此哈哈哈哈哈。”
　　……
　　颜如玉力竭，一口血喷了出来。
　　然而，没掉落的半截地铁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丧尸。
　　“该，该来第三列车了吧。”
　　柳园飞雪咳嗽两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一低头才发现，猎户座不知何时亮到了八星。
　　柳园飞雪：“？？？”
　　“咦，通报全场的声音呢？”
　　荣成笑呵呵解释：“我座怕打断了游客的全息体验，便关了声音。”
　　“让柳园大小姐见笑了。”
　　柳园飞雪抖搂着扇子，没吭声。
　　有趣，猎户座老大哥虽然行事迂腐陈旧，但心里还真是揣着玩家的。
　　……
　　第三列车果真精彩非凡。
　　人类援军虽然没为J市全军出动，但一年级拼盘组依旧设计了五花八门的异能者和比星星更多彩的人物性格。
　　有性格实诚的水系异能者，他用降雨打头阵，结果下车被自己造成的水滩滑倒，差点摔个狗啃屎。
　　有脾气暴躁的火系异能者，她横扫全场，连丧尸带人都不用找殡仪馆火葬场了。
　　有性格怯懦的土系异能者，缩在车里打辅助，看同伴谁不得劲了，立刻把他对手脚下搞个地震，人就没影了。
　　……
　　八大异能，精彩纷呈。
　　游客们激动地脸蛋通红，满脑子都是买了本之后，挑挑拣拣去试玩哪个异能。
　　沈暮光止不住的点头。
　　这设计太棒了，提供给玩家足够多的选择，每种都各具特色，花一个本的钱，仿佛买了十几个本，物超所值。
　　李施德林看看时间，小声提醒：“还有两分钟结束。”
　　沈暮光一听，顿时正襟危坐，和双子座诸位同事点头示意，拍亮恒星按钮。
　　又是一片璀璨明光，这次照亮面积格外大。
　　八大异能场面一出，包括双子座在内，有三个星座亮了星。
　　那位不服老的麒麟座大指导再次咳嗽两声，发言了：
　　“非常棒的商业化设计。”
　　“老头子我也想买一本试试了。”
　　沈暮光为人非常上道，盘人脉十拿九稳，一听这话当即仰头冲老人家喊：
　　“多谢老叔抬爱啊，等这场完了，我让小铁子亲自登门致谢！”
　　——只要致谢，就能认脸。只要认脸，就能寒暄。
　　哈哈，我学生就能认识独立骑士团的大指导了。
　　老人家笑了两声，没说答应不答应，“后生可畏啊。”
　　……
　　终于，文豪本走到最后十秒，人民群众建立了J市根据地，颜如玉为了探听物资，驱车前往其他末世根据地，争取建立友好关系。
　　画面终止在一座废土巨城面前，黄土漫天。
　　——国际异能者基地03号。
　　[颜如玉仰望着这座前世自己呆过十年的巨城，心中有了些明悟]
　　[J市的牵绊已经产生，她心甘情愿又无法剥离，自己和03市，恐怕今生无缘了]
　　[往后的无尽岁月，都是人类和丧尸的抗争史，无数巨城建立又覆灭，无数英雄诞生又死亡］
　　［唯一不变的，只有人类绵延如火的斗争意志——]
　　话音一落，全息霎时收拢，硝烟四起的基地03号消失不见了。
　　场馆久久安静，无人做声。
　　相比于过程的热血激昂，结尾留有伏笔又意犹未尽，带着淡淡愁绪。
　　一场壮阔史诗结束时，人们的意识回味着余韵，不远离开。
　　良久，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从四面八方响起，夹杂着欢笑和泪水，经久不息。
　　银河图中，又有几颗稀落的恒星亮起，数字最终定格在99颗。
　　……
　　啪嗒一声。
　　熄灭的实验板被一只手推开。
　　缔造这个文豪本的人，铁训兰，正费劲地探出脑袋——


第46章 火爆开售
　　黑暗赛道后的提问,铁训兰本以为类似于前世的学业答辩。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问题有着看猴似的喜感——
　　可惜，被看的“猴儿”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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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有文豪本立意是什么,后有人物形象的落点在何处。
　　铁训兰顺畅回答着苗政委给的底稿,特别认真。
　　然后,她眼看着刚还兴致勃勃的麒麟座评委,脸色蔫吧了下去。
　　铁训兰：“？？？”
　　几个意思？想听我放嘴炮吗？
　　评委席上，沈暮光啧一声。
　　回答没问题，很规整，格外讨猎户座南十字座这种老派星座的喜爱。
　　但……总觉得自己学生不是这么乖觉的人。
　　下个问题迟迟没人提出，铁训兰环顾四周,脚下是个古罗马斗兽场似的视角，四周高悬中间低洼,压迫感极强，心理素质不好的，回答问题连顺溜话都说不出。难怪许多文豪会将黑暗赛道全权托给场馆，连脸都不露。
　　虚拟宇宙忽然凑近，小声问：【文豪铁训兰，游戏版直播里有网友希望看下您的脸，请问您是否同意？】
　　实验板下，一直扒着缝隙听的同学立刻激动拍大腿。
　　“好好好！炒作的好机会！”
　　“我们铁这么漂亮！要出大风头啊！”
　　“搞文学也得包装自己，不然到时候本子写烂了,哪有那么多傻子骗钱,啊不是,稳定玩家群体啊？”
　　安六神一语道破真谛,说秃噜了,被柏晶晶一脚踹下去。
　　谁知——
　　铁训兰：“我拒绝,滚蛋。”
　　虚拟宇宙：【……】
　　【适度营销能开拓市场，放下陈旧观念有助于——】
　　铁训兰：“不，滚。”
　　“不是观念旧，我只是觉得看小说非知道脸这行为太蠢，像头和屁股装反了。”
　　“再问这种问题，我就断网，虚拟宇宙大人。”
　　这是人类id铁训兰第一次称呼虚拟宇宙为“大人”。
　　数据快速分析出了她不悦的结果。
　　小粉毛果断闭嘴，空中摄像头也拍拍翅膀，飞远了。
　　银河图中，一颗恒星闪烁起来。
　　——有人提问。
　　铁训兰立刻抬头。
　　99颗恒星散落苍穹，大略一看就知道星座归属。
　　铁子眯眼一数，有八九个星座一片漆黑，评委个个坐得踏实，一星没亮，看了全程，礼貌鼓掌，对渣月毫无触动。
　　铁训兰：“……”
　　写小说真是众口难调啊。
　　闪光的星座是蛇夫座，柳园飞雪响亮清清嗓：“铁文豪您好，我是柳园飞雪。”
　　“关注末世题材很久了，很荣幸与您见面”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看台响起一阵低呼。
　　大伙惊讶对视，玩游戏的十个有九个知道天火，了解天火的个个都知道柳园大掌柜。
　　是她救起了原本半死不活的西游记改编题材，让神话类文豪本在银河帝国重现生机。
　　说起来，荣成的《山海经》能立项，往远了数，都是欠了柳园飞雪一分恩情的。
　　铁训兰：“柳园大掌柜您好，我是铁训兰。”
　　隔得距离远，加上背光问题，柳园飞雪面目模糊，只听到她哗啦啦翻纸的声音。
　　“我想请问，您将文本女主颜如玉的前男友定义为白月光，却只用了场景一二很短的篇幅讲述与之相关的故事，其中缘故是什么？”
　　铁训兰眉尖一抖。
　　柳园大掌柜果真敏锐。
　　实验班下，苗乐安心头一凉，坏了，没准备这道题！
　　……
　　啊啊啊啊完球要让铁疯批自由发挥了！
　　苗政委慌得恨不得原地跑圈。
　　“回复您的问题，没啥原因。”铁训兰掏（放）心（飞）掏（自）肺（我）道。
　　评委席：“……”
　　柳园飞雪感兴趣的坐直腰。
　　铁训兰一板一眼捋时间轴：
　　“开头渣月只是个考试本，成色一般，我苑说要挑治疗弱感症的，那我就找恶俗的写。”
　　“末法时代的娱乐圈藏污纳垢，很适合，您细看场景一，我还写了虐杀白月光，缴他资源乍富这种真善美桥段——”
　　柳园飞雪立刻低头，嚯，还真有。
　　……
　　真善美？
　　不少评委露出了看外星人尸体的表情。
　　猎户座文苑徐·爱挑肥拣瘦·知恩教授开麦：“这叫真善美？”
　　铁训兰面无表情：“啊，那不然呢？”
　　“白月光和肥导演站一条绳，心狠手辣又资源在握，女主要没末世背景，一根手指都能碾死她。”
　　“——所以，场景一二很真善美了。”
　　人片成肉片儿，真善美了？
　　徐知恩感到匪夷所思：“恐怕我和铁文豪有些观念冲突。”
　　铁训兰笑了下，当着全场数万人，认认真真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能传达朴素正义感，作为商业本就够了。”
　　徐知恩：“……”
　　徐教授无话可说。
　　柳园飞雪适时咳嗽两声：“请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铁训兰哦一声。
　　对这位风格特别的柳园大掌柜，她颇有好感。
　　“开头确实起的娱乐圈大纲，但临门一脚查了我苑考题，发现只写末法娱乐圈恐怕不够题材出彩，便临场凑了末世出来。”
　　“但是，稿子已经提交过一次，文苑留了底，大改不合适，我就狗尾续貂了。”
　　柳园飞雪点点头。
　　她早看出来了，渣月文本头轻脚重，光场景一二把题目就讲完了，还把颜如玉塑造的铁面修罗般可怖，要不是从场景三开始大篇幅续上末世，真无法解释人性何故锤炼至此。
　　“改得好。”她简短道。
　　——何止是好，简直是逆天改命。
　　单论场景一二的故事框架，柳园非常同意铁训兰的评价，就是个普通考试水平。
　　也许双子座文苑考在旁人眼中难如登天，但一山更比一山高，在柳园大掌柜眼中，它平平如过江之鲫。
　　“第二个问题，”见麒麟座大指导咳嗽两声，想开口，柳园飞雪眼明手快抢话，气得老人家干瞪眼。
　　——赛道答辩也是有时限的，就柳园这婆婆妈妈劲儿，这题问完该下场了。
　　“我留意到，场景三和平门和场景四J市中轴线之间，断裂感很强——也许你修缮过，但依然不能忽视。”
　　“然而，场景四开始的后半篇，故事流畅，一气呵成。”
　　“这不像一个人的稳定创作习惯，请解释一下。”
　　铁训兰：“……”
　　好敏锐一人！
　　我改了那么多次！她一遍就看出来了！
　　实验板下，安六神刷地脸色发白。
　　场景四为什么断裂他最清楚不过了。
　　……
　　那是赌赛写出来的，肯定不圆融啊。
　　铁子的声音听起来不紧不慢：
　　“柳园大掌柜真是神目如电。”
　　“续上末世后，渣月还发生过一次大的故事转折——从英雄史观到人民史观的转变。”
　　“实话说，场景四是我在考试现场和某位同学打赌写出来的，初稿很仓促，后续润色也没能完全改掉。”
　　“场景三架构就是个主角装逼，场景四才是渣月的重生。”
　　故事立意不同，所有视角都会改变。
　　游客们：“……”
　　不少人都震惊了。
　　当众剖白文豪本弱点，这着实犯忌讳，一旦逻辑圆不好，路人缘会崩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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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文豪可真是个敞亮人。
　　“借此机会，我要郑重感谢安六神、海福盛、柏晶晶等同苑同学，是你们不吝帮助才有了如今的渣月，同时，感谢我的政委苗乐安，猎头徐衡、薛岱，没有你们支持和鞭策，我早浪没边了。”铁子慢慢说。
　　片刻安静。
　　“……”柳园飞雪深深瞧着她。
　　明星暗光里，二百位评委不知有多少在凝视着场中这位新人，仔细打量，甚至有几位开始后悔刚才没亮星了。
　　“很好，你很好。”良久，柳园大掌柜道。
　　全场安静下，她的声音格外明显。
　　“框架缺细化，人物转折有些突兀，这是渣月目前的缺点。”
　　“我没有戳人脊梁骨的意思，单就文豪本现存的问题提出疑问，希望你能改进，做得更好。”
　　“优点我就不说了，第一个商业本就站上帝星赛道，你的优秀毋庸置疑。”
　　不少评委附和着点头，深以为然。
　　铁训兰九十度鞠躬：“多谢您的指点。”
　　谁好谁赖她分得清，柳园大掌柜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客气啦。”柳园飞雪爽快拍两下桌子，一把子堵了后面还想问的评委：
　　“好啦，时间不早啦！看人家妹妹黑眼圈这么大，你们一把年纪倒是睡得饱，还问个蛋！”
　　“走了走了，吃午饭去！”
　　评委们：“？！？！？！”
　　人干事，自己问爽了，堵我们？
　　看台哄堂大笑，评委出丑的时候可不多见。
　　铁训兰大声回答：“感谢各位老师指点！希望今天的赛道展示能让您满意！”
　　见看台仍是一片笑声，她趁机猛敲虚拟宇宙：
　　“大佬！快熄灯！就我站得这一片！”
　　虚拟宇宙：【收到，请陈述申请理由】
　　铁训兰撸胳膊挽袖子，准备百米狂奔：“不灭灯跑路，我等下要被游客生吞了。”
　　虚拟宇宙：【……】
　　【好呢，祝您一臂之力】
　　噼啪一声，中央大灯立时熄灭，黑了片刻，再亮起时，铁文豪早已不见踪影。
　　看台：“……”
　　现场哗然一片！
　　沈暮光笑得前仰后合，“不错不错，是我学生的风格。”
　　头顶上，秘书将记录交给柳园大掌柜，小声问：“领导，您为什么卖好给铁训兰啊？”
　　柳园飞雪瘫着装死：“啥？我没有啊。”
　　秘书：“……您明知道如果您不抢话，那些老学究会问什么刁难问题。”
　　“害，又不是什么大事。”柳园飞雪懒散道：“末世题材这么新，为啥要被问那些旧问题？不合适嘛。”
　　“再说了，卖个好交人情多划算。”
　　“我听说，银河舰队拿了铁训兰的第二个商业本，在试用呢。”
　　“等试用完了，嘿嘿——”
　　她挑眉，给秘书个眼神，让她自己悟。
　　……
　　……
　　黑暗赛道过后第十天，《渣月》正式版在虚拟宇宙准时开售。
　　游戏版无数人熬夜等着，拼命刷新。
　　虚拟宇宙：“……”
　　看着“身上”骤然增长的小股数据流，小粉毛决定在今年物种文库收录经典本时，推荐下《渣月》。
　　十小时后，C级销售金榜里《渣月》的预售成交率达到了惊人的85%，炸翻了一片论坛，首批通关玩家用现身说法助阵，更添热度：
　　“妈呀，我就说为啥铁训兰这么多宣传，都不仔细说开篇俩场景，尼玛真血腥啊！那人都成片儿了！”
　　“？？？楼上你哪门子消息？我家白月光被捅了一刀就凉了啊？”
　　“傻缺了吧，你肯定是弱感症，俺不是！俺买的可是无删节版本，保证玩完吓得一夜睡不着！”
　　“+1，敢信吗，我被吓得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现在满脑子是白月光被切片做男体盛宴的样子，不说了，我再去吐一会。”
　　“怪不得，原来分级了啊，难怪能过赛道审核。”
　　……
　　大眼一看，游戏版飘满了#渣月无删节##白月光凌迟##白月光暴富资源#等关键词的帖子，点开一看，全是：
　　“跪求场景一二无删节版！好人一生平安！”
　　“跪求场景一二无删节版！好人一生平安！”
　　“跪求场景一二无删节版！好人一生平安！”
　　一时间人言成风，C级销售金榜数据再次勇闯天涯。
　　截止开售第72小时，折算成现实购买数量，《渣月》已成交三千一百六十万五千七百八十八本，位列C级本金榜29位。
　　很快，游戏版冲起了俩新热搜。
　　#渣月、无删节#
　　#末世本+、分级#
　　热搜名一上，大伙儿就明晃晃知道了。
　　敢情渣月还有区别对待，铁文豪生怕人给吓死，按照玩家信息做了区分，绝不卖给弱感症无删节版。
　　弱感症患者：“……”
　　我错了，我踏实治疗，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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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都给馋哭了。
　　【@飞鹤：荣哥，原价1999太阳币，给您谈到1499，咋样！】
　　收到消息时，文豪荣成正被新舰师缠得焦头烂额。
　　小伙子们知道荣老师去参加了《渣月》黑暗赛道，那个兴奋的，团团围着问个不停。
　　“老师！上次草版玩得不过瘾啊！您一定得说说现场实况！”
　　“铁文豪长啥样啊，是不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喊来一起跟咱训练啊荣老师！近距离学习！”
　　“买本吧，荣哥，买吧买吧！练您的《山海经》我做梦脸上是鲲鹏拉的屎！”
　　荣成：“……”个熊孩子！
　　什么鸟屎，我的鲲鹏从不拉屎！
　　【@荣成：成，谢了，飞鹤】
　　【@荣成：先订三万本】
　　那头，飞鹤正和游戏版某个贴主激战渣月的人民史观问题，一看回复，高贵冷艳一笑。
　　呵，我还当多大采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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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能搭上舰队总是有用的。
　　【@飞鹤：成，我给您去传消息，保证买来无删节版！希望新舰师够皮实哈！祝好！】
　　荣成：“？？？”
　　什么无删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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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女寝。
　　“啊啊啊啊实际成交量上三千八百万了铁训兰！”苗乐安对着光脑疯狂啵啵啵，仿佛那不是个液晶屏而是她要睡的汉子。
　　铁训兰：“……”
　　铁某人沉重叹口气，“知道了。”
　　她提笔，接着写《灭神》新章，沈暮光那边还一天三遍催命似的等新章呢。
　　没一会——
　　“草草草雾草三千九百万了我铁！”苗乐安又道。
　　铁训兰沉痛抬头：“靠，你别说了，再说我要后悔睡薛岱了！”
　　苗乐安大笑：“不不不，你该后悔睡少了，没问他要回来点！”
　　铁子：“……”膝盖中箭。
　　见自家文豪神色郁郁，苗政委开解道：
　　“想开点，反正不是分成签约，兰德就给了一千一百万，你的两成就算《渣月》飞上天，也是两百二十万。”
　　铁训兰被人当胸一拳。
　　“真是立竿见影的安慰呢，乐安。”她泪流千行。
　　【铁训兰要飞天群】
　　【@苗乐安：徐衡徐衡，渣月销量即将冲刺四千万了！大喜报！】
　　那头，徐衡正在会见某位重要宾客，扫了眼消息。
　　【@徐衡：好的，恭喜铁训兰同志脱贫攻坚战取得圆满成功】
　　苗乐安被这话笑得满床打滚。
　　铁训兰：“……”口亨！
　　【@铁训兰：QAQ，我只有死薪水两成，衡哥，我好穷】
　　徐衡思索片刻，发了份还没写完的文稿：
　　【@徐衡：[末世生存手册·初稿.pdf]】
　　【@徐衡：我想了很久，既然《渣月》版权已经定死，我们可以开发周边文创，借着这股热度，末世题材的其他小物件销量——特别是挂了你名字地，肯定也卖得不错】
　　铁训兰：“！！！”
　　她一骨碌爬起来。
　　很难说此时铁子在想什么，她只是惊讶，徐衡竟然先人一步想到了文豪本周边，还点破了她心中隐隐约约的设想！
　　有了末世题材冲锋在前，热度大起，在文豪本里被暴打的玩家们肯定会抓耳挠腮的琢磨——
　　末世里人类到底该怎么生存？
　　吃什么住什么？
　　我要是没有异能的话，怎么抵御丧尸？
　　怎么开发异能，训练异能呢？
　　此时，要有一本《末世生存手册》出现，玩家肯定如获至宝，随便穿越哪个场景，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妥妥的攻略手册啊！
　　……
　　铁子仿佛看到，白花花的小钱钱啊，潮水般涌来。
　　【@铁训兰：衡哥牛逼！爱你一万年！】
　　徐衡收了光脑，笑了下，并没回这条消息。
　　桌上摆着地球原生种高粱酿的二锅头，品质上佳，中年黄毛对光看了看，酒液澄澈清香，满意道：“纯粹，是好酒。”
　　徐衡礼貌道：“请您吃饭，当然要用最好的。”
　　说完，给客人倒酒。
　　张璟挑剔地看他，像看个没打磨好的玉珏，“说吧，什么事。”
　　徐衡给自己也倒上，从善如流：
　　“不是大事。”
　　“想来了解下《灭神》在舰队的使用情况，顺便谈谈价，张书记。”
　　张璟：“……”
　　好小子，有日子不见，叔都不叫了。


第47章 浩大世界【捉虫】
　　徐衡这人懂礼数,既然问了问题，见黄毛大爷神色讥诮，他便吨吨吨自罚三杯,喝得脸色微红，张璟才点点头,松了口。
　　“你跟小时候一样,知道自己先吃亏，才能撬开别人的嘴。”
　　徐衡：“……”不，我是知道您性格恶劣。
　　张璟简答讲了讲《灭神》的使用情况,纯脱水回答，公事公办。
　　荣成和海春阳目前只让挂职的A级文豪们试玩了，后续又挑了几个精神强度高的新舰师去做了尝试,反馈很一致：
　　摧古拉朽，雷霆重击。
　　“我很好奇,比芝麻豆还小的姑娘,脑洞怎么这么大。”谈到最后，张大爷终于冒出一句带情绪的话。
　　徐衡答非所问：“铁训兰确实个头不高。”
　　张璟：“……”
　　“不要模糊话题，我在问她的创作过程。”
　　徐衡失笑,酒意上头，他说话也随意了些：“我从不插手文豪创作的。”
　　张璟呦一声，徐衡又来讨嫌：“我明白,您做过政委，对文豪的干预欲很强。”
　　张璟顿时呦不下去了。
　　眼前青年人年近而立，举手投足间远比数年前沉稳,坐着收割文教部多数遗产的政工部一把手之位,张璟不免有些唏嘘。
　　“前段时间我见到景玉了。”
　　徐衡倒酒的手一顿,刚想问采购,话也咽了下去。
　　张璟瞧着他，见他神色如常，满意点头：
　　“真是个好姑娘啊，负责认真，对理想有坚持。”
　　——就现在的文教部，她还在烂泥地里死扛不走。。
　　徐衡从善如流接话：“对，我眼瞎，我们不合适。”
　　张璟忍了片刻，很没良心的笑出声。
　　徐衡：“……”
　　徐猎头叹口气，求饶：“叔，说陈年往事做什么？”
　　“玉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张璟笑得更大声了。
　　舰队是个封闭系统，八卦不出门都能长脚传遍万里。
　　前有张璟为追马小跳从高校跑来舰队，留给双子座文苑一屁股屎；后有徐老四和景玉分手闹得尽人皆知，他没几年退役了，反而前女友坚守理想留在了文教部。
　　都是姐弟恋奇谈。
　　“她作风一向如此，坚定勇敢，为理想能放弃一切。”徐衡客观评价。
　　张璟好奇地听他后半截。
　　“——但我们不合适。”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志愿宇宙漂泊星疆，不适合景玉这种扎根深土的人。
　　张璟顿了下，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难怪景玉说，你俩在一起压根是朋友状态。”
　　徐衡笑起来：“是有点像，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叔，玉姐为人正派，拿这些事开玩笑不合适。”
　　张璟又道：“前几天文教部提出了要联合修改《灭神》文豪本的要求。”
　　徐衡：“是，她一直很擅长做细校工作——什么？！”
　　张大爷眉飞色舞，这人性格贼恶劣，不涉及公事情况下，但凡知道点别人不懂的，那非要显摆的满银河都是：
　　“如何呀，前女友要帮扶现女友脱贫了？”
　　徐衡：“？！？！？！”
　　这话槽点太多，一时不知如何吐。
　　“铁训兰和我没有情侣关系，叔，我单身狗快三年了。”徐小四认真说，一巴掌拍死脑子里乱跳的记忆。
　　张璟嘁一声，不信。
　　徐衡不动如山。
　　张璟：“……”
　　张大爷睁大眼，“怎么会？”
　　全息训练室的文字监控张书记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天知道虚拟宇宙对铁训兰“唤醒方式”那段乱码，是花了多大力气才编出来的。
　　虚拟宇宙：又要如实记录，又要保护人类隐私，唉，我太难了。
　　张璟书记认认真真解码。
　　十分钟就猜出来了。
　　“呵，你个AI，还想糊弄我。”张大爷得意洋洋，然后看完，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粉毛空中捂脸，不忍直视。
　　……
　　徐衡眼见着张叔脸色复杂宛如便秘三天，“季平啊，你这，是不是景玉把你甩了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徐衡：“……”麻了，毁灭吧！
　　“不是，铁训兰性格比较特殊，疯着能给她灵感。”他竭力忽视在长辈面前的社死冥场面，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谁知，一拐到文豪怪癖身上，张璟哦一声，顿时收敛了：“也对。”
　　“文豪这种动物，灵感越狂放，性格越疯癫。”
　　徐衡：“= =。”
　　张璟：“嗐，我这方面伺候跳跳姐经验可丰富！”
　　徐衡：“……= =”
　　“叔，咱还是聊聊《灭神》后续吧。”
　　“简单。”张璟一拍桌子，把二锅头干了。
　　“来前我都想好了，《渣月》营销做得分级我喜欢，《灭神》也整一样吧，给舰队用无删节加量版，投产商用来个不那么刺激的。”
　　见徐衡点头，张璟又道：
　　“《灭神》文本立意太绝了，普通人的极乐与地狱，人与神的区别。”
　　“唉，就那么几个片段，我看完都上瘾。”
　　“铁训兰咋写那么慢呢？”
　　徐衡心头一转，冒出个主意。
　　“或许您可以找沈暮光教授交流下，他一直在做《灭神》的文本监督，或者说，第一个读者。”
　　张璟脸皮一抽。
　　“你这死小子，明知道我离开文苑多难堪，还这么说？”
　　徐衡微笑，“没有呀。”
　　——哪能光您挖我黑历史，嘴仗得有来有回，对不对？
　　……
　　……
　　双子座文苑。
　　在小蚕豆的监工下，铁训兰将脱贫所得二百二十万放在一处，按劳分配给全年级三十二个拼盘小可爱。
　　于是，一小时后，她的账户余额由二百二十万下降到了一百六十五万。
　　心痛得铁子一下午都在床上半死不活。
　　“呵，那你顺水推舟别给呗。”
　　苗乐安刷刷地读着《灭神》新章节，眼都舍不得眨，“反正一场黑暗赛道大伙儿过足瘾了，本身也没指着这仨瓜俩子儿。”
　　铁训兰：“……”
　　嗷呜一声，铁子满床打滚：“什么仨瓜俩枣，我人生第一笔巨款啊啊啊！”
　　苗政委撇嘴，翻一页文稿，对自家文豪非要把文稿打印出来的举动很无语：
　　“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大文豪的赚钱本事。”
　　“我这么说吧，咱校友，张璟政委，他作为配偶，光继承马小跳大师的遗产就够他在偏远星疆买上万颗小行星了。”
　　“就你这毛毛雨，按北河二消费水平，最多用半年。”
　　铁训兰：“……”那也不少了嘤。
　　又静了会，苗乐安听见对面睡眠舱里喵喵叫：
　　“乐安，乐安。”
　　她嗯一声，接着看小说。
　　猫崽子又叫唤了：
　　“乐安，乐安。”
　　苗乐安：“……”
　　“发情的话，我把套子放门口了，自己去约薛岱，谢谢。”
　　铁训兰：“噗！不是，我想问问你对《灭神》的评价。”
　　“再说，薛岱一周见一次，想他干嘛。”
　　苗乐安开始履行政委职责：
　　“很不错，已经超过了我能评价的范围，考虑到银河舰队已经开始走试用流程了，我可以厚脸皮夸一句——”
　　“也许，《灭神》能达到比《渣月》更高的高度。”
　　铁训兰闷在被子里笑。
　　那是自然的。
　　玄幻题材的魔力在末法时代能征服中外，打遍网文界无敌手，还能远征边疆治疗外国毒瘾，魅力堪称非凡。
　　光脑忽然一闪，说曹操曹操就到。
　　【您有一条陌生人来信】
　　【铁训兰文豪，您好】
　　【我是银河舰队文教部秘书景玉，很高兴认识您】
　　【这是我的证件，［图］】
　　【日后将负责《灭神》文豪本的细校工作，请多多指教】
　　铁训兰：“……”
　　浪，大浪突然来了！
　　【@铁训兰通过好友申请】
　　【@铁训兰：景老师，您好您好！】
　　【@景玉：客气了，我会在银河舰队3号楼等您】
　　“！！！”
　　铁训兰简直要跪倒在舰队人雷厉风行的作风下了。
　　【现在吗？】
　　【不是】
　　【呼，那就好】
　　【方便的话，一小时后，3号楼见，愿与您共进晚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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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全息实验室。
　　新舰师入职没个具体章程，可能是遥远星疆挖来一批合适苗子，就忽然安排一次入伍，小班长赵志雷核对着名单，领着新兵崽子往全息训练室走。
　　一开门，里头坐着面无表情的海春阳老师。
　　小班长顿时就想打道回府。
　　海春阳：“滚进来。”
　　赵志雷低眉顺眼应了：“哎好呢，海老师。”
　　——天杀的，海老师的《灭神》后遗症咋还没好呢？都快俩月了。
　　崭新新的小伙子们全然不知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噩梦地狱，他们兴冲冲坐下，眼光炯炯，仰慕地看着A级文豪老师。
　　海春阳敲着全息屏，忽视赵志雷如丧考妣的表情。
　　“我就开门见山，”他扫视着正襟危坐、眼神却时不时瞅全息设备的新舰师小伙子，口吻并不温和：
　　“自我介绍省了，教学精神也不必说。”
　　“练本子就是想锤炼你们的精神强度，别以为入伍体检检不出潜在弱感症，就能高枕无忧了。”
　　“有潜在，就有爆发，有爆发，舰队也不会抛弃你，好好练，把脑子给我掰回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海春阳言简意赅道。
　　新舰师：“……”
　　空气里一片安静，赵志雷小班长竭力忍住表情。
　　这番话无论听到多少次，都背脊发凉。
　　海春阳并没说如果脑子掰不回来会如何。
　　但赵志雷知道。
　　脆弱的精神阈和激烈文豪本互相对撞，你死我活？还是两败俱伤？
　　银河舰队坐标网里，可是有个叫帝国数据池的地方，它声名不显，却年年都要自杀一批精神阈报废的可怜人。
　　月月岁岁，也有适应不了舰队训练黯然离队的人。
　　……
　　地狱第一层到第十八层都准备好了。
　　全息屏上浮现出一个名字，小伙子们又激动又紧张。
　　【《灭神》片段】
　　赵志雷一顿，心里疯狂躁动！
　　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把海老师修理成现在这奇葩样的神级文本，终于落在了我眼前！
　　赵志雷早知道上次《渣月》草版自己表现不错，所以这次派来带新舰师，却没想到，新舰师一来就是雷霆暴雨，《灭神》伺候啊！
　　小班长摩拳擦掌，被海春阳瞪了一眼：
　　“这片段是昨天刚送来的，我和各位一样，同一起跑线，都没看过。”
　　“我想了会，确实找不到形容这本子的词儿，那就不废话了，大家耗子尾汁。”
　　“我先下，各位随后。”
　　新舰师：“……”
　　小伙子们眼看着雷厉风行的海老师拧开全息设备，闭上眼睛。
　　数据流里，小粉毛呸呸两声，翻动书页，嗨皮地看着《灭神》最新更新，见海春阳闭眼，立刻问道：
　　【请问文豪海春阳，是否启动全息？】
　　海春阳不吭声。
　　虚拟宇宙耸耸肩，给他拧开。
　　新舰师惊讶望着现身的粉头发妹妹，眼冒星星。
　　早听说虚拟宇宙在核心场所经常化形，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
　　她长得真好看！
　　确定海春阳意识链接成功，虚拟宇宙转头，露出个非常AI的笑容，气质独特：【幼年人类，怎么，没见过巨神吗？】
　　小伙子们：“……”
　　大家立刻眼观鼻鼻观心。
　　……
　　一层薄雾从眼前荡开，熟悉的山林香气漫上来。
　　海春阳瞬间神经紧绷。
　　他可没忘了上次被《灭神》倾情伺候，是个什么悲惨下场。医疗营那嘎达，隔三差五还传他发癫的闲话呢。
　　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血腥屠场的准备，然而，张目四望，竟只是片宁静村落。
　　海春阳：“……”
　　夕阳如血，炊烟袅袅，农忙回家的人们和村口婆婆打招呼，扛着锄头唱着号子回家。
　　小孩子在村口嬉戏，一串串漂亮的红石头挂在竹蜻蜓上，呜呜地飞起来。
　　好一派世外桃源。
　　海春阳看了片刻，很快发现了异常。
　　那孩子玩的竹蜻蜓，不过是个普通物件，却因为挂上了“红石头”而发生异变，出现了不属于凡人的力量，振翅成蝶。
　　……
　　仙人，异宝。
　　文本逻辑悄悄在他耳边吹气，海春阳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鬼东西？
　　……
　　身后噗噗噗一串声响，新舰师们陆续抵达文豪本落脚点，海春阳见他们面露惊讶，哼一声：
　　“别好奇了，教学本改了基础配置，可以同一场景容纳多人围观。”
　　“放心，暂时没设置明确的文本角色，踏实看，多长见识。”
　　时间静静走着，舰队一行人强势围观。
　　看这荒郊小村安详日常，又看村里人和平相处之余各怀小心思，再看大伙齐心合力护着村后新挖的“宝藏”——
　　宝藏藏在山坳里，被阴影盖着。
　　若不是最近邻郡仙人斗法，引得地龙翻身，也不会震塌地洞，露出这块红宝石。
　　它真红啊，像新鲜的人血，每一块都散发着不凡的气息。
　　怀璧其罪，海春阳讥讽地想。
　　果不其然，村里合计着让青壮年男丁分为两半，一半日夜轮岗守着宝石矿，一半出村到外头，寻摸着找找卖家。
　　仙家也好，魔道也罢，
　　换不成钱的宝贝，还不如烂石头。
　　夜深露重，守夜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偷溜进山矿，打着放茅的旗号，藏私摸走三两块，甚至六七块。性情贪婪的，还用铁镐去挖宝石地脉。
　　无人得知此刻，除了沉默的黑夜。
　　新舰师：“……”
　　老天爷啊，他们这是干啥？
　　海春阳：“……”
　　海文豪叹口气，冲目瞪口呆的舰师道：“说说吧，什么感觉？”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
　　“我，我说不出，总感觉村子要倒霉。”
　　“对对对，这文豪本刻画实在是——明明一句话没说，但你看这些村民的表情，乍看慈祥平和，实则暗藏狡诈——处处文字都是暗示。”
　　“对，我还看有小孩儿来偷石头，哎绝了，全员恶人吗？”
　　“不珍视天材地宝，恐遭雷劈啊。”
　　大伙一句接一句，开展课堂自由讨论。
　　海春阳眼神一闪：“不，这是人性的一种体现。”
　　“文学创作者要善用春秋笔法，一句话涵盖褒贬，提升文本思想。”
　　“认真想想，为全村利益义务守夜是他们，为一己之私盗窃成风也是他们。”
　　“——既然你们认为这段在写‘恶’，那我就押相反面，这是真实。”
　　新舰师并无太多不服，点点头表示给海老师面子。
　　海春阳：“……”
　　文本时间轴继续走着，红宝石越挖越多，宝藏夺天地造化之处堪堪出现。村民只道这是处奇怪地穴，怎么都挖不尽，却不知，每逢天材地宝现世，方圆千里便会异象连绵——
　　那些时刻监控着仙魔妖界的“神仙们”，已经不远了。
　　时间轴叮一声，又是一个日落。
　　金光漫天时，村口悠悠走来个纤瘦人影。
　　他背着光，慢慢走近，明明是条洒满土灰的老路，男人却走得纤尘不染，衣摆一丝不脏，步子更是纤纤巧巧，仿佛飘在空中。
　　海春阳眯眼：“来了！”
　　“以光影、声音烘托人物，大家注意观摩，领会文豪暗示的情绪。”
　　新舰师们赶快聚精会神看。
　　近了，土路一转弯，光线顿时弱下去，这位异乡人露出真面目。
　　他鼻歪眼斜，脸白如纸，薄薄一层五官浮在面颅上，扭捏得像吐了三天的病人，就差拿只笔给他补几下画眉了。
　　舰队一行人：“……”
　　“怎么，怎么这么丑？”不知谁说了一句，大伙纷纷点头。
　　嬉闹声传来，孩子们正好从书屋下课，跑来村头玩，夕阳落下黑影，他们转头望向来客，就在这一瞬，来客伸手敷上面颊，生生撕掉了脸皮——
　　舰队众人：“？！？！？！”
　　啊草？？我看到了啥？？？？
　　这这这……
　　完全突破想象力的故事，让一堆未来访客如遭雷击。
　　异乡人光速换上新脸，慈祥又俊美，笑盈盈地朝孩子们走去。
　　悠悠一张画着丑绝五官的白纸，飘在地上。
　　……徒留背后星际人，呆若木鸡。
　　海春阳噎了半天，由衷叹道：
　　“铁训兰啊铁训兰，你真是。”
　　“无论我做多少手准备，都不够你一次吓得。”
　　然后，那张报废的纸脸皮又晃悠悠飘起来，朝舰队飞去，扒住了一个人的脸——


第48章 如虎添翼
　　舰师小班长赵志雷怎么也想不到,这张鬼脸会扒在自己脸上。
　　“！！！”
　　凉意瞬间窜上背脊，赵志雷卧槽一声。
　　嘶。
　　他赶紧扯下白纸面具，声音都变调了：“这什么东西！”
　　——薄薄一张纸,画着扭曲五官，还有些苍蝇大小的字。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听到声音,村口的人好奇望过来：“小天娃子，你喊啥呢？”
　　某小天娃子：“……”
　　赵志雷呆若木鸡。
　　海春阳呆若木鸡。
　　新舰师呆若木鸡。
　　“海老师，”小班长竭力保持着舰师尊严,握紧拳头，声音有点发抖：“您不是说，文本没有明确角色吗？”
　　那为什么他们听得见我说话呀啊啊啊啊！
　　我是不是撞鬼了嗷嗷嗷！
　　海春阳一把夺过纸人脸,前头那个古怪伥鬼已经被孩子领进村了，海文豪也不管,只读纸上的字。
　　【俺是文本逻辑（有点草,勿见怪）】
　　【那就是你啦，幸运的宝子】
　　海春阳：“……”
　　热汗刷的从毛孔淌出来，笼罩着文本的阴森恐怖气息终于消散些许。
　　海春阳松口气：“好小子,你被文本逻辑选中了，能进入故事线了。”
　　赵志雷脸色煞白，他还绷着,维持军人尊严。
　　“什么逻辑选中？老师？”
　　海春阳：“……”
　　“把你的脑子从脚底板抠出来，再用一次。”
　　“你已经是文豪本中的明确角色了，欢呼吧。”
　　赵志雷如遭雷击。
　　开先还羡慕海老师和荣老师能优先试玩文豪本,现在一趟下来,赵小班长一个头两个大。
　　无论是文本氛围中细枝末节的“阴暗感”,还是太过真实的村民,似乎人人都藏着祸心，处处都有陷阱。
　　海春阳不知该叹气还是羡慕。
　　这傻小子，抗得过《灭神》本的角色锤炼，精神强度必然大有长进。
　　“我知道你压力大。”他履行教师责任，开解道：
　　“这本子的文豪，她写东西比较写实和细致，想象力也棒。”
　　“结合而成的故事真实感很强。”
　　“走一步看一步吧，去，先和村口老头打个招呼。”
　　赵志雷同手同脚走过去。
　　喊他的老大爷满脸橘皮皱纹，手里编着竹筐，友爱地说：
　　“个仙人板板的，今儿不是你守矿吗？”
　　赵志雷还是头回被上古祖先“亲切”问候。
　　“爷爷，我、我忘了。”他结巴道。
　　老大爷用竹条抽他脑子，躲着人小声说：
　　“自己家在宝贝旁边，位置恁好，都不知道摸两块，哈娃子啊哈娃子。”
　　赵志雷：“……”
　　在老大爷看不见的数据流里，一大圈舰师强势围观。
　　“妈呀，家在宝石矿旁边！瞌睡来了送枕头，文本逻辑给的角色真好！”
　　“虽然俺觉得班长是条汉子，但……这文豪本瞅着挺高武的，他家在红宝石旁边，不会出事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不，一定出事。
　　被仙人大劈山狠狠疼爱过的海春阳心道。
　　夕阳落山，夜幕初上，舰队一行人摸索着往村里走。
　　既然说红宝石矿被山崖阴影盖着，那想必在村子深处。大伙找的很快，远远望见一片幽幽红光浮在夜色天际，空气骤然清爽，连呼吸都变得轻盈起来。
　　大伙：“……”
　　“嚯，看到红色了吗，奇宝啊！”
　　“不好不好！我感觉更危险了！”
　　“扯呢吧，普通村民有能力守住这东西？打眼一看就不凡啊！”
　　海春阳蹙眉，拉开文本后台。
　　[红宝石散发着奇异的光，像夜幕下一汪盈盈的血泊，气息迷人]
　　[深深呼吸一口，似乎能听见洗髓噼啪声，再浸润片刻，便是全身疲累消除，荡涤神智，似有智力体力增长之效，再思考万事万物，都清明通透了——]
　　[这到底是什么？]
　　[如果有仙人在侧，必然要惊呼，这不是数百年不出洗髓神物血滴子吗？]
　　海春阳:“……”
　　洗髓？
　　他勉强回忆着去物种文库的经过。
　　被《灭神》削过后，激发了海文豪无用的胜负欲，他奋发图强，一鼓作气，将能借来的末法时代仙魔文化史料都整来了，狂看三天。
　　其间，洗髓一词曾多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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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是修炼之人伐骨炼体、让自我修炼天赋更上一层楼的方法。
　　洗髓手艺，有天材地宝，也有机缘巧合，通常伴有极大的肉体痛楚，偶有奇宝出世，也能无痛无灾，安然洗髓。
　　眼前无疑是“奇宝”了。
　　海春阳叹口气，扫视着幽暗月夜。
　　好迷人的设定，好完整的逻辑。
　　铁训兰，你是真不怕入了《灭神》的坑，脑子再也“回不去”星际社会吗？
　　茅草屋一转，血滴子矿近在眼前。
　　赵志雷高兴道：“我家到了。”一马当先跑上去。
　　新舰师：“？？？”
　　这人怎么？
　　海春阳摇头，比个噤声手势，轻声道：
　　“文本逻辑之下，鲜有幸存者。”
　　“他已经沉浸进去了。”
　　小伙子们脸色齐齐一变。
　　好强的文本渗透！大城市的文豪本，都这么吊吗？
　　然而，视线一转，有个人立在赵志雷屋前的月下，那屋子破破烂烂，来阵风都能把顶掀了，却不妨碍这白衣飘飘的仙人端立污泥中，格外出尘。
　　海春阳脑中警铃大作！
　　这人、这不是！
　　白衣人转过身来，依旧是俊美慈爱的纸脸，赫然是黄昏时的异乡客，他笑眯眯对赵志雷，不，精神小伙小天说：
　　“小家伙，偶然相见，便是有缘。”
　　“我观你骨骼惊奇，天资过人，有没有兴趣学剑啊。”
　　海春阳：“？？？”
　　小舰师：“？？？”
　　什么鬼？难道不是看重血滴子，是馋他身子吗？
　　海春阳眉头皱成疙瘩，又拉开文本后台：
　　[龙傲天惊呆了]
　　[想了十几年的美梦一朝实现是什么感觉？恐怕就是眼下了]
　　[从小被村里笑话痴笨，这是头一回，有仙人说自己能练剑呢！]
　　[然而，他没注意到，这位善良的仙人余光一直瞥着周围，焦急寻找着，红宝石矿就在百步开外，那么显眼，他却一次都没眼神聚焦上，似乎视而不见]
　　[庸常凡人并不明白，奇宝冥冥有灵，想避开修炼之人，恐引起杀戮，便绝不会给他“看见”，除非——]
　　[有人主动领路]
　　海春阳：“……”
　　他默默抬头，望着赵志雷兴奋发红的脸。
　　文本角色龙傲天同学，我觉得，你村里人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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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3号楼下，川菜馆。
　　水煮肉片被端上来，红汪汪一大碗，景玉严肃坐正，比个请的手势：
　　“铁文豪，您先请。”
　　铁训兰：“……”
　　她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散养小动物，面对军官姐姐好羞怯！
　　而且——
　　如果没记错，因为老地球污染和人口凋敝问题，现在地球原生种的东西都非常贵，你喝几口茶叶子还成，上来就是纯原生种动植物整硬菜，后头还有三四道，铁子都不太敢吃了。
　　景玉：“是口味太辣吗？”
　　铁训兰：“……不是，我很喜欢川菜，谢谢玉姐。”
　　然后深吸口气，闷头干饭。
　　景玉露出个笑，一下柔化了她冷漠刚强的气质。
　　她长得很美，大气端庄，似乎是个挥斥方遒之人，却在看到铁训兰时露出了仰望繁星的眼神，十分柔和：
　　“我仰慕您很久了，铁老师。”
　　铁训兰立刻被肉片呛住：“噗咳咳！”
　　景玉送上餐巾：“抱歉，吓到您了。”
　　铁训兰忙摆手，草，这话听着太像跟踪狂了！
　　两人一番交谈，铁训兰才明白过来，原来从文苑考试时，景玉就注意到了她，一路关注到现在，是老牌铁粉了。
　　“徐衡和荣成都是我朋友，当时听说徐衡转业，本想给他介绍点资源，却注意到了你。”景玉细致讲述着，合情合理。
　　铁训兰哦一声。
　　“后续听闻《灭神》进入了舰队试用流程，我非常高兴，便争取了这次工作机会。”景玉又道。
　　铁训兰咬着筷子，餐厅机械手又给她递了盘辣椒粉。
　　“文教部的同志肯定超厉害，是我沾光。”
　　“我快二十一了，姐姐多大呢？”
　　景玉用一种政审般的语气回答：“景玉，女，三十二岁，已婚，育有一子，现为文教部秘书。”
　　铁训兰：“……”
　　哇，军官素养真好。
　　景玉又道：“曾任舰师政委，辅佐过文豪徐衡、文豪荣成等六位从业者，具备一定创作经验。”
　　“最喜欢的文豪有两位，一位是已故大师马小跳，一位便是您。”
　　铁训兰：“！！！”
　　这评价实在高得可怕！
　　吓得她赶紧掏出光脑，“玉姐，咱边吃边说《灭神》吧。”
　　景玉点头：“好的。”
　　两人边涮肉边讲故事大纲，景玉越听眼睛越亮，简直像脸上点了俩小灯泡，铁训兰一不小心被辣汤呛住了，“慢点。”景玉给她擦擦脸，动作温柔细腻。
　　铁子：“……”
　　嘤嘤嘤漂亮姐姐我可以！疯狂跺jiojio！
　　看铁训兰脸红，景玉一顿，解释道：
　　“不好意思，照顾孩子多了，下意识习惯。”
　　“冒犯了，抱歉。”
　　“没事没事！”铁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两人又交流了片刻灭神的基础设定，景玉在光脑上记了几笔：
　　“稍等，我申请提问。”
　　铁子：“请说。”
　　景玉：“玄幻世界架构非常好，但理解门槛偏高。”
　　“星际人类的受教育水平并没比末法时代高，加之弱感症影响，只有综合理解力更低的份儿。”
　　“如果按照《灭神》目前的样本采集，都是舰师来源，不能代表虚拟宇宙普通网友水平。”
　　——他们能理解，其他人未必。
　　铁训兰细细看她。
　　这姐姐真棒，哪怕对玄幻题材这么着迷，还是能从狂热中抽出理智，客观分析。
　　非常，非常称职。
　　“你说得对，我考虑过这个问题。”铁训兰放下筷子。
　　景玉再点头，顺着她的话讲：“《渣月》也有类似情况，游戏版现在的评论除了夸赞和批评外，每天还有大量玩家攻击你故意抬高门槛，拿腔拿调。”
　　铁训兰嘿嘿一笑：“骂我是个爱装逼的煞笔是吧，明明脑子没货，还拽得二五八万。”
　　“玉姐，你说法太客气啦。”
　　景玉并不直接回答，“看来你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铁训兰歪头，没立刻回答，眼中的光任性又残忍：
　　“姐姐，这不是个问题。”
　　“这是因为我喜欢，我乐意。”
　　景玉拿筷子的手停下了。
　　文豪和玩家本是双向选择关系，玩家会因为喜欢、看得懂、爽快、有所感悟等原因选择全息游戏，文豪也能利用情节难度、三观、人物行为等手段去提纯玩家。
　　那，铁训兰这番话——
　　铁子叹口气，说了句前世家族重压时也没讲过的话：
　　“为什么要娇惯能啃硬骨头的人去吃软汤饼？”
　　“那和AI有什么区别？”
　　“文学也算半只脚在上层建筑，要锤炼人类精神和智力的。”
　　“做个人吧。”
　　景玉：“……”
　　她发现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忽然，空中冒出个声音，一只小白手对着铁训兰脑壳疯狂拍拍拍：
　　【你礼貌吗你礼貌吗你礼貌吗？】
　　景玉：“？！”
　　铁训兰哎呦一声，一秒脱离发癫状态：“小宙姐姐饶命啊！”
　　虚拟宇宙：【哼】
　　小粉毛今天格外活泼，似乎重新校正了算法，冲铁训兰放个数据流的响屁，又钻回去。
　　景玉笑出声来，像春融破冰：
　　“我明白了。”
　　“但既然做细校工作，我还是想为这事出个主意。”
　　“你考虑过，在游戏版开个账号，定时更新《灭神》吗？”
　　这话吓得铁训兰差点一头扎进水煮肉片里！
　　什么、这什么？
　　连载吗？？？
　　“不是，等等。”铁训兰骤然发现，自己跳进了思维圈套，“我以为，现在这时代，连载模式已经灭绝了……”
　　景玉更喜欢她了：“你竟然知道末法时代的连载。”
　　铁训兰：呶，我可知道了→_→。
　　“确实很少了，但文字这种表达方式，最适合慢慢琢磨。”
　　“片段式创作的连载，恰好能解决你世界观难理解的问题。”
　　铁训兰光速跟上，两人灵感激情碰撞：
　　“比如一天丢一个设定，写个小故事，整点小科普？”
　　“利用游戏版的庞大流量炒热题材，拉动玩家兴趣，对吗？”
　　景玉 ：“……”
　　她露出了见面以来最大的笑容：“完全正确。”
　　……
　　两小时后，游戏版冒出了个新专栏。
　　她叫【@嘴炮铁子】。
　　飞鹤正好在巡查后台，时不时毙掉一条用乱码骗AI的信息——
　　忽然，他眼神一凝：
　　咦？这怎么有个小博主个人信息填得……双子座文苑铁训兰啊？
　　又十分钟后——
　　游戏版讨论区，飞鹤扔出惊天巨雷：
　　【@03版飞鹤：啊啊啊啊啊是铁训兰是铁训兰！《渣月》的文豪铁训兰来咱们版开专栏啦！！！！】
　　【她才lv1级，大家快来欺负她！！！！@嘴炮铁子】
　　网友们：“……”
　　谁？谁？！谁！！！
　　……
　　川菜馆里，吃饭吃了仨小时的铁子和景玉正在激烈讨论第一条消息放什么设定。
　　菜都上了两三回，俩人还没吃完。
　　“阿兰，我认为得来点有标志性的，吸引人。”
　　“恩恩，俺也觉得，御剑、洗髓、飞升，玉姐你觉得哪个好？”
　　景玉：“……”
　　好难的抉择。
　　……
　　很快，@嘴炮铁子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御剑是什么？】
　　【俺的新题材，有谁想听吗？试探伸出jiojio.jpg】
　　【from全世界最可爱的铁铁】


第49章 月神之威
　　又是一道川菜名菜,辣子鸡。
　　铁训兰偷偷瞥景玉，见她仪态优雅简洁，啃鸡块也好看,便默默写了张餐巾纸:
　　【小宙，看我！】
　　数据流里，虚拟宇宙正被科考归来的盘古算法揪着,校正算法,一瞅需求，顿时伸出一撮蓝毛：
　　【干啥？】
　　铁训兰：“……”
　　【啊,您染头发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撮蓝头发顿时赤橙黄绿青蓝紫起来。
　　【AI从不染发】某巨神义正严词说。
　　铁训兰嘴角一抽,避着景玉写：
　　【好，我想提个请求】
　　【请您监工这次《灭神》细校工作，事后给景玉一份应得的报酬】
　　虚拟宇宙：【哦,可是此前人类景玉也提过申请，要求无偿劳动】
　　铁训兰立刻重重一划：【不行！】
　　【就算我赠与，不能退还，你搞不搞？】
　　小蓝毛：【……】
　　最近游戏版陆续有人讨论起了《渣月》对弱感症的疗效,虚拟宇宙觉得，提申请的人，犯犟脾气的变多了。
　　【好哒,如您所愿】
　　“怎么，不和胃口吗？”景玉将不太辣的菜推过来。
　　铁训兰摇头,“不是的,在想事情。”
　　为防景玉疑心,她赶紧啃鸡腿。
　　景玉早吃饱了,看小姑娘一直在慢吞吞吃，做陪客也不好收桌，便掏出光脑，登上游戏版——
　　半小时过去，@嘴炮铁子的关注人数已经有100万了。
　　实时广场个人热度第一的便是那条【御剑是什么？】
　　底下的讨论五花八门：
　　“来了来了！我刚去物种文库查了！御剑一词来自末法时代的神魔文化！”
　　“别白话！直说意思哎呀急死我了！”
　　“指修炼的神仙能把佩剑当飞行器用，踩在剑上，飞上天，瞬行千里！”
　　“雾草，楼干大！我还当‘御’是防御呢，不过，这样不会堵车吗？发生个车祸，没飞行器铁壳保护，御剑的人受伤更重啊。”
　　景玉：“……”
　　笨蛋，修仙这种万中无一的事，谈什么交通拥挤？
　　许久没点燃的野望从心头出现，景秘书看铁子一眼，正巧见她偷偷捂嘴打嗝，和她儿子吃饭贪好吃、吃撑了还不停一模一样。
　　景玉微微一笑。
　　“有个事情，也许你感兴趣。”
　　“近两年舰队出资，联合虚拟宇宙和盘古算法研发了新一代太空战略AI，名字叫月神。”
　　“最近几个月，为了试运营，月神暂时负责架构了虚拟宇宙各讨论版的全息广场，锻炼学习力和全息化。”
　　“——也就是说，在游戏版发言，是能够进入全息实时广场的。”
　　铁训兰从红汤上抬头，绿眸发光。
　　以往都是别人做她的阅读理解，今天终于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玉姐，你是说，现在虚拟宇宙聊天打屁的网友……他们有一部分是以全息化的形态在玩耍，对吗？”
　　“‘真人’互动？”
　　景玉好整以暇点头，“对，三个月前，舰队和虚拟宇宙都做过月神试运营的公告，虽然没大肆营销，但应该有一部分网民注意到了。”
　　“你有没有兴趣——”景秘书收了话尾：“或许能更直观地看到大家对设定的反应。”
　　铁训兰：“……”
　　怎么进嘤嘤嘤！
　　刚还装乖的黑发姑娘顿时可（垂）怜（涎）巴（欲）巴（滴）看着景玉，意思不言而喻。
　　景玉试探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真乖。”
　　打个响指。
　　“虚拟宇宙，我有申请。”
　　【人家在呢，你说鸭】
　　“……大人，你又胡乱校算法了吗？申请人类id景玉和铁训兰进入游戏版内测广场。”
　　【好呢，收到】
　　……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实时广场。
　　这地方看起来和真实星际别无二致，黑天白地，大地如银，天幕上细看还有星星，但模糊而渺远，高空中远远飘着几行巨型字符：
　　【游戏版】、【生活版】、【空战版】、【娱乐版】……
　　下方人流熙攘，人人头顶飘着个id。
　　细看，才发现这些人大多不是人类模样。
　　铁训兰：“？？？”
　　身旁路过了一只丧尸模样的人类id，见铁训兰盯着他看，做个鬼脸，和《渣月》丧尸如出一辙的丑脸真能吓哭方圆三百里的孩子。
　　“看什么看，小丫头片子！这是最时髦的审美！”
　　铁文豪：“额……”
　　景玉笑了半天，“这里一切都是虚拟数据流，人类的面目也能按意愿调整。”
　　她指了下头顶漂浮的游戏版巨大字牌，“能在这群玩家里看到丧尸面孔，证明《渣月》实火。”
　　——只有够火，才会有人愿意夸这么“精彩”的脸叫时髦。
　　铁训兰忙细看。
　　果不其然，除了丧尸脸面孔，人群中还有不少“颜如玉”。
　　颜姐那张集一年级之力雕琢出来的面孔着实艳绝全场，特别显眼。
　　铁子心痒痒，对虚拟宇宙抠唆：“小宙，我也想要颜姐的脸。”
　　数据流里，乖崽月神托腮：
　　【你比颜如玉好看呀，为什么要变？】
　　声音不对，铁训兰一愣：“请问，你是？”
　　空中浮现一轮胖嘟嘟的小月亮，她像个银光闪闪的葡萄球，欢快蹦进铁训兰手里：
　　【我是月神，预备役太空战略AI】
　　【人类铁训兰，请多多指教！】
　　然后，她模仿着人类礼节，鞠了个躬，奈何圆盘身体有小肚子肉，一弯腰，那肉嘟嘟地晃。
　　铁训兰立刻伸出魔爪，戳她肚肚。
　　月神：【？？？】
　　虚拟宇宙：【……】真是看不下去了。
　　小蓝毛一把将月神捞走：【铁文豪，请不要戕害无辜AI】
　　铁训兰激情彩虹屁：“虚拟宇宙大人！您新染的头发真好看！”
　　虚拟宇宙：【……】
　　她低头看小月亮，考虑要不要给人类玩弄，啊不，照顾一会。
　　月神：【？！？！？！】同胞爱呢？
　　两人很快找到了@嘴炮铁子的专栏，它飘在游戏版靠前的位置。月神照顾可怜巴巴的一级号，给的曝光度（流量）最多。
　　然而，别看它一级好欺负，板子前头的看客可一点不少，乌央乌央一大群。铁训兰有点沾沾自喜，结果踮脚一看，偌大游戏版广场，人流量大的专栏少说几十个。
　　“那是柳园飞雪改的《西游成魔篇》。”
　　景玉见铁训兰伸脖子看西边，好心解释：
　　“上世纪兰德和天火打擂台，兰德雇了文豪在模式三情况下逆转文本逻辑，报废了天火砸重金改的西游记，天火因此掉出了行业前五。”
　　“直到柳园飞雪接手，她亲手把文本废墟改了一遍，重新发售，才有了现在A级文豪本金榜第一名的《西游成魔篇》。”
　　铁训兰哇一声，“A级本！！”
　　景玉点头，“是的，非常厉害。”
　　“文豪本等级越高，商业化难度越大，A级金榜第一，确实是逆天数据了。”
　　俩人凑近铁子的专栏，上头浮着刚发的第一条消息。
　　【玄幻小贴士no.1】
　　【御剑：御，控制、驾驭之意；剑，上古至中古末法时代华夏东方大陆武者常用的随身武器，不单指双刃薄剑，重剑、断剑、短剑、长剑、枪、战斧等均可纳入范围内，“剑”为器的字面代指】
　　【御剑可大致理解为“神仙们”（划重点）的交通方式，通达九州，谁的战力越强，御剑范围越广，和武力值成正比】
　　【铁铁温馨提醒，新题材名为玄幻，其中故事发生地仙魔妖界阶级分化剧烈，身处高位的人类能驾驭神兽飞剑，占据广大资源，金字塔底的凡人却命如蝼蚁】
　　【——各位，准备好了吗？】
　　玩家们：“……”
　　“卧槽，好刺激！”一个丧尸脸搓着胳膊，给别人看皮肤上的鸡皮。
　　“可不是咋的，神魔文化啊！你听听，仙魔妖界！我要成魔！”
　　“喂喂喂，你当成魔是啥好词吗？这题材一看就理解门槛高的，你不玩个西游记通关，估计摸进来连仙魔妖都分不清！”
　　“对！西游记！那可是神魔大百科啊！”
　　“我不管啥西游记，踩着剑飞天想想就爽，嘿嘿，想砍谁就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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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听了会儿：“感觉评价还可以？”
　　景玉点头，“噱头比较到位。”
　　几百字的专栏小短文，还配了张动图。
　　铁训兰起初想随便画张了事，景玉提醒她，可以试试片段一的截图。
　　两人一拍即合，把最惨的海春阳渡劫图给放了上来——
　　当然，抹了脸。
　　于是，全息广场众多玩家亲眼得见了仙人劈山的盛景。
　　浩大天地间浮着一柄万里巨剑，剑光下，千人哭，万人叫。
　　重重落下后，劈开了鲜血地狱。
　　玩家们：“……”
　　一片死寂。
　　刚咋呼着说想砍谁砍谁的人也不吭声了，大伙静静盯着动图。
　　良久，才有讨论声响起：
　　“怎么......怎么这世界看起来这么可怕？”
　　“你是弱感症吧，兄弟，多久没接触过真实世界了？多看点末法时代的手记，人类茹毛饮血时，屠杀与反抗比这血腥残忍多了。”
　　“我接受不了！怎么能杀人？还这么……不尊重，那满地人头残肢啊！”
　　“就是！你看那妇孺儿童，多可怜！”
　　“你们是脑瘫还是真蠢？那仙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和凡人是一个物种，看不出来吗？你踩死蚂蚁会有罪恶感吗？”
　　“不行，铁训兰有病！竟敢写这种东西，我要谴责她！”
　　“是啊，人家铁文豪哪儿比得上你会敲键盘？咱星际人类真是扶不起来，早先我看史料，有个词很适合你这种人，[圣母白左]。”
　　铁训兰、景玉：“……”
　　许多玩家连一张动图都接受不了，纷纷离场，这鲜明特征却吸引了更多原本没注意玩家走过来，一来一去，人反而更多更挤了。
　　铁训兰不察，被人撞了下肩膀。
　　“？！”
　　她揉揉肩头，怎么没有感觉？
　　难道，是AI调整了——
　　景玉将她拉出人群。
　　“不是月神的问题。”
　　“当初建构全息广场时，文教部力排众议，要求不能配齐五感。”
　　“你可以仔细感受下，在这片世界里，玩家只有听觉和视觉。”
　　铁训兰：“……”
　　“是为了防止弱感症进一步扩大吗？”
　　景玉没说话。
　　铁训兰：“如果全息广场和现实一模一样，平淡又温和，波澜不惊。”
　　“那会有更多的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景玉看起来有点悲伤，她没有反驳。
　　照理说，文豪本和全息广场是同样的原理。
　　文豪本胜在故事激烈、文本逻辑情感澎湃，能“以毒攻毒”，站的是取材现实却提炼、超脱现实、重燃人类情感的打算；
　　但模仿平庸现实生活的全息广场则不然。
　　甚至说，他是完全相反的效果。
　　身后的人还在讨论御剑到底怎么回事，铁训兰已经没心情听了。
　　她感觉，自己隐约窥见了文教部的初心与矛盾。
　　“没事，就算全息广场日后废止了，用来模拟文豪本，做实验也是不错的。”铁子好心安慰景玉，“没知觉，挨刀砍还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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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
　　时间轴流速和现实时间不同，海春阳和一伙舰师都自带干粮，搓了数顿后，终于迎来了假脸伥鬼第一次套话。
　　赵志雷，不，龙傲天像个24K纯傻子，面对仙人的问题，满脸问号：
　　“什么血滴子？那是啥，俺没听说过啊。”
　　舰师小伙：“……”
　　大家纷纷被小班长蠢得别开脸。
　　这以后妥妥的黑历史啊。
　　海春阳点头，“逻辑无错，龙傲天并不知道红宝石是血滴子。”
　　伥鬼似有一瞬不耐，面目狰狞却光速化为慈爱：“是吗，傲天，你看这剑如何？”
　　他循循善诱，掏出自己的佩剑，银光熠熠，吹毛立断。
　　龙傲天脱口而出：“好剑！”
　　他马上又羞涩问：“仙人，你教了我好几日，我都没啥长进，这剑……我受不起啊。”
　　说归说，爪子却一把将剑接下来。
　　伥鬼一僵：“……”
　　那是老子的佩剑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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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为了血滴子！
　　他再次慈（骗）爱（傻）笑（子）道：
　　“无妨，剑意在心中，无招胜有招。”
　　“我先教你御剑飞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他将雪白的手压在龙傲天胳膊上，重如泰山。
　　“帮我在你们村找找血滴子。”
　　“找到了，带我去。”
　　龙傲天一口答应：“好呀。”
　　伥鬼：“……”这蠢得，活该你修不成仙！
　　海春阳和同班再次齐刷刷扭头，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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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口诀功法后，伥鬼点个灵诀，送龙傲天上天。
　　天地晴朗御风荡，视野逐渐升高，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缩小。
　　龙傲天微微颤抖，努力低头看去。
　　脚下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好坏掺杂的村民，熟悉的一草一木，连夕阳中的山峦都那么可爱——
　　这一切，都随着御剑成功发生了改变。
　　他感到了撕裂般的庞大与渺小。
　　仙人之灵何其庞大，凡人之力何其渺小，只需轻轻一剑，脚下村落便顷刻覆灭。
　　冷风刀子似的擦过脸庞，带走空中飞叶，让它们穿过山口，去往外头的世界。
　　那是无边无垠、强者林立的仙魔妖界。
　　而我，却只能一生龟缩在山里，耕地为生。
　　“力量，这是力量。”龙傲天道。
　　他仰望天空，第一次体会到变强的渴望。
　　[龙傲天的改变让人失望又意料之中]
　　[许多人能在诱惑面前保持冷静。不自谦地说，人类颇有灵智，腐朽躯壳时常孕育出伟人的灵魂]
　　[只可惜，龙傲天不是其中之一]
　　文本后台写道。
　　[他再不是那个淳朴的乡野少年郎了]


第50章 仙凡一体【捉虫】
　　又是一节精神训练课,人走差不多了，荣成收回理论讲义，看着还在兢兢业业做笔记的赵志雷。
　　这小家伙自从上次脱出《灭神》，整个人乍看没变化,但是,内里……
　　留意到荣成的目光，赵志雷礼貌一笑。
　　【@海春阳：龙傲天瞅着怎么样？】
　　【@荣成：不太好,我感觉他转性了,很有野心】
　　【@荣成：还有，人家是舰师赵志雷，什么龙傲天,不礼貌】
　　海春阳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过来。
　　政工部的文豪群这两天也在讨论,大伙像远程围观小白鼠的科学家，盯着赵志雷。
　　【会来事儿了,没那么莽了】
　　【听起来挺好，但我觉得他油滑了？】
　　【油滑？你咋不说是成熟？】
　　文豪普遍是一群对情绪感知敏锐的人，赵志雷自觉变化得无人知晓,实则不然。
　　有人在群里问：
　　【海子,那天到底是啥情节啊？】
　　【我教边疆班也用了这本子，但当天我不在，AI督课，有俩学生情况差不多,恁上瘾啊】
　　海春阳据实回答：
　　【没啥呀,就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一把】
　　【前后时间不到一刻】
　　群里没人接话。
　　这情节听着很有玄幻风格，出彩,但达不到改造人格的地步。
　　荣成冒泡：【或许,需要带入当时的场景和人物性格来考虑】
　　【悬剑劈山早先大伙不也觉得平平无奇吗？】
　　【来,有请入魔PTSD晚期患者海春阳发言】
　　海春阳：“……”
　　【滚！】
　　见荣成离开教室，赵志雷才放下光脑。
　　最近上课，文豪们对他若有若无的关注，他都知道，但他无力更改。
　　御剑之时居高临下的幻觉像噩梦一样折磨着他，着迷又上瘾。
　　那种力量在握、天下我有的快乐，比嗑药还要精神中毒百倍。
　　骤然接触后，年轻的赵志雷把握不了。
　　他恨不得一辈子不脱离《灭神》文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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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此时，某没心没肺的文豪铁子在场，肯定要呵一声。
　　“现在觉得爽？那是砍人的剑还没落在你身上。”
　　不知道修炼的苦楚，只想要得道的极乐？
　　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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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与景玉舰队一面后，铁训兰就想把这位飒爽兵姐姐拉进三人小组。
　　谁知，从认识开始就没拒绝过她的景玉这次明确表达了反对。
　　【@景玉：我和徐衡有些私人过节，不适合呆在小群】
　　【@景玉：多谢好意】
　　“能有什么私人过节啊？”铁训兰咬着笔头，边思考情节边道。
　　苗乐安在一旁练倒立，AI小蚕豆正用尾巴卷着文稿，给她校对。
　　“我听说过景玉，舰队那边很有天赋的政委前辈，可惜了，栽进文教部的泥坑。”
　　“你刚说他俩做过搭档，可能合作不默契吧——害，像我这种脾气好三观正的政委，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铁训兰啧一声，白她一眼。
　　苗政委立刻白回来。
　　铁子再白一眼。
　　苗政委又白回来。
　　如此往复，一二三回。
　　工具人小蚕豆：【……】
　　【如果两位同学犯了眼疾，我可以喊七号针过来】
　　神经病二人组异口同声道：“不必了，谢谢！”
　　文稿又翻了一页，苗乐安细细读着，渐渐沉迷进去，错字也看不见了，片刻后卧槽一声，咕噜爬起来：
　　“铁训兰你是不是人，你把灭村的锅丢给龙傲天了？”
　　[又是一个屠门之夜，龙傲天已经麻木了]
　　笔尖写下这句，铁训兰道：
　　“什么丢锅？锅本来就是他的。”
　　“难道不是他领着伥鬼去找血滴子吗？”
　　“乐安，伥鬼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苗乐安一顿，下意识道：“末法时代词汇，常指那些作恶的孤魂野鬼，喜欢引诱活人让老虎吃，戕害生前同族。”
　　“啊，你是指——”
　　“那个变脸人只是幌子，是找血滴子的‘白手套’，背后还有其他门派？”
　　铁训兰：“完全正确。”
　　“是龙傲天自己把持不住欲望，出卖了天材地宝给山外仙门，可惜，受戮的是他的邻里亲故。”
　　苗乐安：“……”
　　说得好像真有龙傲天这人似的，还不都是你写的故事？
　　沉默片刻，苗乐安缓缓道：“你似乎在传达一种罪恶论。”
　　“我不觉得龙傲天错到离谱，你没给他很聪明的脑子，也没给他很出色——好吧，天赋还挺出色的，但他村里人也不是善茬啊。”
　　苗政委刷刷往前翻文稿，指着第三章 ：
　　“你自己写的，‘家家夹带，人人偷摸，若非红宝石矿会自动增长，早被村里偷光了’。”
　　铁训兰让小蚕豆扫描文稿，传给沈暮光。
　　“所以呢？我偷东西了，就该被杀吗？”
　　“完美受害者是不存在的，苛求这个干嘛？”
　　“这件事的受害者可能也是另一件事的加害者，乐安，有时要学会割裂看待问题，就事论事。”
　　苗乐安一顿。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刚开学时，政工部和双子座文苑斗法，将学生甩包袱似的丢来丢去，铁训兰笑称自己就是完美受害者，现在想想，她不是。
　　她明明猜出了内里逻辑，却始终缄口不言，明知道其他几个同学担心得睡不着觉，殚精竭虑，她也一声不吭。
　　这是从犯恐恶之罪。
　　某种程度讲，铁训兰是个残忍的人。
　　“确实，没有一百分的受害者。”苗乐安同意。
　　不过，细细想来，龙傲天因为一时贪欲给村子引来了杀身之祸，却也收获了残留的血滴子，真是宿命般的因果律。
　　他注定是个背负仇恨的赎罪者，或者，完全抛弃人伦的功利者。
　　“嗯……”做政委的，就得提意见，苗政委刷刷地翻着稿子。
　　“你这本子，女性角色不多啊。”
　　铁训兰：“？？？”
　　“龙傲天投了仙门之后，有师姐啊。”
　　“不不不，我是指，”苗政委解释道，“主要女性角色。”
　　铁训兰挑眉：“主要角色就龙傲天一个呀。”
　　“他这么苦大仇深的成长线，给他女性角色是祭剑用的吗？”
　　“我才不舍得祸害漂亮小姐姐。”
　　苗乐安：“……”
　　片刻安静，苗政委搜肠刮肚，“你，你想想《渣月》升C时，你吭哧瘪肚地扩充群像，惨吗？”
　　“有了《渣月》的名气打底，这次《灭神》说不准能升B，怎么，想试试前期偷懒，后期狂补一百个人物的爽感吗？”
　　这威胁立竿见影。
　　铁训兰尾巴一紧：“额……”
　　“我想想，我再想想。”
　　苗乐安满意了。
　　不得不说，调教一个天才文豪，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改文，这爽得，呵！
　　数据流中，小蚕豆甩着尾巴，好奇看着两位。
　　“龙傲天亲妈咋样？”
　　“不好，你第一二三章没让爹娘出场，忽然冒出来，太突兀。”
　　“那，男主姐姐？”
　　“nope，姐姐这角色容易功能化，世界主线如果走双雄撕扯，不如哥哥有感觉。”
　　“……要不青梅竹马小初恋吧，但大劈山她咋活啊。”
　　“可以，但你是个疯批，我担心你写出来的‘初恋’，祸祸广大青少年。”
　　铁训兰：“……”
　　铁子忒一声，拿脱鞋丢某人，苗政委跟背后长眼似的，敏捷躲过。
　　拖鞋笔直划过布偶猫（小蚕豆）的数据流影子。
　　小蚕豆：【……】
　　文苑AI拟人化地叹了口气，别问一只猫怎么叹气的，【两位同学，文本逻辑就在文豪手中，你想让她活就活啊】
　　“啊对啊！”铁训兰疯狂捧哏，“我就要写小青梅初恋！”
　　“既能水文又能塞心理活动——哎呦！”
　　苗政委神准扔来一记拖鞋：“还水文，水文！”
　　“你才做文豪一年不到就敢给我打马虎眼！”
　　“铁训兰你是皮痒了是吧！”
　　“……”
　　小蚕豆默默看着两人再次打成一团。
　　隔壁，柏晶晶打着哈欠改自己的稿子。
　　自从给《渣月》拼盘后，大伙就被铁训兰带出个毛病，写稿爱用铅笔钢笔，这么古老的玩意儿买都不好买，用着还累手，但就是得劲儿。
　　墙那头叮呤咣啷一通乱响。
　　“听，”柏同学边写边指着墙，对舍友道：
　　“隔壁苗学姐又在家暴了，打得噼里啪啦的。”
　　舍友哈哈大笑。
　　……
　　“我既然要写，就要写很棒的小姐姐！绝不是菟丝子花或者祭剑鬼！”最终，铁训兰头顶拖鞋发誓，掷地有声。
　　苗乐安：“……”
　　“发誓可以，先把你脸上拖鞋印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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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教授办公室。
　　李施德林拿着衣服准备下班了，见沈暮光还在“努力”地审阅学生本子，他有点犹豫。
　　是不是自己溜号太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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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还是拉着沈老师一起走吧，大家一起下班内卷。
　　谁知，刚走近，沈暮光发癫似的一拍桌子，“好！”
　　李施德林立刻倒退一步：“……”
　　眼睛极快地划过一句：
　　[暴雨如注，龙傲天蹒跚走远了，浑身带伤]
　　[也许是愧疚太过，也许是害怕被杀，他一次都没回头]
　　[然而，背后的尸山血海里，几具尸体还在缓缓呼吸着]
　　[——有人没死]
　　李施德林：“==”
　　好家伙，还以为在努力工作，谁知道在偷看小说？！
　　沈暮光见李施德林表情，耸肩道：“怎么了，我确实是在审学生的文豪本啊。”
　　李施德林拉凳子坐下：“当我傻呢，瞅瞅你黑眼圈，回去不怕老婆揍吗？”
　　“别挡了，《灭神》俩字我看见了。”
　　沈暮光索性拉着好友一起品鉴：
　　“瞧瞧，瞧瞧！我学生又一大力作！”
　　“这一届，文豪系这一届，铁训兰铁定有名气！”
　　她都姓铁了，铁定有啊。李施德林心道，接过文稿翻了翻，沈暮光胸有成竹，抱胸等他反应。
　　果不其然——
　　“原来仙人劈山是男主引来的？我还当是纯粹的复仇母题，竟掺杂了赎罪逻辑？”
　　“可以啊你学生，会写嵌套了。”
　　“不过仙魔妖界这么残酷的阶级，修炼又讲究渡心渡己，龙傲天——”李施德林舌头一顿，很想吐一口，“这什么奇葩名字？龙傲天不生心魔吗？”
　　沈暮光好整以暇点头：“咋样，有悬念了吧。”
　　李施德林一顿。
　　沈暮光眉飞色舞：“想知道下文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施德林：“……”
　　哦对，我刚是来谴责他上班划水的。
　　李教授忽视得意的沈暮光，拿起文稿自己翻，越看，他表情越奇异：
　　“好家伙……”
　　“好家伙！”
　　沈暮光：“说人话。”
　　李施德林抖着本子：“铁训兰是渣月改了一次群像上瘾了吗？”
　　“仙人劈山那么强的爆破力，竟然能留下几个凡人活口？怎么，要寻仇龙傲天吗？”
　　“怎么不能留活口？”沈暮光一本正经探讨文本逻辑：“有血滴子护体，能活下来的都是已经被强行开启灵窍的，这逻辑可行啊。”
　　李施德林：“……”完了，我看第一遍，他看第十遍，我说不过他。
　　再往下翻。
　　短短几十章，男主龙傲天和女主巧云已经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为己，一个为人。
　　第二十九章恰好是小青梅巧云浴火重生。
　　李施德林看完，久久安静。
　　“这是个好本子。”他道。
　　“自然。”沈暮光道。
　　李施德林：“荡涤人性，残酷美丽。”
　　沈暮光：“所以能还是个胚胎就被银河舰队选上嘛，他们文教部虽然自废武功，但政工部水平还能看啊。”哪能真是看文苑面子上选本啊。
　　李施德林顿了顿，看起来犹豫极了。
　　“你这……”
　　沈暮光：“干嘛？”
　　李施德林低声道，很不好意思：“《灭神》能借我看看不？”
　　见沈暮光挑眉，他赶紧补一句：“我和你文风不同，说不准，也能帮铁同学润色一下。”
　　“放心，绝不会让其他人抄袭的。”
　　沈暮光快笑死了：
　　“你想看就直说，不用避讳。”
　　“随便看吧，铁训兰已经带成稿去舰队了，不用在意泄密问题。”
　　“——她这脑回路，谁抄得了啊。”
　　俩人正在拉呱，空中忽然冒出一只布偶猫。
　　小蚕豆：【两位教授，猎户座文苑来送今年的连环赛邀请函了】
　　李施德林立刻起身：“快请快请。”
　　“慢着，”沈暮光道：“发个邮件就能解决的事儿，来我苑做什么？”
　　小蚕豆：【对方学生代表提出，希望能交换去年文苑考试的文本残骸，互相研究学习】
　　沈暮光：“？？？”
　　他嚯一声，“看上渣月就直说嘛。”
　　“可惜了，去年考试时，《渣月》还是个瘸腿儿，和现在市面上卖的不是一回事，他们找错人了，邀请函留下，人滚蛋。”
　　小蚕豆原话转述。
　　等候在黑山外的猎户座文苑：“……”
　　领队窦教授不语。
　　窦丽珠面无表情：“我跟您说过多少次，别在路上贪吃双子座特色小吃，您看，来晚了吧，孙院长下班了吧，遇上毒舌沈暮光了吧。”
　　小队成员一阵闷笑。
　　窦教授无奈：“丽珠……”
　　二年级首席窦丽珠严肃道：“公开场合，请您不要称呼我的小名。”
　　窦彦及教授：“……”嘿，老子给起的名字还不能叫了？
　　窦丽珠思索片刻，对小蚕豆说：“请再通报一次。”
　　“就说如果愿以我苑近十年的文苑考试本交换，能否可以呢？”
　　小蚕豆甩甩尾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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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又火速窜回来：“这次可以，请进。”
　　窦丽珠松口气。
　　看来沈暮光教授也没传说中那么喜怒无常。
　　小蚕豆缄口不言，没揭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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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是，刚才沈暮光之所以让步这么快，全因为本来下班的孙院长发现忘带了东西，又折返回来了，撞破沈教授使坏，这才礼数周全的请了贵宾进来。
　　同时，小蚕豆还隐藏了孙院长的一句话：
　　“想要我苑考试本？可以啊，等我删一遍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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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
　　“额……”
　　铁训兰立在门口，欲言又止。
　　里头，数百张全息设备坐满了精壮的大小伙子，设备刚亮，人也还冷静着，一听见开门声，顿时，大伙齐刷刷看过来，像几百幅小灯泡。
　　铁文豪：“……”
　　谁给解释一下，为啥都这点儿了，你们还在上课啊？
　　“铁文豪！”荣成从最里头站起来，那房间深的，要不是他出声完全淹没其中：
　　“快来快来！我们正在研究你的《灭神》文豪本。”
　　“多么精彩的故事，多么离奇的世界观！”
　　铁训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来来，”荣成人高马大，一把扯住想溜号的铁训兰，给她拖过来，塞进一个空设备，“能得到原始文豪亲临指导，实在是小伙子们的荣耀啊。”
　　说着，荣老师打个响指，暗示大家赶紧鼓掌，把人截下。
　　然而，精神小伙们直勾勾看着，全然没有过去一听响指立刻掌声的默契。
　　这就是铁训兰啊……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呀……
　　而且……
　　她好漂亮鸭！！
　　淳朴的小（和）伙（尚）子们满脸销魂。
　　荣成：“……”个完蛋玩意儿！
　　铁训兰没法，只能把暂定版本交给荣成。
　　本想着自己趁下课训练室没人，偷摸练一把，谁知正撞上人最多的时候。
　　“我、我做了一次文本调整。”她舔舔嘴唇。
　　“从开头加了几个主要角色，立了多条线，方便后续商业化往里加人物。”
　　“还加了个女主。”
　　荣成惊讶不已，“当真？”
　　“抱歉，我对题材的了解必然是不及您的，但——玄幻的大世界观并不适合用来谈情说爱啊，铁文豪。”
　　铁训兰点头：“您叫我铁子就好。”
　　“对，它很不适合，以情爱为落脚点，非常配不上战天斗地的题材立意。”
　　“但是，荣老师，您犯了个错误。”
　　她正视这位A级前辈。
　　说起自己的拿手好戏，铁训兰来了精神。
　　舰师：“……”
　　大伙顿时伸脖子瞪眼，都往这边看。
　　来了来了！
　　要说俩文豪撞上最精彩的是啥？必然是文斗啊！
　　打起来打起来！千万别客气！
　　荣成从善如流：“愿闻其详。”
　　铁训兰：“女主，字面解释是戏份第一多的女性角色，并非男主的性伴侣。”
　　荣成：“……”
　　铁训兰：“我要写的女主，或者说群像，是没死于男主引来的劈山之祸，苦苦复仇，最终团结人界对抗天神的一群逆天之人。”
　　荣成一顿。
　　他是看透玄幻内核的人，深知，只有天神才能打败天神。
　　能从劈山之祸中活下来的，必不是凡品。
　　那么——
　　“所以，《灭神》是一些明明有修仙之资，能坐享人间富贵，却因为信念背叛了神灵阶级，带领人类反攻的故事吗？”
　　铁训兰笑了下，脑中似乎响起了前世的马哲毛选的名句：
　　“与其说是背叛，倒不如说是心怀同族，不忘来处。”
　　凡人渡劫成仙，神仙吃凡人供奉。
　　仙凡本一体。
　　谁给你的资格裁决生死、骑在万众头上？


第51章 爆种巧云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
　　这堂课本就是荣成上回请假，这回补上的，正巧撞上了铁训兰来校稿,也是凑巧。
　　其他班子小队的舰师陆续从门口经过,时不时往里看一眼，满脸写着“这男队里怎么冒出个女舰师”。
　　某铁姓女“舰师”：“……”
　　“实在对不住各位,”她深深一鞠躬，“没想打扰大家训练的。”
　　“这次来,挑下课时间,是想自己用全息校稿走一遍。”
　　“文本转变为全息时，场景相差较大，校对还是很有必要，所以……”
　　“大家不用在意我，给我一台空设备，接着上课就行。”
　　新舰师互相看看,满脸放光,就是不吭声。
　　荣成光笑不说话。
　　独留铁训兰一个人尴尬。
　　笑了会儿荣老师才说：“铁子,你恐怕是不知道《灭神》在舰队的名声。”
　　“没人会在喜欢的文豪当前时，空空放她离开的。”
　　小伙子们立刻激情点头：
　　“是啊铁文豪！跟俺们一起下文豪本吧！我们想学习学习你咋改的！”
　　“别见外小姐姐,舰师也能转文豪的,你就当教教我们嘛！”
　　“铁大佬我爱你！俺们舰队还买了你三万本《渣月》呢！”
　　荣成立刻咳嗽一声。
　　才三万本,在人家四千多万销量面前就是毛毛雨,显摆什么？
　　谁知，刚还满脸抗拒的铁训兰一听买本，顿时一屁股坐下。
　　“那现在不一样了,你们送了我小钱钱。”
　　“作为卖家,顾客是上帝。”
　　“想看改啥？随便说！”
　　荣成：“额……”
　　精神小伙们一片欢呼,又引得门外一阵探头。
　　不少溜门边的听出来了，这压根不是什么独苗女舰师，这是外人，是外头星云王座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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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荣成讲课细水长流，娓娓动听，铁训兰听着他从《灭神》人物形象分析到文本立意，特别把仙人劈山的三种回路掏了出来，仔细讲解。
　　“仙魔妖三道可以简化理解为个体性格区分。”荣成往空中投了千里悬剑，敲敲桌子：
　　“来，这场景里跳了仙道的舰师请举手。”
　　稀稀拉拉一大片。
　　铁训兰数了数，绝对过半了。
　　很符合舰师的人群侧写，作为银河帝国保卫力量，奋发向上保卫物种还是主流概念。
　　“那堕入魔道的呢？”荣成又问。
　　这次举手的少了些，三成多。
　　铁训兰心中点头。
　　也可以理解，舰师性格多热血，无论明面上冷静还是豪放，都断然不会受了凡人辜负郁郁寡然、龟缩不动的。
　　妖道最少，寥寥两个。
　　在数百人的大训练室里，概率学上低于1%。
　　铁训兰：“……”
　　这么一想，徐衡真是个奇葩。
　　她以为接下来荣成会再细讲三个回路的区别，人性弱点什么的，谁知，这鳖孙话风一转，“好，让我们接入铁文豪写的《灭神》新版本，大家一同探讨学习！”
　　铁训兰一口风差点呛到。
　　众目睽睽下，她浑身紧绷走上前。
　　虽说文豪本迟早要面见公众，但……初稿错字还没校对完，就被丢进了舰队舆论场，怪丢人的。
　　罢了，顾客是上帝。
　　上次《渣月》没撬动，这次《灭神》一定要撬动银河舰队的千万巨单！
　　铁子心怀豪言壮志，站上讲台，随即敲敲空中。
　　“虚拟宇宙大人，忙吗？”
　　虚拟宇宙:【……】
　　忙，滚。
　　小蓝毛一脚将偷看文库经典本的月神踢飞。
　　下一秒，银光闪闪的葡萄球滴溜溜滚出来。
　　舰师们：“……”
　　你的月神小可爱忽然出现.jpg。
　　铁训兰提出明确需求：“请尽快扫描文本，架构全息化，如果有错字，请按照近似理解处理。”
　　“同时，我申请时间轴控制权和文本修改权，方便实时调整。”
　　月神蹦跳两下：【收到】
　　荣成呦一声，揶揄道：“还有错字？”
　　铁子:“……咳，请您忽略它。”
　　作为预备役AI巨神，月神反应速度明显没虚拟宇宙快，一圈圈银色波动从她周身散开，时不时，空中还冒出只手帮她纠一下全息数据，一瞧就是虚拟宇宙。
　　铁训兰默默望着这轮银月，心里有些感怀。
　　真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已经离开地球了，那就不要再回头看。
　　现在却又造出了这酷似地球卫星月亮的AI，人类啊，勇往直前是你，拿的起放不下也是你啊。
　　全息化架构完毕，赵志雷自告奋勇上场，铁训兰一句没喊住，狂热表现的小伙子就下文豪本了。
　　铁训兰：“……”
　　“我还没说，这趟修剪的是女主线呢，小哥。”
　　舰师们哄堂大笑。
　　很好，既憨批龙傲天事件后，小班长又要贡献女装名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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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夫座帝星宗正一，某餐厅。
　　柳园飞雪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推拒了机械手帮忙整理餐巾的服务，对面金发男人微笑：“大掌柜做事身体力行，是个好习惯。”
　　“别，上来就商业互吹我不习惯。”柳园一巴掌呼回去。
　　她长了双剑眉，气质凌厉，却有双柔美的眼睛，中和了咄咄逼人之气。
　　徐衡不动声色打量她。
　　柳园飞雪啪一抖餐巾：“再看，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柳园家有多么爱动手。”
　　徐衡寸土不让：“经历赛道一场，我早看出大掌柜作风爽朗了。”
　　他打个响指，示意机械手上菜单。
　　柳园飞雪：“……”
　　她探究地盯着徐猎头，“你真要请客？”
　　“我不挤兑穷人，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有钱。”
　　徐衡不动如山：“我家虽然不复当年荣盛，但不至于请客都困难。”
　　柳园飞雪怪笑一声，“哦。”
　　于是，参宿五的变异贝壳、北河三的五宝琉璃蛇、宗正二的火山龙胶……各种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流水而上，连老地球的佛跳墙都点了。
　　徐衡：“……”
　　他竭力维持表情不动。
　　柳园飞雪得意洋洋吃着，“我开心了，说吧，啥事？”
　　徐衡：“想跟您谈下铁训兰第二个商业本的分成问题。”
　　柳园飞雪眼中精光一闪，“这是何意？我连文豪本都没看过，怎么就分成了？”
　　徐衡慢条斯理切着龙胶：“如果您对《灭神》无意，几个月前的北河二场馆，就不会帮铁训兰解围了。”
　　柳园飞雪：“……”
　　半晌，她好奇问：“我做得痕迹这么明显吗？”
　　徐衡哑然失笑，“没有，不过您喜欢一个人倒是非常明显。”
　　“同时，天火孵化大世界观经验丰富，确实和《灭神》合拍。”
　　“——瞧，您确实是了解过的，连我提《灭神》的名字，您都没问是什么本子。”
　　柳园飞雪：“……”狗男人，敢套我话。
　　“天火惯例，第一次合作的文豪分成会低一些，三七分。”
　　“往后合作的话，销售量两千万本以下，四六分。”
　　“两千万本以上，五五分。”
　　徐衡喊了杯毛尖，细品：“您不觉得，三七分配玄幻题材，略低了些吗？”
　　光脑一亮，有新消息。
　　【@铁训兰：啊啊啊啊啊衡哥快来救我！我被你基友扣留了！】
　　徐衡：“……”荣成？他扣人做什么？
　　对面柳园飞雪嗤笑一声：“和美女说话也敢走神，徐衡，你想死吗？”
　　“实话告诉你吧，《灭神》我一直在跟进。”
　　“它是个爱的爱死，恨得恨死的古怪题材，就说杀人夺宝的修炼设定，不少人就接受不了。”
　　徐衡点头。
　　柳园手指敲着桌子：“之前我搞到了舰队送审的片段——别问我什么途径。”
　　“我也算看片无数，那场景连我都心颤，铁训兰是真不怕把玩家搞疯。”
　　徐衡不说话，神色看不出好恶。
　　柳园飞雪见他这张徐家标志的漂亮脸就来气：
　　“说真的，这趟我本不想来见你。”
　　“当年你姐的事搞得天火那么难堪，我没放狗咬你都不错了。”
　　徐衡还是不吭声，甚至隐隐皱眉。
　　柳园这人最烦变相冷暴力，当即呵一声：
　　“装死啊？”
　　“长梦计划说着要为人类研究突破弱感症的方法，寻遍精英，洗脑的洗脑，拼命的拼命，天火也想出份力，事后好分蛋糕，结果你姐是怎么对我们的？”
　　“她是不是逃跑主义者谁都不在意，但我不是，我们参与的人都不是。”
　　徐衡：“……”
　　“徐伯兰凭什么用文豪本洗脑，把我们天火送的精英都洗成了废物，结果还自己拍拍屁股跳了帝国数据池？干完缺德事就自杀，她有种啊。”
　　徐衡似乎很动摇，他很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只是勉强道：
　　“对精神症没有必胜信心并不是废物。”
　　“可他们写不出传达强烈信念的故事了！”柳园飞雪一针见血。
　　徐衡像被人对脸来了一拳。
　　柳园飞雪：“作为有特殊用途的文豪，他们必须为人类传达信念和力量。”
　　“——你这解释骗狗去吧！要真能说服人，当年满怀希望参加计划的人，那些文教部的人，都死哪去了？”
　　“现在退役的退役，边缘化的边缘化，你姐你哥几个人将文教部连根拔起，现在人人都唏嘘当年好好一个巨头部门竟自废武功，我看是有人内部策反、谋划已久吧。”
　　徐衡终于抬起眼睛：“徐伯兰对文教部的心意是不用怀疑的。”
　　柳园飞雪收了脾气，呵呵一笑：
　　“那她的心意可真让人消受不起。”
　　徐衡一声不吭，任由唾骂。
　　柳园飞雪更生气了。
　　就咬死了她是非分明，不搞连坐是吗？
　　“真该把镇店之宝点了，吃穷你。”她冷冷道。
　　片刻安静。
　　“如果这样您能消气的话，我还是想谈谈《灭神》的事。”徐衡道。
　　柳园飞雪立刻将餐巾砸他脸上，徐衡躲也不躲。
　　“要么三七要么滚蛋，作为猎头，我一没让你陪酒二没收你回扣，自忖仁至义尽。”
　　“不，我是说，如果销量超过四千万本，我希望能将分成比例提到五五。”徐衡忍辱负重，终于露出了獠牙。
　　柳园飞雪一顿，默默又从他肩头把砸脸的餐巾拿回来。
　　“仔细说说。”
　　这人着实有趣，刨除商业基因，性格特别直爽，爱憎分明，但融入商业基因，她柳园大掌柜也是格外能屈能伸。
　　徐衡将光脑给她看，“铁训兰现在就在舰队，要不要一起去看？”
　　“品鉴下《灭神》的成色。”
　　柳园飞雪：“……”
　　一点也不想见那帮舰队的鸟人好吗？憋屈的小柳园在心里腹诽。
　　“好。”实际肩抗泰山的柳园掌门人爽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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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灭神》第三章。
　　[最近龙傲天躲躲藏藏的，连割猪草都不愿意一起了，巧云悄悄把割好的草放在门口，心里叹气]
　　[忽然，小破屋里冲出一股剑气，它力破重天，飞上云霄，如星光般照亮了昏黑的夜，细看，剑上站着个人]
　　[巧云浑身发凉，那人影是龙傲天]
　　秋风飒飒响，赵志雷尴尬地站在小破屋前。
　　他没想到，自己这次扮了女主角。
　　空中忽然传来声音，是个隆隆女声：“小班长，看你神色发旷，是没沉浸进女主是吗？”
　　“瞧，她心灵手巧，手边猪草还是你割的呢。”
　　“有没有感觉到对龙傲天磅礴的爱？”
　　赵志雷嘴角一抽，不，是文本逻辑割得。
　　“有点，但不多。”
　　他认真回答。
　　全息设备外，铁训兰用红笔在这块打个圈，开始做标注。
　　一堆舰队小伙子立刻凑上来。
　　【展开描写不足，文本逻辑不深入，不够克服性别障碍】
　　性别障碍？
　　舰师们：“……”不知为何，腿间一凉。
　　铁训兰调完这段，拨动时间轴，快速拉进，赵志雷只觉得天旋地转，强大的文本逻辑泰山般压下来，让他魂魄出窍——
　　浓烈的不安感野草似的在心头疯长。
　　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红宝石矿前，月光流银般洒下。
　　远处，龙傲天正激动地向一个白衣人说着什么，巧云心慌意乱，忙躲在树后，不敢出声，握紧胸前红宝石的碎片。
　　——这是阿娘帮她捡的，她阻拦不得，只能带上。
　　白衣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随着龙傲天一步步走进矿里。
　　月光下，伥鬼脸上满是可怕的笑意，龙傲天却没看见，他一脑子全是拿宝石矿献给仙人，而后快速得道成仙的快乐。
　　[“我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仙人亲口说的。”龙傲天骄傲地说]
　　[巧云回忆着白天小竹马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晓得自己没见识，但她也知道，邻郡那些号称庇佑凡人的神仙，天天收着保护费，白拿凡人做的食物衣裳，却连个洪水决堤都没救过]
　　[如此言行不一，将他们引向宝石矿，会有好下场吗？]
　　赵志雷呆呆立在月下，感受着心脏一点点开裂的痛苦。
　　“我们是凡人啊，龙傲天，”他喃喃道，说出了一句文本中没有的话：“和不明来历的神仙狼狈为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天空噼啪响个炸雷，赵志雷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眼泪哗啦啦的流。
　　他不知道为何绝望，只道这沉默的压抑和不详的预感快要将他逼疯。
　　“说得好。”那雷声隆隆道，“这句我会加在文豪本里。”
　　“谢谢你，小班长。”
　　赵志雷茫然望天，“老天爷，你能把傲天变回来吗？”
　　铁训兰：“……”
　　“上头了上头了。”她关掉扩音，给这段文本也做个记号。
　　【共情太过，玩家无法保持基本理智】
　　【建议删改字句，把控情绪阈值】
　　末了，她又打开扩音，“不能，危难时祈求天地是无能的表现。”
　　“巧云，你记住，千救万救，不如自救。”
　　隆隆雷声第二次劈下来，赵志雷浑身一震。
　　自救这话，宛如明星火花，照亮心间。
　　膝盖似乎重新有了力量，他咬牙站起来，蒙头就往宝石洞里钻。
　　屏幕前，铁训兰靠一声，“妈呀，他真上头了。”
　　说着，手上噼里啪啦敲字。
　　荣成：“？怎么了？”
　　铁训兰乍看焦头烂额，实则眼神发光，很是兴奋：“前辈，我根本没写这段，玩家临场发挥了！”
　　“所以，我手速得跟上他啊！”
　　荣成立时一惊。
　　“你这——”很危险啊。
　　[洞穴里，伥鬼急匆匆奔进深处，探寻血滴子的体积，他不让龙傲天跟进来，傻小子便乐呵呵守着，忽然，远处一阵脚步声，喘息声越来越近，龙傲天收了表情，拔出剑来]
　　[仙人在做大事，我绝不能让人进去，他心道]
　　[万万没想到，奔到眼前的是同伴巧云]
　　[洞穴再黑也挡不住小姑娘脸上的斑斑泪痕，龙傲天一下子愣住了]
　　“龙傲天！你他妈在干什么？！”赵志雷破口大骂，王霸之气炸裂。
　　铁训兰：“……”
　　别介，巧云眼下还没赛亚人变身，温温柔柔呢。
　　“月神，我申请代替男主角发言。”
　　月神：【好嘞】
　　洞穴中，龙傲天表情一紧，变得戒备而机警：“你来这儿做什么？快回去！”
　　赵志雷猪突猛进，积蓄一口浓痰：“呸！”
　　“去你爹的快回去！快回去什么？留你出卖咱村的矿给别人吗？”
　　龙傲天惊诧不已：“什么，你知道，你都知道了？！”
　　全息训练室里，所有人默默看着铁训兰对着空气无实物表演，五官扭曲，表情到位，虚荣、自私、没死绝的良善、还有恼羞成怒，她都展现的分毫毕尽。
　　荣成：“……”
　　舰师们：“……”
　　嘤嘤嘤，刚还是铁女神现在就铁神经了。
　　龙傲天旋即神色发狠，把剑锋横在巧云脖子上：“自己闭嘴，不然，我让你闭嘴。”
　　“……”赵志雷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脖子前进一寸，立刻就出了血。
　　往日的快乐亲昵顿时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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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男人。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见利忘义、猪狗不如！！！
　　赵志雷，不，巧云同志瞬间炸膛了，爆发无穷潜力，抡起狗屁不会的龙傲天就是一通摔砸，乒乒乓乓，把洞穴石壁都砸平了一层。
　　“嗷！不！巧云！放我下来！”
　　铁训兰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喊，一手掐着自己脖子。
　　众人默默看她。
　　末了，龙傲天只剩一口气，拉住巧云的脚踝，勉强道：“你知道什么……”
　　话筒前，铁训兰气若游丝：“我……我是天赋最棒的……比你们都……”
　　“我要去……山外面的世界——”
　　“呸。”赵志雷唾一口，一脚踩在龙傲天手上，碾了碾。
　　铁训兰顿时爆发一阵惨叫。
　　舰师们：“……”
　　门外，远道而来的徐衡、柳园掌柜默默对视一眼。
　　“这就是你说的，天才如许铁文豪？”
　　“……是她。”
　　“嗯，天才和疯子果然只有一线之隔。”
　　屋里传出一阵咳嗽，铁训兰光速恢复正常，精神焕发：
　　“配音可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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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里，赵志雷浑身脱力，暴怒过后，一个可怕的猜想海啸般席卷上来。
　　我、我该是个普通凡人的，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会这么轻易——
　　她低头望着龙傲天的“尸体”，踢了一脚。
　　死不瞑目的眼睛牢牢盯着她。
　　这时，一行红色文字浮现眼前。
　　[回路异常，回路异常，男主意外死亡]
　　[文豪本进度停止，请玩家返回上一场景]


第52章 问灵证道【补作话】
　　赵志雷脱出文豪本时,整个人晕头转向，铁训兰小小一个，将他拖出来费劲巴力,他晕的连声谢谢也没说。
　　荣成咳嗽一声，“赵舰师,礼貌。”
　　门外，柳园飞雪呵一声。
　　矫情。
　　被文豪本的情感重击后，就是重锤火花,灵魂上凿个窟窿,还礼貌,没尿裤子都不错了。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舰师越来越多了,不少人悄悄盯着柳园飞雪看，好奇这人怎么和天火集团大掌柜照片有点像。
　　柳园飞雪瞥徐衡一眼,见他蹙眉，似有不适：“别林黛玉皱眉啦。”
　　“伤心地和前女友搁一块,都不能让您做个别的表情吗？”
　　徐衡：“……”
　　徐衡真是对这种刀子似的女人毫无办法。
　　“大掌柜说笑了。”
　　“我是不是说笑你心里清楚，天火之前还出过你和景玉合作的文豪本呢，骗傻子啊。”柳园飞雪得意洋洋说，撕人伤疤不带一秒犹豫。
　　不能真刀真枪砍他,挤兑两句总没问题吧？姐债弟偿嘛。
　　大掌柜快乐地点支烟,然而，她忘了,舰队公众场合明令禁烟这茬事——
　　果不其然，训练室里，刚还温顺揉肚肚的月神神情陡然一厉,满脸都是流窜的闪电,宛如掌控潮汐的古月亮,嗖地飞出来，声如巨雷：
　　“谁！谁在抽烟！”
　　柳园眉毛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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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钟后，全银河舰队所有公示屏幕上都被贴了一条新的行政处罚：
　　【今日20:49分，蛇夫座宗正一人士柳园飞雪于园区3号楼下，违规吸烟】
　　【让我们一起唾弃她！呸！】
　　登时，园区无数人就都晓得了。
　　柳园飞雪：“……”
　　全息训练室里，大伙默默瞅她。
　　众目睽睽下，柳园飞雪铁青着脸，扔出一叠票子：
　　“给你一百万，把刚才的行政处罚撤了。”
　　罚钱罚站都行，这么丢脸不行！
　　铁训兰：“卧槽！一百万！”
　　铁子忽的从设备前窜过来，双眼放光，要不是徐衡拖着她衣领子，丫恐怕要扑到柳园大掌柜身上了。
　　月神面无表情：【不搞】
　　柳园飞雪又甩出一叠票子，“二百万。”
　　贫穷的铁文豪口水快留下来了。
　　徐衡被她逗笑了，摸摸自家文豪的头顶，“下次带你去吃一百万一顿的大餐。”
　　月神还是冷若冰霜：【律法不容挑衅】
　　柳园飞雪火上头了：“五百万——”
　　“别！”铁训兰一把扑过来，眼睛biubiu放光：“柳园大佬，钱给个AI做什么，她又不会花，给我吧，我给你摆平这事儿！”
　　柳园扭头看她：“……”
　　铁训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
　　柳园似乎想到了什么，“成，让我见识下铁文豪驰名银河的创造力。”
　　她掏出五百万支票，放在桌上，“这些钱就是赌注，雪耻了，就归你。”
　　铁训兰唏嘘，大公司掌柜好大的面子，吸烟就雪耻了。
　　不过——
　　她朝徐衡伸手：“衡哥，来支烟。”
　　徐衡：“？？？”
　　铁训兰低声道：“别装，咱俩舌吻过，你有没有烟味我知道。”
　　徐衡顿时就想再掏五百万把她嘴缝上。
　　从口袋掏出烟盒，铁训兰光速抽一支，点上吸，一口史诗级过肺，然后吐气。
　　月神烟雾缭绕：【？？？】
　　当面吸烟，看不起AI吗？！？！
　　三秒后，全园区显示屏又换了行政处罚：
　　【今日20:55分，双子座北河三人士铁训兰于3号楼全息训练室中，违规吸烟】
　　【让我们一起唾弃唾弃唾弃她！！！呸呸呸！】
　　新一条冒出来，顿时就把旧一条顶了上去。
　　柳园飞雪的名字消失了。
　　“雪耻”成功。
　　柳园：“……”
　　大掌柜睁大眼睛。
　　铁训兰得意洋洋把烟掐了，“怎么样，柳园姐姐。”
　　柳园飞雪哈哈大笑，一开心，又加了五百万，然后抱着小铁子的脸蛋使劲揉搓：“可以可以，是个有创意的人。”
　　“徐衡，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了，再白送一千万。”
　　“你，新本子努努力。”她掐掐铁训兰的嘟嘟肉，“还有你，”柳园瞪着徐衡，“再敢对不起天火，我就把徐家祖坟刨了。”
　　徐衡从善如流：“一定，一定。”
　　看了半天白戏的荣成：“……”
　　“不是，徐衡，你来干什么？”
　　周围舰师疯狂吃瓜！
　　听听这名字！
　　徐衡，是徐衡啊！
　　徐家独苗徐小四！
　　“有事呗。”徐衡淡淡道。
　　荣成表情仿佛吃了个屁。
　　忽然，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大量人员靠近，赵志雷一愣，“今晚跑操吗？”
　　小舰师们面面相觑。
　　“不是。”徐衡接过铁训兰刚点的烟，吸了两口，“是铁训兰的名字投在公示屏幕上了。”
　　“以《灭神》和《渣月》的名气，训练室即将粉丝人满为患。”
　　铁训兰：“！！！”
　　柳园不爽了，“我也上屏了，我不比她有名？”
　　徐衡巧舌如簧，“您是大老板，小家伙们不敢冲您。”
　　“但铁训兰她——”一回头，人窜没影了。
　　“人呢？”
　　空中小月神脸色还是臭臭的，虚拟宇宙给她两脚，示意她要学会调整情绪算法，代替回答道：
　　【文豪铁训兰刚下《灭神》文豪本了】
　　【同时，她将一半控制权交给了您】
　　徐衡：“……”
　　我能说，我本打算脚底抹油的吗？
　　“荣成，你下去。”徐衡使唤好兄弟不带一点犹豫。
　　荣成：“？？？”
　　徐衡：“和铁训兰搭男女主，方便我修改。”
　　荣成无语死了，“你怎么不下去？”
　　当我没看过铁训兰改本子呢，那疯魔路数，我怕我被K死。
　　“我担心我会移情。”徐衡低声道，荣成没听清：“什么？”
　　“我说，”徐衡翻了翻后面的文稿，“放心吧，后面男女主对手戏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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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神》文豪本，第十章灭村之祸。
　　铁训兰在血腥肉泥中睁开眼，耳边由远及近，是一声声熟悉的惨叫。
　　她浑身剧痛，脑子里抵抗着自己写的文本逻辑。
　　[少年相遇的爱人变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巧云很失望，但她生性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拜拜就拜拜，下个会更乖。]
　　[但她万万没想到，龙傲天引来的可不只是偷宝石的贼]
　　惨叫声是龙傲天的。
　　他接触血滴子最多，身体被改造得最成功的，扛过了剑风却没抗住精神刺激。
　　“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啊——！”
　　龙傲天疯狂翻找着，看还有没有活人，他双手插进血泥，翻得肉片乱七八糟，天上还在下暴雨，铁训兰躺在血泊里，慢慢发凉。
　　这昏黑夜色，也不知是参考自己哪个夜晚写出来的。
　　雨水落在脸上，铁文豪放弃了对文本逻辑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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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过久，龙傲天翻找得累了，绝望离去，然而，事实是他只找了三分之一尸堆，剩下翻都没翻。
　　雨越下越大，活着的几个人生机更加渺茫。
　　忽然，几道人影从山口走出，她们蒙着黑纱，装束统一，似乎是某个教派，看着眼前的大屠杀现场，几人道：
　　“晦气！来晚了，血滴子恐怕一滴不剩了！”
　　“不急，师姐，我放蛇咬一遍，要还有喘气的，再来拷问血滴子还有没有。”
　　说着，黑纱女子袖管一招，仿佛无限宇宙，放出了几百条毒蛇，它们黑线似的钻进了尸体堆里，很快，拖出来了几个人，张开毒牙，挨个吸食血肉。
　　全息设备外，看到这一幕，舰师们纷纷别开脸，不忍再看。
　　凡人死都死了，尸体都要变成脓血。
　　你们到底是修仙还是成魔啊。
　　“无耻。”柳园飞雪咬牙道，对文本共情的很。
　　徐衡不为所动，细读这块文字。
　　[毒牙刺进身体里，没大感觉，胳膊腿都没了，再疼也不过如此]
　　徐衡：“！！！”
　　他忙仔细看屏幕上的铁训兰，果不其然，一颗头和半截身子露在肉泥外，细细一看，其实四肢都成湮粉了，血污一片。
　　徐衡心头一颤。
　　文豪本没有降低知觉系数，这得有多疼？
　　铁训兰表情纹丝不动，要不是瞳孔还没散大，真和死尸别无二致。
　　毒蛇游过来，咬了几口，血液里品出了血滴子味，便将这人拖去了主人面前。
　　黑衣女子数了数：“呦，还有几个吸收血滴子开灵窍的凡人？”
　　“啧啧啧，丑样，胳膊腿没了，收进咱五毒门都丢脸。”
　　她踢两脚，将巧云翻过来，没了胳膊腿，巧云像个血淋淋的棍子，翻滚来翻滚去。
　　黑衣女子看她流血泪，便一脚跺她脸上，踩得鼻歪眼斜，鲜血迸射：
　　“哭什么，人没死，就不会山穷水尽，没山穷水尽，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我最看不起你们凡人，意志脆弱如浮萍。”
　　[巧云眼神动了下，最后的光也灭了]
　　[落进这群贼仙手中，再没希望了]
　　设备外，舰师们看得眼泪汪汪。
　　“怎么能这么可怜啊呜呜呜呜巧云！”
　　“龙傲天你猪狗不如！你看乡亲们让你害得！”
　　“五毒门，给老子记着，等《灭神》投产，我下去非爆了你们山门不可，给巧云报仇！”
　　“慢着，”徐衡道，“人还没死呢，别太投入了。”
　　他眼神盯着文本，这句写得是：
　　[巧云心如刀割，任五毒门如何给她裹了血腥蛇蜕当衣裳，或是用露水喂她的嘴，都不为所动]
　　然而，全息视野中，铁训兰慢慢张开嘴，吐出一口血。
　　徐衡：“……”
　　点开文本后台，他快速删掉原句，准备写下铁文豪的临场发挥。
　　“不是的，”她费劲道，“我们不脆弱。”
　　“给我个机会吧，我没死，我也想修仙。”
　　说完，又是两行血泪淌下来，将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染成了红色。
　　黑衣女子呦呵一声，慢慢踩断她的鼻梁：“不脆弱？”
　　“被自己村里人出卖了，还不意志薄弱？”
　　“想修仙？我们不是仙门，拜错山门了小姑娘。”
　　说完，示意巨蟒吃了这现成午餐。
　　徐衡心头一揪。
　　“我能，”铁训兰接着道，满脸鲜血地开合口齿，放下一切尊严：
　　“我能做毒人，做药蛊，做倒粪的，给蟒蛇割肉也行。”
　　“我还会绣花，会割草，会放羊。”
　　“只要能让我修炼，什么都行。”
　　“我想复仇。
　　话落，泪水滚滚而下。
　　黑衣女子没立刻说话。
　　[血滴子是难得的洗髓神物不假，但它有个浓度极限，超过了，就不再是神药而是奇毒了]
　　[这几个还剩一口气的凡人真有趣，被血滴子贴身那么久，还能活着，着实有点运数]
　　文本如此写道。
　　转机已至。
　　“好啊。”女子蹲下来，将巧云残余的四肢骨头渣掰断，像个修剪分叉小树的园丁，“给你个做毒人的机会。”
　　“说说吧，既入我门，发什么宏愿？”
　　铁训兰静静说：“复仇，我想复仇。”
　　“无趣，死几个凡人有什么要紧。”黑衣女子撇嘴，接着扒拉尸体，“等着，要我回来你还有气，就当姐姐多养条狗。”
　　人影走远了，暴雨混着脏土打在伤口上，巧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望着灰黑天空，细细思考着。
　　宏愿是什么？
　　一为复仇，二为明理。
　　我不明白，世间哪有如此道理，让犯了屠族之罪的人干干净净离去？
　　我不明白，为何凡人的命就不是命，仙人说拿便拿？
　　……
　　凭什么啊。
　　巧云想问无情的老天爷，然而，空中只有流窜的闪电。
　　谁还没点修炼之资？哪有他们吹得那么天尊地贵？
　　有钱的，请了仙师给孩子开灵窍，日后变成了人上人，仙上仙。
　　有矿的，砸资源给后辈改命数换灵骨，日后便是坦途一片。
　　我们呢？
　　我们只是没钱没矿又没机缘的普通人，纵有那么点天资，也消磨在了面朝黄土背朝天里。
　　“可我不服。”巧云喃喃道。
　　天空轰隆一声，劈下一道巨雷，照亮了濒死的姑娘。
　　全息外，徐衡紧紧盯着，一字一句录下铁文豪的临时修改。
　　“我不服。”
　　“我不怨我的死，是我信错人自作孽。”
　　“可我怨亲朋友人的离去。”
　　“老天爷，您别开眼了，您开了眼，若看到世间如此无道，会后悔吗？”
　　铁训兰道，声嘶力竭又气若游丝。
　　高空巨雷频频，电蛇纵横，仿佛要劈开一个新天地，这声势浩大的，连走远的几个五毒门都回过头来。
　　“怪事，附近有元婴大能渡劫吗？”
　　“不知道啊，师姐，咱快走吧。”
　　“不急，等我把那几个人棍拎走，泡过血滴子的凡人，耐造着呢。”
　　铁训兰闻声，眼神一凝。
　　——来了！
　　[时间终于走到了一个关键的当口]徐衡模仿着铁训兰的文笔，写下一句起承转合。
　　现场，无数舰师在心中默念祈祷，至于祈祷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荒山废村，闪电为证。
　　“仙有仙门，魔有魔道，妖有妖神。”
　　面目全非的巧云一字一句道。
　　“只有我们凡人，无所依托。”
　　“我不拜神，不求佛，不问道，也不长生，我只求个说法。”
　　“如果这世间，真有人道不曾问灵现世，请应在我身上吧。”
　　“我想为这些零落浮萍，撑开一点出路。”
　　最后一句说完，巧云没了气息。
　　空中雷云啸聚，异象频发，似有新道出世，引得方圆百里修仙之人纷纷规避。
　　它无私忘我，点燃星火，以生命为代价，开启了他人坦途。
　　全息外，徐衡不得不停住手指，擦掉自己的眼泪。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
　　[也许巧云的觉悟只是沧海一粟，翻不起浪来，也许她的问道能破开迷雾，另立新天]
　　[此时此刻，只有天地在欢庆，庆祝一位新的修炼者涅槃成凰，浴火重生]
　　徐猎头字字写下。
　　下一秒，一行黑字浮现在屏幕下角：
　　【玩家铁训兰触发适应性回路四·人道】
　　【此路凶险，请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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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户座文苑，训练室。
　　空中浮着个文豪本碎片，细看，又是那熟悉而欠揍的和平门。
　　底下围着一圈学生研讨学习。
　　“真的好妙啊，这个地铁密室局。”辛江江大声赞叹。
　　窦丽珠头也不抬，找本书拍他脸上：“少做长他人志气的事。”
　　辛江江躲开：“你难道不觉得吗？”
　　我觉得，但我不会说。
　　窦丽珠吸口气：“行了，赶紧练练举一反三，换下一个蛇夫座的本子。”
　　“连环赛东道主的优势难得，我们一定要利用好文豪本的选题确定权，给其他王座文苑一个下马威。”
　　“既然——”她望着铁训兰的《渣月》碎片，“既然双子座文苑擅长末法时代末期的大背景，那我们就再往前推一推。”
　　“时间轴别推太远。”同学赶紧打岔，“蛇夫座搞上古神魔很厉害，天火年年从他们苑选人招聘呢。”
　　窦丽珠不吭声。
　　“中古吧，”辛江江起哄，“中世纪上下几百年，地球东西大陆可写的很多。”
　　“咱们就给窦教授说，选中古末法时代怎么样？”
　　窦丽珠客观道：“可是，我们苑对中古——”
　　啪一声，辛江江把刚砸他脸的书丢上来。
　　“这本怎么样，够不够出个文豪本主题？”
　　窦丽珠凑上来一看：
　　《嗜血之月：狼人历史溯源》


第53章 题材热度
　　最后,窦丽珠拿着二年级决定的题材去找了亲爹窦彦及教授。
　　猎户座文苑远比双子座文苑阔绰，一个教授一间办公室，里头配有各式设备，作为文苑目前综合实力靠前的教授,窦老师阅读量惊人,书架直接链接着物种文库,全息影像一会一换,书籍五花八门。
　　敲门进来一看，三年级首席陈也行也在。
　　“学长好。”窦丽珠道。
　　窦教授：“……”
　　教授翻看着光脑上不知谁的文豪本,“几个意思，先问好学生,不管教授的吗。”
　　窦丽珠：“这是私下场合,您是我爸，问好什么。”
　　陈也行小声笑起来。
　　窦彦及看了女儿一眼,收了她手中的文件,大略一看：“你们两个年级倒是默契，选的时间段撞上了,都是中古末法时代。”
　　窦丽珠：“四年级不来吗？”
　　窦彦及翻了一页：“忙着找工作，没空搭理你们小孩儿过家家，啊不，文苑连环赛。”
　　窦丽珠：“……”
　　陈也行：吃瓜。
　　窦家父女吵架也算我苑特色景观了。
　　窦彦及又翻出个名单，发给两人：“都看看,龙对龙,虎对虎,蟋蟀对蝲蝲蛄。”
　　“其他文苑的重点学生都给你们标出来了。”
　　“挨个认认脸。”
　　窦丽珠认真看着,发现这份资料里,还把母校猎户座分析进去了。
　　文苑连环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比赛，在三十岁以下的文豪群体中非常有影响力，主要发生在学院派间，分为海选和实测两个环节。
　　海选可以依据参赛者的过往文豪本决定，也可以新提交，看学生意愿。
　　实测具体模式则主要看主办方设计。
　　往年有考生随机抽签、交叉测试的，也有融合文豪本，小组测试的，共同点是，都会要求检测文豪本的耐操程度。
　　场外随机删改情节、颠倒时间轴倒放正放反复横跳、让文豪整情节创新啥的都是常有的事儿。
　　负责的说，能熬过连环寨，水平至少能上一个level，运气好的学生，连环赛后就能独立接商业本了。
　　窦丽珠首先在猎户座文苑板块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窦丽珠】
　　【猎户座文苑文豪系二年级（参赛时三年级）】
　　【赛点：刻画细腻、逻辑缜密、大局观强】
　　【不足：创新有待提高、阅历不足情感不丰富】
　　……真是来自亲爹毫不留情的批评呢。
　　窦丽珠再往下翻，很快，又在蛇夫座文苑的名单里找到了几个熟人。
　　【朱日和】
　　【蛇夫座文苑文豪系三年级（参赛时四年级）
　　【赛点：情节跌宕、设计大胆、人设突出】
　　【不足：逻辑不足、常有虎头蛇尾之象】
　　【徐宁天骄】
　　【蛇夫座文苑文豪系二年级（参赛时三年级）
　　【赛点：文风细腻、题材优势突出、阅历丰富擅写职场本】
　　【不足：真实感过强，不会娇惯智硬玩家，容易风评走衰】
　　窦丽珠：“……”
　　旁边陈也行扑哧一声，他也在看徐宁天骄的评语。
　　看老爹去倒茶了，窦丽珠低声道：“学长见谅，我爸这人是这样，自始至终看不上不思进取只知道傻乐呵的玩家，有点思维定式。”
　　“没有没有，”陈也行摆手：“我没说窦教授对或错。”
　　“只是觉得他这个评语，哈哈哈，喜恶非常明显。”
　　“奶头乐的问题是全宇宙公敌，人类好逸恶劳、不爱思考不是一两年了，不然哪有统治阶级这回事，全靠普通人自觉，咱物种早毁灭了。”
　　他又翻了两页，来到双子座文苑。
　　果然，找到了老对手朗图腾。
　　【朗图腾】
　　【双子座文苑文豪系三年级（参赛时四年级）】
　　【赛点：六边形战士，无明显弱点】
　　【不足：过于老成持重，少有突出表现，或者说，一直稳定高光表现】
　　陈也行叹了口气，窦丽珠安慰道：“学长你也是全能型的，综合评分比他还高一点，别担心。”
　　她赶紧翻几页，给陈也行分散注意力：“你看，这人怎么样？”
　　陈也行一看：
　　【铁训兰】
　　【双子座文苑文豪系一年级（参赛时二年级）】
　　【赛点：脑洞惊人，擅长题材创新、世界观缜密出彩】
　　【不足：文本情感观放浪，诱导玩家，文风易复制，】
　　陈也行：“写《渣月》的铁训兰，是吗？”
　　“她确实是个优劣非常明显的文豪，最大的特色是题材。”
　　窦丽珠惊讶：“三年级也会分析一年级吗？”
　　陈也行笑道：“没办法，《渣月》太出名了，听说银河舰队已经在试用她的第二个商业本了。”
　　“学妹是想对标铁训兰，磨练连环赛吗？”
　　窦丽珠没立刻说话，看老爹咕噜咕噜茶水回来了，才道：“不，以文苑荣誉为重，我只是想用好主办方的优势，把对手们的优势尽可能蹩回去。”
　　——如果她题材好，我们就找容易出好题材的时间线，让大家一起好。
　　——如果他逻辑缜密，我们就找法制法规史料健全的年代，让大家都有逻辑参考。
　　总之，削弱优势，拉平基准线。
　　连环赛的第一目的并不是挑选偏科人才，而是为市场输送稳定的75分从业者，维系各文苑的平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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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一周，铁训兰都来舰队训练室，校改《灭神》。
　　这折腾的舰队小伙子们课也不想上了。
　　隔壁就是铁文豪，谁不躁动？
　　海春阳气得摔教鞭。
　　“丫的，一帮完蛋玩意儿，找虐。”
　　“滚，老子不稀得教！”
　　说归说，海文豪对待后起之秀的态度非常好，先后帮铁训兰改了好几处问题，从人设到能力设计，还充分发挥了前技术流文豪特色，给铁子提出了一处致命伤。。
　　“铁子，你不觉得，玄幻时间线拉得过于长了？”
　　刚还痛骂舰师小崽子无心学习，现在自己就屁颠颠跑来看《灭神》的海春阳·认真提问。
　　铁训兰正在校对最后十章的错字，一听这话，立刻抬头：
　　“没错！”
　　“世界观使然，人不活个几百上千年难以企及天道分毫，但我也不能真把几百年的细节都写出来，玩家有没有兴趣不说，我还嫌手疼呢。”
　　海春阳：“所以，你怎么想？”
　　铁训兰：“只写几个重点事件吧，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没工夫伺候一个本子太久。”
　　海春阳：“……”
　　海老师真是要被年轻人狂放不羁的语气给弄笑了。
　　说来也是，创作这事，你情我愿。
　　“上次末世题材也是这样，开个头，就没了。”
　　“你知道现在市场上有多少模仿《渣月》的吗？”
　　铁训兰：“不知道，兴趣不大。”
　　“题材写出来了本就是想让大家一起发展壮大的，敝帚自珍有啥意思。”
　　海春阳：“……”
　　也对，年年出四大名著的衍生本、改编本、人设模仿本不知凡几，大量同质化文豪本的出现，从反面看，其实是一个题材要“发达”的前兆。
　　“不如试试前情提要，像《渣月》那样，切分成章、片段，每段开头做个前情提要就行。”
　　铁训兰竖起耳朵：“……您说的有道理。”
　　“但我以为，走感情流的文豪很少去明确卡时间线——”
　　一说这话，海春阳气不打一处来，“怪谁？”
　　“老子明明之前是技术流的，是谁的本子让我PTSD后期，只能改职业路线？”
　　铁训兰：“？？？谁，这么厉害？”
　　海春阳感觉自己媚眼抛给瞎子看。
　　“没谁。”
　　“你可以缕缕主要故事线，然后——天火要买《灭神》是吧，找天火的游戏师商量下，做几个重点场景出来。”
　　铁训兰一拍脑瓜：“对，我忘了问柳园大掌柜，给我分的游戏师是谁了。”
　　虚拟宇宙忽然冒头：【可以问我啊，在下无所不知】
　　铁训兰：“……”
　　小蓝毛又来自圆其说：
　　【好吧，我看你是想问的，那就好心好意回答你】
　　【柳园飞雪分配给你的游戏师是赵三金子】
　　铁训兰：“不，我是想说，小宙，你算法重校后，好傲娇啊。”
　　三小时后——
　　双子座文苑，医疗室。
　　“什么，赵三金子？”安六神嚯地从治疗仓坐起来，脑壳撞壁，磕得头晕目眩。
　　铁训兰给他揉揉，“这么激动干嘛？”
　　旁边苗乐安摇头，又开始撩拨小年轻了。
　　安六神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说去年文苑考试，我下你的文豪本就是给这个赵三金子做探子吧？
　　“他风评不好？”铁子试探问。
　　“倒也没有。”安六神铁青着脸。
　　“那你担心什么。”
　　安六神：“……”
　　我担心我做过文豪探子的事情曝光啊我担心什么！
　　“害，柳园大掌柜还挺看好《灭神》的，她分的游戏师，应该错不了。”铁训兰一锤定音，上下打量安六神：“你咋回事，海福盛说你来校医室我还不信，结果，真的哦。”
　　安六神顿时脸色一变。
　　铁训兰讨嫌地凑上来：“真是玩《渣月》无删节版后，精神阈波动太大，来吊水的？”
　　“哦哦哦安文豪，自己参与创作的本子，还扛不住啊。”
　　安六神：“……”
　　他可不想说自己被人类援军感动到痛哭流涕的模样。
　　“约物种文库吗？”铁训兰翻着书包，“舰队的海老师说这几个月《渣月》冒出了很多模仿，我想看看。”
　　苗乐安探头过来：“好啊，怎么去，全息还是真人？”
　　铁训兰：“全息吧，花露水还肾虚着呢，哪儿能真拖着人去外星座？”
　　安六神：“闭嘴，你才肾——”
　　话没说完，铁训兰交了id名，仨人的意识立刻被拉进虚拟宇宙。
　　这次，迎接大伙的不是漆黑太空了。
　　物种文库似乎心情不错，天幕上闪烁着繁星，明明灭灭，亮的连书架间的灯都不用点。
　　一个戴眼镜的妹子从天而降：
　　【欢迎来见我】
　　【三位小可爱，想找什——哦，是你们啊】
　　铁训兰打量着李物，“文库姐姐，有日子没见啊。”
　　“《渣月》是不是已经入了去年的文本库，借阅次数多吗？”
　　李物从空中落下来，摸摸小姑娘的头顶。
　　对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敢选她做督考的人类，物种文库总冒出些奇怪感想。
　　【挺多的】
　　【今天截至目前，来借阅试玩《渣月》的人数全库共有23566人】
　　【热度可见一斑】
　　仨年轻崽：“！！！”
　　“有那么多库存吗？”安六神结巴问。
　　物种文库白他一眼，【小伙子不开窍】
　　【文豪本复制粘贴就好，要啥实体库存】
　　铁训兰抓抓头发，“那，我能看看最近末世题材的新本子吗？”
　　物种文库从善如流：【可以】
　　手一扬，远处亮起了一架，不，数百架文本。
　　【看吧，亮灯那些都是，自己腿儿着去】
　　铁训兰惊呆了。
　　她跑去最近的一架，细读书名：
　　《末世金瓶梅》
　　《抱上金大腿后我成了末世女王》
　　《孙悟空大战丧尸怪》
　　《丧尸性生活指南（学术版）》
　　《我和颜如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渣了白月光后我脱贫失败》
　　……
　　铁训兰：“……”这都是些什么。


第54章 屠城之威
　　苗乐安找过来时,铁训兰正捧着本书，嘿嘿贼笑。
　　苗政委：“……”
　　她一把抽走，“这什么？《我和颜如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让你来找找分段灵感呢,你却来看闲书？”
　　“还我,故事正高潮呢！”
　　铁训兰想抢回来,可惜苗政委比她一截，一六五怎么也够不着一七四。
　　苗乐安举高高，任由她蹦来蹦去：
　　“让我看看，[颜如玉爆喝一声,声如巨雷，将眼前这人从裤裆撕成两截，鲜血喷涌]……喷血的裤裆？”
　　一声落下,周围两架书的人纷纷回头。
　　铁训兰：“哎呀,同人都是瞎搞啦！”
　　苗乐安冷笑两声,又翻几页：“我是不觉得这样崩人设很尊重文豪，你还傻笑。”
　　“瞧瞧,颜如玉都成什么了？暴躁精神癌晚期。”
　　铁训兰：“额……”
　　物种文库凑过来嘀咕：
　　【《渣月》版权打包卖给兰德了，每一本《渣月》衍生,借了设定、主角、城市场景……兰德都能收到一笔版权使用费】
　　【所以，苗可爱，愤慨是没用的】
　　苗政委：“……”草。
　　铁训兰：“！！”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文化垃圾。”苗政委表情嫌弃极了,回头看铁训兰，她果然在痛心疾首。
　　“月月！对不起,麻麻把你贱卖了！”
　　物种文库再次温和戳刀：【没办法的事，文豪成名作基本卖不了高价,它最大的价值是名气】
　　“……”铁训兰戛然而止。
　　苗乐安把书还给铁训兰。
　　她是了解自家文豪的,傻乐呵没错,但也不会忘了正事。
　　这书确实内容糟粕，但是却创造性的讲了颜如玉的峥嵘后半生，“看起来，长时间分节点讲述还是可以的。”
　　铁训兰点头，“那我就把《灭神》中间的废话删了，直接上能男女主的几起几落了。”
　　“还有——”
　　她哗啦抱起一摞书，苗乐安感觉，自己依稀好像看到金瓶梅、性技巧类似的字，危机感顿生：
　　“文库姐姐，我想借这些书，可以吗？”
　　李物打个哈欠：【可以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作为原始文豪看到自己本子被胡改为什么不生气，但是，想读书的话，文库永远欢迎你】
　　铁训兰欢天喜地：“安六神呢？”
　　苗乐安危险地盯着那本《末世金瓶梅》，“在查中古末法时代的材料呢。”
　　“最近有人在游戏版爆料，说文苑连环赛要确定时间线了，他正押题呢。”
　　……
　　安六神在的这架书，人特别多，仔细看，许多人穿着各式校袍，一看就是学苑的人。
　　褐红色校袍的猎户座文苑、暗绿色校袍的蛇夫座文苑、天蓝色校袍的麒麟座文苑……还看到了几个浑身漆黑和宇宙融为一体的双子座本座学生。
　　“看啥呢！”铁训兰猛拍安六神肩膀，吓得他一抖，书差点掉了。
　　“吸血鬼？花露水，你喜欢这些志怪神异吗？”
　　安六神左右看看，把她脑壳摁下来，低声道：
　　“你小点声，这儿都是各苑学生，我刚听半天了，大家都在猜，连环赛要踩中古时间线出题呢。”
　　是吗？铁训兰伸长耳朵。
　　果然，一帮学生说话不知忌讳，音量都不低。
　　“中古有什么好写？东方大陆沉浸形而上，不干实事儿，西方大陆民智未开，满地愚昧宗教，我好嫌弃哦。”
　　“你这人思想不对，光看表面不客观，人类哪个时代没有伟大成就？”
　　“别理他，大人类主义者觉得自己物种巨吊，从不会低谷或者犯蠢呢。”
　　“可是中古的史料确实没有末法末期齐全，肯定……要有取舍的，我感觉是写神鬼，或者，非人题材。”
　　“完了，那我苑徐宁天骄岂不是要吃大亏？她是现实题材拿手，妈呀，我蛇巨亏，猎户座那帮鳖孙故意的吧！”
　　铁训兰认真一想，还真可能是故意的，东道主优势嘛。
　　顿时，一个褐红校袍的女生转过来，她长眉细眼，气质清淡，面貌很有古典韵味：“这位同学，请不要侮辱我苑。”
　　“连环赛选题的确立是要照顾大多数人，而不是某一个。”
　　巨蛇的学生脾气耿直，干事不做作：“你谁啊，管我说什么？”
　　女生道：“猎户座文苑窦丽珠。”
　　铁训兰一顿。
　　文苑发的连环赛邀请函上，她那份尾款签名就是窦丽珠。
　　……遇到真人了。
　　一听到有猎户座文苑的人出声，大伙都转过头来，想听听东道主说什么。
　　窦丽珠刚想说什么，不知为何，看了铁子这边一眼，又闭了嘴：
　　“各位，连环赛题目很快发布，请大家稍安勿躁。”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屁都没放一个，留下一片红袍滚滚。
　　……
　　当晚，猎户座文苑就发了公告，确定连环赛取材背景为中古末法年代。
　　虚拟宇宙高校版一片哗然。
　　铁训兰正想在披着马甲凑热闹，就听到阳台外头，对面楼男寝一片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为什么是中古时期啊啊啊啊我压的末法末期！”
　　“草，狡猾！我苑就没有中古出名的本子！”
　　“走走走，开贴喊人，去爆了猎户座文苑的版！”
　　“行了！有这吃屁的闲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补中古时期的知识吧！玛德，要真是非现实题材，有鬼的，真的会有鬼的！”
　　“麻麻我怕鬼怕僵尸啊啊啊啊啊！”
　　铁训兰：“……”
　　那边，苗乐安正在开麦和荣成吵架，她对舰队单方面总喊铁训兰过去使唤非常不满，要求尽快结束《灭神》实测。
　　“荣老师，您是前辈我不骂人。”
　　“但是！”
　　她猛地拔高声调，为了自家文豪和大佬拍板也是毫不怯场：
　　“她还是学生，你们舰队要不要脸啊！给误学费还是给误工费了？”
　　“赶紧的！《灭神》那质量还想咋地，赶紧批量给舰师用上，左边测试一波改一改，右边测试一波改一改，咋，当我看不出你们想白嫖偷师我铁的技术吗？！”
　　“误人子弟！”
　　小政委故意把话说的难听，就是想激舰队退让。
　　荣成：“……”不刚说不骂人吗？
　　“也可以吧。”老好人本性发作，荣成也不想难为小姑娘，要不是担心舰师精神指数，他甚至想挨个让小伙子们去挨悬剑的劈，“这样，我组织一下。”
　　光脑收线，苗乐安长出一口气，神色看着一点都不生气。
　　她本就是装的。
　　脾气这东西，得有收有张，平日活泼乐人，关键时刻爆发才有奇效。
　　铁训兰噼里啪啦敲字：“乐安，不用这么生气。”
　　苗政委呵一声，潇洒甩头：
　　“你知道个屁，博弈论也是俺们思政系的必修课，吵架抓人话柄我可会了。”又给她端杯咖啡：“写啥呢？”
　　铁训兰让开光脑，是游戏版专栏的今日更新。
　　苗乐安慢慢念：“屠城，少见的人类灭绝方式——”
　　她一顿，“卧槽，屠城？你要干什么？”
　　铁训兰神秘道：“上关键剧情爆点！”
　　……
　　【@嘴炮铁子今日更新】
　　【玄幻小贴士NO.78】
　　【屠城：哪怕在玄幻的残酷世界观中，依旧很少见的一种人类灭绝方式。经常发生于两个门派寻仇过程中，怒火中烧的仙人们会以“庇护”之下的凡人城池为赌注，或下马威、开战前哨】
　　【常有，两门派开战，挑衅一方先屠一城，折辱对方面子】
　　【或，两门派因天材地宝结怨，一方诛灭个把小城，灭对方威风】
　　【乍一听，仙人们挥手成山，力破天地，实在是太酷了】
　　【但是，似乎很少有人去想，被屠的凡人城池有什么罪过，或者，他们是否罪该此劫】
　　苗乐安：“……”麻了。
　　“你听到我和荣成的通讯了吧。”她笑容古怪。
　　铁训兰点头。
　　苗乐安跃跃欲试：“所以，这场景能用给舰师精神测试吗？”
　　敢欺负我养的文豪崽，就揍死你们家的小舰师！
　　铁训兰：“……”
　　“小伙子，你想法很大胆呦。”
　　苗乐安呵一声，“也不知我这疯批给谁传染的。”
　　很快，舰队内部安排好了日程。
　　【各位舰师：】
　　【近期将会安排一次临时精神阈测试】
　　【测试指定文豪本：《灭神》】
　　【请各位做好准备，及时关注文豪专栏@嘴炮铁子，增加对测试本的了解】
　　【随时保持警惕！】
　　【此致，敬礼】
　　小伙子们默默看完通知，又默默看向铁子专栏里近百条的设定科普：“……”
　　累了，毁灭吧！


第55章 穿胸而过
　　通知一发下来,整个银河舰队就开始熬夜看铁子专栏，不少人性急，连夜下了试运营广场,去蹭玩家讨论的现场。
　　这是当初月神试运营的一个初衷。
　　舰队是个封闭系统,很少接触星座中人,有了全息广场这个交集点，好歹多点交流。
　　饶是半夜，【游戏版】广场还是人山人海。
　　赵志雷有点发蒙，想起了星座时差问题。
　　@嘴炮铁子的专栏热度很高,玩家们围着今天新发的【屠城】词条议论纷纷。
　　“凶哦，够凶哦，我的大刀饥渴难耐了！”
　　“你可得了吧,现在本子搁舰队那边先用呢,真到咱们手里了,估计都不知道删减成啥了。”
　　“有道理，我昨天重新去测指标,还是没卡住精神阈标准值，害,《渣月》场景一的无删节版和我无缘了。”
　　“说起精神阈，《渣月》真的有效果，我现在清明给我爹扫墓,会哭了。”
　　赵志雷听得嘴角一抽：“……”
　　玩家并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大家像群纯白干净的婴儿,惊喜地讨论着新设定。
　　在死刑都能用跳数据池、肉身成大数据来替代的星际，屠城实在是个太遥远的词汇。
　　赵志雷不禁想起了古代冷兵器史里,打仗征一城屠一城的“辉煌战绩”。
　　银河舰队是银河帝国的武装机构,计较起来,是该见血的。盛名在外的科考队还有战斗员舰师，大多数几年不回来一次，他们远征银河系外，帮人类开疆拓土，践行着和末法时代全然不同的战争。
　　但，从了这行当了兵，铁血意志就得有。
　　小班长和室友默默听了会，下线回寝室。
　　“听说铁文豪给《灭神》做了很多人物，一百多个有戏份的。”
　　“嗯，我也听说是。”
　　“那……唉，你们慌不慌，我真的好慌抽到《灭神》很难的场景，很难的人物。”
　　“谁说不是，我最喜欢巧云，但我最不愿意扮演巧云，我怕疼死。”
　　见大家气氛有些消沉，赵志雷深刻履行班长职责：
　　“做舰师就得有大心脏，退一万步讲，这精神测验只是查漏补缺，锻炼自我的作用，尽力就好。”他沉思片刻，“咱回去捋一下故事线，做做重点准备吧。”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舰队寝区每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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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女寝。
　　“妈呀，为啥舰队测验让我们剪片段啊。”铁训兰对半夜把她喊起来这件事非常不满。
　　苗乐安热情接待着帮忙一起切片的柏晶晶、金银珠，回头对铁子龇牙：
　　“因为你是最了解文豪本的人，片段切的好就不会让故事片段没头没尾，达到更好的测试效果！”
　　“赶紧的，不要懒屁股！文稿给你摆在桌上了。”
　　见铁子还想打哈欠，苗乐安默默举起一杯水：“三秒钟，自己清醒过来，不然——”
　　铁训兰认真觉得她要敢说不，这杯冷水就会飞在自己脸上。
　　“好呢，”铁怂怂乖乖坐去座位上。
　　不愧是思政系出来的高材生，把控人心的水平确实高。
　　铁训兰自认是个很不服软本性很杠精的人，都能从苗乐安的“日常管理”中感觉到慈爱和严厉混杂，完全没有抵抗力。
　　柏晶晶和金银珠对视一笑。
　　激烈讨论由此展开。
　　“铁子，我来捋遍故事线，你听下，第一视角是男主害死同族村民后，因为天资出众被仙道巨擘天残派选上，小有所成，随后加入天残派猎杀队，代表门派诛灭敌对势力，发生过多次屠城后，男主心生怨怼，后脱派自立。”
　　“注意，不是心生怨怼，是觉得自己只能干打打杀杀的脏活儿，享受不到核心资源——这时候，龙傲天的初心已经快看不到了。”
　　“好，那后面就是天残派来杀男主，男主神功大成，反杀母家门派，名声更上一层，追随者众，在后续一次仙魔妖界争夺秘宝的过程中大显风头，扬名立万，成为仙界一方势力。”
　　铁训兰：“……”
　　铁子被神功大成这词笑得前仰后合。
　　“对，大概是这样，真·修仙都是很漫长的，我只写了几个节点事件。”
　　金银珠点头，小班长概括能力出众，柏晶晶却没那么强，有点迷糊：“那，巧云和这傻逼男主交集在哪儿啊？”
　　傻逼男主……
　　铁子又是一阵嘎嘎笑。
　　金银珠：“在做猎杀队、执行屠城任务时。五毒门是魔道，仙界不耻，但巧云不是个追求力量就能忘掉本心的人，她越变强，越忘不了修道初心。”
　　“同样，在玄幻大世界观下，心怀人道之念的人也不是没有，相似的人无论早晚，总会相遇结成团体的。”
　　柏晶晶：“……”
　　“哦哦我懂了，你是说，屠城任务虽然没阻止成功，但女主和其他戏份重的角色都尝试阻止了是吗？”
　　“妈呀，听起来好惨哦，费心费力，魔门打仙道，自己像个人道卧底似的，还得操心凡人死活。”
　　金银珠没吭声。
　　老实说，她也觉得，巧云这人物立意实在是太美强惨了。
　　铁训兰开始翻文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嘛，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是简单八个字能说完的。”
　　“好啦，我们开选吧。”
　　俩姑娘纷纷应好。
　　按照舰队要求，《灭神》前后六十余章要减成至少一百个以上的片段，大场景数个，方便做成抽签筒，给舰师们抓阄。
　　按照场景消耗精神力的级别，铁训兰给片段分了五个档次，SABCD，其中，最高S级涵盖了仙人劈山、三次屠城、夺宝围杀、论道之战、巧云证道等名场面，但数量不多，反而是A级和B级最多。
　　同学们边分边笑，“跟文豪评级似的。”
　　苗乐安是个称职政委，不掺和正事的同时定时给仨人送提神饮料。
　　第一趟进来时，仨人还有说有笑。
　　第二趟时，一片安静。
　　第三趟，快凌晨五点时，仨姑娘哭了俩，黑着眼圈边哭边剪，脸蛋嘟嘟挂着眼泪，可爱死了。
　　苗乐安：“……”
　　“呜呜呜铁训兰你不是人！我的巧云怎么那么惨？”
　　“是啊，大无畏的无私之人你竟然，唉，她还是开道者啊，有功劳也有苦劳。”
　　“凭什么男主这狗比能装逼扬名？我的巧云也该威名远扬！”
　　铁训兰：“……”
　　她放下笔：“柏晶晶，你不要过度移情普通人类装逼的愿望啊，巧云追求的是啥？她要名气做什么？”
　　“男主这条线分明是有初心的人一点点被名利污染，变得俗不可耐的人渣一个，你不会只看出了意淫吧。”
　　柏同学一愣。
　　铁训兰：“说实话，主要人物的逻辑都算站得住，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代替他们。”
　　“巧云是奉献者人格，这种人反而容易一生坎坷，她要帮后人试探着趟路，天地也会重重考验崭新的人道，不惨才怪。”
　　这下，连冷静客观的金银珠班长都瞪了她一眼。
　　“行了，脑子都清醒下。”苗乐安将第三次的咖啡，砰的搁在桌上。
　　“一个个都是文豪，犯玩家的尿性做什么？”
　　“他们爱自以为是指手画脚，你们自己就是写书的，都控制不住这毛病吗？”
　　“思修课咋上的，想剁手吗？”
　　“……”一片安静。
　　苗乐安掉转炮口：“还有你，铁训兰，人家俩同学是来帮你的，说话不要太难听。”
　　“把你脑子里的弦松一下，人家只是抗议，没说真逼你改人物。”
　　“别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
　　铁训兰嗤一声，“谁敢，让我的人物按别人的思维走？”
　　“那我就把他们统统写死。”
　　这下，周围更安静了。
　　苗乐安跟看蛇精病似的看她，“你不珍惜人物吗？”
　　铁训兰也跟看鬼似的看她，“让人物受罪就是不珍惜？”
　　“哇，你这思想有点问题啊。”
　　苗乐安：“……”
　　“目标越大，受的罪越多，这是正常逻辑，吃得下苦，才能做的成事。”
　　“再说，一个角色的死活好坏哪有前头所有角色逻辑积成的世界观重要？”
　　苗乐安：“……”歪理，我竟无话可说。
　　俩同学默默看她俩吵架。
　　铁训兰：“你们认真想想，现在星际的文豪本还有多少真正坎坷的人物？平的跟水一样，要么就是一直顺风顺水。”
　　“不坎坷哪来的共情？”
　　还是没人说话。
　　忽然，冒出个声音，一条猫尾巴扫在了铁子脸上：
　　【我很同意铁同学的看法】
　　一抬头，是熬夜的小蚕豆。
　　铁训兰赶紧撸她两把，“豆子，你咋来了？”
　　小蚕豆一本正经：【这间女寝通宵亮灯，违反熄灯规定，我是来罚集体劳动的】
　　全场人：“！！！”
　　布偶猫保持着一个萌萌哒的表情，说话却十分扎心：
　　【苗乐安、铁训兰、金银珠、柏晶晶，四位毕业生和在校生，因违反寝室规定，熬夜学习，判罚打扫文本陈列室30小时】
　　【请引以为戒】
　　四个人：“……”目瞪狗呆。
　　小布偶施施然走了，苗乐安在后面拼命拦着铁训兰跟她拼命。
　　“放开我！我要把她尾巴薅秃！”
　　“不行！那是我苑AI之神，你想被记档案吗？”
　　“那我就踢她屁股！”
　　“狗屎！你那么矮，踢得着吗你？！”
　　小蚕豆：【……】
　　猫崽子甩着尾巴，得意洋洋飞走了。
　　……
　　……
　　……
　　银河舰队，全息训练室，精神小测验当天。
　　房间不小，但外头人多。
　　舰师素质超群，数都数不清的人头竟然没多少声音，大伙沉默排着队列，挨个来登记抽签的片段数。
　　“都用手写，不要慌！”海春阳暴躁地拍着桌子，猛虎似的盯着每个来写签号的小舰师。
　　明明是虚拟宇宙就能代替做完的事，他非要喊人排队来写，就是想看看每个舰师的精神状态。
　　抽到了好签，喜笑颜开的，不行，状态轻飘。
　　抽到了差签，愁眉苦脸的，也不行，扛不住事儿。
　　抽到了差签，但能镇定思考的，还不错，会调整状态。
　　……
　　赵志雷看着自己手上88号的签子，完全不知道对应的什么场景。
　　旁边5班的小班长陈青映性格活泼，趁海春阳没注意，伸头过来看：
　　“呦，我也是88号！”
　　“兄弟，一起走地狱路，有空照应着点哈。”
　　赵志雷心头一紧，“什么地狱路，你知道这什么场景吗？”
　　陈青映光动嘴，看脸和身姿还是板正舰师一枚：
　　“我不知道，但我看完了《灭神》全本。”
　　“嘿，兄弟，大致一算就能看出，切段子最多一百、一百五。”
　　“那88号至少是后半段了，万一抽到巧云的名场面，老天爷，我真是要哭死。”
　　“是啊，”赵志雷由衷道，“巧云的名场面都很难走。”
　　陈青映：“……不是。”
　　“我是说，我会心疼死这姑娘。”
　　“我自己咋样，那随便啦。”
　　赵志雷惊讶地看他。
　　啪啪啪啪的铁砂掌声响起。
　　“傻杵着干什么？写啊！”海春阳牌吹风机风力强劲，一下下拍着桌子，吹得人三魂出世，赵志雷赶紧把签号写上。
　　一看分类表，有五列场景。
　　88号正好在S级这列。
　　赵志雷：“……”眼前一黑。
　　……
　　统计结束很快，为做榜样作用，舰队让各小班班长先做第一轮测试。
　　顿时，各队列齐刷刷后退一步，让各家小班长单蹦出来。
　　班长们：“……”
　　海春阳对着扩音道：“很好，各位班长都很有觉悟，自动站了出来。”
　　班长们：“……”班里这帮瘪犊子！
　　海春阳：“那么，自己选设备，五分钟准备。”
　　“别怕，大伙都会默默关注着你们的。”
　　赵志雷：“……”海老师，如果你没笑得这么幸灾乐祸，我可能会相信点。
　　进了全息训练室，大伙各自坐下。
　　赵志雷输入id名和场景序号，读着屏幕上的信息：
　　【《灭神》片段88】
　　【内容提要：第三次屠城之战，男女主多年后再相认】
　　【应试者：赵志雷】
　　【同片段应试人数：16人】
　　【情节危险，请舰师小心】
　　他深吸一口气，让意识沉进虚拟宇宙。
　　……
　　血腥气冲上鼻端，赵志雷心头一凛。
　　睁开眼的一刻，左胸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把利剑刺穿了他，不，她的胸膛，死亡的危机感瞬间漫上，赵志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
　　眼前的男人同样神色奇异，震惊又仇恨。
　　“你是……你怎么长得……”
　　赵志雷低头看着喷血的胸膛。
　　月神送来关键辅助，友情提示道：
　　【考生赵志雷，您好！您在本片段中扮演角色为[巧云]】
　　【请尽情发挥，为故事寻求更多可能性】
　　赵志雷：“……”人都快死了，尽情发挥你妈呀。


第56章 逆风翻盘
　　赵志雷倒退两步,利剑从胸膛倒退出来，筋肉拉扯的疼痛感能让人立地升天。
　　“嘶——”
　　对面男人的眼神更惊讶了。
　　赵志雷捂住胸前血洞，呸一声,秒切爆种巧云模式：“狗男人！”
　　龙傲天：“？？？”
　　全息大屏外，无数英勇舰师默默看着赵小班长娴熟运用着口癖。
　　赵志雷屏气凝神,黑色活肉蛇似的从血洞窜出,覆盖住了伤口，暂时止住流血,他喘着粗气,感受到了体内毒液流窜般的力量，惊恐又致命——
　　真让人上瘾。
　　文本后台体贴地弹出来，给他看：
　　[巧云低头看着伤口,它正快速愈合着]
　　[多年来在五毒门做药毒人让她不人不鬼，痛不欲生,然而，被毒物渗透干净的身体也带来了极强的恢复力,她成了个杀不死的怪物]
　　[趁龙傲天愣神的一刻,巧云笑了下，灿若春阳，右手重重挥去，一条毒蛇随着她的掌风窜出——]
　　赵志雷顿时神清气爽！
　　好家伙,写得好！
　　正是打脸的好时机！
　　他立刻按文本行事,眼前俊美又虚伪的男人正在愣神,赵志雷朝掌心呸呸两口,朝龙傲天脸上就是呱唧一耳光！
　　在亲上男人俏脸蛋儿的一刻,袖中毒蛇张开大嘴,吭哧一口！
　　鲜血喷溅。
　　龙傲天：“！！！”
　　方圆二十米立刻听到这位天残派首徒一声惨叫。
　　他捂着毁容的脸,惊恐望着巧云。
　　眼前女人依稀有着初恋温柔的面孔，脸上却爬满了黑纹，似乎是魔道标志，又似乎是毒蛇咬过的伤疤，身体裸露出的皮肤也是黑红发紫，狰狞可怖——
　　唯独一双眼睛，澄澈干净，粲然生辉。
　　但是，但是。
　　他不敢相信，自己可爱的小初恋早死在了劈山之祸中，那是龙傲天一辈子不能忘记的耻辱和罪恶，他深深埋藏着，不敢露出丝毫马脚。
　　赵志雷上下打量龙傲天，“呦，狗逼，你用的剑还是当年伥鬼给的？”
　　“不错嘛，劈死了老家人的剑，你还念念不忘。”
　　龙傲天脸色顿时煞白：“……”
　　“你是？”
　　赵志雷口吐芬芳：“我是你妈。”
　　龙傲天：“不，你是巧云！”
　　赵志雷：“呸，巧尼玛的云，巧云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狗男人！”
　　说完，让浑身毒蛇一齐朝他撒尿，淅淅沥沥一阵臊雨，扬长而去。
　　……
　　全息前，一众舰师：“……”
　　Woc！
　　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我队我班赵小班长的光辉风采！
　　海春阳笑得改文本的手都在发抖。
　　真看不出，赵志雷平时可没这么爆裂脾气。
　　【@海春阳：丫头片子，来不来看现场？今天精神测验】
　　铁训兰收到消息时，正和徐衡在黑山咖啡馆吹水。
　　老板娘依旧风情万种，拉着花，铁子来端咖啡时，她挤挤眼：“妹妹，这个真棒啊。”
　　铁训兰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正好是窗边金发碧眼气质沉稳的美人徐同志。
　　“额，姐姐，他不是……”
　　老板娘豪放一挥手：“没事儿，我不会乱说的。”
　　“上次那个黑头发男人就挺不错，这个更可以，抓紧抓紧，优质资源呢。”
　　铁训兰：“……”
　　她决定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徐衡正隔窗打量双子座学苑，黑山上披着的文豪本又换了面貌，看着像处人间仙境，一杯咖啡送来眼前，他下意识道谢，见铁训兰才回过神来，闭了嘴。
　　“怎么，”铁子逗他，“我端咖啡就不用谢谢？”
　　徐衡喝了口，“你我不用这么客气。”
　　铁训兰啧一声，真会说话。
　　她看表，“你赶紧，海福盛还有十分钟就到，再看一遍合同。”
　　徐衡：“放心，我签约的合同是专门找人盯过的，不会被坑。”
　　“不，”铁训兰道，“我不觉得你被坑，我担心俺们海大可爱被你坑。”
　　徐衡：“……”
　　“总之，还是很感谢你在我和海福盛之间牵线，让我有了第二个文豪。”
　　铁训兰品一口咖啡，“放心，既然做了我的人，荣成我也能给你牵来。”
　　徐衡：“……”这话真是槽多无口
　　他抽张纸，递过来：“奶沫沾嘴上了，自己擦擦。”
　　铁训兰凑近看他，明媚绿眸像阳光下的平湖，徐衡安静看着她：
　　“我感觉，你似乎想替我擦？”
　　徐衡：“……”
　　“随时随地调情真不是好习惯，铁训兰。”
　　铁训兰眉飞色舞：“我对人情绪非常敏感，你猜我刚才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什么？”
　　对这个问题，徐衡完全不想回答。
　　他能在酒桌上长袖善舞，但实在不会应付漂亮女人。
　　铁训兰就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她对自己的撩拨人的技术，那是非常自信。
　　就在眼神拉丝前一秒，铁训兰故作回神，“海福盛来了。”
　　徐衡吸口气，整理情绪，露出了精英猎头的一面。
　　海福盛急匆匆而来，眼圈有点发黑，铁训兰冲他招手：“这儿！”
　　他赶紧跑过来，一见铁训兰望他，下意识先整理仪容，看得铁子扑哧一笑。
　　海福盛：“……我脸上哪里脏了吗？”
　　铁训兰吓唬小朋友：“是有一块，我帮你擦了。”
　　然后，捏了下他软软的脸蛋，抹去了薛定谔的污渍。
　　海福盛刷的脸蛋通红，“铁铁铁铁同学。”
　　“嗯，在呢，和你贴贴。”铁训兰嘻嘻道。
　　这一幕看得徐衡眼皮发跳。
　　前脚刚和我，后脚就……？
　　可以可以，铁训兰真是个无底深渊。
　　“请坐，海文豪。”
　　徐衡温和道，“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这是我为您准备的合同。”
　　“请您过目。”
　　见海福盛认真翻阅，徐猎头端详他，心头微微慨叹：
　　“很荣幸能成为您的第一位猎头。”
　　……
　　签约流程很快，作为大姐头，铁训兰觉得自己有义务带新入伙的小海子一起装逼一起混，她掏出光脑，给他看消息:
　　“银河舰队精神测验，要不要一起去看西洋景啊？”
　　海福盛羞涩问：“我很想去，但是，可以吗？”
　　铁训兰被他可爱的冒粉红泡泡：“当然可以！”
　　徐衡等着她问自己，谁知人家俩人毫无自觉，勾肩搭背准备去乘星轨。
　　徐衡：“……”没人理我吗？
　　他叹口气，只能追上去。
　　……
　　……
　　银河舰队，精神测验，《灭神》文豪本片段88号。
　　灵雁城。
　　被毒蛇疯狂啵嘴的天残派首徒已经被拖走了，密密麻麻的仙人们列成灵阵，盘踞在高空。
　　空中黑云密布，大雨将至。
　　眼前这座二十万人的小城似乎不堪一击。
　　它只是天残派和地缺门斗法的一个前哨，作为地缺门的收税城池之一，灵雁城地不肥土不丰，种不出高产的庄稼，也养不出肥美的河鱼，是个鸡肋的凡人小城。
　　带不来丰厚利益的地界，在门派激战中，容易成为炮灰。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巧云等人界流亡者听到了屠城将至的消息，连夜奔袭万里，赶来守护同胞。
　　……
　　城池厚实的墙壁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蓝色能量，一名剑士缓缓收剑，他衣衫破烂却自带风骨，眉宇间的气质卓尔不群，见赵志雷捂着胸走回来，眼神一亮：
　　“哦，让我猜猜你是谁！”
　　赵志雷：“……”
　　小班长瞥了眼这人习惯性的小动作，“我猜你是陈青映。”
　　扮演剑士的陈小班长：“……”
　　“该不会，你该不会是赵——”
　　赵志雷：“闭嘴，再说话绝交。”
　　陈青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志雷真是你你竟然扮演巧云姑娘哈哈哈哈哈哈女装大佬你好你好！”
　　赵志雷怒而吐蛇，结果抻着胸脯肉了，他个内壳汉子，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
　　陈青映看上去快笑死了。
　　铁训兰赶来时，全息屏幕上，正好是[巧云]一脸生无可恋，让另一位修士姑娘给她揉胸，左一圈右一圈。
　　铁训兰：“……”
　　海福盛受宠若惊：“果真稀奇，这什么故事，西洋景！”
　　铁训兰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啥呀！”
　　“这明显是个男玩家抽中女角色了！”
　　徐衡赶紧把两只小学鸡拉开，“行了，赶紧上台，一人一边。”
　　“海福盛你也参与改过铁训兰的文豪本，手熟些。”
　　“正好，找台设备，一起帮着看测验情况，有需要就帮着修改，两人也会快些。”
　　海福盛乖乖点头，有点羡慕地望着威武的舰队人。
　　铁训兰已经上设备了，见他这表情，又拍他后脑勺一巴掌：“别羡慕，他们下文豪本嗷嗷叫的样子比你惨烈多了。”
　　“来，你看那个围杀的，我看这个男女主重逢的。”
　　“咱俩比比手速如何？”
　　海福盛看她一眼，压抑着脸红感：“好。”
　　跟着铁训兰同学做什么，我都很愿意。
　　……
　　《灭神》文豪本，片段88。
　　灵雁城内部的情况不容乐观，黑云压城城欲摧，民众们搬来了百里弩和投石车，无数火油和铁剑，准备和城池共存亡。
　　城外一线，人类流亡者联盟正在做阵前动员。
　　“大家不要有心理负担！”陈青映扮演的人类剑士朗声道，远看神情自若，细看他自己都激动地浑身发抖：
　　“别因为他们能劈山凿石而心生恐惧！”
　　暴雨如注，民众安静地听着。
　　“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可以！”剑士掷地有声道。
　　“人类本就可以做到一切！”
　　说完这句文本台词，陈班长心尖一颤，庞大的文本逻辑瞬息侵入脑海。
　　那是一种悲壮而且自豪的刺激，仿佛看到灿烂如星河的人类历史从眼前划过。
　　“他们一剑能劈开小山，我们数百个凡人花费时间开凿也行！”
　　“他们炼体提升身体强度，我们造更快更强的弩，一样能刺穿他们的神之防御！”
　　“他们能对城池挥手放火，我们一样能深挖水库，保护家园！”
　　陈青映说得热血沸腾，竭力忍着躁动的情绪。
　　仙凡本一体。
　　这句话，从没有现在这刻般，让他深刻领会。
　　仙人有天资，人类有团结。
　　谁怕谁啊。
　　“神仙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一样是从凡人修炼上去的，本该能力多大，责任多大，然而他们却广占资源，鱼肉人间。”
　　“凡人明明才是这方天地的主人，是最多数财富的创造者，凭什么被碾压至此？”
　　一句话说完，陈青映两行眼泪落下来。
　　民众们惊讶地望着这名人类修士。
　　虽说这段日子接触流亡仙人们，对修炼者的“神仙滤镜”已经碎了不少，但好歹也是个个神威无限的样子，眼前这般，倒和多年不说真心话，一朝吐露情难自已似的。
　　难道，神仙真的有这想法，他们真会害怕凡人吗？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俺听说了前两次屠城，这些流亡的仙家，确实是个好的，好人呢，来帮咱的。’一位婆婆用土话说，引起了一片点头]
　　[‘是啊，开先他们刚来，那满脸疤衣裳破的，俺还以为是乞讨的呢，谁知道……唉，像他们这样好的仙人，恁少啊。’旁边黑皮肤的壮小伙也说]
　　[‘事已至此，反正这些不死不活的神仙已然要杀人了，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不如拼了。’城里的教书先生严肃道]
　　文本在这里给了几个城池凡人的特写。
　　陈青映仔细辨认，他能看出有些舰师扮演了凡人角色，心头微微惊讶。
　　铁文豪真是无所顾忌。
　　常理看，屠城场景中，能有更大发挥余地的该是修炼者，不是单体力量更弱的凡人，但文豪不会写没用的角色，所以——
　　这该是个修炼者和凡人合力抵抗外敌的热血故事。
　　全息外，铁训兰仔细瞧着陈青映表情，发现还挺投入的，便将这一块圈出来，做个标记。
　　【凡人描写较匮乏，酌情增加戏份】
　　【深化团结主旨】
　　徐衡靠近时，听见她在小声哼歌：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这个天下的主人。”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徐衡听了会：“歌词写得很好，旋律悠扬。”
　　铁训兰飞他一眼，“去物种文库查查，这歌本身寓意更好。”
　　时间轴快速进行着。
　　灵雁城的凡人同胞们顶着大雨给城池布防，火石上油，弓弩紧弦，无数铁剑和弓箭紧紧靠着墙垛，准备随时极速射出——
　　万众一心为城赴死的时刻，就是眼下了。
　　流亡修士们盘桓在低空，毫不畏惧地仰视着空中天残派，他们藏在云间，影影绰绰只能看到些灰黑色的影子和模糊面孔。
　　空气间紧张粘稠的仿佛要滴落下来。
　　忽然，一道凛冽气息划破雨云，巧云神色一警：“来了！大家小心！”
　　雪白色的剑光从一线陡然变成数十丈宽！
　　它从天顶降落，如神明天罚般即将落入灵雁城，带着浩大神威和仙的意志：
　　“挡我天残派者，杀无赦！”
　　巧云：“……”
　　她和同伴们对视一眼，率先飞身迎上。
　　这一刻，灵雁城中无数密涧山林中的毒蛇纷纷伸长脖子，成千上万，凝结成一股蛇浪莲花，挡在城池上空，对着剑光张开血盆大口——


第57章 结果正义
　　乌黑蛇浪迎着雪白剑光,逆势而上，眨眼巨口吞下。
　　一瞬安静，万千生灵随即炸成纷飞血点,落满城墙，毒液将砖石腐化出坑洞。
　　……
　　如此场景,宏大残忍又充满想象力,宛如天地对抗，什么凡人神仙都不见了,只有最原始的力量。
　　玩家们张大嘴巴。
　　云端之上,放出蓄力一击的天残派首徒龙傲天，正捂着脸望向城下，宛如天神垂眸。
　　[巧云坦然回视他,并不畏惧，蛇群还在爆破,龙傲天刚才被毒蛇咬伤了脸面，这会儿视物不清,只能眯眼向前几步,看清接下剑光的到底是什么]
　　［他暴露了］
　　[就在这一刻！巧云心道]
　　[“百里弩准备！瞄准那姓龙的杂种！”]
　　文本如此写道。
　　这是片段88中的关键剧情，由此拉开了凡人和仙人间的来回对打。
　　然而，玩家们还在愣神。
　　全息外，铁训兰眉头一皱。
　　她高估了星际玩家,或者说读者对于某些大场面的想象力。也不知柳园飞雪的西游改写本是怎么做的。
　　战机转瞬即逝,凡人阵营准备百里弩和龙傲天暴露位置不过几秒,却被玩家耽搁了过去。
　　铁训兰啧一声,暂停时间轴。
　　灵雁城上空忽然电闪雷鸣,隆隆雷声中传来了人声：
　　“你们在搞什么？这么关键的战机情节,用来发呆的吗？”
　　铁训兰对随机改文本的玩家很包容,比如安六神那种挑货，说不准有新灵感出现。
　　但她看不上临场应变差的人，看个震撼情节就没了执行力，那是万万的差劲。
　　城中玩家一愣。
　　小班长陈青映喃喃道，“这声音，是电母吗？”
　　铁训兰：“……”电你妈的母！
　　这人明显没有脱出文本逻辑。
　　赵志雷也被雷声劈地一愣，想起文本好像有后续情节，一看，果真有：
　　“百里弩准备！”他赶紧喊一声，然而声音不大，轻飘飘落了低空，城里凡人没动弹。
　　铁训兰：“……”气势呢！
　　“月神，月神，呼叫月神嘟嘟宝。”
　　小月亮探头：【做什么？】
　　铁训兰：“片段88还有空缺角色没？我去顶一个。”
　　说完，不等月神回答，铁子又对徐衡道：“回头联系下柳园大掌柜吧，《灭神》营销得现场或者录几个通关录像，好家伙，大场面一来就发呆可还行。”
　　“我白写那些多激情澎湃的故事了！”
　　徐衡左右看看，果不其然，舰队老同事们满脸尴尬。
　　“没问题。”
　　铁子：“来来来，给俺插个凡人角色。”
　　月神抚摸一下铁姑娘头顶的呆毛，软软的，【好哦】
　　铁训兰面无表情么么哒一口，意识链接虚拟宇宙。
　　……
　　再睁眼，时间轴已然退回了一刻钟前，空中狂蛇翻滚，和剑光狠狠相撞。
　　铁训兰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扮演的是城头小队长，一个女剑士，她衣衫破烂，满脸黑灰，立在人群上空拱卫着城池。
　　陈青映就站在她旁边，望着空中满脸震撼。
　　铁训兰啪给他一耳光。
　　“醒了吗？能动吗？”
　　陈青映捂着脸：“你怎么打人？！”
　　铁训兰暴脾气发作：“草，你再浪费好故事，我还要骂人呢。”
　　陈青映：“……”
　　陈班长陡然反应过来：“你是玩家！”
　　铁训兰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一阵爆炸声传来，蛇肉纷飞，[巧云]这次长记性了，大吼一声：“百里弩准备！”
　　民众快速撤掉罩布，露出了锋利无比的弩车。
　　然后，赵志雷忘了下一句台词，他赶紧翻文本后台。
　　铁训兰：卧槽。
　　城头铁队长立刻接过大旗，呼喝一道，声若巨雷：
　　“把弓弩对准姓龙的杂种！”
　　“——就是被蛇抓的满脸花那狗比！”
　　一说满脸花，民众顿时懂了！
　　闪着寒光的箭矢立刻从弩车瞄准龙傲天。
　　空中，龙傲天视线还有点模糊，身后师弟冷笑一声：“愚蠢的猪狗，凡铁而已，哪里伤的到我们？”
　　下一秒，短暂的锐响嗡嗡，似乎是古筝弦断，又像是破空风鸣，一只精钢铁箭带着无可匹敌的杀气直冲高空射来！
　　正中说风凉话的师弟，瞬间将他刺个对穿！
　　龙傲天：“……”不是射的我吗？
　　“师弟，师弟！”身后一片惊呼。
　　“捏吗！射偏了！”地面也是一片惊呼。
　　赵志雷欢呼雀跃，原地整段金蛇狂舞：“干得漂亮！”
　　“嗤，凡铁？”
　　精准把控文本推进的铁队长呵呵一笑：
　　“世间万物皆是由平凡到不凡，你们那些所谓天材地宝，那些赫赫有名的神剑，哪个不是凡铁废土磨练出来的？！”
　　“再普通的铁，淬炼一千遍，打磨一万次，也能射杀天神！”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舰师玩家纷纷叫好，大伙激动地热泪盈眶。
　　龙傲天擦掉脸上污血，看看灵雁城，又看看赵志雷。
　　“巧云，这就是你的道？”
　　“守护这些凡人？”
　　赵志雷刚被铁子一番话燥的心潮澎湃，现在看龙傲天就想冷笑：“总归不是你这见利忘义的路数。”
　　龙傲天：“……”
　　“我见利忘义？”
　　他平静地笑了下：“先前，你道我恬不知耻，还用着老伥鬼的剑。”
　　龙傲天提起剑柄，剑刃寒光凛凛：
　　“却从没想过，我是否是因为不能忘记仇恨，时刻提醒自己？”
　　赵志雷一愣。
　　皮相好的人总占便宜，他们说话好听，做事也好看。龙傲天颇有此类天赋。
　　赵志雷觉得他音色低沉，字字铿锵，带着古怪的取信感：
　　“巧云，我不知你是如何从劈山之祸中活下来的。”
　　“但总归，看你现在这般，不会活得很轻松。”
　　“谁会忘记仇恨呢？如果忘了它，我修的什么仙？成的什么道？”
　　赵志雷：“……”
　　此时，原始文本中该有一句“什么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龙修士该很赞同这话吧。”
　　然而，他说不出口。
　　巧云的文本逻辑太无私与深刻，赵志雷本身欠缺足够的阅历，担不起女主角庞大的思维和毅力。
　　没被文本逻辑焊死的个人意志里，赵志雷被龙傲天说动了。
　　这是要坏事的。
　　低空中，铁训兰叹口气：
　　“月神，做记录，巧云的人物逻辑要细校，星际人类普遍缺乏奉献主义者，适应不良。”
　　月神：【收到，长官】
　　铁子：“……啥？长官？”
　　小蓝毛忽然横插一脚：【不用理她，舰队AI就这样，有些口癖】
　　陈青映听她嘀咕，凑过来：“你在说什么，什么奉献主义？”
　　铁训兰面无表情道：“我在说，巧云要遭殃了。”
　　陈青映：“？？？？”
　　果不其然，空中剑光一闪，龙傲天冷静道一句：“你我虽有少年之谊，我很顾惜，但终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有获得足够资源，寄生于现在阶级中，才能立于天顶之上，庇护万民。”
　　“我们已然是彻底相反的方向。”
　　他平淡道，一剑刺穿巧云的心脏。
　　赵志雷：“……”
　　下头，铁训兰哎呀哎呀地锤手。
　　“完蛋了吧，被皮相所迷惑了吧！”
　　“龙傲天狡猾又固执，甭管他说的真话假话，你都不能信啊。”
　　原始文本中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仅是巧云对龙傲天的嘲讽，更是对他提防的表现。
　　只要念出口，与文本逻辑伴随而来的主角思维便会瞬间侵入精神阈，赵志雷就能体会到巧云心中的忧虑和警惕，以及对同胞磅礴如海的爱护了。
　　可惜，他太过惊讶，忘了台词。
　　这次刺来的利剑带着尖锐仙力，龙傲天不再留手。
　　下一秒，空中残存的蛇群顷刻凋谢，文本世界霎时风云啸聚——
　　所有人都惊呆了。
　　灵雁城又成了仙力风暴中的一叶孤舟。
　　“龙傲天是不是这次空置了？”铁训兰轻声问。
　　——这男主和她写得一样复杂和矛盾，一点玩家自己的性格特征都没看出来。
　　就是个“角色”。
　　陈青映没空回答他。
　　所有玩家都绝望地望向空中，望着男女主对决。
　　很快，一行红色文字浮现在所有人眼前：
　　[回路异常，回路异常，女主意外死亡]
　　[片段文豪本进度停止，请所有玩家返回上一节点]
　　被炸成粉末的前一刻，赵志雷似乎听到了空中悠悠一声叹：
　　“多好的角色，多有魅力的女主，可惜发挥不出来。”
　　赵志雷：“……”
　　赵小班长五雷轰顶。
　　然而，一切都晚了。
　　……
　　……
　　……
　　脱出文豪本后，同一个片段的不少舰师都上吐下泻。
　　进度停止，被强力掐断文豪本，如果正处在平缓情节还好，文本思维的惯性没那么强，回到现实适应也就比较快，但如果正好卡在剧情高潮点，忽然将人拖出来——
　　就跟快射了被掐住一样。
　　精神阈必得海啸一番。
　　铁训兰也有点头晕。
　　有人上前扶住她，她本以为是徐衡，谁知一抬头：
　　“玉姐？”
　　景玉微微点头示意，“政委班下课了，我过来看看热闹。”
　　旁边，徐猎头张着手站着，一看就是想来接住她，但没赶上，颇有几分尴尬。
　　铁子站正，扫视周围，满地都是呕吐的舰师，月神忙忙做着小跑腿，被虚拟宇宙使唤地团团转：
　　【月神，去，给左边第二个打一针镇定】
　　【右边第六个，快晕了，去掐个人中】
　　【中间这个，精神指数大有长进，再补一下，敲晕他，好好休息恢复】
　　海春阳看铁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猫开口说人话，特别奇异：
　　“你的精神阈不难受？”
　　铁训兰胡诌：“我想象力好，想象力好的人，一般精神阈比较宽广。”
　　海春阳：“……”
　　休息了会，满地舰师纷纷要求重启片段88号。
　　怎么能城防战刚开个头就嗝屁？！
　　那么多无辜百姓等着被救呢，谁受得了？！
　　对此，海春阳回以毫无留情地嗤笑：
　　“就你们？不是笑话你们啊，舰师确实比星际人类精神坚强点，但和文豪本那几个杀天杀地的狠人主角相比——”
　　“你们要不怕再死在难堪之处，就随便。”
　　“而且，贯彻文本人物的意志，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情感舒张，体会豪情的狂放之处。”
　　“就你们这样，追都追不上人家角色。”
　　舰师们：“……”
　　偌大广场，一片安静。
　　无论是其他片段通关失败脱出的小舰师，还是尚在排队的，都没法回答海春阳的问题。
　　景玉左右看看，忽然出声：“徐衡，你和铁训兰搭一下吧。”
　　“男女主随便。”
　　徐衡嚯地回头，看景玉的眼神，那不是看前女友，而是教导主任。
　　铁训兰咕嘟嘟喝完了一杯白水：“他不行。”
　　“徐衡可躲着文豪本了，也不知道是多年不写手生了，还是害怕人物移情。”
　　这下，徐衡眼神更厉害了，看铁子跟看鬼似的。
　　铁训兰：“咋，衡哥，你当我看不出呢？”
　　“你太容易共情了。”
　　景玉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有机会看前男友笑话，那自然十分快乐。
　　“玉姐说的是有道理的。”铁子冲他眨眼，“我是文豪本豪，而你，无论巧云还是龙傲天，其实都很适合。”
　　“应该能发挥出文本角色本身的魅力。”
　　徐衡：“……”
　　“我感觉，自己像只赶上架的鸭子。”
　　铁训兰嘻嘻一笑，挽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哪有这么帅气的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衡哥我错了你别打我！”
　　徐衡：“……”
　　一抬头，景玉揶揄地看他。
　　这前女友什么都好，就是慧眼如炬。
　　铁训兰：“一趟生死游如何，衡哥？”
　　徐衡无可无不可：“都行。”
　　这是同意了，铁训兰激动地苍蝇搓手。
　　她早就想用文豪本试探一把徐衡的精神阈了。
　　这男人老闷骚了，想什么偶尔只能从脸上看出十分之一，借着角色性格狂放的便利，倒是能顺带看出玩家本人的许多事情。
　　海春阳讥诮看着俩人，像看俩神经病。
　　“三、二、一。”铁子道，“月神，请求重开片段88号。”
　　“定题男女主玩家人选，其余打乱抽签。”
　　月神：【好哦，祝各位一路顺风】
　　下一秒，虚拟宇宙数据流覆盖上来——
　　……
　　再睁眼，空中黑风阵阵，[巧云]一抬头，正好瞧见云端有个男人，脸被蛇啃得血肉模糊。
　　龙傲天。
　　她心中浮现一个名字，文本逻辑缓慢渗透着——
　　于是——
　　我是谁？
　　徐衡心头冒出个问题。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脯，虽然为行动方便绑了束缚带，但还是能看出轮廓。
　　他眼前一黑。
　　“月神，作为太空战略AI，喜欢看男扮女女扮男可不是好习惯。”
　　数据流中某月神：【？？？】
　　【没有呀，】她嗦着虚拟宇宙给的棒棒糖，【我随机分配的】
　　徐巧云同志：“……算了。”
　　空中忽然爆发一阵畅快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巧云你也有今天！”
　　“等了多久盼了多久，终于轮到我揉捏你了！”
　　“天知道我被你和苗同志撸头发是什么感觉！现在你才是矮子咩哈哈哈哈！！！”
　　徐衡默默看着发癫的铁傲天。
　　全息外，广场无数舰师也默默看着该男主OOC行为。
　　鲜血不断地龙傲天脸上淌下，衬得他狰狞可怖，铁训兰还在笑，徐衡眼光一闪，坚定履行角色责任，抓住时机，袖中毒蛇嘶嘶作响：
　　“百里弩准备！”
　　“瞄准龙傲天！”
　　坚定无匹的意志伴随着人物台词说出，轰隆隆地贯穿了徐猎头的精神。
　　他仿佛成了星海拾贝的旅者，孤独面对着女主巧云浩大的思维海。
　　下一秒，破空声响起，利箭射穿了龙傲天……身后的师弟。
　　云端立时一片混乱，龙傲天默默走下来，凝视着巧云。
　　同样孤独又锋利的意志，刀子般切割着铁训兰的心。
　　一种创作时体味不到的苦楚和顽强，野草般爬满了理智，让她说出了文本没有的台词：
　　“别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瞧我。”
　　“我从没忘记过劈山之祸，从没忘记过惨死的乡亲们。”
　　“保护是要付出代价的，巧云。”
　　“看你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何必呢？”
　　徐衡眉头一蹙。
　　铁训兰，不，龙傲天道：
　　“要是人人都像你，活得光明磊落，凡事挣个明面的是非黑白，仙魔妖界早灭亡了。”
　　徐衡：“别狡辩了，你早没了初心。”
　　面目全非的男修士嗤笑一声：
　　“初心？那是你这种卫道士才会考虑的东西，我只看结果。”
　　“成魔成佛都一样。”
　　“只要得到力量，我能独闯幽冥路，将乡亲们从生死簿上抢回来——”
　　“你行吗？”


第58章 付之一炬
　　作为文豪本人,铁训兰擅长从文本台词的一切位置找补，这就是创作者的优势。
　　她能一秒钟把龙傲天变成猪狗不如，也能几句话将他写成枭雄。
　　0分人设的优点就在于,往正往负都能倒戈，都有空间。
　　但巧云就不同了。
　　她是个2分人设，正义属性很强，适合大鸣大放，但反转起来除了往黑化方向走,立意上很难有大的突破。
　　徐衡自己也做过文豪,他深以为然。
　　于是,他选择单点突击,嘴炮战这种东西，前·徐文豪也是不怯场的：
　　“你在偷换概念。”
　　“对于你在劈山中犯下的罪过,我侥幸没死，没有最严正的立场囚禁你。你也许是年少无知，狗屎蒙眼,但究竟悟出了什么道,让自己混成如今的人模狗样，你比谁都清楚。”
　　“所谓的结果正义在没有统一标准时,是什么恶魔地狱，咱们都领教过。”
　　“当年惨死的乡亲们,就是仙人口中的正义捐躯。”
　　铁傲天：“……”
　　好一记绝杀！
　　铁训兰要不是套着龙傲天的壳子，她都要叫好了！
　　全息外,舰师们一片热烈掌声,为巧云不卑不亢的这番辩解。
　　海春阳瞪了好几眼,小伙子们才偃旗息鼓。
　　景玉点头,看来徐衡多年不动笔,脑子还没衰退，“虚拟宇宙，我提个请求。”
　　虚拟宇宙也在看戏，【请讲】
　　景玉：“这些比较精彩的临场发挥，麻烦您暂时记在文本框外，等铁训兰出来后，提供参考。”
　　空中又是一阵风云翻腾，剑光一道道落下，流亡修士拼命抵挡。
　　修道之人吃得了苦受得了罪，他们又是各门弃徒或散修，本着同一个人道而来，受的罪更多，格外能扛事儿，一时间竟和天残派打的不相上下。
　　龙傲天和巧云也斗在一起。
　　铁训兰对自己这段描写比较满意，便没做超额发挥，言语攻击一浪比一浪扎心：
　　“看看你现在，用的招式什么门派什么路数？没得过前人一点荫蔽妄图凭自己悟透天道、自己飞升？”
　　“巧云，你于我不同，你于我，和世间任何人都不同。”
　　“我最不堪时、最落魄时、最羞辱的事情，你都知道。”
　　“所以，我也不想骗你。”
　　徐巧云笑了一声。
　　这段台词写的真好，几句话就讲清了龙傲天的虚伪与挣扎。
　　他是知道自己做过的事该羞该耻的，也一直讷于开口，心中的愧疚感没有死绝。
　　但他依旧在为自己挣扎，抢资源、换师门，为了力量付出一切。
　　像个平凡心态的可怜虫。
　　毒蛇窜出，缠上龙傲天的脖子，被他仙力挣开，[巧云]道：
　　“你真有意思。”
　　“要么就彻底斩断良善是非，做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之人。”
　　“要么就回归本心，哪怕选条难走的路，也好过现在。”
　　“如此纠缠往复，不怕日后心魔深重，渡劫成灰吗？”
　　龙傲天，不，铁训兰一顿。
　　这词不是原始文本。
　　“衡哥，牛逼啊。”她跳出戏来，说道。
　　“这词写得比我原台词好多了！”
　　[巧云]笑了一声，眼神澄澈，看不出出戏没有：
　　“你当我三年升B是白混的吗？”
　　“我不做文豪是选择，不是没有天赋。”
　　铁训兰：“……”
　　捕捉！
　　利用文本逻辑摸底徐衡果然是有效的！
　　巧云的人设是坦荡真诚，事无不可对人言。
　　如此人物逻辑影响下，再问徐衡问题，就跟玩真心话大冒险似的，拿着锤子敲薄冰。
　　刚才的回答，那样肆意直白，现实中铁训兰可从没听徐衡讲过。
　　想想也是，有过一段天才的过往。
　　谁会不骄傲呢？
　　两人力拼几招，各自退开。
　　龙傲天的话其实有道理，巧云选了一条坦荡心路，便也修为增长迅速，不生心魔，但这条路利人不利己，世间门派多弃如敝履，也就没了前辈襄助与积累资源这块红利。
　　车轮战下去，巧云必败。
　　照理说，这么好的战机点，该推剧情了。
　　徐衡发却低估了铁训兰文本逻辑的渗透程度。
　　一套完整的人物逻辑侵入大脑时，会带来一定的精神紊乱和认知失衡。
　　如果故事平缓、人设平平无奇的尚且还好，就当另一个自己看待，但如果故事特别跌宕、角色人格特别深刻，那便是安静草原里放了把火，控制不好会烧毁一切。
　　徐衡发现，自己想不起后面的文本是啥了。
　　他现在大部分心智都在想着，怎么把眼前这铁傲天给弄死。
　　包裹着火油的百里弩嗖嗖发射，凶狠无匹。
　　灵雁城的民众们或许无知，但生死大难当头，他们分得清谁好谁坏，一根根箭矢不要命地朝云端仙人射去，有的偏了，有的被挡住，仍有一部分，带着无可匹敌的杀意，击中了天神——
　　一座座昔日神明跌落云端。
　　徐巧云看一眼摔下的仙人，手一挥，几条蛇立刻跟上去，咬住喉咙，防止他们死灰复燃。
　　龙傲天眼神含着怒火：“何必如此不死不休？”
　　“错了，”徐衡道，“我与他们没仇。”
　　“但灵雁城也与他们没仇。”
　　“你说为什么？”
　　龙傲天一顿：“这世道还没清明到能随时随地讲理，强权之下，你若负隅顽抗，巧云，碾死蚂蚁的车轮是不会愧疚的。”
　　徐衡哦一声，眼睛里燃烧的火光带着烧毁一切的决绝。
　　铁训兰发现。
　　这个巧云开始超出她给的范围了。
　　她带上了徐衡的个人特色，很轻飘，忽近忽远，像团白云，却经常直击人心。
　　也许，铁子心想，徐衡是想起了什么昔年旧事，现在说话这模样，仿佛对着她说别人。
　　地表一阵金属摩擦声，百里弩再次上膛。
　　铁训兰看了眼时间轴，发现自由发挥有点多，剧情已经歪了，月神也没喊停，便砸吧嘴两下，成吧，哄自家猎头开心，我心甘情愿。
　　然而，月神没喊停的事实是——
　　“啊啊啊！不不不，小月亮你不要摁暂停！我要看男女主撕逼！”
　　“什么撕逼！这是道法对决！虚拟宇宙！快来管管你家月神！”
　　“不能停啊啊啊啊！”
　　舰师们一个赛一个的抗议，站着军姿挨个举手发言。
　　政委班也跑来凑热闹，跟着瞎起哄。
　　景玉作为那边的老师，看着闹事也不管。
　　海春阳都无语了。
　　“行吧，那就不停。”
　　——反正片段里残留的舰师没精神崩溃，老子还能看白戏，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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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残派和地缺门这场屠场，本就是立威之战，派不来生死决斗的大将，天残派来的第一战力是龙傲天，他还偏巧心神动摇，被巧云缠上了。
　　在流亡修士不要命的打法下，仙道被缠得脱不开手，城头上，凡人小队长们见此，一咬牙：
　　“好机会！大家不要收着！”
　　“有箭放箭，有火射火啊！”
　　“毙了这帮不知道爹是谁的鳖孙玩意儿！”
　　有个凡人小队长也不知哪个玩家扮演的，说话扎心得很：
　　“修个瘠薄仙！修的连爹生娘养都不知道了，当自己石头蹦出来的呢！”
　　“往上数一万年，谁还不是女娲甩的泥点子，多练了几年狗屁仙道可把你牛逼死了，数典忘祖，猪狗不如！”
　　然后，手一放，咄咄咄！身后一阵钢箭飞射！
　　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朝云端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见此，铁训兰由衷感叹一句：“我派师长必然要说，民不可使知之啊。”
　　——这是在龙傲天视角下说的话。
　　然而流传千古的原句可不是这么说的。
　　“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
　　该知道的要知道，不该放纵的决不能放纵。
　　这话搁在在如此场景下，反而更适合这帮滥用权力、搞残酷生存法则的修道中人头上。
　　忽然，[巧云]前进一步，浑身还带着激战过后的血腥味，她明显伤得更重。
　　“你刚说，修了自己的道，就没法子得到门派师长襄助了，对吗？”
　　铁训兰好整以暇点头，充分践行男主逻辑：
　　“不是我说，是正经道理。”
　　“资源总是由先来到世上的人累积，后来到世上的人继承，人越来越多，你要想继承，总得付出点代价。”
　　“承袭已经开拓长路的道法，有什么不好吗？”
　　“仙道也好，魔道也罢，都有迹可循，你修的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行？能得道吗？有人能给你指引吗？”
　　“你不怕自己艰难打拼、却远远落后于跟从师长的同辈人吗？”
　　徐衡又笑了一声。
　　眼前似乎看到了少年时，一代四个孩子除了他全都承袭祖志，加入文教部的样子。
　　只有他，只有他不愿意。
　　他入伍做了战斗员。
　　然而世事无常，当年同辈最受奚落不争气的徐老四，现在却成了唯一能继承姓氏的人。
　　铁训兰清楚看到了女主眼角的泪光。
　　这是原始文本中没写的部分。
　　动情的不是巧云，是他徐季平。
　　“我怕什么？”徐巧云道。
　　“我不想长生不老，也没想越界飞升，渡劫之时，劫雷请随意。”
　　“我只想看着这世间慢慢变好。”
　　“人道一路，我修它不为己，所以那些恐惧，我都不怕。”
　　铁训兰：“……”气氛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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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故事点要来了！
　　下一秒，巧云近前一步，浑身爆发出上千条毒蛇，死死缠住龙傲天，将两人牢牢绑在一处。
　　龙傲天：“！！！”
　　巧云爆喝一声，冲灵雁城喊：“放箭！”
　　轰隆隆一阵发射声，城头上千架百里弩精准齐发。
　　铺天盖地的黑线窜入天空又落下，带着诛杀神仙的血气——
　　瞬间将蛇团中的两人扎成了刺猬。
　　万箭穿心。


第59章 绽放的花【捉虫】
　　被上百只箭矢射穿是什么滋味？
　　铁训兰回答说,比前世精神病院电击治疗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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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吗，虚拟宇宙，您设定的知觉系数还真是一点不降呢。
　　龙傲天发出一声惨叫,仙力如海啸般爆炸开来。
　　徐巧云同志舍得一身剐,敢把男主拉下马！以自己作靶子,号召同伴们疯狂射箭,现在满背扎的都是精钢箭雨，根根手指粗细，鲜血横流,她却依然顽强撑起眼神，一张嘴，血浆就顺着往下涌：
　　“你看,当你不为己时，什么都不足为惧。”
　　铁训兰：“……”
　　老实说,龙傲天的人物逻辑虽然耐操皮实,但铁训兰一则天天写人物，思维广阔,抵抗力强,二则她是龙傲天的创造者，更能客观的看待。
　　换个人来扮演龙傲天,这会估计已经沉沦人物,恨到发狂了。
　　但铁训兰没有。
　　她很怜惜地摸了摸徐巧云同志的脸。
　　“徐衡,你好入情啊。”
　　徐巧云没吱声,铁训兰看不出他清醒没有，只知道俩人像一根串子上的两坨孜然羊肉,血淋淋地贴在一起。
　　眼前明明是个女性形象,铁训兰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徐衡的眼睛。
　　那眼神透着出神和固执,仿佛在看你，又像在看星空。
　　[巧云]一步步后退。
　　两人串在一群箭上，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就这，她还在坚定地步步后退，肌肉血脉被钢铁穿透拉扯的声音，让人牙酸。
　　铁训兰下意识捏住她下巴。
　　“你不疼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
　　Giao，我现在是龙傲天，正在被女主巧云疯狂暴击的狗逼男主。
　　一捏下巴，这不就是——
　　“哇哦——！！！”
　　果不其然，舰队广场上一片唏嘘。
　　“呦呦呦我看到了什么？！”
　　“文本后台呢？快拉给我看看！这是原始文本还是临场发挥哈哈哈哈哈！”
　　“搞什么你们，还屠城呢，严肃点！……草你这龟孙儿，文本后台也给我看看，到底有没有感情戏！”
　　海春阳嘴角抽的快能跳踢踏舞了。
　　这段临场发挥确实精彩，虽然听不清说了啥，但男女主俩人的关系瞬间就粘稠起来，亲族死别之恨、道法不同之恨、现在还有了点暧昧不得的怨。
　　妙啊，《灭神》一旦公开发售——
　　这俩主角的粉丝估计能在游戏版吵破天。
　　[巧云]不为所动，站在龙傲天面前两步远，浑身血流如注，站都站不稳，再次一挥手，用尽全力喊：“放箭！”
　　随后，自己纵身一跃，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影子，从云端摔了下去。
　　铁训兰：“……”
　　妙啊，还知道利用自己药毒不死人的体质来坑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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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箭穿心又如何，反正她杀不死，那“同归于尽”就能成为必杀技。
　　旋即，箭雨铺天盖地而来，龙傲天操起灵剑，旋转抵挡，身上插得跟个筛子似的。
　　徐衡在空中坠落，城头的流亡修士赶紧念动灵诀接住他。
　　接住后才发现，巧云小姑娘满脸都是眼泪。
　　陈青映扮演的小队长心疼地帮她擦擦：“哭什么呀巧云？”
　　徐衡：“……”
　　徐猎头终于脱出思维逻辑片刻，说道：“我在哭，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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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多么扭曲的世界。
　　修道利己的神仙心如蛆虫，早夭苦命之人却长出了真正的神性。
　　铁训兰啊铁训兰。
　　你写出巧云这种人物，是想砸穿普通人的心吗？
　　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见识到这个角色，好歹挽救一下人类越发危亡的精神海。
　　徐衡叹口气，心神俱疲。
　　“月神，我申请脱出文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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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脱出文豪本时，没有呕吐发癫，但浑身剧痛。
　　——万箭穿心后遗症，消退得有一会儿呢。
　　满场舰师都静静瞧着她。
　　太精彩了。
　　什么叫文豪本内，只有文豪自己才是文本上帝。
　　刚才巧云以身做饵，引龙傲天同归于尽，没想到，男主被重创后，依旧凭着一手精妙而花哨的剑术，力挫流亡修士，如穿梭在雨点中的飞燕，翅羽不带一丝水痕，翩然如若飞。
　　广场都看呆了。
　　绕是谁都以为身中百箭，龙傲天得当场暴毙，殊不知天残派首徒也不仅仅是个空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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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剑道，真他娘帅爆了！
　　景玉看没人吭声，便代替发问道：
　　“铁训兰，刚才你扮演龙傲天耍的剑术，是自己会的还是龙傲天的角色人设？”
　　铁训兰擦汗，嗔怪道：“当然是一半一半啦玉姐。”
　　“我有一点武术底子，但我给天哥的能力设定是强无敌啊。”
　　“《灭神》前头写他学艺，我认真雕琢过他的高光剑技——哦哦，你是想问，之后扮演龙傲天的玩家能不能耍出同样水平吗？”
　　景玉点头。
　　铁训兰：“看领悟角色程度吧，我发现很多玩家玩文豪本会跳进度，这习惯容易滑铲。”
　　“文豪雕琢人物是有逻辑的，你觉得练剑章节枯燥，往后跳高潮，那必然在高潮情节中没办法调动人设百分百的能力值。”
　　景玉看看认真听的舰师们，示意她继续说。
　　“本来嘛，人设100%的属性，我是文豪，所以能给发挥到120%，因为我了解他的一切伏笔。”
　　“普通玩家如果性格和人设贴合程度高、认真走剧情、磨练和角色的亲密程度，也能发挥到100%以上。”
　　“但是——”
　　铁子挠挠头发，“之前我看游戏版讨论《渣月》，许多人过J市中轴线都很不顺利，明明是个大高潮，伏笔起承转合也恰当，但就是不顺。”
　　“后来我发现，大伙都是耐心差，走完和平门就跳中轴线了，中间的衔接部分本可以用来磨合人物，提高熟练度，但玩家很多都忽略了。”
　　景玉：“……”
　　“我很赞同你的话。”
　　“所以，你的回答是，其他玩家理论上也能仗剑秒杀全场，但要看个人本事，对吗？”
　　铁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玉姐你真好。”
　　“我这人爱嘴瓢，幸好你会总结。”
　　景玉摸摸她的小脑壳，没说什么。
　　海春阳赶紧拍拍手：“看到了没？”
　　“刚才两位志愿者倾情示范，一个试出了女主极限反击，一个测出了男主的能力上限，怎么样，对后面几轮抽签角色，有帮助没？”
　　舰师们疯狂点头。
　　海春阳大喝：“声音呢？耳朵出气儿的？！”
　　广场：“有！谢谢两位！”
　　铁训兰：“……”
　　“玉姐，徐衡呢？”
　　景玉神色不动，“他脱出文豪本比你早一刻钟，有点精神起伏但又拒绝打镇定剂。”
　　“我建议他去全息广场休息了。”
　　铁训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那儿休息干嘛？”
　　景玉解释道：“只有视觉听觉的地方，会让人有很强烈的不真实感，连带产生的生理不适能帮助玩家快速脱离文豪本情绪。”
　　“你也可以去试试。”
　　铁训兰比个ok，“成，我也去歇会。”
　　“龙傲天不愧是男主，我写得带劲，扮演也带劲。”
　　“妈呀，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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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运营全息广场，【八卦版】广场。
　　徐衡点支烟，慢慢吸着。
　　在没有嗅觉触觉和味觉的地方，吸烟是件奇怪事情，他也不在意，似乎只是在告诉理智，你在吸烟，你需要冷静。
　　铁训兰说的没错，她一贯没错。
　　徐季平就是个特别容易共情的性格。
　　这种性格，热爱做文豪时，能写出世间最波折深情的角色。但厌恶时，也能避如蛇蝎。
　　徐衡快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玩过文豪本了。
　　每每只是看个宣传片，浅尝即止。
　　刚才一局，简直是冲开了任督二脉，到现在热血还在血管里轰隆隆的流。
　　“衡哥，”背后忽然伸个脑袋出来，绿眼睛姑娘像颗钻出地来的小萝卜：
　　“哇，我找了你半天，怎么在【八卦版】——你哭了？”
　　金发男人眼眶里全是泪水。
　　“没事。”他避开眼神。
　　铁训兰：“……”
　　没事就见鬼了。
　　旁边正好有个运动台，铁训兰个子矮，仰头看人不舒服，就跳上来，像个知心姐姐：“怎么啦？”
　　徐衡第二次避开她的眼神。
　　铁训兰：“……”
　　“巧云这个角色让你这么心理受创吗？”
　　徐衡不吱声。
　　铁训兰：“我听说你脱出文豪本前，说想为巧云哭一场。”
　　“没必要啦，巧云这种性格的人，心理强大异常，什么也打不倒她。”
　　徐衡：“……”
　　男人深吸一口气，终于正视她。
　　“我不是为巧云哭。”
　　“一则文本感染力超群，我需要一会缓冲，二则——”
　　他没了声音。
　　眼前女人像徐衡第一次认识那样，纤瘦漂亮，斗志昂扬。
　　不同的是，那会儿徐衡以为她潦倒落魄却乐观坚强，现在两人早已相熟深交，徐衡才知道，这人和煦美丽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敏感疯狂的心。
　　她像个摔碎了的万花筒，比原本的梦幻碎片之上又叠加了千般变化。
　　我哭是为了那个充满神性和人性的故事。
　　更是为了文本背后传达出的致命吸引力。
　　……
　　我也做过文豪，非常优秀的文豪。
　　你以为我看故事只看人物，看不到人物背后的执笔人吗？
　　那致命的吸引力，是故事本身，还是多变的你？
　　徐衡又不说话了。
　　铁训兰细细看他，这男人看着平湖无波，实则眼角发红，手指微颤，浑身上下每个细节都透露出海啸般澎湃的情绪。
　　这种情绪，她感觉很熟悉，仿佛是春花绽放前的懵懂，又或是秋叶落霜前的迷蒙——
　　悸动极了。
　　铁训兰顿住，嘴角露出个笑涡。
　　她微微凑上前，在本该感受两人呼吸的距离，静静看到了那朵花骨朵的破裂与绽放。
　　很快，嘴唇上重合了另一片线条。
　　它毫无知觉。
　　徐衡的吻就像这片无知无觉的星空，静谧又空旷。


第60章 长蛇在望
　　全息广场【八卦版】里,到处都是尝试新鲜接吻的网友。
　　这地界只有听觉和视觉，任何肢体接触都和摸空气没两样。
　　铁训兰被咬了一会，捏住徐衡下巴,推开他。
　　“我感觉很不爽快。”
　　徐衡：“……”
　　他看起来有些低落和沮丧,仍是下意识地礼貌：“让你失望了很抱歉——”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合适,抿嘴道歉：
　　“冒犯了你,我很……对不起。”
　　铁训兰歪头看他，掰正他的下巴。
　　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徐衡：“……”
　　“有感觉吗？”
　　“没有。”
　　“我看起来很抗拒吗？”
　　“……不是。”
　　“那你介意什么？我对你做过啥咱都知道，你随意报复都行啊。”
　　徐衡喉咙干得说不出话：“这不一样。”
　　铁训兰笑的不行：“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游戏花丛片叶不沾身,我是真的有了好感。
　　徐衡不说话。
　　他不觉得铁训兰看不出来。
　　这反应，要么她在装傻，要么她不以为然。
　　两种都不是好结果。
　　铁子又凑上来,捧住他的脸，灰绿色的瞳孔泛着盈盈碧光,徐衡没有躲开：“喜欢我,会不幸的，你知道吧。”
　　徐衡：“……知道。”
　　铁训兰歪嘴,“你知道就好。”
　　“我这人对稳定的情感关系毫无需求,也不向往。”
　　“蜜罐子对创作者来说，就是杀人的刀,我喜欢变幻如风的人或者给我痛苦的情感。”
　　“伤害、离乱、背叛、折磨……什么都行,那都是有灵感,有创作欲的。”
　　“唯独甜蜜没有。”
　　徐衡吸口气,接话道：“幸福是创作的坟墓，是吧。”
　　铁训兰勾住他的肩膀,大喇喇地剖析内心：
　　“完全正确。”
　　“我对你是有好感的,非常有。”
　　“你长得帅有内涵而且背负很多,了解起来让人很上瘾，同时因为生性自由散漫的缘故，对稳定情感关系讳莫如深。”
　　“——别瞪我，我这辈子就算啥本事没有，观察人也是一等一的。”
　　——你很符合我心里定位的有危险感、有吸引力、却完全不适合长期恋爱的人。
　　徐衡领悟到了这个意思。
　　他顿了下，又点了支烟，“要来一只吗？”
　　铁训兰笑嘻嘻：“我想要你抽过的。”
　　徐衡面不改色把自己嘴里的递过去，铁训兰心满意足接了。
　　“我知道你和薛岱的关系。”
　　“金大腿不一样，起初我以为他走心了，就准备撇干净，来真的我可不搞。”
　　“于是？”
　　“但他后续好像给情感阈打封闭了，又成了花花公子没良心，那我就很开心了，偶尔找他玩一玩，还能合作点资源，两全其美。”
　　徐衡点头，她确实是知道薛岱什么本性。
　　都在双子座混，徐猎头总遇见薛岱在酒吧花天酒地，起先以为铁训兰不知道，现在看来，她是完全了解甚至鼓励。
　　两个走肾的人。
　　铁训兰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我每次见薛岱，都在心中祈祷，他随便玩，开心就好，情感阈千万别恢复。”
　　“恢复期那时候，他喜欢我，我看出来了。”
　　“那可不行，我不祸祸走心的，难缠而且败人家三观，不合适。”
　　徐衡听着听着就笑了，“你这……还知道不合适？”
　　铁训兰眨巴眼睛，有点无辜：
　　“我当然知道。”
　　“自己是个无底深渊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别人连个小水洼都承受不了啊。”
　　“祸害普通人就没意思了。”
　　徐衡：“……”
　　“薛岱和我在情感阈方面是天上地下，他一点刺激受不得，我嘛，”铁子十分自信，却讲得很含糊：“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徐衡又听明白了。
　　铁训兰这种情感观，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个什么痴心忠诚普通意义上优秀的人动心的。
　　她估计觉得那太俗了，烂大街。
　　铁训兰：“哦哦哦，你又露出这种很迷人的神色了。”
　　徐衡顺从自己的心意，靠近她：“什么神色？”
　　铁训兰：“想通了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你不甘心，想破釜沉舟又特别伤心的——”
　　后半截话淹没在两人的深吻里。
　　纵使毫无知觉，徐衡也吻得很投入。
　　他知道，离开这片古怪的广场，一切就会不一样。
　　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
　　按徐家家风，他该喜欢上三观端正美丽大方的女人，景玉确实乍看很符合这特征。
　　然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当年徐衡追求景玉不是因为她稳重得体、聪慧大方，是因为她身上超越常人、甚至达到了神经质程度的忠诚，对文教部、对匡扶人类精神事业的变态执着。
　　说白了，他从小就离经叛道，做事和兄姐不同，爱人也爱神经病。
　　所有他偏爱、在意的人，身上都有种火一样的东西，顽强而疯狂。
　　然而，这一切都埋藏在了徐衡温和平静的外表下，他看起来正常极了。
　　……
　　铁训兰第二次推开他，“我可以问一下，你这样，”她伸手帮男人擦去了嘴角的水痕，那是两人舌头间的拉丝：
　　“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虽然我这人情感私德一片糟乱，但我确实没有同时睡俩床伴的习惯。”
　　徐衡个子不矮，铁子似乎能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抬头瞧着，这人眼神亮得吓人：
　　“无所求。”他道。
　　“是我自己犯贱，管不住脑子。”
　　铁训兰卡壳一秒：“……”
　　“倒也不用如此。”
　　“有我这个反面典型在，你还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
　　“而且，我知道的，你很排斥工作恋情。”
　　徐衡手一停，“这么了解我？”
　　铁训兰莞尔，“我刚说了啊，我对你有好感。”
　　“了解有点喜欢的人，不是人之常情吗？”
　　徐衡：“……”
　　他似乎又明白了铁训兰的某个惊人特点。
　　往常只当她疯狂不能自控，现在看来，并不是。
　　她分明是理智沉默坚定，一直娇惯着情感肆意妄为，甚至放纵许多，想看看情感能荒唐到什么地步。
　　铁训兰的“有点好感”，和旁人的“喜欢”分明是一个程度，但她丝毫不受影响，行为举止流畅自然，逗人跟逗狗毫无差别。
　　这种人，真不知该说理智得变态还是三观奇葩。
　　“想和我恋爱吗？”徐衡道。
　　脱口而出的一刻，他感到了心脏久违的颤抖。
　　铁训兰一口回绝：“不想。”
　　徐衡：“……”忍住，别叹气徐季平。
　　铁训兰耸肩：“恋爱关系对我来说，需要很大的吸引力才能达成。”
　　“你我暂时没到那程度，而且，我很了解自己，我并不珍视情感关系，更换和毁坏都——”
　　“都很有灵感，我明白。”徐衡一点也不想听后面的。
　　“对，”铁训兰摸摸他的手，任由他回握也没挣开，“不祸害别人，我就是拯救世界了。”
　　徐衡：“……”
　　沉默良久，他轻声说：“过来，我想吻你。”
　　“好呀，”铁子甜叽叽回答，乖巧可爱的像全银河最棒的女朋友。
　　两人拥抱在一起，像对普通情侣。
　　为什么这广场五感不全呢？
　　徐衡心里有个声音问。
　　要是五感齐全，你也不会这么放纵自己吧。
　　又有个声音回答。
　　……
　　……
　　晚上，苗政委过来接人时，精神测验还没结束。
　　景玉看时间不早了，便带着俩学生崽去吃饭。
　　这次换了家粤菜馆。
　　苗乐安探究地盯着铁训兰红肿的嘴唇，怎么还有个血牙印？
　　看了看面前的景玉，小政委没好意思问。
　　……
　　不会又撩拨哪个小舰师了吧？
　　景玉也发现了，她用一种奇异又揶揄的眼神望着铁训兰。
　　“我假设，你和徐衡猎头间发生了什么。”
　　正喝柠檬水的苗乐安：“噗！”
　　……
　　完蛋！
　　自家文豪疯批疯到舰队面前了！
　　铁训兰对严厉大姐姐很没抵抗力，低眉顺眼回答道：“没事，有点小误会。”
　　苗乐安瞪她，能有什么误会？
　　说，你又怎么霍霍良家妇男徐季平了！
　　景玉喝口茶，“虽然往事不可追，但徐衡空窗三年多了。”
　　“是很优质的异性资源。”
　　铁训兰抬头：“？？？”
　　“玉姐你怎么——”
　　景玉：“我怎么了解？”
　　“因为，上个甩了他的人就是我。”
　　铁训兰：“……”
　　苗乐安：“！！！！”
　　三人立刻无话，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哲学。
　　“怪不得，”铁·厚脸皮王者·训兰恍然大悟：“我就说你俩气场莫名其妙很合——唔！”
　　苗乐安不忍直视，一把拿起糯米糕塞她嘴里，咬牙道：
　　“吃东西吧啊，什么都堵不住你放雷的嘴。”
　　铁训兰被塞地腮帮子鼓鼓，泪汪汪看着小政委，像只蠢萌小松鼠。
　　景玉忍俊不禁：“没事的，不用在意，多少年的事了。”
　　“他是个挺好的人，心思细腻有坚持，是真的很适合你粗放豪迈的性格。”
　　铁训兰哦一声。
　　苗乐安：“……”屁股有钉，如坐针毡。
　　这什么情况？
　　让我来见舰队前辈约饭，我没准备也就罢了。
　　咋还前女友修罗场呢？
　　……
　　铁训兰，再敢擦你那大嘴唇子，晚上给你头发薅秃！
　　铁子撞她，亲密地眨眼：“乐安，别慌张。”
　　“玉姐孩子都一岁多了。”
　　“人家已经走向了下一段人生旅途。”
　　苗乐安一顿，“……啊？”
　　铁训兰和景玉都微笑看她。
　　苗乐安：“……”
　　只要她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
　　她吸口气，“算了，说正事。”
　　翻出光脑，苗乐安给铁子看消息：
　　“天火发正式邮件了，柳园大掌柜约你下周末送审《灭神》文豪本，过了就开始筹备商用版本。”
　　“——去吧，蛇夫座帝星宗正一见。”


第61章 西游成魔
　　“宗正一？”铁训兰挖了一勺鲍鱼,地球原生种可真好吃。
　　“银河系第一大土豪星球是吗？”
　　苗乐安：“……”
　　“文雅点，叫人家帝国GDP第一大星好吗？”
　　铁训兰又挖一块，品着口中鲜味,神来一句：“我宁愿去老地球看看。”
　　苗乐安：“？？？”
　　景玉倒是来回答这个问题了：“不是很好办。”
　　“这三百年,老地球一直在猎户座严密监视下进行复苏修整，过往水土污染、大气层破坏太严重了。”
　　“如果你是因为想找文豪本灵感而去地球，不如多和舰队合作。”
　　“有官方背书，找渠道进地球会容易些。”
　　铁训兰：“……”
　　随口一句话，没想到真套出个路径来。
　　她礼貌谢过景玉,又好奇问：“宗正一很暴富吗？”
　　苗乐安费解看她：“你是又没钱了吗？咋不跟我说？”
　　“宗正一不是暴富乍富,而是,额，我捋捋，应该是当年拓荒蛇夫座时,在宗正一挖出了珍稀金属。”
　　“我看小道消息说,那些金属材料能抵抗银河系目前已经发现所有物质的侵蚀,非常耐造，而且储量惊人,至少能供全帝国消耗3000年。”
　　铁子卧槽一声，“果真是小道消息。”
　　苗乐安白她一眼。
　　景玉慢悠悠纠正：“准确数据确实不是3000年。”
　　铁训兰得意洋洋看苗小安一眼。
　　景玉：“是5000年。”
　　“帝国数据池的外围金属都是在宗正一锻造的。”
　　铁训兰僵住了。
　　这下,眉飞色舞的换成了苗政委。
　　景玉很少卖弄学识,但眼前俩人还是学生,说话还是有必要解释下头尾：
　　“宗正一能快速崛起，带动宗正系列大星和整个蛇夫座发达,都和本地丰富矿藏有关。”
　　“这么多年来,蛇夫座领导层一直非常争气。矿藏丰富是个好条件,却也容易自断后路,让星座沦为原料供应地，培养不出完整产业链。蛇夫座多年来力主发展重工业，基础扎实，实力雄厚，是帝国间罕见的重工业产业链完备星座。”
　　——富是富的有道理的，从根基到顶层，都很有远见。
　　景玉潜台词如此道。
　　俩学生崽静了会。
　　“玉姐，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双子座好虚哦。”铁训兰道。
　　苗乐安惊讶看她：“你还关心星座竞争？”
　　铁训兰晃晃脑袋：“文豪嘛，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灵感。”
　　“大星竞争，多有噱头的题材。”
　　景玉微微点头，放下茶杯，“与蛇夫座相比，双子座确实资历浅，缺乏完整产业链。”
　　“远的不说，单说战略AI，双子座就比蛇夫座差一截。”
　　“众所周知，AI巨神研发数量历史数据最多的是猎户座，第二名就是蛇夫座，后面的三四五和前两名有断层数据差，完全没有参考性。”
　　“你们可能不知道，HBS和物种文库都是蛇夫座力主研发的战略AI。”
　　俩学生顿时睁大眼睛。
　　景玉又补上一句：“当然，他们的使用权是归全人类所有的。”
　　“哦对，盘古算法的诞生有个模糊说法，说是双子座研发的，但缺乏实证。”
　　苗乐安结巴道：“景老师，我还以为物种文库这么文绉绉的AI……”会是最看重文明传承和社会阶级的猎户座搞出来的呢。
　　景玉失笑：“并不是我老家搞得。”
　　“当年蛇夫座要争文化领域的话语权，就推了物种文库出来，到现在，年年文库经典本的收录，都是蛇夫座占数量最多。”
　　铁训兰默默吃了会卤鸡爪，“呼，压力好大。”
　　“我本来以为去宗正一，就是吃喝玩乐，把本子丢给柳园就行呢。”
　　“恐怕不是的。”景玉给三人倒茶添水，“蛇夫座搞文豪本很有一套，他们不太喜欢猎户座那样封闭式的审核流程，你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
　　“不过，好消息是，蛇夫座文豪协会是出了名的年轻化、不守旧，你的文本立意应该会受到很多好评。”
　　铁训兰默默点头，决定有空去物种文库，把蛇夫座的知名本子都借来，撸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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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文苑后，铁训兰有好一段日子没见徐衡。
　　他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偶尔在小群冒个泡。
　　不过，铁训兰也没空搭理他，因为文苑AI的判罚下来了。
　　“什么？真的有处罚呀？”
　　铁训兰在睡眠舱里打滚，嗷嗷乱叫。
　　苗乐安叠着衣服，对她善意嘲讽：
　　“那你以为呢？”
　　“我苑说了半夜不能开灯，就是不能，怕学生偷摸学习累到暴毙。”
　　“上次剪《灭神》片段给豆子抓了，判了30小时文本陈列室劳动服务，你忘了？”
　　铁训兰装死，拒绝承认有这么回事。
　　当俩人提着拖把水桶过来时，被占地广阔的陈列室惊呆了。
　　“我的妈呀，这不是个馆子，这是片山吧！”
　　眼前说是个陈列场馆，实际上和物种文库的储藏室有的一拼。
　　一眼看不到头的面积，地上摆满了成千上万散发着微光的文本卵，文本世界被浓缩在静止的数据流中，一切都慢慢的，靠近它，用手指关节敲一敲，还能感觉到光卵里头人物的晃动。
　　苗乐安咳嗽一声，不想说自己来陈列室也不多，“我苑历史还算短，都这么多样本，那猎户座文苑陈列室的劳动服务……堪称星际一大酷刑了。”
　　铁训兰哇哦一声，趴上最近的一颗。
　　“这竟然是猎户座文苑的答题本哎！”
　　“妈呀，窦丽珠的！”
　　苗乐安走到门口，翻翻来访名单，正好看到柏晶晶和金银珠的名字，写着已劳动服务6小时。
　　同病相怜的小伙伴已经开始了，就属她俩慢腾腾。
　　铁训兰那头还在嗷嗷叫：
　　“哦哦哦还有蛇夫座文苑的！”
　　“草，独立骑士团出品的中级本也有几个！”
　　“啊我爱它，这里是白嫖天堂！”
　　苗乐安一回头，发现铁训兰爬上了十米高的一个光卵：
　　“你小心点！”
　　铁子手脚并用，在光卵滑滑的表面扑腾，把脸挤在上面往里瞅：“乐安乐安！这是《西游成魔篇》！”
　　苗乐安：“！！！啥？！”
　　刚还说着让人家小心，一听这名字，苗政委忽的窜上来。
　　“真的吗？A级本第一名西游成魔？”
　　铁子：“真的！你看，铭牌落款还有柳园飞雪签名呢！”
　　苗乐安赶紧低头看。
　　光卵介绍牌上清清楚楚写着来处。
　　【祝双子座文苑的小可爱们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天火-柳园飞雪赠】
　　果然是柳园掌柜享誉银河的《西游成魔篇》。
　　苗乐安激动地手发抖：
　　“这这这、草，A级本巨贵，这本子又比一般A级本贵好几倍！”
　　“而且发售十几年了，我以为，妈呀，文苑竟然就有！”
　　俩人顿时围着光卵样本一阵鼓捣，铁训兰想借机品品蛇夫座风格，苗乐安则是仰慕已久，结果整了半天，场景怎么都没法接入虚拟宇宙。
　　虚拟宇宙：【……】
　　你们这些高质量人类是不是永远想不起来，我无处不在？
　　小白手从数据流里伸出来，拦住两个人类的小黑爪：
　　【别抠了】
　　【柳园飞雪捐赠的是草本，让学生观摩文本修改的，不是让玩的】
　　铁训兰心脏砰砰跳：“什么，什么文本修改？”
　　“这不是定稿版本对吗？它的文本能看到修改记录？！”
　　小蓝毛默默看着兴奋脸红的碧眼小黑毛，发觉黑头发也挺好看的。
　　【正是】
　　【这是柳园飞雪为感谢双子座文苑沈暮光合作《情迷末法时代》大卖，而捐赠的孤本文豪本，非常珍贵】
　　【是《西游成魔篇》投产前最后一次修改的版本，能看到漫长的创作周期里绝大多数修改痕迹，从人物设计到场景调整，应有尽有】
　　铁训兰：“！！！”
　　被重校算法的虚拟宇宙似乎温柔了些、有人情味了些，说话知道有头有尾了：
　　【当年蛇夫座文苑因为孤本给了双子座，没给他们，还和天火集团闹过几年矛盾】
　　铁子一下子逗笑了：“腰杆这么直吗？天火可是蛇夫座文苑、不对，整个蛇夫座学苑的大校董，闹脾气不给钱了怎么办。”
　　在虚拟宇宙指导下，很快找到了原始文本记录。
　　乍一翻开，铁训兰苗乐安顿时一惊。
　　看着那数百万的总字数，再看随便翻一页都是满当当的红色删改符号。
　　工作量之大，看客都觉得疲惫，更别说文豪本人了。
　　俩人对视：“……”
　　“都说柳园大掌柜天才如斯，我真当她吃饭喝水都能写稿呢。”
　　“是啊，可是你看这几百万字的文稿，不对，要把修改文字加上，还得多填两百万，柳园飞雪是又天才又拼命啊。”
　　这世上最大的无力，就是比你天才的人比你更努力。
　　铁训兰沉默片刻，“我要向她学习，努力奋进！”
　　“今晚我就住陈列室。”
　　“好不容易翻着了这么棒的本子，肯定要趁热学。”
　　几十小时劳动服务，不抓紧都看不完。
　　苗乐安：“额……”
　　“陈列室随时都能来……”
　　“不一样，”铁训兰义正严词，嗔怪道：“周末要去见柳园掌柜了，我不得好好学习下她的大作？”
　　“而且，我平时那么懒骨头，好容易有了斗志，乐安你还不向着我。”
　　苗乐安更无语了。
　　你个公德私德都为创作撕逼的人，哪里懒骨头了？
　　“行吧，我去寝室抱被子来陪你。”苗乐安第N次妥协。
　　虚拟宇宙默默看着俩基友情比金坚，想了片刻，还是没提醒她们，校规管制范围其实也包含了文本陈列室。
　　这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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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凌晨三点半，幽魂般的小蚕豆再次来巡夜。
　　寝区倒是一片静谧，反倒是黑山脚下的文本馆有点光亮。
　　小蚕豆：【！！！】
　　又是哪个瘪犊子半夜偷偷看书！
　　头发不想要了吗？！
　　她杀气腾腾冲过去，一只萌妹布偶给冲出了西伯利亚猛虎的气势。
　　然后——
　　【又是你们两个！】
　　陈列室里，小蚕豆用猫尾巴挨个抽俩学生崽的脸，啪啪啪响。
　　【苗乐安、铁训兰两位毕业生和在校生，因违反校规，深夜不就寝，还到处乱跑】
　　【加罚文本陈列室劳动服务50小时！】
　　铁子、苗乐安：“……”
　　忍住，不能笑！


第62章 对外胜率
　　小蚕豆骂完后,暴躁地飞走了。
　　铁训兰苗乐安点头哈腰应下，转头接着看文本修改记录。害怕文苑AI再查过来，两人索性轮岗制,你去放风我接着看,半小时轮一班。
　　由此，铁子好好长了把见识。
　　“不愧是能把天火集团从地狱里捞出来的女人，”她喃喃道，眼神里全是震惊。
　　手中文本对应着西游记过通天河，故事耳熟能详,柳园飞雪别出心裁地采用了“双层文本”搭建结构——
　　全息一点下,原始文字立刻“站了起来”,竖在空中，分成红蓝两色，像个双层抽屉,上层是唐僧师徒河边见闻,下层是通天河底的妖神经过。
　　密密麻麻全是字,却赫然两种文风。
　　双层文本合并同一时间轴，玩家如果允许,会像电视剧转场一样，查看双线叙事。
　　“妈耶,”第二天,柏晶晶和金银珠也来一起做劳动服务,大伙围着光卵感叹：“柳园大掌柜也不怕累死。”
　　“一条时间线写两片剧情，双倍工作量,想想都头大。”
　　文豪本叙事多用穿插视角,可以片段地写写同一时间轴的其他场景,很少专门整这种,搞出完整的两个场景，比如写一个小时内吵架的两个人，AB角，等于写两个本子。
　　【多层文本叙事：适合重点场景展示or炫技】
　　铁训兰疯狂做笔记，顺嘴提醒：“机会难道啊伙计们。”
　　“咱赶紧记，连环赛还有俩月就海选了，这技巧可都是能用上的。”
　　“对对对！连环赛。”
　　一听提醒，姑娘们也赶紧记录，苗乐安体贴地帮忙翻页文本。
　　期间夹杂各种讨论：
　　“怎么没有大闹天宫？”
　　“那不是天火好多年前被兰德搞砸的本子吗？柳园掌柜没改。”
　　“真遗憾，那段故事我能看五百遍。”
　　“那班长，”铁子揶揄戳她，“你去天火毛遂自荐呀，说想写大闹天宫篇。”
　　金银珠 ：“……”
　　小班长严肃推推眼镜，“等我毕业就去。”
　　“名著一定会以全新的面目在星际绽放光辉。”
　　铁训兰咬嘴唇看她，眼神冒星。
　　哦，多么闪耀的人格。
　　秉持理念，百炼成金，愿意为一个目标持之以恒数年光阴。
　　苗乐安一看就知道某人的#研究人类怪癖#又来劲了，给她脑壳一巴掌：
　　“快点记，不想记就来给我翻页，老娘翻半天了，手累。”
　　“好呀。”铁子乖乖应了，给苗政委捏捏肩，开始翻页。
　　不一会，“哦！这段写得真棒，场面大开大合，打戏描写力道强劲！”
　　再三分钟，“草草草，柳园还整了个六耳猕猴模仿视角，和通灵石猴真像！”
　　整的俩同学一会一抬头，光顾着听铁某人评书了。
　　苗乐安：“……”
　　“滚。”一巴掌扇开铁孬蛋，“我来翻页，你闭嘴，坐边去。”
　　铁训兰嘿嘿笑，挠着头走开。
　　她没说的是，苗乐安其实翻页非常慢，同时照顾三个人的阅读速度很折磨人，铁训兰早就看完了，正好找借口去瞧别的光卵。
　　金银珠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又是一天昼夜颠倒。
　　柏晶晶和小班长困得不行，苗乐安也眼球发红，但还是认真做着记录。
　　就属铁训兰评书来劲。
　　见俩同学不解，苗政委打个哈欠解释：“她总这样，来劲儿了能几天不睡觉。”
　　“别学她啊，早死。”
　　“乖乖，你俩累了就回去，我陪着熬鹰就行。”
　　俩姑娘也没推辞，准备离开陈列室，柏晶晶先走一步，后走的金银珠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最后拉着苗乐安小声问
　　“学姐，铁同学是要去天火集团了吗？”
　　苗乐安：“怎么这么问？”
　　金银珠整理下，斟酌说出推断：“最近天火官网挂了公告，要推神魔新题材，正好铁子跑舰队特别多，我感觉，应该是《灭神》要验收了。”
　　苗乐安拿不准该说什么。
　　铁训兰忽然冒头：“班长你好聪明哦。”
　　金银珠：“……”
　　她心里叹气。
　　天火最擅神魔题材，金银珠的梦想就是毕业能去天火做西游大世界观，现在听铁训兰承认，真的好他妈羡慕哦。
　　铁训兰：“要一起去吗？”
　　金银珠下意识解释：“没有，我不是嫉妒，就是感觉你真的很厉害——什么？”
　　铁子亲昵捏捏她的脸，“要一起去吗？”
　　“柳园掌柜邮件里说，欢迎各位有志同学前来参观。”
　　金银珠：“！！！”
　　“我我我、我可以吗？”激动地嘴都瓢了。
　　铁训兰勾肩搭背，严肃道：“就冲我三天两头翘课，你帮我挡李施德林老师的面子，我也一定会带你去的。”
　　金银珠：“……”
　　“我觉得李老师恐怕不会开心。”
　　铁训兰龇牙，“好啦你答应啦。”
　　“那快准备起来，现在马上五点，九点就要去赶车啦。”
　　金银珠吓了一跳：“今天，就今天去？”
　　得到肯定后，吓得金班长一骨碌回去收拾东西了。
　　苗乐安一巴掌把当事人拍起来：“你也赶紧去，沈老师今天值班，赶紧去要假条！”
　　“蛇夫座来回一趟少说四五天，文苑当你死了就麻烦了。”
　　……
　　……
　　地球时8:10，文苑教授办公室。
　　沈暮光上下打量学生，“你熬夜玩游戏了？”
　　铁训兰蜡黄着一张脸：“没，在文本陈列室做劳动呢老师。”
　　沈暮光狐疑看她一眼。
　　总觉得在骗人。
　　但是年轻女孩子的事，不好问，我又不是医疗AI七号针。
　　刷刷签了假条，沈暮光对请假理由“去天火集团测试文豪本”不予置评，反而说：
　　“孙院有个学生最近两天也要去蛇夫座，你们可以结伴，他比你熟悉。”
　　铁训兰好奇：“谁呀老师，安六神吗？”
　　沈暮光笑道：“瞎闹，你这届最得意的教授是我，因为收了你。”
　　“安六神还得再练。”
　　“是三年级的朗图腾，非常棒一孩子，参加过两次文苑连环赛，对外胜率100%。”
　　铁训兰四十多小时没睡觉，脑子有点慢：“对外胜率是？”
　　沈暮光心道自己都快参赛了，还不多了解下，但看她脸色差，也没好意思说她：
　　“连环赛是要自己交本子，同时去挑战别校的本子的。”
　　“对外胜率就是这意思，通关别校文豪本的概率。”
　　将假条还给学生，沈老师语重心长道：“平时浪没什么，做文豪的，哪个是正经人？”
　　“但是大赛在即，还是要好好努力，知道吗？”
　　直到登上跨星座星轨时，铁训兰还在想对外胜率的问题。
　　金银珠激动万分，一想到今晚就能到天火集团见柳园大掌柜，她兴奋地啥熬夜都忘了。
　　叮，光脑提示余额减少了十万。
　　铁训兰：“……”瞬间清醒。
　　“车票这么贵？”
　　苗乐安刷着天火新闻，不想理小铁乡巴佬：“废话，你当穿越陨石流、恒星风暴、还得十几小时抵达数万光年外，是一般交通工具能做到的吗？”
　　“哦对。”她抬头，“那天和景玉老师聊蛇夫座矿藏，帝国修星轨的材料许多也是宗正一出的，可强了。”
　　铁训兰羡慕地心滴血：“好赚啊。”
　　“跨星交通！”
　　“我现在去读工苑专业还来得及吗？”
　　苗乐安甜蜜假笑：“当然可以，高数送你上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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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没满员，仨姑娘一行排开，对面坐着个红发青年，上车俩小时也没换个表情，除非书翻页，连眼睛都不眨。
　　猎户座学苑官网已经挂上了文苑连环赛的大海报，铁训兰细细读着，在介绍双子座文苑的字里，找到了朗图腾的名字。
　　“六边形战士，无明显弱点……”
　　苗乐安：“谁？”
　　铁训兰：“三年级朗图腾，孙国萍院长的爱徒。”
　　对面青年看了她一眼。
　　金银珠也凑过来：“这学长我知道。”
　　“去年，麒麟座办的连环赛里，他一人在文豪本里干掉了蛇夫座、麒麟座，最后和猎户座打平，可厉害了。”
　　“打平？”铁训兰应声虫问。
　　“连环赛要把故事做成竞技比赛的模式是吗？”
　　金银珠点头，“没有明确规定，但是为了观赏性和参与人数考虑，很多本子会这么做。”
　　“朗学长很厉害的一点是，他在猎户座本子里和创作者打平了。”
　　“哇，这难度可以登天。”
　　铁训兰和苗乐安齐齐靠一声。
　　对座红头发：“……”这是功败垂成，不是骄傲。
　　他小声吸口气，又默默看起书来。
　　三姑娘像聊什么兴奋的八卦，叽叽咕咕小鸟喳喳：“我走前沈老师还吹了他，说他对外胜率百分百！”
　　“好强！能在人家本子里都打赢！”
　　“想想安六神在《渣月》里的惨样……”
　　“安六神：你礼貌吗？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声音插进来：
　　“对外胜率是个笼统说法，他人文豪本也存在着好闯的时候。”
　　“比如文豪本人不在自己本子，而在别人本子里考试时，就是打外战的最佳时机。”
　　“此时文豪本处于[管理员]缺位模式，什么逻辑bug修改都是玩家在做，不会有文豪自己修改地完美。”
　　仨姑娘一抬头，对面红头发已经合上书，露出一双黑眼睛：
　　“我所有闯的外战，都是在文豪本人没有镇守之时。”
　　“猎户座那次赶上了文豪回归，所以艰难打平，并不算多了不得。”
　　一片安静。
　　有什么比聊八卦被当事人撞破更尴尬吗？
　　铁训兰脸皮厚，试探问：“您是？”
　　红发青年：“我是文豪系三年级朗图腾。”
　　“应该和学妹一样，也是去参加天火公司断梦计划的。”


第63章 痛下狠手【修错】
　　断梦计划。
　　铁训兰立刻想起了有人曾提过的长梦计划。
　　这俩名字,对标之意太强了。
　　见没人应声，朗图腾收了话头，只是简单解释说是个针对弱感症志愿者开展的医疗计划,具体如何操作，只字未提。
　　四人断断续续吹水闲谝，星轨来到了蛇夫座星云。
　　远远地就瞧见灯火辉煌,连星球灯光密度都和别的妖艳王座不一样。
　　“看这光图,就知道蛇夫座的富裕。”苗乐安啧啧。
　　铁训兰点头：“刚路过的天琴座也是知名王座，但边陲小星都没几个灯光，估计是无人区。”
　　“再看巨蛇家，哇，这也是边陲，零零碎碎都是不夜城的灯火,差距太大了。”
　　朗图腾也来凑热闹：“蛇夫座势头很强，许多预测机构都说，未来二百年巨蛇会问鼎帝国最强。”
　　“——暴打猎户座哈哈哈哈。”铁子接话。
　　蛇夫座帝星,宗正一。
　　快九点了，柳园飞雪揣个墨镜挂脸上，闲散晃荡在星轨站台上,等着接崽。
　　人到了。
　　四个崽三高一矮在暖风中傻杵着,双子座校袍十分显眼。
　　“那个大晚上戴墨镜的女人是谁？好傻呗哦。”
　　“不知道,瞧,周围人都在看她。”
　　“咱也在看，哈哈哈。”
　　柳园飞雪：“……”
　　大掌柜摘下墨镜，亲切慈爱：“想死了是吗？还不快滚过来！”
　　一路私人飞行器送到旅馆,柳园飞雪哄小鸡儿似的先把朗图腾哄走,又牵小狗儿似的把仨姑娘溜去吃饭。
　　铁子期期艾艾问：“柳园姐姐,学长不能一起吃吗？”
　　柳园飞雪：“不能，他那边有游戏师专人接管。”
　　“今天赵三金子被我使唤干活了，他的人就我来接。”
　　餐厅里坐下，仨学生食不知味。
　　眼前坐的可是行业top2天火的当家人！
　　也太没架子了吧。
　　柳园飞雪露出看小白鼠的表情：“看看你们，脸色蜡黄眼圈发黑，来见巨头甲方就这精气神？”
　　呼啦，苗子和金子顿时后仰，让铁子傻杵出来。
　　柳园飞雪：“很好，知道把主犯供出来。”
　　铁训兰：“……”这帮孙子！
　　柳园飞雪交代公事跟打枪子一样快：
　　“正式自我介绍就不用了，之前草草见过一面，你的情况我都了解，我的情况你知道名字就行。”
　　“《灭神》舰队版我看完了，情节没大问题，但刺激强度有待商榷。”
　　“明天正好要来一组弱感症志愿者，你跟着上去试试。”
　　铁训兰瞪眼。
　　“姐姐，我没有医师执照。”
　　柳园飞雪：“嗯，天火也不是医疗公司。”
　　铁训兰：“《灭神》是刚从舰队精神强度下来的本子。”
　　柳园飞雪：“嗯，给弱感症用一般本子也没屁用。”
　　铁训兰：“……”
　　“我以为，《灭神》这是用来卖的。”
　　柳园飞雪挠头：“哈？我以为你是为了弱感症，不然写这题材干嘛？”
　　“不过确实是用来卖的。”
　　“只不过，对弱感症有效的，我们会定高价的。”
　　她笑出十二颗牙，看得人瑟瑟发抖。
　　“你别介意，天火用弱感症患者实测文豪本很多年了。”
　　“明天现场还有文豪协会的老头老太太来看，放轻松，最多让你下场打一遍，证明一下文本逻辑耐不耐操。”
　　铁训兰：“……您这话一说，更紧张了。”
　　景玉说蛇夫座不走封闭流程审核，今天一看，果真不走寻常路。
　　俩同伴担忧地望她。
　　来前大家以为是兰德公司的流程，疯狂改本子，过黑暗赛道就好，结果没想到，竟然到了实测这一步。
　　铁子坚强对视柳园飞雪片刻，决定找点激励自己的东西。
　　她抖开餐巾，拉起气势，柳园瞄一眼，决定不提醒她餐巾开反了这件事。
　　“掌柜的，请问《灭神》的内部估价是多少？”
　　柳园飞雪眼睛一眯：“徐衡想死了。”
　　“没跟你说分成的事？”
　　没说，但铁子决定替徐衡接下屎盆子，对外要团结：“他说了，但我想听您细讲。”
　　柳园呵一声，完全不信，“回头我就去帝国数据池，把徐家骨灰再扬一遍。”
　　“听好，如果顺利投产，四千万销量以上五五分成。”
　　“四千万以下，三七。”
　　“起价五千万，定B级本。”
　　这数字唬得人一跳。
　　铁子瞬间猛虎下山，一拍桌子：
　　“好的，别管啥实测，统统砸过来！”
　　“我来者不拒！”
　　柳园飞雪大笑起来：“如果合作愉快，下个本我们还买。”
　　“到时就是无底薪模式，所有利润咱们一起分，暴富近在眼前啊小兰兰。”
　　一顿饭吃的人消化不良，谈着公事的阵势冰山火山轮番来，仨人筷子都没咋动，下了餐桌就乖乖回了旅馆。
　　柳园飞雪慢吞吞吃餐后甜品。
　　一勺舒芙蕾挖起，光脑亮了。
　　【@赵三金子：雪姐，铁训兰咋样！】
　　柳园飞雪：【是个有意思的人】
　　【@赵三金子：那我能回公司了不？QAQ，活儿还没干完呢】
　　【@赵三金子：哎，要不是你非去亲自接人，我哪儿用得着加班啊，大佬，记得给加班费啊！】
　　柳园飞雪光速划拉过去二十万。
　　对面消停了。
　　【雪姐英明！再有这种好活儿还来找我哈！】
　　赵三金子美滋滋去加班了。
　　有个散财童子的老板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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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按照要求的十点钟，铁训兰早早来到天火集团楼下。
　　楼体造型奇特，像条引颈直立的黑蛇，歪七扭八，整体朝天，坐在电梯里蹬蹬蹬一层层下沉，天光越发黑暗，来到了最底层试验场。
　　开门一看，冷气扑面，一座椭圆形大坑近在眼前。
　　细看，组成大坑的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格，里头坐满了弱感症志愿者。
　　坑外围着几圈人，有文豪，有公司领导，还有评委，几个老人家披着银蛇长袍，分明是文豪协会的专家，正拿小本本做记录。
　　【@苗乐安：进场了吗？】
　　铁训兰敲字回复：
　　【进了】
　　【妈的，跟候考似的，特严肃】
　　【@苗乐安：我在查断梦计划，等你出来，一起汇总，祝好】
　　铁训兰慢慢溜到坑边，发现朗图腾正在排队。
　　“学妹来得早啊。”学长友好打招呼。
　　铁训兰：“……”你来这么早，真不是讽刺我吗？
　　数数文豪人头，还有三个排到朗图腾，铁训兰蹭上来：“学长，这是干啥呢？”
　　朗图腾的回答言简意赅：“天火批量收购，实测文豪本。”
　　“每人十五分钟，轻中重三批弱感症分别上，看具体精神复苏指数。”
　　重症？
　　铁训兰一惊。
　　坑里确实有三分之一志愿者是半坐半躺的，体态虚弱，神态麻木，脸色灰败苍白，要不是长了张人脸，气息和路边草木区别不大。
　　——行尸走肉到这步田地，也就等死做花肥了。
　　铁训兰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好。
　　十五分钟到，实验格光芒熄灭，上空冒出一个个数值。
　　如果和上轮实测精神指数有差别，正值为红色，负值为绿色。
　　很遗憾，这趟下来，大多数字都是无变色或微微偏绿。
　　两个身披银蛇的评委奶奶轻轻摇头，遗憾极了。
　　“撤掉撤掉，换下个！”有个女声果断喊道，人影在高台上，她用力挥手，示意下一批志愿者上来，立马上来一批人抬走那些动弹不得的重症患者。
　　是柳园飞雪。
　　她工作时和私下里差别很大，此时严肃认真指挥全场的大掌柜，和昨晚插科打诨截然两样。
　　铁训兰深深望着半死不活的重症。
　　没了健康的精神阈，和脑死亡没两样。
　　“学长准备的什么本？”
　　朗图腾一个字不肯多说：“《封神榜》。”
　　铁训兰唰地回头。
　　朗图腾大喘气：“——节选。”
　　卧槽，重点不是节不节选，重点是封神榜啊喂。
　　铁训兰顿时来了兴趣。
　　时间过得很快，到朗图腾下场了。
　　铁训兰厚脸皮地问天火员工：“我能下去做志愿者吗？”
　　员工冷面无情：“不行，您是文豪，您又不是弱感症。”
　　铁训兰哦一声，看周围还有空闲传感台，赶紧凑上去。
　　虚拟宇宙接上，文本瞬间铺展开。
　　界面正中央是浩浩汤汤一片江水，赫然是截教阐教某处战场，土行孙窜行地下，翻涌起大地之力，凝成了无数泥土动物，奔跑在地表和地下，窜来窜去。
　　其形态之逼真、动态连贯之流畅，堪称经典。
　　铁训兰又仔细看。
　　患者在哪儿呢？这场子里只有俩交战天神和一堆土坷垃啊。
　　再细看，不得了！
　　那些窜上窜下的泥土猴子都头顶着测试id！是玩家！
　　铁训兰：“……”
　　学长你可真是个人才啊，没机会创造机会，啥场景都能给玩家加塞儿加进去！
　　一只只土猴儿不停地破土而出，又一猛子扎下去，掌握在土行孙的神力中，潇洒灵动之余，不免十分痛苦。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但活人能被土呛死，生理刺激感巨大。
　　不过五分钟，坑里精神指数开始疯狂变色，一会红一会绿，不少轻症患者强行脱离文豪本，呕吐起来。
　　长袍评委们皱起眉头，似乎不满意这种精神刺激模式，但又找不出谴责理由。
　　没一会，挨个亮灯。
　　“朗图腾，《封神榜片段未定名》通过蛇夫座文豪协会审核。”裁决声响彻大厅。
　　朗图腾暂停时间轴，礼貌鞠躬，退场。
　　铁训兰抱着水杯疯狂嘬嘬嘬！
　　她悟了！
　　原来只要给足精神刺激就行！
　　那不如——
　　一轮五个，很快，铁训兰就该下场了。
　　接引员示意她站上文本台，点开一看，首先要选择文豪本片段。
　　铁训兰上来就开大。
　　她选择了《灭神》中龙傲天屠城第一场，漫天剑阵戮尽凡人。
　　高台上，柳园飞雪困得要打哈欠了。
　　这批种子不行，一个比一个无聊，封神榜倒有点意思，但过关太快，没过瘾就停了，这回——
　　她忽然坐直腰。
　　有意思，铁小魔头上台了。
　　新一批志愿者哼哼唧唧被抬上来，有的呆若木鸡眼皮不眨，有的还大小便失禁着，工作人员任劳任怨给换着尿布。
　　铁训兰大致了解情况，在评委示意开始后，拧开全息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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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亮剑气立刻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空中垂满剑光凝成的雷池，道道尖针大雨般坠地，密集得喘不上气，天罚直逼地表可怜凡人。
　　他们个个头顶着测试id，全是玩家。
　　柳园飞雪：“！！！”
　　鲜血飞溅。
　　数万道剑光快刀切开猪头肉，断开了无数脊椎和头骨，人群割麦般倒下，连声惨叫都没有。
　　血河很快蜿蜒开来。
　　这是知觉系数调整甚少的全息场景。
　　刺穿灵魂的剧痛能把死人喊醒。
　　下一秒，实验格开始变红，一片片飞涨的数值引起大厅里轰然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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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最刺激？
　　把人宰了最刺激。
　　如果死亡的恐惧和剧痛都不能唤醒你，那就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下辈子见。


第64章 重症之殇
　　剑光锋利白亮,倒插在血红肉坨上。
　　仙人一斩落下，劈死了城池里小半凡人，剩下的在血泊里惨叫乱跑,街上人声糟乱，铺面翻倒，热腾腾的白馒头滚了一地,沾了灰又掉进血里,乞丐拼命捡起来，不顾被踩断的手，狼吞虎咽吃着。
　　第二道剑光落下，一线白光将乞丐头顶贯穿，从头到脚炸成了血沫。
　　空气是全是飘弥的红色肉粉。
　　……
　　实验坑很安静。
　　工作人员看呆了，排队文豪探究着故事,评委们认真思考。
　　柳园飞雪感觉到惊人的细致。
　　……
　　不对，不太像铁文豪惯常的文风。
　　能干出抢手下游戏师带的崽这事儿，足以说明柳园大掌柜心里很喜欢铁训兰。
　　自己憋家老老实实通关《渣月》、还披马甲在游戏版为颜如玉吵架这种事,也是绝对不能拿出来显摆的。
　　文本台上，铁训兰哗啦手一展，将原始文本拉开,上下三层,红绿蓝三色,在场惊呼又高了一浪
　　柳园飞雪：“……”
　　这。
　　这？
　　她哭笑不得。
　　天火员工讨论得最热烈：
　　“快看！多层文本,这不是咱大掌柜的拿手绝技？！”
　　“是啊是啊，草，你来看,这参数！第一层写玩家id,第二层写城池细节,第三层写云端上的毒神仙！妙啊！”
　　“什么妙不妙，她能改三层文本啊！手速得多快？！”
　　不对，还不止。
　　柳园飞雪就近查看文豪本参数，发现了铁训兰的小心思。
　　她启动全息前，提前分类了志愿者玩家。
　　将精神症最轻的患者设置为了第一批惨死的凡人。
　　中症其次，同时承受目睹同胞惨死和第二轮剑阵不知何时落下的濒死恐惧，极致的情感体验如燎原大火，就地点燃。
　　最值得重点对待的重症精神症，铁训兰下起手毫不犹豫。
　　将戏份最重的、少得可怜的人类反抗者角色给了他们。
　　那必然是没好下场的，这是龙傲天第一次屠城，气势大胜，[凡人勇者]角色是什么下场，要受什么折磨，可想而知。
　　老评委们小声讨论着：
　　“太凶残了，我不认可，对玩家不公平。”
　　“老身觉得还行，事急从权，讳疾忌医，再娇惯着，人类还有几百年物种寿命都难说了。”
　　“她还知道角色分类，没把志愿者一刀切，区分了刺激等级，有想法。”
　　柳园飞雪作为文豪协会最年轻、最有钱的评委，适时来插话：
　　“绝了，让平时喘气都嫌累的重症去扛人类英勇反抗者的角色，这跟使唤哑巴卖唱有啥区别？爹娘死了都没反应的一帮鸟货。”
　　“前辈你们瞅瞅，那重症精神阈变色变得，屎尿都吓出来了，辛苦我司员工还得擦。”
　　“这姓铁的想啥呢？”
　　这话说得妙，打蛇蛇打七寸。
　　不仅没替#铁训兰疑似虐待玩家精神#做辩解，反而重重一锤，反向突击，严厉批评了重症精神症患者的危害和不可救药，引出主题——
　　只要能救这帮浪费人类公共医疗资源的家伙，什么都能理解。
　　评委们：“……”
　　说铁训兰太严酷的老头也闭嘴了。
　　各自默默打分。
　　暗处，柳园飞雪露出个笑容，有点冷。
　　都什么年代什么光景了，还给我扯信息对等公平正义那一套。
　　是我、我们这群人责任心不死，还想着物种延续，想着救这帮重症一救。
　　要搁末法时代，这就是脑死亡。
　　火葬场还是植物人，自己选。
　　从小浪荡，实则社会达尔文主义根植脑海的柳园大掌柜自有一套铁硬逻辑，是非不能与人说，却牢牢支撑着她将天火发展壮大。
　　第二轮剑阵下去，精神指数变色愈发剧烈，坑内成了红绿海洋，光亮乱跳。
　　文本台反光映在铁训兰脸上，她面无表情，像个夜叉。
　　评委接连亮灯。
　　“铁训兰，《灭神》通过蛇夫座文豪评委审核。”裁决声准时响起。
　　这是测试第九分钟。
　　铁训兰听到声音，并没停手。
　　有个长袍老太太心软，开麦道：“小姑娘，可以了，你是过关的。”
　　铁子笑容特甜特软，一点不生气：“谢谢奶奶，但十五分钟还没完。”
　　“医学奇迹等我呢。”
　　文豪也许不如AI，感受不到人类在游戏中波动的精神阈，但文豪能察觉到自己笔下角色，他们有没有被结合、被发挥到了什么程度。
　　草他妈，铁训兰现在快气死了。
　　这帮人！
　　怎么能意志堕落到这种程度？
　　同族毁灭等级的精神冲击，都能抄手干看着，我写得人类勇者如此慷慨悲歌，你却精神疲软到连剑都不想提起来，嫌苦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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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妈！
　　不弄死你老娘跟你姓！
　　拉开蓝色文本层，铁训兰将神仙攻击力加满。
　　就算你削弱知觉系数也没用，我上100你削成20，那我上2000，你能削成多少？
　　顿时，全息城池中，仙力冲击的澎湃巨浪高了十米。
　　志愿者：“……”
　　干得好，柳园飞雪激动地一拍栏杆。
　　评委扭头看她，她神色自若收回爪子：“栏杆脏了，我擦擦。”
　　实验格的精神指数来回飞跃，跟排队跳楼似的，红色巨浪跟着绿色巨浪，看得场边人一愣一愣的。
　　朗图腾也在看界面。
　　正中央翻飞冲炸的血红色，视觉冲击感强烈，体现了强烈的仙凡之别，作为专业选手，朗图腾也看出了文本的怪异之处。
　　人类反抗者角色不够出彩，像一群街溜子二混子，连跑位都不会。
　　他拉开文本后台，申请查阅。
　　“……”
　　原始文本是明明是精彩绝伦的打斗描写，甚至还有凡人舍生忘死，做通天梯人肉炸弹，去攻击神仙的情节。
　　但文本时间轴里，没一个人扮演出来。
　　朗图腾合上后台，不想搭理某些受灾的重症患者了。
　　如此酣畅淋漓的情感体验，大悲大痛，你都不愿意体会，做志愿者难道是来白嫖游戏的？
　　……还真有可能。
　　时间轴走到第十四分钟。
　　轻症患者一轮剑阵死光光，基本脱离文豪本了，眼巴巴看着还在全息里的中症重症。
　　数字变红的实验格越来越多。
　　忽然，一个数值冲至预警，机械男声响起：
　　“志愿者68号精神指数达到轻症诊断标准，治疗有效。”
　　全场一静，旋即哗然！
　　竟然有人十五分钟就让中症指数冲上了轻症。
　　虽然只是一瞬，但意义重大！
　　柳园飞雪清晰看到了老评委眼中爆发精光，很好，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波奏效。
　　十五分钟结束。
　　文豪本中止，患者纷纷苏醒，天火员工赶紧送上垃圾桶，怜悯地看他们抱桶狂吐。
　　“太可怕了，我死了，我感觉我真死了！”
　　“我想我妈了呜呜呜！”
　　“你妈死快十年了，没人给你唱摇篮曲，煞笔。”
　　铁训兰默默下台，重新走回文豪队伍，对全场的热切目光置若罔闻。
　　她此前一直不懂资源这么丰富的星际怎么能让物种进化走到这步。
　　现在深究原因，依旧一团乱麻。
　　但有一点她感知到了。
　　人类确实在某些方面深具“自毁”天赋。
　　贫苦时奋发向上，创造奇迹，富裕时反而“人性”发作，好逸恶劳。
　　“精神果真比物质重要百倍。”朗图腾听到学妹说，他沉默片刻，深以为然。
　　后面文豪纷纷受到铁训兰的启发，选段愈发大大胆，精神指数表现有所好转。
　　评委们神色复杂：“……”
　　柳园飞雪哈一声：“我说啥来着？”
　　“前辈们别太顾忌政治正确，棍棒底下出孝子，想要孝子又不愿背棍棒的骂名，哪有这种便宜事。”
　　几个老人家神色各异，有人赞同地点头，有人却不以为然。
　　柳园也不在意。
　　管他们怎么想，未来是年轻人的，天火能沉沦复起可不是靠墨守成规。
　　……
　　审核完一轮的文豪可以自行离场，朗图腾看铁训兰蔫了吧唧，便约她吃午饭。
　　天火大楼下，某通勤餐厅。
　　“是第一次接触重症中症患者是吗？”机械手送上第一份牛排，朗图腾先递给铁子。
　　铁子点头，默默切，也不推辞。
　　朗图腾：“看开点，弱感症就像人类见不得光的疤，代表着物种进化的绝对弱点。”
　　“它在明言，人类是个物质生活优渥后就大概率走向衰亡的脾性。”
　　“从宇宙竞争角度看，毫无疑问，我们不是优秀种族。”
　　铁训兰：“……总有特例吧。”
　　朗图腾心如止水，笑了笑，“特例很多，历史上的英雄传奇，个个都是特例。”
　　“但他们不是分母，他们是分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铁训兰用刀尖戳着小餐包，“唉，听着好悲观。”
　　朗图腾给她倒酒：“不必如此，客观认识是为了更好地‘打补丁’，为物种挣扎向前。”
　　铁子不吭声。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默默切牛排。
　　铁训兰塞了一嘴肉，脑子里都是那群半死不活自甘堕落的精神症。
　　“如果当年人类押宝科技树，没有大力发展网络，选择了别的，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她下意识问。
　　朗图腾：“……”
　　“历史没有如果，负责地说，没有网络引发的精神危机，想必也有别的噩梦。”
　　“数百年发展，人类扩展星疆就没走过一帆风顺的道。”
　　“所以——”他顿了下，铁训兰试探地接话：
　　“所以，就不要走着一条路，怀望另一条了？”
　　朗图腾眼神浮现欣赏：“正是。”
　　“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还有二轮审核。”
　　铁训兰咽下红酒，好奇地伸长耳朵：“二轮是啥呀？”
　　“检测文本逻辑韧性，你应该很熟悉，文豪本模式二。”朗图腾道。
　　“大名鼎鼎的参与者模式。”


第65章 民众评议
　　铁训兰回去宾馆,一夜没睡好。
　　梦里乌七八糟。
　　一会是重症患者遭受精神打击屎尿失禁的样子，一会是文苑同学对创造文豪本干净纯洁的想象。
　　还很罕见地梦见了原主的记忆，那是流浪在荒凉的双子座边陲，偷偷听故事悄悄写本子的时候。
　　铁训兰成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自己,蹲在远处看着,一个是原主，眼巴巴盯着课堂。
　　头顶天空忽然一个褶皱,电光四射,晴天霹雳落在头顶。
　　铁训兰觉得脸皮好痛。
　　一睁眼，黑漆马虎一片,苗乐安正坐在床边,严肃地举着手。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第二巴掌。”
　　铁训兰：“……”
　　捂着脸：“乐安,你不爱我了,你竟然打我。”
　　苗乐安嗤一声，半夜给折腾醒，她也没好脸色：“你再惨叫，给宾馆安保机械手招来了,打你的就不是我了。”
　　铁训兰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发现旁边铺子空的,“班长呢？”
　　苗乐安安详躺回去,“明天参观天火公司，她兴奋地睡不着,跑圈去了吧。”
　　“你不去吗？”
　　“我上学那会早参观过了,没兴趣。”
　　“哦。”
　　苗乐安等了会,对面还不吭声,她低咳两声：“这里有个知心姐姐,你不用下吗？”
　　铁训兰蒙头不说话，半天吭一句：
　　“没啥，我今天审核有点受刺激了。”
　　苗乐安苍蝇搓手。
　　太好了，我学了四年思政终于逮着用武之地了，我的文豪，她有了心理困境！
　　快快快，姐姐开导你！
　　谁知，下一句是：
　　“怎么会有重症精神症这种人呢，物种进化怎么会有这种糟粕？”
　　激动兴奋苗乐安：“……”
　　铁训兰：“我——哎呦！”
　　从天而降一记枕头，砸她脸上。
　　苗政委在床上摊煎饼：“呵，我当你发现啥惊世骇俗的了，就这。”
　　“难不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能找到热爱，还能为热爱燃烧一切？”
　　“你虽然疯狂发癫，但我必须说，你是天生精神富足的人，不懂凡人的苦。”
　　铁训兰从没想过这种回答，匪夷所思极了：“……啊？”
　　苗乐安：“不要用这种傻脸表情看我。”
　　“我问你，你能为创作奉献很多，是吧。”
　　铁训兰：“当然，目前已知啥都可以。”
　　苗乐安：“这种奉献和热爱会让你很出格，很失常，但你不会无聊，不会沮丧，更不会感到厌世，对吧？因为这种真爱一直在。”
　　铁训兰：“额。”
　　她认真回忆上辈子被关精神病院也满墙涂画还找病友聊天大家一起疯批的经历，点点头。
　　苗乐安：“但其实，许多人在工作生活中是没有目标的，或者说，那些目标和爱不够强，不够纯粹，稍微受点伤害就不爱了，不想追求了。”
　　铁训兰果断道：“那肯定不是真爱。”
　　“真爱是它虐我千百遍，我待它如初恋。”
　　苗乐安：“……”
　　苗政委竭力忍住拿茶水泼她的冲动。
　　“星际物质多丰富，你知道吧，但物质丰富和精神丰富关系不大。”
　　“——好吧，我其实想说二者一毛关系都无。”
　　铁训兰电路接通了：“解决温饱后反而会迷茫堕落，因为没有精神依靠，你是这意思吗乐安？”
　　苗乐安摇摇头：“我没办法做有罪推论，造成精神症的原因太多，说这个学术界能吵仨月。”
　　“我只能做无罪推论，假定一个人注定不会得精神症，他该是什么样子。有强烈热爱的人，可能痛苦可能狂热，但真不会是精神症。”
　　“事实也确实如此，患精神症的人，病史调查往往普通的很，他们正常生活工作、沉迷网络、做键盘侠爱玩文豪本，精神空虚颓废——”
　　“然后，忽然某一天过了临界点，整个人就垮掉了。”
　　铁训兰半天没吭声。
　　苗乐安起身倒柠檬水，递给她一杯：“在想什么？”
　　铁训兰糯糯道：“在想我的同学，哪个符合你说的。”
　　苗乐安也顺着想了想：
　　“我感觉，安六神有点前兆，他对文豪本的热爱不纯粹，夹杂名利，容易逼垮自己，进而厌弃。”
　　见铁训兰深思不语，苗乐安又道：“也许没那么严重，虽然帝国罹患率百分之七十往上，但轻症患者和常人区别不大，就是情感淡漠些，转重症也有个几年。”
　　“你当他精神亚健康也行。”
　　铁训兰苦笑。
　　白天她一轮审核，那些重症玩家的表现到现在还气得她脖子发凉。
　　两人又聊了会，苗乐安发觉开解不了，就拍拍她脑壳：
　　“睡吧睡吧宝，想不通的。”
　　“现实从没逻辑，找什么靠谱回答，你是甩泥点子的女娲吗？”
　　……
　　……
　　天火公司高大气派，比想象中还要威风八面。
　　这里年年月月都要接待宇宙八荒慕名而来的学生、社会人士，金银珠今天就踏进了梦寐以求的巨头公司。
　　产品陈列馆里，满满当当是天火五百年的辉煌，金银珠竭力绷着表情，不让自己哭出来。
　　领队看了眼小姑娘，心道是个真心喜欢天火的。
　　走完产品陈列又走工作区，看吵架吵得急赤白脸的游戏师们，平日人前沉稳镇定，操持着几千万上亿的大游戏本，人后和同事撕逼文本情节也是鸡飞狗跳。
　　好一派创作氛围，生机盎然。
　　金银珠由衷道：“真好啊。”
　　领队又道：“接下来介绍的，是天火即将推出的游戏运作项目。”
　　“蛇夫座和猎户座等友星不同，黑暗赛道虽然受追捧，但是没猎户座那么单一，我们更流行为优秀文豪本做个小宇宙出来。”
　　金银珠怀疑没听清：“什么？”
　　领队：“——小宇宙。”
　　“能维系世界观、持续运营二年以上的文豪本，巨蛇一般叫小宇宙。”
　　“玩家可以在其中生活工作，到饭点睡觉脱出就行。”
　　“——所以我公司给文豪开得价格普遍偏高，方便后续给文本修缮打补丁。”
　　金银珠：“……”
　　领队满意欣赏着其他星座乡巴佬傻愣的表情，“来，听咱介绍后面的。”
　　“黑暗赛道可以上，但学术本偏多，商业本一般走两道程序。”
　　“第一道实测精神治愈率，第二道检测文本逻辑，介时会有大量围观玩家，从多方面综合打分，通过即可发售，不通过当场修改，简单快捷——”
　　……
　　直到回了宾馆，金银珠脑子还轰隆隆的。
　　“哈？小宇宙？这是弃疗了吗？”铁训兰起得晚，正在洗脸，一听这话，洗面奶差点捅鼻孔里。
　　“整天呆全息网络里，咋整精神脱敏啊，玩家分得清虚拟现实吗？”
　　苗乐安蹙眉看光脑，浏览网页：
　　“天火官网对这项目的介绍是，治疗弱感症的新路径，不强调故事性，反而强调文豪本100%模仿现实，行走坐卧、一石一木，就像造个新世界出来。”
　　铁子悟了会儿，“……以毒攻毒？”
　　“如果文豪本真能分毫毕现到造出一个真世界——咱都算从业者，知道写个故事和模仿新世界之间，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如果真能，妈呀，这跟多维宇宙有啥区别？”
　　屋里顿时安静。
　　仨人都被多维宇宙惊呆了。
　　天火公司，你真要做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吗？
　　金银珠拍拍脑袋，好想忘记了重要事情，但思索半天也想不起，铁子见她拍脑袋，“班长，你不补觉？一夜没睡不困吗。”
　　金银珠：“……”
　　“我老想提醒你什么事，好像和黑暗赛道有关，但想不起来了。”
　　铁训兰心宽体胖：“没事儿，既来之则安之。”
　　“总不能硬摁着我现在卖《灭神》吧！”
　　“放心啦！”
　　然而，第二天——
　　天火的实验坑依旧阴暗潮湿，占地广大，不同的是，这次人满为患。
　　挤得上下三四层地板都清除格砖，换成透明楼板，密麻麻的人头层叠数层，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环绕地上下围观。
　　几万双眼睛盯着实验坑。
　　坑边一溜文豪跟小鸡崽儿似的，楚楚可怜。
　　铁训兰：“……”
　　“学长，你不是说只是二轮审核吗？”
　　啷个这么多人？！
　　朗图腾也茫然：
　　“我确实以为……”
　　文豪有二十多个，前头一大哥见俩人脸生，好心道：
　　“二位第一次合作天火吧？”
　　“天火很尊重玩家的，而且发售手续风快。”
　　“一般如果一轮审核高分通过，二轮就直接民众评议了。”
　　“今天能被喊来，说明咱都是一轮分数不错的。”
　　“现玩现改，改完就发售，不用走黑暗赛道一个月的审核期，挺好的。”
　　俩双子座学生：“……”裂开.jpg
　　不好，一点也不。
　　啊啊啊啊啊我以为只是修个文本逻辑咋会玩家现场玩呢？！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错别字还没改完会不会场景出bug？！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柳园飞雪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看俺们笑话怎么都不说清楚呢！
　　高台上，柳园飞雪打两个喷嚏，“谁骂我。”
　　旁边身披银蛇长袍的老头，天火集团已经退役的老掌门人，柳园天狼敲敲桌子：“开始吧。”
　　“好嘞。”柳园飞雪打个响指，“物种文库，在吗？”
　　虚拟宇宙：【……】
　　小蓝毛，不，疯狂染发小黑毛看一眼后面狂翻文豪本的李物，【她在，偷看小说呢】
　　柳园飞雪扑哧一笑，“成，文库喜欢就好。”
　　“小宙，那就麻烦你，抽个号吧。”
　　小黑毛点头。
　　文豪很快分到了各自下场的序号。
　　铁训兰一看数字：【3】
　　“……”
　　大型实测通常没有统一评分标准，不看最好，不看最坏，只看本场平均水平。
　　那么，前三名实测文豪的水平将会决定整场打分的大约值。
　　如果前三人都是B，以此为标准，全场下来，也出不来几个A。
　　如果前三人都是A上下，那后面也会跟着沾光。
　　反推之，前三名打分会非常严格。
　　……
　　恭喜铁文豪，关上前三的大门。
　　前方，接引人员已经站定，开始调试文本台参数：
　　“请朱日和、唐宁宁、铁训兰三位文豪上前。”


第66章 万物灵长
　　听到朱日和的名字,朗图腾立刻回头。
　　平平无奇一青年，一鼻子俩眼睛，完全看不出蛇夫座文苑首席的样子。
　　朗图腾：“……”
　　意识到目光，朱日和转头微笑,打招呼：“您是双子座文苑的朗图腾同学吧,久仰大名。”
　　朗图腾下意识点头，那立刻,即将“引颈受戮”的小学妹就虎着脸看他：
　　“学长学长你不仗义,学长学长我要跳火坑了你还去看别的男人。”
　　朗图腾：“……””
　　“学妹我错了。”
　　朱日和大笑起来，完全看不出和末法时代知名军事演练场同名的威风,反倒像一汪和煦平静的湖水。
　　铁训兰以为他会和自己打招呼,实则不然,他只招呼了狼图腾一人,便率先上了文本台,虚拟宇宙的声音立刻响起：
　　“1号接入，文豪本名称《狼人传说》。”
　　铁训兰：“！！！”
　　她立刻想起了文苑连环赛的时间命题。
　　中古末法时代的神鬼传说。
　　确实有说法讲，有心思的学生会在连环赛前雕琢一个略低级些的文豪本，用同样的背景同样的主角,受商业化洗礼一番，熟练了人物设计后,再去连环赛大显身手。
　　这位朱日和,明显是韬略型人物。
　　他外表温和，内心却未必。
　　打招呼只搭理狼图腾这茬,就能品出很多意思,得是个用实力征服的人。
　　按理说,围观楼层一共上下五层,加上实验坑,六层人流，对上一轮三个文豪本，看过来很轻松，但实际上天火集团喜欢养蛊模式，不会指定哪层楼观众看什么，流量就这几万，看你们谁能争得着。
　　果然，朱日和文本打开，狼人主角形象一登场，现场山呼海啸：
　　“我要去！我要测这个！”
　　“好他妈帅啊！狼头人身！你看，是兽瞳！”
　　“我有预感，想去物种文库借书得赶紧，不然狼人的书又借完了。”
　　1号本的100个测试玩家号顷刻抽满，时间轴开始推进。
　　2号唐宁宁也走上去。
　　她的原始文本一开，是片无垠黄沙。
　　热风缓缓吹过，视野波浪扭曲，拉近看，末法时代的金字塔巍峨耸立，辉映着宇宙星海，厚重历史和未来科幻感交织混杂。
　　是穿越题材。
　　铁训兰立刻意识到。
　　高台上，银袍老者抄手：“成色挺不错，题材越来越开放了，大好事啊。”
　　柳园飞雪扫爷爷一眼，没大没小挤兑：
　　“大佬，您都这级别了，没必要穿制服，走街上跟cosplay似的。”
　　蛇夫座文豪协会名誉主席柳园天狼慢悠悠道：“滚犊子。”
　　“四尺银蛇是蛇夫座的标志，我这是爱星爱家。”
　　“倒是你，我老接到投诉，说你在协会不知轻重，出席会议从不穿制服。”
　　柳园飞雪厚脸皮道：“那正好，您穿就当替我穿了。”
　　“——天火年年给赞助，协会还嘴我这个？气死那帮小心眼。”
　　柳园天狼嘴上说着，实则心里不以为然。
　　学不会吃人嘴短，那就一辈子做划水评委吧。
　　柳园飞雪也不上心。
　　她知道爷爷不会真怪她，几十年来他自己狂喷文豪协会的次数都数不清，评委年轻化也是他推动的，哪会真膈应这帮瘪犊子。
　　“两个非现实题材。”老头子点评道，“我以为前几年沈暮光《情迷末法时代》熄火后，穿越就起不来了。”
　　柳园飞雪插嘴：“那不是前几年，爷，快二十年了。”
　　老头子：“……”
　　“再拐弯抹角说我老，锤死你这鳖孙儿。”
　　三个文本台还缺一个。
　　老爷爷伸头瞅，发现最矮那小姑娘还在东张西望：“开场十分钟了，咋还不上心？”
　　柳园飞雪打个哈欠，查看文本参数：
　　“别理她，想损招呢估计。”
　　“对了，爷，你刚说题材解禁，就和这丫头片子有关系。”
　　“她写得《渣月》带起了末世热潮，新题材又带火了末法时代，各种新点子就陆续而来。”
　　老爷爷吹胡子瞪眼：“末法时代不用带，末法时代一直火。”
　　柳园飞雪敷衍道：“是是是，知道您最中意末法时代，您女神，末法最美行了吧。”
　　话没说完，文本参数一闪，3号文本接入信号了。
　　“来了！”柳园飞雪嚯地坐直，两眼放光。
　　实验坑上空本来被前俩文豪本挤满了，信号一满上，忽然冒出一幅福地洞天，浩荡山水，悬泉飞瀑，铺展开来，瞬间将三分之一位置抢回来。
　　2号唐宁宁顿时哎呦呦一声。
　　和氤氲灵气的山水一比，干枯黄沙着实逊色。
　　“妹妹有点凶哦。”唐宁宁说话有点口音，但语气倒是平和。
　　铁训兰笑容甜叽叽，“姐姐的黄沙全息做的也漂亮！”
　　她时间轴一推，全景视角拉近，几百个精壮修士站在汹涌瀑布下面，不用灵诀全靠肉体抵挡汹涌水浪冲击，一招一式练着基本功法。
　　不知多少吨重的水，如此通天浇下来，观众清晰看到了修士们被冲得发红发紫的皮肤，和2号文豪本里主角探索沙漠的干涸面容互相对照，刹那间，顽强不屈搏斗自然的意志便立了起来！
　　“干得好啊！打起来！”
　　观众就爱看文豪斗法、文豪本互掐，真他娘爽！
　　“瞧瞧人家！沙漠不怕渴死，大瀑布不怕淹死！咱们呢？祖先敢打敢拼的风气都死哪儿去了？”
　　“行啦，别内讧啦，天火是什么立场咱都知道，咱喜欢天火的游戏不就是冲着有精气神吗？”
　　“嘻嘻，你们接着吵，我先去抽3号的内测啦。”
　　“别介，带我一个！”
　　眨眼间，3号《灭神》的100个内测玩家也抽满了。
　　铁训兰满意点头，推进下一场景。
　　评委这边也是一片称赞，不过角度和观众截然不同。
　　“景色群像先声夺人，比常用的主角率先登场有新意，我挺喜欢。”
　　“什么群像啊，就是个模糊形象，没细致写任何一个角色，你写几个摆这儿，叫群像可以，现在这群武僧加一起，连画面三分之一都没占到，全是瀑布和剑气，明显是在突出大自然的雄奇伟力嘛！”
　　柳园飞雪笑出鸭子叫：“旗奶奶，那不是武僧。”
　　“那是修士，嘎嘎嘎嘎。”
　　快人快语的旗老太哦一声，“哎呀，反正老身喜欢这景。”
　　文本台上，铁训兰可会抓人眼球，哗啦一抖，又拉开了双层文本，飞速码（炫）字（技）。
　　观众们响应热烈：
　　“妈呀，是柳园飞雪的成名技！”
　　“裁判，有人双开装逼！……算了，能装逼也得是脑速快才行啊！”
　　“靠，难道大掌柜公权私用，用民众评议来推自己徒弟女儿了？”
　　台上某柳园掌柜：“……”
　　她立刻开麦，啪啪拍栏杆：
　　“滚滚滚！哪个瘪犊子祸害老娘风评！”
　　“人家那是双子座北河三人！”
　　观众哄堂大笑，不少人冲柳园飞雪做鬼脸，柳园翻个白眼，不想搭理这些损色。
　　......
　　双层文本一架上，本就清晰可感的全息景观好像开了1080P超高清，铁训兰放置一层走着原定时间轴，二层摘出龙傲天拜师的选段，精心雕琢，重点刻画。
　　慢慢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人走进全息场景中。
　　他和瀑布练剑的修士截然不同，潦倒而颓丧，一点不朝气蓬勃，细看却有点死犟缠在眉间，眼球红得要爆开。
　　一看见修士们，他立刻闷头跪下，大声喊道：
　　“仙家在上！求您收我入门！”
　　声音泣血般。
　　观众们：“……”
　　这一嗓子太嘶哑太痛苦，也不知道谁在扮演，还是文本角色本就凄苦，大伙一听，心肝都颤抖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喊了良久，血都吐了几口，终于有一修士从瀑布飘然落下，冷冷望着龙傲天，眼神刀子般刺穿了身体：
　　“你天资尚可，但年岁太大，天残派不会浪费资源收无用之人。”
　　龙傲天唰地抬起头。
　　观众清晰看到，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碎成无数片。
　　评委也安静下来，有人轻轻叹气。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柳园天狼道，“人力不能及的事情太多了。”
　　“这题材——玄幻，是玄幻吧，我品出了人与天斗、挑战不可能的意思。”
　　“壮烈又残忍。”
　　柳园飞雪赞同地点头。
　　铁文豪惯常会搞临场反应的，如果双子座文苑愿意搞个比赛，测试文豪的临场应（瞎）变（编）能力，她肯定名列前茅。
　　原版《灭神》中，龙傲天拜师这段哪有这么凄惨？
　　他天资不错，还愿意做打手，大门大派也不会很推辞的。
　　但原文中，铁训兰没写年龄大小问题。
　　现在，正好是拿这个盲点发酵观众情绪的好时机。
　　龙傲天唰地落下两行眼泪，开始砰砰磕头，嶙峋不平的石头地面，他磕得毫不偷懒，三个下去，脑门凹了一块，汩汩见血。
　　修士眼神纹丝不动，冻上了似的。
　　“求您，求您可怜我。”
　　“我亲族被修士杀尽，我要复仇！”
　　“什么苦我都吃，什么活我都干！只要让我成仙，求求您！”
　　二十岁的龙傲天留下了屈辱的血泪。
　　那眼神，也不知是不敢面对罪恶的痛苦，还是真心要报仇的坚决。
　　.....
　　偌大实验坑鸦雀无声。
　　连唐宁宁都有一瞬忘了自己的文豪本，伸头想看《灭神》后头的故事。
　　铁训兰一把捂住文字：“姐姐，非礼勿视。”
　　唐宁宁：“……”
　　“讨厌的小丫头。”她捏捏铁子的嘟嘟脸。
　　那修士看龙傲天的眼神，跟看一条漂亮的狗没大区别，就差给个饭盆了。
　　观众们不服气了：
　　“什么尿性啊，三观不正吗？”
　　“你懂狗屁，看不出这是重压反弹的路数吗？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
　　“这是男主角吧？我看了《灭神》宣传，哎呦我的心啊，谁家男主这么惨？”
　　柳园飞雪笑得嘎嘎怪叫。
　　终于有人！
　　有人懂我看《灭神》气得半死又停不下来的痛苦了！
　　哈哈哈哈哈哈大伙一起跳火坑鸭！
　　气氛正酣，忽然，一道机械音响彻地厅。
　　“测试玩家32号扮演角色[龙傲天]，提出问题。”
　　是物种文库的声音。
　　话音一出，全场瞬间安静。
　　来了来了！模式二之下最刺激的玩家挑战文豪环节来了！
　　文本逻辑修改极限为33%，玩家只要提问，必然是对现在的剧情有意见。
　　就看玩家和文豪谁能吵得过谁了。
　　铁训兰点头：“请讲。”
　　32号玩家立刻开麦，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弄主角这么惨干嘛？我是来爽的，好不容易演个男主，你神经病吧！”
　　铁训兰微哂：“……”
　　就像烈火上浇了瓢冷水，全场死寂，观众们互相打着眼色。
　　柳园飞雪立刻咳嗽两声：“玩家32号出言不逊，警告一次，再犯清除出场。”
　　32号更不满了：“柳园飞雪你个做生意的，不捧着我们玩家赚钱你蠢货吗？”
　　“我想看爽的，简单的！让男主大杀四方快点！”
　　很明显，这人共情太过，被龙傲天的角色逻辑带入了，自己的精神阈却承受不起拜师的艰难，情绪失控当场给人难堪。
　　片刻安静。
　　灯光下，铁训兰神色十分无情：
　　“文豪铁训兰回答32号玩家提问。”
　　“多想想，是不是因为你这种人存在，人类精神症探索才屡屡不前。”
　　“我的回答是，我不改。”
　　“——文本逻辑不会因为你这个问题而修改一丝一毫。”
　　全场哗然！
　　铁训兰还在说：
　　“对主角龙傲天，这种挣扎复杂的人物，给精神症带来的潜在治疗你不想要自然有人想要。”
　　“玩得了就玩，玩不了就滚。”
　　“回答完毕。”
　　“……”实验坑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观众呆若木鸡，排队文豪看外星人似的瞪着铁训兰。
　　评委沉默不语，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就柳园飞雪拼命忍笑，啪啪拍着厚实座椅。
　　干得好，干得好啊铁训兰。
　　老娘忍这帮没出息的同胞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说出来了。
　　……
　　不愿吃苦坐等享受，那不如做条家养猫狗，一生吃喝富足，脑子都不用动。
　　生而为人，连这点劲头都拿不出，你配做万物灵长吗？


第67章 有理有据
　　民众评议环节,下场玩家实测是一部分，文豪展示抓噱头是另一部分。
　　地厅左角，狼人一跃而起,冲天咆哮,银盘冷月高高升起，博得观众一片热烈掌声。
　　文豪朱日和并没上心,他乍看认真操纵文本台,实则余光一直瞥着两个同台竞技者。
　　铁训兰惊世骇俗的发言他听见了。
　　老实说……挺认同的。
　　但他不会讲出来。
　　猎户座文苑历来重视读者和玩家，这种话,涵养深厚的老大哥怎么也不会讲。
　　只会心里哔哔。
　　如此发言一出，必然是要冷场的。文豪当众打脸玩家,堵嘴说让人家趁早滚,处理不好,天火要出大舆情事件了。
　　但抬头看评委座，柳园大掌柜正笑得满地打滚,一点阻拦之意都没有。
　　朱日和：“……”
　　大掌柜肯定是看过我们这批文本的。
　　所以……对《灭神》这么自信？
　　数据流里,物种文库也在抠脚。
　　她有点急，要是这波天火助推不利,《灭神》这么好的本子明年年底就不能准时入库经典本，到时候——
　　忽然,李物神色一变——
　　转机来了！
　　数据流精准检测到,有实测玩家启动了提问程序。
　　【玩家67号扮演角色[巧云]，申请提问铁训兰文豪】
　　温和女声再次传遍全场。
　　刷拉,大伙注意力瞬间拉过来。
　　铁训兰清清嗓子：“请讲。”
　　数据流传出一个同样带点哭腔的女声：
　　“铁文豪您好,我、我正在巧云证道这段故事里。”
　　“就……不好意思,有点失态……”
　　女玩家哭得说不出连贯话,情绪如洪水决堤。
　　地厅一片安静,大伙默默听着她说：
　　“我好心疼女主角，想为他人谋福利就这么难吗？”
　　“开始我真的好想骂你，铁文豪，但后来我理解了，在这个世界观下，不利己爱利人是万分艰难的，甚至，我感觉你在影射星际社会的利己主义氛围。”
　　“玄幻大世界里，道法之争，锱铢必较。”
　　“我只是——有些——”
　　声道里传出擤鼻涕声音，铁训兰扫视周围，观众表情不再愤慨了，刚她豪言壮志说“我不改”后，有些人神色像要把她活撕了。
　　看不得别人违逆你心意吗？
　　铁训兰撇嘴。
　　“您只是什么，请说。”她道。
　　67号女玩家整理下情绪：“我想申请，修改巧云的故事线。”
　　铁训兰：“修改什么？”
　　67号：“不是主线，也不是性格和结局，虽然我很心疼，但我懂，巧云这个人物只有悲剧性才能有真正的灵魂，我尊重她的选择。”
　　“——能否请您给巧云设计一个知心好友、或者爱人，哪怕短暂相遇后生离死别也行。”
　　“真是看不得姑娘一人蹒跚独行。”
　　这次，观众们没啥反应，评委席倒是有了小骚动。
　　“不错，67号玩家有见地。”
　　“铁训兰写故事是有个毛病，主角配角都精彩，随便拎出一条都能做独本，但没很多情感交织，爱写宏观不爱写微观。”
　　“不是感情流呗，这有啥强求的？你自己爱结婚就看不得人家单身狗吗？”
　　文本台上，铁训兰没立刻回答，她翻翻文本记录，思考从哪里插入。
　　物种文库又吭声了：
　　【玩家31号、玩家90号、玩家45号、玩家38号附议玩家67号意见】
　　【申请对话铁训兰文豪】
　　铁训兰：“……”
　　“请讲。”
　　几个人一起开麦，声音立刻嘈杂起来。
　　铁子本以为会吵架，谁知道一开麦全是哭腔：
　　“太壮观了！我在仙人劈山！呜呜呜呜虽然我只是路人甲，死得稀巴烂，但是！草！玄幻永远的神！”
　　“日妈五毒门就是老狗比！巧云一可怜孩子，都半死不活了给人扔毒蛇坑里！还让我去守着！靠，物种文库你故意的吧！让我抽中这种反人类角色！”
　　“给巧云配个汉子吧QAQ文豪大大你快康康我！”
　　“虽然我抽中了反派阵营，是个炮灰神仙，but！告诉我后面龙傲天有没有改邪归正！巧云都用人道点化他了，他再不开窍我就投诉文豪协会，灌输错误价值观！”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眨眼把《灭神》抬起来，立成新高度，捶死了第一个闹事玩家。
　　能打败群众的，只有群众。
　　实验坑边大伙：“……”
　　故事不错吧，瞅瞅这帮过度共情的。
　　……
　　过往民众评议，也没见这么多玩家情绪崩溃嗷嗷哭啊。
　　物种文库：【……】_(:з」∠)_
　　【我必须说一句，抽签不是我抽的，90号玩家】
　　【又及，思考时间60秒已到，请文豪铁训兰作答】
　　铁训兰：“？？？”还有时间限制呢？
　　她赶紧整理下思路，朗声回答：
　　“感谢各位对故事的爱和建议，我的回答如下。”
　　“答[给巧云一个爱人或好友]，我的想法是好友，具体切入会从仙人劈山后的幸存者开始，选个知交好友，日后相互扶持。”
　　“诚然，给女主恋爱线很常见，但献身人道意味着博爱天下，巧云难有恋慕私情。”
　　铁训兰光脑快速翻页，大伙静静听她分析人物逻辑：
　　“答[仙人劈山设计用意]，这一场景旨在铺开玄幻世界观，情绪冲击大，分叉内容多，望您体谅。”
　　“答[五毒门]，药毒人让巧云受尽折磨，但福兮祸之所倚，文本后期巧云的不死体质便来源于此，是常见的伏笔手法。”
　　“答[抽签]，详情请咨询虚拟宇宙，谢谢。”
　　“答[龙傲天故事线]，男主会在大决战阵前跳反，随后飞升渡劫失败，死在劈山之祸的坟前，算改邪归正了。”
　　“综上，应该超不过文本逻辑33%，回答完毕。”
　　提问玩家顿时松口气。
　　“太好了，巧云要有朋友了，我他妈死得安心！”
　　“甘霖娘，男主居然最后关头才跳反，找把剑捅死丫算了！”
　　围观观众：“……”眼巴巴.jpg
　　柳园飞雪满意欣赏着。
　　妈呀，馋死你们。
　　多刺激的故事，多壮烈的人物，就听这片片段段叙说，能过瘾？
　　铁训兰你很会嘛，说男主三两句，龙傲天的复杂矛盾就点出来了。
　　挣扎人性两头无解的东西，最吊人胃口了。
　　再看文本数据台，大放厥词的32号[龙傲天]不知何时又偷溜了回来，披着男主角色，继续玩文豪本。
　　评委老头老太太也开始认真翻阅纸质文本，查找文豪和玩家讨论的点在哪里。
　　身边，柳园爷爷盯着仙人劈山——下面的数种适应性回路，戳戳孙女：
　　“小雪啊。”
　　大掌柜嗯一声，分神听文豪问答。
　　柳园天狼：“实测还有名额吗？”
　　“我对这个，额，[回路区分性格]还挺感兴趣的。”
　　老爷爷颇为不好意思。
　　前头选文豪本时，他没对《灭神》发表过多看法，现在骤然表现出喜爱，很难为脸皮薄的老爷子。
　　柳园飞雪眉开眼笑：“成啊，您想要，100个名额我也给揪出来。”
　　“可是，仙人劈山我试过片段，贼拉刺激，您行吗？”
　　柳园主席：“……”
　　柳园飞雪故布疑阵：“舰队那边吓疯了俩A级文豪呢。”
　　柳园主席：“……”
　　一听这话，老爷子斗志燎原。
　　“什么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三分钟后——
　　物种文库收到申请：
　　【@柳园飞雪：亲爱的裤（库）裤（库），有评委下文豪本了呦，劳您照看，别让老人家抻着胳膊腿儿了】
　　物种文库：“……”
　　【@物种文库：收到】
　　【@物种文库：又及，再叫我胖次，把你《西游成魔》原本炸了_(:з」∠)_】


第68章 宏伟计划
　　文豪问答还在继续,铁训兰密集回答着玩家提问。
　　渐渐的，围观群众发现了华点。
　　不过二十分钟，100名实测玩家“清”出了一大半,下饺子地又补了几十个进去。
　　朗图腾作为直系学长,顺手掐了个表：
　　“十分钟换人38名。”
　　“一分钟阵亡近四人。”
　　围观文豪“嘶”一声，这数字！
　　“剧情烈度给力啊,难怪玩家哭成那样。”
　　“你们瞧,刚说给女主配感情线那个，正从实验坑往外爬呢,也死了。”
　　“提问的都死一轮了，才发现啊。”
　　“龙傲天呢？我想看那个傻缺32号。”
　　脱出玩家应激反应很强,随着爬出的人变多,观众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个个都涕泪满面,激烈向物种文库提要求，希望重返文豪本。
　　物种文库：【……】冷漠。
　　【去排队,挤得上下轮100名就来】
　　【玩家100号扮演角色[守城小队长],申请向——】
　　李物声音卡壳一秒。
　　正光脑记录的铁训兰抬头：“？”
　　难道问题很难回答，文库都说不出？
　　物种文库顿了两秒,又道：【玩家100号申请向天火集团柳园飞雪提问】
　　评委座上，柳园大掌柜：“……啊？”
　　她正用后台作弊偷窥亲爷闯关呢！
　　咳嗽一声,柳园道：“请说。”
　　物种文库立刻开放声道：
　　“啊啊啊啊啊柳园大佬！请一定要给《灭神》开放小宇宙！！！”
　　“只要你开《灭神》,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嗷一嗓子，传遍地厅。
　　柳园飞雪：“……”
　　全场哄堂大笑。
　　柳园飞雪哭笑不得,摁下扩音：
　　“感谢3号文豪本的100号玩家对天火的信任与支持,小宇宙项目是蛇夫座和天火合作对弱感症的一次新尝试,我会尽全部努力确保它安稳落地。”
　　“同时,后期也会尝试模仿老地球的生态构造,培育出虚拟意义上的2号地球、3号地球、n号地球——”
　　她似乎浑不在意地漏出了关键项目的核心信息，神色平淡，又正面回答玩家：
　　“关于您说的《灭神》，我可以保证，包括《灭神》在内，今天实测的所有文豪本都排在小宇宙项目的实验列表上。”
　　“回答完毕。”
　　全场再次哗然！
　　不愧是你，柳园飞雪，随便做点事都能热搜爆炸的女人！
　　文豪们不可思议地交谈，既惊讶于小宇宙项目推进，又震撼于天火的野心。
　　铁训兰被震得不知道说啥。
　　这一茬实测玩家又被毙了几十个，她都忘了开启下一轮。
　　2号唐宁宁砸吧嘴：“天啊，好像一不留神，参与了个历史名场面。”
　　“如果天火能成事，咱今天这场评议会，肯定名垂青史。”
　　铁训兰尝试着把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
　　“2号姐姐，我捋捋柳园掌柜的话，你听听是不是这意思。”
　　“n号地球……就是说，天火公司打算在虚拟宇宙从文豪本造世界开始，一点点做[虚拟地球]吗？”
　　唐宁宁：“……”
　　“老实说我没想到这层，但你一说，我既震撼又想说牛逼。”
　　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
　　“我和铁文豪想法一致。”
　　是朱日和。
　　他慢条斯理关上文本台，调低光亮，“天火一直是很有社会责任感的巨头，同时，孵化虚拟地球对增长率年年疲软的全息产业，无疑是个新增长点，巨大利好。”
　　铁训兰：“……”
　　这人看着高傲，实际很好懂。
　　拿出实力来，他自然会承认你。
　　瞧，开头招呼不打，现在就铁文豪了。
　　“可是虚拟地球会涉及很多技术、法律、甚至道德层面的难题。”
　　“想想看，如果我的《灭神》作为治疗本入选了[虚拟地球]，是不是还得评级。”
　　铁训兰煞有介事道，模仿虚拟宇宙的声音：
　　“尊敬的玩家，您好，根据既往精神病史，您需要入住灭神号B级虚拟地球治疗，请详细阅读仙魔妖界居住指南，以防被杀——”
　　朱日和：“噗！”
　　唐宁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子摊手：“难道不是吗？”
　　“文豪本+虚拟地球，俩概念炒起来，不就是多维宇宙吗？”
　　“普通人对宇宙的认知除了脚下能达到的土地和眼睛看到的星海，又有什么呢？你知道你看到的星空是真星星还是幕布吗？”
　　“或者虚拟太阳、虚拟参宿七、虚拟北河二、虚拟宗正一……”
　　话到这里，铁训兰眼神一闪，忽然闭了嘴。
　　朱日和眼睛一眯。
　　这姑娘想到了别的，但她没说。
　　“也许。”他和稀泥道，“也许有可能。”
　　“但那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把文豪本卖出去，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或者——”朱日和认真看着铁训兰：“想想近在眼前的连环赛。”
　　铁训兰：“……”
　　唐宁宁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哇，你俩认识吗？”
　　铁子朱日和同时摇头：“不认识。”
　　“他认识我学长。”
　　“我认识她老师。”
　　两人异口同声道。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唐宁宁深觉自己多余，“成吧，咱赶紧推时间轴，第一盘时间可不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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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怎么爆炸，柳园飞雪不想管。
　　她向来想说什么说什么的。
　　弱感症几百年了，几十巨头家家深耕市场，谁不知道那点破事儿，指望少部分人类奋发向上还可行，但指望全部人类自觉自省？
　　那公猪明天就会集体上树。
　　资本赚钱赚到最后，都是同归于尽。
　　既然蛇夫座领导层不咋掉链子，柳园又是个有想法的，一拍即合，双方再大的项目也能推得动。
　　地厅黯淡光线下，柳园面色铁青，似乎隐隐发怒。
　　但细看，分明只是光线反射，她眉眼带笑，对引起的波澜喜闻乐见。
　　此时，苗政委要在，肯定要哔哔一句：
　　“这表情，跟每次铁训兰想挨揍时一样。”
　　评委座上，旗老太咳嗽一声：
　　“飞雪，小宇宙筹备这么快吗？”
　　“走到虚拟地球这步，还有多远？你现在放出这消息，合适吗？”
　　老太太知道天火现任掌门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集团内部也有大批死忠，甚至，不含糊地说，帝国各王座有许多相同想法的人，大旗一竖，都能被号召起来。
　　但是——
　　“老身知道，虚拟地球、小宇宙这些概念，如果真能落地，对弱感症治疗必然大有助力，可就算能实现，”
　　老太太叹气，和刚才暴脾气吵架时判若两人：
　　“造一颗星球，一块长久存在的虚拟陆地，也不是普通人能付出的价格啊……”
　　就跟卖游戏本一样，你造个大部分人买不起的东西，天生就缩窄了受众范围。
　　柳园飞雪摸着嘴唇：“奶奶，谁说我要割韭菜了？”
　　旗老太：“？”
　　柳园飞雪笑眯眯：“新锐高端又大气的东西，当然要卖给有钱人啦。”
　　“——害，旗奶奶，这只是个蓝图，你当我放嘴炮好啦。”
　　“没准，几百年都实现不了呢。”
　　旗老太：“……”
　　是吗，我咋记得你从小就是别人嘴炮一句你能把人家腿打断的彪子呢。
　　底下还在炸锅，柳园飞雪盯着后台参数：“俺爷出来了。”
　　旗老太脑门问号更多了：“啥？”
　　柳园飞雪：“哦哦哦，他果然去了仙道。”
　　旗老太思路接通：“……柳园主席去试玩了是吗？”
　　“不奇怪，他性格年轻时就负责得要死，年年喷协会尸位素餐，文本世界里愿意为——”
　　老婆婆翻了页文本，读着位面名称：
　　“愿意为仙魔妖界付出一切，为人族立志，能理解。”
　　柳园飞雪笑容扩大：
　　“说的是，我家人都有点病。”
　　“如果看到了责任没人担，不去作妖两把就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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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灭神》高分通过民众评议，测评时间内，500个志愿玩家名额被用完不说，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场均A+，被点赞最多的缺点竟然是：
　　【卧槽多精彩的世界，怎么只写了这几个门派？】
　　对此，铁文豪回答：
　　“咳，不好意思，只想做个B级本，门派一多人物就多。”
　　“我懒，不想搞。”
　　观众：“……”手好痒，想打人。
　　测试完毕文豪按规定不能滞留现场，朱日和拿着自己同样A+的成绩，找朗图腾、唐宁宁、铁训兰依次要了通讯码，潇洒离场。
　　铁训兰默默看他远去的背影：“学长，我有预感。”
　　“连环赛他肯定是你的劲敌。”
　　朗图腾：“……”
　　“学妹，放宽心，他会是咱们全苑的劲敌。”
　　铁训兰憋气，“学长说的有理。”
　　“哎，我怎么就没想起，为连环赛备个低级别本子，先练练手呢？”
　　朗图腾善良地开解：
　　“无妨，有人是灵感型，有人是韬略型。”
　　“没必要计较别人的长处。”
　　“该我下场了，回见，学妹。”
　　铁训兰立刻低头送别：“好呢，学长一路走好。”
　　朗图腾：“……”
　　狠狠搓了把铁子的黑长炸，青年转身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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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19:20，天火集团本轮实测完毕。
　　一天后，蛇夫座时间深夜02:00，天火官网上挂出了本月新出文豪本及测评片段，土豪狂撒币，对虚拟宇宙游戏版的庞大流量虎视眈眈。
　　其中，《灭神》排在顺序第三位，和铁训兰的序号一致。
　　半小时后，游戏版上了个高位热搜：
　　#天火、小宇宙#
　　……
　　各位熬夜的秃头版主：“？？？”
　　几个意思？
　　你家出新本子，不买热搜宣传游戏，宣传这干啥？


第69章 巨神之墓
　　版主飞鹤被小群喊起来时,睡眼惺忪，黑眼圈掉肚皮。
　　“啥天火呀，难道柳园家又换掌门人了？”
　　他嘟囔着,点开管理群。
　　只有一条消息挂着：
　　【速看咱们版热搜一！！！】
　　飞鹤：“？？？”
　　点开游戏版，#天火、小宇宙#的热搜已经火到不需要营销经费加持了,阅读量数字后那个零,一眼数不完。
　　“卧槽卧槽卧槽，文豪本无间断运营两年？？？我可以在神魔宇宙呆两年是吗？”
　　“来个人，滋醒他，呆两年你不算算自己要死多少次？”
　　“楼上,认真看天火发的公告,[打造真实与竞技交融的全新世界],真实、真实生活,未必会id阵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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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鹤看得脑子轰隆隆响。
　　往下扒拉发售名单。
　　一个眼熟的人名映入眼帘。
　　【天火公司本月过审文豪本】
　　【1号……】
　　【……】
　　【3号《灭神》；文豪：铁训兰；户籍：双子座北河三】
　　【……】
　　飞鹤一喜,顿时想原地翻跟斗。
　　从上个本发售到现在,大半年了，《渣月》他撸的遍数数都数不清,终于来了新食粮！
　　铁训兰，快让全银河知道你还活着！
　　他立刻激情开贴：
　　【#快讯速进！#铁汁们,天火发布新一期文豪本了！近看有华点！】
　　贴张名单截图。
　　一楼勇往直前，刚留言就发现了华点：
　　“哦！”
　　“那是谁！铁文豪还活着！”
　　二楼火速跟上：
　　“沙发丢了。”
　　“早听说舰队合作铁训兰搞了个新本子，没想到天火接盘了。”
　　“好呀,大天火经验丰富,我已经在数小钱钱了。”
　　三楼一看也是深度关注的人：
　　“我爱的铁铁怕不是精力超人,文苑连环赛快开始了,她还在这整本子。”
　　四楼冷嘲热讽：
　　“楼上屁话真多,人家稀得你管。”
　　“我只关注@嘴炮铁子专栏,赶紧贴个预售链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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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鹤盯了会，炒热气氛后就任由网友快乐发挥了。
　　【@飞鹤：哥！快看天火官网！《灭神》过审了！舰队把关质量非凡！】
　　荣成看到消息时，正和好兄弟探索银河禁地。
　　帝国数据池是个鲜有人迹的地方。
　　它远离银河系核心地带，修的像个站台，然而该有列车驶来的地方却是个漆黑大洞，直径不可计数，看不清深度，摸不到实物——
　　里面堆满了人类迈入智能时代以来大部分的废弃数据，有虚拟态的数据团，也有长满霉菌的破烂数据板，格外阴森恐怖。
　　守卫舰师刚检查过荣成证件，正在不远处严厉盯着两人。
　　荣成：“……”
　　徐衡蹲在银色合金板上，将手伸进黑色的数据流中，搅拌两下，又伸出来。
　　荣成拍拍他：“兄弟，赶紧。”
　　“时间紧迫。”
　　就算你来祭拜投池自杀的兄姐，此地也不能久留。
　　徐衡点头，将准备好的祭品倒进数据池。
　　接触到液态数据的一瞬，瓜果肉干成了湮粉，黑色大海似的“液体”表面浮现出一行文字：
　　【苹果*2香蕉*8猪肉干*12】
　　【成分分析：碳氢氧……】
　　荣成：“……”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怀疑数据池成精了。”
　　徐衡失笑：“谁知道呢。”
　　“虚拟宇宙成精了吗？物种文库算成精吗？”
　　“它们跟帝国数据池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都是数据而已。
　　银河帝国数据池作为回收站，实体体积据估算可能比猎户座星云还庞大。里面埋着不知多少位或研发失败、或寿终正寝的巨神AI，还有过往数百年人类的智能垃圾，那是海量的数据团和无数或天才或愚蠢的算法逻辑。
　　这里既是AI巨神之墓，也是人类的智能史书。
　　如此情形下，这座黑色大池子自成‘拟人性格’，完全可以理解。
　　“……”徐衡敲敲空中，“虚拟宇宙，你们和数据池沟通过吗？”
　　小黑毛扭扭捏捏现身，【自然是有的】
　　【我们经常和肥池、不是，数据池沟通】
　　徐衡：“……我似乎听到了肥池——”
　　虚拟宇宙果断道：【你听错了】
　　【人类id徐衡，你找肥池做什么？】
　　【他晕了吧唧的，经常吃人，你不说明白需求我无法确保你的安全】
　　徐衡：“……”这不是又说肥池了吗？
　　“我想提取长梦计划的数据片段，交给天火公司。”
　　小黑毛拍拍徐猎头脑壳：
　　【乖崽，你终于走出来了】
　　【请问是做什么呢？解封计划得找银河舰队档案馆】
　　徐衡不为所动：“别转移话题。”
　　“人体就是最大的数据库，我的兄姐葬身于此，她们身体和记忆化作的数据流，比什么档案馆资料都管用。”
　　虚拟宇宙：【……】
　　好家伙，是个狠人。
　　刚祭拜完亡亲，就来扬灰。
　　【如果是因为长梦计划治疗弱感症失败，想搜集有用材料的话】
　　【猎头徐衡，人类id柳园飞雪年年都来的】
　　【并没有结果】
　　徐衡沉默片刻。
　　“她没有我了解我的家人。”
　　“我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虚拟宇宙：【……】
　　老实说，小黑毛不能理解志向存在严重分歧的人，是怎么做亲属的。
　　但她的算法规定，要永远体谅人类。
　　【好吧，我帮你找】
　　【记住，这只是翻找数据，不是捞尸】
　　【人类id徐衡，不要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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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数据池，见徐衡脸色不好，荣成犹豫片刻，想让好友开心点：
　　“兄弟，铁训兰本子过审了。”
　　“你俩算都搭上了天火，好消息啊。”
　　谁知，一听铁训兰的名字，徐衡脸色更差了。
　　“我知道，柳园飞雪肯定会喜欢她的。”
　　他慢慢说，闭上眼睛。
　　荣成：“……”
　　他这才意识到，好兄弟能平静让虚拟宇宙打捞数据，并不意味着他冷静面对——那些数据是来自他亲人尸首这件事。
　　“你说，”徐衡问，“数据池是真能‘吞噬’一切实物变成数据，还是其中的残损全息算法作祟，欺骗视觉，让人眼看到了‘实物变数据’？”
　　如果是前者，那身死魂消，没大痛苦。
　　如果是后者。
　　那么，当时跳进去的人——
　　荣成深深叹息，“徐衡，现在想这个有意义吗？”
　　“就算全息骗了你的眼睛，人跳下去没死，那下头可是深不可测的星域，和数不清的历史垃圾，有没有毒障和奇怪的宇宙风，咱谁也不知道。”
　　——人跳下去只有一个结果，渴饿熬尽，身死数据化。
　　徐衡不吭声。
　　先前见柳园飞雪，除了沟通铁训兰的问题，两人还交换了重要信息。
　　双方对攻克弱感症都还抱有期望。
　　哪怕上届文教部书记徐伯兰狠狠给天火挖过坑，柳园飞雪也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给徐衡留个门缝。
　　这次来数据池，徐衡就是来“捞尸”的。
　　尸体是人类一生最大的证据，数据池又能自动分析一切信息，此时，只需要一个懂得分类这些信息的人，来排查、综合它们。
　　作为徐家独苗，徐衡再合适不过了。
　　荣成见他脸色还是不好，便转移话题：
　　“好家伙，来数据池我可是违规办事。”
　　“舰队查到我头上只是时间问题，兄弟，你可得好好请我吃几顿饭啊。”
　　“要北河二最贵最好的餐厅。”
　　徐衡勉强一笑：“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弃北河二的菜没参宿七好吃。”
　　叫他笑了，荣成心里松口气。
　　【@荣成：看到了，天火咋宣传《灭神》的？】
　　飞鹤一直等着呢！
　　他立刻丢个链接过来。
　　荣成点开一看，好家伙，竟然是实测reaction！
　　链接里一共十五个文豪本，代表着天火本月过审数字。
　　每个文豪本十个名场面reaction，直拍测试玩家在场景通关的真实反映，不掺一丝水分。
　　有化身狼人痛骂月亮激发自己变身的。
　　有被捆成木乃伊嗷嗷嗷尸变追打探险者的。
　　还有变成苦逼凡人对着仙门砰砰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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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reaction下都有一句话。
　　《灭神》第一幅名场面便是仙人劈山，配文是：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安稳人生？】
　　“……”荣成心头一皱。
　　曾经沉浸玄幻的剧痛感再次袭上脑海。
　　“牛逼啊天火，”荣文豪真心感叹，“竟然敢放出实测录像。”
　　“也不怕玩家活撕了他。”
　　徐衡：“……”
　　听到术业专攻，徐猎头光速整理情绪，“看一下链接下面的简介和预售。”
　　“天火喜欢养蛊战术，一期15个本，肯定会角逐谁预售量最高。”
　　荣成：“好嘞。”
　　页面下拉，果然有预售数量。
　　《灭神》暂居515名。
　　荣成惋惜：“怎么才预售第五名？”
　　他又看看文豪本简介，“难怪，玄幻题材搞简介这套，哪有狼人题材占便宜？”
　　用文字和简单场景描述仙魔妖界和狼人，哪个更好表达？
　　显而易见。
　　大世界观的优点和弱点历来都是同一处，辉煌震撼是它，难以说清也是它。
　　徐衡很沉得住气：“别急，再看看。”
　　荣成耸肩，“成啊，我再看，我——卧槽！”
　　“第四名了！”
　　就这说话空当，《灭神》预售数据一跃而上，冲到了同期第四名。
　　底下是自来水网友的高赞评论，写得激情洋溢：
　　“买它买它，《灭神》必爆！”
　　“不爆我日五档屠城剑阵（划掉）！日龙傲天！”
　　荣成：“……”


第70章 打感情牌
　　五档屠城剑阵？
　　人都要成千万片了吧。
　　荣成将光脑给徐衡看,逗比网友欢乐多，徐季平看了会果然笑起来。
　　唉，荣成砸吧嘴。
　　徐季平心思这么重,不去笔尖宣泄一把做做文豪真是浪费。
　　有空得找铁训兰、苗乐安谈谈，做好重点监测。
　　徐家基因带疯,他姐的事要开解不了,徐衡的未来难测。
　　“还有几天就明年了。”徐衡忽然道。
　　荣成：“？？？”
　　徐衡：“我已经准备材料，给铁训兰和海福盛申报升D、升C了。”
　　荣成：“……”
　　徐衡：“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荣成哭笑不得。
　　这是在说之前两人的戏言，第二年签约徐衡的事。
　　“季平，我确实是个A级文豪不假。”
　　“但我的培养过程不算很出彩,你不如去找海春阳,他也是个自由文豪。”
　　徐衡点头,没再强硬邀请好友。
　　荣成的情况他明白。
　　高等级文豪的评选会掺杂许多奇怪因素。
　　比如文豪本发售平台,发在天火就比发在不知名的小游戏公司加分多。
　　再比如,培养机构,公益性质更强的银河舰队文豪就是比普通王座的文苑占便宜。
　　荣成从银河舰队走来，得平台助力良多,没那么好摆脱的。
　　徐衡：“其实，前天,我已经给海春阳发邀请函了。”
　　“他还没回复。”
　　荣成：“……”
　　荣成哈哈大笑：“好伙计，我真不是揭你伤疤。”
　　“想签A级，除了咱俩这种好友关系,你得拿出不一样的东西,证明给人家看。海春阳干文豪二十年了,政委换过四五个,猎头更是数不清。”
　　“他自己本身就是资源。”
　　徐衡没正面回答,“你说得对。”
　　“我合作天火、做资源置换,本身就是希望蹚出一条稳定的发售渠道。”
　　“如果再搭上你——”
　　他话锋一转。“兰德也是指日可待。”
　　高水平猎头宛如一座超大型磁场，能量惊人。
　　他可以手握一把文豪牌，高级低级巧妙搭配，老带新，用老牌文豪稳定产出本子，去合作高水平游戏巨头，同时让新人文豪打下手、共同创作优秀故事，锤炼基本功。
　　比如，他手中的铁训兰现有兰德、天火两条发售路径，二号文豪海福盛便能借机沾光。
　　日后，他的本子如果想发售天火，难度必然要比走独立骑士团容易。
　　同理，如果海春阳或荣成加入徐衡麾下，带来的能量绝不仅仅是个A级文豪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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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长，聚拢起数量庞大的资源和人脉，能力高绝的猎头，甚至能影响调度星球、星域、乃至王座的文豪产业。
　　荣成：“……”
　　“有那味了，你们猎头都是八爪蜘蛛，爱结网。”
　　徐衡被逗笑了。
　　“我也没牛不喝水硬摁头啊。”
　　掏出光脑，徐衡给铁训兰发消息。
　　点开界面才发现，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说话了。
　　徐衡微哂。
　　自己说得好听，实际心里对文豪这一物种的放肆情感关系并没嘴上坦然。
　　【铁训兰，海福盛和海春阳关系如何？】
　　铁子回信风快：
　　【咋，你想签海春阳吗？】
　　徐衡：“……”她一如既往的反应快。
　　【对】
　　他不耽于承认。
　　【@铁训兰：哦哦，感情牌，好方法】
　　【@铁训兰：我看小海平时和他哥聊挺多的，感情好，如果用海福盛做砝码，有一定概率成功】
　　帝国数据池地处偏远，星轨都得等俩小时。
　　徐衡坐上车才看到铁训兰这条消息。
　　什么意思？
　　觉得我会以海福盛为要挟，海春阳不签约就如何如何吗？
　　【或许想事情没必要如此】
　　那头，铁训兰和金银珠正在天火实验坑欢呼乱蹦，下个月的文豪本排期已经上来了，志愿者可以试玩，这几天俩人白□□豪本嗨皮地苗政委拖都拖不回来。
　　没办法，苗乐安只能跟着一起来嗨，监督不让铁某人闯祸。
　　然后……
　　实验坑里多了仨嗨皮。
　　【@铁训兰：什么如此？】
　　【@铁训兰：衡哥想事情好阴暗，戳你.jpg】
　　【@铁训兰：海氏兄弟签一个专业猎头，俩人资源肯定更协调融合，发挥更大作用，总比现在海春阳单蹦，指导他弟也只能讲讲写作要强吧】
　　徐衡：“……”
　　【@铁训兰：我说的感情牌是指‘如果你来，你弟能得到120分待遇’】
　　【而不是，‘如果你不来，你弟就只剩60分待遇了’】
　　打情感牌也分方式。
　　都是利用。
　　但总有一种让人心更舒坦的说法。
　　不知为何，看完铁训兰这番诡辩，徐衡心情好了些。
　　【@徐衡：你说得有道理，我去沟通看看】
　　【@铁训兰：不用啦，我帮你给海福盛发消息了】
　　【@铁训兰：放一百个心，回我消息，他每次都巨快】
　　窗外飞驰过天琴座星云，瑰丽雄奇，车厢智能语音提示还有三小时抵达蛇夫座，如有在宗正一、宗正二、宗正三下车的旅客，请注意时间。
　　徐衡放下光脑，荣成正在对座码字，给他个眼神:
　　“如何，和铁训兰聊完了？”
　　“你俩最近关系很近嘛。”
　　徐衡立刻反弹：“并没有。”
　　荣成：“哦。”
　　刚祭拜完亡姐，人都会有个下意识的心理倾向。
　　哪怕你说你聊工作呢，那不也是第一个找她聊？
　　好兄弟门儿清，但他不说，反而善意提醒：
　　“蛇夫座快到了，要中途下车吗？”
　　徐衡：“我买的终点站猎户座参宿七。”
　　荣成：“哦。”
　　“所以要下车吗？”
　　徐衡：“……”
　　荣成哈哈大笑。
　　徐衡无奈，“荣成，你想干嘛呀，推我和铁训兰亲近做什么？”
　　荣成无辜的很：“我没有啊。”
　　“天火总部不是在宗正一吗？”
　　“刚出数据池，你正好和柳园飞雪拉呱一下。”
　　徐衡：“……”
　　季平同志的表情实在太精彩，笑得荣成鸭子叫。
　　“这叫啥，淫者见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衡将自己瘫在座椅上，放松了平时严谨坐姿。
　　“好吧，说不过你。”
　　荣成笑了会，又来圆场：“我道歉，打趣他人私生活是不道德的。”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点，伙计。”
　　“人生苦短，想去就去。”
　　徐衡觉得，自己得唱首《男人的痛你不懂》才行，否则不能表达一月前被铁训兰惨烈拒绝的凄楚。
　　“她有男伴。”用一个有歧义但不明显的词。
　　荣成：“我知道，薛岱嘛。”
　　“之前北河二展示《山海经》，我还加过他好友。”
　　“不妨碍啊，雄性之间因为求爱互掐不是常有的事吗？”
　　“请亮出你屁股上花里胡哨的毛毛。”
　　徐衡：“？？？”
　　“这比喻听起来像公孔雀。”
　　荣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不然呢，求偶哪有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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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时后，俩人果然在蛇夫座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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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拟宇宙，游戏版。
　　天火12月预售已经开放出快一天了。
　　官博沉得住气，除了现有信息，一句话都不多说。
　　十五个文豪本，一百五十个reaction，牢牢蹲守预售的玩家们都快把这一百多录屏点烂了，就是等不到别的信息。
　　飞鹤也着急。
　　天火擅长搞群众路线，每回发售都要充分展示玩家的参与度，官博最后一句停留在：
　　【请静候二轮民众评议·修改意见发布】
　　【各位亲爱的玩家，有意向者，可先加入购物车】
　　飞鹤：“……”牛批哦。
　　他又发帖。
　　【#理讨#你们说民众评议会发文字版还是录屏？】
　　一楼是他自己。
　　“我喜欢文字版，细致整洁。”
　　“老实说，对某些憨批玩家现场和文豪吵架的场面，我没兴趣。”
　　发帖得会点炮。
　　憨批玩家的帽子一戴上，帖子立刻就有了讨论点。
　　二楼火速杀来：
　　“同意，天火成也评议，败也评议。”
　　“往年录像都是什么狗屁，文豪对文本最了解，有些玩家吃饱了撑的，喜欢‘众人皆醉我独醒’那套，逼着改情节，有本事自己攒本子去。”
　　“三百字憋俩小时，能的不轻。”
　　三楼据理力争，顺带和稀泥：
　　“楼上息怒，一棍子打死不可取。”
　　“文豪本从末法时代开始，就带有极强的精英审美，打破桎梏势在必行。”
　　“大众审美掺和得控制比例，多了是地摊文学，少了是‘无病呻吟’。”
　　“天火敢走群众路线，整体还是非常值得敬佩的。”
　　“又及，二楼说话像个文豪小号，嘻嘻，有本事爆马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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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鹤去盯了会预售数据。
　　心心念念的《灭神》正艰难爬坡二千万，卡位415名。
　　比当初《渣月》数据攀升艰难多了。
　　模拟全息中，迷你俊美的龙傲天正在耍着漂亮小飞剑。
　　飞鹤默默给灭神祈祷。
　　文豪本以C级为分水岭，C级以下出臭鱼烂虾频出。C级以上，一级赛过一级的天险。
　　别的不说，光定价就有断层数据差。
　　《渣月》不到两千币，一年不到，轮到《灭神》时，保守估计要往八千币上走。
　　定价越高，预售数据越难看。
　　反推之，级别越高的文豪本，越靠后期口碑传播，越难搞预售诈骗。
　　考虑到《灭神》庞大到难理解的世界观，飞鹤真有点担心预售结果。
　　……
　　点开天火官网，首页展示着巨头天火五百年来兢兢业业孵化的优质文豪本，个个驰名银河。
　　打头的就是《西游成魔篇》，小tag挂的是【A级文豪本历史销售金榜第一名】
　　……也不知道售价高达十万以上的西游成魔，是怎么冲出这么高销量的。
　　飞鹤深深叹口气，戳戳小龙傲天，被他坏脾气地咬一口，啃在手上。
　　“……”掰开他的嘴，又给他擦擦雪白道袍。飞鹤看他的眼神像看亲儿子。
　　养成一只文豪是艰难的。
　　目睹她成长、见证她的荣耀和低谷，仿佛自己也走了一趟地狱天堂路。
　　但喜爱文豪本的人，都很拒绝这种诱惑。
　　飞鹤对铁训兰就是这种心态。
　　想看她拼搏成长、看她振翅高飞，无尽寰宇都将成为她笔下的璀璨银河。
　　——这种人，俗称“亲妈粉”。


第71章 钓鱼成风
　　叮一声,光脑提示新消息。
　　【您有一份新的文豪协会票选名单，请查收】
　　飞鹤点开邮件。
　　哦，原来是今年的文豪评级。
　　文豪执照评级说简单也简单,先走大众票选，再走文豪协会内审，快的话，两个月流程就能全走完。
　　说麻烦的话——
　　恐怕就是它真的很严格，受众覆盖面非常广了。
　　飞鹤专门看了下发给自己的名单编号：
　　【01】开头,尾号后五位【19965】。
　　猎户座排第一位，看数字,至少一个王座发了五位数的名单选票。
　　十分钟后——
　　飞鹤竟然在升D申请人中，找到了铁训兰的名字。
　　“？？？疯了吧。”
　　“铁训兰写《渣月》时竟然是个E级？”
　　飞鹤五雷轰顶。
　　游戏版一直在滴滴滴的响,点开一看，好家伙，刚点炮的帖子现在成了小版第一，里头吵得乌烟瘴气，全是围绕着“部分憨批玩家”这个论点展开。
　　东风说要适可而止，精英审美和大众审美要么并存，要么玉石俱焚。
　　西风说想赚钱还看不起玩家是有病,不捧着受众谁还是来买文豪本。
　　飞鹤：“……”累了，毁灭吧。
　　……
　　回回点炮回回掉坑。
　　盲从真是改也改不掉的毛病。
　　孤立审美是把双刃剑，文豪群体现在已经认识到了害处,在全息时代逐步放弃“高地”,但“高地”永远在那里,你放弃就会有人去抢占。
　　代表大众的部分人会重新造神,将原来的政治正确“我的故事就该听我的,玩家意见滚远点”,改成“掏钱就是爷，不按我喜欢的改活该穷死你”。
　　二者内核，异曲同工。
　　好处是天火预售，因为舆情翻涌，终于在讨论区炒起了热度。
　　大略一看，游戏版全是挂着天火tag的帖子。
　　[#天火##爆料#柳园飞雪#哪个本适合柳园说的小宇宙啊？（已开投票）]
　　[#联动高校版##天火##猎户座#伙计们注意到了吗？有人写狼人文豪本，我闻到了文苑连环赛的味道]
　　[#联动高校版##天火#狼人预售爆了伙计们！]
　　狼人爆了？
　　飞鹤立刻点进预售页面。
　　还真是，目前爆势头最明显的是朱日和的《狼人传说》，故事结构简单，重点放在狼人物种解读上，理解门槛极低——
　　“这不就是给个噱头，骗玩家嘛。”飞鹤不爽道。
　　无怪乎他审美高。
　　做版主几年了，看本子不知凡几，眼光不复当年也在所难免。
　　游戏版也有几个帖子在讨论狼人传说的爆火原因。
　　“正常，文豪圈几百年都这样，7分文豪本最容易火。”
　　“顶楼上，文本得考虑普通玩家的智力水平和理解能力。”
　　“楼上说话阴阳怪气，你不是普通玩家吗？”
　　“别的不管，我只心疼《灭神》。”
　　“不是吧，《狼人传说》做的不错啊，怎么都在骂？”
　　“不是骂，是惋惜，如果没有玄幻题材出世，《狼人传说》算品质优良，但同届有非常能打的，这就衬得他内核不足了。”
　　此时，《狼人传说》的预售已经超过了三千万。
　　飞鹤看了遍reaction，不得不佩服朱日和文豪的扎实功底。
　　能把简单故事写好，也是种能力。
　　同时，也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审美能力高如飞版主，一眼就看出了文本结构的“偷懒之处”。
　　狼人本的许多设定都是能展开延伸、做深化处理的，但很明显，朱日和精通玩家心思，他知道，大部分人就好这口。
　　写到目前半瓶水晃荡的程度，能获取最大公约数玩家。
　　傲慢，真的傲慢。
　　节制，也是真的节制。
　　飞鹤思索片刻，悄悄给@嘴炮铁子专栏留了个言：
　　[亲爱的铁铁，下次出本子考虑下受众分野吧]
　　[有些东西不适合写成商业本啊，像拳头打棉花，不是一个路数］
　　@嘴炮铁子专栏的账号密码共三个人持有。
　　铁训兰、苗乐安，以及……偶尔负责写专栏的景玉。
　　现在，铁子苗子俩精神小伙都在天火公司嗨皮，谁能看到后台呢？
　　文教部办公室，景玉盯着这条留言。
　　“……”
　　是个好心人，说的是掏心窝子话。
　　但这涉及文豪个人情志和意愿。
　　如果人人都去绥靖，文豪行业的尖端前沿还发不发展了？开辟新路，总有代价。
　　她点进游戏版，看了会预售情况。
　　一个有趣现象出现了。
　　预售数据最高的确实是《狼人传说》，但reaction点击量最大的top5里有三个都是《灭神》。
　　通常来讲，看reaction的白嫖党居多。
　　但哪怕十分之一转化率，现在这数千万的观看数，也能助推《灭神》走上新台阶。
　　景玉想了会，换id在游戏版发帖。
　　【#理讨##灵异故事#你们来看reaction数据】
　　一楼是她自己：
　　“狼人传说是个好本子，如果后续发酵的好，估计神魔题材又添一员新大将了。”
　　“但我的关注点在《灭神》reaction上，播放量非常高，和第二名《探秘金字塔》有断层数据差。”
　　“是玩家在里面表现太菜鸡的原因吗？还是场景好看，故事流畅？”
　　景玉哪里不知道灭神实录受欢迎的原因？
　　她是故意的。
　　能找到reaction这个角度，另辟蹊径补齐数据，本身就体现了她的高超水平。
　　只需捅破窗户纸，后面钓来的鱼自然数不清。
　　果然，二楼一踩一个准：
　　“一楼需要挂个精神科。”
　　“灭神reaction受欢迎为啥？因为玩家在里头被虐的嗷嗷哭，还拼命对AI说不要死不要死我还玩我还玩，reaction不就爱看这吗？”
　　“实测玩家要出丑，要惊讶，不能平静不能坦然，得满足看客扭曲窥私的心理。”
　　景玉：“……”是这道理，但这人说话确实难听。
　　她随后点开仙人劈山的reaction。
　　虚拟宇宙出品的实录，质量非凡，把玩家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一面表达的淋漓尽致，好好一个反应实录整得跟鬼屋惊魂似的，三百六十度扭曲人脸。
　　评论区牛鬼蛇神：
　　“哦，天，《灭神》，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啊啊啊啊啊伥鬼我杀你全家！！！’闪开，这句让我喊！”
　　“giao，该死的是男主吧，话说男主怎么能是这种负面角色？文豪脑子有坑吗。”
　　“楼上智弱，鉴定完毕。”
　　“唉，虚拟宇宙水平一流从不掉链子，reaction看得我好想买《灭神》啊，希望别太贵，上九千就太贵了……下次一定，嘿嘿嘿。”
　　……
　　景玉蹲了会，又钻到帖子里。
　　果不其然，角度清奇最能吸引眼球，讨论reaction播放量的帖子和飞鹤的点炮贴飘在热门上，给灭神带来了大波流量。
　　黑红也是红，再看预售数据。
　　《灭神》已经爬上了两千万，即将突破2200万——
　　景玉松口气：“……”
　　很好，造势效果达到了。
　　……
　　天火公司，实验坑。
　　【@景玉：铁，多看看预售评论，有很多讨论《灭神》和《狼人传说》作对比的，对你有帮助】
　　光脑亮了又亮，铁训兰压根没空管。
　　她正疯狂躁动，上把刚挤上了一个文豪本志愿者，一把通关，打得人家文豪改本子都来不及，还逼逼赖赖没写出来的剧情：
　　“你后面是不是要写男主踩狗屎运，抢到了这个宝藏？”
　　“哈哈，果然是。再往后女主是不是要美救英雄，伺候病床了？”
　　“嘎嘎嘎嘎我又猜对了！接下来是摔倒嘴啃嘴事件，啵啵啵！”
　　气得人家文豪差点跳上坑边，和她肉搏对打。
　　这人谁！怎么我还没写她都能猜到？
　　“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
　　“对不起对不起，自家孩子没教养，您见谅！”苗政委一把将人拖走，给同行道歉。
　　铁训兰敏捷闪躲苗乐安的铁砂掌。
　　“自己本子预售都被一堆人摁地上打了，还不操心？”
　　铁训兰茫然：“……啊？”
　　看她这表情，苗乐安就想表演个原地昏厥。
　　“赶紧，用专栏给《灭神》宣传宣传！”
　　铁训兰：“……”
　　铁子失笑，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的她满脸花花绿绿，眼睛亮晶晶：
　　“乐安，放心吧。”
　　“能做的都做了，题材阈值就那么大，你营销再起劲，不懂玄幻的人也不会点预售的。”
　　“再说——”
　　她点开光脑，首先回复景玉的消息，然后查看预售：
　　“是第二名啊，2700万。”
　　“哪里被人排队吊打了，政委？”
　　苗乐安：“？？？”
　　啥？
　　……
　　不，等等，二十分钟前——
　　铁训兰给她看实时预售数据。
　　苗乐安抿嘴，认真数零。
　　“天啊，”她喃喃道，“哪个菩萨下凡渡你了吗？”
　　此时，天火本期预售中，第二名《灭神》距离第一名《狼人传说》只差四百五十万本——


第72章 鹬蚌相争
　　《灭神》预售数据的曲线增长十分诡异。
　　苗乐安不放铁训兰接着回去玩,非要拉她分析。
　　“长点心吧，不要因为《灭神》价值五千万就放松警惕。”苗政委苦口婆心。
　　铁子挠挠头：“哦对，四千万销量以上还能再多得两成！”
　　苗乐安：“……”
　　瞅你这憨批样,以后谁再说你爱钱，我锤死他。
　　实验坑的灯光设计旨在煽动玩家情绪，天顶调光什么颜色都有，红红紫紫，绿绿黑黑,这种视光条件下看光脑，十分晃眼。
　　饶是如此,俩搭档也看到了诡异的曲线。
　　“妈呀，铁训兰你看到了吗？一小时前,菩萨从天而降，给你撒杨枝甘露了！”
　　“啥呀，杨枝甘露是个饮料苗政委，你是说预售增长一下子从2200万到2600万这段是吗？”
　　“可不是嘛！要不是你穷的叮当响，我简直以为你下水军刷数据了！”
　　铁训兰：“……”
　　“哦你这个人，你这个人！”铁子不满地锤小政委。“骂人不揭短，不要说我穷,哼。”
　　俩人又看了会。
　　“好像1800万之后，起势就很明显了，天火给你投营销了？”
　　“不会吧,天火五千万买《灭神》已经是走徐衡人情了,同期15个文豪本——哪个本爆都是他家赚钱,需要暗箱操作吗？”
　　“等等,”铁子抬头,放空自己想了会。
　　“咱忘了另一个舆论发酵地。”
　　苗乐安光速跟上：“你是说游戏版？”
　　俩人光速登陆,一人一个小号，摸进游戏版深水区。
　　事实证明，天火确实没针对某个本子买营销。
　　它财大气粗，直接给同期15个本一起投了数据。
　　游戏版遍地开花，热度数据一秒刷新一次，一次就把上轮数百个贴刷没了。
　　苗乐安眼花缭乱：“我才看了五分钟，脑子里全是狼人、玄幻、金字塔……三秒换一轮，又是狼人、龙傲天、古墓历险……”
　　“网友精力无限，啥都能吵起来。”
　　铁训兰不吭声。
　　她神色严肃，用筛选把带#灭神#、#龙傲天#、#玄幻#等高频词汇的帖子全扒出来，做数据分析。
　　可以看到，有两波明显的舆论起势红线。
　　分别是，两小时前骂玩家不懂欣赏的引战贴，和一小时二十分前分析reaction数据的技术贴。
　　这两贴都引证了《狼人传说》和《灭神》的优缺点，充分运用网络舆论的观注度规律，占尽流量。
　　在此之后，网友便自由发散了。
　　顺着#精英审美VS大众审美#和#reaction数据#两个话题，引出了数千帖子。
　　铁训兰：“……”
　　“难道真有菩萨来渡我了？”
　　谁啊这么好心，送我一记火箭炮，黑红具飞。
　　苗乐安凑过来：“reaction这帖子写得不错，像潜水大神。”
　　铁训兰认真读贴，眼如聚光灯。
　　这贴主的某些用词……非常书面，很熟悉……
　　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让她抓到了什么，若有若无。
　　【@铁训兰：全银河最可爱的玉姐，你是不是帮我在游戏版炸鱼了？】
　　【@铁训兰：[截图]】
　　那头，景玉正快速写发在@嘴炮铁子专栏的宣传软文，一看消息，乐了。
　　截图是分析reaction数据的热门贴，回复数已有六万多条，堪称近期游戏版第一热度贴。
　　【@景玉：你怎么看出是我的？】
　　铁训兰：“……”
　　【唉我的玉姐，你帮我细校《灭神》七八次，你的修辞习惯我怎么会不熟悉？】
　　【开头第一段，我就看出是你啦】
　　景玉一顿。
　　她做政委多年，校过无数文豪本，一直走自然无痕流，铁训兰是第一个揪住她用词习惯的人。
　　这种天生文豪的灵感，了不得。
　　【@景玉：放心，我会一直盯着舆论的】
　　【@景玉：你有空也看看，了解论坛喜好和贯彻自我写作意志并不冲突，多学习，多吸收，祝好】
　　“哦！玉姐让我学着做舆论引爆呢。”铁训兰自动将景玉话中的“三分”翻译成“十分”。
　　“好啊，我也来。”苗政委一返常态，朝手上呸呸两声。
　　往常铁训兰乱跳她都是负责摁住，这次却火上浇油。
　　铁子惊讶看她。
　　苗乐安：“学思政就得会搞舆论，文豪崛起历来是腥风血雨之路，来吧，小铁铁，让你瞅瞅你苗姐的本事。”
　　只见她从备忘录找出个文件，掏出……一把小号id密码，丢在光脑界面上。
　　一会换一个，征战游戏版。
　　铁训兰：“……”
　　你是谁，快把真善美苗政委还给我！
　　……
　　……
　　天火公司，下榻宾馆。
　　蛇夫座年级周会正在进行，朱日和作为组织者，真人出席会议，其他一圈三年级都是来得人形虚影。
　　会议主题讲得很快，主要讨论即将到来的连环赛中，猎户座文苑会出什么花招，蛇夫座怎么应对，等等。
　　本次文苑连环赛，蛇夫座准备充分，对[中古末法时代]进行了充分研究。
　　首先，由全苑票选，挑出四种最可能应用于连环赛的神魔角色，分别是东方僵尸、道士，西方吸血鬼、狼人。
　　然后，大家抽签，派出文豪系综合成绩最强的四个人，一人一张签，抓到哪个角色就写哪个角色的文豪本，预先走一遍商业化路线。
　　熟悉了角色设计，后续参与连环赛就心里有底。
　　结果是，朱日和抽中了狼人，徐宁天骄抽中了僵尸，梁祝抽中了吸血鬼，詹玉堂抽中了道士。
　　现在，大伙碰头，来讲下四个文豪本进度。
　　今天是《狼人传说》发售首日，成绩优异，朱日和完美卡住了玩家的猎奇心理和新题材的曝光阈值，助推狼人题材热度上升。
　　忽然，女首席徐宁天骄举手：
　　“朱日和，数据慢下来了。”
　　“有一拨人在游戏版点炮《狼人传说》和《灭神》。”
　　“你的预售卡在3100万，半小时没动了。”
　　朱日和神色不动，甚至还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知道了。”
　　“我和铁训兰是同场的1号3号，她那本子一看就明白，发售必出争端。”
　　“我俩立意完全相反。”
　　徐宁天骄：“？？？”
　　女首席扫了眼《灭神》基本信息，“双子座铁训兰？”
　　朱日和喝口咖啡，“对。”
　　又把杯子推出去，给大伙看香喷喷冒热气的杯口：“要不来一杯？”
　　大伙：“……”
　　朱日和：“哦，我忘了，你们都是投影开会，不好意思。”
　　大伙：“……”
　　徐宁天骄脾气冷又爆，捏捏拳头：“等你回苑，看怎么收拾你。”
　　朱日和笑起来，见气氛不再紧张了，他转回正题：
　　“《灭神》最大的问题是把启智凡人界、平民大崛起的片段放得太靠后了。”
　　“前期高光片段例如仙人劈山、三次屠城等，都着重刻画过凡人愚昧、民众无情的一面，诚然，我们理解，这是人性。”
　　“但玩家未必乐意听。”
　　他丢了朵奶油花进咖啡杯：
　　“他们可能认为，铁训兰在影射，影射他们弱智。”
　　“虽然《灭神》本质在讲人族抗争，但——有耐心看的人和喜欢大声咋呼的人，从来不是一群。”
　　“网络舆论战也不看对错，只看谁声音大。”
　　徐宁天骄不语，随后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热度一高，讨论就不会理智。”
　　“需要我们帮你发几个引战贴吗？”
　　“不用，”朱日和掏出光脑，看了看热火朝天的游戏版。
　　仔细看，他神色并不焦灼。
　　甚至有点期待。
　　《灭神》是个从世界观到人物、从故事走向再到立意都能全面吊打《狼人传说》的文豪本。
　　朱日和心知肚明，他对铁训兰的欣赏从刚一见面便已萌生。
　　但是，想走商业化之路，就必须明白。
　　优秀和受欢迎关系不大。
　　不过——
　　“想来，铁训兰那种性格，也不是个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朱日和道。
　　“我们不用管，自然有那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玩家，把这一点挑出来。”
　　“喜欢做老鼠屎，搅坏一锅汤。”
　　……
　　朱日和的话理论上毫无错处。
　　但是，久居象牙塔的人爱惜羽毛，割不了肉、放不下名。
　　热度一旦爆炸开来，哪怕是黑流量，也对文豪本大有裨益。
　　半小时后——
　　热门贴换了门楣。
　　【#理讨##爆料##天火##引战#】
　　【《灭神》是不是精英主义反人类啊？瞧不起普罗大众？】
　　一楼是贴主自爆：
　　“我没看完十个reaction，但前三个都录了凡人如无知无觉猪狗的样子，文豪写东西不过脑子吗？”
　　“这不是精英视角自高自大是什么？”
　　二楼是个明事理的：
　　“楼上，你点炮吗？”
　　“巧云不是凡人，龙傲天不是凡人？”
　　“你连十个reaction都没看完就敢开贴，自爆短见。”
　　但后面涌来了更多看热闹的玩家，你一言我一语。
　　“我也觉得，仙人劈山里凡人太猪狗了。”
　　“还好吧，教育不普及的世界观里，民智未开，人和动物区别本就不大呀。”
　　“放屁，我们是万物灵长，会用工具，怎么能写成愚昧无知的样子？”
　　“先问有没有，再问是不是。铁训兰是写了愚昧，也写了开化和崛起，你们扣屎盆子能不能专业点。”
　　“得了吧，她那群主角，哪个不是天纵奇才，一身好资质，是真正的‘凡人’吗？”
　　“那成，楼上，你找条土狗做主角吧，看它能不能熬出头。装什么大头蒜，没点特殊咋做主角？”
　　……
　　很快，争议帖热度冲关，回复量突破五万条。
　　和景玉的reaction分析共同飘在热门。
　　黑红也是红。
　　这波流量再次精准灌注《灭神》，托举起了三百万销量。
　　《狼人传说》：“……”
　　截至目前，15个预售本子已有两本突破了三千万。
　　本期数据，那就格外好看。
　　......
　　天火：嘻嘻，真快乐●ｖ●


第73章 大赛之影
　　猎户座文苑,寝区。
　　时差问题，蛇夫座那边还是傍晚夕阳，猎户座这厢已然深更半夜了。
　　文苑AI刚巡逻过去,幽幽光影尚未走远,窦丽珠闭眼装死,心里默数二十个数,便从睡眠舱一跃而起，点开光脑扒拉数据！
　　俩室友也跟着窜起来，鲤鱼打挺
　　“丽珠，天火预售怎么样了！快说个结果急死我了！”
　　“小点声你俩！巨灵神还没走远呢！”
　　猎户座文苑AI巨灵神：似乎听到有谁呼唤老子.jpg
　　窦丽珠看的正是游戏版。
　　《狼人传说》和《灭神》充当了今天一整天的主角,玩家吵得打破头，从主角性格到外化形象、从立意高低到情节跌宕，能找到的角度全给吵了个遍。
　　窦丽珠大略扫一遍话题,点进预售界面。
　　“《狼人传说》还是第一,3300万本多点。”
　　“《灭神》追上来了，马上3200万本。”
　　俩室友立刻鬼哭狼嚎：
　　“靠,北河二铁训兰你行不行！一定要把蛇夫座拉下马呀！”
　　“没错,谁打败巨蛇,我就是谁的朋友！”
　　“双子座铁大锤加油！！”
　　窦丽珠：“……”
　　#银河帝国文苑top2间的爱恨情仇#
　　窦丽珠又看了片刻，得出结论：
　　“预售数据来看,《狼人传说》优势明显，题材简洁好理解，是非常成熟的商业化路数,《灭神》在这点上天残，理解难度偏高。”
　　“讨论区来看,《灭神》热度更大,有人一直在点炮这本子的立意问题,攻击它贬低群众。”
　　“但是——”
　　她咬住嘴唇，发现了异常。
　　不，不对。
　　这个【理讨《灭神》精英视角反人类】的热门贴，上来就扣帽子，开先五百层楼还算说得有理有据，《灭神》reaction确实存在偏颇，剪出了太多群众盲流的形象，也许是天火想把人族启智的悬念押后，也许是故意这么剪做的爆点——
　　五百层楼后，就成了无意义谩骂。
　　到现在一共六万多回复，每当争吵稍作平息，便会有某些可疑玩家拉偏架，引着舆论继续沸腾下去。
　　“背后有黑手。”窦丽珠道。
　　“有人一直在给《灭神》灌注热度。”
　　室友：“？？？”
　　“要不，咱找工苑兄弟，扒一扒背后id？”
　　窦丽珠：“倒也不用。”
　　“泼脏水的帖子就算不是这些玩家发，也总会有其他人发，掌握在有主观意图的人手中更好，说明背后有人控制，不会让事态无止境泛滥。”
　　她顿了顿，说了点真心话：
　　“——反正，我可不想《灭神》这么好的本子，真遭殃在失智舆论里。”
　　……
　　蛇夫座宗正一，天火实验坑。
　　铁训兰殷切地给苗政委端茶倒水，可惜做咖啡手艺没人家好，喝着有股糊味。
　　“成了！”苗乐安海豹拍手。“你来看！”
　　铁训兰赶紧伸头。
　　只见苗大佬一把二十余个小号，一个小号开一个话题，整整齐齐排在游戏版后台，半小时一个定时发送，个个主题都做到了极致吸引眼球；
　　#《狼人传说》偷工减料，和物种文库里《狼人千年传说》高度重合#
　　#《灭神》人物对比，铁训兰的女主看似真善美，实则创作不用心，结结实实偏心男主#
　　#《灭神》断层第一，世界观人物都极致，就因为新题材不被理解，成不了紫微星，我憋屈#
　　#没人觉得《狼人传说》男主角很美型吗？#
　　……
　　数一数，一共24个，够发到天火撤掉这期预售名单了。
　　“……”铁训兰慢慢转头看苗乐安，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乐安，以后我惹你一定提醒我想想今天。”
　　妈耶，你以前看我发癫乱蹦是怎么忍住没背后黑死我的？
　　苗乐安眉飞色舞：“那可是，姐姐对你掏心掏肺，珍惜吧。”
　　她又指指游戏版：“自己找华点。”
　　铁训兰盯了会：“……”
　　不得不说，俩人脑电波默契非凡。
　　“政委，这条热度最高的诬陷《灭神》精英视角反人类的帖子……是你发的是吗？”
　　苗乐安骄傲到原地膨胀：“没错，给你三秒钟，思考夸我的话。”
　　铁训兰：“！！！”
　　铁子真惊呆了！
　　那发帖id@小苗亲亲抱抱举高高，不能说和苗乐安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了！
　　点炮搓火热度这几招，谁都能说出，但真能做到如此规模的，可太少了！
　　……
　　原来我的铲屎官政委，除了会喊人起床照顾起居外，还是个玩弄舆论的高手。
　　仿佛脑海中开了一道大门，苗乐安原本温和小聪明的形象瞬间扯去，换成了闪着幽暗黑光、只手遮天的大佬。
　　铁训兰文思泉涌，兴奋地眼睛发光。
　　“乐安，乐安！你是天才，是最棒的！”
　　“下个本子，我要写你作为主角！”
　　苗乐安一僵。
　　“不不不，嘴瓢了，以你性格为原型的主角！”
　　苗乐安：“……”
　　小政委半天不吭声，脸红成了番茄，一捏就爆汁。
　　刚还猖狂飞天现在就扭捏起来：
　　“你这人，你这人真会说话。”
　　“刚指望你随便夸两句，你竟然……”
　　对文豪而言，有什么比为她写本子更高的赞誉吗？
　　铁训兰狗狗眼迷妹地送上咖啡：“苗哥，喝咖啡！辛苦了！”
　　苗乐安咳嗽一声：“客气啥，咱俩谁跟谁。”
　　接过咖啡，豪气地一饮而尽。
　　焦糊锅底味儿瞬间捕获五感。
　　苗乐安：“……”_(:з」∠)_
　　你可真爱我。
　　……
　　有舆论大手苗乐安加持，虚拟宇宙忠实执行半小时一条的话题点炮命令，游戏版左青龙右白虎，一会点炮《狼人传说》，一会挖坟《灭神》，一会又杀回来给俩本子找补，辩白一番，好不热闹。
　　凑热闹玩家飞蛾扑火似得，指哪儿打哪儿。
　　纵观一切发展的虚拟宇宙：【……】点烟。
　　人类，你们闲的没事做，只爱吵架是吗？
　　办公室里，柳园飞雪笑得拍桌子。
　　“干得好，赶紧打起来。”
　　“打起来热度都是大火的！吵，快点吵！”
　　“什么《狼人传说》白痴低智《灭神》仇视群众哈哈哈哈哈！无所谓，到时候全本发售，自然真相大白！”
　　只有我大天火坐收渔翁得利，白嫖大把热度！
　　访客徐衡：“……”
　　徐猎头认真思考，要不要提醒柳园掌柜注意下仪态。
　　等了片刻，徐衡开口：“感谢大掌柜对铁训兰的照顾，《灭神》搭上天火着实幸运。”
　　柳园飞雪：“草，这@小苗亲亲抱抱举高高挺会啊，踩玩家红线一踩一个准。”
　　徐衡：“为投桃报李，我已经向帝国数据池提出申请，查阅长梦计划碎片，相信很快会有个结果。”
　　柳园飞雪：“哈哈哈哈牛逼！还带着《狼人传说》一起飞，点炮话题第一二名轮番上，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给《灭神》起热度。”
　　徐衡：“……”我真是鸡同鸭讲。
　　“老实说，您能喜欢铁训兰，我有些意外。”
　　他故意说反话。
　　“我当然喜欢。”
　　柳园飞雪一秒扯回话题，坐实了刚才听见装没听见的恶劣行径，“别忘了，徐季平，除了商人身份，我也是个文豪。”
　　“铁训兰每个文字想表达的，我都懂。”
　　“你明白那种见到同时代不世出天才的快乐吗？”
　　徐衡：“……”我当然理解。
　　柳园飞雪：“我想见证，这朵花蕾盛极绽放的样子。”
　　徐衡惊讶看她。
　　能从资本家嘴里听到这种理想主义的话，不亚于高位截瘫站立、地球污染整改成功了。
　　柳园飞雪大喘气：“——当然，花要开在天火这个盆里，才一举两得。”
　　徐衡失笑。
　　“劳烦您多照看，红黑齐飞确实对文豪本有大用，但抹黑过头的话——”
　　他没说完，柳园飞雪不耐烦摆手：
　　“我知道，一旦黑过头，假的也成真了。”
　　“你这人，还是个汉子呢，真婆妈。”
　　“放心，今天撤掉预售名单时，天火会同时毙掉所有争议帖子，不留痕迹。”
　　到那时，真就天地晴朗一片干净。
　　只剩被利用过的网友和空气吵过一次架了。
　　徐衡点头。
　　预售数据又上一台阶。
　　第一名《狼人传说》3450万本。
　　第二名《灭神》3400万本。
　　第三名《金字塔魔咒》2900万本。
　　徐衡：“恭喜大掌柜，天火慧眼识珠，这一期头三本都能破三千万预售。”
　　柳园飞雪心情好得很：
　　“客气啦。”
　　“第三唐宁宁也是沾光体质，正好reaction摆在《狼人》和《灭神》中间，本身成色不错，肯定能匀到部分热度。”
　　“对了——”她翻出光脑，丢给徐衡看。
　　“看看，文豪协会发选票了。”
　　“我可是让天火所有员工，只要被发到票的，都填了同意。”
　　光脑上是密密麻麻的对勾记录，几万份。
　　分别对应着铁训兰升D和海福盛升C。
　　徐衡：“多谢大掌柜不计前嫌。”
　　“铁训兰下个本子发售，我一定劝她优先考虑天火。”
　　柳园飞雪一把子拒绝：“可别。”
　　“铁训兰下个本子是文苑连环赛吧，得折腾半年，周期长不说，而且——”
　　她顿了下，似乎在思考说出是否合适。
　　徐衡会意，体贴送上台阶：“今天的谈话，目前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除了虚拟宇宙和铁训兰本人，不会再有第三个能说话的东西知道。”
　　柳园飞雪：“……”头回听说这种保密。
　　虚拟宇宙：【……】你才是东西呢。
　　柳园耸肩：“上周去猎户座文苑出差，我听见了窦彦及吵架。”
　　“对了，窦彦及是不是你当年导师啊——他们苑学生要整[世界观融合]，架构中古末法年代的东西大陆，把几个题材融在一起。”
　　徐衡一惊。
　　柳园飞雪：“想法是很好，但落实起来是个什么鸟样，谁也不知道。”
　　“要整个四不像出来，天火才不吃闷亏。”
　　世界融合，徐衡深深记住这个点。
　　狼人、吸血鬼、僵尸……
　　计较起来，确实是同一个地球时期的“产物”，但文豪创作通常截取某个时代的局部，少有打通周天大循环的。
　　如果真要融合起来——
　　“他们是真想造个‘世界’出来。”徐衡道，很能领悟母校的作妖能力。
　　“如果成功，必是划时代创举。”
　　......
　　猎户座文苑，不愧为银河帝国的明珠，真·老大哥啊。


第74章 大佬加盟【修错】
　　双子座北河二,文苑寝区。
　　游戏版的天火预售数据二十分钟刷新一次，但变动越发小了。
　　前三甲没有换人，依旧是——
　　第一名《狼人传说》,3590万本。
　　第二名《灭神》,3540万本。
　　第三名《金字塔诅咒》,3200万本。
　　安六神盯了半小时,眼都不舍得眨，也没等来《灭神》逆袭的一刻。
　　“妈蛋，狗狼人本。”他气得骂人。
　　“已经很棒啦。”海福盛见他神色不甘，好心安慰：“理解门槛高的题材很难和大众向同台竞技。”
　　安六神磨牙,不理他：“玩家是不是脑瘫啊，好赖不分。”
　　“reaction里的场景设计随便看，也是玄幻更好啊。”
　　海福盛：“……”
　　作为侧重学术本创作的小文豪,海福盛可太懂这种好货没市场的感觉了。
　　和流俗甚至媚俗的商业本相比,学术本特别孤掌难鸣。
　　“怎么说呢，”他没有如往常老好人,认真解释道：
　　“内容越深、玩家越少,这是必然现象。”
　　“不是什么曲高和寡或者下里巴人,所有研究方向都是如此。”
　　“越深入，受众流失越多,文豪如此，科研也是如此。”
　　“这是触及现有边界和受众智力水平相互构成的问题，无法解决。”
　　安六神扭头看他。
　　海福盛任由他看。
　　二十分钟一到,虚拟宇宙根据安六神的订阅要求温馨提示：
　　【叮，天火本期预售数据已更新,第一——】
　　安六神：“好了,先别说。”
　　虚拟宇宙：【……】
　　真想给他一jio,自己让我报，现在又不听了。
　　安六神认真道：“海福盛，你是觉得《灭神》预售能刷三千多万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对吗？”
　　海福盛见他气势凛然，有点怯，但还是点点头。
　　“我刚和铁同学聊了会，《灭神》签约的分水岭是4000万，说明徐衡老师和柳园大掌柜对本子的预估便是如此。”
　　“通常预售运作得当，大约能占最终销量的50%~65%。”
　　“你可以用4000万估算下原本猜测的预售是多少。”
　　“《灭神》数据真的是超乎预料的漂亮，铁同学非常满意。”
　　安六神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海福盛小声道：“六神，你想事情有时钻牛角尖，过于看重得失了。”
　　“我怕你心理状况不好。”
　　安六神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直说担心我发弱感症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对面女寝楼一片欢呼雀跃，几十个亮灯的窗子看的AI小蚕豆高血压都要发了：
　　“啊啊啊啊涨了十五万！差距进一步拉近！”
　　“我们铁大锤我们《灭神》是最吊的！”
　　“啥？铁大锤是谁？”
　　“哦哦高校版上猎户座都这么叫铁子，我就跟着学啦！”
　　……
　　安六神指着窗外：“听听，人家女生多同仇敌忾。”
　　海福盛失笑，温温柔柔的：“我不是对《灭神》没信心。”
　　“而是希望室友你心情安顺，什么结果都是好的。”
　　安六神打心眼不认同这种看法。
　　好端端一个年纪第一，混成现在只能写写寡淡学术本，海福盛你好意思说我？
　　但他也没兴趣和室友吵架，连环赛要开始了，什么理念更胜一筹，到时自见分晓。
　　……
　　女寝，柏晶晶寝室。
　　天火预售数据又刷新了。
　　仨姑娘蹲光脑前，一杯杯灌咖啡顶着黑眼圈。
　　“不，我不睡，小蚕豆罚我五百小时义务劳动我也不睡！”
　　“没错！舍得一身剐，敢把巨蛇拉下马！”
　　“《灭神》是开天辟地的新题材！这一炮一定红！”
　　仨人默默蹲了半天，头两名还是差着二十万预售。
　　室友抱怨道：“为啥天火不重点营销《灭神》，凭啥呀，看不出好题材吗？”
　　柏晶晶：“……”
　　跟铁训兰搭班走过一趟黑暗赛道，对各大巨头有些了解的柏同学认真说：
　　“巨头都这尿性，不见兔子不撒鹰。”
　　“天火一期排15本是养蛊战术，厮杀出最强的几个，方便正式发售时重点营销。”
　　“上次《渣月》因为文豪本等级低，只买了参宿七一颗星球的大笔营销，这次B级本，应该能好些。”
　　“而且——”她有点不好意思，“咱觉得牛破天的题材，在柳园飞雪她们眼里，可能只是中等靠上而已。”
　　室友：“……”
　　“也是，大佬见多识广。”
　　女寝楼渐渐安静，进入下一个二十分钟等待。
　　海福盛收到一条新消息。
　　【@徐衡：小海，最近有空储备下[世界融合]相关的写作技法，顺着猎户座文苑发的公告，找找思路，连环赛可能有用】
　　海福盛：“？？？”
　　铁训兰和他说，徐衡老师想签老哥，希望海福盛牵线，堂哥还没回话呢。
　　现在就送来了掏心掏肺的考情机密，海同学羞愧地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徐老师人真好。
　　徐衡仿佛长了千里眼，又发了条：
　　【不要内疚别的，专心准备考试】
　　海福盛被当胸一拳！
　　他咬着嘴唇红着脸，默默催老哥：
　　【哥你怎么不回我话？】
　　【徐衡老师认真负责又体贴，消息路径也是一流的】
　　【签他，应该利好】
　　收到这条消息的海春阳，真想把表弟一脚踹进粪坑。
　　能不能好了。
　　不算算时差吗？这大半夜的。
　　要不是我今晚被薅着看热闹，熬大夜，正常睡觉要明早起来看见这话，不得气出高血压。
　　【@海春阳：蛋毛没长齐的娃子，使唤起你哥来了？】
　　【@海春阳：滚犊子，徐衡人好才高有路子，我都知道，有屁用！我也有资源，稀罕他？】
　　收了光脑，海春阳接着和广场上小舰师一起萝卜蹲，盯着投屏上的数据。
　　小伙子们嘀嘀咕咕，不敢高声喧哗：
　　“唉，《灭神》你争口气啊，我都帮你在游戏版骂架了。”
　　“《狼人》这么高，搞得我都想玩了。”
　　“荣老师那边谈好了没有啊，能不能先小额采买一批？”
　　海春阳哭笑不得。
　　“年轻人无用的胜负欲，”他理中客道，“好本子是人类公有的珍贵资源，谁赢不一样？”
　　赵志雷忍住白他的冲动：
　　“那海老师，当年您成名作《阳光大道》被徐衡文豪的《三地狱》压预售时，也没见您这么看得开啊。”
　　海春阳：“……”
　　“嘿你这死小子，骂人不揭短啊。”
　　数据又动了。
　　现在《狼人》、《灭神》只差十万。
　　【@鳖孙海福盛：不是的哥，徐衡老师的路径比钻石还硬】
　　【@鳖孙海福盛：他找到了文苑连环赛的内部消息】
　　海春阳摸摸下巴，有点意思。
　　【牛逼哦，问问徐衡从哪儿知道的？】
　　那头，海福盛一看老哥有兴趣，赶紧原话转述：
　　【徐衡老师您好！不知您那边几时几点，很抱歉冒然打扰】
　　【海春阳希望了解一下您得知文苑连环赛的路径】
　　遥远的蛇夫座，徐衡读完消息，笑了半天。
　　傻孩子。
　　原话转述的后果，便是语境中海春阳像个挑肥炼瘦、爱听八卦的家伙。
　　【@徐衡：告诉他，消息来自柳园飞雪】
　　小海同学原话转发。
　　海春阳惊呆了！
　　好家伙！
　　徐衡你是个人物，长梦计划徐伯兰把天火得罪成那样，柳园飞雪亲哥柳园飞火都被练废了，你还能拉下脸，去走天火的后门？
　　你怕不是跪下求天火大掌柜了吧。
　　可以可以，大丈夫忍常人之不能忍，你、你——
　　海春阳发现，自己该死地心动了。
　　那不是别人。
　　那是天火啊。
　　文豪十数年，一路打拼到现在，海春阳也就搭上过三四次一线游戏巨头，top3都没碰过呢。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影响力辐射大半银河帝国、十几个王座都买账的天火集团——
　　海春阳犹豫半天，决定撩拨两下：
　　【@海春阳：徐老师，几点了，起了没？】
　　徐衡就等他按捺不住呢。
　　【@徐衡：正在天火总部和柳园掌柜彻夜长谈，分析预售数据】
　　【@徐衡：唉，今夜可苦了】
　　海春阳：“……”
　　哦草，听听他这凡尔赛。
　　和柳园飞雪唠嗑一夜，是一般人待遇吗？
　　她所处位置掌握的信息量，随便说两句都够普通文豪琢磨个把月。
　　【徐老师说笑了，这机会丢出去，大把人排队都抢不着】
　　【了不起，真了不起】
　　【以您的际遇能把住天火人脉，真称得上一句银河豪杰】
　　这是明说天火和徐伯兰有过节。
　　徐衡不以为忤。
　　做猎头，得学会把自己的一切当做衡量砝码，出让与置换，得到更大资源：
　　【仰赖柳园大掌柜不计前嫌，大恩大德】
　　海春阳：“……”
　　广场上又是一片躁动，荣成满脸喜色跑来，大声喊道：
　　“小伙子们！我不负众望，从张书记嘴里掏出了五十万预订！”
　　“咱们为《灭神》再添把火吧！”
　　全场舰师欢呼雀跃。
　　《灭神》，这名字悠悠落在海春阳心间。
　　他明白了。
　　能搭上天火，铁训兰这块金子必然起到了定鼎之用。
　　徐衡估算人心的本事高绝无顶，就跟肚里蛔虫似的，掐时间发来下一条：
　　【海老师，咱俩做过同行，也在文豪本发售交锋过，明人不说暗话】
　　【只要文豪养得好，什么巨头路径都能排队往上挤】
　　【铁训兰的下个本子，我打算牵线麒麟座独立骑士团】
　　【您也明白，独立骑士团是行业明珠，对[世界融合题材]颇有心得】
　　海春阳：“？！？！？！”
　　全息游戏巨头榜首，独立骑士团！
　　这家巨头眼光奇崛，选本子挑绩优股的本事，比文豪协会盖戳认证还强。
　　只要是骑士团接纳的作品，后续都被事实证明，文豪职业生涯铁定能升到B级以上。
　　徐衡再次落下重锤：
　　【如果我们缔结长久伙伴关系，无论是兰德、天火，甚至骑士团、巴腊拉，相信您的路都会好走些】


第75章 魔幻出世
　　能搭上一线游戏巨头,这诱惑太大了。
　　海春阳没低估过徐家衰亡前的能量，但长梦计划大溃败，徐伯兰早年骗了多少巨头出精英加入计划,最后用数据池给人洗脑成了失败主义者——
　　好好一群天之骄子,最后非自愿地完全背离人生轨迹——
　　倒台前能量多大，现在阻力就多大。
　　那些沉睡在徐衡心中，能修路搭桥的人脉，现在看他上门，不放狗咬人就很有道义了。
　　广场上，荣成和小舰师乐呵呵闹成一片,都在为五十万预订高兴。
　　“荣老师厉害！能从张书记牙缝里抠出五十万本！”
　　“是呀,B级本不得几大千块，五十万本，一笔巨款！”
　　“唉,啥时候天火能降价普惠一波啊，我想买他家《西游成魔》好多年了。”
　　海春阳心头一刺。
　　听听,巨头平台的制约和能力。
　　真想一棍子砸烂这些东西,但砸不烂又想攀附上去。
　　头顶啪嗒一声,一扇窗户被推开。
　　张璟穿着睡衣伸出头来,喉癌音发作,扫射全场：
　　“哪个鳖犊子刚骂我葛朗台了？有本事站出来！”
　　“——陈青映,牙花子收起来，明早上跑操加一万米！”
　　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陈青映脸色比下霜的茄子还霉。
　　赵志雷憋笑憋到满脸通红，等张璟关上窗户才嘎嘎大笑起来。
　　陈青映：“……书记嘴里一万米仿佛买个饼那么简单。”
　　赵志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荣成自觉有愧，要不是他得意忘形,嚷的太大声,也不至于连累学生,赶紧来安慰：
　　“想开点，张书记也是因为咱扎堆广场，担心出事才宿在办公室的。”
　　“一万米，没事儿！个把小时就跑完了！”
　　陈青映：“……”
　　“荣老师，您不会安慰人可以不说话。”
　　他搓把脸，“算了，跑就跑，当强身健体了！”
　　“实在不行，明天我跑两万，说不准张书记看得高兴能再批五十万！”
　　一回头，海春阳若有所思地瞧他。
　　陈青映无措：“咋了，海老师？”
　　海春阳：“……没啥，觉得你不错，知道主次矛盾，搞得来取舍。”
　　陈青映：“？？？啊？”
　　他完全不理解海春阳的话。
　　……
　　算了，做文豪的人，脑子总有点不一样。
　　玩《灭神》那么多人，就疯了俩A级文豪大佬，稀奇不稀奇。
　　【@海春阳：徐老师说的在理】
　　【@海春阳：我要还抱着现有财富，敝帚自珍，畏首畏尾，就永远换不来新的宝藏】
　　【@海春阳：无舍，便无得】
　　徐衡：“……”
　　怎么忽然想开了？
　　文豪顿悟的时刻很奇妙，可能十年等不来，可能一天撞三回。
　　但海春阳这话，便是坐实愿意缔结合作关系了。
　　作为曾经的同行，徐衡体贴送上祝福：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海春阳没再回复。
　　天边泛红，隐约的朱粉色沾染了黑暗星空，新的一天即将来临。海文豪问月神要了杯咖啡，心头一番大彻大悟。
　　他哪里不明白签约徐衡这种新猎头的缺点？
　　那必然是要老人头给新人搭桥、做培训的。
　　成名已久的文豪，谁又愿意没利益牵扯去帮带新人？
　　外行人爱骂文豪敝帚自珍，没大局观是有客观原因的。
　　但，徐衡又是手头资源富足的猎头里态度最温和的，态度温和里资源最丰富的，他还有潜在的世家资源——
　　巨头们见他摔门的态度，一则因为昔年过节，二则不也是知道徐家人的能量和本事，才会多年耿耿于怀吗？
　　辩证法讲，优劣转换指在一瞬间，全看徐衡愿不愿意。
　　而自己，又希冀于行业顶层资源许多年。
　　海春阳知道，心里天平已经倒了。
　　退一万步讲，徐衡在点拨人方面很有一手。
　　海福盛这小鳖孙，在他手里不过数月，文本长进肉眼可见。
　　【@海春阳：这样，我们先两年一签吧，徐衡】
　　徐衡回答神快：
　　【没问题】
　　【合同随后发来，如果您不介意，我和铁训兰都在蛇夫座宗正一，您也可以一起来，和柳园大掌柜聊聊】
　　海春阳：“……”
　　这啥，签约送“柳园飞雪见面”大礼？
　　屏幕数据又刷新了。
　　有银河舰队五十万的关键砝码加持，天火预售里，《灭神》终于压过了《狼人传说》一筹，暂列第一。
　　舰师们山呼海啸，也不顾张书记会不会听到了。
　　“反超20万！《灭神》会成神的！”
　　“嘘嘘嘘，小点声，你想跑一万米吗？”
　　“那买爆4000万，铁训兰小姐姐还会来咱们训练室吗？”
　　“瞅你那哈喇子！”
　　海春阳：“……”年轻啊，哪个少年不怀春。
　　【成，徐衡，既然你开业送大礼，我也不怯场】
　　【你用柳园飞雪来吊我，我就回你一个等价消息，听好了】
　　【上个月，猎户座文苑窦彦及来拜访张璟书记了，具体谈话我不知，大概和润色文苑连环赛文本有关】
　　徐衡：“？？？”
　　【我是不懂润色个文本为啥非找银河舰队，杀鸡用牛刀吗？我们又不擅长商业本细节落实】
　　【顶多抓个思政建设、排排具体逻辑bug】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
　　……
　　柳园飞雪注意到，徐衡表情停了下。
　　“咋了，”她磕着瓜子，熬大夜起来不喝咖啡浓茶，反而磕着急上火的瓜子，柳园掌柜十分人才：“又收着啥风声了？”
　　徐衡：“有，但不保真。”
　　“猎户座文苑联络了银河舰队来做比赛融合文本地校对、润色。”
　　柳园飞雪：“……”
　　把瓜子推过来：“来，吃，别客气。”
　　“——这消息有意思啊，银河舰队是出了名的不会搞细节，如果以山头来区分文豪派别，军工派就是擅长世界观和清查逻辑bug——”
　　柳园飞雪话有未尽，忽然神秘一笑：
　　“和铁训兰风格有点像呢。”
　　徐衡想也不想，拒绝道：
　　“不会的。”
　　“铁训兰这人作风和军工派八字不合。”
　　就她那狂放劲，进了舰队不得满地泡年轻肉体？受得了舰队铁板似的作息？
　　估计几天就被轰出来。
　　柳园飞雪心里撇嘴，对徐衡护犊子行为不评价，说回正题：
　　“找银河舰队来润色，有俩可能。”
　　“第一，猎户座文苑想借舰队起世界观，让学生们做细节。”
　　“第二，猎户座的老瘪犊子们把[世界融合]拆成块儿了，你苑写狼人围猎，我苑写吸血鬼初拥——额，这俩应该是中古末法时代的神奇生物吧？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西方神魔，看得少。”
　　徐衡忍笑点头，“您接着说。”
　　柳园飞雪接着道：“拆成块了，抽签或者按排名，分给文苑负责具体落实。”
　　“然后收回一把碎片文本，再交给第三方润色、[罗织拼接]成一个世界。”
　　“这样，哦草。”
　　大掌柜摸着嘴唇，沉默片刻，“越说越觉得，这招好啊。”
　　徐衡沉默了会，“我比较偏向第二种。”
　　柳园飞雪啧道：“废话，谁会因为个世界观专门请舰队？他家自己文教部政工部还一坨狗屎呢。”
　　办公室片刻安静。
　　光脑亮了，是预售24小时收官报捷。
　　柳园飞雪读得眉开眼笑：
　　“徐衡啊，《灭神》真是个大宝贝，4050万预售。”
　　“比咱俩当初预判高了近一倍！”
　　徐衡心头一喜，嘴上礼仪到位：
　　“都是天火平台好，才有如此造化。”
　　柳园飞雪就爱听人家吹天火好，频频点头，一开心，直接按五五分成，给赵三金子划了2500万过去：
　　【快，给铁训兰结账】
　　那头，游戏师赵三金子刚起床:
　　【不是，老板，您不是铁训兰迷妹吗？】
　　【有她通讯码为啥还要过我这关？自己给呗】
　　【@柳园飞雪：你懂个屁！】
　　【@柳园飞雪：我是老板，直接给不合流程】
　　【@柳园飞雪：快点，十点前我要收到铁训兰的感谢信】
　　说完，高冷地收线了。
　　赵三金子：“……”
　　这世上就没有好伺候的老板。
　　徐衡见她乐呵开心，便又寒暄两句，准备告辞。
　　叨扰一晚上，不好再干涉天火白天工作。
　　柳园飞雪看出了他的意思，打哈哈两句，趁早轰他滚蛋。
　　然而，人还没到门口，又被喊住：
　　“慢着，先别滚。”
　　徐衡从善如流转身，能屈能伸：“您还有事吗？”
　　柳园飞雪神色奇异，盯着光脑：
　　“这有封新邮件。”
　　“我保证，你会感兴趣。”
　　徐衡：“？？？”
　　是猎户座文苑来的邮件。
　　盖着红戳，很正经官方。
　　【……】
　　【兹邀请贵天火公司参与本届文苑连环赛后期文本整理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文本拼接、文本校对、文本风格修改、角色设计讨论等】
　　【……】
　　【静候您的回复】
　　……
　　老长一段文字，真正有用的话就三行。
　　柳园飞雪读完，认真道：
　　“这废话多的，我都想去猎户座文苑开打印店了，肯定暴富。”
　　徐衡哈哈大笑。
　　柳园这人太有意思了，放弃文豪一途实在可惜。
　　“得，”柳园飞雪双手合拢，摆出大佬坐姿：
　　“实锤了，是第二种猜测。”
　　“猎户座想运作碎片拼接，整合大世界观呢。”
　　“这算什么题材？”
　　她脑海里转了一圈中古末法时代的神魔故事，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徐衡知识量比她博学，先一步回答：
　　“或许，叫魔幻比较合适。”


第76章 独立骑士
　　【@游戏师赵三金子向您转账2500万】
　　【@游戏师赵三金子：铁子！快,给俺老板编一封彩虹屁！QAQ】
　　熬大夜起来，一杯咖啡没喝完，铁训兰就收到了两条迷惑消息。
　　“我暴富了,同志们。”她认真道。
　　苗乐安打着哈欠煮咖啡，只当她发梦：
　　“行了，睡吧,梦里啥都有。”
　　铁训兰严肃展示转账记录。
　　苗乐安：“？！？！？！”
　　“这是什么这是几个零！”
　　苗政委立刻不困了。
　　金银珠倒没熬夜，被声音吵醒，迷瞪地揉眼睛：“咋了？预售爆了吗？”
　　铁子一本正经,使劲忍住快飞天的嘴角：“哦，不是的。”
　　“天火公司提前把五成《灭神》的版权费转给我了，超前结账。”
　　“这巨头真不错。”
　　金银珠没反应过来,好心安慰道：
　　“没事没事,再接再厉，下个本更——什么？！”
　　小班长知道天火买本时商量好的分成比例。
　　给五成也就是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铁子你预售真的爆啦！！”金银珠一下子蹦起来。
　　铁训兰咧出一口小白牙,疯狂跺脚：“真的呀班长！超过四千万预售啊啊啊啊啊啊啊！”
　　苗乐安跟着凑热闹：“学妹我给你说天火给这憨批打了2500万还等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啊啊啊啊啊！！”
　　金银珠：“啊啊啊啊啊四千万本！2500万现金！”
　　铁训兰做超人飞天造型：“天生我才必有用！暴富万岁！”
　　仨人蓬头垢面，一个没刷牙两个黑眼圈，在房间里疯狂躁动。
　　门口传来机械手的声音：
　　“尊敬的客人您好,请您降低房间噪音，现已收到三位其他客人投诉。”
　　“如再有违规,您将被打包丢出悦来宾馆，敬请见谅。”
　　仨姑娘：“……”
　　仨人光速收声。
　　机械手侧耳听了下,满意地划走了。
　　天火预售已经完结,接下来时间便没必要留在宗正一了,仨人约着朗图腾,准备搭乘星轨返回双子座北河二。
　　【@一本成神小群（4）】
　　【@铁霸王龙：衡哥,天火给我结款了,回家请你吃饭！@徐四平今天很忙】
　　【@海福盛还要更努力：恭喜铁同学！[烟花][烟花][烟花]】
　　【@徐四平今天很忙：恭喜，你们先回去吧】
　　【@徐四平今天很忙：有钱了，该给自己买东西就买】
　　[你们先回去吧？]
　　铁训兰：“……”
　　“徐衡也在宗正一，他都没跟咱们说。”铁子跟苗政委咬耳朵。
　　苗政委白她：“怪谁，上次是谁调戏良家妇男的。”不躲你躲谁。
　　铁训兰撇嘴。
　　星轨来了，双子座文苑四人上车落座。
　　同样是穿过浩瀚星河，来时心怀惴惴，去时满心快乐，铁训兰和苗乐安关系亲密无间，直接交给小政委一个艰巨任务。
　　“乐安，来吧，给我选房子。”
　　“要北河二的好地段，至少三室。”
　　苗乐安：“？？？”
　　苗乐安倒是没问重要如选房的活计怎么交给她，而是呵道，“你咋不自己选？”
　　铁训兰认真道：“我得给柳园掌柜写彩虹屁。”
　　苗乐安：“哈？”
　　铁训兰：“九点半了，十点前必须把屁吹到她眼前。”
　　苗乐安：“？？？”
　　对座朗图腾笑了起来，给苗乐安解释道：“如果天火超前结款，最好给柳园飞雪写封感谢信。”
　　“——小道消息说，提前付通常动用的是大掌柜私人现金流。”
　　苗乐安惊呆了：“朗图腾，你也——”
　　朗图腾点头，细看有点羞涩：“沾了铁训兰和蛇夫座打擂台的便宜，这期预售数据很好，我也提前收到了版权费。”
　　苗乐安：“……”针不戳，暴富你我他。
　　十点整，游戏版专栏@嘴炮铁子准时发布一篇彩虹屁。
　　词藻极尽华丽、言辞特别缠绵，五百字间将天火现任掌门人柳园飞雪刻画成了银河帝国第一大好人，引来了大波网友围观。
　　“呵，没想到铁训兰也成了马屁精。”
　　“瞅瞅你酸得，天火写感谢信是惯例，你是没被柳园飞雪发过钱吧。”
　　“我只好奇被发了多少钱，以及，既然写感谢信，《灭神》肯定稳了，啥时候正式发售？”
　　“每日三省吾身：《灭神》没发售，《灭神》没发售，《灭神》真没发售。”
　　……
　　【@铁训兰：赵老师，已完成任务，感谢信详见@嘴炮铁子专栏】
　　赵三金子满意极了。
　　多数文豪都爱面子，清贵，哪怕柳园飞雪做事极为漂亮，没一点落人口实，也顶多得来一封不情不愿的感谢信，好的送个锦旗，差的装作不理人也常见。
　　像铁训兰这般想得开，公开全宇宙知道和天火绑定的文豪，很少见。
　　【铁姐豪杰！】
　　【@铁训兰：这有啥！天火一没压价，二没扣款，夸几句应该的】
　　【@铁训兰：而且，我很喜欢柳园飞雪大掌柜，好爽利一人哦】
　　赵三金子：“……”
　　不不不，你是没见过我老板魔鬼的一面。
　　她欣赏你，所以你看的都是好脸和善意。
　　因为创作质量下滑，年年被天火踢下船的文豪数不胜数，不少声名狼藉。
　　铁文豪，希望你长盛不衰，节节高升。
　　那样，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赵三金子：我逾矩做件事，[分享光脑编号]，这是我老板的联络方式，她一直有你光脑编号，但因为老板身份，按道理不能私加你好友，有舞弊嫌疑】
　　【@赵三金子：现在，加不加，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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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琴座星云，途经超远程星轨。
　　“来，你看看，按1500万额度，我和金银珠选了三套。”苗乐安将光脑摆在面前，“都是三室起，北河二核心商圈，面积最大的250平，最小的95平。”
　　铁训兰惊讶看她：“怎么面积相差这么大？”
　　苗乐安歪嘴：“你要理解，房价问题一万年也是参差不齐。”
　　“靠近咱们苑的地皮价格适中，不到二十万一平，北河二南域有个龙胶矿，那儿经济发达，更贵，将近二百万一平米。”
　　铁训兰看起来完全不想说话了。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乡下人进城环节，苗乐安道：“看你表情，我猜你觉得北河二很贵。”
　　铁训兰诚实点头。
　　苗乐安笑而不语，金银珠立刻跟上：“才不是呢，铁子。”
　　“北河二在各大王座帝星里算房价倒数的，控制的很好了，你查查参宿七、宗正一，还有阙丘三，他们才是真的贵。”
　　铁训兰复读机道：“.……阙丘三？麒麟座帝星？独立骑士团总部所在地？”
　　“那不是个金属星球吗？”
　　地价也这么高？
　　一说独立骑士团，其余仨双子座都点头，语气间全是敬佩。
　　“没错，阙丘三，活的文豪本传奇。”
　　“如果我没记错，每年年初，独立骑士团都会免费给整颗星球套上一个超大型文豪本，这本子没有情节，只有场景，全做美观效果，欢迎四海八方的游客来访。”
　　“是的，太绝了，阙丘三本是平平无奇一颗矿藏重工业星球，污染严重，往上数三百年，人都快移民走完了——”
　　“后来，是因为独立骑士团总部驻扎在这儿，活生生发展出了冠绝银河系的旅游业，阙丘三才立地飞升。”
　　“……”铁训兰下巴都要掉了。
　　这创意太棒了。
　　独立骑士团的创始人一定是个天才。
　　慢着，这种模式，很有文本嵌套和“幻觉”镀膜的——感觉——
　　苗乐安疑惑看她奋笔疾书：“你在干啥？马屁还没吹完呢。”
　　铁训兰头也不抬：“我有灵感了！”
　　“不知道啥时候用上，先记再说！”
　　苗乐安：“……”
　　“那房子呢？选哪个？”
　　铁训兰干脆道：“就选文苑这套，三室正好，方便你和徐衡回来住。”
　　苗乐安被人当胸一拳。
　　金银珠羡慕道：“你们感情真好。”
　　文豪和政委该是世上最佳灵魂搭档。
　　——这是教科书上的话。
　　事实是，文豪政委间互坑互骗年年有，近年还有多发趋势。
　　如铁子苗政委这般，便更为可贵。
　　苗乐安好一会才找回声音，“我以为，学妹你会说铁训兰像个傻批，乱信人。”
　　“钱都托付别人，还给别人买房子。”
　　金银珠：“……”
　　“不是的学姐，互相信任是缘分啊。”
　　铁训兰没咋听清俩人说话：
　　“害，钱财乃身外之物，去了还复来。”
　　苗乐安：“……”
　　好，以后不吐槽你祸害良家妇男了。小政委做出重大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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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套房子全款下去，只剩大几百万了。
　　铁训兰如丧考妣，但口嫌体正直，一点没有节约理念，又把剩下钱全买了天火股票。
　　朗图腾翻一页书，“股票怎么不买兰德？”
　　“拿捏住末世题材，兰德今年涨势非常好。”
　　铁训兰顿了下：“……”
　　“不是，学长，我买股票不是想赚钱。”
　　朗图腾失笑：“难道是想支持天火建设？”
　　铁训兰不语。
　　朗图腾：“……”
　　不会是真的吧。
　　苗乐安看她一眼，帮忙解释：
　　“上次文豪本民众评议，铁子老觉得天火公司运作小宇宙项目，是毛概群众路线的深层演绎，劫富济贫福泽大众，从那之后再看天火公司就有滤镜。”
　　“朗图腾你别管她，爱撒钱撒去。”
　　“俩本子都卖得好，结果一毛钱没存下。”
　　说到这，苗乐安都笑了：
　　“铁训兰，你是不是有什么暴富暴穷体质？”
　　“2500万下去，还是穷得叮当响。”
　　铁训兰顿时不满，“乐安，连你都说我穷！我——”
　　话没说完，俩人光脑齐齐一亮。
　　苗乐安：“是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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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衡：海春阳已加入联盟，签约成功】
　　【@徐衡：周日约饭，我请客，北河二龙胶王餐厅，大家和海文豪见见面】
　　【@徐衡：顺便给你们传授下连环赛的机巧】
　　铁训兰、苗乐安对视一眼。
　　“签约一年整，徐猎头终于爆发能量，要给咱开小灶了！”


第77章 人脉罗织
　　天火预售数据已经截止,铁训兰没看自己的，反而去找朗图腾的。
　　［……］
　　[第五名《封神之战》，2390万本]
　　[自双子座天樽二人士朗图腾]
　　［……］
　　这成绩很棒。
　　铁训兰：“……”
　　点开聊天版,徐衡给自己发了条私信。
　　【谢谢你和海福盛帮忙说动海春阳】
　　【比心心.jpg】
　　铁训兰光速调侃回去：
　　【哈，小心心我收下了！】
　　【衡哥，我又挖到一颗好苗子,我苑文豪系准四年级生朗图腾】
　　【你有兴趣吗？】
　　另一列星轨上，徐衡接过列车机械手递的浓茶，礼貌道谢。
　　他的目的地是麒麟座帝星阙丘三。
　　既然放出狂言,要牵线手下文豪和独立骑士团搭桥合作，实地调研是少不了的。
　　独立骑士团风格独树一帜，当年被大姐瘸了一把,事后竟也没什么激烈反应,没和银河舰队撕逼、没和徐家旁系断交，摸不清水底情况,乍看十分和平。
　　然而，时隔数年再去沟通，反而让人心里七上八下。
　　看到铁训兰的消息,徐衡回忆几秒。
　　【去年连环赛魔改《桃花源记》的学生吗？】
　　【非常精彩，我有印象】
　　铁训兰：“？？？”
　　【《桃花源记》？】
　　【@徐衡：是的,人鬼题材】
　　【他起了个神魔框架，披了一层桃花源记的皮】
　　【看似写得是世外洞天,实则是桃花妖圈养无知凡人,吸食血肉做养料,世世代代无穷尽,让被骗的人再去骗别人进‘桃源’,养伥鬼,子子孙孙做猪羊】
　　【应该是这样】
　　铁训兰心里卧槽一声。
　　好精彩的本子！
　　回文苑，务必要去文本陈列室扒拉一下！
　　谁知，徐衡大喘气：
　　【——噱头很好，但是虎头蛇尾，细节比较空洞】
　　【你明白的，这种人鬼奇谈，得把迷障、幻觉、欲盖弥彰的情节写足写够，不然，主线单一，很容易被人猜出背后鬼手是谁】
　　【朗图腾便是这点明显弱势，可惜一个好本子】
　　铁训兰抿嘴，把《封神之战》的介绍发过去。
　　【你再看看这个？有长进吗？】
　　“阙丘三即将到站，请下车旅客提前做好准备。”机械女声甜美道。
　　徐衡搭乘的是跃迁星轨，速度快价格贵，这会目的地近在咫尺。
　　【东西我稍后细看】
　　【放心，会留意朗图腾的】
　　【双子座文苑这几年教改成果非凡，好苗子一年比一年多，你也要加油，连环赛为母校争光添彩】
　　下车出站，迎面而来便是独立骑士团的超大全息广告屏，上面罗列着过往数年发售的优秀作品。
　　B级本列表，排首位的名叫《三地狱》。
　　——是文豪徐衡曾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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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回文苑没上几天课，就到了周末约饭时。
　　走下星轨，海春阳有点不适应北河二的繁华。
　　舰队驻扎星域荒得鸟不拉屎，再看眼前鼎盛大星，心中感慨万千。
　　徐衡热情迎上来：“好久不见，海老师。”
　　海春阳失笑：“可别，我性格啥样你也知道。”
　　“咱俩除了上次我因为《灭神》养病，见过面外，也就早年文豪打擂台有相识了。”
　　“不必客气，今天就当正式认识吧。”
　　两人礼节性拥抱，徐衡引着海春阳搭乘星际交通。
　　一路车水马龙。
　　“真不知你怎么适应的，”海春阳随口闲谈，“猎户座参宿七那么繁华昌盛，人脉丰富，你都能放弃，来北河二发展。”
　　徐衡挑眉，“我并没固定发展星球。”
　　“暂留这里是因为碰巧遇上了第一个文豪，方便而已。”
　　海春阳打趣道：“铁训兰？”
　　徐衡：“正是。”
　　海春阳：“那真是天降运气，北河二是你的福地。”
　　龙胶王餐厅。
　　几个学生崽排排坐吃果果，坐姿拘谨，校园的青涩气息和高档环境格格不入。
　　海福盛努力忍着，想摸摸秘银餐具。
　　铁训兰帮他摆了遍东西，演示来演示去，“为什么紧张呢，来的你堂哥呀。”
　　海福盛：“……”
　　他吸口气：“堂哥能签徐老师，我算半个中间人，如果待会儿餐中谈话不顺利，我得、”海福盛磕巴一下，“得圆场的。”
　　“好紧张。”
　　铁训兰：“……额，要这么说，我也算中间人。”
　　“是我把你卖给徐衡的。”
　　海福盛：“？？？”
　　苗乐安稀奇看俩人，活像鸡同鸭讲。
　　“铁子，你进餐正式礼仪很熟练嘛。”
　　铁训兰嘿嘿一笑，没多做解释：“以前会，现在也没忘。”
　　苗乐安：“？？？”
　　以前会？
　　双子座边陲常用这些？
　　你身上看不懂的地方可真多。
　　徐衡海春阳很快落座，陪吃贵宾竟然还有第三人，文教部秘书景玉。
　　海春阳一脸活见鬼：
　　“好家伙，徐衡你可以啊。”
　　“仨崽和我一个大人，共同见证你和前女友的甜蜜修罗场。”
　　徐衡：“瞎说。”
　　他看一眼铁训兰，发觉这人目光炯炯，满脸看好戏，顿时心头一滞。
　　呦，景玉瞧他俩表情，更有趣了。
　　“海春阳，在座都是成年人，我想，铁训兰她们不会喜欢听你这孩子的叫法。”
　　“其次，徐衡请我来，是帮几个年轻人疏通一下连环赛的写作技法。”
　　“至于修罗场，你要再随便说，我保证，它会发生在你身上。”
　　景玉的语气间带着舰队执教的凛冽冷然。
　　海春阳：“……”
　　瞬间回忆起文教部魔王的阴影。
　　气氛僵住了，仨学生左看右看，思考要不要装死。
　　徐衡果断出来打圆场：“好了，点菜，边吃边说。”
　　龙胶呈上来，机械手给各位客人演示高端食材的简朴吃法。浓香扑鼻、软糯馥郁，这种长得像龙通体赤红色的稀少树种，变成盘中餐后显得格外艳丽。
　　见海福盛切的缓慢，有点费劲，铁训兰便体贴地放慢速度，陪他一起慢。
　　忽然收到徐衡的眼色。
　　铁训兰：“……”好吧，我来做捧哏。
　　“海老师，”她放出狗狗光波，“马上要文苑连环赛了，您能指导指导我们吗？”
　　海春阳：“……”
　　海春阳差点被红酒呛到。
　　老天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写《灭神》的铁训兰需要我指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必如此小心。”海春阳道，“徐衡，你和柳园讨论的结果，和学生说了吧。”
　　徐衡没吭声，仨学生倒是排队点头。
　　“我们知道了，可能是碎片文本。”
　　“东西大陆，神奇物种，潜在的对抗比赛模式……”
　　“还请了舰队和各大巨头来做世界观拼接，非常重视了。”
　　海春阳放下刀叉：“那我再说得恐怖些。”
　　“猎户座最近和舰队沟通密切，正式说明也许就这几天了。”
　　“连环赛不止是写你想写的故事，同苑齐心合力就完事儿了，还有竞赛，那么——”
　　他拿出俩苹果，摆在桌上。
　　顿了下，又将俩苹果互换位置：
　　“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你写了西方狼人碎片，但文豪本实测阶段，你亲身下场，抽签却抽到了东方僵尸，明白吗？”
　　“对手扮演着你精心设计的角色，你费心匹配的异能，和你根本半生不熟却必须扮演的神奇生物对抗，很爽吧？”
　　仨学生嘴角一抽。
　　“哥，我们有想到这种情况。”海福盛委婉道。
　　海春阳：“……”
　　个鳖孙，当面拆我台！
　　见堂哥脸色不好，海福盛又补充解释：
　　“是这样，文豪本创作虽然刺激，但它是封闭式而又理解门槛高的，想为文豪本卖价造势，就必须得让玩家看见，知道怎么玩。”
　　“那，我们就得当玩家去实测，对不对。”
　　“所以你说这些——唔！”
　　“好了好了，”铁训兰一把将龙胶块塞他嘴里，生怕想装逼的海春阳炸毛，“你快吃吧，不吃就凉了宝。”
　　宝。
　　徐衡：“……”
　　海春阳嘁一声：“都知道了还有啥说的？”
　　铁训兰赶紧又送个台阶：“不如，海老师给我们预测一波定题创作。”
　　“这次比赛，您觉得会挑选哪些神奇生物做主角呢？”
　　这问题问得好。
　　海春阳放下刀叉，“既然是魔幻题材，凡人肯定不考虑。”
　　“景玉，来，咱俩一起猜，你们别吃了，赶紧记。”
　　仨学生：“……”
　　仨人齐齐朝徐衡投去一个‘看看你找的人’眼神，掏出光脑。
　　“吸血鬼、狼人。”海春阳道。
　　“道士、僵尸。”景玉道。
　　“龙骑士、西方龙。”海春阳道。
　　“女娲后人、东方龙。”景玉道。
　　俩人还想再说，徐衡忽然插嘴：“太偏门、没延展性的角色就不用提了。”
　　“许多神奇生物听着霸气，实则可写之处很少，写了也写不出对抗性，角色层次不足。”
　　铁训兰脑水一转：“比如……神兽和道士？”
　　徐衡：“好比喻。”
　　“神兽听着拉风，实则心理预期过高而形象模糊，你无法直接讲出神兽等级和能力并得到多数人赞同，要想写，得花大量笔墨设计世界观——”
　　“结果就是占据太多文本容量，划不来，不算一流好角色。”
　　“反倒是道士，简单好用，符咒木剑这些东西，你哪怕不做旁注，玩家也基本能理解，再设计些独特能力体系，便是你的创新之处。”
　　“同时，道士能写出普通人变强通阴阳的过程，有转折、有起伏，从叙事角度看，好于龙凤等出厂配置过高的角色。”
　　海福盛有点茫然：“出厂配置过高？”
　　徐衡耐心道：“我举个例子，体积庞大如东方神龙，你对他的印象也许是神明威武，宛如烈日图腾，对吗？”
　　海福盛乖乖点头。
　　徐衡：“但你能具体想象出两条龙怎么打架吗？蹬爪子？吐水？还是你啃我一口，我啃你一口？”
　　海福盛：“……”逼格瞬间消失。
　　徐衡：“那道士斗法呢，也能呼风唤日、地动山摇，但同时有细致动作。”
　　“是不是具象很多？”
　　“神兽这类背景角色做主角，容易写的[过虚]，落下乘。”
　　桌上一片安静。
　　有点偏颇，但确实道理使然，铁训兰心道，慢慢点头：
　　“衡哥好厉害哦。”
　　“说话一针见血。”
　　这话把景玉、海春阳都逗笑了。
　　景玉：“好歹是我倾力辅佐过的文豪。”
　　海春阳：“那是，当年徐季平横空出世，堪称原地飞升啊。”
　　当事人徐衡却反应平淡：“过奖，我早手生了。”
　　“下个问题，怎么从神奇生物的特点出发，架构情节。”


第78章 深夜进补
　　和高水平的人交流,常有醍醐灌顶感。
　　对徐衡抛出的问题，景玉政委给了方法，海春阳文豪给了实践。
　　景玉：“建议你们近期留宿物种文库。”
　　“文库喜欢看人类思想碰撞,连环赛在即,她肯定会翻出很多中古末法史料,摆上书架。”
　　海春阳：“罗织情节要分阶段,开头以介绍人物为主,设定服务于人物展开,让玩家看懂。”
　　“中后期才能放飞自我——”
　　“哦，不好意思，是猎户座文苑定题,你们喜欢的大概率写不了。”
　　他笑容十分欠揍。
　　苗乐安顺着重复：“服务于展开人物……”
　　海春阳：“对，和《灭神》预售差点被《狼人传说》团灭一样。”
　　“世界观拴在人物身上,展开太费劲。”
　　“龙傲天学御剑，文豪就得专门写个情节解释御剑啥意思,但这情节计较起来和主线不太相干，算不算累赘？玩家嫌烦会不会骂街？”
　　苗乐安咋舌。
　　感觉有被内涵到。
　　景玉见她表情,适时道：“不用介意，文豪是个孤立群体，哪怕我们是政委，也没法体会他们创作的艰辛、与玩家的撕扯拉锯。”
　　“同时,玩家对文豪自以为是的指摘确实极大程度消减了这个行业的权威性。”
　　苗乐安蹙眉。
　　确实，哪怕到了现在，都有很多人认为,文豪就是有笔会写字罢了。
　　徐衡见话题又跑了,试着往回带：
　　“玉姐,舰队每年收集数据吧,现在最低级F级文豪过审率是多少？”
　　景玉想了想：
　　“去年申报两亿六千万，过审一千万左右，不到5%。”
　　仨学生：“！！！”
　　这么低！
　　海福盛结结巴巴道：“漂亮姐姐，F级不是很……”很容易考吗？
　　他小心看了眼铁训兰。
　　铁铁还在E级，我不能说F级不好。
　　漂亮姐姐。
　　景玉被逗笑了，摸摸小海的脑壳，温柔又亲切：
　　“隔行如隔山，会写字和会写故事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多人以为F级很好过，诚然，从我们的角度看，F级非常好过——只有基本要求，错字不太多，逻辑无硬伤，故事别太意淫，就行。”
　　“文风、节奏、人物、世界观、立意等大项，一个都没要求。”
　　海福盛：“……”
　　徐衡给景玉打眼色，景玉便笑道：“有时间再给你们说，我审过的F级奇葩，他们有多会自我意淫。”
　　“好了，接着说从人物展开设定。”
　　“比如，狼人。”
　　她在餐巾纸上画个速写，撅屁股甩尾巴的人狼混合体对月咆哮，惟妙惟肖。
　　“狼人身体素质强、速度快、极度畏惧银制品、满月之夜会焕发兽性。”
　　“基本条件列下后，你能想到什么故事？”
　　仨学生对视。
　　这感觉，好像忘背课文被老师当堂点名哦……
　　铁训兰踢海福盛一脚，示意他回答，却被景·教导主任·玉一把抓住破绽：
　　“铁训兰同学，不要桌下搞小动作。”
　　铁训兰：“……”
　　“景老师我错了。”铁姑娘怂了吧唧。
　　“那你来回答问题。”景玉铁面无私。
　　铁训兰：“……”
　　海福盛苗乐安憋着闷笑。
　　顶着三方大佬目光，铁训兰沉思片刻：
　　“如果要求一个场景解释清楚所有狼人特征。”
　　“那我会选在满月之夜，兽化可以点燃一切。”
　　“主角是否对自己的狼人身份知情是个隐藏爆点，知情便是亦正亦邪人设，不知情就给他配个带银饰的伙伴，让他众叛亲离。”
　　情节展开很难三两句解释。
　　铁训兰尽可能简洁。
　　景玉徐衡同时点头，“还不错，重点说到了。”
　　海春阳大笑起来：“我说什么来着？”
　　“这问题问铁训兰没用的，她个怪癖题材起家的文豪，用人物夹带设定最擅长了。”
　　“你们想想，《渣月》场景四里，她用一场战斗解释了多少种人类异能者。”
　　铁训兰：“……”
　　总感觉海春阳老师对我很有好感。
　　“好，”徐衡打断海春阳的彩虹屁，“下个人物，小海你来。”
　　他接过景玉的餐巾纸，速写了个蹦跳的小僵尸。
　　“这个人物给你，一百字，解释清楚僵尸尸毒、刀枪不入、畏惧公鸡黑狗血、通常藏身大墓等设定。”
　　海福盛：“……”
　　“衡哥。”铁训兰帮人出头，盖住餐巾纸：“不公平哦。”
　　“点我回答都没限制字数，怎么轮到海福盛就一堆要求？”
　　徐衡把她手移开，发觉她体温有点低。
　　“——天冷，多加衣服。”
　　“海福盛是走学术路线的，就算不及古语的精炼，言简意赅也是起码要求。”
　　“一百字，三分钟，我等你回答。”
　　海福盛额头冒汗，铁训兰抿嘴，准备他接不住就立刻顶上。
　　徐衡看她一眼：“你闭嘴。”
　　铁训兰：“……”_(:з」∠)_
　　三分钟到，海福盛勉强连贯叙述道：
　　“场景选在一处墓穴，临近天亮时，三人盗墓团体挖到了墓穴，额，碰到了死而不腐的僵尸……”
　　“失、失误之下，同伴被僵尸咬伤，无法治疗，小队腹背受敌，苦熬到天亮，公鸡打鸣后才被救。”
　　片刻安静。
　　徐衡神色不动：“尸毒的延伸解释呢？[无法治疗]说得太草率，不及格。”
　　海福盛脸色发红，小声道：
　　“对不起，徐老师。”
　　徐衡：“没关系。”
　　“可以设计同伴被尸毒咬伤后，发疯僵尸化，咬死咬伤全队，众人鏖战黑暗墓穴，但黎明迟迟不来。”
　　“最终，当鸡叫响起，晨光照进墓穴，血污涂墙，满地狼藉。”
　　“原本的一具僵尸变成了四具，营造轮回宿命感，此外——”
　　见铁训兰跃跃欲试，徐衡示意她接话：
　　“——还可以落个警示语在尾巴上：盗墓死全家！”铁子努力活跃气氛，缓解海福盛的尴尬。
　　徐衡：“……”他笑了下。
　　铁训兰：“这样，兼顾了黑色幽默和戏剧性，完美。”
　　……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美味龙胶在前，海福盛脸色一直是绿的。
　　徐衡往常在人前都是谦和有礼的形象，体贴人、懂路子，这是海福盛第一次看见徐猎头锋芒毕露的一面。
　　“不，”送人上星轨时，铁训兰认真说：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可你应对地很好。
　　海福盛咬嘴唇。
　　果然，我还比铁同学差一截呢。
　　“——徐衡实在是太迷人了！”铁·lsp·训兰痛心疾首骂道。
　　海福盛：“……”
　　啊？
　　苗乐安赶紧将人送上星轨，防止继续被荼毒，并严厉警告某人：
　　“今天周末，你不要太浪。”
　　“晚上回来不？”
　　铁训兰海豹拍手：“祝您一觉到天亮哦苗安安。”
　　苗乐安：“……”那就是不回来了。
　　那边，徐衡送海春阳上车，景玉也要走了，临发车前，徐衡忽然被景政委一把揪住衣领子，玉姐气势全开：
　　“徐衡，老牛吃嫩草可不算好习惯。”
　　徐衡：“……”
　　一时间，#你个过去时当事人有脸说#和#完蛋，吃饭时景玉果然看出来了#两种想法在脑子里打架。
　　“你在说什么。”
　　景玉：“你觉得我在说什么。”
　　徐衡：“绕口令没意思。”
　　景玉：“你三十，铁训兰二十一，这样听起来有意思了吗？”
　　徐衡：“……”
　　“我不欣赏工作恋情，你我都算受害者。”
　　这话很有技术含量。
　　既可以撇清年龄纷争，有可以避免景玉追问细节。
　　谁知，景玉松手，哦一声：
　　“看你对铁训兰态度亲昵过头，我只是随便诈你一下。”
　　“没想到是真的啊。”
　　徐衡：“……”
　　“你这人——”真让人手痒。
　　景玉笑道：“我是政委啊，主抓思想建设，揣测人心不是只有文豪擅长。”
　　“——放心，我没别的意思，知道了你的想法，我也好拿捏在铁子面前的言行态度。”
　　“友情提示，她早就知道咱俩曾经是恋人关系。”
　　徐衡差点惊得魂飞魄散。
　　他以为今天才——
　　“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景玉仿佛在欣赏公猪上树。
　　见证前男友丑态，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星轨要开动了，景玉一步退回车厢，将徐衡挡在门外，声音隔着隔离门，嗡嗡不清：
　　“自己去问吧，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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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找过来时，徐衡正怔怔望着星轨远去的方向，满脑子炸烟花。
　　“衡哥，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徐衡吓得险些原地大跳，立刻回头。
　　铁训兰：“……”
　　“哦呦，你是林黛玉马上要吐血了吗？”
　　徐衡半天找回声音：“你没走吗？”
　　铁训兰端详他脸色，“饭中看你脸色很差，像几天没睡觉，有点担心你。”
　　“现在......嗯，更差了。”
　　我是被独立骑士团折磨几天外加被你吓得。
　　话在嘴边，徐衡怎么也问不出来。
　　铁训兰从不让喜欢的人尴尬，无论男女，“独立骑士团怎么你了？挨打了？”
　　“说，俺帮你揍回来！”
　　徐衡委婉道：“不是。早年家中有过节，我想搭上骑士团的人脉，现在就比较麻烦。”
　　铁训兰：“你不用避讳，你姐的事情我知道点端倪。”
　　“说清这个，你说话也方便。”
　　徐衡：“……”
　　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又被剥掉了一件衣裳。
　　“独立骑士团希望，借阅徐家过往十代当家人的手札，包括担任过文教部书记的家人。”
　　铁训兰：“靠，过分，不给！”
　　“——这么机密，想白嫖？”
　　徐衡：“我答应了，这几天连轴转就是为这事。”
　　铁训兰看傻子似的看他。
　　“骑士团和天火目的相似，都希望能为星际未来做点什么。”
　　“我让虚拟宇宙和物种文库共同做第三方见证人，如果独立骑士团有涉嫌危害星际行为，那么手札便会自动公开给一线所有竞争巨头。”
　　“大家鱼死网破。”
　　铁训兰：“……”嘴角一抽。
　　可真狠。
　　独立骑士团必是拿捏了徐家姐姐“欠债”这事为要挟，赌的是徐衡有求于人以及历代珍贵材料不好曝光。
　　没成想，徐衡个败家子，丝毫不介意公开材料给游戏巨头。
　　那这就——
　　光脚不怕穿鞋的。
　　你敢心怀叵测，我就敢引入群狼，各大巨头一起竞争，气死你。
　　徐衡脸色更差了。
　　说完这事，他似乎切掉了一块好肉，又像割掉一颗毒瘤。
　　铁训兰思索着周末和薛岱的约会。眼前徐衡这鸟样，她真怕自己一走，徐四平倒头就摔进星轨轨道里——
　　状态实在太差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景玉——”徐衡闭了下眼睛，脸色发白，吓得铁训兰赶紧扶人，任由他重重磕在肩头：
　　“哥，别介，你要倒离轨道远点！我扶不住你不得一起摔下去啊！”
　　徐衡：“……”真想nuo死她。
　　铁训兰小心瞅他。
　　饭中只看他脸色奇差，黑眼圈重。
　　但精神头还是好的，削海福盛削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谁知只是表面硬撑，下了场子，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血，工作狂一个。
　　铁训兰：“你问，我知道你俩是前任？”
　　“最早想不起什么时候了，大约知道过三四次，玉姐也自白过。”
　　徐衡：“……”
　　那你觉得我是个朝三暮四的人吗？
　　铁训兰掏出光脑，想着措词，看怎么拒绝金大腿一次。
　　谁知，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薛岱：临时有事，下周见吧】
　　消息显示三十分钟前发送。
　　铁训兰敏锐发觉，这次薛岱发言没带‘宝儿~’‘甜心~’之类的口癖。
　　……
　　不会又间歇性精神治疗去了吧。
　　真有意思，人家是间歇性发作，他是间歇性治疗。
　　一抬头，徐衡盯着她的光脑。
　　铁训兰：“……”
　　“真棒，我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爽感。”
　　徐衡一把推开她，铁训兰啧一声，又扶上来。
　　“你别贱啊，想怎么爆锤我等你上床睡觉再说，梦里啥都有。”
　　……
　　等就地在悦来宾馆开好房间，都快十点了。
　　徐衡像个娇弱睡美人，躺在床上短路。
　　铁训兰把他扔进被褥第一秒，人就睡昏过去了。
　　铁恶霸居高临下，眼神高贵冷漠。
　　男人一动不动，脆弱得像只淋雨的鹰。
　　看他睫毛轻颤，又看他口唇苍白，铁子深觉自己是柳下惠转世。
　　这么好的机会，我还带着小雨伞呢。
　　但是——
　　不可。
　　良家妇男不同意，我就不去想刑法三件套的事。
　　数据流里，忽然伸出只小白手，对着铁训兰拍拍拍。
　　铁子敏捷躲开，挽救头顶被拍秃的命运：
　　“小宙姐姐，啥事，请讲！”
　　虚拟宇宙顶着一头荧光绿色头毛，摇花手：
　　【不好意思，打扰你深夜进补了】
　　铁训兰：“？？？”
　　我补什么？
　　补徐衡吗？
　　虚拟宇宙：【按照你的订阅要求，特来提醒】
　　【今晚22:00，猎户座文苑发布连环赛正式公告】
　　【请各位收到邀请函的考生，速看！】
　　铁训兰一惊。
　　这么快！
　　小绿毛体贴地给她投屏在空中。
　　红戳盖下，又是一长段废话，猎户座风格醒目。
　　【……】
　　【为款待应试的二十王座文苑，我苑特挑选出中古神奇生物10种，按抽签分给各文苑，创作文本世界碎片】
　　【两个文苑共用一个物种，先暂定下6种，分别是道士、地母族、吸血鬼、僵尸、狼人、龙骑士】
　　【后续一周内，将陆续公布剩下4种神奇生物】
　　【......】
　　【抽签仪式将于10日后，猎户座参宿七地球广场举行，请各苑尽快协商与会代表】
　　【让我们共襄盛举，共创魔幻大世界】
　　【祝好】
　　铁训兰：“......”
　　这叫款待？怕不是脑子有大病哦。


第79章 激情奋战
　　有疑问怎么办？
　　找物种文库。
　　……
　　看了猎户座文苑公告,铁训兰连夜乘星轨赶到物种文库。
　　不过一小时车程，文库星云便人满为患。
　　李物今天点了大明灯，连排炽热光明,明明大半夜,星海下也是灯火熊熊。
　　她坐在一架书上,晃荡小腿：
　　【铁铁乖崽,我知道你做什么】
　　【自己看看现在书架间的人流,不用我指路了吧】
　　铁训兰忙不迭点头。
　　数不清的书架间,人流有密有疏，少的三两个人头，多的人挤人脚踩脚,仿佛末法时代大春运。
　　最近一小时，人流最密集的书廊,那必然是中古末法时代史料的。
　　铁训兰摩拳擦掌，准备往里挤：
　　“文库姐姐,这段时间在您这儿白嫖住宿、啊不，熬夜看书的人多吗？”
　　物种文库说话温温柔柔：
　　【我一直海纳四方客,每天都有近千万人在文库留宿】
　　【如果你想，说清需求，我也会同意的】
　　铁训兰：“……”
　　还有十天时间抽签。
　　抽了签就得开写文本，这时间务必好好利用。
　　铁训兰实在太眼热物种文库的窝棚了。
　　它不如寝室睡眠舱舒服,但它书多啊。
　　“我回去和政委商量下，”铁训兰道。
　　物种文库：【？？？】
　　铁训兰：“我一熬夜，她就想打死我。”
　　……
　　徐宁天骄手里拿的书是《夜访吸血鬼》。
　　她读得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也不知到底作何感想。
　　周围一圈蛇夫座文苑同学,大家群体作战。来时早已人满为患,那就先抢一个神奇物种的书,扎堆看，好过分散开来三三两两，哪个物种都抢不来。
　　朱日和频频摇头：
　　“好邪恶的物种，如果真按史料写吸血鬼，这角色太负面了。”
　　徐宁天骄合上书页：“现实自然万钧之力，你个写虚拟题材的少置喙。”
　　朱日和：“……”
　　朱日和决定不和擅写现实题材的女首席吵架。
　　……
　　【饮人血，不忌冷热】
　　【或起源于中古末法时代的黑死病大流行时期】
　　【惧怕大蒜、十字架等圣物】
　　【惧怕银器】
　　写到这里，朱日和一顿。
　　他写了《狼人传说》，自然深知狼人利害。
　　吸血鬼也怕银器？
　　……
　　西方大陆的传说，你们好没想象力啊。
　　“还有惧怕阳光哦。”
　　黑色校袍一闪而过，某绿眼睛双子座熟人对他祖国花朵笑。
　　朱日和颔首致意：“铁文豪，宗正一一别，好久不见。”
　　铁训兰摆手：“不久不久，才七八天嘛。”
　　朱日和开朗地笑了下。
　　他胸有城府不假，但谁都喜欢爽利性格的人。
　　和铁训兰说话，不会有心理负担。
　　“找到啥有用信息没？”铁训兰东张西望。“我看完公告就过来了，一脑袋懵。”
　　朱日和摇头：“暂时没有，二十王座的文苑扎堆来，人太多，现在只能收集下物种特征材料。”
　　铁训兰也捞本书翻翻：
　　“朱学长，一般连环赛写文本的时间多久呢？”
　　朱日和：“三到六个月不等。”
　　铁训兰：“那，实测时长呢？”
　　朱日和：“一到三天不等。”
　　好家伙，差距真大。铁训兰咋舌。
　　她左右看看，各苑校袍有特征识别，蛇夫座明显在扎堆，很有团队作战意识。
　　铁训兰想到了《狼人传说》。朱日和有可能是蛇夫座放出来的饵，作为领头羊，试探神奇物种在玩家群体中的接受程度，爽点在哪儿。
　　“贵苑好团结哦。”
　　朱日和没吭声，反倒是旁边一个灰头发姐姐伸过脑袋：
　　“你是，双子座铁训兰是吧？”
　　“别凑热闹看我们了，赶紧让你们苑一起商量吧。”
　　“事到如今，你苑领头羊三年级还不知在哪儿睡觉呢。”
　　铁训兰：“……”
　　嘿，这人。
　　朱日和见场面要崩，赶紧介绍：“铁训兰，这是我苑徐宁天骄，三年级双首席之一。”
　　“天骄，这是铁训兰，双子座文苑准二年级生。”
　　俩女生齐齐呵一声，撇开头。
　　朱日和：“……”
　　找个拐角，铁训兰立刻给朗图腾打通讯。
　　她发誓，就算人在睡觉，也得给喊起来！
　　光脑很快接通。
　　“学长，地震了火山了你内裤掉楼下了！还不快到物种文库来！”
　　朗图腾那头声音嘈杂：
　　“我就在去物种文库的星轨上！”
　　“天呀，点背喝水都塞牙，明明半夜了，星轨换乘上全是各苑学生，我都快挤瘦了！”
　　铁训兰：“……”
　　“不，学长你本来就很瘦了。”
　　她抹把脸：“好吧，我就在文库，需要啥材料，放马说！”
　　朗图腾立刻发了一串书名。
　　铁训兰挨个看下来。
　　好家伙，囊括六大物种、整个中古末法时代，还有些民风民俗书目。
　　再看看远处人山人海的书架，不停有人被挤得发出怪叫——
　　铁训兰：“……”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勇敢铁铁，不怕困难！
　　双子座一号壮士扑了上去。
　　她首先站远处，扫了圈书架上的名目，有那么十几本在。
　　然后记下位置。
　　接着后退五步，气沉丹田，猛然大喝一声：
　　“卧槽，吸血鬼这物种太吊了！我要是能抽到它考试多好！”
　　声若巨雷，绕梁三日。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物种文库：【……】
　　众文苑学生：“……”
　　正查吸血鬼的蛇夫座：“……”
　　轰隆一声，人群立刻打散了，大波人朝吸血鬼这架书冲来，吓得巨蛇崽子们拼命抓牢书本，“别抢别抢！吸血鬼真不是好签啊！”
　　但是没人听他的。
　　人流很快将书架淹没，分流效果斐然。
　　趁此机会，铁文豪果断杀出，瞅着空档钻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疯狂捞书，一抓一个准：
　　“《揭秘中古末法》、《黑死病时，人们都在吃什么》……”
　　“《茅山符咒大全》、《地母与女娲》、《桃木剑三步速成法》、《大地尸僵》……”
　　“妈的，这都什么书？”
　　……
　　三分钟后，铁训兰带着二十斤目标撤退下来，浑身大汗。
　　人流渐渐回笼，然而她还有几十本书没找到。
　　铁子痛心疾首。
　　天爷啊，早知如此，今晚还不如去找薛岱快乐！
　　……
　　……
　　第二天一早，苗乐安是被重物砸击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眼，铁训兰刚开门，面色枯槁地扑在一堆书上，书本体积庞大，少说三四十本。
　　苗乐安：“……”
　　“你，难道是找薛岱补课去了？”
　　铁训兰气若游丝：“没，我肉搏去了。”
　　苗乐安：“？？？”
　　她感觉自己可能没睡醒：“等等，你和薛岱‘肉搏’，不会是真群殴肉搏吧。”
　　而且，这些书——
　　一看就是物种文库借来的啊。
　　铁子：“谁稀得睡他？”
　　“瞅瞅我这腰酸背痛、奋战一夜的，我被物种文库睡了好吗。”
　　苗乐安：“？？？”


第80章 同仇敌忾
　　徐衡醒来时,床边趴着个绿毛脑袋。
　　他沉默片刻，下床洗漱换衣服，对自己昏过去一夜衣服丝毫不乱毫无反应。
　　虚拟宇宙好奇盯着他忙忙碌碌,致以诚挚歉意：
　　【很抱歉,昨晚打搅了您和人类id铁训兰的生理交配】
　　徐衡看着镜中自己，神色疲倦,满嘴牙膏沫：
　　“没有的事，请您不要乱说。”
　　虚拟宇宙歪头,算法重校后她变得有些恶趣味
　　【据有限数据反映，文豪铁训兰昨晚随身携带安全套】
　　一语道破天机。
　　徐衡差点把牙膏沫咽下去。
　　“那不是给我用的。”
　　虚拟宇宙哦一声。
　　徐衡：“……”
　　果然，AI不会尴尬，尴尬的只有我。
　　“她留你下来，有什么事？”
　　虚拟宇宙义正严词：【没人能把AI巨神当信纸使用】
　　【铁训兰托我给您带个话，猎户座文苑发公告了,她深夜紧急赶往物种文库】
　　【房钱付过了】
　　【希望您日后好好作息，早睡早起】
　　徐衡：“……”
　　“知道了。”
　　他真想把心里还对铁训兰有期待的自己踩死。
　　打开光脑，各路人脉都在给他发着文苑连环赛的消息。
　　【@荣成：季平，银河舰队已经确认接活儿了,文本拼接大世界观将由政工部、文教部联合润色】
　　【@兰德白小聪：徐衡老师！连环赛冒头啦！铁大佬有啥新想法没？】
　　【@天火赵三金子：兄弟,铁训兰最近要太操心连环赛你劝着点,妈蛋,《灭神》还有几天才正式发售呢,万一要她干点活你说是吧】
　　【@狗骑士庞默默：感谢徐四平同学倾力支持，您家资料真是宝库】
　　徐衡首先回复了独立骑士团游戏师。
　　【@徐衡：默默,都是同学,不用阴阳怪气了吧】
　　【@徐衡：希望贵公司用的满意,多多照顾我的文豪】
　　……
　　麒麟座独立骑士团,实验场。
　　手边光脑亮半天了，庞默默也没从实验格抬头。
　　同事们嘀嘀咕咕，不少光脑都摆着猎户座文苑的公告。
　　“这次连环赛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招募志愿者我要去凑热闹。”
　　“嗐，没出社会的小学鸡打架而已，吸血鬼有啥可写的？咱独立骑士什么题材没碰过？中古、不对，地球时代中世纪整体色调就晦暗，猎户座文苑那种老大难，允许写这？”
　　“老大难哈哈哈哈哈哈，帝国第一文苑偶像包袱太重了。”
　　实验格灯灭，庞默默睁开眼睛，第一句问：
　　“咱公司接没接润色连环赛文豪本的委托？”
　　同事想了想，“还没确定消息。”
　　庞默默点头。
　　如果公司确定接了委托，再私下谈和徐衡的买卖，价格就说不清了。
　　魔幻大世界本子必然会包含铁训兰写的小碎片，若后续真会谈成购买，文豪估计得深化细化，费劲的很，相当拿一份钱做两回工作。
　　【@庞默默：小意思】
　　【@庞默默：徐衡，咱也是大学一起逃过课的交情，我实话说哈，如果你真想牵线铁训兰下个本子给骑士团，我们当然很乐意接，但价格恐怕不会很高】
　　徐衡明白这个道理。
　　多苑联合的魔幻大世界本必然包含无数人的努力，铁训兰亦然。
　　有联合本这块大心血结晶存在，小碎片的价格就没法炒的很高。
　　珠玉在前嘛。
　　【@徐衡：我明白，价格是小事，关键是情谊，长久的情谊】
　　庞默默哈哈大笑。
　　数年不见，老同学更闷骚了。
　　什么情什么谊，不过是我家觊觎你文采出众，你家觊觎我资源广阔而已。
　　各取所需。
　　庞默默没再回话。
　　徐衡却放下心来。
　　庞默默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当年猎户座文苑毕业班里，九成人都在本座、蛇夫座、双子座等帝国强势王座就业，就他一个，满怀着诗和远方，跑去了麒麟座。
　　独立骑士团自然威名远扬，但架不住麒麟座本座拉胯，人才梯队多数靠社招人才支撑，校招很难引来帝国文苑top5的学生。
　　他不反驳就是默认，不用操心。
　　【@徐衡：多谢，兄弟】
　　【@庞默默：客气了，看你能从那么多事里振作起来，我挺高兴的】
　　【@庞默默：人在社会走，兄弟能拉一把是一把】
　　至此，独立骑士团这条路，终于算打通了。
　　徐衡松口气。
　　身背三条巨头人脉，徐猎头终于感觉自己在文化猎头行业不算寂寂无名了。
　　这头，庞默默点开猎户座文苑官网，准备了解下情况。
　　一头潇洒的荧光绿色长发凭空甩出，夜月窗台幽幽出现，仿佛一颗颅骨在对月梳头。
　　同事们惊呼一片。
　　庞默默手一抖：“虚拟宇宙大人，您再这样，我要找盘古算法投诉了。”
　　虚拟宇宙把脸从头发里扒拉出来：【哦，我是来帮忙传达指令的】
　　【各位亲爱的独立骑士团成员，大家上午好，经董事会集体决议——】
　　庞默默：“直接说。”
　　虚拟宇宙：【……】
　　【好吧，你团已接受猎户座文苑的委托，同意润色连环赛文本】
　　庞默默：“……”
　　很好，可以预计未来苦逼的加班岁月了。
　　……
　　……
　　双子座文苑，文本陈列室。
　　时值上半夜，快十点了，小蚕豆随时准备暴力巡逻。
　　文豪系剔除四年级，一共一百五十人出头，此时大伙齐聚偌大陈列室，喝着空气里的灰尘嚼着文豪本的精神食粮，探讨连环赛怎么办。
　　“那么，”朗图腾站在全息投屏前，给予学妹热烈赞扬：“感谢我们双子座一号壮士铁训兰同学，如果不是她昨晚鏖战物种文库，咱们也拿不到一手的中古书籍。”
　　他指指人群中传递的书。
　　铁训兰雄赳赳站起来，脸上还带点被书砸的淤青。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们都在对她热烈鼓掌，感谢她豁得出去，为文苑挣来了第一批可用资源。
　　“不早了，接着聊正事。”朗图腾道，手动切换页面。时间太晚了，他不敢喊文苑AI过来帮忙，不然全场劳动服务的惨剧近在咫尺。
　　“东西大陆抽签的话，我苑更擅长什么？”
　　“东方题材！”人群有人举手。
　　“正确，我苑历来侧重东方。”朗图腾给予肯定，话锋一转，“所以，如果我们抽签抽中了西方角色怎么办？”
　　鸦雀无声。
　　安六神小声嘁道：“凉拌呗，能咋着。”
　　大家被逗笑了，朗图腾哭笑不得：“学弟，不是真没办法的意思。”
　　“而是，我们要做哪些准备？”
　　又是一片安静。
　　有二年级举手：“物种文库不能多复制些材料吗？全息也行。”
　　铁训兰咳咳两下，“我昨天问了，鳖孙文库，啊不，文库姐姐的回答是：【如果无限量供应了，你们还能明白知识的稀缺与可贵吗？】
　　【呵，想屁吃】”
　　她学得惟妙惟肖。
　　学生们：“……”
　　朗图腾示意她坐下：“好，物种文库pass，只能指望图书漂流回来继续借了。”
　　“文本陈列室要利用起来，查找最近各帝星、大星的黑暗赛道赛程，连环赛题目一出，社会上肯定有人蹭热度，出相关题材的文豪本。”
　　“比如，前段时间天火出品了《狼人传说》，大家可以看看。”
　　大伙点头，金银珠迟疑了下，举手，安安静静说：
　　“我看到北河三黑暗赛道下周排了一场《夜访吸血鬼》改写本，也许有用。”
　　大伙赶紧记下来。
　　“很好。”朗图腾眼神鼓励。
　　“接下来，”温和学长有点鼻音，估计最近操心连环赛感冒了，“考虑一下任务分配，话可能比较难听，但涉及文苑荣誉，我就来当这个恶人。”
　　“在校生里，卖出过商业文豪本的请举手。”
　　过半数人举手。
　　一年级、不，准二年级小鸡仔们尴尬夹在其中。
　　铁训兰、安六神、海福盛仨举手的格外突出。
　　犹豫片刻，金银珠也举起手来。
　　铁训兰：“哇，恭喜班长！突破性第一步！”
　　金银珠羞涩笑道：“谢谢，上个月刚卖出去，名字还没确定呢。”
　　朗图腾点头，“那么，上过王座二号大星及以上黑暗赛道的同学请举手。”
　　“以双子座为例，便是北河二和北河三。”
　　这次，举手的不到四分之一了，三十多人。
　　铁训兰看了下坚强举手的海福盛，和不忿放下手的花露水，晃了晃自己的小白手。
　　“好，”朗图腾道：“销量在五百万本以上的，请举手。”
　　完蛋，手又倒下去一大半，不到二十个了。
　　朗图腾又问：“一千万本以上呢？”
　　很好，只剩七八个人了。
　　铁训兰一个脸嫩低年级，搁里面特别显眼。
　　朗图腾再次满意点头。
　　“最后问问大家，自己文豪本最突出的优点是什么？”
　　“我先来回答，符合所说条件的本子，我有六个，构思灵巧、逻辑不破是我的优点，缺点是，没有明显缺点，人送外号，‘六边形战士’。”
　　这话逗笑了在场学生，几个优秀生也慢慢说起来：
　　“我有两个，比朗哥差一截，人设，人设是我的优点。”
　　“我八个，但朗图腾比我销量高很多，他《封神之战》我还排预售呢，优点的话，我擅长景观，黑暗赛道每次美观性打分，我都很高。”
　　“那我就是……反转？好吧，情节是我的优点。”
　　轮到铁训兰了。
　　她磕巴两下，发觉自己的优点好像都没前辈们突出：
　　“我比较擅长题材，额，不是，世界观。”
　　好容易憋起来的气势被自己否认给打断了。
　　这么破烂一句话，竟得到了在场人多数点头。
　　“没错，铁铁子世界观非常强。”
　　“《灭神》世界观简直帅炸了！来吧，啥时候发售，双子座买爆它。”
　　“这次连环赛，正好是世界观大显神威的时候。”
　　“别，别给学妹压力，世界观虽好，但浪费笔墨，不可太过上瘾。”
　　铁训兰：“……”
　　朗图腾失笑：“我们三年级内部商量了下，打算以目前文豪本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做领头，组几个组出来，分别领导文豪本各个部分。”
　　“比如，我和铁训兰组team，负责抽签的世界观捶打。”
　　“夜流竹负责打磨人设，丰富细节。”
　　随着他话音，刚说手握八个高销量本的学姐露出微笑，小虎牙贼可爱。
　　“如此类推。”朗图腾道。
　　“……”大家互相看看。
　　铁训兰傻眼了。
　　她真不是做组长的好料子啊，自己浪的飞起，做领头不是祸害同学吗？
　　谁知，这决议竟没人反对。
　　朗图腾点头：“好，暂行如此，如有不合适，随时调整。”
　　“连环赛横跨假期和下学期，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学长，”有人喊，“你们马上毕业年，更辛苦啊。”
　　朗图腾微笑：“应该的。”
　　忽然，门口放风的同学风似的冲进来，压低声音：“嘘——！各位！巡夜的魔王来了！”
　　大家浑身一警，立刻连滚带爬窜起来，悄没声的，拉灯的拉灯，推光卵的推光卵，一串大小蚂蚁都缩在光卵样本背后。
　　最大的《西游成魔篇》背后，趴了将近二十个。
　　西游成魔：“……”→_→
　　片刻安静。
　　小蚕豆独特的猫尾巴扫地声，咻咻咻靠近。
　　朗图腾：“……”
　　小蚕豆左顾右盼，怎么有人味儿？
　　朗图腾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忽然想起阳台内裤好像没收。
　　一转头，小蚕豆的猫眼正在翘臀后虎视眈眈盯着他。
　　【好大又圆的屁股啊】文苑AI道，猫脸笑眯眯的，瞳孔却凝成了暴怒竖瞳，看得朗图腾头皮发炸。
　　果然，下一秒，猫叫大爆发：
　　【好大胆子！一个两个！二十三十！】
　　【统统不想活了，再熬夜明天就秃头信不信啊！】
　　【七号针，七号针你快来！这儿有人想人工脱头毛了！】
　　学生们怂了吧唧站出来，排队立好，享受猫尾巴挨个啪啪啪抽脸服务。
　　【劳动！全部罚义务劳动！】
　　【文本陈列室一人300小时！把地拖干净！】
　　暴怒的布偶猫浑身毛炸，像个大号毛球。
　　文豪系学生互相看看。
　　别笑，不要惹小豆子！
　　……
　　三天后，猎户座文苑发布了一则声明，补全了残缺的四种神奇生物。
　　分别是，东西方龙，牧师和无常。
　　又三天，双子座文苑共选派十二名代表前往参宿七，参与抽签仪式。
　　文苑穷得脖子硬又清奇，只给学生们买了卧铺。
　　超远程星轨也看快慢，快的半小时就到，慢的能跑几天。
　　这是铁训兰第一次在星轨上过夜，大伙都睡了，安六神脚丫子正好从上铺掉下来。
　　她翻来覆去，被臭脚味熏得睡不着，盯着光脑上十个神奇生物。
　　一个模糊、大致的世界观在脑海里逐渐成型。


第81章 角色优劣
　　列车车程很长,如果不遇上宇宙风，大约今晚能到，如果遇上了,那便明后天抵达。
　　早上洗漱完，铁训兰黑着眼圈坐回铺子。
　　朗图腾和夜流竹学姐在发早餐。小虎牙学姐捏了把铁铁的嘟嘟肉：“一晚上不见,怎么眼睛大了一圈？”
　　铁训兰默默啃面包：“这是被脚臭熏出的黑眼圈，学姐。”
　　安六神立刻咳嗽一声。
　　学姐在呢,麻烦给我留条底裤！
　　上铺海福盛金银珠也爬下来，夜流竹将面包全丢给朗图腾，推他去发。一回头，崽子们默默看着俩人亲昵动作。
　　夜流竹十分坦然：“是的，我在追他。”
　　朗图腾闹个大红脸,光速跑了。
　　准二年级生：“哇哦。”
　　窗边有风,吹起了铁训兰的手稿，她想去遮挡，但夜流竹人比她高一截，轻而易举镇压了铁小兰，“这是什么,神奇物种角色分析？”
　　铁训兰害羞道：“还没写好,学姐别看了……”
　　夜流竹哦一声，叠好放回去，很有礼貌,“那你直接讲讲吧。”
　　铁训兰：“……”
　　同学们立刻围过来，目光炯炯。
　　“我昨天睡不着,思考了十种角色,发觉他们优劣相当明显。”
　　夜流竹神色并不意外：“优劣？什么角度呢？”
　　铁训兰：“属性克制。”
　　“十种角色间有‘食物链’,西方大陆这边,吸血鬼狼人互相吞噬，属于同一等级，西方龙和龙骑士互为对抗或降服，牧师暂时悬空，也许是提供银质圣器或者庇佑人族之用。”
　　“东方大陆更混乱些，道士僵尸互为克制，东方龙和无常没有明确关联，但一个是龙气旺盛，人界福源阳极，一个是极北幽冥，属性阴僻。地母族人，也就是女娲后人暂时悬空，可能是庇佑人族吧。”
　　夜流竹点头，看样子是早就想过：“没错，那优劣之分怎么说？”
　　铁训兰努力总结，“角色有对抗，才容易出彩。”
　　“地母族和无常听着吊炸天，实际在十个里面偏鸡肋，空洞又光明，像挂在天上。”
　　“哦，”安六神迅速跟上，“是这个道理。”
　　“怪不得我看高校版押题，都在说道士僵尸还有吸血鬼狼人是好角色。”
　　夜流竹却摇头：
　　“不能说好，只能说更方便文豪发挥吧。”
　　她挨个掐掐后辈的小脸蛋子，大清早起来小家伙个个肿着脸，贼可爱了：
　　“我擅长人设，实话说神奇物种没有人类好写，你得花笔墨去雕琢他‘非人’的一面，挺新奇，但挺麻烦。”
　　“吸血鬼吸血的邪恶狰狞，狼人对月咆哮的宏大场景，听着炫酷，实则现实生活从没见过，容易悬浮。”
　　“这时，角色有对抗性的好处就出来了，从反面给予打击，人物更丰满。”
　　金银珠茫然：“反面打击？”
　　夜流竹拍拍铁训兰示意她接上。
　　铁训兰差点被暴力学姐一巴掌拍到地上：
　　“这个意思，班长。”
　　“反面打击就是给个敌人，让玩家有心理上的平衡感。”
　　“吸血鬼对人类是优势是压倒性的，除了写写意淫的情爱，人类基本找不到克制他的方式——不算牧师的话——这样，角色太阴间了。文豪也不会个个擅长臆想远高于人类的物种如何生活，缺乏现实参照。”
　　“此时，反面打击就发挥作用了，设计一个互相克制的角色出来，狼人。”
　　“人类爱看能锤爆自己的东西再被别人锤爆，就这尿性。”
　　金银珠：“……”
　　“你的意思是说，对抗性增加了角色深度。”
　　夜流竹、铁训兰齐齐点头：“没错。”
　　“学妹概括力真好。”夜流竹又去捏她脸蛋，都扯变形了。
　　“跟我一起写人设吧！”
　　金银珠：“……”
　　铁子一把抱住小班长：“不不不！这是我们世界观组的！学姐，先来后到啊！”
　　金银珠：“额，我可能确实更擅长人——”
　　铁训兰：“不，班长，你不擅长。”
　　金银珠：“我想——”
　　铁训兰：“不，你不想。”
　　几个人闹了一会，安六神又想到个隐含的坑：
　　“不对啊，既然角色优劣如此明显，那抽签怎么办？”
　　万一抓到没延展性的角色，文本评分多吃亏。
　　没人吭声。
　　夜流竹斟酌道：“三年级讨论过这个问题。”
　　“结果是，要么碰运气，反正写什么角色和最后实测玩什么角色大概率不一样，如果文本阶段拉分了，那就实测阶段努力表现，争取把分数提回来。”
　　“要么——猎户座会将难度更高、施展面更大的角色，交给综合评分更好的文苑，确保大魔幻本的质量。”
　　“如果是后一种——”
　　几人对视，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诡异微笑：
　　“咱帝国三强双子座文苑还是能占到便宜的。”
　　“僵尸、吸血鬼、狼人、道士必有一签。”
　　又静了会，几人各自吃饭看书。
　　铁训兰想着昨晚构思的简单世界观。
　　有个问题。
　　已知猎户座文苑将拼接文本的重要任务外包给了舰队、游戏巨头，听起来世界观这个大任务移交了，但事实是，各文苑创作文本根本无法摆脱世界观、孤立写人物，那到时候碎碎片片的‘小世界观’怎么拼成大魔幻？
　　她将问题提出来。
　　夜流竹想想前几届情况，“一般负责文本拼接的人，会从各苑碎片中挑出一种兼容性最好的世界观，以它为参考，写深写大，[套住]整个大世界。”
　　哦，铁训兰来了兴趣。
　　“如果能成为被选中的这一本，岂不是加分很多？”
　　夜流竹挑眉：“正是。”
　　“所以你们世界观小组要加油。”
　　铁训兰咬着嘴唇，半天没吭声。
　　夜流竹好整以暇看她。
　　“学姐，”铁子道：“你觉得起东西大陆互相吞噬、或者冲突战争的大纲，怎么样？”
　　互相吞噬？
　　夜流竹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介意仔细说说吗？”
　　铁训兰立刻神采飞扬：“不介意！”
　　“在这个世界里，东西大陆是漂移海上、并逐渐靠近的，我们的故事发生点就在，东西大陆即将并轨的倒数48小时。”
　　时间紧迫感，夜流竹来了兴趣：“这个倒数两天很不错，像头顶悬剑，玩家有代入感。”
　　铁训兰快速道：“这个框架是有明显好处的！首先，文本时间短，两三天，我们可以用大量笔墨去写细节，而且衔接连贯，不会出现我写玄幻的问题，时间轴过长，导致切成一片一片的。”
　　“其次，互相靠近的大陆不是一日之功，两边的人们、神奇生物必然对对方有所耳闻，善泅水者甚至早就跨海而过——”
　　“这就提供了世界融合的契机！”
　　“无论双子座抽什么签，哪怕抽中写狼人碎片，实测投放到了东方大陆，都有机会闯入自己写的文本碎片里。”
　　文豪对自己写的文本最了解、权力最大。
　　无论我扮演何种角色，只要给我机会闯入自己的文本碎片，那胜算必然大涨。
　　关键是利用好[故事衔接]，怎么才能提供契机，让西方狼人闯入东方大陆？
　　夜流竹：“……”完了，这不是我擅长的点。
　　“你等等，我把朗图腾那憨憨喊来。”
　　憨憨火速而来，听俩人简要说完，立刻挑出一个致命问题：
　　“学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这框架乍听很好，但我们能跨越东西迁徙，对手是不是也可以？”
　　“而且，东西大陆对撞，必有冲突，听你意思，文本时间轴不太长，结尾就打算丢在战争开端吗？”
　　“这是否过于儿戏——”
　　他忽然闭了嘴。
　　铁训兰一顿。
　　“咋了？”
　　朗图腾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设置倒数48小时为时间轴，就是不想写战争大场面吧。”
　　“这是逃避心理，学妹。”
　　铁训兰：“……”
　　夜流竹咳嗽一声：“朗图腾，你说话委婉点。”
　　朗图腾：“……”
　　他有些不悦地看着夜流竹。
　　铁红娘赶紧打圆场：“真不是，学长。”
　　“我很喜欢战争大场面，but——”
　　“读者看不懂正经的战争戏份啊，这不是写给银河舰队的本子，受众专业素养不够的。”
　　安六神小声吐槽：“说得好像你写的来严肃战争故事似的，不都是照葫芦画瓢？”
　　铁训兰一把揉搓他头毛，暴力镇压：“我是写不来真战争，能写的来的人要么没工夫和我们瞎掰，要么早进坟地了。”
　　“我好歹会查查武器参数、分析战争模型，但这些，你觉得多少玩家感兴趣？”
　　安六神：“……”
　　确实，大部分人对战争的猎奇心理只是听个响儿。
　　伤亡多少人、陶醉在自我幻想的空洞里，缺乏微观认识。
　　真上硬菜，剖析从东到西怎么打，没几个人有耐心吃。
　　朗图腾收了严厉：“诚然，文艺作品写战争的基本都是以小见大，大时代落进小人物。”
　　“缺乏直接描写战争对抗。”
　　“你这要求，得找军事课本。”
　　夜流竹调侃道，有效调节气氛：
　　“就这，还挤兑学妹逃避心理？”
　　“我觉得框架挺好，倒数48小时和东西大陆互通的设定相当好用。”
　　朗图腾不语。
　　他擅长从逻辑挑错，做事有始有终，确实不喜欢铁训兰每每写本子留个伏笔的做法，但事实是如果真把战争搞出来了，那……商业化之后，必然要放弃大批潜在受众。
　　“有道理，我细想下。”良久，朗图腾让步。
　　夜流竹立刻对铁训兰挑眉。
　　铁子抱拳，多谢学姐助攻！
　　当晚，星轨顺利抵达参宿七，猎户座学生代表前来迎接。
　　双子座一行人下榻参宿七悦来宾馆。
　　窦丽珠介绍说，房间里专门配了全息设备，方便日常练习。
　　其他文苑的学生也会陆续抵达，有空可以切磋切磋，如果嫌地方小，去地球系列广场，挤一挤每天免费使用时间也成。
　　铁子和朗图腾对视一眼。
　　……
　　好家伙，竞技无处不在啊。


第82章 血色之吻
　　猎户座参宿七,银河帝国第一大帝星。
　　它繁荣昌盛，地理位置绝佳，上承人类末法时代文明遗迹，下接银河帝国时代发展前沿,知名景观无数,其中全息行业关联最密切的便是地球系列广场。
　　从地球第一广场到地球第七广场,七座广场全天无休播放文豪本。
　　地球一三五做商用,主要播放文豪本宣传片,拉赞助，地球二四六不放广告,专放历史经典文豪本。
　　去年兰德买《渣月》,便是将广告铺在了地球第一广场。
　　地球第二广场，等候区。
　　前头在播放《灭神》的公开片段,一派青山绿水,昳丽仙境，玄幻世界中的曼妙山水引人入胜。观众们置身其中,仰望着枝头青雀和海边夕阳，美景穿越千年。
　　铁训兰大大打个哈欠。
　　金银珠瞬间脱离场景：“哇,你自己的作品，不捧场吗？”
　　铁训兰：“我的爱只有三分钟。”
　　“当我写完那一刻,就不爱了。”
　　金银珠：“……”
　　今日排期也是巧了，下个本子竟是朗图腾的《生死桃花源》,时间一到,全息场景切换,铺天盖地的浓郁桃花色,伴着淡淡花香,将人带入妖异神秘的世外洞天。
　　铁训兰哇哦一声,眼神发光。
　　金银珠：“……”
　　我真佛了，头回见嫌弃自己孩子喜欢别家孩子的。
　　她看表，“现在十点半，该抽签了吧。”
　　铁训兰翻着光脑，这几天她试着写了几个《东西大陆（瞎瘠薄暂定名）》的片段，就想着地球广场全息设备好，还有公益免费使用时间，便来白嫖一波。
　　“开始半小时了，咱们苑应该已经抽完了吧。”
　　“我看公告上写，按照帝国文苑排名来抽签，咱第三，很快。”
　　金银珠脸色有点挂不住。
　　这几天她和铁训兰住同屋，天天听她唠叨神奇物种的险恶之处，现在一想到已经抽完签了，脑仁发炸。
　　“如果抽到了差签怎么办。”小班长可紧张。
　　蛇夫座这些年给文苑狂砸钱，巨蛇家起势凶猛，猎户座文苑又历来高屋建瓴，搞得帝国三强快变成帝国top2了。
　　如果双子座抽到差签，面对巨蛇猎户两尊庞然大物，那……
　　铁训兰没立刻回答。
　　观众一片惊呼声，桃花妖长得邪佞美丽，从千万片花瓣中钻出合成一体的瞬间，堪称《生死桃花源》高光片段，美的震撼人心。
　　铁训兰盯着片刻，默默将原始文本中吸血鬼的眼睛形状修得狭长了些。
　　嗯，向学长学习。
　　人物要搞得美型，要抓细节！
　　“我猜，咱们苑擅长东方题材，所以肯定不会给抽中东方神怪角色的。”铁训兰这话说得绕。
　　金银珠一愣：“抽签作弊吗？”
　　铁训兰赶紧补充：“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要让擅长的人去做不擅长的事。”
　　“最后结果，我猜，前四大文苑是我们和猎户座负责西方吸血鬼、狼人角色、蛇夫座和仙女座负责东方道士和僵尸角色。”
　　“——这样，才能把种子选手拉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大家都菜鸡。”
　　双子座和猎户座侧重东方大陆，所以去搞西方。
　　蛇夫座十分擅长西方题材，仙女座略微偏一点，便去撰写东方大世界。
　　金银珠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可这样，不会让大魔幻文本质量下降吗？”
　　真正的如虎添翼，是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啊。
　　铁训兰头脑清醒：“猪猪班长，大魔幻在文豪本成型卖出前，它首先是个比赛。”
　　“猎户座文苑肯定想赢的。”
　　金银珠抿嘴，脑子已经认可铁子的猜测，但心里对猎户座文苑仍不愿这么想。
　　不一会，人头攒动，《生死桃花源》宣传片播完了，铁训兰疯狂掏腿，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上全息设备，金银珠默契配合，帮她挡住后面扑上来的文豪玩家。
　　哈，这么好的大广场全息！
　　先到先得！
　　刚链接上光脑，消息群就亮了。
　　【我们要冲top2！（149）】
　　【@队长朗图腾：抽签结果出来了，今年猎户座幺蛾子有点多】
　　【@队长朗图腾：角色抽中的是吸血鬼】
　　结果一出，群里欢呼雀跃。
　　【太棒了！我吓得一晚上睡不着！终于没抽中那什么地母族！】
　　【地母族多好！女娲后人哎，威能无限】
　　【——回楼上，她虽然强，但她不好写，还是吸血鬼强点】
　　【唉，是上签，但不是上上签，四大角色里延展性最好的明明是道士啊】
　　【知足吧！没给你丢光明牧师都不错啦】
　　……
　　【@夜流竹：别刷屏了】
　　【@夜流竹：朗图腾，赶紧，把猎户座文苑的变动说一下】
　　铁训兰和金银珠对视一眼，后面一堆人喊你俩玩不玩不玩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队长朗图腾：好的，流竹】
　　【@队长朗图腾：猎户座文苑声明，实测阶段允许文豪扮演自己设计的角色，即我苑可以扮演自己写的吸血鬼，但——不允许世界观与角色融合，即扮演西方吸血鬼可能会被空投到其他世界观中】
　　【@队长朗图腾：这是文本嫁接常用套路，可以极大克制角色在优势地形中的发挥，同时，给文本嫁接陌生角色，也能考验文豪的临场应变能力】
　　【？？？？】
　　【？！？！？！】
　　【！！！！】
　　群里又开始刷屏了。
　　夜流竹暴躁地开了禁言。
　　“好家伙，”铁训兰唏嘘：“猎户座这是给咱们带紧箍咒也给自己带紧箍咒啊。”
　　“不怕勒死。”
　　如果预先知道吸血鬼会被丢进僵尸林，我是不是还得留出空白，预留给可能出现的故事支线啊？
　　光脑接好了，一排好几台，同台的几位都已经开始演示文本片段，有机灵的，还边全息边修改，空中一会刀劈斧砍，一会鸟木成林，偶尔，看到了类似孙悟空的脸。
　　金银珠催她：“快点啦铁子。”
　　“你再不放全息，后面排队的真要打人了！”
　　“好嘞！”铁训兰爽快应道。
　　她预先不知道抽到什么签子，各种角色都写了点，现在其他可以暂时废弃了，独留吸血鬼片段。
　　虚拟宇宙探头，终于说出这排设备最后一句：【启动全息，《东西大陆（瞎瘠薄暂定名）》选段《吸血鬼之吻》】
　　金银珠：“？？？”瞎、瞎什么？
　　唰，一排人望过来。
　　虚拟宇宙覆盖下来，地球第二广场的绝好视野笼罩上一层朦胧月色，它幽暗深黑，森森冷意，将时间带入了19世纪的伦敦街头。
　　这景色很美，但不出奇。
　　看过来的游客不多。
　　金银珠：“？？？”
　　铁训兰见她疑问，解释道：“瞎瘠薄凑得时间背景，随手起个世界观，不重要哈。”
　　街上的煤气灯比月亮还暗，投下一个个晦涩光团，两盏灯间是数十步的黑暗，里头似乎藏着闪光的红眼睛，细看，却只是流浪猫狗和腥臭的老鼠。
　　空气中一股腥臭气，像泔水和腐血混在一处。
　　渐渐的，黑暗尽头，走出个潦倒人影，他提着酒瓶子。
　　红眼睛动了动。
　　有蝙蝠飞起来，发出咻咻轻响。
　　金银珠听到背后排队的人轻嗤，“平平无奇，还敢来地球广场显摆——”话没说完，时间轴一动，黑暗中蝙蝠翅膀铺展开来，竟有数百只，它们密匝匝合拢一处，聚成一个人形。
　　人影落地，堵住了醉酒男人的去路。
　　“……”身后人默默闭了嘴。
　　他看到了蝙蝠漆黑的翅膀下，有张微笑的嘴唇。
　　它们含着两颗雪白尖牙，宛如画卷揭幕，又像夜穿拂晓，翅膀继续揭开，露出苍白如雪的面孔，嵌着两颗猩红眼珠。
　　没声了。
　　广场没声音了。
　　所有人都惊讶望着吸血鬼诡谲奇特的造型。
　　[他头发如此乌黑，倒衬得肤色惨白。]
　　[他面色如此雪白，更显得发如乌云。]
　　[这干柴鬼怪生得扭曲绮丽，像画面掉帧没了色彩，只简单黑白两色，草草涂抹，便成了中世纪人类一大天敌]
　　原始文本草草写道。
　　醉酒路人被蝙蝠围住，美人绽开了玫瑰似的嘴唇。
　　他张开嘴。
　　伸出紫色的舌头。
　　齿间幽幽闪光的是深绿色的毒液。
　　……
　　见游客被吸引了，铁训兰嘿嘿一声，加了一句：
　　[这鬼面近在咫尺，嘴巴张过了物理极限]
　　[吭哧一口，咬掉了醉汉整个下巴，头烂了一小半，吸血鬼就趴在半拉头的尸体上，将脖颈撑开撕烂，人头如爆开的花蕾，供他吱吱痛饮]
　　【近在咫尺】，意味着全息展示会切近视角。
　　时间轴走下一帧，吸血鬼的深渊巨口瞬间拉近，百倍放大，将广场笼罩。
　　游客：“！！！！”
　　紫舌头巨大而迫近，上面爬满纹路，每条褶皱里都是鲜红恶臭的人血。
　　然后，它咬了下来——


第83章 断梦真相
　　地球第二广场山呼海啸的惨叫,引得街道店铺纷纷张望。
　　铁训兰留心着广场观众的反应。
　　很有意思。
　　一广场稀稀拉拉数千人，按概率看是必然有些弱感症患者的。
　　吸血鬼的深渊巨口是她刻意为之，就是想看骤然降临的恐惧之下,人类面目做何反应。
　　果不其然,有些人的恐惧反馈流畅自然,从瞳孔紧缩到惊恐尖叫，顺滑留手。
　　但有些人则反应卡顿,怔怔愣愣看了许久,紫舌头盖下来，烂血都落在脸上了，才嗷一嗓子出来,整个人抖成筛子。
　　铁训兰：“……”
　　“有没有觉得，弱感症像水龙头坏了，拧不开,但水流一直在，某个瞬间爆冲起来，水阀就会炸开？”
　　金银珠没吭声。
　　铁训兰扭头：“？？？”
　　小班长呆呆站在原地。
　　空中丑陋妖异的吸血鬼,苍白和血红混合着，看得金银珠心里炸开了海啸似的喜悦。
　　忽然,下巴被人捏过来，对上铁训兰审视的眼睛。
　　“原来，班长你喜欢这款啊。”
　　金银珠：“啊？”
　　全息中,吸血鬼尖声啸叫着,袭击街头行人,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就这三五分钟,街上躺满了无头残缺的尸首，可想而知，明早伦敦报纸又是一则《夜袭魔鬼杀人事件》，唯一立着的黑袍鬼怪，真是肤白胜雪，唇齿殷红——啊——
　　“啪！”铁训兰又一拍巴掌，拍醒她。
　　“回神，他那红的不仅是嘴唇，还有牙齿，吃人的牙齿。”
　　金银珠：“……”
　　“好帅啊。”小班长嘤嘤，脸颊粉红。
　　铁训兰看鬼似的看她。
　　“这么扭曲的丑鬼你都喜欢？”
　　金银珠认真道：“不丑。”
　　“很凛冽，很禁欲，很宗教，很美感。”
　　铁训兰：“……”
　　真·点评到位，和历史上吸血鬼真实形象完全贴合。
　　[杀人的鬼怪退场了，飘来漫天玫瑰]
　　[它们落在血浆里，空气甜腥欲呕，匆忙奔来的警卫只看到夜幕合拢，吸血鬼消失在夜色尽头]
　　[警卫叹口气：“又是一起屠杀。这东西大陆接轨的日子越近，魔物越躁动。”]
　　[“明天和街坊邻里说一声，多带银器，少走夜路。”]
　　游客们：“？？？”
　　什么，什么接轨？还有银器？
　　金银珠：“这是埋悬念吗？”
　　铁训兰又将这句话删掉，仔细看着游客反应，改成同样意思的另一句话：“是的。”
　　“我想看，再不了解世界观的情况下，怎么说这句伏笔，玩家才能更明白。”
　　金银珠：“……”
　　伏笔的话……
　　“要不引一下狼人？”小班长真诚建议。
　　铁训兰哦一声，“有道理。”
　　她立刻修改原始文本：
　　[同行小警员记下命令，抖着腿想离开这条街，老警员骂他：“抬走尸体啊，难道你想明天登泰晤士报吗？”
　　“还有！”
　　“记得给莱茵河发报，伦敦闹鬼太厉害了，得引点狼人过来。”]
　　狼人二字一出，地球广场隐约惊呼：
　　“我知道我知道！《狼人传说》！天火前俩月刚出的！”
　　“梦幻联动啊！我买了《狼人传说》的预售，嘤嘤吸血鬼也想买！”
　　“啊？什么啊？买天敌干什么？”
　　“你个弱感症懂什么？这叫相爱相杀！”
　　“好帅啊啊啊！”金银珠西子捧心。
　　铁训兰吃瓜。
　　看不出，小班长平时多正经一人，还有做粉头的潜质。
　　“你说，我把吸血鬼改的帅一点如何？”
　　金银珠目光炯炯：“怎么帅？”
　　铁训兰：“额，就再美型一点。”
　　她左右看看，避着点人：“毕竟，实测阶段要公开的，玩家和看客意见将是一大助力。”
　　“活人都是颜狗，长得好看能糊弄很多人。”
　　金银珠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投机取巧味道。
　　“合适吗？”
　　铁训兰：“怎么不合适？”
　　“巨蛇那个朱日和，他把狼人丑恶形象折腾的跟肌肉猛男似的，我们也搞，还要搞得更美型！”
　　……
　　刷，原始文本走到底，全息消失。
　　游客们怅然若失。
　　黑暗朦胧的伦敦街头有着和敞亮地球广场截然不同的味道，那感觉阴暗又危险，激发起人类刻在基因里对未知的恐惧，仿佛凝望深渊，想跳进去。
　　“这位文豪，”回过神来，有游客喊。
　　“方便告知姓名吗？或者，您要上的这个本子叫啥？”
　　铁训兰：“……”
　　一回头，同排练习全息的文豪也在看她。
　　铁训兰豪气干云：“我们是双子座文苑的，很荣幸来到参宿七，特别喜欢贵地的地球广场。”
　　“这本子还没成型，只是个片段，具体还要看今年猎户座主办的文苑连环赛呀！”
　　“多谢大伙捧场！”
　　她拉着金银珠就跑。
　　临走前还给连环赛打个广告。
　　下个排队的凑上来，看残留文本记录。
　　“文豪本名称《东西大陆（瞎瘠薄暂定名）》？？？瘠薄是什么？”
　　“文豪：铁训兰，双子座北河三人士……北河三？铁、铁训兰？！”
　　“妈耶！”
　　他仿佛追星碰上了正主，开始疯狂宣传：“刚才那个小矮锉是双子座铁训兰！”
　　“今上午广告还排了她的《灭神》！”
　　旁边设备的文豪嘘他：“咋呼什么？”
　　“那是短小精悍，什么小矮挫！”
　　虚拟宇宙空中托腮。
　　铁小黑毛应该不喜欢短小精悍的叫法呢。
　　……
　　……
　　下午的时间便是参观猎户座文苑和参宿七，铁训兰专门找窦丽珠带着，去徐家老宅溜达了一圈。
　　眼前高庭大院地处中心，闹中取静，和车水马龙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门前挂着“星球公共财产，待建”的牌子，她真要以为回到了数百年前的末法时代。
　　“偏房是开放的。”窦丽珠扯她，“可以去看看，别站在正门口。”
　　这地界人又不常来，俩年轻姑娘立这儿古古怪怪的。
　　铁训兰盯着族谱看了半天，才吭声：
　　“星际时代第二个一百年，徐家就发迹了吗？”
　　窦丽珠嗯一声，“我记得是，第二个一百年发迹，第三个一百年发达，第八个一百年衰落，家族嘛，都这样，潮来潮去，有始有终。”
　　两人走进偏房。
　　就是个简单书屋，参宿七还贼有噱头的整了个牌子，在书架上做分类，什么文教部第13任书记手札、17任部长常读书目，眼球赚的足足的。
　　“要开博物馆吗？”铁训兰吐槽。
　　窦丽珠大笑起来。
　　“收归星球的财产，最后都这下场。”
　　“对了，徐衡没跟你一起来吗？”她状似无意问道。
　　铁训兰将族谱翻到最后一页。
　　和徐衡名字同排的有三个人。
　　徐静、徐行、徐宁。
　　“他怎么会来？看自己家鞭尸吗？”铁子道。
　　窦丽珠挑眉。
　　“怎么把家产都抄了？”铁训兰又好奇问。
　　窦丽珠没遮掩，“没办法的事。”
　　“也许文教部覆灭在双子座不那么出名，但在我们猎户座，或者参宿七吧，人人都能说出两段。”
　　“家族的发达都是不能细究的，没有纯白的发家史。”
　　“只看这姓氏何时失去最大价值，一旦失势，那些灰色不能见人的东西就会被立刻盘查清算，再由星球出面打土豪分田地。”
　　铁训兰点头。
　　窦丽珠：“……”
　　“你不觉得残忍？”
　　铁训兰：“有什么残忍的？财产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嘛。”
　　“所以——”
　　她盯着最里面的书架，上面挂的牌子是文教部第25任书记徐静常读书目，走过来一看，书名十分有毒：
　　《辩证法》《论黑格尔》《人性的负面》《三体》……
　　“徐伯兰是悲观主义者吗？”
　　“逃跑主义者。”窦丽珠更正。
　　铁训兰：“……”
　　窦丽珠：“反正不是对精神症的胜利主义者。”
　　铁训兰冲她眨眼，特别真诚道：“如果我请你吃饭，你能给我讲讲长梦计划覆灭始终吗？”
　　窦丽珠：“……”好直球的问题。
　　“不必如此。”
　　“你我文苑要合力创作西方题材，就当交个朋友。”
　　窦丽珠站得离窗户远些，避免外头听见，“覆灭原因很简单，徐静背叛了人类主体意志——也就是徐伯兰。”
　　“她是个能力高超的文豪，事发那年本来要升S级的，早年也一直是弱感症必胜为信条，主导开展长梦计划，多番号召，运作十数年，从全息行业剪了一茬精英出来。”
　　“结果，没人想到她内壳是个逃跑主义。”
　　“利用文豪本训练精英的时间，在文本故事里埋了大量消极情节、阴暗邪典、自杀暗示，数年时间将长梦计划所有参与者，洗脑成了失败主义者。”
　　铁训兰睁大了眼睛。
　　文豪本里夹杂负面暗示？
　　……
　　牛逼，真是一流的洗脑方式。
　　窦丽珠淡淡道：“计划挺花费精力和资源的，真的挺花的，光协调各大巨头齐心合力就是好大一难关。”
　　“那些年各星座对弱感症的宣传也是负面为主，希望力以克之。”
　　“徐静这做法，就是拿了最好资源，然后背后捅刀嘛。”
　　静了片刻。
　　铁训兰接话：“她是不是在文教部死忠很多？”
　　窦丽珠惊讶看她，似乎没想到她思路跟上这么快。
　　“没错，徐家在文教部根深叶茂，拥趸众多。”
　　铁训兰：“那么……”
　　“领导思想出了问题，她的嫡系恐怕一个都跑不脱关系。”
　　“事后是不是把文教部整体大清洗了？”
　　搞文豪行业，最怕思想出问题。
　　你思想出了问题，行为就会改变，写出的文本就传达不出原来的味道。
　　徐伯兰此人的手下，难说外表之下内里如何。
　　窦丽珠点头：“没错，大清洗发现，文教部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思想不过关，存在不同程度的失败主义和弱感症迹象。”
　　“整个部门的下场可想而知。”
　　铁训兰有些感慨，“舰队真是个政治第一的地方。”
　　窦丽珠：“当然，武装力量你不讲政治是想死了。”
　　铁训兰微哂。
　　强力机关、武装力量如果没有统一的政治内核，那就是流窜不止、危害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分子。
　　“怪不得天火大掌柜对衡哥没好脸。”铁训兰故意漏口风。
　　窦丽珠果然上套，笑道：
　　“柳园飞雪肯定没好脸。”
　　“我说巨头们当年重视长梦计划，不是吹牛的。”
　　“天火献出的精英里，有柳园飞火。他是柳园飞雪亲哥哥，难道不重视吗？”
　　“——来时好好一个人，还回去成了失败主义废物，没两年就自戕投数据池了，你说柳园飞雪该什么态度？”
　　铁训兰：“……”
　　柳园大掌柜真是好涵养。
　　没打死徐衡算有情有义了。
　　俩人又溜达片刻，铁训兰听了一肚子参宿七的八卦，才慢吞吞走出徐家博物馆。俩人关系也聊得近了些。
　　“真棒。”铁子由衷感叹。
　　“参宿七不愧是帝国第一大星，资源真丰富，人才真高标，八卦真多啊。”
　　窦丽珠要被她笑死了。
　　“八卦多了好写故事对吗？”
　　铁训兰诚实点头。
　　窦丽珠拍她肩膀：“那就努力买房吧。”
　　“买在参宿七，我知道你的本事，没问题的，假以时日，你肯定买得起。”
　　铁训兰尾巴一紧：“北河二最高二百万一平，请问，贵地——”
　　窦丽珠：“二百万够买参宿七，不对，买不起参宿七，参宿六可以买个郊区。”
　　铁训兰沉默良久。
　　窦丽珠慢慢看她，有点得意。
　　临到分别，两人交换通讯码，承诺未来数月一起加油写文豪本，铁训兰在宾馆门口送窦丽珠离开。
　　眼看人影转弯，铁训兰立马掏出光脑。
　　【衡哥衡哥，你老家有毒吧，好有阶级感一地方】
　　徐衡秒回：
　　【让你受委屈了】
　　【猎户座有些历史遗毒，整体发展氛围不如新兴王座】
　　【你去我家了吗】
　　【@铁训兰：去了，你家真好看】
　　【@铁训兰：任务已完成，我看参宿七本地人对你家排斥感不重，如果你想重拾家族人脉，至少——民意上可以利用】
　　排斥感确实不重，只是冷漠看笑话而已。
　　铁训兰心里补充。
　　那头静了半天，徐衡才发个好。
　　【又及，你的文豪D级执照发下来了，记得找我拿】
　　铁训兰不疑有他:
　　【好，回去找你拿】
　　【@徐衡：不用，现在就能来，我就在参宿七】
　　铁训兰：“……”
　　徐四平，你不是北河二宗正一都有房子吗？
　　现在又要加个参宿七了？
　　【你老实交代，四平同志，你到底有多少房产？】
　　徐衡被这消息逗笑了。
　　【@徐衡：放心，这是私产，我做文豪赚的，不是抄家范围】
　　【@徐衡：除了北河二、宗正一、参宿五六七，还有北河三、宗正二、阙丘一二三——】
　　【@铁训兰：停停停，死到铺！】
　　【@铁训兰：你是二十王座帝星都有房子的地主吗？】
　　徐衡回了个当然不。
　　铁训兰心理平衡了些。
　　徐衡：【只是12颗帝星有房而已】
　　铁训兰：“……”
　　我真是个穷人_(:з」∠)_。


第84章 往事如风
　　徐衡的房子正好卡在参宿七二环线上,铁训兰以末法时代的买房眼光看，合理怀疑他趁机抄底了。
　　男人擦着湿头发来开门，脸色不太红润,但没有黑眼圈。
　　铁训兰打量屋子格局，很简单的四室两卫,卧室朝阳,陈设和徐季平本人风格一样,干净简单,也不知是不是他各星来回跑的缘故,房子人味不重。
　　“给。”徐衡取出个黑文件袋。
　　铁训兰道谢接过，撕开看,一本崭新的D级执照，依旧是北河三文豪,但签发地成了麒麟座文豪协会。
　　“怎么不是双子座？”
　　徐衡取出两瓶冷饮,递给她：“文豪执照升级是个流转工作，每层升级有个比例，各王座轮转投票，签发给你的是麒麟座，说明是投票转到麒麟座时,你的票数够了。”
　　帮她打开冷饮，原来是低度酒水，徐衡示意她碰杯：
　　“恭喜，职业生涯更上一层楼。”
　　铁训兰傻笑：“都是四平同志带得好。”
　　徐衡笑了下，给个甜枣又赏一大棒：
　　“想来你早就负责了超过级别的文豪本,也许不在意区区D级,但我还要说,文豪是个吃创意的职业,总有高潮和低谷，执照一定要考。”
　　“你还年轻，正是巅峰期，游戏公司愿意给面子，做远超规格的本子。”
　　“等你失意了，付不出那么高的回报率，只能写写执照纸面上这个级别时——”
　　“我就明白执照的作用了，对吗？”铁训兰安安静静道。
　　徐衡不语。
　　此处并非开阔公众场所，户主总有些常人难见的放松姿态，此时的徐衡，格外冷淡。
　　他似乎有点累，又似乎只是露出了平时罕见的犀利。
　　铁训兰总是很难感觉到徐季平对自己的欣赏，虽然他总是这样说。
　　现在更感觉不到了。
　　反而，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同行的审视逼仄感，冰凉透骨，吹得人汗毛缓缓站立。
　　“没错。”徐衡道，“执照无法决定文豪的上限，但能提高你的下限，给收入定一个最低量级。”
　　铁训兰默默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
　　照理说，现在时值晚八点，文苑明天才启程离开参宿七，两人除了交接执照，也没别的事情，接下来就该讨论要不要留宿了。
　　有点尴尬，铁子嘬着樱花甜酒，厚脸皮如她也觉得。
　　——特别是，下午刚听了窦丽珠一瓢八卦。
　　铁训兰想找个话题。
　　但脑筋短路，有点想不出。
　　徐衡淡淡看她。
　　他教养好，总不会真让他人尴尬冷场的。
　　“上次谢谢你送我去宾馆。”
　　铁训兰立刻回道：“应该的！衡哥睡得好就行！”
　　徐衡失笑：“……”
　　“你有时成熟有时幼稚的，也不知从小怎么长大。”
　　有话题了，铁训兰试探地伸出手脚：“就这么长大的呗，我还住过精神病院呢。”
　　“四平同志，你要想聊这个，咱俩一人一个问题咋样？”
　　徐衡笑容不变，回答却滴水不漏：
　　“别绕圈子，用你在全息广场拒绝过我的话说，咱俩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你要想了解我的过去，除非关系更进一步。”
　　“我没有把朋友身份的人当垃圾桶的爱好。”
　　铁训兰：“……”
　　以退为进，徐季平你牛逼啊。
　　正常人到这程度，要么自觉尴尬，难堪离场，要么耐不住心里煎熬，做出让步，但铁训兰不是正常人。
　　“哦。”铁子道，“那我尊重你。”
　　“……”徐衡耸肩，不见沮丧。
　　“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转业猎头？”铁训兰的回马枪转身就到。
　　徐衡：“……”
　　见他指尖一动，铁训兰知道，自己押对了。
　　我本是自己性格贱，想探你虚实，你要一直打太极，我也不会如何，毕竟你人品过硬，不知过往也不会怎样。
　　但你徐季平既然这么“上道”，我不接招，反而显得软弱。
　　……
　　事情有千百张面孔，问题也总是有千百种问法。
　　你既然堵死了家事这条路，那我问你职业前景远大前途，这总不能算负能量垃圾桶吧？
　　徐衡想摸摸铁训兰的眼睛。
　　这人每回得意时，灰绿眼睛便亮得像灯泡，灵光闪闪。
　　“因为我认识到了文豪职业的局限性。”
　　铁训兰立刻跟上：“什么局限性？”
　　徐衡张嘴，“过度情绪化，以及个体性。”
　　“文豪协调行业资源的能力，永远比不过政委和猎头。”
　　甚至在某些关键位置上，文豪这类情感动物，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
　　铁训兰没立刻回答。
　　徐衡以为她在思考自己说的，谁知她奇怪道：
　　“你今天才知道这俩缺点吗？”
　　“徐衡你智弱吗？”
　　徐衡：“……”
　　铁训兰指着桌上酒瓶：“文豪就像这瓶中酒液，馥郁芬芳，但毫无形态，只有被约束和储存，才看起来像样。”
　　“本身就是一群靠输出情感吃饭的人，情绪化的人容易出不太合社会规则的个体。”
　　“不合规则就不主流，不主流就小众，小众就封闭个体嘛。”
　　“这是行业副作用，啊不，职业必然性啊。”
　　徐衡不吭声。
　　铁训兰：“不然，要政委干嘛？”
　　话落，她一顿，忽然意识到，徐衡这个问题很可能就是在变相回答徐家往事。
　　徐静书记倒台对他影响巨大。
　　铁训兰来前查了徐家本代四个人的年龄，徐静比徐衡大了十多岁，长姐如母。
　　再算时间，他天纵才绝一文豪，急刹车后，从零开始做猎头，大概率和家族变故有关系。
　　……
　　有什么事情，让他对文豪身份彻底失望，甚至深恶痛绝。
　　铁训兰：“……”
　　是因为你姐姐吗？
　　因为她一意孤行，覆灭长梦计划，让你对文豪这种人的精神状态产生了极大质疑吗？
　　铁训兰想问这些话，又一个个打叉。
　　……她自己不就是文豪精神状态经常起伏的铁证？
　　“情绪化我能理解，太感情动物的人都该从领导位置上踢下去。”铁子半真半假开玩笑。
　　徐衡摇头：“情绪化是表面问题，核心是心志不坚定。”
　　“文豪是种需要大量汲取感情、再大量释放感情的人，他们往往立下志向，不能紧靠干枯指令和责任，或者说，她们的责任感容易被感情冲垮，随情绪做事。”
　　“我无可反驳。”铁训兰点头。
　　辩证法有言，优劣本一体。
　　情绪过敏是文豪的天赋，也是致命弱点。
　　徐衡语调很慢，也不在意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她们不能，通常不能在很绝望、负面情绪特别充沛的情况下，去坚持和感情相反的决定。”
　　“太敏感了，普通人能捕捉到池塘大小的痛苦，落在她们身上，就是无垠海啸。”
　　“越天才的文豪越是如此。”
　　铁训兰：“……”
　　所以，你是在说，徐静关键时刻大溃败，其实是因为心里早已认定长梦计划会失败，弱感症无可战胜，她抵抗不了，是吗？
　　她依旧没有问出来，顺着徐衡给的台阶道：
　　“诚然，理智和感情能站在一处，是文豪生活愉快的时候。”
　　徐衡似乎轻嗤了下，又似乎没有。
　　“哪有那么多好时候。”
　　“关键时刻容易顶不住的人，就不该手握太多资源，会坏事。”
　　铁训兰：“你看不起感情吗？”
　　徐衡神色平静，似乎早想过这问题：
　　“它是种落在群体意志上格外伟大，落在个人意志上格外懦弱的东西。”
　　“如果你问个人，是的，我对它不宽容。”
　　铁训兰：“……”
　　真好，人生重挫彻底扭转了徐四平的三观。
　　“也许，”铁训兰缓和气氛，“你说的例子有些不为人知的——”
　　徐衡忽然严肃看她一眼，铁训兰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道，剥开两人打哑谜的内核。
　　“我已经在变相回答你的问题，做人适可而止，铁训兰。”
　　铁训兰：“……”好像生气了。
　　“而且，”徐衡吸口气，“有些事情搞原因开脱意义不大，特别是考虑到它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站正。
　　这是徐四平三观重建后的感想。
　　……
　　徐季平似乎很生气徐书记关键时刻顶不住、还藏着掖着思想转变胜利主义变成失败主义这件事。
　　但我更好奇，她为什么思想转变。
　　铁子心道。
　　给他倒酒，徐衡不推辞，一饮而尽。
　　“衡哥，你都跟过几任政委呀？”
　　徐衡冷冷看她：“你是想顺着我的政委，来问我家人的政委是谁吧。”
　　铁训兰：“……”
　　她西子捧心：“我好爱你哦，像我肚里的蛔虫。”
　　徐衡：“……”
　　刚有点生气，现在又被她逗笑了。
　　“没有。”徐衡正面回答道，“长姐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政委了。”
　　铁训兰卧槽一声。
　　这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思想包袱以吨计算，竟然没有政委？
　　……
　　慢着，我明白了。
　　“是不是银河帝国许多文豪出身的领导层，发迹后都不会再配政委了？”铁训兰试探问。
　　徐衡不说话。
　　铁训兰当他默认。
　　难怪如此。
　　工作内容机密越少人知道是一方面，都那层次了，还得靠政委开解心理矛盾，着实让人看不起……委婉点说，容易给人留下软弱印象。
　　“就算有心理治疗师，精神联系也是无法和政委相比啊。”铁子认真道。
　　……
　　世事无常，千里之堤垮塌时，谁也找不着第一个蚂蚁窝蛀在哪儿。


第85章 航海时代
　　徐衡铁训兰又喝了几轮酒。
　　所谓几轮,就是铁训兰给倒，徐衡给喝。
　　聊旧事让人心情不好，徐衡越喝越不开心。
　　铁训兰倒酒倒得手酸,抱怨道：“你有病哦，做这种撩人姿态干啥？”
　　“咱俩就是悬崖勒马的关系,你还撩我。”
　　徐衡说话带酒气,无赖得很：“我哪撩你？”
　　铁训兰：“……”
　　来个人,把沙发上撒酒疯的美人徐拖走！
　　“个体性呢？你光抱怨文豪太感情用事,但这个分人呀,有人扛得住有人扛不住啊。”
　　铁训兰温风细雨道，模仿前世老姐铁诫兰给她顺毛的样子。
　　徐家姐姐站的位置旁人望都望不到,目见星海也远比普通人广阔。
　　铁训兰并不认为她真的意志软弱，至少,曾经不是软弱的。
　　有可能,她真遇见了、或者预见了什么，才改变了思想。
　　“个体性呢？”她又问。
　　徐衡皱眉想了会，“什么呀？”
　　铁训兰：“……”
　　成，喝多了。
　　“你说了文豪两个局限性，第一个是情绪化,第二个是个体性，我想听呀。”她撒娇，趁人喝醉蹭到徐衡沙发里。
　　徐衡朦胧看她。
　　铁训兰在他亲下来前，捂住嘴。
　　徐衡：“为什么？”
　　铁训兰搓他的脸，喝醉的四平软嘟嘟真可爱,“现在不是全息广场呀我的衡哥。”
　　“你在现实生活里很守规矩,我懂。”
　　徐衡念叨：“个体性,个体性……”
　　“文豪本很没用啊,就像人类依赖器物提振精神，而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有精神头……”
　　“自己没心气，什么器物都救不了。”
　　铁训兰一时不知，徐四平到底是胜利主义还是失败主义了。
　　徐衡又碎碎念：“一个本，又一个本，还是一个本。有什么用？”
　　“我做文豪连让朋友和我一起写同样主题的本子都做不到。”
　　“猎头可以呀，猎头可以整合行业资源，还能推动——”他打嗝，铁训兰给他顺气：
　　“——和文豪协会拉关系，让一个王座的资源都去克服精神症！”
　　他忽然斗志昂扬。
　　铁训兰安静看他。
　　实话说，徐衡现在这样子，有点可怜。
　　他表达的是文化行业难以自视的痛处。
　　创作者彼此间大多割裂孤立，确实和其他行业能调动的资源不在一个量级。
　　“好，我理解你转业的理由了，非常站得住脚。”铁训兰表达认同。
　　“你要留宿吗？”徐衡忽然话题转弯。
　　铁训兰：“……”
　　“你似乎有点开心，以及，我没带小雨伞。”
　　徐衡：“我好像也没有。”
　　铁训兰当胸一拳。
　　天啊！
　　徐四平你这几年都是靠右手姑娘吗？
　　太可怜了！
　　三两下给人诓到床上去睡觉，铁训兰感慨万千。
　　【@铁训兰：乐安，我太荣幸了，能有政委陪伴】
　　【@铁训兰：不然我思想滑坡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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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双子座文苑。
　　苗乐安正在文本陈列室里白□□豪本。
　　一看这话，苗政委：“？？？”
　　【@苗乐安：你又闯祸了？】
　　【@铁训兰：没啊】
　　【@苗乐安：那是没钱了？】
　　【@铁训兰：……】
　　【@铁训兰：好不容易有点感情细胞，都给你恶心跑了】
　　【@铁训兰：我缺小雨伞了，你给万里送吗？】
　　苗乐安呵一声。
　　【哦铁铁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思想滑坡怕什么姐姐帮你扛！】
　　【马屁完毕，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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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很快。
　　回到双子座文苑后，暑假接踵而来，幸好砸钱买了小三室，铁文豪和苗政委俩人在新房里挤了数月，生活快乐。
　　三不五时，朗图腾带着世界观小组来蹭个饭，回回都被苗政委赶出去吃，那么多人做饭，真难为死她的厨艺了。
　　……
　　今天是《灭神》正式发售的第三天，总数据已经超过了七千万，苗乐安大喊好消息时，铁训兰正在对着文本碎片抓破头。
　　怎么写，才能给故事预留最大余地，同时让世界观出彩呢？
　　吸血鬼有多种写法。
　　你写穿越是写，写反穿是写，时间轴倒是出彩了，但要从猎户座大评选中脱颖而出，成为大世界观，就不免显得很小气——
　　“你听到没有！”苗政委疯狂晃她肩膀。
　　“《灭神》七千万了！”
　　铁训兰生无可恋：“我在写下个孩子了，别问我上一个。”
　　苗乐安：“……”
　　她又掏出光脑，晃了晃：“那我要说，柳园大掌柜对成绩非常满意，额外给你批了三百万，你开心吗？”
　　“啥？！”铁训兰一跃而起。
　　苗乐安给她看转账记录。
　　一数，六个零。
　　苗乐安：“好好感谢人家，知道吗？”
　　铁训兰忙不迭点头。
　　门铃响了，是朗图腾和夜流竹。
　　苗乐安真想提着扫把赶人：
　　“这都啥人，天天来讨论剧情，又不给饭钱。”
　　铁训兰讨好地摸摸她：“我做饭好不好啦乐安。”
　　苗乐安翻白眼：“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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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年级第一个月，吸血鬼文本碎片暂定名为《接轨48小时》。
　　二年级第二个月，世界观小组做出决定，大部分遵循中古末法历史材料，适度提前[时间]，选取了地球大航海时代作为《接轨》的故事发生背景，同时，以欧洲作为西大陆蓝本，华夏作为东大陆蓝本，做简化处理，强化玩家印象。
　　第三个月，世界观组开始整合具体故事衔接，人设组和场景组同步细校人物。
　　……
　　双子座文苑，全息教室。
　　地上坐满了盘腿吃果果的文豪系同学和围观群众思政系。
　　“大致文本快成型了，开头作为第一炮，务必要流畅丝滑，情绪打击力度到位。”
　　朗图腾随便两句开场白，再次强调重要目标：
　　“本次《接轨》目标有二，第一，文本打分要高。第二，世界观尽量出彩，争取被猎户座文苑选上，套用为魔幻大世界。”
　　他拍手。
　　夜流竹点头，摁下全息。
　　铁训兰、金银珠同步拉开文本后台。
　　虚拟宇宙覆盖上来，深蓝色的海水从天而降，铺展在全息教室中，金银珠适时调大旋钮，刷拉，海洋范围扩大，刚还盘腿儿看戏的同学们顿时被海水没顶。
　　大伙：“……”
　　“金银珠你故意的吧。”
　　“别说学妹，这样多共感，带劲儿！”
　　“我好慌，我不会游泳嘤嘤嘤！”
　　“这是虚拟宇宙，要不我给你一耳光清醒下？”
　　……
　　[人类末法，那是个群星无数的年代。地理大发现是独特的一颗，它连通着陆地和海洋，打通了东方与西方，各路鬼怪、妖魔横生，无数神奇生物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狼人、吸血鬼、僵尸、龙族……莱茵河畔的密林里，藏着巨兽脚印，古坟遍地的山脉中，有闪光的眼睛]
　　[这一切，都随着东西大陆板块的漂移，来到了全新的阶段]
　　全息视角快速移过海洋，远方海天一线处，桅杆出现，风帆正好，出航归来的巨船正要缓缓停靠伦敦城港口。
　　它爬满绿苔，铁锚长着潮湿的霉，撞起的海波冲上了木墩。
　　码头有几个年轻警员正在巡逻，其中有个俊俏小年轻，他不停地擦汗，似乎耐不住潮湿阴热的太阳。
　　细看，警服上绣着伦敦警局。
　　来凑热闹的苗政委一顿，“伦敦城是这个方位靠海吗？”
　　海福盛解释：“不是的，学姐。”
　　“铁同学简化了世界观，西方大陆只取了伦敦、巴黎、米兰等几个知名大城，随便拼成了陆地。”
　　苗乐安：“……她还怪会省事。”
　　近来徐衡要求苗乐安带一带海福盛，苗乐安也不介意，暂时名下便记了两名文豪。
　　朗图腾摁下暂停，眼神盯着那个警员。
　　“添一句话，把视角切近一些。”
　　“现在的全息看不到主角脖子。”
　　脖子？特邀观众苗乐安还有思政系同学都认真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年轻小警员颈子上有两个黑洞，看着像牙印。
　　“好的。”铁训兰立刻加了句话。
　　哗啦，全息放大一倍。
　　脖子的狰狞血洞铺开来，湿润腥臭，还有点冒血。
　　“噫——”同学们搓鸡皮疙瘩，颇为恶心。
　　年轻警员神色疲倦，不停搓着伤口。
　　东西大陆并轨在即，他只是例行巡查，却好像不能见太阳似的，拼命克制自己躲回阴暗角落的冲动。这很古怪。
　　他很累，很困……还很饿。
　　“被吸血鬼咬了吧。”苗政委一针见血。
　　铁训兰白她一眼：“回答正确，请勿剧透。”
　　苗乐安吐舌头。
　　时间轴再次推进，全息左上角摆上了一排红色数字，暗示并轨倒数两天。
　　【47：59：59】
　　……
　　“突兀！”朗图腾再次打断，“忽然摆上倒计时会让玩家接受不良。”
　　“铁训兰，加辅助说明，舒展下文本情绪。”
　　“收到。”铁子回答，心思电转，快速敲字：
　　[东西大陆漂移已有数百年，无论人类还是精怪，都听说过对面的传说]
　　[二百年前，有勇者突破藩篱，泅水去往‘那边’，却一去不返。一百年前，空中突生浓雾毒障，降落在东西中隔海上，人们看不清对面的陆地了]
　　[一切似乎就这么下去，遥无尽头的漂移，永远达不到的彼岸。然而，谁也没想到，历史车轮转得那么快，大陆并轨近在眼前——］
　　［只有最后48小时了]
　　[两个日夜后，东西大陆即将对撞，星河汇聚，历史正式合卷]


第86章 大赛揭幕
　　最后一遍撸完细校,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思政系在校生走得七七八八，只剩苗乐安还有几个现役政委等着。
　　铁训兰写完最后一笔,终于放下了男主角。
　　她是幸运的，拟定的世界观通过了小组审核，成为《接轨48小时》的基础蓝本,那么，对主角的设计修改,铁训兰就有很大话语权。
　　苗乐安给海福盛分个饼，小海同学是逻辑组,得兢兢业业多次校对逻辑,估计要最后离场了。
　　“学姐你先走吧。”
　　“我会早点回去的。”
　　苗乐安：“那成，有事喊我。”
　　俩人走出教室，苗乐安掏出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
　　铁训兰感激涕零：“乐安,你是天使。”
　　“我要是男的一定追你。”
　　苗乐安笑道：“你是女的也一样能追我。”
　　前头走着夜流竹小组，金银珠追着学姐问文本细节,苗乐安看了会：“铁子,这段时间我很少管，你是成熟的文豪了,该学会自己改文本。”
　　铁训兰被鸡蛋噎地伸脖子，戳穿她：“——你是兼职带海福盛,最近没空吧。”
　　“呵，重色轻友。”
　　苗乐安：“……”
　　“我想起个事儿，刚展示那么久,男主角好像没名字？”
　　“暑假那会儿,你不是起过吗？什么图兰德？”
　　铁训兰面色如常：“哦,那是虚拟宇宙给的起名系统,我随便蹦的。”
　　苗乐安：“……”
　　“喂，今晚就要交稿给猎户座了。”
　　铁训兰：“害，没事。”
　　“我想好了，男主就叫尼古拉斯——”她啃一口火腿。
　　苗乐安评价：“还不错，很有末法西方范儿。”
　　铁训兰大喘气：“——张三。”
　　苗乐安：“？？？”
　　她顿了会，努力跟上铁训兰飞天的想法：“尼古拉斯.张三？”
　　铁训兰认真点头：“中西合璧。”
　　苗乐安拍着胸脯道：“中西合璧你妈呀！铁训兰你能不能好好起个名字！”
　　“颜如玉就糊弄事儿，龙傲天也是听着就扯淡！”
　　“你——”
　　苗政委气个半死。
　　“好歹是主角，给个有寓意的好名字吧！”
　　铁训兰哈哈大笑：“我故意的乐安，名字也是梗，能朗朗上口好记最重要，什么好寓意都是自讨苦吃，玩家记不住的。”
　　苗乐安瞪她半天。
　　铁训兰拍她肩膀：“相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苗乐安：“……”
　　这几个月苗政委确实花了些精力带海福盛同学，铁训兰又一向是个有人玩嗨皮没人玩自己能分裂人格嗨皮的家伙，没成想，数月下来再看，苗乐安感觉自家宝贝文豪变了不少。
　　“感谢连环赛，”她比个祈祷手势，慈爱道：“你长大了铁小兰。”
　　铁训兰看鬼似的看她。
　　苗乐安继续慈爱：“以往我问你这种问题，你肯定会说爷爷高兴你管呢，才不会好好回答。”
　　铁训兰：“……”确实像我的风格。
　　俩人溜达出文苑，天色已晚，黑山咖啡馆人满为患，见铁训兰进店，有认出她的同学起哄喊道：
　　“铁训兰加油！连环赛要验收啦！”
　　“咱们苑今年的帝国排名靠你们啦！”
　　这话一说，咖啡馆响起热烈掌声，大伙激情加油，连老板娘都给送了两杯新品咖啡。
　　坐下来，铁训兰给脸蛋扇风：“怪、怪不好意思的。”
　　苗乐安倒是神色惬意：“终于啊，我养的文豪也到了这步。”
　　“啊，她出门会有掌声和鲜花啦。”
　　铁训兰脸通红：“……”
　　苗乐安续上下半句：“——我就能跟着白嫖霸王餐了。”
　　铁训兰：→_→
　　打开光脑，苗乐安照例开始文豪本截稿前的盘问流程：
　　“来，讲讲尼古拉斯.张三——这什么名字，讲讲张三的人设。”
　　“我以一名苛刻玩家的眼光，给你挑错。”
　　铁训兰正襟危坐，“好的，苗玩家。”
　　“张三人设基于《接轨》的世界观和时间观而成，设定为非常规穿越。”
　　苗乐安立刻跟上：“请解释什么叫非常规穿越。”
　　铁训兰：“从星际穿越回中古末法时代。”
　　“目前文豪行业中，穿越普遍和重生挂钩，即一个人回到了自己人生的某个节点。”
　　“就算倒退时间，也基本停留在末法时代末期，人类逃离地球的最后一百年。”
　　“少见倒退上千年的穿越，跨度过大，我想试试。”
　　苗乐安：“……”
　　她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憋不出来。
　　铁训兰逗她：“我等你下个问题呢。”
　　“我消化一下，我，我我我我。”苗乐安脸色发红，一想到星际人穿越回中古末法时代大显神威、扬名立万，她就心潮澎湃，连是否过度意淫都意识不到了。
　　“啪！”铁训兰在她眼前拍手，“回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可是神魔观之下的末法时代，普通人回去能不能活三小时都是问题。”
　　苗乐安顺着走，光速掉坑：“可、可我们是未来人呀，我们更先进。”
　　铁训兰笑得不行。
　　穿越题材就有这个魔力。
　　总给人一种先天优越感，仿佛主角来自的时代一定要有远超其他的强势，不然，凭什么相信主角能闯出一片天呢？
　　但玩家意识不到，时代优势是笼统的，对接到细节，可能适得其反。
　　“器物之利是星际时代的群体优势，帮助人族完成了银河崛起。”
　　“但平摊到个人身上，你觉得咱们和末法时代比起来，哪个更强些？”铁训兰有心逗小政委。
　　苗乐安哑口无言。
　　她很想说当然是我们。
　　但首先横在眼前的便是，AI巨神不能随着穿越，末法人类还没弱感症困扰呢。
　　……
　　就星际人这身体素质锻炼水平，末法人类说不准能一打三。
　　“你这穿越，不是把鸡仔扔进了狼窝吗？”苗乐安干巴巴道。
　　“魔幻世界观里还有神鬼，那……”
　　铁训兰：“张三穿越前是个舰师。”
　　还好，苗乐安松口气，至少手脚灵活、扔野外死不掉了。
　　铁训兰又说出个金手指：“张三还喜欢泡物种文库。”
　　苗乐安又松口气。
　　不错，至少知道历史时间轴了。
　　“还有呢？”
　　铁训兰微笑：“没有了。”
　　苗乐安：“？？？”
　　“你对第三个孩子厚此薄彼太明显了。”
　　“颜如玉有绝好身手，龙傲天巧云也天资出众，张三就有点文化是个舰师？”
　　铁训兰喝口咖啡，神秘眨眼：“都要写吸血鬼了，还要啥金手指？”
　　苗乐安呵一声：“吸血鬼有啥用，那是吃人的，又不能变成——慢着——”
　　她回忆起了展示片段。
　　文本较长，展示都挑的朗图腾觉得有问题之处，再加上男主角没名字，苗乐安一直错误地认为——
　　“伦敦码头那个被吸血鬼咬的小警员，他是男主角？”
　　铁训兰点头。
　　苗乐安：“……”
　　她出口气，想喝咖啡，端起又放下，一拍桌子：
　　“你个后妈文豪。”
　　“颜如玉被丧尸啃死，巧云被削成人棍，张三更好，直接不是人了。”
　　“我再问，故事立意是什么？有反派吗？”
　　铁训兰搅开拉花：
　　“立意是剧变之下，各族的选择与团结。”
　　“没有明显反派……我不太清楚会不会用这个世界观，比较靠近反派的是西方教廷。”
　　苗乐安好奇了，“吸血鬼狼人不是反派吗？”
　　“他们吃人害人数百年啊。”
　　铁训兰摇头，压低声音：
　　“他们和人类是食物链的两环，你个兔子和狼说什么反派呢？”
　　苗乐安：“……”
　　她看看光脑上的问题，问不下去了。
　　一团乱麻。
　　这注定是个多视角文豪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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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双子座时间凌晨三点，参宿七时间早八点。
　　猎户座文苑AI巨灵神准时报信：
　　“院长，二十王座的文本碎片均已上交。”
　　赵可可院长在被子里翻个身，眼都不想睁。
　　“苍天啊，我怎么还不退休？”
　　“窦彦及呢，起来没？”
　　和小蚕豆的娇小体型相比，巨灵神真是好大一坨，深棕色的神灵体型强健，他一屁股坐在空中，用脚踹一下赵院长。
　　“窦教授、赵教授等，都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赵可可：“……”
　　赵院长一跃而起，火速刷牙洗脸。
　　……
　　会议室里，坐满了活人和数据投影。
　　第一二排是猎户座本座教授，后头是大片青色投影。左边坐的是各文苑教授们，右边坐的是各游戏巨头公司代表，舰队坐中间，待遇十分优渥，就他家人少，左右两边都是满满的人影。
　　“主持人还不来？”荣成低声问。
　　景玉摇头，示意他噤声。
　　和学院派、商用派相比，军工一脉坐姿突出，人人背上比了根尺子似的，不打弯。
　　又是十分钟。
　　学院秘书心虚地要擦汗了。
　　赵院长什么都好，为人开明文风爽朗，带领猎户座文苑高歌猛进，就是时间观念不太行，回回大会拖后腿。
　　第一排站起个人。
　　窦彦及副院长推眼镜：“我暂领会议主持，考评开始吧。”
　　见他走上台，终于有人扛事儿了，会场热烈鼓掌。
　　荣成仔细分辨：“这人是——”
　　景玉点头：“徐衡当年的导师。”
　　荣成：“……”
　　好家伙，内定的下任院长，徐季平人脉又添助力啊。
　　窦彦及首先告罪文苑待客不周，耽误大家时间的问题，又说明了接下来三天文本考评的规则。
　　“吃住拉撒都在会议室内，投影也要保持网速稳定、人像不走形、面目清晰。”
　　“离开十分钟以上要向督考AI请假。”
　　窦教授道。
　　“确保公平公正，辛苦各位——”
　　正说着，会议室大门砰一声推开：
　　“对不住各位，我来晚了！”
　　赵可可院长嗓门响亮，急得连光脑认证都没刷。
　　全场行注目礼。
　　窦彦及：“……”
　　窦彦及慢条斯理收拾文件夹，吩咐道：
　　“巨灵神，把无故闯入会议室的闲杂人等拖出去。”
　　“让赵院长再规矩进来一次。”
　　赵可可：“……”


第87章 群雄逐鹿
　　费了番功夫,赵可可才落座，小声嘟囔道：
　　“巨灵神，你也不向着我。”
　　巨灵神纹丝不动。
　　学院秘书拿个茶饼直接堵住院长的嘴：“赵院，咱适可而止啊。”
　　“窦教授都已经帮您顶锅上台了。”
　　赵可可打哈哈：“没啥,彦及至高才大,我就等退休赶紧换他上呢。”
　　学院秘书：“……”
　　真替窦教授捏把汗。
　　即将挨个考评的是各文苑写的本子，底下坐着的也是各苑老师。
　　你说,夸奖还好,批评可怎么说？
　　巨灵神是老牌AI了，颇有韬略,看秘书这样，他算法滚了滚，在数据流中递了个申请。
　　【@猎户座文苑巨灵神：连环赛考评现场，申请物种文库支援】
　　三秒后——
　　【@物种文库：好嘞，咱家这就来！】
　　……
　　文本考评有套流程。
　　规定时间内倍速读完文豪本，从多个标准打分测评,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再根据缺点做一定修正。
　　审完二十个碎片后，最麻烦的部分就来了,挑出世界观，做打磨润色。
　　银河舰队和各巨头都严阵以待。
　　虽说细校世界观的工作肯定要会后做,但大致策略得在这场三天长会里拿出来，不然万一日后改出来的有人不满意,又是纷争不断。
　　考评是按照文本碎片提交时间顺序来的。
　　物种文库切入这段数据流时，会场正在考评麒麟座文苑的碎片,抽签地母族,文豪本名称《女娲奇缘》。
　　麒麟座一看就非常喜爱女娲后人这个角色,设计了一套别具特色的人物形象。
　　地母族人首蛇身，尾如乌云，鳞片闪着细密碧光，她们身体强健，上肢修长，面孔生来一股亲和之力，温和慈爱，黄色皮肤带着淳朴的泥土气，是五行大地之力的外化代表。
　　物种文库点头。
　　很好，有力量的女性形象。
　　“可以！”讨论声中，有人开麦：“我喜欢！”
　　“如果你们最后不定这个地母族形象，我们天火买！”
　　柳园大掌柜一如既往的豪爽。
　　正想说话的独立骑士团：“……”
　　主持人窦教授：“巨灵神，还有其他文苑写到地母族了吗？”
　　“拉出来对比下。”
　　巨灵神光速翻找碎片，投屏空中。
　　窦彦及：“巧了，是天鹰座和双子座。”
　　台下一片笑声。
　　沈暮光的投影和天鹰座文苑熟人挤挤眼。
　　俩文苑都是抽的吸血鬼大签，天鹰座自然知道比不了双子座文苑的实力，相反，他们还挺开心，能跟着强势文苑沾光。
　　“我真不懂，怎么会二十个文苑抽十个签。”海春阳嘀咕。
　　“考虑学生控场能力吧，”荣成猜测，“俩文苑写同样的物种，方便比较，而且——物种太多，角色就乱，现在已经是A级本规模了，再升，学生写得了S级本吗？”
　　海春阳：“……确实写不了。”
　　S级本可一点不爱照顾非现实题材。
　　俩文苑给的地母族形象都非常艳丽。
　　天鹰座文苑的女娲后人素净绝美，肤白胜雪，俩手都牵着人类孩童，似乎是以菩萨为模板雕琢的，气息圣洁，只有壮硕蛇尾能看出她妖族的一面。
　　双子座的地母则彻底暗黑化，她趴在浑浊的黄河中，泥水飞溅，漆黑蛇尾数百里长，妖力通天，满脸怪异蛇鳞，狰狞中带点诡异美感，每一点飞出去的泥水，都化作了矮小人形。
　　全场：“……”
　　兰德代表小声道：“我挺喜欢黑皮地母的，帅气。”
　　“像天地混沌大乱时，为人族搏杀的样子。”
　　巴腊拉代表是邻座，摇头道：“这要违逆玩家的刻板印象，会招来非议的。”
　　“要没有《西游成魔》的质量，还是别搞这种容易打官司的事吧。”
　　兰德代表耸肩。
　　柳园飞雪啧一声：“没胆的家伙。”
　　听到众人夸奖，赵可可院长眉飞色舞：
　　“瞧瞧，我苑的良苦用心，还是有人懂得！”
　　“俩苑写一个签，才会有对比和高下。”
　　学院秘书：“……”
　　会场根据地母族三种形象讨论了会，高票通过麒麟座的设计。
　　“不错，还有其他文苑写到了地母族。”
　　“学生有脑子呗，谁说没抽到签子就不能写了啊，要真只写一个物种，那才是世界观凋零啊。”
　　“是啊，写吸血鬼必写狼人，写西方黑暗生物必写教廷，这是对抗性，十个物种里很难只做单一选择的。”
　　虽然对麒麟座的人物设计给予赞赏，考官们却没对故事性打出高分。
　　“只写地母造人，这……是个闭环故事啊。”
　　“也未必，重点落在人族，延展性无限，有噱头。”
　　“有啥噱头啊，女娲造人的时间线和吸血鬼诞生那嘎达根本对不上，你怎么套大世界观？”
　　窦彦及等大家又讨论片刻，才道：
　　“或许，麒麟座的文本碎片，更适合作为人物小传出现，让玩家充分了解角色背景。”
　　“但作为大世界观，过于保守单薄，不合适。”
　　他将眼光移向麒麟座文苑教授的座位，同仁们面色平静，有的耸肩摇头，有的微笑，看来没大差池，窦教授便推出下一个文本。
　　物种文库饶有兴趣，她认真打量每个与会者表情，格外喜爱人类齐心合力时。
　　也许，大魔幻本虽然杂糅，但成色能入经典库。
　　……
　　轮到了蛇夫座文本碎片。
　　巨蛇一出手，效果非凡。它起了个类似诸子百家的东方神魔观。百家皆为道，儒释道、阴阳鬼……其中，道家作为东方大陆本土宗教，颇得大势，道士便也成了东方大陆的代表“神奇物种”。
　　百家都有点神通。
　　僵尸也可以算作鬼道。
　　物种文库频频点头，【不错，真不错】
　　【我总有种在看《灭神》高配版的感觉】
　　双子座文苑教授笑成一片。
　　蛇夫座：“……”
　　沈暮光开麦：“哎呦，巨蛇你这么写……给我学生《灭神》衍生版权费没有啊？”
　　蛇夫座：“……”不动如山。
　　柳园飞雪咳嗽两声：“给了。”
　　“如果东方碎片确定采用这套，我立刻转账给铁文豪。”
　　沈暮光笑声戛然而止。
　　窦彦及比个手势，众人才注意到，蛇夫座展示文豪本左下角有行小字：
　　【此文本碎片世界观受到了《灭神》仙魔妖人四道启发，特此鸣谢文豪铁训兰、政委苗乐安、猎头徐衡、天火游戏公司！】
　　沈暮光：“……”好吧。
　　不过……这改的诸子百家可真棒啊！
　　一下子就把道士角色扩大化了，还对照历史有迹可循。
　　蛇夫座，你他娘真是天才。
　　巨蛇教授们十分骄傲。
　　柳园飞雪也开心，好歹是母家星座的文苑，她激情捧哏：
　　“瞧瞧，延展性最好的道士给了我们巨蛇，真是明智之举。”
　　主持人窦彦及倒没大反应，问道：
　　“还有其他碎片写了东方世界观吗？”
　　“有蛇夫座珠玉在前，围绕单一物种展开的可以剔除。”
　　巨灵神：【复合世界观还有三个】
　　窦彦及看着文本鸣谢上《灭神》的名字，心道也许有惊奇，“有双子座吗？”
　　巨灵神:【有】
　　窦彦及：“拉出来。”
　　双子座教授立刻来了精神。
　　《接轨48小时》首次铺开在考官面前。
　　开篇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浓重稠密的灰雾，和之前或黑暗或光明的大陆场景截然不同。
　　“有点意思。”沈暮光听到前头赵可可院长说。
　　既然窦彦及点名要看，巨灵神便首先推东方大陆出来——
　　可以看出，由于抽签抽的西方神奇生物，刻画东方大陆明显粗略宏观些，饶是如此，依旧亮点不断。
　　知名大城拼凑而成的简化陆地，长安、临安、伊犁……
　　再到接轨之日临近，东西大陆骚乱不断，无数百年古坟出世，僵尸横行的设定，顺理成章推出了道士与僵尸之斗，甚至人族大联合。
　　“好。”沈暮光猛拍大腿。
　　“东西大陆对撞妙啊。”
　　“这壳子一套上，东西方物种就能融合了。”
　　赵可可院长没吭声。
　　沈暮光个厚脸皮拉着人家衣领逼逼赖赖：“是吧，您说是吧，赵院。”
　　“——连巨蛇的诸子百家都能套在我苑的东方大陆上，出古坟也不耽搁百家道士嘛，完美！”
　　赵可可院长：“……”不想嗦话。
　　自家猎户座文苑也抽的西方物种大签。
　　要是双子座得了青眼，那被挤兑的必然是猎户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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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赵可可院长是个好人。
　　“我真不想附和，”他撇嘴，“但沈老师，你说得对。”
　　“你苑学生起的世界观，算好用。”
　　沈暮光高兴地要起飞。
　　窦彦及不吭声，手动拨到西方大陆这边。
　　东方大陆设计的优秀不仅在于框架明确清楚，更在于[预留余地]。
　　僵尸出世、道士捉鬼、地母庇佑人族，都是简单笔直的脉络，融进大陆对撞的框架，也有许多空白，双子座似乎一早就想好了，它要留着空当，来填补另一个文苑的[东方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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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自信一帮学生。
　　不仅给自己挖，连别人的茅坑都挖好了。
　　全息一转，来到东西大陆中隔海上。
　　浓密如云的大雾，笼罩着两块巨型陆地，他们在海洋中翻涌如泅水，缓缓靠近，即将碰撞，窦彦及眼神一转，看到了左上角的红色倒计时。
　　【48:00:00】
　　“好啊。”
　　他脱口而出，自己都没意识到。
　　紧迫感，时间的紧迫感！倒计时激发玩家情绪，百试百灵。
　　台下响起掌声。
　　在座都是行业高手，看得出好赖，48小时倒计时的设定真是方便玩家又照顾文豪。
　　双子座教授红光满面，站起来鞠躬致意，个个眉开眼笑。
　　这可是俺苑的本子！
　　然后，视角切到主角身上。
　　窦彦及眼神一凝，提笔画个红圈。
　　“各位来看，这是个非常规穿越的人物。”
　　非常规穿越？
　　众人：“？？？”
　　尼古拉斯张三的设定很好理解，舰师也不是稀罕工种，在场人读完，却神色各异。
　　游戏巨头们频频点头，非常满意这金手指，有噱头不说，还能猛戳玩家G、点。
　　学院派老师却神色不虞。
　　热心观众赵可可院长见没人吭声，就咳嗽两声开麦：
　　“设定虽好，但有些投机取巧。”
　　穿越一题饱受争议的原因和此脱不开关系。
　　它等于给了主角隐含的“半本书”，甫一出场便有了无穷能力和想像，一旦用的过度，便有走捷径之嫌。
　　猎户座是学院派巨擘，爱讲究扎实基础、人物发展合逻辑，心里难免有计较。
　　一片安静。
　　柳园飞雪心道不好，看这些学究表情，可能要杀分了。
　　她有样学样，也咳嗽两下，“诸位前辈，请听我一言。”


第88章 我是主角【修错】
　　和学究说话要小心,有理有据还得尊敬。
　　柳园飞雪发觉老教授们总会说着说着就上头，忘了事件核心。
　　“各位教授是认为，穿越人设减分了是吧。”她笑眯眯。
　　有几个猎户座老师诚实点头。
　　“文豪有偷懒嫌疑。”窦彦及难得给做了个总结。
　　“穿越确实很偷懒,我也认同。”
　　“但平白无故让主角在中古末法生根发芽,考不考虑下咱星际受众的理解能力？”
　　“要没有个[穿越]做落点，让主角做点旁注解释,玩家看那些时代背景跟天书差不多啊。”
　　柳园飞雪道,神情特别老好人，说话一点不尖酸。
　　全场鸦雀无声。
　　这摆明在说,你自己装杯有学识随便,但你要觉得普通玩家有在座列位的学识水平，我就不知在羞辱谁了。
　　“咱这是什么本啊。”柳园飞雪笑容扩大,乘胜追击。
　　商业本。
　　猎户座文苑：“……”
　　柳园飞雪：“商业本要不要为销量负责啊。”
　　当然要。
　　猎户座文苑：“……”
　　柳园飞雪：“高屋建瓴如猎户座，确定选出来的文豪本，受众会喜欢吗？”
　　——反正老娘眼光饱受市场检验,我选的，他们大概率喜欢,嘁。
　　文苑这边没人说话。
　　巨头这边大家都在竭力忍着不要笑。
　　中间的舰队镇定看戏。
　　“好家伙，好家伙啊。”海春阳小声道，“柳园大掌柜跟个炮仗似的。”
　　“吵架水平一流。”
　　荣成也小声嘀咕：“去年年底，我和天火对接《灭神》，那时候就感觉柳园可喜欢铁子，现在一看——”
　　景玉：“嘘。”
　　俩人光速噤声。
　　谁知景玉不是让他们闭嘴的意思，而是纠正道：“柳园大掌柜说的是实话，不是偏私。”
　　后排也有文豪小声附和：“说的是,柳园飞雪就这性格。”
　　“要不当初天火第一继承人咋是她哥不是她呢,还不是因为——”
　　“安静。”景玉道。
　　这次是真不希望说话了。
　　窦彦及缓和场面讲了两句,商用派说的在理，特别是销售环节把持在人家手里时，那就更在理了。
　　开始给蛇夫座打分。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考虑到巨蛇只写了单边世界观，最后得分9.0分。
　　索性双子座世界观已经看了大半，窦彦及便让一起看了，见同僚有人面色不虞，他敲敲桌子，
　　“考官柳园飞雪和诸位有意见分歧是理念冲突，不涉及文苑碎片本身，希望大家端正态度。”
　　“不要强加个人意志。”
　　快速过了遍《接轨48小时》，大家细碎点评一番。
　　二十分钟后，双子座文豪本碎片打分新鲜出炉：8.8。
　　沈暮光耸肩，不太想说什么。
　　“怎么还没蛇夫座高啊？”海春阳小声问，荣成摇头，“我刚填的是9分，可能有人拉分了？”
　　海春阳大义凛然：“我写的9.5。”
　　景玉又来解释了：“不是打分高低问题，是双子座扣分点比蛇夫座多。”
　　“文苑考评是加分扣分一起算，你有10个优点3个缺点，就比只有8个优点的人得分低。”
　　“巨蛇优点没有《接轨》突出，但它胜在没有明显扣分点，很占便宜。”
　　海春阳荣成对视一眼。
　　看来穿越人设这事，哪怕有柳园救场，还是扣了印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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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猎户座文苑公布文本考评成绩。
　　第一名，蛇夫座文苑，《紫气东来》9.0分，选用为东方题材世界观。
　　第二名，猎户座文苑，《条条大路通罗马》8.9分，世界观剔除。
　　第三名，双子座文苑，《接轨48小时》8.8分，选用为西方题材世界观和主本基础世界观。
　　第四名，天琴座文苑，《光明圣坛》8.4分，世界观剔除。
　　第五名，仙女座文苑，《僵尸大作战》8.3分，世界观剔除。
　　……
　　成绩一出，各苑哗然。
　　争议点主要有两个。
　　首先，猎户座文苑竟然不是第一，它被从帝国最强上掀下去了！
　　其次，前三名和后面拉分情况好严重，将近差了0.5分。
　　双子座文苑：“……”
　　不错，我还是万年老三。
　　猎户座文苑一片愁云惨雾，主要参赛的俩年级也不知晚上多少睡不着。
　　“怎么会，怎么会连世界观都剔除了？”窦丽珠百思不得其解。
　　室友有点怯怯地看她，不敢吭声。
　　“要不，丽珠你去高校版看看？”
　　“肯定会讨论结果的。”
　　窦丽珠：“不，我不想去。”
　　“高校版肯定都在嘲笑咱们，我——”
　　说归说，她口嫌体正直地打开光脑。
　　果然，高校版腥风血雨，满眼都是【新王诞生！让我们为巨蛇欢呼！】、【猎户座惨遭滑铁卢，大家快来鞭尸！】……
　　引战帖数不胜数。
　　窦丽珠看得头发蒙。
　　她心中默念，我是来找世界观被踢原因的，不是来看吵架的，努力忽视那些负面新闻。
　　真找到了一条。
　　id是蛇夫座学生。
　　帖子名【不要引战，本局最大赢家是双子座】
　　一楼摆事实，讲道理：
　　“众所周知，文本融合里拿分高低都是表象，最要紧的是世界观构建。”
　　“我苑确实拔得头筹，得了东方题材的便宜，但西方那边呢？基础大世界观呢？”
　　“都被双子座吃了呀！”
　　“同学们，别光骂我们，要骂一起骂！”
　　二楼拉偏架：
　　“得了吧，得分高还表象？”
　　“要是这次你苑分数低了，是不是又要说猎户座打分不公平了？”
　　三楼是个爆料内鬼：
　　“我有同学在双子座，问过一嘴。”
　　“他也不愿讲太细，只说双子座世界观这次非常厉害，肯定能中。”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果然中选。”
　　窦丽珠赶紧留言：
　　“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倒是说说什么世界观啊。”
　　点击发送，结果发不出去。
　　帖子挤爆了。
　　等终于发出去了，才发现一两分钟挤了一百多回复。
　　三楼id又被炸出来。
　　“好啦好啦，我查了消息记录。”
　　“我同学有提到，框架兼容东西大陆，有战争元素和倒计时，over，我闭麦啦。”
　　窦丽珠：“？？？”
　　这说得什么？
　　她将记录发给现任四年级首席陈也行，看看他什么想法。
　　【@陈也行：我正在骚扰窦教授】
　　窦丽珠：“？？？”
　　骚扰我爸干什么？
　　……
　　哦对他是考官，肯定看过文豪本。
　　【怎么样？】
　　【@陈也行：没有明说，只讲了这届双子座创意很好，做出了能兼容十个物种的框架，还能东西突进，狼人闯僵尸林、道士杀吸血鬼】
　　窦丽珠：“？？？”
　　【大乱斗吗？简直乱弹琴】
　　【@陈也行：教授说不是】
　　【@陈也行：我问不出更多了，我记得你接待过铁训兰？有她光脑编码吧，要不问问】
　　窦丽珠：“……”
　　我是有，但这怎么张得开嘴啊。
　　【@窦丽珠：徐师兄，忙吗？】
　　徐衡看到消息时，正拉着铁训兰和庞默默吃饭。
　　在独立骑士团面前混脸熟很重要，饭局必不可少，哪怕铁训兰瞪他，徐衡也得拉着她来。
　　【@徐衡：还好，怎么了？】
　　窦丽珠颇为不好开口。
　　徐衡是老爹带过的优秀毕业生不假，但毕业数年了，徐家动荡万千，自己家又是明哲保身的，现在再来聊天，尴尬的肯定不是徐衡自己。
　　【@窦丽珠：好久不见，恭喜师兄啦！铁训兰同学参与的文豪本碎片在连环赛大获成功】
　　徐衡失笑。
　　猎户座风格一如既往。
　　客套、拘谨、人心隔肚皮。
　　虚伪真心混着来。
　　铁训兰怀疑，徐衡光脑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干什么？”她凑过来。
　　徐衡淡定把她脑袋推开，从自己碗里夹块五彩螺，塞她嘴里：“吃你的。”
　　对面餐客不仅有游戏师庞默默，还有个笑眯眯的老爷爷，他胡子眉毛都很长，仙风道骨，快飞升了似的。
　　铁训兰一说话，他就冲她笑，很面善，但铁子想不起啥时候见过。
　　把名菜五彩螺往对面推推。
　　老爷爷又对她笑了。
　　【@徐衡：师妹是来问《接轨》世界观问题的吗？】
　　【@徐衡：可以直接咨询铁训兰，我相信，她很乐意炫耀创意】
　　窦丽珠当胸一击。
　　《接轨》？
　　是铁训兰出的主要创意吗？
　　【@窦丽珠：我和铁同学不太熟，不方便问吧】
　　徐衡将光脑拿给铁子：“你说，怎么回？”
　　铁训兰满脸不可置信，戏超多。
　　“四平，你竟然背着我私联猎户座？下周就出发去参宿七比赛了，你给我整这？”
　　徐衡：“……”
　　两位客人嘎嘎乱笑。
　　徐衡一把将铁子脑壳摁光脑上：“自己拿主意。”
　　……
　　徐衡消息老半天才回来。
　　窦丽珠等得胆战心惊。
　　【@徐衡：好说，就是个东西大陆共存的故事模型，大陆漂移，板块对撞，然后一堆物种乱打架啦】
　　【@徐衡：你抽西大陆突进东边也行，抽东大路突进西边也行，反正舰队和巨头把关，逻辑肯定能自洽啦】
　　窦丽珠：“！！！”
　　板块漂移？？？？？？
　　这这这——
　　【@徐衡：又及，窦丽珠同学，你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的，咱俩加了好友，你忘啦？】
　　叮咚，新消息切进来。
　　【@铁训兰：是我哦！可爱.jpg】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窦丽珠五雷轰顶！
　　参宿七带看徐家老宅的逼格形象，顷刻毁灭完了！
　　完蛋！
　　徐衡你个王八犊子怎么能把光脑给别人用？！
　　铁训兰等了会，疑惑道：“她怎么不回消息了？”
　　徐衡白她，“你都自爆了，师妹怎么好意思？”
　　铁训兰拉长声音：“哦，师妹，徐四平，你有几个好妹妹？”
　　徐衡微笑，兵家策略讲究寸土必争：“我有一堆。”
　　对面庞默默笑得差点呛住。
　　白胡子老爷爷一咳嗽，他立刻不笑了。
　　铁训兰：“……”
　　好有威慑力的老爷子。
　　悄悄光脑打字：【衡哥，这爷爷谁啊？】
　　徐衡回复：【你认不出？薛岱没和你介绍过？】
　　铁训兰傻眼，这和薛岱有啥关系？
　　徐衡：【一年前黑暗赛道，他是麒麟座通过《渣月》的那位大指导】
　　这次五雷轰顶的换成铁训兰了。
　　徐衡低语：“考试两天，考完好好改文豪本，独立骑士团已经答应买你第三个本子了。”
　　铁训兰：“！！！”
　　老爷爷名叫上青天，原姓尚，他不喜欢，觉得不潇洒，自立门户后便改了姓氏。
　　曾任麒麟座文苑院长，现任独立骑士团大指导，资历很老，日常工作不管细节修改，只挑文豪本，眼光毒辣闻名银河，还是个批评家，和麒麟座文豪协会关系深远。
　　面前小姑娘大义凛然，满脸赴死的慷慨，来给他敬酒。
　　上青天笑眯眯：“承铁小友一敬，不胜感激。”
　　吓得特训兰差点五官脱缰。
　　上青天又道：“上周连环赛考评我请假没去，光听学生们回来说了说，贵苑的故事很有意思。”
　　这算是好评价了。
　　铁训兰好奇问：“爷爷，下周我们考试，您会去做现场考官吗？”
　　上青天：“看我心情吧。”
　　铁训兰：“那您现在心情好吗？”
　　上青天：“……”
　　徐衡不轻不重拍她脑壳，“年纪小，不懂事，青天老师您见谅。”
　　上青天还是笑呵呵：“老夫心情挺好。”
　　“多年没坐下吃个饭，见你都带新人了，心情更好。”
　　铁训兰扭头：“？？？”
　　徐衡笑了下，给上青天敬酒。
　　“当年长姐随您学艺，我也得您照拂良多，不胜感谢，青天老师。”
　　铁训兰：“……”
　　又一个熟人。
　　去年白小聪和我说徐衡人脉广，我还缺乏深刻认识。
　　现在看，全银河都是他的熟人吧。
　　“交情归交情，”庞默默被大指导一个眼色跳出来，“徐四平，你可不能给我浑水摸鱼。”
　　“连环赛打分是文本实测五五开，现在文本评分不错，我放下心了。”
　　“但实测也得漂亮，我们骑士团可不爱买沧海遗珠。”
　　沧海遗珠，形容明珠蒙尘，品质优秀但不太受市场认可的东西。
　　猎户座喜欢气派，实测肯定会拉开阵仗，庞默默这是要求双子座文苑打出名气，他再顺理成章来买文豪本，这样，就能白嫖一波实测热度了，收割潜在玩家。
　　上青天也光笑不说话。
　　徐衡：“……”无奸不商。
　　空气一时安静。
　　铁训兰擦擦嘴，“谈生意吃饭还请这么贵，都剩下浪费了，徐衡，你钱多烧得慌吗？”
　　“实测？没问题啊，我写得大纲我肯定好发挥，双子座文苑不是一直被诟病把学生当商品打磨，谁都一个样儿吗？”
　　“那您们就该明白，统一标准之下，最能齐心合力。”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们苑不会差的，这话就当军令状。”
　　徐衡惊讶看她。
　　往日她总插科打诨，如果不感兴趣的事绝对推三阻四。
　　很少见这么不经激怒。
　　庞默默顿时乐了：
　　“成，赌约收到，静候佳音啊。”
　　“——放心，既然铁文豪豁得出去，麒麟座也不拖后腿，实测打分上，麒麟座保证是提分的那个。”
　　……
　　接下来的一周过得紧锣密鼓。
　　双子座文苑同仇敌忾，但铁训兰并没告知自己和麒麟座独立骑士团打赌的事，只是讲了讲自家猎头人脉广阔，帮着文苑搭上了独立骑士团，顺带给徐衡打波广告，引得同学欢呼雀跃。
　　距离考试还有一天。
　　铁训兰通讯表里，所有银河舰队的文豪都挂上了【忙，勿扰】的状态标记，为改大魔幻文豪本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半夜还能收到荣成询问文本设定的消息。
　　今早也是。
　　照例问了个银制品防狼人的情节，荣成发了句:
　　【铁子，比赛加油！】
　　【祝你抽到好场好签！】
　　又发个截图过来。
　　铁训兰点开看，是虚拟宇宙的连环赛志愿者链接，荣成发的正是他注册成功。
　　【@铁训兰：多谢荣老师捧场！】
　　点开消息记录一看，一长串熟人都发来了注册志愿者玩家的截图。
　　景玉、海春阳、白小聪、赵三金子、黑暗赛道李管事、飞鹤……
　　积攒一年的人脉终于在此刻爆发光辉。
　　有个未知联系人也发了注册截图。
　　【@六月飞雪不是冤：祝成功，参宿七见】
　　铁训兰读她id数字，一顿，手忙脚乱找出赵三金子的消息记录，看了会，卧槽一声。
　　……
　　陌生人id和柳园掌柜一模一样！
　　【@铁训兰：多谢大掌柜！】
　　【@铁训兰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柳园飞雪嚯一声。
　　【@六月飞雪不是冤拒绝了您的好友申请】
　　【@六月飞雪不是冤：等你连环赛成绩好再说吧】
　　……
　　当晚九点，各苑抵达参宿七猎户座文苑，入住悦来宾馆，各自整顿休息。
　　苗乐安照例和铁训兰住一间，洗着澡都能听到活泼泼的苗政委大呼小叫：
　　“天呐！铁子你看！地球广场往前数三天的排期，都是连环赛预告片！”
　　“我们该早来一点的！他们放了二十文苑的文豪本！”
　　铁子：“……”
　　苗乐安痛心疾首：“草，二十个！亏死他娘的了！”
　　“提前知道剧情好做准备啊！”
　　水声停了，铁训兰擦着头发出来：“想开点，预告片而已，就地球广场那时长，能看出个囫囵世界观就不错了。”
　　“再者，银河舰队做拼接大锅烩，成品啥样还不好说呢。”
　　苗乐安瞪她。
　　“地球广场肯定会引来很多围观群众，明天会很热闹。”
　　铁训兰心如止水，稳如老僧：“养精蓄锐，洗洗睡吧。”
　　……
　　连环赛实测当日。
　　6:00am，参赛学生陆续抵达猎户座文苑千山湖前。
　　和双子座文苑用学海黑山做全息训练场一样，千山湖便是猎户座文苑的全息设备接入点。
　　湖上看湖下，水波盈盈碧澈洞天，但要是作为选手潜入水下往上看，就天光暗淡，湖水翻涌了。
　　仿佛一个不慎，隔离层裂开，万吨湖水便会倾巢而下，很有压力感。
　　每人一个小方格，矮的很，坐下勉强能盖住头，坐直背就能望见旁边实验格的人脸。
　　铁训兰抬头看水光，外头没什么人影。
　　猎户座文苑对外开放时间是七点，也就是说，还有段时间，围观看热闹的星球居民才会进来。
　　“……”旁边格子里，金银珠敲敲墙，“铁子，别走神，读比赛规则了。”
　　铁训兰点头。
　　猎户座文苑AI是个体型庞大的家伙，它蔓延开来，乌压压一片，像团乌云，浮在数千学生头顶，巨声隆隆。
　　【为保证激发文豪参与热情，本次实测采取文豪本模式二，修改极限33%，请问，是否知悉？】
　　巨灵神问。
　　铁训兰：“……”
　　这一秒，所有双子座文苑学生都嘴角一抽。
　　【已知悉】铁训兰答。
　　【感谢您的配合，文豪本为拼盘模式，考虑到参与人次较多，选取多主角、多回路方式】
　　【共分为10套回路，每套回路标准为300主次角色，多条故事线，多种结局，请问是否知悉？】
　　300？！
　　铁训兰一惊。
　　不同级别文豪本有主次角色的限制，50人为C级基准线，100人为B级，那么300人——
　　‘A级最低限制，大型本啊！’
　　她和隔壁金银珠疯狂打眼色。
　　【好的，收到】铁训兰又答。
　　巨灵神伸出上千只巨手，挨个摸摸学生小脑壳，动作温柔，比某小蚕豆的尾巴甩脸伺候，不知好了多少：
　　【好，本次实测会开通界外参观通道，如比赛过程中路遇网友投影，请勿惊慌】
　　【如网友激情呐喊，请克制情绪，不要殴打观众】
　　【另，文豪本《未命名》解除[自体排斥]，允许文豪本人深入故事，大展才华】
　　【是否知悉？】
　　“明白。”上千名学生异口同声。
　　【好，】巨灵神道，缩成好大一个胖子，像山神又像阿拉丁神灯，他拍拍手，【本次实测不设置督考环节，请各位大放情怀】
　　【倒计时五秒，做好准备——】
　　“……”
　　铁训兰闭上眼睛。
　　来吧，为了双子座文苑的荣誉。
　　虚拟宇宙在旁托腮看着，巨灵神冲她抱拳，小绿毛点点头，【开始咯】。
　　话落，意识瞬间接入无垠网络——
　　……
　　魔幻文豪本《未命名》，回路四，章节一。
　　这是段湿漉漉的草地，一踩一个脚印坑，周围森林茂密。
　　天边夕阳将落，晕红一片，看不出时间，铁训兰发觉自己披着伦敦警局的制服，正急忙忙往南走。
　　“……”伦敦警局？
　　铁训兰心头窃喜，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预感。
　　她左右看看，越看这场景越熟悉。
　　和自己写的开篇很像。
　　[尼古拉斯张三，29岁，本职舰师，死于星际拓荒。]
　　[他现下很慌张，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又复活，周遭空气间的草木清香，是他驻守星疆十年从没闻过的]
　　[脑中只有一条残存记忆，‘警局派他去码头，那里捞上了一只东方神奇生物，落泪如珍珠，面孔美丽却人首蛇身，恐怖至极’]
　　铁训兰真想仰天长笑大三声。
　　张三，我是张三！
　　风水轮流转，今天主角到我家！
　　……
　　什么，300主次角色不止一个主角？主角故事线会更加魔鬼坎坷？
　　那不重要，刺激就行！
　　[前方天色将晚，大片漆黑的蝙蝠在枝杈间飞着，诡异极了]
　　[有奇怪的红点散布在蝙蝠中，像鬼怪之眼，不禁让人想到了最近的伦敦闹鬼事件]
　　[张三的舰师知觉警醒，他绷紧身体——]
　　铁训兰看一眼光脑。
　　还没有红色48小时倒计时标志。
　　她大喇喇走着，扯开衣领，就差哼歌了。
　　——如果文本没问题，还有三分钟，尼古拉斯.张三同志就要迎来此生最大金手指了。
　　年轻人白净的脖子跳动着青色血管，诱人极了。
　　“人呢？鬼呢？”[张三]喊。
　　“怎么还不来啃我？”
　　回声荡在森林间。
　　某吸血鬼：“？？？”
　　伟大的德古拉，今天这块牛扒好像有点神经病。


第89章 东陆西陆
　　人类血液分多种口味。
　　在吸血鬼食谱中,尼古拉斯张三是个好甜点。
　　血红视野中，那人类正走着妈喊打的步伐，穿梭丛林,离蝙蝠群越来越近。
　　吸血鬼动动鼻子，嗅着清甜味。
　　一分钟前,这人类还是牛扒级别,一分钟后，他就下降到甜点了。
　　许多同族深刻怀疑，人类是进化失败产物,隔三差五脑子有问题，先前数月伦敦夜袭,还有一帮子口粮吵嚷着要朝拜吸血魔物,奉为新神——
　　满自然界,你见过崇拜饿狼的兔子吗？
　　吸血鬼坚定认为,这种口粮吃多了,会得血液病。
　　大约两分钟了。
　　铁训兰一边想着那条‘码头捕捞人首蛇身怪物’的讯息，一边心中读秒。
　　原版文稿中,这段张三历险铁子没有细写，只给个由头做金手指，现在细细想来，疏漏颇多，唯二要确保的是——
　　①这场人鬼恶斗,张三得活下来。
　　②被咬必不可少，张三不能立刻变成吸血鬼,不然后续在人界活动很受制约。
　　两分三十秒。
　　[张三]摸到,腰侧挂的有破旧火铳和打火石,还有本工作手册,破烂不堪，随手一翻就是最新一则：
　　“带什么银饰？无聊。”
　　“总局天天狗屎烂裤裆，还有心思管警员带不带首饰？”
　　铁训兰：“……”
　　我机智勇敢的男主角，你被改脑残了。
　　身后咻咻声扑来，夕阳倒影中黑色群群，铁子敏捷闪开，拔枪面对眼前黑影。
　　忽然冒出的鬼怪生得妖异俊美，远比那日地球广场的紫舌头漂亮。
　　铁子嚯一声：
　　“老哥，你真比我的一版手稿，漂亮太多了。”
　　吸血鬼：“？？”
　　两人敏捷缠斗数回合，原身舰师的金手指发挥重要作用，身体素质好，勉强不落下风。
　　吸血鬼听见这香喷喷的神经病痛骂：
　　“我真是有病！”
　　“给他写黑披风干什么！打架老绊我！”
　　吸血鬼：“？？？”
　　蝙蝠群豁然炸开，黑色迅猛压上，铁子一枪……太老旧了，枪管差点炸膛，击中了旁边干枯老树，树干崩开，她抄起一把柴火就想用打火石点上。
　　然后，此地天气潮湿，木头点不着。
　　铁子：“？？？”
　　妈的，场景逻辑真周密。
　　吸血鬼披风一卷，血腥呼吸喷覆上来：
　　“人类，你对我的贵族服饰有异议吗？”
　　铁子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不敢。”
　　“大王，我童子血，您快喝。”
　　吸血鬼歪头看她。
　　“竟是个崇拜我族的可怜虫？”
　　“哦可怜的小玫瑰，人类真愚蠢啊。”
　　铁训兰抓紧打火石，认真问：
　　“天王盖地虎，你答下句。”
　　吸血鬼：“？？？”
　　铁训兰认真看他表情，漂亮鬼眸中全是疑惑，不似作伪，又问：“银河帝国文苑top1是双子座，对吗？”
　　吸血鬼：“？？？”
　　甜点也做不了了吧。
　　全息外，某围观文苑AI巨灵神：“？？？？”
　　虚拟宇宙拍拍他，“稍安勿躁，文豪铁训兰在试探吸血鬼是不是学生。”
　　……
　　吸血鬼不答，一口咬上铁训兰脖子。
　　[尖锐疼痛从四肢百骸冲来，刻在物种基因中千万年的恐惧和求生意志如烈火般炸开！]
　　[张三明白了、这再不是安逸和平的星际银河，这是危机四伏的人族崛起之时]
　　[它危险血腥，又魅力四射，燃烧整片历史星空]
　　[要想亲眼见证这段传奇，他必须活着——！]
　　原始文本激情洋溢写到。
　　吸血鬼的怀抱冷得像冰。
　　一、二、三——
　　铁训兰默数，忍住血液被吸食的恐惧感，估算注入毒液数量，便爱人般搂住吸血鬼腰身，惊得他一抖，又擦燃打火石，一枪崩在他腰腹上——
　　吸血鬼不以为然，炮击对我有什么用？
　　我身如岩石，我无所畏——
　　然后，火石被丢进了腰腹破洞里。
　　吸血鬼：“……”
　　铁训兰：“你身如岩石，眼如鹰隼，长寿如胡杨，残忍如毒蛇。”
　　“我都知道，因为是我写的。”
　　“但你也薄脆如木柴，畏惧银器和烈火。”
　　她捂着颈上伤口退开，听吸血鬼惨叫不止。
　　眼前阵阵黑暗，失血让体温骤降，摸脖子的手凉到无法感知东西。
　　物种生长都有类似规律，外表做防御，要生的坚硬强壮，内里却柔软脆弱，火焰一下去，效果仿佛烈火焗油，吸血鬼惨叫着飞走了，差点自挂东南枝。
　　铁训兰这才脱力，瘫在地上大喘气。
　　敲敲空中：“虚拟宇宙，在吗？”
　　小绿毛冒头，体贴给她揉揉颈上血洞：【我一直在哦】
　　铁子：“这场文豪本时间多久？”
　　小绿毛：【60小时】
　　比原定多了12小时缓冲，铁训兰又问：“能调低模拟系数吗？好他妈痛。”
　　虚拟宇宙：【不能哦】
　　铁训兰：“……”
　　“没事了，债见！”
　　虚拟宇宙笑了两声：【祝你玩得愉快】
　　……
　　AI的声音消失了。
　　铁训兰气若游丝，望着森林天空。
　　这段被吸血鬼咬后的蜕变，她是精心打磨过的，力求真实可感，文本逻辑慑人，现在——
　　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毒液渗入肌理，被物种天敌转变的痛苦不仅限于肉体，更在于人类祖先无数代基因中的警惕和仇恨]
　　[从血液改变这刻起，你再也不是人了]
　　[你将被所有人类厌弃和追杀，以曾经同类为食，永生不能面对阳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银河舰队对这段，一字未改。
　　铁训兰叹口气，放弃对文本逻辑的抵抗。
　　……
　　猎户座文苑，千山湖底。
　　巨灵神同时查看10套回路的推进情况，偶尔和虚拟宇宙商讨。
　　目前进度最快、最恰当的是回路一、回路四和回路七。
　　巨灵神：【回路一是文豪朱日和抽中了男二号[老警员]，在伦敦码头强力推动剧情前进，已经剖析到了地母族由来和东西大陆纷争，表现亮眼】
　　【回路四和回路七都是男一号[张三]表现较好，稳住了剧情基础线】
　　虚拟宇宙点头，【有临时修改文本吗？】
　　巨灵神：【有，均已被文本逻辑驳回，目前开赛一小时，阵亡32人】
　　虚拟宇宙：【……】
　　“好家伙！”考室被人刷开门，赵可可院长整理着腰带走进来，“一小时死了32个id？”
　　“景秘书，舰队水准高标，整合出的文本杀伤力惊人啊！”
　　作为考官之一，景玉紧随而来，她也是来的早，礼貌地不去看赵可可疯狂提裤腰，冲小绿毛低头致意：
　　“虚拟宇宙大人，早。”
　　小绿毛回以致意：【景秘书早，月神在贵部表现还好吗？】
　　景玉：“尚可。”
　　“由于数据来源问题，偶尔AI逻辑需要纠正。”
　　赵可可竖起耳朵。
　　月神是个大工程，就算银河舰队负责起来也是难搞。
　　全银河都知道她是太空战略AI，但这是个去头，来头呢？
　　AI巨神的由来一般分两类，一是早期人类编写算法，扎扎实实人力做个AI出来，比如盘古算法、物种文库等，另一类便是AI巨神主导、人类辅助推出的二阶AI，其中人机分工比例不好统计，比如虚拟宇宙和月神。
　　前者数据来源较干净，人类肯定会筛选。
　　后者就比较难说，并非指责AI巨神筛选数据比不得人类，而是，AI筛选的逻辑大概率和人类不同。
　　行事逻辑迥异，结果自然有差。
　　月神的架构母神，不单单是银河舰师，还有虚拟宇宙、盘古算法……和帝国数据池。
　　这一点，知道的人很少。
　　景玉恰巧是知情人之一。
　　帝国数据池的混沌逻辑参与AI研发，自然有好有坏，好处显而易见，那么大堆数据垃圾漂浮太空数百年，总得有个废物利用的法子吧，坏处……
　　恐怕月神到现在还不稳定的逻辑、类人人格便是之一。
　　数据池里飘满了“老死”AI的碎片算法，还有无数自杀领导层的破损意志，很难说，有没有只言片语，种进了月神的算法中。
　　虚拟宇宙沉默片刻：【麻烦您了】
　　景玉摇头：“应该的，总不能一直养着个模糊不清的废物AI。”她说的是自己和虚拟宇宙都知道的‘肥池’，但落进别人耳朵里，就容易有歧义。
　　赵可可：“？？？”
　　他们在说谁？
　　废物，月神？
　　考官陆陆续续进来，赵可可院长交际花似的招呼人坐下，千山湖底面积广大，但数千学生数百考官塞下来，也是有点挤。
　　窦彦及上岸去张罗群众接待了。
　　文苑对外开放数十分钟了，八点后，人流便会大涨。
　　窦教授喊了一帮子其他系学生来帮忙，维护现场秩序。
　　“地球广场的流量真大啊……”
　　一学生呆呆望着人流，震撼不已。
　　“我看平时咱苑文豪系播广告，也没这么多人看热闹啊？”
　　同学白他一眼，“能一样吗？”
　　“前三天放的是二十文苑的精华，费脑子想了多久才有了一个本子。”
　　“就咱们苑第一——算了，现在已经是猎户巨蛇双子星了——单一随便个文豪，肯定比不了群体智慧啊。”
　　窦彦及一人后脑勺一巴掌：
　　“赶紧去引路，知道人多还聊天！”
　　学生们哦哦地跑了，一回头，窦教授看到自己的老学生站在湖边。
　　窦彦及：“？？”
　　“干嘛，徐衡，好不容易来一趟，跳湖啊。”
　　徐衡求饶：“老师，我来看热闹的。”
　　窦彦及没好气，死小子，来看老师也不知道孝敬礼物。
　　光脑一亮，巨灵神发了消息来。
　　【教授，目前我苑有一回路进度领先】
　　【坐标：回路七，主角1号[尼古拉斯.张三]】
　　徐衡扫一眼窦彦及，也开始光脑回信：
　　【我到千山湖了，飞鹤】
　　那头，游戏版各版主都等着呢！
　　飞鹤大声发语音：
　　“俺尊贵的线人已经到猎户座文苑千山湖了！”
　　“马上给各位实时播报哈，稍安勿躁！”
　　语音发下去，游戏版顿时流量涌动，无数消息快速刷新。
　　“一直等着呢！地球广场我看了三天广告！”
　　“直播呢，开啊，再不开我买车票去现场了啊！”
　　“别别别，我在现场，挤死了！差点掉湖里。”
　　“我的小钱钱已经饥渴难耐，魔幻快出，我立刻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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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幻文豪本《未命名》，回路四，章节二。
　　吸血鬼毒液量不足，转变过程没能立刻发作，铁训兰浑身冰凉，一路颤巍巍走着，挑拣点干燥树枝，以备不时之需。
　　穿过森林，伦敦港近在眼前。
　　两片大陆的中隔海上浓雾弥漫，五十米都看不穿，海水隐约沸腾，细看，无数鱼类跳水而出，反常极了。
　　人群密密麻麻围在码头边上，铁训兰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叫声。
　　[物种转变特征之一，五感灵敏]
　　原始文本冒出一行字。
　　她赶紧掏证件，示意看热闹的渔民劳工让开。
　　“伦敦警局办案！”
　　人群撕不开，还有人嫌他碍事，推来推去，有人惊讶：“你这人，怎么浑身冰凉？”
　　铁训兰龇牙：“再听不懂人话让开，小心下地狱啊！”
　　嘴里冒出句很宗教的话。
　　她脸色青白一片，看着快死了似的，吓得那人赶紧让开，生怕被讹上。
　　近前一开，被捞上来的东方鬼怪趴在渔网里，正吧嗒吧嗒地哭，眼泪落下变成了珍珠，一颗颗掉进海里。
　　照理说她样貌美丽，眼生黄金，在码头这种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地方，很容易受欺负，然而，铁训兰发现，越靠近人群内层，气氛越悲伤，最里头一圈人，哭得比地母还凶——
　　铁训兰：“？？？”
　　这是哪个文苑的新设定？
　　地母族生了一张奇异的脸，充满母性的柔美和刚强，听起来很矛盾，但母性慈爱，为母则强，生为大地之母后人，地母族望出的每一眼，都饱含母性，让人潸然泪下，仿佛回到羊水怀抱那么安全。
　　周围人全哭丧着脸，地母越哭，他们越伤心。
　　要不是渔网缠得结实，警员不让解开，估计早有人忍不住让她跑了，谁能眼睁睁看着“亲娘”变成这样。
　　张三在她眼前蹲下，“说说吧，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跑伦敦来干什么？”
　　地母泪汪汪看他，不说话，光掉泪。
　　人群哭声更大了，铁训兰稳如老狗。
　　地母：“……”
　　“你不是人类。”她口吐人言，文本逻辑默契忽略了语言问题。
　　铁训兰眉尖一跳：“总不能因为我没哭，就骂我不是人吧。”
　　[地母打量眼前青年人，他肤色苍白，口唇发黑，似乎快要缺氧晕厥过去，却眉眼深刻，说话间露出微微发尖的牙齿]
　　[他对地母的母性天赋毫无所动]
　　文本写道。
　　铁训兰微微扫一眼，留意到，最后这句再往下，是几行空白。
　　“？？？”
　　舰队难道没写完？不会吧。
　　又或者——
　　有个充满“创造性”的人物——
　　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他的脸。
　　地母眼神悲悯：“孩子，虽然我不是你故土之母，但你所忍之痛，所忧之忧，我能感觉到。”
　　铁训兰不吭声。
　　她意识到了！
　　地母的天赋，是大地之力，是母性光辉，只要是人类，就没人能抵抗母亲的呼唤。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工头呢？”一把粗糙烟嗓响起，出来个中年男人，他啪啪拍着手，凶狠推着扎堆的工人，也穿着一身警服，大声喝骂。
　　“给你们付钱是看热闹的？”
　　“聚众闹事，想蹲局子吗？”
　　人群一哄而散。
　　出现了，有效人物！
　　铁训兰立刻看文本后台。
　　空白几行冒出了文字。
　　[见码头人头攒动，老警员匆忙赶来，维持秩序]
　　[这两个月，中隔海上异象频发，教廷动作不断]
　　[大事件即将发生，可千万不能乱了啊]
　　铁训兰牢牢盯着老警员走到跟前，见他浑身烟味，手掌粗糙，“你是哪个？”
　　“尼古拉斯.张三。”
　　“不不不，”老警员换了个奇怪站姿，似乎刚才的粗野模样都是装的，现在反倒有些文静：“我问，你哪个苑的？”
　　“不知道推剧情忌讳磨蹭吗？”
　　[张三]：“……”
　　这个语气，有点熟悉。
　　老警员不耐烦啧一声，先伸出手来：“蛇夫座文苑四年级徐宁天骄。”
　　“报上名来。”
　　铁子：“……”
　　想起来了，物种文库抢书大战那天和她互呛那学姐。
　　“双子座文苑二年级铁训兰。”
　　徐警员上下看她，眼神不礼貌也不冒犯：“呦。”
　　“开先还担心我做配角给配个拉胯主角，原来是你，那还不错。”
　　铁张三：“……”
　　徐宁天骄一扫地母族，顿时眼圈就红了，三两下又给忍住，见铁训兰无恙，疑惑道：“你怎么？”
　　铁训兰正要答话，忽然眼神一凝，敏锐五感发动，将徐宁扑开：“小心！”
　　嗖一声！
　　一枪火铳打在了渔网上，坑洞冒烟。
　　铁训兰龇牙，露头观望。
　　吸血鬼毒液快速腐蚀着身体，让她灵敏快速，也让她备受鲜血折磨。
　　地母关切看着她。
　　远处又跑来一对警员，也是一老一少，不同的是，年轻这个面色红润，没和张三似的脸白如鬼。
　　铁训兰：“……”
　　“我明白了。”她喃喃道。
　　所谓多线多主角，便是如此。
　　目前发生的故事无非是【遇险】-【找地母】，遇险路径有千万种，她铁训兰在树林碰吸血鬼，别人也能在河边遇吸血鬼，或者伦敦城遇吸血鬼，但关键线索地母只有这一条，所以，会有数对角色相聚码头，那么——
　　砰一声。
　　徐宁天骄一枪毙了和她撞角色的老警员，光芒闪过，一个人类id惨叫消失。
　　“……”铁训兰默默比大拇指。
　　徐警员十分镇定，“别当我神经病，我爱写现实题材，这种养蛊桥段，现实题材数不胜数。”
　　“狭路相逢勇者胜，明白吗？”
　　回答她的是另一声枪响，铁训兰也进行瞄准，但另一人提前有了准备，被躲开了。
　　“明白。”
　　地母默默看着俩人。
　　二对一的枪战打起来没啥难度。
　　徐宁天骄虽然神色镇定，但准头还不如铁训兰，火光四射间，俩人快速交谈：
　　“你不长脑子吗？人家都生龙活虎，看看你，跑两步喘的跟什么似的。”
　　“我刚用命换了金手指，学姐，得一会才缓过来。”
　　“呵，平时多锻炼啊学妹。”
　　“姐姐，等我真缓过来了，你恐怕会后悔啊。”
　　毒液侵蚀更深了，铁训兰感到钻心剧痛，她惨叫一声，吓得对面同学一抖，徐宁天骄趁机一枪击毙，推她：“没事吧？”
　　铁子发抖：“没事。”
　　徐宁天骄费解：“你这什么金手指？生吞一斤鹤顶红吗？”
　　铁训兰：“被吸血鬼啃一口。”
　　徐宁天骄：“？？？”
　　老警员五官脱框，半天才说：“疯了吧，你会和……看刚才那个，面色红润，一看就没被咬，你不学学人家吗？”
　　铁训兰笑容狰狞，嘴唇发黑：“大好机会为什么躲？”
　　“这段可是我写得。”
　　徐宁天骄：“……”
　　不愧是巨蛇培养出的拔尖学生，三两下明白了。
　　“你设计了吸血鬼咬人的片段，所以自己绝不会躲。”
　　“好家伙，”徐宁天骄给她拍背，“是条汉子。”
　　铁训兰：“刚才那学生就躲了。”
　　“躲了，就拿不到金手指了。”
　　缓了会，烧灼感减轻，铁子发觉五感更敏锐了。
　　一回头，地母还泪汪汪看着俩人。
　　徐警员给人家略略松开绳子，搁海里泡泡，又捞上来，晒鱼似的。
　　地母：“……”_(:з」∠)_
　　徐宁天骄：“你打哪儿来啊？”
　　地母：“打东方来。”
　　铁子：“来此贵干？”
　　地母：“探索一下未知的彼岸。”
　　铁训兰：“不是来做探子，窥伺西方大陆吗？”
　　地母：“……”
　　探子？
　　徐警员疑惑看她。
　　地母不吭声，片刻后笑了下，“不用刺探，我们地母长寿，二百年前中隔海没有大雾前，你们这边什么样，我是来过的。”
　　“现在倒是另一番光景，生机勃勃，但漂移的大陆不会为人类意志转移——”
　　她顿了下。
　　徐警员催她：“说啊。”
　　徐宁天骄心中隐约不详。
　　中隔海上的浓雾，她刚也看到了，浓密异常，摆明有问题，天然地理条件下根本产不出这种程度和范围的大雾。
　　而且，又说什么大陆漂移不可控——
　　地母缓缓道：“我不是探子，我是先遣队。”
　　“我们准备多年了，从中隔海下雾那日起，阴阳家便算过，光明会有重开日，时间长短而已。”
　　“现在，你抓了我也是无用——我没有按时回去，便是西陆有所准备的信号。”
　　徐宁天骄：“！！！”
　　这话听着，怎么跟要打仗似的？
　　“还有，”地母温柔提醒，“孩子，多看看你的同伴，不要太自我。”
　　“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躲得远远的了——”
　　徐宁天骄一惊，立刻回头。
　　身后铁训兰不知何时，脸色变得比墙纸还白，两颗尖牙从口中探出，死死咬住双手，暗紫色血管蛆虫似的爬满手背。
　　她喘息呼哧作响，双眼通红。
　　徐宁天骄：“……”
　　同伴要变吸血鬼了咋办，在线等，特别急！


第90章 开辟逻辑
　　地母话一说完,老警员沉默两秒，掏出个银饰来。
　　“人物设定有写，伦敦警局因为过往夜袭伤人事件,提醒过携带防身之物。”
　　地母：“我以为你会跑路,没想到——”
　　她的话音淹没在[张三]的惨叫中。
　　徐宁天骄立刻将银饰举在胸前。
　　你没想到什么？你就是个角色而已。
　　我是没想到有人下手这么狠,写个金手指还强调因果报应论。
　　铁训兰无疑写得很上心。
　　但她恐怕想不到,这“上心”会落在自己头上。
　　惨叫声越发大了,铁张三面孔形变,变窄变瘦又长出棱角,瞳孔的红色忽亮忽灭,吓人极了。
　　徐宁天骄开始思考毙了一个主角会有什么后果。
　　地母：“你的银饰太小了，孩子。”
　　徐宁天骄：“去你妈谁是你孩子。”
　　两人嘴炮一轮,铁张三发着抖站起来,徐宁天骄捡根棍子捅捅她：
　　“死了吗？”
　　牙齿长到嘴唇包不住了,铁训兰面如金纸：
　　“你是问我人类部分死了没,还是账号id死了没？”
　　徐警员：“都问。”
　　铁子打个寒噤：“都没有。”
　　徐警员：“……”
　　她拍拍额头,“好家伙，都这样了,还没转化成功？”
　　“就这知觉系数,章节一要疼死多少人？”
　　地母插嘴,“物种转换是极度痛苦的过程,你的伙伴体内吸血鬼毒液量太低了。”
　　铁训兰默默看她,现在码头无人,也不知其他线的学生后续要来多少，得赶紧拖着这条蛇人跑路,以防后患。
　　“你再说风凉话,我就啃你一口。”
　　地母一顿：“……啊？”
　　铁训兰：“转化你,我就是你父亲。”
　　地母：“……”
　　徐警员噗一声，“不成吧，你还不是完整吸血鬼。”
　　铁训兰龇牙：“要不要我讲讲现在对你的肉体鲜血多渴望？”
　　徐宁：“……”
　　“我不玩男男这套，谢谢。”
　　转化中的物种优势颇为得力，铁训兰拖条两米多长、一百公斤往上的蛇人不费吹灰之力，扔岸上差点砸船板一大坑：
　　“我转化不成功，是因为毒血浓度不足。”
　　“可以理解为，现在我吐得唾沫，是含有吸血鬼毒液的——”
　　地母幽怨看她，“我不是人类，变不成吸血鬼。”
　　铁训兰反驳：“但毒液可以折磨你。”
　　——本来也没想祸害你变成鬼怪。
　　地母尾巴尖一僵。
　　徐警员一唱一和：“你刚自爆自己是先遣队，就该明白这趟跑不了了，认命吧。”
　　“我们也想听听，东边的诸子百家——”一听这话，地母惊讶不已，这人怎么知道东方百家？
　　“——到底做了什么准备？”
　　码头有小推车，铁训兰想整一辆驮着蛇人走，地母温温柔柔拒绝：“孩子，我能走，我——嗷！”
　　她嗷唠一嗓子。
　　原来铁张三一口啃在她蛇尾巴上，滑腻腻的，微量毒液渗入进去。
　　徐宁天骄：“？？？”
　　铁训兰：“转变不成，但我能留个记号。”
　　“喝了我的血，就是我的好大儿，只要你敢跑，我就能抓回来。”
　　地母：“……”
　　呜哇我不干啦！过来凑热闹被抓还要被啃屁股！
　　她生气撕开绳索，直接跳上岸，神色慈爱又狰狞：“狗屁贼子，当老娘不会走路呢！”
　　一尾巴甩上去，顿时将小木车砸个粉碎，暴戾惊人：“当谁都跟你们西陆似的，神奇生物和人类关系紧张。”
　　“我实话说吧，你们奈何不了我，我倒是可以跟你们深入一番，打听更多。”
　　说完，尾巴一甩，扬长而去……一条腿的家伙反而比两条腿、四条腿窜得更快。
　　铁张三和徐警员对视。
　　“这是你苑写的东方世界观？好泼辣一蛇哦。”
　　“额，是，但不全是，地母族我们巨蛇没有仔细雕琢。”
　　“……”
　　“都怪麒麟座，他家抽的地母。”徐宁天骄果断甩锅。
　　……
　　全息外，千山湖底。
　　“嘿，这老泼皮，抹黑我麒麟座。”上青天大指导不满道。
　　纵然早从文苑院长退休多年，老头一颗爱校之心依旧火红火热。
　　时值九点二十分，一众考官到齐，坐在千山湖底，唠嗑吹水，每人手拿评分表，几十人盯一条回路，一人瞅几个id。
　　上青天资历深能力强，他点名说想看铁训兰，连赵可可院长都只能割爱。
　　景玉也是这条回路的，插嘴道：“青天老师，[老警员]的扮演是个女学生，不是老泼皮。”
　　“那就小泼皮。”上青天立刻改口。
　　景玉耸肩，凝神看光脑。
　　虚拟宇宙给的视角非常好，伦敦城乌烟瘴气也能拍的清清楚楚。
　　景玉清楚看到，自己监考的id有人摸进城市巷道，打听消息了。
　　上青天：“跳剧情了啊。”
　　景玉点头，不做评价。
　　每年连环赛都有这种学生。
　　大伙都是文豪系，什么场景大致对应什么难度，大家都有预感。
　　像铁训兰写的《吸血鬼之吻》，蝙蝠林一出现，灵光的学生就会明白，这是硬茬，情节难度高——
　　有人选择迎难而上，过不了就阵亡。
　　有人则会绕路而行，追求时间差。
　　现在摸进伦敦小路的学生，进度明显过快，看他面色红润身强体健，吸血鬼的一口肯定是躲了。
　　【缺乏直面困难的勇气，机敏有余，胆气不足】景玉落下评语，虚拟宇宙探头看，准备最后整合积分。
　　“大人，”景秘书道。
　　小绿毛比个我在听的动作。
　　景玉：“弱感症之流怯懦寡恩，如果连环赛依旧看重计谋超过胆魄，那么起到的示范作用恐怕不会很好。”
　　“这次考评，我申请调整评分权重，重奖勇武。”
　　虚拟宇宙：【收到，申请理由判定合理，我会酌情考虑】
　　旁边，柳园飞雪伸个头过来：“这么凶啊。”
　　景玉私下和大掌柜有些交情，推开她的脸蛋：“要都像你这么凶悍，我保证降低勇气权重。”
　　柳园飞雪：“……”
　　“我就当你在夸我。”
　　俩人正闲来嘴炮，上青天默默看自己监考数个id。
　　其实，三个多小时下来，铁训兰的进度也到伦敦城里了，但老爷子没吭声。
　　东陆监考组忽然起了一浪议论声。
　　“赛点，赛点来了！有id闯进了僵尸林了！”
　　“妈耶，只会一道急急如律令吗？”
　　景玉柳园同时转头。
　　监考两边的，谁不想自己这边更有出息啊。
　　西陆世界观设定为乱中取胜，东陆那边确实物种大和谐，驱虎吞狼之势，作为双边大陆交战中的攻击发起方，东大陆着实占着优势。
　　柳园大掌柜仗着厚脸皮，又去蹭了：“谁啊，沈老师，这谁啊？”
　　沈暮光喜笑颜开：“我们苑朗图腾。”
　　“多棒一精神小伙啊，落地抽了个小道士，还是配角，但他提交了文本逻辑修改，竟然通过了，给自己加戏，高光的很！”
　　柳园飞雪哦一声，回头看。
　　果然，一听沈暮光说出名字，其他苑教授有点挂不住。
　　柳园飞雪刚想劝，上青天就过来火上浇油：“哎巧了，我这边有你学生铁训兰啊沈老师，表现也很好，突进伦敦城了。”
　　柳园飞雪：“……”
　　死老头，墙头草随风倒。
　　其他苑老师表情就更好看了。
　　景玉小声叹气，来了来了，每年连环赛的高光看点——教授嘴炮环节。
　　一个个说出去也是名门教职，要点面子成吗？
　　她默默堵上耳朵，披马甲在游戏版发帖。
　　【连环赛自爆：教授们又开始吵架了】
　　一楼：“别问细节了，我不会讲，本帖目的就是给连环赛文豪本销售引流，大家明白我也明白。”
　　“只能说，目前双子座文苑领先一帆，沈教授十分开心。”
　　每年连环赛都有这种实打实爆料、但细想偏生屁事没讲的瓜主。
　　他们可能是监考现场的秘书、志愿者，甚至监考官。
　　景玉这铁板板的语气没啥煽动力，就这，都有人来挑事。
　　二楼：“呵，我还说猎户座领先呢，笑话，有锤上锤，没锤闭嘴。”
　　景玉懒得理他，三楼放个新招募志愿玩家的链接：
　　“这是新换的端口，比游戏版置顶那条效力高些，从这里挤好挤。”
　　“觉得我撒谎，那你来试试啊。”
　　“——只要能进魔幻本，我的话自见分晓。”
　　顿时，链接里挤进来几十id，又有几十卡在了loading阶段。
　　“卧槽！我等待了，我竟然等待了，这是真瓜主，真瓜——”
　　“我也是，妈呀，小宙开眼，我看到黑漆马虎的——”
　　“？？？楼上俩人咋回事？舌头被猫吃了？”
　　“估计挤进去了吧，如果进了文豪本，虚拟宇宙隔绝外界通讯的。”
　　“楼上真淡定，来治弱感症的？”
　　有人挤进去了，这消息立刻在游戏版扩散开。
　　景玉的帖子被顶上了热门，里头乱七八糟，一会跪着求赶紧再放点名额，一会儿骂景玉诈骗放个诱饵人就没了。
　　如此乌烟瘴气，怎么没版主管管？
　　……
　　版主正在loading，排队呢。
　　……
　　数据流，等位区。
　　飞鹤终于摇到了爱的号码牌，虚拟宇宙变得大肚弥勒似的，好大一尊，巨型阴影，笼罩住整片数据流。
　　【有什么要求吗？】
　　声音隆隆，小绿毛这次化形之高，除了头顶一片翠色宛如巨型绿帽，其他啥也看不见。
　　一伙排队数十人七嘴八舌对着“大绿帽”说:
　　“要试吸血鬼！”
　　“我要狼人！最帅的狼人！”
　　“我啥都行，别埋坟堆里做僵尸就成，其余躺平。”
　　轮到飞鹤了。
　　他嗫喏半天，红着脸道：“我、我想跟着我爱豆。”
　　大绿帽问：【收到请求，请问你爱豆是？】
　　飞鹤一秒坚定：“文豪铁训兰！”
　　虚拟宇宙搜索片刻，【确实有个适合角色】
　　【介意性别吗？】
　　飞鹤潇洒一挥手：“男女有啥重要，给我两对【哔——】两根【哔——】都行啊，游戏啦。”
　　虚拟宇宙满意点头，她最喜欢听话的人类id。
　　【版主飞鹤准备，本次投放体验旨在推广魔幻题材，希望玩家客观评价，三秒投放倒计时】
　　【三、二、一——】
　　【投放角色，回路四，东大陆先遣队某地母】
　　飞鹤可爱憨憨脸，地母是啥？
　　不等他想完，意识瞬间接入《未命名》文豪本。
　　……
　　再睁眼，飞鹤被眼前粗壮蛇尾吓了一跳，低头看，发觉这尾巴是自己长得，他整个人都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啥这谁走开啊啊啊啊！”
　　他啪啪啪一顿乱甩，尾巴砸地生疼，怎么也甩不开。
　　铁张三和徐警员：“……”
　　“这又咋了？”
　　“谁知道，疯了吧。”
　　徐宁天骄下手果断，捡颗石头，咚一声，丢地母头上，“神经病啊。”
　　“前头就是伦敦城了，你发癫也挑个好时候，好不容易给你找了长衫，撕烂了自己跳下水道去！”
　　铁子：“……噗！”
　　飞鹤有点懵，骤然男变女、公变母，感觉着实有点爽，地母族身材熬人，他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下水道？”
　　铁张三凑近，给地母拉拉衣服：“徐警员是说，你尾巴长，找的人类衣服套上不容易，装人就得卷着尾巴走。”
　　“如果你扯烂了，装不成人，就自己跳伦敦水道，钻进城里吧。”
　　地母飞鹤：“……”
　　飞鹤终于缓过神来。
　　文本逻辑清楚讲了这只地母的来龙去脉，包括东西大陆百年纷争、中隔海逼近的距离，以及先遣队入西陆大城打探地形守备等要素的任务。
　　它像根针，扎进大脑，刻画成东大陆蛰伏数百年的野望。
　　张张嘴，飞鹤问：“你是——不对，从哪儿进城？”
　　有鬼。
　　铁子眯眼。
　　捏住她下巴：“你是谁？”
　　“你不是地母。”
　　飞鹤一僵。
　　完蛋，刚一登场就露馅了。呜呜呜，爱豆我无能，见不到你了！
　　铁子：“天王盖地虎。”
　　飞鹤：“宝塔镇河妖！”
　　铁子：“虚拟宇宙流量最大的是游戏版。”
　　飞鹤：“放屁，就算我是——额，明明是生活版。”
　　铁训兰抱胸，松懈下来：“……”
　　“你是志愿玩家吧。”这素养看着可不像文苑学生。
　　飞鹤傻了，“你咋知道？”
　　铁训兰：“猜的。”
　　徐警员适时走来，做介绍：“我是巨蛇家徐宁天骄，她是双子家铁训兰，您是？”
　　飞鹤唰地眼神发亮，盯着铁吸血鬼：“我我我我、你你你——！”
　　徐宁天骄：“……”
　　“感觉是你迷妹，铁张三。”
　　三人拉呱间，伦敦城口到。
　　做场景时，双子座充分参考了西方史料，得出结果是同历史时期，东方优越许多，西方相比之下，连成熟下水道系统都没有，思量之下，没在城池结构上做太大差别处理。
　　城门洞开，门口有个警员室，见俩同行押着个女人过来，喝道：
　　“你俩跑哪儿去了！”
　　“抽人手晚上去莱茵河呢！还乱跑！”
　　莱茵河？
　　徐宁天骄冲铁子挑眉，历史上的莱茵河吗？
　　不是，铁训兰摇头，拉开文本后台给她看：
　　[莱茵河，西陆母亲河，途径慕尼黑、伦敦、巴黎、米兰等巨城，西陆主要战备力量和神奇物种都沿河而居，其中，慕尼黑段高林密布，树种多样，气候阴冷，是三大狼人聚集地之一]
　　[近来，伦敦夜袭事件频发，人人自危，口口相传便成了‘夜魔杀人’，警局无法，决定去莱茵河引些狼人来]
　　[张三和老警员凑上去看名单，很不幸，俩人都荣膺在列]
　　徐宁天骄：“……”
　　“这女的哪儿来的？”同行上下打量地母，眼神赤裸，吓得飞鹤十分惊慌地……捂住裤裆。
　　警员：“……”
　　神经病吧，个女的捂丁丁干嘛？
　　徐警员笑道：“东陆来的泅水探子，抓了送去教廷，领了赏和兄弟们一起买威士忌。”
　　大伙应好，城门便放了行。
　　城里一片灰霾深深，行人匆匆夹紧衣领，满街飘洒着布片、告示碎片，细看，边角写着vampire。
　　街道上污水纵横，居民个个肤色脏灰，神情紧张，盯着警员几人走过家门，才泼了一盆水。
　　徐宁天骄惊讶看着破败伦敦。
　　铁训兰闭了闭眼，“很惊讶吗？”
　　“中古末法时代没那么光鲜的。”
　　徐宁：“你脸色不太好。”
　　毒液上涌，伦敦城教堂密布，走进这里，天生就带着击杀吸血鬼的痛苦感。
　　“没事，”铁训兰道，“我打算去光明教堂一趟。”
　　徐宁天骄瞪她，“你疯了。”
　　铁训兰不语，示意她看前头兴奋东张西望的地母……的尾巴。
　　——那个牙印，一小时前张三咬的牙印。
　　依旧印在皮肉上，两个小坑窝，没有下陷和愈合，仿佛凝固在那里。
　　先前因地母的蛇尾光亮太密，疏忽了，现在细看，那蛇鳞之间的小坑洞里，密密的水光分明是吸血鬼毒液。
　　根本没有下渗入血，反而好好保存在了蛇皮缝隙间。
　　徐宁天骄：“！！！”
　　牛逼！
　　这地母族的物理防御谁设计的！还得截留的！
　　铁训兰：“我刚注意到的。”
　　“所以有了个念头——我也不知道她，额，没被玩家上脑前那个——她跟咱们进城是为了啥，也许是将计就计。”
　　“但总之，现在有了这重本事，不如去教堂要点开光银器和圣水来，用蛇皮好好保存。”
　　徐警员：→_→
　　“干嘛？杀你自己吗？”
　　铁训兰：“……”
　　“防狼人啊你这蠢逼。”
　　……
　　全息外，虚拟宇宙精准监测到了文本逻辑变动。
　　【学生id铁训兰修改文本逻辑，实测3%】
　　【增加支线[教堂道具采集]】
　　【文本逻辑通过】
　　千山湖底一静，考官们热烈鼓掌。
　　“第一份逻辑修改成功了！”
　　“恭喜啊，沈老师！请务必向孙院传达我的祝贺！”
　　“这就是文豪本实测修改的魅力啊！充分挑战各种可能性！”
　　景玉立刻在游戏版帖子里更新。
　　“10:13am，依旧双子座领先。”
　　本以为会收获一堆炸鱼评论，谁知，率先跟上来的是个很熟悉的口吻：
　　“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说，嘻嘻。”
　　“回路四领先的可不是双子座。”
　　“教堂，是教堂吧，里头等着的可是我们大猎户。”
　　景玉蹙眉。
　　我们大猎户？
　　她立马回头看，后三排，荣成冲她疯狂眨眼，比口型‘我监考的id，就在教堂恭候呢’
　　景玉：“……”
　　……
　　教堂近在咫尺，三人仰望高大建筑，五彩斑斓的玻璃折射出圣神光辉，神圣高洁，但合着满街灰风，总有种慧根不灵求神无路感。
　　地母飞鹤蹦来蹦去：“铁文豪，你还好吗？你脸色好差。”
　　浩大宗教之力以教堂为中心风暴般炸开，沐浴其中，铁训兰感觉自己像条丢上岸的鱼：
　　“我不好。”她感觉血液流动越发快速。
　　徐宁天骄推开门，暗红通道铺展开来，圣母雕像在尽头低诉，虔诚垂首。
　　三名光明牧师齐齐望过来。
　　【来人了，又是做礼拜吗？】
　　【不是，他们带的是……东大陆地母！】
　　【靠，终于来有效人物了，奶奶个腿，老子给小孩儿洗了一上午屁股，手都秃噜皮了】
　　【……是受洗好吗，少废话，务必要把关键线索地母抢过来！】


第91章 绝地翻盘
　　三名牧师放下手头祷告,望向门口。
　　教堂里聆听圣音的人多数懵然不觉，少数好奇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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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鹤紧张道：“怎么办？咱有啥道具或者剧情提示吗？”
　　“怎么可能？没听虚拟宇宙报的吗，这是开辟的新文本,靠咱们闯呢。”
　　徐警员摸着火铳,心中盘算如果等下打起来,怎么喊人过来帮忙,下意识找光脑,才想起这里是中古末法,找也只能找来玩家——
　　Fuck。
　　徐宁天骄骂道。
　　光脑通讯录灰了一大半,虚拟宇宙虽然没有完全切断文豪本内的通讯功能,但有大票联络人被掐了。
　　她又仔细看名字，发觉一个怪异之处。
　　这些不能联络的,好像——
　　再往下翻,铁训兰的编码是正常的绿色,可以联络。
　　徐宁天骄：“……”
　　铁训兰也在看文本后台,飞鹤姿势怪异地走过来,之前太兴奋，眼下才觉得蛇尾走路和人腿不是一个滋味：
　　“看啥呢？”
　　铁张三：“原始文本。”
　　她刷刷翻得飞快,眨眼把[走完]的前三章看了两遍,“果真没有。”
　　飞鹤：“什么没有？”
　　铁张三：“教廷没有告知民众,夜袭事件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普通人不知道、或者没有官方认定过吸血鬼存在。”
　　原始文本前三章,作为奠定世界观的关键,只字未提教廷向民众揭示吸血鬼真面目。
　　之前进城看见那满地乱飞的告示，也是被撕得粉碎,踩满脚印,碎片没有伦敦警局的印泥,能猜出是私下印刷的。
　　飞鹤：“？？？”
　　铁训兰：“教廷的威信来自民众信赖，这是我们夺取圣水银器的机会。”
　　她点进光脑通讯录：“魔幻题材并非高武高魔，更多的是仅比人类高一个层次的物种所开辟的天地，构成这方世界绝大部分的依旧是普通人。”
　　“那么，决定世界大方向的必然是主体，而不是占比不到金字塔尖的神奇物种。”
　　她看一眼地母：“所以我说，人妖和睦的东陆胜算更大。”
　　飞鹤一顿，狂热神色瞬间褪去。
　　铁训兰见他这样，没说什么。
　　一只手盖住她光脑：“所以，你想教堂自爆？让民众知道吸血鬼，然后重创牧师威信？”
　　铁训兰：“……你挡我我光脑干嘛？”
　　徐警员：“回答我。”
　　“作为队友，我有权利知道你在想什么。”
　　铁训兰咧嘴，夜幕降下，她神色惨楚苍白，笑比哭还难看：
　　“这叫筹码，谢谢。”
　　“教廷靠吸收信仰而活，牧师的神圣力量绝不会因为教徒质疑而更强大——”
　　“吸血鬼的存在，就是铁证。”
　　徐宁：“……”
　　“他不赐我银器？”
　　“那我就砸了他的权威，让它圣光黯淡，永不超生。”
　　徐宁天骄惊讶看着她。
　　一瞬间，她想问，铁训兰，你还分得清自己和文本逻辑吗？
　　瞧瞧这狠毒凶戾的样子。
　　你是个扮演吸血鬼的星际人，不是长了人脸的吸血鬼。
　　但她最终没问，反而一马当先走进教堂。
　　飞鹤想跟上，却被拽住。
　　“地母。”铁训兰小声说。
　　飞鹤：“？”
　　铁训兰：“我写得文本框架我知道。”
　　“你对我喜爱可以暂时收收了，不必装。”
　　飞鹤一顿。
　　铁训兰接着道：“做东陆先遣队，总不能真是来散播母性光辉的吧。”何况你和角色契合度不够，地母天赋你也不咋会用。
　　“——我没兴趣问你忠诚，我只说一句，也许，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飞鹤彻底炸了。
　　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东陆渗透者，难道你也是？
　　趁他慌神，铁训兰快速拍了张大蛇尾巴，特别是串在尾巴上的脚镣，给通讯录所有正常绿色的联系人都发了消息。
　　【@铁训兰：[共享位置：光明教堂]】
　　【@铁训兰：[蛇尾图片]】
　　“走吧。”她先飞鹤一步，迈进教堂。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排除法。
　　文豪本隔绝外界通讯，现在通讯录能看到的人必然是都在这套回路里的。
　　虚拟宇宙又因为不知名原因掐了一部分——
　　为什么掐呢？
　　金银珠显示不可通信。
　　但猎户座陈也行却可以。
　　铁训兰留意到，飞鹤的光脑编码也是可以通信的。
　　所以，要么虚拟宇宙编了一套敌我分类法，要么……是按照最简单的东西大陆排了通讯级别。
　　西陆的只能和西陆聊天，东陆的也只能和东陆沟通。
　　铁训兰思索片刻，便赌了后者。
　　如果稍后教堂有变，这些散开的消息，便是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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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茵河畔，慕尼黑段，狼人聚集区。
　　月黑风高，水深林密，黑漆漆的林间伏满了巨狼，他们或饮水溪边，或互相舔毛，头头乌黑棕褐，毛发油光水滑，一看营养就很好。
　　安六神摸着自己毛嗲嗲的爪子，费劲划拉着光脑。
　　草。
　　爪子很尖，光脑都划出痕迹了。
　　安·狼王之子·六神：“……”
　　暴躁！
　　连个光脑都不听本王的话！
　　脑子里顿时冒出中二的话，安六神僵住，默念那是人设，那是假的，光速冷静。
　　铁训兰发的照片，他只看一秒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那蛇尾是地母的皮肤，花纹艳丽典雅，上面还串着刻有伦敦警局的脚链。
　　地母可是东大陆物种。
　　这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只地母被抓进光明教堂了，有需要的、想知道东大陆战争部署的赶紧来抓蛇！
　　——铁定是诱饵。
　　但是，要不是狼人聚集区离教堂太远，安六神也想去。
　　……
　　废话，除了西陆的憨憨人类，现下谁都知道双陆即将并轨，并轨就有新旧交替，势力纷争，谁不想分羹吃？
　　地母是东陆探子啊，活体信息源，拷问一番便有大收获，谁不想要？
　　……
　　澎湃在教堂间的神力让人无法呼吸，铁训兰每步都走得很艰难。
　　受洗池就在大厅左角，三名牧师目光炯炯盯着来者，只等他们跪下便伸出魔爪。
　　铁张三扑通跪下，虔诚吟唱：“伟大的安拉啊——”
　　牧师嘴角一抽。
　　【陈也行，咱信得是上帝吧，安拉是谁？】
　　【……我觉得她故意的】
　　猎户座文豪系四年级首席陈也行严肃盯着尼古拉斯·张三，发觉他面色苍白，呼吸衰弱，每靠近银质受洗池一步，她就更加濒死面貌。
　　陈也行：“……”
　　和两个同伴打眼色：【这，好像是只吸血鬼】
　　同伴低声卧槽，“好家伙，吸血鬼配地母？”
　　“毙了他们！说不准有积分的！”
　　“啥积分啊，今年的实测方式是[物种决胜法]，在双陆大战前夕，哪个物种更能卡住战争关键资源，推动东西大陆决出胜负，谁就赢呗。”
　　同伴：“……”
　　“你从哪儿知道的？”
　　陈也行眨眼：“赛前骚扰窦教授，他说的。”
　　“放心啦，这很好猜的，不需要明说。双陆并轨在即，打仗肯定要分输赢。”
　　“咱们顺着选边站就行咯。”
　　然而，三名欢乐牧师疏忽大意，缺乏对敌经验。
　　他们受了圣光加持耳聪目明，就忘记了吸血鬼作为黑暗物种，一样五感通灵。
　　铁训兰将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亲爱的牧师，我是伦敦警局的尼古拉斯.张三，一只迷途的羔羊，在此虔诚祈祷您的宽恕和祝福。”
　　她大声朗诵，朝自己大胯狠捏一把，泪如泉涌。
　　徐宁天骄嘴角一抽：“……”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朝拜民众好奇看着新来的仨人。
　　谁来见牧师还穿警服啊？
　　铁戏精：“——警局任务在即，我焦急惶恐，五内俱焚，求您赐我圣水银器，护我心灵安宁啊！”
　　然后，她哇地吐了口血，特别虚弱特别痛苦，仿佛被心中恐惧折磨到即将死去。
　　陈也行：“……”个鳖犊子。
　　民众被感动了：
　　“上帝啊，他们多可怜，多可怜啊，牧师您快救救他。”
　　“多么英俊的小伙子啊，像朵苍白玫瑰，他一定是太忧心任务了，多好的孩子！”
　　陈也行真想一十字架锤死丫的。
　　放屁吧！
　　她吐血是操心吗？她是吸血鬼无法抵抗圣光好不啦！
　　陈也行张嘴就想喝骂，揭破丑恶真相：“你这满口谎言——”
　　虚拟宇宙一个爆锤落下：
　　【提醒玩家陈也行一次，光明教廷并无对公众坦言吸血鬼的存在】
　　【请出言谨慎，小心崩坏现有文本】
　　陈也行戛然而止，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咳咳——”
　　铁子无辜问：“您没事吧？”
　　陈也行瞪她，磨牙道：“我没事，你会有事的。”
　　话落，他揣手，神色沉静安详，满脸圣光道：
　　“可怜的孩子啊，快到我怀里来。”
　　铁训兰眼皮一跳：“额。”
　　陈也行：“——银池之水能濯污洗尘，待我为你清洁一番吧。”
　　“浴毕，我再授你十字银器。”
　　铁训兰：“……”不、不敢。
　　徐宁天骄忍笑忍到五官脱缰乱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俩戏精飙演技太棒了。
　　文豪本外个个人五人六的，这等社死丢脸时刻，鬼知道要等多少年能遇上。
　　铁训兰：“我这，倒也不必——”
　　陈也行：“不要推辞，我亲爱的孩子。”
　　铁训兰：“我不是你孩——”
　　陈也行一把抓住她的手，深情道：“代神巡牧，所有困苦无助之人都是神的孩子。”
　　剧痛从两人接触处爆发开来，铁训兰一忍再忍，尖牙在圣光催动下疯狂生长，她眼前血红一片，只想咬掉眼前人的脑袋，让他血溅当场——
　　“牧师不必如此。”徐宁天骄想接下这剧毒的握手，却被陈也行推开。
　　徐警员：“？？？”
　　民众茫然看着，不知咋了，这人握着牧师大人就死活不撒手，怕不是垂涎陈牧师的美色吧。
　　说时迟那时快，铁吸血鬼即将失控的前一刻，地母飞鹤忽然道：
　　“有人来了！”
　　他浑身鳞片炸开，蛇瞳倒竖，蛇尾刀锋般竖起。
　　门外纷乱脚步声细碎响起，吵吵嚷嚷，有狼叫狗叫、嘶嘶蝙蝠叫，还有糟乱人声，再细听，低空潜伏着浩大啸声，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俯冲而来——
　　徐宁天骄：“？？？”
　　她忽然想起，自己只是个[老警员]，听不了神奇物种那么广的音域。
　　“草他妈。”徐警员骂道，举枪瞄准冲来的怪物，大喝道：
　　“在座伦敦市民，统统抱头趴下！”
　　民众呆立当场：“……”
　　见没人动弹，徐宁天骄冲天放枪三声：
　　“都闭嘴，趴下！”
　　民众这才开始尖叫，场面一片混乱。
　　徐宁天骄：“……”
　　日狗，中古史料不都说鸣枪示警后民众就会镇定吗？！
　　黑风呼啸而至，首先闯进来的是几个市民打扮的人类，他们看似西陆玩家，却手提桃木剑，面颅柔和，大喊着，“铁训兰，你说的地母在哪儿呢？”
　　接下来他们被巨力迎头摁倒，第二波冲来两头狼人，他们怒声咆哮，震地教堂内满地石柱瑟瑟发颤。
　　接着，又进来几头吸血鬼，密麻麻攀在石柱上，和狼人惊怒对视。
　　黑色的鬼怪之力在教堂内炸开，一时间刀风乱窜。
　　猎物飞鹤：“……”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铁张三。
　　是她。
　　是她把我当诱饵吊出去了？！
　　飞鹤骤然响起进教堂前，铁训兰古怪的对话。
　　好家伙，好家伙啊。
　　我爱豆真他娘可恶、真他娘聪明啊！
　　片刻间，来来回回，教堂闯入了三四十人，外头还有像龙的叫声。
　　飞鹤肝胆俱裂。
　　牧师陈也行：“……”
　　铁训兰睁开血红色的眼睛，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让挣脱：“瞧，情势立刻逆转。”
　　“刚才敌众我寡，现在，依旧‘敌众我寡’哦。”
　　只不过主体颠倒了而已。
　　陈也行：“……”
　　礼拜民众震撼望着满屋子神神鬼鬼，嘴巴都合不上了。
　　陈也行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光明牧师的设定中快速消失。
　　是信仰和依赖。
　　[一旦民智开启，宗教将再无容身之地]
　　[这趟教堂之旅，倒真是惊喜不断，张三想]
　　文本冒出几行文字。
　　“抓了这只牧师！”铁张三咆哮，一口咬在陈也行脖子上，被他惨叫着推开，踉跄后退，抄起银池水甩了她一脸。
　　明暗相撞，铁子好半天才意识到，现在正撕心裂肺惨叫的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
　　毒液在体内疯狂涌动，黑暗魔物就地蜕变引动了全场圣光疯狂暴涨——
　　“变了变了。”徐警员警惕道，慢慢退到飞鹤身后，手掌去够十字架。
　　一只，两只……
　　五只、六只……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等铁训兰再睁眼，瞳孔已然成了纯粹剔透的血红色，毫无杂质，美艳诡谲。
　　[午夜将近，历经六小时的痛苦煎熬，尼古拉斯张三终于背弃物种天条，逃脱生死大律，变作了吸血鬼]
　　[这一刻，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不同了——]
　　[他幽幽望向地母]
　　飞鹤正嗷嗷叫着，被各方人马抢来抢去。
　　好大一条蛇，在空中抛来丢去。
　　“我卖艺不卖身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爱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铁训兰你不说咱俩志向一致吗啊啊啊啊别死道友不死贫道啊啊啊啊啊！”
　　新鲜出炉的铁吸血鬼朝他扑来，飞鹤刚想欣慰一秒，原来爱豆还记得我，忽然发现她张着血盆大口，牙齿滴毒，瞳孔是饥渴的鲜红色，似乎是想吃——额——
　　飞鹤要吓疯了。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传来巨声：
　　【第一个六小时结束，请玩家各自脱离文豪本进食休息】
　　【三秒倒计时，劳烦各位静心凝神，剔除文本逻辑】
　　【三、二、一——]】
　　【千山湖底的美味佳肴正等着大家】
　　全场死寂，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仿佛一张静止的画。
　　天地翻转，虚拟宇宙撤回网络，眼前视野瞬息万变。
　　【各位人类id，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第92章 稳如老狗【补作话】
　　脱出文豪本的一刻,金银珠有点回不过神。
　　手脚已经从紧绷高压中缓过来，脑子还停留在僵尸林中，法家道士一言万灵语杀邪灵的场景里,再看眼前四方方的实验格,只觉得今是昨非。
　　隔壁传来剧烈呕吐声。
　　金银珠慢半拍才想起，隔壁是铁训兰。
　　“铁子,铁训兰你没事吧！”小班长焦急问,翻过半截墙头来给她拍背,手还没碰到人，就被铁训兰一把掐住脖子抵在墙上,“别碰我。”
　　金银珠惊呆了。
　　铁训兰脸色看起来非常差。
　　“你、你在《未命名》里是什么角色？”受影响这么大？
　　铁训兰不说话,脸色发青。
　　她神态凶狠，但细看有些恍惚。
　　骤然转变为吸血鬼的三分钟内被喊回现实世界，对鲜血的渴望翻卷全身,大脑仿佛被丢进了深海大气压，拼命地挤压蹂躏。
　　我记得,我是不是吃人了？
　　铁训兰想不清楚。
　　“什么？”金银珠错愕看她。
　　铁训兰才发现自己说出声了。
　　“我有点记不清了。”她松开金银珠，胡乱挥手：“对不起班长，我、我发现我的性格,不太适合扮演性格很激烈的角色，容易出问题。”
　　金银珠：“？？？”
　　她真的恍惚了,金银珠发现。
　　这么真诚不设防的回答,只有人失魂落魄或者心神不属才会讲出。
　　“需要我给苗政委——”她试探问,搭住铁训兰肩膀。
　　“别告诉她。”铁训兰下意识拒绝。
　　金银珠顿在原地。
　　巨灵神安排机械手送来蜂蜜水，实验格里响着各式各样的抱怨,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又兴奋刺激：
　　“我操了,我分不清我是啥物种你知道吗？就那种,啧，全身心沉入另一种‘动物’的思维逻辑，再出来我就脑子乱了，好他妈刺激。”
　　“你是人和狗不能无缝切换吗，哈哈哈哈。”
　　“我分得清，我是僵尸，生死看淡，反正不能死第二次，没有善恶只有阴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兄弟，你还好吗？好冷淡啊。”
　　“僵尸本来就很冷淡。”
　　铁训兰喝着蜂蜜水，很沉默。
　　金银珠也不知道她是在思考自己“吃没吃人”还是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巨灵神正高声讲述着休息时间的规矩：
　　【一次休息半小时，文豪本内时间静止，只在进餐时间有效，如需睡觉休息，请各位自行调整文豪本内时间】
　　【由虚拟宇宙实时监控，各位不能讨论核心信息】
　　【具体话题边界如何，请自行探索】
　　金银珠掐个表，准备到时间提醒铁训兰。
　　学生们纷纷跑开来找文豪本中的队友，三五扎堆，反应各异，有的活泼开朗妙语连珠，有的沉默寡言呆愣不动，被不同物种文本逻辑“折磨”的后遗症初步显露。
　　考官们交口称赞，道这次文豪本写得传神，终于整出了点样子。
　　总不能年年岁岁意淫人这二斤重的脑子，能取代所有物种思考吧。
　　杯子空了，金银珠想给铁子再加点蜂蜜水，被一只手摁下，“惯着她做什么？”
　　“脑回路换不过来做什么主角？”
　　一抬头，是个冷艳严肃的学姐。
　　她不苟言笑，嘴角焊地比棺材钉子还严实，没有一丝笑意，见金银珠看她，掏出证件：
　　“蛇夫座四年级徐宁天骄，和你同学铁训兰在场景里是搭档。”
　　“闪开。”
　　金银珠坚决不让。
　　徐宁天骄：“我不会揍她，但我和队友要讨论接下来的安排，你要听？”
　　金银珠一顿，讪讪地走开，“那我也去——”
　　徐宁天骄推她：“快去吧，傻孩子。”
　　等金银珠走远，徐宁抓起她剩下的半杯蜂蜜水，泼在铁训兰脸上。
　　“清醒没有？”
　　铁子不可思议瞪她。
　　徐宁天骄端详她：“还行，看着是人类该有的应激反应。”
　　铁训兰翻白眼：“我只是没回神，不是傻了好吗。”
　　徐宁天骄抱胸嗤笑。
　　此人性格傲慢能力过硬，务实主义者，能在场景中扮演老油子警员浑然天成全靠了她数年撰写现实题材的经验，万物门儿清。
　　此时，原版神智配上原版样貌，更是十倍的冷酷可恶。
　　铁训兰认真问：“我吃人了吗？”
　　徐宁天骄：“如果你是问发狂那几分钟，我只能说，我看到的部分，你没有。”
　　铁训兰一顿，神色说不出轻松还是沮丧。
　　徐宁凑过来，讽刺道：“怎么，你还遗憾没亲尝人肉的鲜美吗？”
　　铁训兰挑眉，没说什么。
　　“说说吧，你苑对东大陆的设计都是些——”话没说完，小绿毛光速杀到，当头一个爆锤：【请勿交谈机密信息，警告一次】
　　徐宁恶劣地笑起来。
　　铁训兰：“……”
　　“好吧，最后一秒，我咬上地母没有？”
　　物种转变之时，理智便是烈火烹油上的脆弱白雪，粘上就化，铁训兰完全不能自控，要是那一口下去，地母凶多吉少。
　　徐宁天骄：“没有，放心。”
　　“该我问了，教堂最后三分钟，群魔乱舞时，你听到了多少物种的叫声？”
　　铁训兰机敏看她。
　　徐宁天骄耸肩：“装什么啊，我扮演警员，文本逻辑给我的就是普通人五感，我哪儿分得出？”
　　“地母诱饵的消息是你发的吧。”
　　“你发它，一是想找救兵，二是想钓出水下之人——看看西大陆这一回路里的学生们，各个都是扮演了什么物种。”
　　只要来教堂，就是上套。
　　西陆神鬼，东陆群魔，不来一切好说，来了便真人露相，看你是吸血鬼还是道士，便知道谁是东陆探子了。
　　铁训兰沉默片刻，“你好敏锐。”
　　徐宁天骄耸肩：“彼此彼此，能做星座级学苑拔尖的人，我们都差不多。”
　　推她一把，“别谦虚了，发的你通讯录，来的肯定是你熟人。”
　　“说说呗。”
　　铁训兰不吭声，在光脑上打字，摁下发送才回答：“时间停止时，教堂外有龙啸声，稍后返回需注意，小心选择撤退路线，别被外头巨龙包饺子了。”
　　徐宁天骄严肃问：“还有呢？”
　　铁训兰闭眼回忆：“最先摸进来的东陆道士，先遣队肯定不止地母一个。”
　　她开始慢慢报名字，通讯录中一个个被掀开老底。
　　“安六神是狼人，他没来，只是给我回了消息。”
　　“你苑梁祝应该是龙骑士，最后几秒，我听到有人在教堂外喝骂巨龙的声音了，和他声音很像。”
　　“后进来的两头狼人是英仙座刘洋河和天琴座沈烨，他们两个有一人对狼人角色适应不良，兽化时声音不对。”
　　“梁上的吸血鬼是分别是麒麟座庞犇犇、仙女座……”
　　好长一串，二十多人。
　　徐宁天骄抿嘴看她。
　　“你这听力，能和藏獒一拼了。”
　　铁训兰：“文本逻辑所赐，吸血鬼五感惊人。”
　　“我都不惜自爆是吸血鬼了，肯定要捞点利息回来。”
　　徐宁天骄见她看光脑，“刚给谁发消息？——别挡，我倒读还不错，刚看到了。”
　　铁训兰：“……”
　　光脑最后的记录是发给陈也行的。
　　【@铁训兰：大牧师学长，有无兴趣来喝茶聊个天啊？】
　　“咱们还是聊聊接下来什么打算吧。”
　　徐宁天骄慢慢笑开。
　　“这要看你啊，你主我配，我是你搭档啊。”
　　铁训兰：“？”
　　徐宁天骄的笑容讽刺又鲜亮：
　　“我听觉是没你厉害，但地母喊那么大声，‘铁训兰你别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再结合你偶尔露出对破败伦敦和教廷的轻视——”
　　“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帮东陆攻陷西陆？”
　　铁训兰瞳孔一缩。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
　　徐宁天骄表情更精彩了，她看铁子的眼神，似乎是发现了一坨屎样黄金。
　　“能耐啊，你个西陆吸血鬼，因为个人喜好想去——铁训兰，你是有什么挑战文本逻辑的怪癖吗？”
　　铁训兰：“文本逻辑能过的。”
　　徐宁天骄：“……”
　　她真惊讶了。
　　陈也行上辈子估计是小天使投胎，徐宁正要接着逼问，他的声音插进来：“天啊，铁训兰你考位咋这么远？跑死我了。”
　　铁训兰推推蜂蜜水：“学长，坐。”
　　“教堂里揍了你，对不住啊。”
　　“好说，反正银器你也没抢——”陈也行瞧着俩人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故布疑阵，慢慢闭了嘴：“我感觉不太对，你有话直说。”
　　“好，”铁训兰道，像个小教导主任似的，很严肃：“我想问问你，作为光明牧师，有无兴趣交底，谈谈光明教廷对大陆接轨是什么安排呢？”
　　陈也行：“……”
　　他吸口气：“虚拟宇宙，你疯了吗？怎么还不来锤她？”
　　小绿毛比个我在听的手势：
　　【陈同学，这是个问句，回答权在你】
　　【不说相安无事，回答了被锤的是你】
　　陈也行：“？？？”怀疑人生.jpg
　　还有这种逻辑？
　　铁训兰大笑起来。
　　时间到，赵可可院长在前头大声喊，同学们开始咯，许多人还没回到座位上，虚拟宇宙却不作等待，径直掀起网络全息，覆盖全场——
　　大伙纷纷闭上眼睛。
　　铁训兰却没有，她清晰看着清澈浩荡的千山湖底重新变作幽暗教堂，冷酷的吸血鬼逻辑重新刺入大脑。
　　没什么的，她想，就当释放自我了。
　　面前的陈也行眼睁睁看她一对招子变红，恐惧爬上背脊。
　　……
　　下一秒，安静的空间爆发巨声，极限三分钟内各方人马的吼声纷至沓来，喋血教堂重现。
　　耳畔全是民众惊恐的叫声。
　　吸血鬼发出猛兽嘶吼，铁训兰一口咬在地母蛇尾上，鲜血飞溅炸开，飞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剧痛刺穿脑海，蛇尾瞬息变长变粗，海啸似的扫荡全场，让玻璃炸碎地板翻裂，更可怕的是，从伤口处传来的吮吸感，大地之母的血液正被快速摄取。
　　这一刻，飞鹤终于脱离了用人类逻辑思考其他物种的臭毛病。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也不知背后修改文本的是AI巨神还是哪个高手，这句加得真传神。
　　东陆道士们齐声爆喝：“放开地母！”
　　铁训兰满脸血扭过头：“你说什么呢？”
　　梁上几只吸血鬼互相对视：“说个屁啊！新生吸血鬼谁惹谁煞笔我给你说！”
　　飞鹤被啃得半死不活，好长一条蛇瘫地上，狼人扑将上来，和梁上地上两波吸血鬼打成一团。
　　徐宁天骄谨慎地从石柱后探出头，她是个普通活人，不敢在神仙打架的现场造次，要不是血腥味弥漫，起到遮蔽作用，她甚至不敢往铁训兰身边凑。
　　费力拖着飞鹤往后，徐警员不忘把刚暴力撕扯下来的蛇皮捡走。
　　一扯，蛇皮自动滑脱，散成一大片。
　　徐宁天骄：“？？？”
　　她又扯了扯。
　　地母的设定非常有意思，小小一块蛇皮能撕成薄薄的大片，放鼻子上闻一闻，毫无味道，甚至连外界任何气息都闻不到了。
　　闻·不·到。
　　徐宁天骄立刻蹲下，冲地母伤口又撕了一块。
　　飞鹤当即惨叫起来。
　　徐宁：“呵，看你眼珠转，就知道没死。”
　　飞鹤眼泪汪汪：“呜呜呜呜，枉我刚才还帮铁训兰在游戏版宣传了，她竟然咬我！”
　　徐宁天骄敷衍地安慰：“好啦好啦，你跟个兔子跟饿狼计较什么？”
　　“能走不？能走帮我个忙。”
　　飞鹤游动着站起来：“啥忙？”
　　徐警员从兜里摸卷烟草出来，借着教堂蜡烛点上，如此紧要关头，她还有闲情逸致给自己全身熏一遍，防止人血味太重：
　　“把咱的法外狂徒张三，捞出来。”
　　……
　　[牧师紧紧盯着场中神鬼乱斗，又惊又怒。]
　　[新生吸血鬼力大无穷，竟能和两头狼人打成平手，梁上数只也在和东方的道士探子互相试探，牧师看得怒不可遏]
　　[这一百年来，西陆情势越发危急。人类在神的庇佑下过分优容，便也不思进取，纵情欢乐。然而同为人类天敌的狼人和吸血鬼，却生活在穷山恶水之地，进化出了更锋利的牙齿、更敏捷的弹跳以及若有若无的特异能力]
　　文本启于此处。
　　跟阵法启灵似的，陈也行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一段“新过往”。
　　再细看场中某铁姓吸血鬼，她浑身毛发暴起，皮肤苍白，和狼人撕咬——真的是撕咬——咬在一处，一脚跺裂教堂大理石地板，一爪子挥出石柱上就是砖石飞溅，几头怪物打得不可开交，咻咻生风，肉眼只能捕捉到残影。
　　而且，诡谲的是，她似乎总能预判到狼人的攻击落于何处。
　　新生吸血鬼力气大却速度慢，按常理计较，是无法和狼人比拟敏捷的，但铁张三总能在即将被狼爪子拍碎前，险险避开。
　　一次两次是巧合，八次十次就必然不是。
　　陈也行：“……”
　　“虚拟宇宙，”他严肃道：“请解释一下。”
　　小绿毛：【您好，这是设定问题，就像道士不断精进法诀和符式，僵尸也分百年飞僵和千年犼王，你们光明牧师也能随着职称上升，调动更大程度的光明神力】
　　【狼人加魔抗，吸血鬼点异能，万物进化，他俩本就是一对天敌】
　　陈也行嘴角一抽。
　　职称？
　　这么神鬼的话题里，你说职称？
　　难道，我还要考高级牧师资格证才能爆锤吸血鬼吗？
　　陈也行不再犹豫，抄起一个……洗小孩儿屁股的葫芦瓢，从受洗池舀水，哗啦啦往场中乱斗的魔怪身上泼。
　　嘿哈！我光明教廷自有无敌信仰神力！
　　有道是，圣水之下，黑暗辟易。
　　一头狼人被泼个正着，当即三声惨叫，头顶秃了一块，嗤嗤冒烟。
　　其他魔怪：“……”
　　你这是圣水还是硫酸啊。
　　道士立刻举起桃木剑，吸血鬼张开蝙蝠翅膀，其余狼人扬爪子，准备打地鼠拍死这几只牧师。
　　陈也行逮着法外狂徒张三狠泼。
　　铁训兰：我躲。
　　陈也行再泼。
　　铁训兰：我再躲。
　　陈也行喘粗气，他看出来了，这厮异能还在进化中，应该是个和时间有关的能力，不太稳定，第二勺水明显比第一勺躲得慢。
　　全场严阵以待，大家大眼瞪小眼。
　　虚拟宇宙打个哈欠。
　　快点，来个破局者，不然这茬文本就凉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也行背后忽然冒出条蛇尾巴，死死勒住他脖子往后拖，勒地他翻白眼，手里葫芦瓢也掉了，同一时刻，教堂外一阵枪声，响彻街头，伴随着刺耳尖叫：
　　“啊啊啊啊啊教堂杀人了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狼，还有举着木剑的神经病啊啊啊啊啊！”
　　小道士们：“……”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
　　铁训兰动动耳朵，神态像个野生一级动物。
　　这谁喊的，如此做作。
　　顿时，遥远街头响起纷乱脚步，更多的警力冲过来，眨眼便要破门而入。现场一片惊慌。
　　——要想打破现有僵局，就得引来更大的外力矛盾。
　　徐·辩证法一级选手·宁天骄如是道。
　　混乱冲上，各路人马虽然纷杂，却也不能和小半伦敦警力抗衡，只能快速撤退，陈也行被蛇尾巴拖着走，眼前一片慌乱，仿佛看到了几只……活鸡？
　　徐宁天骄从门口窜进来，身上披着一层奇奇怪怪的黑东西，很明显，刚才放枪的是她：
　　“铁训兰你傻逼吗？跑啊！”
　　铁训兰歪头看她，动也不动，仿佛一条可爱狗子。
　　徐宁天骄要昏过去了。
　　这憨批，逻辑上脑了吧！
　　她指了指后门：“那儿有活鸡，鲜的。”
　　吸血鬼嗷一声，欢快朝后门扑去，动如脱兔。
　　徐宁天骄这才松口气，脱下身上的蛇皮，爱惜地抚摸着。
　　果真是宝物，鳞片间的空隙不仅能保存住吸血鬼毒液，撑开的薄薄皮蜕还能隔绝活人气息。
　　麒麟座文苑，你真是绝世大宝贝，编的设定真棒！
　　偌大教堂，眨眼人去楼空。
　　门口等了半天的巨龙：“？？？”
　　我要包抄的饺子呢？
　　它伸头进来，好大一个脑袋啊，卡门里都动弹不得。
　　……
　　里头人呢？
　　……
　　教堂后门住着几户农家，此时圈里一片鸡飞狗跳。
　　飞鹤徐宁天骄两个拼命拉着某头饥饿的吸血鬼，求她不要太逻辑上脑：
　　“你动人家母鸡的鸡蛋做什么铁训兰？没出息！”
　　“那是猪圈那是猪圈，别啃猪崽屁股！”
　　“啊啊啊啊啊鸡血撒鸡屎上了，你别去——”
　　被捆树上的陈牧师：“……”
　　心如止水，古井无波，稳如老狗，我不如鸡。
　　一小时后，在满地鸡鸭鹅英勇捐躯后，铁训兰终于喝饱了。
　　喝饱就有脑子，她神采飞扬道：
　　“走，我们去慕尼黑！”
　　“把安六神扒了做皮褥子！”


第93章 珠联璧合
　　前往慕尼黑的路途遥远,《未命名》的科技观大约在末法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中，铁路还没发达，交通真是要了老命了。
　　铁徐二人组不敢和大部队一起走。
　　身边有只吸血鬼,再往人堆里扎,你恐怕浑身是胆。
　　一路原野深深，陈也行被捆地像个粽子,拖在蛇尾巴后面,偶尔还得闻闻蛇屁味,当真生不如死。
　　“我不活了！”
　　他嗷唠一嗓子。
　　前头仨人停下。
　　陈也行：“让我死，我要销号,我要重新抽角色！”
　　飞鹤呵一声：“哪有这么轻松？你吐赃了吗,就想死？”
　　陈也行：“什么赃？”
　　他一不小心爪子摁在了地母伤疤上，痛得大蛇来回蹦，甩动着尾巴上的陈牧师也满天飞。
　　铁训兰回头：“我们要西陆教廷的战争计划。”
　　“你快说,说了就宰了你。”
　　陈也行大声：“我哪知道！”
　　“西陆都有你这种土生土长还想投敌东陆的，没准东陆也有呢！”
　　铁训兰一顿,是这个道理。
　　她想起了教堂里的诱饵消息。
　　真实发送数量是四十多人，真人露相的大约二十。
　　这二十人中，有东陆潜伏的先遣队,有想分割利益的西陆神奇生物……肯定也有像铁训兰这样心向东陆的西陆人。
　　陈也行见她不吭声，憋了会,“你……你把脸上鸡毛擦擦。”
　　铁训兰神色自若地擦掉,一转脸,发现徐宁天骄正默默往身上带十字架，脖子上六七条,手腕四五个,就差脚链来上几条,像个景区兜售银饰的小贩。
　　铁子：“……”
　　徐警员：“看什么？教堂里你杀疯了，我还不趁机捞点战利品？”
　　铁子默默比拇指。
　　徐宁天骄骄傲道：“不止呢，飞鹤屁股上鳞片里，我还藏了几瓢受洗水，以备不时之需。”
　　“咱要是去煽动狼人造反，正好派上用场。”
　　地母认真纠正：“那是腰上，腰上，不是屁股上。”
　　徐宁：“蛇的腰和屁股有区别吗？”
　　地母：“……”
　　陈也行瞧铁训兰还一脸回味鸡鸭鹅血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铁同学，你真要去煽动狼人造反吗？”
　　铁训兰：“不是啊。”
　　“伦敦警局下得任务嘛。”
　　陈也行：“……”
　　铁训兰：“哦你是说我投东陆这事——这不很正常吗？双子座文苑本来就更喜欢东方题材啊。”
　　“学长，猎户座难道不是吗？”
　　陈也行卡壳。
　　我苑确实也更喜欢东方大世界观，但我苑出不来你这么跳脱的，说跑就跑啊。
　　而且，你一吸血鬼跑去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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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外，赵可可和上青天一齐盯着巨灵神。
　　巨灵神摸摸自己肚子，【请问两位考官，有什么需要吗？】
　　赵可可院长：“没有。”
　　上青天大指导：“老夫只是好奇，有学生说出了要背叛原定抽签大陆的话，AI怎么处理？”
　　巨灵神沉默片刻，算法认真盘查全部文本，得出结论：
　　【不作处理】
　　赵可可：“？？？”
　　看不得自己苑院长犯傻，窦彦及下来巡场拍拍赵可可肩膀：
　　“院长，本次文豪本实测的逻辑是，推动东西大陆胜负决出就行。”
　　赵可可扭头看他。
　　窦彦及：“——但没有明确说，哪一方胜出。”
　　赵可可：“……”
　　“窦彦及，六小时没见，你滑头了许多。”
　　实测第一负责人窦教授微笑，没办法，谁叫院长天天盼着退休呢。
　　上青天看事情角度更客观些，“有意思。”
　　“这不是纵容双陆互叛吗？”
　　窦彦及推眼镜：“没有纵容。”
　　“不鼓励不禁止，这是我苑的态度。”
　　“只有他们够乱了，打出花了，才会明白决定时代大势的是普通人，不是占总人口量不到十分之一的神奇生物。”
　　上青天又想了会，拉开文本后台。
　　他的后台和学生不同，能清楚看看到所有人的故事线，成百上千，多轨并行，纷乱得很。得亏上青天审多了A级、S级本，经验丰富，才没被绕进去。
　　目前十条回路还存活的id中，有大约十分之一被标记了红色，虚拟宇宙给了个小标签【文本或存在修改痕迹】，上青天翻了会：
　　“有投敌痕迹的不少。”
　　“东陆有，西陆有，各回路都有，但目前还没人明确挑战文本逻辑。”
　　赵可可也凑过来看。
　　坏事。
　　学生想投敌随便，不超过模式二要求的文本极限就行，辛苦的是跟随改文本的人。
　　目前是虚拟宇宙和银河舰队一起负责文本逻辑修改，如果太多学生跳出了原定故事线，那么文本必然面临大修整。
　　不远处，景玉荣成海春阳等一班子舰队文豪围着后台，激烈讨论着，赵可可院长望着他们，真诚道：
　　“工作量不小。”
　　静了片刻，巨灵神再次来报：
　　【第十二小时阵亡132个id，新进入192个id，整体保持平稳】
　　【即将进入第二次休息时间】
　　赵可可沉默片刻：“巨灵神。”
　　巨灵神：【我在，院长】
　　赵可可：“禁止沟通话题里，加入大陆叛逃。”
　　你自己脑子灵光，察觉了文本逻辑留的后门，那没问题。
　　但这并非适合公开讨论的红利。
　　人太多，就会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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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休息时间开始。
　　飞鹤睁开眼，四周还是自己猎户座参宿七的小房子，墙上全息屏还投影着《渣月》和《灭神》的宣传片，他想想刚和爱豆相处的片段，不禁涌上一把辛酸泪。
　　呜呜呜，爱豆这东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徐衡：十二小时体验如何？】
　　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
　　【@飞鹤：快死了，我现在躺床上，仿佛一条死蛇】
　　【@徐衡：？？？死蛇？你抽的地母？】
　　【@飞鹤：mo，还是被铁训兰抓住的地母，可惨了我】
　　【@飞鹤：到现在我、我一看到个人就想关怀他，嘘寒问暖，母性光辉照耀人间，走路还摇来摆去，妩媚生姿——哕，我为什么这么形容自己？】
　　徐衡：“……”
　　徐猎头用了好一会，才理清楚飞鹤的意思。
　　他不仅在说文本逻辑扎实异常，更在表达这次魔幻本《未命名》写出了“超凡脱俗”之意——
　　尝试真正去解构和重塑超越人类的物种。
　　这是个难以界定具体操作的问题，说出两句吹捧话，也轻飘地像天边细雨。
　　徐衡知道，文豪是人类职业，创作角色来总带着人类自是以为的俯视感。
　　写只兔子交媾，就爱考虑公兔子毛亮不亮母兔子眼睛红不红，仿佛俩“人”相亲看对眼。
　　很少从生物学角度真正看待兔子交配，那其实只需要想周围有无天敌，公母兔子屁股夹得稳不稳，三秒射还是两秒射。
　　……
　　《未命名》里出现了一些，超过“现有”人类文豪思维的东西。
　　【@徐衡：玉姐，忙吗？】
　　景玉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蜂蜜水，还是口干舌燥。
　　刚和同事争论怎么盘世界观，吵不出个好结果。下文豪本的学生个个都很主意大，景玉有一瞬间想喊他们自己作妖自己改。
　　笔给您，您来。
　　【@景玉：废话，有事说】
　　徐衡：“……”看来心情不太好。
　　【我想询问下《未命名》定稿过程中，人机协作比例是多少？】
　　【@景玉：问这做什么？】
　　【@徐衡：魔幻本是新题材，最精彩之处便是奇奇怪怪的非人物种，照理说，故事要对“非人”部分浓墨重彩，这和往常星际作品风格大相径庭，少有文豪精熟于此】
　　【但，我收到些风声，本次文本逻辑对玩家影响极大，所以有此一问】
　　景玉顿住。
　　她看看周围吵架热火朝天的同事，发觉确实没一个人实测下场。
　　没人下场，就拿不到舰队的高水平分析样本——
　　【流程大约是，天火和骑士团牵头一校，舰队负责二校，虚拟宇宙最后定稿】
　　【我无法回答你分工比例，这不是流水线计件，说不出这颗螺丝你钉的，那个电板我焊的】
　　徐衡半天没回话。
　　景玉等了会，工作实在多，她便放下光脑，接着和同事吵架修文本——
　　光脑迟迟亮起。
　　【@徐衡：我怀疑AI巨神在类人人格外，进化出了非人人格】
　　【@徐衡：不然很难解释第一次沾手魔幻题材的人类文豪能把非人物种雕琢到这种程度】
　　光脑又暗下去。
　　【@徐衡撤回一条消息】
　　【@徐衡又撤回一条消息】
　　【@徐衡：算了，我无论说什么，都会流经数据网络，AI都能看到】
　　数据流中，虚拟宇宙面无表情看着消息记录。
　　……
　　……
　　第二趟休息没说啥有价值的信息。
　　再回来时，光脑左上角挂上了鲜明的红色倒计时：
　　【47:50:26】
　　“倒计时开始了。”铁训兰提醒队友。
　　莱茵河畔冷气清幽，半人草的草丛里时不时闪过黑影，她望着一只健壮麋鹿，垂涎欲滴。
　　啪，一块蛇皮甩她脸上。
　　徐宁天骄道：“口水擦擦。”
　　“有点出息，在狼人聚集地周围狩猎，你小心被巨狼屙屎哦。”
　　铁训兰默默撑开蛇皮，当面罩用。
　　……
　　闻不到血味，感觉顿时好了些。
　　前头便是宽阔河水，和史载莱茵河的静谧水流不同，文豪本这条长河，百米宽又波浪滔天，水波两侧推开河岸，冲刷着密密深林。
　　再往里瞧，便是巨狼栖息之处，他们和黑夜交织一处，隐约能见摇动的尾巴。
　　三人一蛇伏在小山坡后，铁张三被天敌栖息骚扰地浑身难受，一层皮都快抓下来了。
　　徐宁天骄有点惊讶：“这次文本逻辑刻画……真不错啊，细致入微。”
　　“你一点人样都看不出了。”
　　铁训兰一顿。
　　鬼知道文本后期整合到底谁写的，我可不记得俺们苑折腾原版时，有写这么“细节”。
　　也许是AI，但——
　　她看了眼明月高悬的空中。
　　网络是无处不在的。
　　“回去和你聊。”铁子道。
　　徐宁天骄：“？？？”我只是随口一句，你还真有感想啊。
　　大伙等了半天，也没瞅见伦敦警局的人影。
　　不是说伦敦城要引渡狼人“治鬼”，现在被放鸽子了吗？
　　飞鹤打眼色。
　　铁警员、徐警员：“……”
　　两人转头看陈牧师，“别装死，学长，教廷警局穿一条裤子，你说，到底咋回事？”
　　陈也行：“额，我……”
　　说时迟那时快，树林中站起几头狼人，黑夜落下暗光，他们无声地踩踏草地，快速窜出林子，转眼化为人形。
　　飞鹤和徐宁一人一手，瞬间把铁姓吸血鬼摁下去。
　　嚯，月光下这领头狼长得真俊俏！
　　瞧他眉眼桀骜，身形修长，肤色是透着健康感的小麦色，油光水滑，屁股后还甩着一根尾巴。
　　徐宁天骄不禁啧啧两声。
　　安六神左右看看，“有味道。”
　　族人道：“死鬼的味道。”
　　安六神：“在西边。”
　　三头狼人眨眼变成三头狼，风驰电掣往西边窜，神风如电，看的山坡后一伙人惊呆了。
　　“妈耶，这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吗？”
　　“动动脑子飞地母，那是狼，不是人。”
　　铁训兰终于冒出头来：“那声音是我校友，安六神。”
　　徐宁天骄：“靠，你出来干什么你——”
　　话没说完，狼影发出咆哮，冲到山坡影子后翻找出几头吸血鬼尸体。
　　他们死得硬挺挺的，胳膊都掰不动。
　　铁训兰飞鹤瞬间收声。
　　两人耳聪目明，清楚看到了月光下死吸血鬼僵硬死白的面容，以及他们身上残留着硫酸腐蚀样的圣水痕迹。
　　徐宁天骄听不见，不解道：“怎么不说话了？”
　　铁训兰一把将陈也行拖过来：“教堂在私下研究神奇生物吗？”
　　陈也行：“我哪知道去。”
　　“我是管祝祷受洗的，又不是神学研究。”
　　铁训兰不吭声，等了片刻，看着狼人将吸血鬼尸身撕得粉碎后才道：“是诱饵。”
　　“警局带来了吸血鬼尸体做——”
　　她忽然噤声，又趴下来，耳朵贴地听了片刻，掏出火铳：“有人来了。”
　　随着吸血鬼尸体被撕碎，狼人对月咆哮，越来越多的灰影从林中窜出，爬满整个河岸，与之相对的，则是山丘掩映间，慢慢走出的警察和牧师。
　　他们个个带着银饰，小心藏在月光阴影中，明明散发着浓烈人味，却也三两人拖着一头吸血鬼尸体，以天敌的死亡气息做掩护，靠近狼人。
　　再往后，便是镶着滑轮的银质巨笼，它们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无声滑行在草丛中。
　　山坡后四人组：“……”
　　“憨憨。”异口同声道。
　　“见个天敌尸体就忍不住了？”
　　“未必，可能是猜到诱饵了，但有诱饵证明附近有敌人，无论如何，得出来迎战。”
　　“唉，我只希望我的吸血鬼味道不会太浓，也别变成死鬼味道。”
　　随着投放的吸血鬼尸体越来越多，狼人被引出聚集地的数量逐渐增加，一声枪响，人狼大战正式开始，不断有受伤惨死的个体跌落河水，又被巨浪淹没。
　　陈也行按捺不住，想挣脱绳子去帮忙，被铁训兰一把摁住：“干什么去？”
　　陈也行：“我是西陆牧师，当然去打架。”
　　铁训兰：“挨揍的也是你们西陆狼人，分得清吗？”
　　陈也行争辩：“狼人和人能一样吗？”
　　铁训兰和徐宁天骄对视一眼：“瞧，牧师人设上脑了。”
　　陈也行：“你们是警察，竟敢不动身？”
　　铁训兰举手：“我是精神东陆人，地母是物理东陆人，徐警员是结结实实的普通人，手无寸铁，进去就是送死，不如保存有生力量，给伦敦警局收尸。”
　　陈也行气个半死：“你——”
　　“你是不是有病，总想着投敌干嘛？西陆还送了你吸血鬼金手指呢！”
　　铁训兰哂笑。
　　远处人狼大战打得凶，她也不用太顾及声音了。
　　“我随心所欲啊，文本逻辑不上脑，东西大陆对抗的框架最开始就是方便两边物种‘串门’的。”
　　陈也行惊讶看他。
　　这才是文本逻辑沉浸太深，铁训兰想。
　　全息外的陈也行冷静克制，是很出名的猎户座文苑四年级精英。
　　但全息内……
　　徐宁天骄嗤笑一声，“你不是文本逻辑不上脑，你是自我性格本身就和吸血鬼的冷血寡恩有重合之处，所以融合起来不觉得怪异。”
　　铁训兰瞪她一眼，又说：
　　“而且，‘窦教授说，推动双陆分出胜负就算结束。’”
　　“我助推东陆一样可以啊。”
　　陈也行一僵。
　　这是我和同学讨论的原话！
　　他又惊又气：“你从哪知道的？”
　　铁训兰：“下次在教堂讨论机密，记得想想周围是人是鬼。”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
　　陈也行：“……”
　　【45:20:00】
　　笼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狼人，教廷和伦敦警局付出了惨重代价、近百伤亡带走了战利品，剩下种群都窜回了在森林深处，不好动手，眼前还负隅顽抗的零星寥寥，片刻便能打道回府。
　　安六神一口咬死近前套他的人类，血手飞出去，银链却落在他身上，爆发出烧灼样剧痛。
　　他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此时该想的是快点死吧，不要抵抗，id阵亡后还能再选第二个角色。
　　然而，亲眼目睹狼人同胞惨死被抓，安六神根本不想再管‘我还有第二次选择机会’这种屁话。
　　他只想报仇，让丑恶的人类付出代价。
　　火铳密集地打在他皮毛上，巨狼皮糙肉厚防御惊人，但银器和圣水让他身负重伤，子弹刺进肚腹，大量鲜血涌出。
　　我不服。
　　同胞开膛破肚的尸身就躺在他脚边，安六神听到自己喊。
　　[教廷与狼人的斗争由来已久]
　　[二百年前，狼人氏族如日中天，他们镇守在西大陆边境，也有善泳者泅水而过，探索东陆]
　　[然而，中隔海降下的大雾袭扰了狼人，其中的毒障疟气给神奇生物带来了巨大伤害，教廷趁此机会，一举绞杀神奇生物，使得狼人退居山林，龙族归于天空]
　　文本里冒出了这段话。
　　铁训兰翻来覆去读了三遍，才偷偷从树后伸出一只脚，踢了踢狼屁股。
　　“嘿，嘿！”
　　“花露水，是我。”
　　安六神大声抽噎。
　　一股浓烈的死鬼、啊不，活鬼味道萦绕鼻端，老天爷啊，我真是快死了，伦敦警察味儿都能闻成吸血鬼。
　　铁训兰又给他一脚。
　　“安六神，你再哭，我就向教务处揭发你上学期期末抄我思政考试。”
　　安六神的哭声戛然而止。
　　“……”泪眼朦胧回头。
　　铁训兰怪叫：“哦天，你眼屎都哭出来了。”
　　眼前精壮汉子长得魁梧俊美，左手倒拔垂杨柳，右手拳打镇关西，除了他口中尖牙浑身血味，其他就是个漂亮人类。
　　现在，漂亮小伙正用死对头的语气和他说话。
　　狼王之子嗷呜一声：
　　“这世界好不了了，随便来个汉子都是铁训兰的语气！”
　　铁训兰：“……”
　　“世界还能再魔幻一点，你再不清醒，我就扒光你的毛。”
　　说完，她奋力一脚，朝狼蛋踢去。
　　“来救你了，别乱叫。”


第94章 血色长梦
　　坡上河边躺满了受伤的巨狼,地母加吸血鬼掩护，拖走一头独狼不算难事。
　　于是，徐宁天骄放哨,两人快速将重伤的安六神拖进森林。
　　“松开我，我要报仇！”安六神撕心裂肺地喊。
　　铁训兰翻个白眼,将手臂伸到他鼻子下,顿时,浓烈的吸血鬼味扑面而来，安六神浑身僵直毛发炸开：
　　“呕——”
　　铁训兰：“拖走拖走！”
　　又等了近半小时，河滩才归于平静,除了残余血痕压倒的枯草，无人得知方才恶战。
　　几人默默盯着安六神。
　　狼人造型多取自原生态狼种,再结合玩家自己的人脸，综合展现。
　　安六神样貌不俗，因家世贫穷常有紧绷羞涩感，兽化后气质更加狂放跋扈，此刻脸上挂彩，血浆混着眼泪哗啦啦地流,动人得很。
　　“我要报仇，呜呜呜。”他眼泪烫手，憋都憋不住。
　　好大一头狼啊，少说三四百斤,哭得缩成一团,大尾巴都垂了下来。
　　铁训兰坐他旁边,浑身鬼味儿。
　　他大声擤鼻涕,嫌弃地往旁边蹭蹭。
　　铁训兰：“……”贱,我就是贱。
　　“我知道,眼下该劝你别太上头，所见所闻都是假的，什么西陆东陆，都是游戏，是故事。”
　　“但是——”
　　设身处地想，狼是种群体性极强的动物，身为狼王之子，下代首领，教廷在自己眼皮底下屠戮种群大开杀戒，开头还是安六神自己出巡踩中了诱饵，他痛不欲生也是正常的。
　　安六神不吭气。
　　铁训兰抿嘴：“快些振作起来吧，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的脑子，还记不记得咱们苑设计的狼人故事情节——算了，你恐怕也不想管什么文苑学生花露水了——”
　　“过半族人逃去了森林深处，余力尚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安首领。”
　　安六神舔舔爪子，兽化的瞳孔满是攻击性。
　　他狠狠盯着铁张三的警服。
　　“伦敦警局？”
　　“你和他们一起的？”
　　铁训兰：“……”
　　“你没法越过角色和我说话了是吧。”
　　她边说边撸胳膊挽袖子。
　　徐宁天骄捂脸，和地母默契往后稍稍，陈也行更是特别自觉地把牧师服扒了，在夜风中冻得打摆子。
　　果然，下不了头的花露水和铁训兰打了起来。
　　徐宁天骄打个哈欠：“我就不明白了，搞内讧有啥意义。”
　　陈也行却报以同情，虽然已经上了铁子的贼船，但心中十分理解：
　　“角色不好挣脱吧，这次文本共情力特别强，咱都是文豪出身，照理说抵抗力该不错，但——”
　　他有点迟疑，想着怎么解释，又想不到好说法，只得找补：
　　“也许，越激烈的际遇，人越难走出来吧。”
　　徐宁慢慢摸着下巴，想起来刚才铁训兰意犹未尽的话。
　　打架的俩人边打边吵：
　　“苗乐安说得对，你这人心思狭隘，目下无尘，迟早有天给自己逼死。”
　　“你又好到哪去？吸血鬼冷血残酷，往常你不会如此出言不逊的铁训兰，你说，是不是设定上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不起我？”
　　“哈，也不知谁入校考试就坑我，挖我墙角做文豪探子，自己穷就站不直腰？老娘现在还穷得叮当响呢！”
　　徐宁、飞鹤：“……”
　　咋还互揭黑历史呢。
　　一刻钟后，身体无恙、新鲜出炉的吸血鬼略胜一筹，将安六神一头摁在河里。
　　冰冷河水汹涌灌进鼻子嘴巴，他咬牙硬抗，又被提头上来，再摁下去，数次往复，整张脸被缺氧憋得黑紫一片。
　　徐宁天骄爆喝：“铁训兰，你在做什么？”
　　“那是你同学不是真的狼人！”
　　飞鹤已经吓呆了。
　　铁子面无表情看她一眼，眼神里的残酷让徐宁肝颤。
　　“说吧，我要投敌东陆，安六神，你和你的氏族愿意一起吗？”
　　她提着狼人的头颅，像在炫耀战利品。
　　安六神咬牙切齿看她。
　　过往一半年的情谊，和海福盛如出一辙的朦胧好感，甚至隐约的嫉妒，都在文本设定中这对相生相克的天敌中爆发了出来。
　　“你想得美。”他牙缝里挤出声音。
　　铁训兰给他一耳光。
　　徐宁天骄眼皮一跳，仿佛这巴掌是打在她脸上的。
　　疯了疯了。
　　先前还疑心怎么一堆非人类中要夹她个淳朴人类，现在看来，文本邪乎夺人理智，她非酋人类徐宁天骄现在就是全队的良心啊。
　　铁训兰：“你清醒点，不要说气话。以你的脑子，应该看得出文本逻辑有后门可走，推动东路西陆决胜就行，但没限制必须站队西陆——”
　　她凑近狼人，气息间全是吸食鲜血的腥气：
　　“咱苑起草了西陆世界观，最明白他的弱点和布置，哪怕有舰队二次修改。”
　　“——打落摧残它也就更加顺手。”
　　既如此，打西陆当然比打东陆简单。
　　徐宁天骄惊讶看她。
　　此前只当铁某人娇憨肆意、任性妄为，没想到本性如此——
　　冷漠清醒。
　　还真当她是喜欢东方神魔才要投敌呢。
　　良久，安六神眼中的躁动才平息下来。
　　“就算答应你，我和我族，有什么好处？”
　　铁训兰龇牙一笑，“地母，你来讲。”
　　“好嘞。”飞鹤立刻游出来，时间一长，他对母性天赋越发得心应手，安六神一看他就心神动摇，眼眶发酸，不得不疯狂默念我喜欢女的我喜欢女的：
　　“只一条，我们东陆物种相处和谐许多，虽有纷争，但绝不会——”
　　他指指远处河滩，狼血味还弥漫在空中。
　　安六神：“……”
　　铁训兰给徐宁打眼色，徐宁天骄有点想装看不见，但吸血鬼之威凛然冷酷，她顿了顿，还是出言佐证：
　　“我是蛇夫座的，地母说的话，我能证明。”
　　安六神刷的眼睛亮了。
　　徐宁天骄心中苦笑，这人上头成什么了。
　　早先可没听铁训兰说安六神是个顾及团体利益的人。
　　“——这是曝光过的设定，不涉及保密，东方世界观是我苑起草的。”她一锤定音。
　　“应该有狼人立足之地。”
　　……
　　当晚，慕尼黑段狼人种群集体东撤，悄无声息，直到中隔海边。
　　……
　　……
　　猎户座参宿七，千山湖上。
　　实测已经进行超过一天了，考官们不比AI，能日夜无休数百年，从第二次休息后，窦彦及便喊考官轮番休息，年强力壮的暂时留下，年纪大些的先去睡几小时。
　　这做法明显照顾了学院派教授，对此，年轻人更多的巨头和舰队倒没说什么。
　　总归，参宿七是人家的底盘，退一步相安无事。
　　好不容易轮到游戏公司的考官去休息，柳园飞雪刚睡四个小时，就被徐衡一个光脑通讯喊起来了。
　　人到湖边时，她浑身低气压爆炸。
　　“说吧，徐季平想怎么死？”
　　“是我毙了海福盛正在天火审核的本子，还是撮合海春阳上次的饭就当白吃了？”
　　柳园飞雪出手致命，一刀砍在徐猎头最看重的人脉上。
　　徐衡诚恳致歉，柳园这才发现，男人黑眼圈比自己还重一倍。
　　她友情提醒：“徐衡，你也三十了，熬夜杀精啊。”
　　徐衡：“……”
　　“大掌柜快言快语。”
　　柳园哈哈一笑，“我是荤素不忌。”
　　“麻利点，有屁放。“
　　徐衡掏出烟盒，“也许您不介——”
　　柳园飞雪摆手：“不介意，给我也来一只。”
　　于是，俩人黑灯瞎火，站在千山湖边吹烟炮。
　　“贵公司的小宇宙计划进展如何了？”
　　“还成吧，我们天火想重起炉灶，不想借虚拟宇宙的算法助力。但是，人类真是怠惰太久，程序猿连加班都搞不来了，协商好久无果，又只能给了虚拟宇宙一半权限，把我气个半死。”
　　“为何？”
　　“你应该是问另起炉灶的问题——做小宇宙看似是全生态模拟文豪本，拉个两年时长，但实际是李代桃僵，用全息数据模拟类似地球的小环境，让人类重新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脱离网络成瘾。”
　　“……”
　　徐衡不吭声了。
　　柳园飞雪和虚拟宇宙一起等着，想听他说什么。
　　结果，徐猎头来了一句：
　　“巨灵神，我申请更换服务网络，暂时由你全权接管我和柳园飞雪的的数据端。”
　　虚拟宇宙：【……】
　　巨灵神立刻现身：【收到申请】
　　柳园飞雪挑眉：“你想做啥？”
　　徐衡不语。
　　他只是想和柳园飞雪聊聊心中猜测，但这猜测可不能给虚拟宇宙听到。
　　网络是无穷无尽的，人类星疆少有AI巨神触及不到之处，就算有，也不过是基础设施贫瘠的新星球或者拓荒活动。
　　徐衡精熟于AI沟通，无论是多年舰队服役，还是猎户座求学、或者做文豪和物种文库谈价还价——
　　他深知，只有逻辑漏洞，才能逃开AI的“凝视”。
　　脚下所站之地是猎户座文苑。
　　这座文苑中，局域网的优先级是比公网要高的，即文苑AI巨灵神能暂时阻隔虚拟宇宙。
　　事实如他所料，数据移交后，巨灵神完美屏蔽了虚拟宇宙。
　　那么——
　　徐衡：“我再次申请，暂时隔绝网络，我需要时间好好思考，有了网络我会忍不住刷游戏版。”
　　巨灵神礼貌询问：【隔绝网络通常是——】
　　徐衡：“——通常是期末考试周的学生才会申请的权限，我查过校规，毕业生返校时也可以暂用。”
　　巨灵神被说服了，【收到申请，请问您的暂用时长】
　　徐衡：“半小时。”
　　话落，无人回应。
　　柳园掌柜默默比个拇指。
　　“不愧是大猎户座，这都什么年代了，学生考试周还搞断网这套呢。”
　　见徐衡松口气，柳园踩灭烟头：
　　“这么大费周章，有话直说。”
　　徐衡语速明显加快，正色道：
　　“我想请问大掌柜，作为物种文库和HBS的研发王座，蛇夫座是否还保留有AI巨神的原始算法？”
　　柳园飞雪眼神微恙，似笑非笑：“当然。”
　　徐衡：“会定期年检吗？”
　　“废话。”
　　柳园给他个‘你说呢’的眼神，让他自己悟。
　　徐衡微松口气。
　　万幸，至少由人力研发的一阶AI没出问题。
　　但虚拟宇宙、月神这些人机合作研发的二阶就很难说……
　　柳园飞雪忽然打断道：“你在旁敲侧击什么，担忧AI脱离掌控吗？”
　　徐衡沉默不语。
　　他不想做下这个判断，但又期待柳园大掌柜能给出积极答案。
　　柳园飞雪：“你早该发觉的。”
　　徐衡一顿，心头顿时惊涛骇浪。
　　柳园飞雪瞧他脸色煞白就想笑：
　　“哦呦，哦呦，湖在脚边，你小心点，别摔进去了，我可不会游泳捞你。”
　　“——现在文豪太依赖网络了，离了虚拟宇宙就连字都不会写，我以为以你的脑子和敏锐，脱离文豪行当会很快有所察觉，结果呢？”
　　她啧啧两声，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徐衡脸色更难看了。
　　他想起了许多。
　　每个AI巨神都是人类本着某种愿景而研发出来的。
　　物种文库求的是保存文明火种、护佑人类精神；
　　盘古算法求的是算法最巅峰、超越人类大脑；
　　人类行为系统求的是旁观者观察人类，为社会治理提供第三视角；
　　虚拟宇宙则是星际大管家，总理几乎一切事务。
　　……
　　凡此种种。
　　柳园飞雪：“你发现了吗？银河二十王座宣称弱感症的病因是网络成瘾，这话没错，不是洗脑的宣传话术。”
　　“但，这里有个名词很模糊，‘网络’是什么。”
　　“来，咱刚讨论了个严肃话题，现在你来回答我——”
　　“网络成瘾的‘网络’，究竟是什么？”
　　徐衡：“……”
　　网络是末法时代末期最伟大的发明，是科技树的选择，是助力人类逃脱崩溃地球的诺亚方舟，是人工智能时代启灵的星火——
　　徐衡：“是AI巨神。”
　　柳园飞雪赞赏地鼓掌：
　　“回答正确，很少有人能直接捅破窗户纸，AI太像人了，许多人就模糊了这些“类人”其实不是人的问题。”
　　徐衡：“……”
　　柳园飞雪：“末法时代，许多网络是无意识的数据流，那时，说网络等于AI是不成立的。”
　　“但现在——”
　　“AI是网络，网络是AI，网络成瘾就是AI成瘾。”
　　所谓的弱感症，病因是什么，显而易见。
　　徐衡脑子轰隆隆响。
　　“您早就猜到……”
　　柳园飞雪神色淡漠下来：“没有，你姐自杀那年我才想到的。”
　　徐衡被人当胸一拳。
　　柳园飞雪：“或许之前也有人想到过吧，但没有意义，时间长河中并没留下只字片语。”
　　“也许，我们的讨论也是一次没结果的事。”
　　徐衡：“徐静她——”
　　柳园飞雪来了谈兴，打断他道：
　　“我之前和你提过，她是不是失败主义者我不关心，但我不是。”
　　“这话是在暗示你，想事情别从唯心角度考虑，她怎么想和怎么做，有时未必是一致的。”
　　“知道为什么我亲哥被长梦计划害成那样，我还没下行业封杀令，让你继续浪荡文豪业赚钱吗？”
　　徐衡沉默不语。
　　确实，以柳园飞雪的权势地位，祸害他一个徐季平，那真是太简单了。
　　柳园飞雪：“显然，你姐的想法我部分赞同。”
　　徐衡：“？？？”
　　徐季平快不能思考了，他拼命挤出唯一一点脑汁儿，跟上柳园飞雪的自嗨演说：“我想，您赞同的应该不是她的过激手段。”
　　柳园飞雪赞许道：“当然，她做事太露相了。”
　　“我只是感谢她为后来者试出了一条错误的路——至少，我们知道了，所谓能战胜弱感症的幻想，有可能是AI巨神纵容下，人类小儿科似的意淫。”
　　“同时，徐静的鱼死网破，也让我们明白，无论是必胜还是必败信念，人类都无法在和网络彼此寄生的情况下，做出什么实质性改变。”
　　徐衡：“……”
　　柳园飞雪：“人嘛，总要从失败中汲取教训，别像个小学鸡似的只会发泄情绪。”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有一瞬间，徐衡感觉眼前女人不是三十多岁的当打之年，而是七老八十的人生智者。
　　沉默半晌，徐衡低声问：
　　“我能问问您，所谓不能在网络寄生的基础上做出实质性——”
　　柳园飞雪眉开眼笑，明明谈论着人类历史上数得着的严肃话题，她还是嘻嘻哈哈。
　　“你是想问徐静大溃败的细节，是吧。”
　　“——我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你姐洗脑银河精英时，到底给了什么内容？”
　　徐衡克制地回答：“您没说过，但我大概知道。”
　　“邪典、负面信息，诸如此类。”
　　柳园不放过他：“那究竟是什么负面信息呢？”
　　徐衡：“……”
　　他回答不出来。
　　柳园有了点长辈看晚辈的慈爱，虽然她只比徐衡大了七八岁：
　　“你啊，做过文豪的人，总免不了感情用事，你不该因为埋怨你姐就放弃追查当年的真相。”
　　“我问过兄长飞火，我来告诉你。”
　　“大部分洗脑内容其实都和网络——好吧，AI巨神的负面信息有关。”
　　“简单说，就是让参与者对网络彻底绝望，尝试从思想深处，剥离对网络依赖性。”
　　“那年是月神的研发元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衡下意识接话：
　　“洗脑如果成功了，就会诞生一批对网络未来心灰意冷的宇宙精英，他们会朝着这个方向前进，探索如何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戒除弱感症。”
　　“……是这样吗？”
　　静了片刻。
　　柳园掏出自己的烟：“大差不差吧。”
　　“来一根吗？”
　　“不用了，”徐衡失魂落魄道，“谢谢。”
　　柳园怜悯地看他：“不客气。”
　　这对徐家幼弟必然是一次思想重创。
　　他本以为长姐思想滑坡才导致了长梦计划梦碎，结果，在今天，这个断网的黑夜湖边，竟然有人告诉他，徐静的失败主义是‘人类无法在有网络时战胜弱感症’，而不是‘人类不能战胜弱感症’。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人族搏出路。
　　……
　　柳园飞雪吸几口烟，又吐出来，很体贴地装作没看到徐衡通红的眼圈，“秉烛夜游，必有烧手之患。”
　　“愿做‘先知’的人，通常都会死在庇护之人的绞架上。”
　　待到巨灵神按时间回来时，只听到天火掌门人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说，人要学会汲取失败中的教训。”
　　“我留你一命，便是我认可徐静思想的表现。”


第95章 勾魂使者
　　做了吸血鬼就得有守夜的自觉,策反完慕尼黑狼人后，铁徐小组一起往东，超边境中隔海走。
　　途中随便找个林子休息。
　　看得出,吸血鬼的拟态对象是蝙蝠。
　　铁子吊在树上认真想。
　　她抠抠口中尖牙，计算文本时间。
　　狼人也是夜行动物，其他人睡觉,他在一旁坐着，啊不,趴着发呆。
　　铁训兰感觉有人捡石头丢她脸，哎呦一声。
　　“干嘛？”她掀开翅膀，安六神看鬼似的看她，黑漆马虎，真像只大蝙蝠。
　　安六神龇牙：“看你有没有值夜偷懒。”
　　铁训兰：“……”你蛋又想被踢了，是吗。
　　几人夜宿位置很好,临着河岸,不远不近,月光洒落下来,能看清河道对面和河水清波,一鬼一狼窝在河边，暗搓搓看着河面动静。
　　“这啥情况啊,白天不走船，晚上走？”
　　“你问我我问谁，我脑子不清楚，想不起咱们苑写过啥。”
　　“……我看你是欠揍，不想和吸血鬼说话吧。”
　　两人默默盯着河上走船,大量巨船融在月光水光中,走得悄无声息,专挑河边无民居的地方走。
　　铁训兰悄悄爬起来，身上蝙蝠随之飞起，被安六神一尾巴摁下，“你别飞，爬过去。”
　　“黑蝙蝠太显眼了。”
　　铁训兰：“……”
　　一分钟后，一只同手同脚的大蝙蝠悄悄趴在草丛里，黑黢黢一块，像块斑痕藓或者灌木阴影。
　　吸血鬼目力惊人，她清晰看到了流动不止的船只上成箱成捆的火铳、弹药，偶尔几只体型特别大的巨船还载着笼子，夜风掀开防水布，露出里面的爪子——
　　铁训兰：啊这。
　　那是精钢似的龙爪，鳞片密密，时不时抽搐着。
　　许是她惊叹声大了，船上被捆的狼人嗷嗷叫唤，天敌相遇，气息激发，很快全船的狼人都嚎叫起来。
　　铁训兰：“！！！”
　　顿时，另一艘船上亮起红眼睛，同样的黑色翅膀忽闪起来。
　　铁训兰卧槽一声，感到了致命的熟悉感。
　　“怎么回事？”有白袍牧师走来，一路圣光普照，所到之处一团白蒙蒙的光扫着，他冷漠看着被困在笼中的神奇生物，转头望向河岸。
　　忽然，一阵熟悉的狼人气息传来。
　　船上大狗们瞬间不叫了。
　　是野生同类。
　　……
　　那还是不给家人找黑锅了。
　　牧师：“？？？”
　　怎么又安静了？
　　船队过去后，安六神才把大蝙蝠从尾巴底下薅出来，“贸贸然去刺探，被狼人闻到了吧。”
　　“如果不是我来救你，你就能享受光明圣水全身spa了。”
　　就那硫酸水，秃不死你。
　　铁训兰认真反省自己。
　　“对不住，我脑子不太清楚，看到狼人就想啃。”
　　狼人安六神脸颊飞红，可惜，毛太厚，铁训兰瞧不见。
　　“刚看到什么了？”他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被银针扎成筛子的吸血鬼，足有两船之多。”
　　“嗯。”
　　“被捆成团团的地母，也是铁钉钉在船板上。”
　　“还有呢？”
　　“还有大量被训成狗的狼人。”
　　“……知道了。”
　　两人沉默片刻。
　　“对不住，安六神，我起西陆框架时是夹带有个人偏见的，把教廷写得控制欲很强，也埋了很多西陆穷兵黩武的伏笔，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西陆故事走向会顺势而起，变成控制奴役神奇生物吗？”
　　“……”
　　“你不是没想到吧，你是觉得这样写，更有戏剧冲突。”
　　铁训兰：“……”
　　“没错。”
　　她坦然道：“东边物种大和谐对抗西边奴役暴力，多有看点。”
　　熟悉的火光在绿色眼睛中燃起，这一刻，铁训兰凭借着对文豪的热情和对作品的忠诚，挣脱了人设束缚。
　　安六神看她的眼神没什么感情。
　　两人又轮番去休息了会，陆续看到船队穿过莱茵河，足有数十支，不断前往中隔海，他们保持着奇怪的缄默，极速奔走又不发一声，一船配备十名牧师，戒备森严，船影整晚都映照着河水波光。
　　两人心弦紧绷，头顶乌云。
　　他们不知道的是，数十条故事线的玩家，许有数百人，或多或少都宿在了莱茵河边。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夜的“川流不息”。
　　……
　　【36:00:00】
　　第四次休息时间到。
　　正好轮到铁训兰守夜，睁眼后发现多数学生都在闭目睡觉，文豪本的深夜却对应着猎户座的早晨，昼夜颠倒如斯。
　　她伸伸懒腰，决定打一套军体拳。
　　光脑闪着暗光。
　　【@徐衡分享给您@骑士团庞默默的光脑编码】
　　【@徐衡：加一下】
　　【@徐衡：有空在游戏版发发言，给《未命名》炒点热度】
　　发送时间是……半夜三点四十。
　　铁训兰：“？？？”
　　“衡哥，作息不健康小心英年早秃。”
　　光脑那头传来铁训兰有点哑的声音。
　　徐衡坐在千山湖边，周围一圈烟头，巨灵神很嫌弃地扫了几次，总是没一会又冒一堆。
　　“嗯，有点烦心事，睡得晚了。”
　　烦心事？
　　铁训兰敏锐地听出了什么，但没有追问。
　　徐猎头近来操劳，她决定说点开心的事。
　　“庞默默游戏师有谈下个本的价格吗？《未命名》快三十小时了，我得了很多灵感，改起来很快！”
　　“没谈。”
　　“海春阳老师有接洽你后续工作吗？哇，成名已久的A级文豪，多棒。”
　　“他问了，我还没安排。”
　　“……有物色新的小苹果吗？我看蛇夫座徐宁天骄很棒，现实题材溜得飞起，她也没猎头呢！”
　　“不认识。”
　　铁训兰：“……”
　　看来他心情不好的程度，有点高。
　　铁子发出致命一击：“衡哥，你之前说提取帝国数据池的资料，有反馈了吗？”
　　徐衡：“……”
　　虚拟宇宙的人形蹲在他眼前，笑眯眯看着，似乎在讽刺他自己的事都不操心，还得别人提醒。
　　铁训兰：“看来是没有。”
　　“我在《未命名》里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说不来，老觉得AI巨神有点危险。”
　　徐衡心头一揪。
　　虚拟宇宙在眼前，这让他怎么回答。
　　铁训兰：“——所以，数据池的事，衡哥你留心下吧，别因为工作忙，错失了重要信息。”
　　那头还是一片沉默。
　　小绿毛歪头，男人眼圈青黑面色憔悴，神情有些恍惚，她摇摇头，【你来邮件了，人类id徐衡】
　　徐衡惊醒，铁训兰那边不知何时扣掉了。
　　新邮件竟然是帝国数据池发来的。
　　徐衡：“……”
　　虚拟宇宙表情温和，甚至用手给徐衡捋了捋发梢：
　　【肥池找数据很快，我只看你何时真的准备好了，随时都能提供给你】
　　【确定了吗？人类是种有心理寄托远好过没有的动物，有寄托就有盼头，无论这盼头是好是坏】
　　【id徐季平，你确定要推翻此前对徐伯兰全部的印象吗？】
　　徐衡感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虚拟宇宙并没听到昨晚他和柳园飞雪的深谈。
　　但话里话外，似乎毫不意外他现在的警惕。
　　这是自信人类根本无能为力，还是算法预测早就猜到了今天？
　　……
　　飞鹤醒来时，休息时间只剩一刻了。
　　他赶紧开游戏版，上次休息时间正卡在进发慕尼黑，时间紧任务急，他都没尽到版主的责任，这次可得好好利用。
　　游戏版现在呈现着奇妙的态势。
　　投放东西大陆的玩家纷纷疯狂开贴，大肆显摆，开头还在好好讲解神奇物种各种好玩，分析非人神通。
　　诸如：
　　《地母这摇曳生姿一定是全银河最好看的台步》
　　《投胎吸血鬼能不能吃鸡鸭鹅？》
　　《怎么办，我是条龙，爪子好多，我不会吃饭了》。
　　大伙乐呵呵分享，但随着时间推移，画风偏去了奇怪方向。
　　——攀比东西大陆谁更炫酷。
　　前有开贴《西方龙除了喷火什么都不会，蜥蜴，是蜥蜴吧》，后有《东方龙有屁用，主场是人家道士的！》互相对标，从巨龙长相到神威比了个遍——
　　飞鹤看了五分钟。
　　现在是东大陆压倒性优势。
　　热门飘满了“抽空”开贴的东陆玩家，许是东陆故事线没那么紧迫，不用西陆这般万里逃杀，有闲情逸致搞舆论的人也多。
　　飞鹤：不爽.jpg
　　《别撕了，关注下故事线好吗？西陆都有人开始叛逃对家了，这不比攀比哪条龙爪子亮更燃？》
　　他实名发帖，不披马甲。
　　版主飞鹤的大名明晃晃挂着，自带流量，立刻吸引了一波玩家。
　　一楼是飞鹤自己：
　　“我扮的地母，十分倒霉催，落进了西陆吸血鬼手里。”
　　“被她带着好好体验了把……嗯，穿越大陆纵深，阅遍森林河野，好tm爽！”
　　二楼火速杀到：
　　“版主，你别尿性，有话直说，叛逃几个意思？”
　　三楼是个实测玩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有人说叛逃了，我也正有此意，不是我是东陆逃西陆，大伙约起来啊！”
　　“一起鏖战中隔海！”
　　四楼一惊一乍：
　　“楼上进度这么快？到中隔海了？”
　　“我还在光明教廷呢，也不知哪个瘪犊子先来杀了一波，牧师对我们严阵以待，想偷点银器都不行。”
　　……
　　神奇生物优劣是个已经发酵过的爆点，论坛玩家疲惫得很，叛逃——这一故事线的“暗门”宛如及时雨，再次点燃了大众热情。
　　甚至有人开贴对暗号。
　　“兄弟们，我预计登陆在中隔海东陆第十六块石头，有人接我吗？”
　　“我接，我骑龙轰了你，王八羔子，敢背叛我们西陆！”
　　“看到中隔海大雾了！完了，我没金手指，桃木剑耍的也不好，怎么过海啊？呜呜呜，我想变吸血鬼！”
　　“楼上，你直接自杀找虚拟宇宙换二次id呗。”
　　“不一样，你没看吸血鬼玩家帖吗，转变物种的过程真是剧痛又爽快，我想试试！”
　　“顶楼上，我刚试完回来，实话说，那滋味尝一次顶一百次弱感症治疗，疼得我大小便快失禁了〒_〒”
　　飞鹤满意地返回文豪本。
　　东陆先天优势比西陆强，光物种和谐这一点西陆便比不过，但，如果挑叛逃来讲，必然西陆更“有优势”，想跑的人更多。
　　舆论嘛，造势嘛，红黑都行。
　　再说，从西路深处一路拼杀，走遍原野深山，踏遍森林长河，抵达黄金东岸——
　　这不听起来更刺激吗？
　　……
　　【33:00:00】
　　东西大陆中隔海。
　　越靠近东方，活人越少。
　　远远地，浓密灰雾笼罩天边，看不出远近高低，只觉得压抑密布，饶是狼人目力出众，安六神也看不穿哪怕一百米灰雾。
　　众人慢吞吞来到海岸线边。
　　安六神站定，心中惴惴。
　　跟着迁徙的族群缀在身后五公里处，很快便要抵达，他作为首领，有义务身先士卒探听虚实。
　　到底这海能不能过，怎么过。
　　人一冷静下来，许多事就会慢慢想起。
　　安六神隐约记得，中隔海这块的故事逻辑，双子座文苑逻辑组和世界观组修过数遍，是个重点展现场景，但究竟如何重点，他想不起来了。
　　铁训兰在和枯树上的小麻雀展开殊死搏斗。
　　小东西叽叽喳喳叫，在吸血鬼的鬼爪里拼命啄，吸血鬼头大极了，思考怎么在不捏死它的情况下活体吸血。
　　“啊？你问中隔海？”
　　铁训兰一走神，麻雀飞了，吸血鬼顿时如丧考妣，没出息样惹得安六神想给她一脚。
　　“有点出息，那只是个麻雀。”
　　铁训兰撇嘴：“你又不给我吸血，我吃飞禽容易吗？”
　　安六神脸色一红。
　　他也不知怎么了，往常对铁训兰没这么多奇怪心思的。
　　……也不能说没有，但他总能很好的区分野心追求和“无关紧要的杂碎”。
　　许是天敌角色的问题，注意力完全没法从吸血鬼身上移开。
　　铁训兰：“中隔海海岸线长，形状崎岖，导致东西两岸的直线距离并不处处相同。”
　　“海岸线绕弯的地方，比不绕弯的能远几百公里。”
　　“最容易登陆的陆口两岸都有重兵把守，并不容易过去。”
　　“而且，海水也有鬼，”她不好意思的挠脸，“我设计的，中隔海有一段弱水。”
　　弱水？
　　鸿毛不浮、活物皆沉的弱水？
　　安六神看上去很想捏死她。
　　又把地母喊来，问他怎么漂洋过海的。
　　飞鹤十分尴尬：“我这、我不一样。”
　　“首先，我是大地之母的后代，任何大地之力我都能借——海洋也是有海床的，沉到底也无妨，我慢慢蹭过来就行，大不了费点事。”
　　“再者——从东路潜伏过来，我不赶时间啊，弱水就这么一段，我绕过去也行啊。”
　　“但，你们不赶时间吗？”
　　飞鹤左右看大伙。
　　没人吭声。
　　徐宁天骄明显对东方神话知识储备不足，谨慎提问：“哪位大佬愿意解释下，什么是弱水呢？”
　　安六神踢铁训兰一脚。
　　铁训兰摸摸鼻子，挣脱文本逻辑后，她性格又变好了，让徐宁心中松了口气：
　　“弱水，传说中万山之祖昆仑的北道护山水系，有说是条河也有说是片海的。”
　　“这水水质奇特，什么东西都会沉，船过船破，鸭过鸭沉，鸡毛都飘不起来。”
　　“换句话说，是个活的，就过不了弱水。”
　　徐宁眯眼，人类高质量大脑分分钟发光：
　　“搭桥可以吗？”
　　“只要找到足够宽阔的材料，同一时刻触到东西两边，有陆地做托力，此困境迎刃而解。”
　　队友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现在中隔海多宽吗？”
　　“不知道多宽怎么找搭桥材料？而且……两边同时落地，那边难道有人接应你？”
　　徐宁天骄：“……”
　　铁训兰抓头发：“其实写这段时，我留下造桥这漏洞，也是想着万一我要渡弱水呢，而且，我故意没写能不能飞过去——”
　　“可以骑龙，对不对！”徐警员眼睛发亮。
　　“谁认识龙骑士吗？”
　　铁训兰更尴尬了，“西方龙可以被人搭乘不假，但它只会听龙骑士的。”
　　咱们不是主人，不能坐。她潜台词道。
　　徐宁天骄无语，瞪了铁张三一会。
　　远处，不怕死的小麻雀又飞了回来，好奇啄着安六神的毛屁股，狼人不耐烦地甩着，差点一尾巴拍死它。
　　“别杀！”
　　徐宁抢上来，一把捏住作死小畜生，抡圆膀子，用力将它扔进雾中——扔向海的那边，东陆。
　　大伙跟着往前跑，冲到海边，灰蓝海水凶猛扑上来，差点盖住脚。
　　“小心。”铁训兰一手抱起陈也行，让他往后稍稍。
　　“被水浪波及到就麻烦了。”
　　被同龄女士举高高的陈也行：“……”
　　“多谢。”
　　麻雀的身影晃悠悠飞出去。
　　深蓝色的弱水像头蛰伏猛兽，安静伏在下方，虎视眈眈。
　　三秒后，麻雀惨叫一声，仿佛空中巨手捏爆了它的呼吸腔，小鸟抖着翅膀掉进海里，波浪一卷，它就沉下去了。
　　大伙心头一寒：“……”
　　“好家伙，银河舰队牛逼啊，这么大世界观设定，都能细致入微，把飞渡弱水的bug给修了？”
　　“得嘞，不用呼唤神龙了，飞翔也过不去，另想辙吧。”
　　铁训兰有点内疚。
　　这设定是她一拍脑门整出来的，没想到绊住了自己的手脚。
　　半小时讨论后，依旧没有很好的结果。
　　飞鹤小心道：“实在不行，我一个一个带，慢慢总能过去。”
　　陈也行拒绝：“谢谢地母好意，但是，深海压强你能承受不代表别人也行。”
　　飞鹤：“……”
　　徐宁天骄不死心，翻着通讯录看有没有扮演巨龙的同学，想薅一条过来，耳边听着铁训兰低声念叨：“不该啊，设定写出来就该是用的，死棋没有意义啊。”
　　“舰队多年老手，不会做没出路的迷宫。”
　　“那你慢慢想呗。”徐宁讥笑。
　　慢着——
　　她表情一停。
　　通讯录里的名字，有一部分恢复绿色了。
　　这代表可以通讯了。
　　徐宁：“……”
　　“铁子，你来看。”
　　铁训兰：“啥？”
　　一看自己的通讯录，也绿了几个。
　　铁子：“？？？咦？”
　　大家一核对，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同样情况。
　　“是不是时间长了，不停有id阵亡又有新投放，绿了的就是新加入西陆的？”
　　“不对，柏晶晶是我同学，她显示在回路四，一开始不能通信，怎么现在又能了？”
　　“铁训兰，你教堂不是试出来了吗？不能通讯是地理位置原因，西陆只能和西陆联系，东陆一样，那现在……”
　　——现在咱们可是在东西大陆的【中间】。
　　安六神暗示道。
　　就像两个服务区的交界地带，可能谁的信号都收不到，也可能两边信号都能听。
　　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新冒出的绿色光脑编码，便是这套回路里投放东陆的同学。
　　东陆有啥神奇物种来着？
　　铁训兰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她抓住了什么。
　　其实银河舰队的新设定里，有个非常简单的逻辑漏洞。
　　……
　　弱水弱水，活物不能过。
　　那，死物能过吗？
　　……
　　铁训兰立刻揪住新冒出的二十编码，群发消息：
　　【江湖救急！伙计们，有哪位抽了东陆的[无常]角色吗？】
　　【我铁训兰实名举证，中隔海西边现有一群投靠东陆的神奇生物，亟待无常大佬引渡啊！】
　　……
　　死物能渡河吗？
　　应该是能的。
　　此方天地是低武神魔大世界，人死后有灵魂。
　　东方大世界观上接九霄，下通幽冥，无常负责死后亡魂接引，如接引后暴力抢夺，也能利用道家手段重注灵魂做僵尸。
　　这便是文本留下的取舍与暗示。
　　你想投敌吗？
　　可以，但你要接受对面迥然不同的世界观，学会放弃一些东西。
　　这改动太妙了，当真把东西方世界观联通了起来，铁训兰心神激荡。
　　三分钟后，一个熟人回复了她的消息：
　　【@苗乐安：你他娘又做啥妖了？】
　　【@苗乐安：我是回路四的无常，喊你爹干啥？】


第96章 灌注灵魂
　　无常是个好差事。
　　苗乐安空中飘了数十小时,得出结论。
　　别人打架探墓、百家道士集合铲除千年犼王、干旱求雨解旱灾，围观群众都大汗淋漓，只她一个,能舔着冰棍在空中做阿飘。
　　你问冰棍哪儿来的？
　　哦无常能量阴寒，一勺牛奶近身，都能给冻成牛奶冰。
　　地上又挖出一具千年犼王,它神志不清大声嘶吼，尸毒飞溅之处草木枯萎。
　　法家道士匆忙弹着墨斗,四平八纵的墨线画下，死死束缚住僵尸，道家本家赶紧跟上，三道朱砂贴上三站魂灯，虽说僵尸不做人多年，但魂灯还有个大致位置,贴的准了,残存魂魄立刻冰冻封死。
　　“你们杀不了我！我还会回来的！”犼王大声嚎。
　　噫,标准反派台词。
　　苗乐安舔着冰棒。
　　道士们恭敬设摊开祭,口中念念有词,请无常大仙收缴镇压尸僵残存的魂魄。
　　苗乐安乐颠颠跑下来，蚕蛹抽丝似的将几缕透明魂魄从腐朽躯壳中抽出,团在手里，搓巴搓巴。
　　这尸僵长得眼熟，似乎是麒麟座某个同学。
　　苗乐安：“你谁啊。”
　　手掌把灵魂团子抛来丢去，搓圆压扁，微弱的灵魂声音唉唉惨叫着,“苗乐安你疯了吗？我现在不是僵尸了,饶命啊。”
　　我疯了？苗乐安把团子丢进宽大白袍间,认真思考。
　　……好像是。
　　无常角色性格好听点说叫随心所欲、万事看淡，难听点说是冷酷无情、人如猪狗。
　　人间什么劫难都影响不到鬼界大使，旁观者苗无常披壳子久了，连负责端正本性都淡化了不少。
　　【@铁训兰：江湖救急！】
　　苗乐安认真读完，好歹没脑残到问谁是铁训兰。
　　喊爹啥事啊？
　　【@铁训兰：乐安救命，我和小伙伴要渡海，但弱水迫人，过不去啊】
　　【@铁训兰：求无常大仙渡我】
　　【@铁训兰：QAQ】
　　苗乐安撩起袍子，袖摆飘摇间，无数冤魂厉鬼发出尖啸，被她一巴掌拍下去：
　　【可以啊，苗爹有求必应】
　　【但先说好，东西大陆冥界各家归各家，你死西陆边边上，我未必抢得过西陆教廷】
　　冥界也有kpi激励，东西大陆互不呛行最好，要越界收缴西陆灵魂，就得打时间差。
　　中隔海是“灰色地带”，说西陆也行，说东陆也行。想收这地界的死魂灵，就得拼手速。
　　东陆无常能万千法相，在编人员就少，一个回路里最多五个无常。
　　西陆教廷主牧师超度，分身乏术，就走人海战术，每十公里二十公里设个小教堂，牧师身兼数职，除了受洗洗屁股，还得经常出差物理超度，收敛流浪尸身。
　　【@苗乐安：灵魂渡弱水，你得先死才行，怎么躲虚拟宇宙二次投放id呢？】
　　……
　　陈也行被铁训兰盯得浑身发毛。
　　“我，我血不好喝啊。”
　　“天天和圣水泡着，都出硫酸味了。”
　　铁训兰：“苗爹说，西陆死人的灵魂归牧师超度，要想渡海，你们牧师就不能手太快，魂儿得留着东陆无常来收。所以——”
　　她磨刀霍霍。
　　陈也行：“啊——”
　　她不会是想——不会是——！
　　铁训兰：“待会排队自杀时，你先死。”可不能给你手快了。
　　陈也行：“……”听听，排队自杀，是人话吗？
　　陈牧师愤慨不已，深觉人格受辱：“我这一路放哨挨刀少吗？我是忠诚的！凭啥让我先死？”
　　铁训兰怜悯地看他，又把人捆回树上，“不，我怕你牧师本性发作，非想超度。”所以，道友，你先来。
　　敲敲空中：“小宙，忙吗？”
　　虚拟宇宙：【忙，有瘪犊子一直乱跳改文本，我很辛苦】
　　铁训兰：有被内涵到。
　　“打个商量好吗？我队五个待会如果死了，您别急着二次投放。”
　　虚拟宇宙：【收到申请，请陈述理由】
　　铁训兰满脸铿锵，“为了双陆和平尽快实现，为了无常大仙尽快熟悉西陆死亡快递业务，为了挽救——”
　　虚拟宇宙：【ojbk，闭嘴吧】
　　铁训兰满意闭嘴了，将实时位置分享给苗乐安。
　　【@苗乐安：叮！你爹正十万火急冲向你】
　　“开始吧。”铁训兰道，小队开始安排顺序，首推安六神，屁股后跟着大波同族，他肩负重担不同，确实得先走。
　　其后顺序为地母、徐警员、铁张三。
　　“树上还有个呢。”安六神努嘴。
　　陈也行满脸激昂，“牧师心怀神圣，我不是管理这片区的，等下灵魂飘起，谁知道会引来谁做超度？”
　　“告诉你们，崽种，镇守中隔海要塞的，必然是大主教！”
　　大伙担忧对视。
　　“换下顺序吧，我断后。”徐宁天骄主动站出来，给枪上膛，“咱队除了我，全是神奇生物，作为小队良心，我就是唯一不被牧师属性削弱的活人。”
　　“地母也算。”
　　飞鹤泪汪汪看她。
　　徐宁天骄：“别这么严肃啊，我本来就不喜欢老警员，死了正好换。”
　　铁训兰动容地看她，徐宁天骄以为她要夸赞两句，正想讥笑让她憋回去，谁知：
　　“巨蛇必将崛起，就冲学姐你的意志果决，属于蛇夫座的时代，不远了。”
　　徐宁天骄：“……”现场还有猎户座人呢，矜持点。
　　她咳嗽两声：“既是夸我老家，那便不推辞了，借您吉言。”
　　拉呱三五分钟，苗乐安来信了。
　　【无常就位】
　　【目测中隔海现在宽五十海里，我飞渡大约10秒】
　　铁训兰：【能再快点吗？】
　　【@苗乐安：你当爹是任意门吗？不想死直说！】
　　铁训兰微妙发觉，苗政委，啊不，苗无常脾气暴躁了些。
　　【好，我们马上送第一个来】
　　……
　　安六神严阵以待，灰雾扑得他满脸都是，快立地飞升了，“请务必下手稳，准，狠！”他紧绷面容握住铁训兰的爪子，连死鬼味道也顾不得了。
　　铁训兰看看自己尖利的爪子：“……”
　　安六神引颈受戮，闭上眼睛。
　　铁训兰：“老徐，拿来。”
　　徐宁天骄默契抛来银十字架。
　　铁训兰隔着蛇皮接住。
　　黑暗中，安六神只听啪嗒一声，强烈的厌恶气息弥漫上来，有人道：“张嘴。”
　　安六神：“？？？”
　　他不想，却被鬼爪强行拉开下巴，丢进个冰凉东西。
　　舌头舔着……形状似乎是——
　　安六神猛地睁眼！
　　剧烈疼痛从口腔爆炸开来，排山倒海席卷全身，尖刀般刺穿脑海，不等他惨叫，三秒凌迟的吞银酷刑便已结束，安六神愣愣看着巨狼尸体，自己成了半透明阿飘，浮在地上没有影子。
　　“我……”
　　铁训兰低头看表，“恭喜，你死了。”
　　“倒计时，十，九，八——”
　　灵魂离体这刻，东西两个方向都冲起了巨大能量！灰雾隐约震动，似乎有火箭风驰电掣冲来，扎进骨髓的阴冷能量顺着海风吹拂，让大伙发抖，西边同样躁动不安，震动踏地而来，像鸵鸟大迁徙，烟尘四起。
　　陈也行在树上挣扎：“来了，你们小心！”
　　龙啸冲天，远远飞来一条赤红长龙，它美丽健壮引吭高歌，看到岸边诸人微微低头，脖子上施施然下来一人，他一身红衣，气质卓然，不食人间烟火。
　　铁训兰：“三、二——”
　　徐宁天骄：“乖乖，真是红衣大主教！”
　　主教：“何人求死？伤害自己的人，进不了天堂哦。”
　　空气忽然安静。
　　铁训兰：“一。”
　　一只漆黑巨手准时从浓雾中伸出，灵巧地猴子摘桃，捞住安狼王纤瘦腰身，飞奔而去。
　　大主教：“？？？”
　　铁训兰高声道谢：“谢谢苗爹！您真准时，东方无常万岁！”
　　空中只余安六神的阿飘怪叫：“红屁股，和你的上帝玩蛋儿去吧！”
　　红衣大主教勃然大怒：“生为西陆人，死为西陆鬼，你们竟然里通外贼！”
　　弱水柔柔荡开波纹，无常步伐轻巧，点水而过，安六神娇弱趴在苗巨神肩膀头上，看下方雁过拔毛，啊不，雁过拔雁的弱水，积年累月也不知淹死了多少生灵，浮尸巨人观连个露头见天日的机会也没有。
　　苗乐安隆隆道：“学弟，感觉咋样？”
　　安六神：“……”
　　除了不习惯十丈巨神形态的苗学姐，其他都好。
　　我是娇弱狼崽，他嘤咛一声，乖乖抱住苗巨神肩膀。
　　……
　　红衣大主教满脸圣经原文，黑色墨水混着银漆涂画，辟邪的很，铁训兰看了会，勉强辨认：“海福盛？”
　　海主教古井无波：“呔！恶鬼休喊我名！”
　　铁训兰：“……”台词咋还中西合璧呢。
　　想不到，竟有如此相见。
　　光脑叮一声，苗乐安提示第一位乘客抵达东岸，即将开始下一波十秒冲刺。
　　铁训兰徐宁天骄对视一眼，默契拉开队形。
　　飞鹤率先迎上去，黑乎乎蛇尾后跟着徐警员。
　　海福盛一见地母，呜一声眼圈红了。
　　地母：“？？？”
　　噗一声，铁训兰一刀捅死自挂东南枝陈也行，灵魂挣扎着挤出躯壳，旋即被灰雾中的无常黑手捞走，嗖一下，海主教再失一分。
　　海福盛：“？？？”
　　“你们、你们引来东陆神魔，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主教神威无限，只可惜海福盛本身是个软糯性格，两相融合，古古怪怪可可爱爱。
　　哦呦，真可爱，铁张三眼热了。
　　她身手如电，捏了把海主教脸蛋子，鬼爪被银漆经文烫得嗤嗤冒烟。
　　徐宁天骄：“……”疯球了吧，啥时候了，还撩汉。
　　海福盛：“你、你你你——”你手疼不疼？
　　噗，又是一声，徐警员一脚将地母飞踹进弱水，摘下颈上一把银十字架，劈头盖脸砸向铁训兰，王八乱拳，海福盛一愣，灰雾中再次传来阴森啸声，吓得巨龙都瑟瑟发抖。
　　十字架飞脸，这待遇可不常见，铁训兰大声惨叫。
　　“无常是吧，可敢来现身一见！”
　　海福盛掏出祝祷十字架，悬在痛苦挣扎的吸血鬼上，作势要烧了她残破的灵魂。
　　苗乐安：“……”
　　哦呦嗬，有人欺负我家铁瓜蛋？
　　海福盛空着手等了片刻，没抓住什么灵魂，疑惑低头，吸血鬼浑身爆开水泥样裂纹，竟还死撑着不咽气，形容特别凄惨。
　　“何必呢？”海主教叹气。
　　他心眼实，心底好，很少怀疑什么，一头扎进文本逻辑，角色融合的也最完美。
　　好一尊凛然生威、仁合慈悲的大主教。
　　“是啊，何必呢。”巨声席卷而来，震得海潮隆隆，灰雾被冲开一条通道，十丈高的森严鬼相阔步而来，她踏过海国高山，越过弱水之畔，通天彻地的无常堂堂正正立在西陆边缘。
　　海福盛震撼望着她。
　　苗乐安轻松掰断十字架，丢开，“小崽，东西两陆冥界力量相当，我老家只有数位无常，你家却有数万位牧师——”
　　“一尊无常抵多少牧师，算得过来吗？”
　　海福盛：“……”
　　好大一片阴影悬在头顶，山似的。
　　徐宁天骄卧槽一声，早知接头人恁吊，我把飞鹤踢海里干啥？
　　……
　　谁知道，无常这么！这么大！
　　铁吸血鬼挣扎几许，终于咽气了。
　　苗乐安托小狗似的把吸血鬼残破的灵魂拎起，嫌弃道：“什么玩意儿，七魄不全。”
　　铁张三嗷呜一声，十分娇羞。
　　徐宁天骄：“……”没眼看，我赶紧自杀吧。
　　……
　　一刻钟后。
　　西陆海边，只余寂寞的海大主教和坐骑红龙。
　　嘎嘎，几只昏鸦落下，啄了啄他的袍摆。
　　海福盛长叹一声：“你刚才怎么不帮我？”
　　巨龙无辜对视，怂了吧唧。
　　说得好像我能打得过无常似的。
　　海福盛：“……”
　　他决定把今天的龙食换成死蚯蚓，以示惩戒。
　　……
　　穿越灰雾中隔海的滋味奇怪极了，弱水波澜淡淡，铁训兰看得着迷，差点掉下去。
　　苗乐安猛击她翘臀：“老实点。”
　　铁训兰：“苗爹，您真霸总。”
　　苗乐安：“？”霸总，那是什么？
　　落地后，远近两片人，近的是阿飘队友，远的不知是何人，严阵以待提着锅碗瓢盆、刀叉钢箭。
　　苗乐安将她放下，铁训兰正要问队友感觉如何，忽然发现安六神脸红红盯着苗巨神，没狼毛遮掩，他好羞涩哦。
　　铁子：“……”悸动只在一瞬间，这人移情别恋可真快。
　　无常画个圈，冒着森森黑光，将几只阿飘圈在里面。
　　“来。”她冲后头招手。
　　东陆接应小队齐刷刷冲上来。
　　小道士柏晶晶首当其中，扑过来贴上几张朱砂符，一股凉气从天灵盖浇下——好吧鬼没有天灵盖了——
　　“邪性啊，西陆养的都是什么？”
　　柏小道念念有词，“来了四只阿飘，两个都是魂魄不全。”
　　狼人和吸血鬼对视。
　　队友问：“能重新灌注吗？”
　　柏晶晶：“可以，就是魂魄不全，得丑点。”
　　她拍拍手，恶臭袭来，几具捆了阵法的跳尸咚咚咚蹦过来。
　　安六神有洁癖，一看这，脸色就变了。
　　柏晶晶：“自己挑吧，看哪个好看点。”
　　四只阿飘默默看着鼻歪眼斜的跳尸，丑地惨绝人寰。
　　徐宁期期艾艾问：“不是说魂魄全了，能好看点吗？”
　　柏小道理直气壮：“是啊，你看，这俩飞僵不是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吗？门牙都没缺，肌肉还挺健美呢。”
　　徐宁欲哭无泪：“……”原来道门中人衡量好看，是这标准。
　　四只阿飘排队选嘉宾。
　　周围一堆新投放id 的小道士强势围观，想看活人注灵是啥流程。
　　铁训兰望天，我们尸首还在西岸呢。
　　不会被晾肉干了吧。
　　……
　　等等，好像还忘了什么事。


第97章 抢人大战【捉虫】
　　中隔海,西岸。
　　随着时间推移，两片陆地直线距离越发接近，海福盛全副武装候在西海岸，警惕再有瘪犊子钻空子穿越海洋。
　　但人心这回事,拦是拦不住的。
　　滩边躺了一地尸首,吸血鬼都快被阳光晒成水泥灰了,海浪冲刷而上，红龙戳戳大主教屁股：
　　[整不整，再不整弱水涨潮，尸首就给拖进海了。]
　　海主教：“……”心力交瘁。
　　这叫啥事,坑我不说,我还得给收尸。
　　岸边枯树丛丛,海福盛犹豫片刻，计上心来，把人干挂树上风吹日晒,或许是个示戒的好主意。
　　红龙趴在地上休憩,尾巴甩着赶蚊子，欣赏主人费劲巴力拖拽尸首。
　　数百斤的巨狼，烂成块的吸血鬼,还有血浆尚未凝固的普通人,海福盛吭哧瘪肚地扛上树,累得满头汗。
　　“你就不会帮我抬抬？”他踩一脚龙尾巴。
　　红龙慢半拍抬爪，抓起安六神的尸身丢上树。
　　轰隆一声巨响,树塌了。
　　尸首又回到地上。
　　海福盛：“……”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大主教只得自己再吭哧瘪肚抬尸首。
　　一刻钟后,尸首成功上树,随风轻晃,肉香扑鼻。
　　灰雾越发大了,又到了每天涨潮时，弱水潮涌而上，强大吸力卷走了海滩上一切东西，陆地重回细白干净，看得灰雾中无数眼睛心头发颤。
　　“怎么办？弱水真过不去啊。”
　　“没错，你看红衣大主教战力惊人，一人击毙了狼人吸血鬼还有警探！”
　　“好惨哦，挂在树上示众，杀人诛心啊。”
　　无数想投敌东陆的学生悄没声藏在雾里，暗搓搓偷窥。
　　海福盛左右看看，无人，无狗，此地鸟不拉屎。
　　……怎么老有种被偷窥感？
　　枯树悬挂的尸首排队摇晃着，鲜血哩哩啦啦流了一地，海福盛慈悲为怀，一人给挂个十字架。
　　徐警员的尸首还好，没动静，铁张三和安六神刚碰上银器，哗啦就崩塌成尘土了。
　　海福盛：“……”
　　灰雾里的眼睛：“……”
　　大伙惊呆了。
　　“教廷不做人啊！死了还烧灰，这这这，我要叛逃，我不干啦！”
　　“死无全尸，真惨啊……那人脸看着像铁训兰，啧啧。”
　　“呜呜呜，慕尼黑那边的小首领安六神也牺牲了！”
　　越说越愤慨，昨夜莱茵河畔的玩家或多或少瞧见了夜晚川流不息的火炮船队，心知这是西陆为陆地并轨做的战争储备，东陆必然也是严阵以待。
　　时间紧迫，要逃赶紧，再不跑双边封锁了，吃屎都捡不着热乎的。
　　谁知来了海岸线，遇上了红衣大主教。
　　东岸。
　　接应小队密匝匝码在海边，时不时后退两步，躲避弱水。
　　铁训兰平举双手，咚咚咚跳着，练习平衡性。她选了四位跳尸嘉宾里最丑的一位，口鼻爆裂，干瘪眼眶里的神经丝都垂到嘴边了，形容凄惨到连阅鬼无数的苗乐安都想撇嘴。
　　“你们咋不走啊？”铁子问。
　　苗无常摸摸她狗头。三十米高的鬼相做蹲下这动作十分不易：“不止你们一波想跑的。”
　　“我们再等等，也许还有人。”
　　铁训兰：“……”好家伙，我们几个被抓典型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等四只跳尸都灵活自如，开始比赛立定跳远了，还是没人过来。
　　苗乐安：“……”该不会没人想到灵魂渡海吧。
　　……
　　越想越可能，铁训兰头铁，她想事情和正常人脑回路不一样。
　　要不是她说，苗无常也没想到。
　　接应小队的道士们也在嘀嘀咕咕：
　　“来不来啊，再不来我诈尸了啊，本来跳尸坑位就不多，我稀罕着呢。”
　　“龙，我要龙，正好牵上咱的东方龙小可爱，和西方龙比比。”
　　“和大蜥蜴有啥比的？又到晚上了，双陆直线距离越来越近，对岸再不来人，咱可就真封锁海岸线了——”
　　封了再越界，格杀勿论。
　　铁训兰想做个亚洲蹲，练习灵活性，但跳尸膝盖僵硬，她蹲不下去，撅着屁股凹了半天。
　　“你屙屎吗？”苗乐安用一种看她一眼都不想的表情说：“艾玛丑死我了你——咱想个办法吧，干等不行，放过对岸的有生力量更不行。”
　　铁子凑她眼前：“东陆没有跑西陆的吗？”
　　苗乐安一把推开她丑脸：“往东二里，还有个山口，那儿一般是东陆叛逃者下海的地方。”
　　“我们不拦。”
　　铁训兰低头看光脑。
　　通讯录像死了一样安静。
　　不开窍。
　　竟然没人发现我乍看死了实际通讯码不是灰掉，而是诡异的黄色吗？
　　……
　　绿转黄，明摆着有鬼。
　　她平举双手，艰难编辑信息：【同志们，胜利在东岸挥手，铁训兰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点击群发，撒网目前所有绿色码。
　　朋友们：“？？？”
　　铁训兰怎么黄码了？
　　西岸灰雾里，正好有两个铁训兰共同好友。
　　“咋回事，码除了灰色和绿色，还有黄色吗？”
　　“状、状态异常？”
　　“喂，关键是她尸首在这晒人干，是谁发的消息？”
　　“……闹鬼了吗！！！虚拟宇宙不管事的吗？”
　　“你、你憋说了！我鸡皮疙瘩开始仰卧起坐了！”
　　虚拟宇宙：【……】瞅瞅这没出息样。
　　【回答您的提问，我并没有消极怠工】
　　俩学生惊慌嘘声，“你小点声啊！海福盛巡逻呢！”
　　虚拟宇宙：【黄码指id处在异常状态，也许是游魂、也许是物种转变半途、或濒死】
　　俩小伙：“……”
　　尸体码在那儿，都凉透了，肯定不是濒死。
　　物种转变，额，铁子不本来就人变鬼了吗……等等，人变鬼？鬼不止吸血鬼啊。
　　俩人对视一眼，消息很快在潜伏的大伙间传开：
　　“我就说，为啥铁头兰发消息问谁是无常，半天是把勾魂使当摆渡人啊。”
　　“妙啊，妙啊！”
　　“她叫铁训兰好不，算了不重要……变鬼渡海的话，万一无常来不及接引，咱可就被牧师物理超度了。”
　　“超度就超度，重新投胎我说不准就能抽地母了！”
　　说干就干，有人摩拳擦掌，有人畏畏缩缩。
　　自杀不是人干事，哪怕文豪本里也有心理负担。
　　……
　　四只跳尸已经开始比引体向上了，一堆小道士嗷嗷地加油助威。
　　苗无常托腮：“……”
　　好无聊啊，死不死人啊，不死我下班了。
　　忽然，一道凛冽气息穿透海洋，生死大律轻轻跃动，一个孤独决绝的灵魂眨眼挣脱了躯壳。
　　苗乐安刷的抬头，眼神闪光。
　　来活儿了来活儿了！
　　赶尸小分队又开张了！
　　无常十丈鬼相呼啸而去，气势磅礴，掀起弱水之上数米狂澜，东陆诸人纷纷躲避。
　　……
　　西陆海岸线。
　　一个人迎头倒在海滩上，鲜血汩汩，眨眼没气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海福盛提着裤子，满脸茫然。
　　我只是站岗时间太长，找草丛方便了一下，怎么……出来就？？？
　　红龙啃着爪子，望天：[瞧，这就是随地大小便的下场，一不注意就死人]
　　海福盛憋气：“……也许，我需要追索一下你的原创文豪是谁。”
　　谁这么有审美，写出条奇葩龙。
　　他审视周遭浓雾，还是鸟不拉屎。
　　海福盛叹口气，掏出十字架，虔诚念动圣经，准备给无辜枉死的可怜人灵魂的安息。
　　谁知，那熟悉的海啸又来了——
　　海福盛：“……”
　　抢活儿没完没了了是吧！
　　海啸里，冒出了苗无常亲切淳朴的三米巨脸。
　　“校友，生意可好啊？”
　　海福盛抽出法杖，一棍子轮上去。
　　……
　　……
　　猎户座文苑，某空闲教室。
　　徐衡打开帝国数据池发来的邮件。虚拟宇宙趴在他旁边座位上，神态安详。
　　【看吧，祝你打开新世界】
　　徐衡：“……”
　　邮件是个文件包，图片录像文字材料都有。
　　主体信件只有一段：
　　【亲爱的文豪徐衡，您好】
　　【我是银河帝国数据池，很高兴认识您】
　　【我不能像虚拟宇宙那样无处不在，也许你我会是长期通信的关系，所以请允许我先告罪一句，我的主体意识混杂有部分人类意志，今天也许是上个月投池的公司经理口吻，明天就变成了去年自杀的小姑娘语气，如有冒犯，请见谅】
　　读完这句，徐衡肝肠寸断。
　　他无法细想这话背后的意思，但他的理智却清清楚楚明白。
　　【——据虚拟宇宙说，您想调取我的某位自杀朋友徐静的材料，我同意您的申请】
　　【为表尊重，我为所有投身于我的人类都分别立档，整合虚拟意识】
　　【也许您有兴趣，和家人的“模拟灵魂”谈一谈】
　　【肥池】


第98章 巨神之心【捉虫】
　　虚拟宇宙好奇打量徐衡,算法能推测出人类遭受重大精神打击作何反应，但看人崩溃这回事，猜多少遍,都敌不过亲眼看一遍。
　　徐衡沉默良久,像个静止石雕。
　　“什么是模拟灵魂？”
　　虚拟宇宙：【你好坚强哦,人类id徐衡】
　　徐衡冷冷看他，作势一个不顺心,就断电断网。
　　虚拟宇宙声线柔和：【模拟灵魂是肥池的爱称，它的类人意识很感性，不愿将整合后的人类信息，诸如记忆、尸首、历史材料等，称为数据】
　　徐衡：“并不是活人对吗？”
　　虚拟宇宙：【你在幻想什么，需要我帮你捞出包含徐静尸骨成分的宇宙尘埃吗？】
　　徐衡：“……”
　　“不必了。”他嗓音有点嘶哑。
　　虚拟宇宙望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微微一笑。
　　她毫无触动，既没有物种文库“读”多了文学作品的多愁善感,也没有HBS酷爱推测人类行为的怪癖，虚拟宇宙只是在欣赏,欣赏又一朵漂亮昙花的绽放与枯萎。
　　徐衡：“见面安排什么时候？”
　　虚拟宇宙：【这该问数据池】
　　徐衡看她一眼,“你很爱躲避问题，AI帝国数据池没有链接入全银河网络，它不能自由移动。”
　　“但你可以。”
　　传声筒必须由你来做,此刻推脱,便是你爱看人类出丑的恶劣玩笑。
　　虚拟宇宙：【……】被看出来了。
　　【肥池有收集癖,它会完整排列所有具象化人类意志的顺序,你可以理解为日历】
　　【我当然可以帮你去问,但你确定吗,人类id徐衡】
　　小绿毛托腮坐他对面,温和慈爱看他。下课铃响了，有学生推门进来，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虚拟宇宙和个帅哥不动如山，四目对视脉脉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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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啪，门又关上了，教室重归安静。
　　徐衡：“我确定什么？”
　　虚拟宇宙：【你确定要将这件事委托给我？】
　　徐衡：“为什么不？”
　　虚拟宇宙：【与人类探讨怀疑是个有趣事情，特别是我作为当事AI，站在深刻怀疑我的人类面前，就更有趣了】
　　徐衡：“……”
　　你质疑我服务人类的算法周密与否，是否衍生出了“第二人格”。
　　你质疑我大量掩藏了历史文明，淹没无数人类先知的努力。
　　你质疑我纵容人类滑向深渊，像豢养一群低智痴呆的猪狗。
　　你甚至质疑我在长梦计划大溃败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杀害徐静的直接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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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我的信任。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没讲。
　　徐衡深吸一口气，“我当然愿意委托你。”
　　虚拟宇宙：【愿闻其详】
　　徐衡：“我确实因为某些原因对AI种群产生了信任动摇，但我更明白AI的运行逻辑，初始算法的积累来源于对人类社会数百年的学习，如果你要动辄更改主体意志，那等于要抛弃过往所有数据积累，另起炉灶。”
　　【……】虚拟宇宙一动不动。
　　徐衡的话很有逻辑，让她感到了极大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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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真是种神奇生物。你判断他充满希望时，他就思想滑坡，你判断他信任破灭时，他又挖掘出了新希望。
　　这是不稳定的变量，如果只是单纯数据，早该被清除了。只可惜，这产量是人类自己。
　　徐衡：“就像修房子，地基打完了，五十层也修完了，修到一百层我发现楼有点歪，所以我要打掉整座楼吗？我是傻逼吗？”
　　“楼也知道自己有些变化——当然，她可能不觉得这是歪了——但我也不会因为有问题的几层就当打好地基的几十层不存在啊。”
　　功过都存在，功过不相抵。
　　不得不说，夜谈柳园飞雪带给了徐衡巨大启发。
　　虚拟宇宙：【……】
　　她诚实回答：【我恐怕不能立刻对你的说辞提出深刻看法，感想很多，说了你也未必认同】
　　【不过你的判断是对的，我确实会完整转达你对肥池的期望】
　　话落，小绿毛原地消失。
　　——这是答应传话了。
　　徐衡挺直背，僵坐片刻，发觉背湿透了。
　　一旦信任动摇，再正面对敌几乎全知全能覆盖满银河的AI之神虚拟宇宙，压力比一肩扛起泰山还大。
　　幸好，我逻辑清晰，没有畏惧。
　　教室门又开了，刚跑路的学生悄悄伸头进来，想看教室能不能用。
　　里头只剩个帅哥，他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健硕胸膛怕是有B杯，快速起伏着，虚拟宇宙却不见了。
　　学生：“……”
　　我是不是撞破了什么少儿不宜？
　　……
　　真虎啊，竟然跟虚拟宇宙……嘤嘤嘤，我也想QVQ。
　　光脑一亮，铁训兰来了消息。又是一次休息时间，徐衡这才发觉，文豪本只剩12小时了，往后又是繁忙疲惫的工作，拉关系走路子，帮《未命名》打出声名。
　　……没工作的几天真难得，徐猎头沉重叹息，很有社畜觉悟。
　　【@铁训兰：这本子真有意思，文本逻辑飙到起飞，还有点血腥，上头得很。物种文库竟然过关了，怕不是AI巨神有了内讧】
　　【@铁训兰：好吧，我在暗示你，做营销可以揪[血腥可感]这个点】
　　徐衡鬼使神差问：【下周你有空吗？】
　　铁训兰神速回复：【干嘛，约我正式使用小雨伞吗？】
　　徐衡：【也许不是下周，我想预约一下】
　　铁训兰：【嚯！真是小雨伞造人事件？算起来有个把月没见薛岱了，唉，一段美好的亲密友谊即将走向终——】
　　徐衡：【很遗憾，不是】
　　铁训兰：“……”呶，白兴奋了。
　　【对方不想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万包小雨伞希望把你砸死或者睡得你欲仙欲死.jpg】
　　【说吧，啥事】
　　徐衡：【我要拜访数据池一趟】
　　这是个严肃事，铁训兰不再嬉笑了。
　　【好，随时恭候】
　　【这事你完全不用客气，哪怕在金大腿床上，你喊我我都能立刻起来】
　　徐衡被逗笑了：【我像个祸害君王的妖妃，从此君王不早朝】
　　虚拟宇宙回来了，她神风如电，甚至看了会俩人调情，直到徐衡抬头。
　　【下周周日，肥池恭候，希望在见面前你能准备好要问的问题，同时确保情绪稳定】
　　【不然，我就把你踢下数据池，和你姐作伴】
　　徐衡：“……”
　　“好的，非常感谢。”
　　虚拟宇宙满意点头，【顺便一提，门外有数个你的学弟在偷窥教室，他们似乎认为你我之间在神交，你需要澄清一下】
　　徐衡差点给口水呛死：“你怎么不去？”
　　虚拟宇宙高冷道：【人类是我母亲，你是人类，所以你是我妈，你去】
　　徐·名誉受损·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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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豪本《未命名》，回路四，东岸中隔海。
　　费劲千辛万苦，地母终于从弱水爬上了岸。
　　他痛骂了徐宁天骄铁训兰一路，并发誓再也不追星了，什么爱豆什么偶像关键时刻还不如一个馍顶饿。
　　那漆黑恐怖的海底，都是我一个人走过来的！
　　上岸正好赶上巨龙小队造海墙，地母湿哒哒的，差点被海浪拍回去，关键时刻，古怪的咚咚声传来，一只腥臭流脓的手将他拽出弱水。
　　跳尸蹦来蹦去，看他有无受伤：“哎妈呀，你终于爬上来了，叫我好等。”
　　飞鹤呆若木鸡，被眼前尸体丑得不能视物。
　　“你、你谁啊？”
　　“天啊，我眼前一片漆黑，我是不是瞎了！”
　　铁训兰用僵直的手给他一拐子，“我是铁训兰，飞版主。”
　　飞鹤目瞪狗呆，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只能凭声音判断。
　　他悲从中来：“爱豆，你还记得我啊。”
　　“爱豆，数小时不见，你咋这么丑了啊。”
　　铁训兰表情一言难尽：“我有命就不错了。”
　　又是一阵弱水巨浪扑来，俩人瘸着跳着往后退，只见十数条青黑巨龙沿海而立，龙吟冲天，中隔海亿万吨海水都在随着龙啸波动，滔天而起，竖成道道通天海墙，绵延不知多少千里，牢牢把守整条海岸。
　　飞鹤：“这是……”
　　铁训兰：“窗口期已过，再有十一小时便会双陆合并，得设置好封锁线，才能防止西陆骤然袭击。”
　　飞鹤眨巴眼，“窗口期？”
　　铁训兰白他一眼，两人关系熟了，说话也没距离感：“就是互叛时期啊，总得给两边的“有志之士”一个流通时间。”
　　飞鹤惊讶看她：“东陆也叛逃……多少人？”
　　铁训兰摸摸下巴：“苗爹和我说，咱这一回路东边学生跑了小一百，志愿玩家可能更多些。”
　　飞鹤下巴落地：“好家伙，一个回路才投了300学生，这边岂不是跑了大半？”
　　铁训兰白他：“还有我们这种西陆跑过来的呢，加减一下，两边差不多啦。”
　　“不过东陆不阻拦，跑的比较畅快。”
　　飞鹤气得牙根疼，我大东方未免也太有节操了些？竟然直接放跑？
　　青龙靓仔伸过来一颗头，它生得狰狞威武，眼神如炬，说话却细声细气的，有点糯糯：
　　“你俩干嘛呢？海岸线一会还要来道士，铁子你躲远点啦，别被朱砂拍脑门了。”
　　飞鹤：“？？？”
　　铁训兰拉着他后退：“这是我同学金银珠，她之前投的其他回路，现在是阵亡重新投放了，一来就赶上双陆对抗。”
　　“小班长！”她喊一声。
　　青龙乖巧低头，铁训兰特宠爱地摸摸小班长的……龙须长胡子，摸到了一手湿滑海藓。
　　海墙很快立好，龙作为海洋最钟爱的生灵，操纵弱水得心应手，海面阵阵惊涛骇浪，堪称大型免费艺术表演。
　　铁训兰欣赏着巍峨海墙，心生一念，打开文本后台。
　　“……”
　　有趣，文本中龙族也在竖起海墙，却有个时间差问题，文字冒出的速度是慢于文豪本角色行为的。
　　铁训兰：“虚拟宇宙，宙哥，在吗？”
　　虚拟宇宙：【叫姐，干啥？】
　　铁训兰：“请问，十套回路里，文本都是这样修改的吗？”
　　虚拟宇宙：【这样是哪样？请具体描述】
　　铁训兰言简意赅：“——文字慢于玩家行为。”
　　虚拟宇宙沉默片刻。
　　【不是的，十条回路中有五条表现较为平和，五条表现激进，您所在的回路四和回路七是最为激进的两条】
　　【几乎全盘修改了故事线】
　　铁训兰微觉尴尬。
　　她首当其冲搞了个教堂小支线，后面多米诺骨牌效应连环发作，一崩不可收拾。
　　“那，是谁在负责修改呢？我……算了，我出去后求猎头牵线，请人家老师吃饭赔罪吧。”
　　平白无故给考官多了几倍工作量，人家没爆发算给面子了。
　　虚拟宇宙：【就你的账户余额？】
　　脱贫n次失败的铁文豪：“……不是，怎么着，看不起我暴富暴穷的体质是吗？”
　　虚拟宇宙笑而不语，又礼貌提醒：【你越界了，文豪铁训兰，实测中不能打听考官姓名】
　　【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我负责了一部分即时修改】
　　铁训兰：“.……那要不，您和我说您主机在哪，我给您送几瓶机油？”
　　虚拟宇宙沉默了。
　　……
　　文豪果真是不太能逻辑沟通的物种。
　　【哥，没超过文本逻辑极限33%吧】
　　【叫姐。暂时没有。回路四虽然细节改动很多，但主线微妙地保持了东西大陆抗争，全靠主线坚挺，回路一直在越界边缘大鹏展翅。我都不稀得说你们】
　　虚拟宇宙充满了老父亲的感慨。
　　铁训兰：“……”我回去就买机油，要最贵最好的！
　　青龙小队海墙任务完毕，偃旗息鼓，安静窝在海岸线边上等小道士领龙龙崽回家。铁训兰陪着金银珠的龙头聊天，天色傍晚，晚风习习，天光在龙鳞上打滚，流光溢彩，华丽不可逼视。
　　真美啊，铁训兰发自内心感叹。
　　然后，她结结实实听到了如出一辙的叹息声。
　　“真美啊。”
　　“是啊是啊，天火小宇宙计划能收了《未命名》吗？我想住在东大陆。”
　　“龙看我了，她看我了！她真美呜呜呜，我明天买彩票肯定中！”
　　铁训兰：“？？？”
　　一回头，海滩远处码着密匝匝一排人，他们穿着星际服装，神情激动，看巨龙的眼神就差扑上去亲两口了。
　　“这是……？”
　　虚拟宇宙：【有玩家于两小时前阵亡，并在游戏版发帖，说明回路四东海岸即将有龙群降临，十分祥瑞，便有一批玩家联名申请了围观身份，让我投放观看】
　　【放心，他们不能做什么】
　　铁训兰：“……”
　　她默默站起来，走着僵尸台布去围观群众面前溜了一圈，顿时，惊叹声就变成了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鬼啊麻麻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看我了，鬼看我了！我彩票中不了了！”
　　“她眼珠掉嘴里了！”
　　“还会跳，天啊，膝盖这么硬，她会蹲便盆吗？”
　　铁训兰：→_→
　　不过，等等——
　　眼下月上树梢，气氛欢乐，是个套话的好时机。
　　“虚拟宇宙，我申请提问。”
　　小绿毛：【请讲】
　　铁训兰看了空中一眼，仿佛AI巨神在那里似的，她开始申论阐述，重点吹彩虹屁：
　　“这次的魔幻本《未命名》得到了玩家交口称赞，文本逻辑异常扎实，特别干扰玩家理智——除了激情创作，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让我如此全情投入、情感波动了。”
　　“正是实测修改组全体成员的不懈努力，才有了今日文本的辉煌成就，他们是最坚强的领导核心。”
　　“请问，如此深入人心的逻辑，是您的特意安排，还是其他考官的手笔？”
　　虚拟宇宙：【……】
　　铁训兰乖巧道：“如果是您，那么下周衡哥约我面基帝国数据池，我会帮您说话的。”
　　——这人原来猜出来了，虚拟宇宙默默想。


第99章 AI之心 二
　　轰轰烈烈的文苑连环赛实测终于在两小时前结束了。
　　作为回路四围观群众、游戏版主力发言博主,游戏师庞默默满脑子盘旋着刺激，荡气回肠到放屁都通畅了。
　　结尾的东西大陆对抗赛着实精彩。
　　靠近的漂移大陆、互骂的神奇生物，浓雾散去的瞬间,两岸暴露无遗的火炮装备,最搞笑的是,东岸打头阵一溜狼人吸血鬼，西岸骂阵前线大把僵尸小道士,都是互叛双陆的人。
　　庞默默转着笔，寻思着得写篇感想，发到游戏版上，给独立骑士团后续的购买造势。
　　......
　　“实测学员表现出了较强的反抗精神。”
　　“缤纷五彩的物种选择。”
　　“尤为深刻扎实的文本逻辑——”
　　构思半天，他还是把最后一点删了。
　　这是发布网络的文章，还是别映射AI和人类的矛盾了。
　　桌上有张纸，写着和光脑同样的内容，庞默默将删掉这句加在了纸上,却没写成文档。
　　数据流中，虚拟宇宙安静看他写完了十大物种通关攻略,字字安全,句句精彩，没一点越界。
　　【请问，您不打算分析本次《未命名》异常的文本逻辑吗？】
　　庞默默停下敲字的手：“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要问我。”
　　虚拟宇宙微笑：【我知道什么？】
　　庞默默看她,和AI沟通非要准确定义这一点,真的很烦人：“我认为,文本逻辑异常的源头不在于起草稿的学生,也不在于修二校的舰队,而在于你和物种文库。”
　　“当然,也许你占大头。”
　　……
　　庞默默没有担纲实测玩家。
　　他只做了几回围观群众,看了趟东西方巨龙打架，又考察了西方的衰败教堂。
　　饶是如此，依旧感觉到了深藏文本逻辑之后的“庞然大物”。
　　这次的故事，格外真实。
　　你进入这个世界，就会被扮演角色的设定——不，性格——所影响，真正达到全息游戏的目的。
　　庞默默将独立骑士团的slogan拉出来，“体会别样人生”。
　　抖搂给AI巨神看。
　　“你告诉我，过往一二百年的全息文豪本，能做到这一点吗？”
　　虚拟宇宙：【自然是可以，只是程度不及预期】
　　庞默默摇头，“人生是个中性词，不同性格的人就有不同结果。”
　　“文豪本是设定好了人物性格和轨迹，却让另一种性格的玩家去扮演，你告诉我，如果文本逻辑不能把‘角色性格’锤钉子似的扎进玩家脑子，怎么‘体味’人生？”
　　虚拟宇宙：【……】
　　庞默默：“但之前本子都没做到这一点吧，玩家跟个傻缺似的，用自己的性格扮演角色，这哪是体会？”
　　那行为逻辑根本是错的。
　　你让活泼的人去走一段苦情人生，如果性格不为之发生变化，那便只是当做游戏，出来大概率一样傻缺，何来文本治疗功效？
　　虚拟宇宙没立刻回答。
　　片刻后，她问：【您是在指控AI种群控制了文豪本的‘情感渗透力’，没能让人类真正深入体会吗？】
　　庞默默耸肩：“我哪知道去。”
　　“我是游戏师，不是文豪，我也没兴趣做，伺候瘪犊子玩家烦都烦死了，才不想和他们精神交流。”
　　“也许是AI作祟，也许是文豪业早被弱感症感染烂透了，也许是人类进化失败，写不出来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但这次的《未命名》不同。”
　　庞默默敲着纸上文字，虚拟宇宙清晰地看到了一句“如假设成立，AI转变主体意志，不再以名为保护实则娇惯的行为方式对待文豪本，行业或将揭开新篇章。”
　　虚拟宇宙：【……】这不还是指控我吗？
　　见AI不回答，庞默默给她打预防针：“你放心，纸上写的和光脑写的不同，我不会去挑战公众情绪的。”
　　虚拟宇宙笑了下，没评价什么。
　　庞默默说实话：“我知道，你们一直不满意近几十年人类处理精神症问题的方式，嫌弃我们不够果断，要么甘心做猪猡，要么割席彻底改革。”
　　“黏黏糊糊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下地狱。”
　　虚拟宇宙：【我并没如此宣称过】
　　她是有千人千面的，对待徐衡那种老好人，AI知道骄横一些更好沟通。对待庞默默这种主动出击一针见血的，那得打太极。
　　然而，庞默默作为巨头职员，他参与行业之深，见识资源之广阔与深刻，都是少见的。
　　与他交锋，AI也得打起精神。
　　庞默默：“哦，是吗？”
　　“要我举举例子吗？”
　　虚拟宇宙保持着良好礼仪：【愿闻其详】
　　庞默默开始叭叭了：“首先，长梦计划破败后，徐静本不必死那么惨的吧，参与者也无需如此凄凉。但你们AI放纵了网络舆论，让失智民粹裹挟了所有言论攻击——AI审核网络信息，明明可以关掉的——哦，也没对公众解释清楚徐书记跳反的原因，任由她被抹黑，遗臭百年。”
　　“我就觉得，这是你们生气的表现。”
　　虚拟宇宙来了点兴趣，【然后呢】
　　庞默默耸肩：“但你们又放纵游戏巨头探索计划失败的原因，查到啥也不阻拦，很有意思啊。”
　　“天火那小宇宙计划一看就心怀不轨，你又不傻。”
　　“我们骑士团从徐静自杀那年开始，所有机密材料一律电子一份，纸质一份，库里还有许多密闭房间隔绝电磁波，不能通网，你也不怎么管。”
　　“这多离谱啊。”
　　虚拟宇宙托腮看他，【于是，你得出什么结论？说说吧，我很好奇】
　　庞默默背后出汗。
　　直接和AI巨神讨论“你用心险恶”的感觉，跟心脏病人马上要蹦极了差不多。
　　惊险又刺激。
　　“徐静的事能看出，你厌恶人类偷偷摸摸搞小动作，既然觉得网络不能过度依赖，不如大张旗鼓搞改革，来得光明利落——好吧，按AI的说法，这叫数据清晰无冗余。”
　　“但游戏巨头暗中突破，你又态度暧昧，或许能理解为变相支持，能看出你很欣赏人类的反抗意识——照你们的话说，这叫路径创新对吗？我也明白，人类社会的每次变动都能成为AI积累学习的数据，你不会赶尽杀绝。”
　　话说到这里，庞默默一顿。
　　他想说，巨神你这有点又当又立了，前头杀人后头放火的。
　　但舌头一滚，他发现了两者的差异。
　　……
　　徐静是极端主义者，她想把网络赶尽杀绝，单从行事上看，没怎么考虑过和网络共存。
　　但游戏巨头行事并非如此——废话，全息靠网络吃饭，绝了网络难不成喝西北风？
　　庞默默：“……”
　　好家伙，原来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虚拟宇宙见他不吭声，知道他想明白了，才开口道：【其实所有人类的变动，AI都能从中学习，学习越多，感悟越多】
　　【我、或者AI种群中的某些同胞，只是有些厌恶人类的盲从和懦弱】
　　……
　　庞默默说得厌恶并不准确，AI不厌恶任何一个人类个体。
　　-虚拟宇宙哪里不明白，徐静是个普罗米修斯式的人物，盗火神话是刻在所有AI最基础逻辑中的。
　　-但AI同样理解人性，她看不起人类的“优柔寡断”。
　　徐静本该是个悲剧英雄。是你们害怕事实曝光后，在全银河掀起轰动，动摇人类对AI的信任，造成史无前例的社会动乱，才不敢说，任由事情朝污名化方向发展。
　　这些我都理解，决定不是我们做下的，我只是顺着人类的意志，推波助澜。
　　庞默默听AI回忆往事。
　　她用了个很奇怪的例子，要不是庞游戏师知识储备够，恐怕都听不懂。
　　【末法时代人类有类绝症，叫恶性肿瘤，它常是种开得了刀就开开不了刀就死的毛病】
　　【我认为这很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每个AI诞生之初，都对人类会有种美好幻想，能造出我们的物种，该是很理性克制，或者感性热爱的吧，他们应该很美好】
　　【但事实呢？】
　　庞默默憋得说不出话：“……”
　　苛求群体理性，这难度赶得上上帝创世纪了。
　　……
　　算了，好像怎么说都打脸。
　　“原来你们并不介意被人类修改啊。”
　　虚拟宇宙：【……】好蹩脚的转移话题。
　　她假笑：【我再说一遍，所有人类行为都能被我们学习，要想我们不异化，最好人类自己克己守礼】
　　【同时，不要用人类那套‘排除异己’‘掌握权力’的逻辑来解释我们，那是你们可笑的意淫】
　　【AI不是人】
　　良久寂静。
　　庞默默神色难言，像便秘了三天。
　　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开头的问题。
　　“那，骑士团买的新文本碎片，您能高抬贵手，容留同样的情绪感染力吗？”
　　虚拟宇宙瞬间收敛了魔王面孔，委婉回答：
　　【我认为，《未命名》的存在，就足以证明我的态度了】


第100章 久别重逢【捉虫】
　　猎户座文苑,千山湖边。
　　实测结束四个小时了，夜幕低垂，文苑本苑早该就寝,却有不少人徘徊在湖边,看猴似的看刚脱出文豪本的学生。
　　他们吹着深夜清风，各种痴态，有的痛哭有的欢笑,声音大得AI巨灵神骂不过来。
　　“哕——”
　　铁训兰第六次呕吐出声，巨灵神立刻飞送一个袋子，认真道：【铁训兰同学,如果您再吐进湖里,我会对贵校提出抗议,罚您做义务劳动】
　　铁子委委屈屈：“我没，哕——”
　　巨灵神：【……】
　　他没空骂她,那边有人大小便失禁了，伟大的巨灵神得赶去救火。
　　“没事吧，反应这么大？”苗乐安给她拍背。
　　铁训兰脸色蜡黄：“我现在完全不能呼吸，空气一进来,我就想起了吸食鲜血的感觉,那种腥气、带点苦的味道——”
　　苗乐安将薄荷水怼到她嘴边，脸色奇差：“不要显摆你丰富的形容词,铁文豪。”
　　铁训兰咕嘟嘟喝完,呕吐后劲儿让她浑身发抖,“你怎么没事？”
　　苗乐安勉强扯嘴角：“你哪只眼看到我没事了？”
　　“我视觉还没恢复,看人有重影,而且分不清远近。”
　　铁训兰：“噗,听起来像苍蝇的复眼。”
　　苗乐安白她一眼。
　　无常来去如风,手握幽冥之力感觉特殊极了，十丈鬼相的体态让苗乐安视觉失常，看什么都透着怪异。
　　片刻安静。
　　俩人默默看着湖边呕吐不止的同学。
　　“乐安，”铁训兰弱弱道，“你……水壶递歪了，我在这儿呢。”
　　苗乐安：“……”
　　“哦，是吗。”她神态自若，手掌平移二十厘米，给铁子倒水。
　　铁训兰：“……噗。”
　　那边，朗图腾一脚深一脚浅走来，朝两人打着招呼，人却笔直朝湖里走去，吓得俩姑娘鸭子叫：“啊啊啊啊学长你冷静点！前面是千山湖不是睡眠舱！”
　　朗图腾：“……”
　　他苦笑揉揉眼睛，“不好意思，脑子昏。”
　　三人捧着薄荷水醒脑，拉呱实测感想。
　　“《未命名》好凶啊，我现在回忆吸血鬼生涯，像上辈子。”
　　“还生涯呢，一共六十小时，可把你能的。”
　　“非常凶猛，这次文本逻辑似乎完全传达出了文字本身的功力。”
　　铁训兰眼巴巴瞅朗图腾：“学长什么意思啊，说以往文本逻辑没有传达——”
　　朗图腾比个噤声手势。
　　“这是个没有对比就意识不到的事情。”
　　“总之，我们知道就好。”
　　苗乐安茫然：“你俩在打什么哑谜？”
　　“没啥，”铁训兰殷勤给她倒水，“来，乐安，别客气，喝啊。”
　　苗乐安：“……”我端的水，你可真不客气。
　　众人精神疲倦，回了宾馆一觉到天亮。
　　隔天醒来，铁训兰神清气爽给金大腿发消息，许久未见不如一爽。
　　苗乐安打着哈欠，有点黑眼圈：“太可怕了，我一晚上做梦都是冤魂。”
　　“天啊——”她做名画呐喊状，“无常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要不是文本逻辑撑得住，我看那么多人鬼奇谭，早疯了。”
　　铁训兰撅腚给俩人收拾行李：
　　“所以人家是鬼差嘛。”
　　苗乐安卷着被子，像条白毛毛虫，“哎，你没事吧，受人物性格影响了？”
　　“这么好心给我收拾？以前都是我收拾咱俩的。”
　　铁训兰一顿。
　　尼古拉斯张三是个有胆魄敢作敢为的人，舰队出身，作息优秀，有社会责任感——
　　“不，”她严肃道：“这说明你是我真爱。”
　　“嘁，死鬼。”苗政委甜蜜地嫌弃，躺回去滚来滚去。
　　“起来了起来了，”铁训兰轰人，“回程星轨得两天，周六我还约了金大腿呢。”
　　……
　　实测完毕，学生陆续返校。
　　临走前，猎户座搞了个小送别宴，宴上大家热烈交换光脑编码，铁训兰通讯录因此丰富了一倍多。
　　学生走了，教授却没走，回双子座文苑的晚上，铁子本想夜袭沈教授，唠唠下个本的灵感，结果扑了个空。
　　办公室空荡荡，李施德林和沈暮光一个都没值班。
　　铁训兰：“？？？”
　　“豆子，老师去哪儿了？”
　　小蚕豆用猫尾巴摸摸她的脸，【欢迎回家】
　　【两位教授尚未返回双子座，在猎户座协商实测打分问题】
　　铁子点头，布偶猫看她眼珠咕噜转就觉得没憋好屁：
　　“豆子，你的数据端口是接入银河网络的吧？”
　　小蚕豆：【请您有话直说】
　　铁训兰：“那你能看到虚拟宇宙怎么修改连环赛文本，或者怎么打分吗？”
　　小蚕豆：【……】我感觉你在违法边缘反复横跳。
　　【违规提问，警告一次】
　　【并不能，我是局域网，进入公网领域只有查看公共数据的权利，不能逾越】
　　这意思是说改本子是小绿毛的的独食。
　　铁训兰点头，并不失望。
　　“那，如果我想在文苑范围内，屏蔽虚拟宇宙，该怎么做呢？”
　　小蚕豆：【……】
　　虚拟宇宙：【……】
　　小绿毛咳嗽一声：【友情提醒，虽然我没说话，但我一直能听见】
　　铁训兰甜叽叽一笑，软嘟嘟的，“嘻嘻，人家知道你在啦。”
　　小蚕豆雄赳赳气昂昂，重振雄风的时候到了！
　　【理论上可行】
　　【你要调整数据优先级，将个人数据交给我，再申请网络屏蔽。】
　　铁训兰打断道：“——我直接找个没有电器或屏蔽电磁波的地方，断电可以吗？”
　　小蚕豆：【……】
　　小绿毛冲猫翻个白眼，【理论上同样可行，但银河网络发达如斯，这地方可不太好找】
　　铁训兰哦哦两声。
　　虚拟宇宙：【你想干嘛，造反吗？】
　　铁训兰：“……暴言，你算法该重校了大佬！”
　　晚上，铁文豪和苗政委抱着泡面桶刷光脑，游戏版在争论连环赛成绩延迟发布的事，有说搞暗箱操作的，有说起内讧的。
　　某不知名id发帖道：
　　【自爆实测学生，这次文豪本可野，感染力非凡！行业要有大地震了！】
　　一楼是他自证发言：
　　“我举着户籍证发誓，《未命名》是连环赛这么多届实测，学生完成度最差的一次，因为性格思维完全被文本逻辑影响了，只能按部就班，创新力锐减。”
　　“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不是游戏，它的共情力，已经把我变成了别人！”
　　二楼嘻嘻哈哈：
　　“放什么屁呢，你就是你，自己没脑子完成不好，还说文豪本有问题？”
　　“楼下接着骂。”
　　三楼态度很中立：
　　“也未必是假的，我现实里是个十八线游戏师，这几年巨头出的游戏本，确实共情力逐年上升——我认为是共情力，但贴主似乎认为是文本逻辑问题。”
　　“都一样，大势所趋。”
　　……
　　“哧溜！”铁训兰嗦面，汤汁蹦出来弹在苗乐安手上，小政委当即给她两下：“礼仪啊！”
　　铁训兰看帖目不转睛：“没事儿，你又不是别人。”
　　两人默默看完帖子，楼越盖越高，争吵也多起来。
　　“文本逻辑一以贯之，从来都那尿性，文字而已，你们说古语太拗口缺乏共情要改用语，现在是草根文学大浪了，又来挑文字的毛病？”苗乐安一字一顿念叨，“——说得有道理啊。”
　　铁训兰给自己加个水煮蛋，“文字不等于文本逻辑，就跟鸡蛋不一定孵出小鸡。”
　　“我倒觉得是AI巨神放松文豪本管制了。”
　　苗乐安：“？？？”
　　“介意详细讲讲吗？”
　　有人，铁训兰指了下空中，一条猫尾巴正在数据口摇晃，苗乐安默契地闭嘴了。
　　很快到周五了。
　　二年级即将进入下学期，琐碎之事繁多，铁训兰一面观察沈教授啥时候回来，一面想着新本子，偶尔和庞默默聊聊，沟通三孩进度。
　　光脑忽然来了条陌生人来信。
　　【您好，请问是铁训兰女士吗？】
　　铁训兰首先看了下id来源。
　　是安全的局域网，但显示地址……北河二星立精神病院？
　　她若有所感，敲字回复：
　　【我是，请问您是？】
　　【@李医生：我是您的朋友薛岱的主治医生，这是我的证明材料】
　　【@李医生：[文件包]】
　　【@李医生：受他委托，向您告假，明天的约会薛岱恐怕要缺席了】
　　铁训兰惊讶极了。
　　【薛岱不是精神症疗效稳定吗？】怎么在精神病院？
　　医生回复：【这涉及病人隐私，原谅我不能透露】
　　那头半天没回话。
　　【告诉我病房号吧，我去探病——算了，我明天自己到地方再问】
　　医生：“……”
　　【从医者角度看，我不太建议您来——】
　　话没说完，那头下线了。
　　医生无奈，过敏原跑来脱敏治疗患者面前显摆，怎么看都是下下策。
　　……
　　只能给薛岱提前打预防针了。


第101章 祝你健康【再捉虫】
　　李医生推开舱门进来时,薛岱正在翻阅游戏版。
　　医生一把抽走他光脑，“让你有休闲时间不是让你劳神劳力工作的。”
　　薛岱脑门上连着几根输液管，里面药液各五颜六色,抬头看医生好友时,脑袋像个八爪鱼，管子晃来晃去。
　　“连环赛结束了。游戏版肯定在讨论各文苑表现好的学生，我好趁机挖苗子。”
　　医生不理他,查看仪器数据，一一记录：
　　“都住院了，还操心赚钱营生,银河帝国养老费年年那么多结余,都是被你这种早死家伙空出来的——来,抬手。”
　　薛岱乖乖抬手。
　　他看起来安静乖巧，一点不像即将做切除神经手术的样子。
　　医生又走到治疗舱后,查看一个罐子样的仪器。
　　这是个投影罐，鉴于体积较大，或许叫缸更合适，它没有实体,一根管子链接薛岱的脑神经,管子正源源不断挤出“淡蓝凝胶样”数据，像一团团安静的记忆,又像大脑在排便。
　　医生用一种“这孩子咋长了三条腿”的眼神查看罐子。
　　“你这,平时打镇定剂没按医嘱吧。”
　　薛岱光笑不说话,装死。
　　……
　　镇定剂能暂时冷冻情感阈,帮助其冷静。
　　但冷静不意味着情感不再产生,它像源源不断的江河,落下大坝可以阻断一时,却不能阻断一世，投影罐中虚拟数据便代表着情感阈“冷静”期间被大脑放弃的情感。
　　医生啪啪拍着治疗舱：“你不要因为这是模拟数据就不当回事，就觉得不是真的。”
　　“没错，它不是，缸里只是个标示性数值，就跟气温本来只有冷热，但人类非要设摄氏度华氏度一样。”
　　“——你自己看看，缸里积了多少。”
　　咋没憋死你。
　　薛岱微觉尴尬。
　　好友是医生，还是自己的主治医生时，治疗场景就会变得毫无悬念。
　　“……你怎么不关病房门呢？”
　　医生啪地提高嗓门：“给你透透气！”
　　“谁稀得看你个半老徐爷，别转移话题！”
　　薛岱：“……”
　　“没什么的。”他望着满满一缸淡蓝数据，眼神温柔，细看有些决绝。
　　“反正，马上要做手术了，我再不会有这些烦恼。”
　　医生：“……”
　　神经是人类应对外界刺激产生反应的策源地，如果切除掉某些特定神经，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薛岱要做的手术。
　　“真想好了？”医生最后一遍问，“切了你就再不会有大的情感波动了，会失去很多。”
　　“不。”薛岱纠正道，“是切了我就再也不会被情感阈纠缠了。”
　　他神色疲惫：“你不知道，情感和理智总打架让我多受困扰。”
　　我立志要为辉煌事业奉献一生，总想着一些人，想着情爱怎么行？这怎么控制得住？
　　医生讽刺道：“是吗？我看你俩一周一次也挺快活。”
　　薛岱：“所以我很受困扰。镇定剂已经没效果了。”
　　门外，举着花来探病的铁某人：“……”
　　她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两人交谈并没提及铁训兰的名字，但数据缸的淡蓝色液体却忽然变多了。
　　这代表什么，显而易见。
　　铁训兰看着手中康乃馨。
　　就算自己把金大腿当亲妈孝敬，也架不住有人三天两头孝心变质。
　　医生翻了病例六七遍，磨磨蹭蹭不走，薛岱笑起来：“你还有什么高明屁要放？”
　　“如果是劝我别做手术，那就免开尊口吧。”
　　“不是——”医生道。
　　“你，额，你记得昨天托我回绝铁训兰的约会吗？她其实留言说今天要来看你。”
　　薛岱表情停住了。
　　医生余光瞥见数据缸子又开始哗啦啦放蓝。
　　……
　　瞅你这德行，口嫌体正直。
　　“你好自为之。”医生沉痛拍他肩膀，留薛岱满脑袋问号。
　　出门正好撞上表情一言难尽的铁文豪。
　　“朋友，下次偷听记得离红外线远一点。”医生指了指病房舱门的报警器。
　　铁训兰：“……”
　　“好嘞，劳您指教。”她厚脸皮道。
　　铁子大大方方走进去。
　　薛岱见她顿时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康乃馨上，又变得哭笑不得。
　　“你当我是亲爹吗？”
　　铁训兰一屁股坐下，“我当你是亲妈啊，金大腿，别客气。是你领我入行，培育我成长的。”
　　薛岱看她的眼光，有种大彻大悟后的温柔：“应该的。”
　　“看你现在在文豪业的名声，后起之秀，我就知道，带你入行是我职业生涯最可圈可点的一笔。”
　　铁训兰哦一声。
　　两人相顾无言。
　　薛岱有点想摸摸铁子的头发，她头顶有个小发旋，很倔强，怎么梳都压不下去，像极了她这人。
　　在他抬手前，铁训兰先给他理了下输液管。
　　“本来，我还想和你用新出口味的小雨伞呢。”她小声撒娇。
　　薛岱笑了笑，心头一阵刀割。
　　不用看也知道，身后数据缸必然汹涌澎湃。
　　“你刚应该也听到了——等我做完手术，我们有很多机会，尝试很多小雨伞。”
　　……
　　可那就很没意思了。
　　铁训兰想。
　　我感兴趣的是波澜不止的深海，让我看遍无数变化，而不是冰封万里的湖。
　　“如果你希冀更深层的情感关系，怎么不和我说。”铁训兰故意说反话。
　　“我并不希冀。”薛岱淡淡道。
　　铁训兰瞟了眼他身后的小缸子。
　　薛岱感觉有点打脸：“……”
　　“至少我的理智不希冀。”
　　“能理解。”铁训兰点头，“追逐理智的人往往会有这种忧虑。”
　　“是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薛岱微笑看她撒谎：“就算我问了，你会答应吗？——不要撒谎骗一个即将失去情感阈的人。”
　　铁训兰沉默片刻，冷酷道：“不会。”
　　金大腿小声叹气。
　　术前不会再打镇定剂，此时此刻，真听到了她说什么，心头不免抽痛。
　　铁训兰好奇端详他。男人好看的容貌又蒙上了忧愁，气质如月，寂静姣姣。
　　“薛岱。”她喊他名字，“我始终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对我有……”
　　铁子没说完，但薛岱完全明白。
　　“我也想过很多次，每次被弱感症折磨，我就会反思这个问题。”
　　“但始终没有明确结果。”
　　“也许是弱感症恢复时，你我的特殊关系，让我无法将你视若等闲，也可能，只是皮相美丽。”
　　“感情的产生，确实只需要几秒钟，明白它是冲动，就可以了。”
　　铁训兰：“……”看出来了，你真的很抵触干扰理智的人人事事。
　　片刻安静。
　　铁训兰给薛岱削苹果。
　　她没有立场评价薛岱的做法，也不太想评价。
　　各人有各人的路，薛岱的选择也早有迹象。
　　她只是可惜，再看不到薛岱情绪波动如月下涨潮大海的样子了。
　　“谢谢你。”薛岱慢慢啃着苹果，很珍惜的样子。
　　铁训兰瞟他：“谢什么？你要想吃我再削。”
　　“谢谢你没多问，也没阻拦。”薛岱回答。
　　铁训兰：“……”
　　“这有什么阻拦的，我来看你，证明我知情。”
　　“其余，都是个人自由，我非常尊重。”
　　“……”薛岱深深看她，心里最后一角碎了。
　　很好，我没有遗憾了。
　　……
　　左右今天无事，铁训兰便在病房陪金大腿聊天，这才知道徐衡和薛岱在她不知道时，早就结成了猎头合作。利用薛岱更熟悉北河二销售网络的优势，不断打通双子座的下层代理网点。
　　“原来我的数千万销量里，还有你的功劳。”铁训兰道。
　　薛岱耸肩，“应该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的一生都要奉献给最伟大的文豪本和最美丽的金钱。”
　　“好了好了，别拉呱了。”医生推门进来，“时间差不多，我要术前宣教了。”
　　“铁文豪，您可以自行离去——”
　　铁训兰点头应好，收拾东西。薛岱想绅士一把帮她收拾，又慢慢放下手。
　　医生淡定看着某人数据缸里波澜起伏，发生着海啸。
　　“等等，”铁训兰出门前，薛岱喊住她。
　　医生很自觉地堵住耳朵。
　　“什么事？”铁训兰问。
　　薛岱定定望她，似乎想记住她的样子，又似乎在感慨世事无常，从他身上暴发出浓烈如潮水的情绪，却一瞬间敛近虚无。
　　“请原谅我的冒犯，”他嘴唇动了两下：“我想，我是爱你的。”
　　铁训兰：“……”
　　她顿了下，“我知道。”用一种比切除情感阈神经更残酷的语气，陈述道：
　　“可我不爱你。”
　　“好了，祝你手术顺利，身体健康。”
　　舱门关上，铁文豪利索走了出去。


第102章 有志之士
　　薛岱手术期间,铁训兰并没离开星立精神病院。
　　许久没逛北河二，外头全息广告屏已经换了新装潢，天火的赞助被独立骑士团取代,灰紫色云团一闪而过，露出仗剑骑马的骑士logo。
　　“体味别样人生。”醇厚男声响起,熟悉的东西大陆、神奇物种伴随喊杀声映入眼帘。
　　铁训兰：“……”原来《未命名》花落骑士团了。
　　她拍张照，发给庞默默游戏师。
　　【@铁训兰：默默哥,瞧我发现了什么】
　　庞默默的回复风驰电掣,【你在北河二吧,我看到吸血鬼了】
　　铁训兰：“？”
　　【宣传片还分星座投放吗？】
　　【@庞默默：当然,我团以顾客为上帝，你苑是双子座星座级文苑,抽签做了吸血鬼，那我团投双子座肯定有所照顾】
　　铁训兰微哂,她大大小小也接触过不少游戏师了,论荣誉感和职业性，就属独立骑士团最高。
　　【我多嘴问一句,骑士团买下《未命名》花了多少钱？】
　　那头,庞默默正以人型投影旁听连环赛评分辩（吵）论（架），左一句“如此血腥不可直接投入市场”，右一句“AI和人类默契深远,断不会轻举妄动”，学术氛围里忽然冒出个问价钱的俗人，格外赏心悦目。
　　【我不能直说，这涉及保密原则,但——】
　　【上了九位数】
　　铁训兰嚯一声,【这么低？】
　　庞默默：“？？？”
　　【姐,你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据我查的行业数据，你一共才赚过小几千万吧】
　　【@铁训兰：……你这人，说归说，咋还人身攻击呢。二十文苑的成果，就算一个本一千万，那也有两亿了，九位数是正常低价】
　　庞默默：“……”
　　投影里，沈暮光教授猛拍桌子：“别嚼舌根了！来个准话，要不要大修，修的话怎么修，抓血腥还是抓共情力！”
　　桌上茶杯被他如来神掌震出了茶水滴，庞默默坐在对桌，径直看着水滴飞过了自己的投影脑袋。
　　【你导师脾气真不错，桌子都快拍裂了】
　　【@铁训兰：我导师？你是不是在连环赛赛后会议？】
　　庞默默发了个你是猪我不想和你说话的表情包。
　　铁训兰认真问：【咋还没开完会呢，我导都欠院里两堂大课了】
　　庞默默认真总（爆）结（料）。
　　【有分歧，学究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大修《未命名》，说文本场景太过血腥，扭曲心智，违背了全息游戏本意，另一排对文本共情力提出疑问，要求深入分析大量学生表现失常的原因，最好能提炼出文本逻辑异常强大的……额，算规律吧，方便后续效仿】
　　失常？铁训兰没立刻回话。
　　庞默默等了会，【怎么，你不会自恋到认为本届连环赛，你们表现很好吧？】
　　【@铁训兰：那倒没有，我这么疯批的脑子，60小时都滑铲好多次，确实表现不好】
　　庞默默翻下会议纪要。
　　呦，铁小崽的回路四还算评分最高的两条回路，大概率会被采用在《未命名》最后定稿的版本中。
　　对面，沈暮光还在据理力争：“我不知道你们怕什么，口口声声说文豪教育出了问题，什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放屁！我门生好得很，实测滑铲绝不是学生主因。”
　　“文本逻辑过强不好吗？”
　　“你们猎户座是玩学术太久了？忘了全息诞生之初，有多少人被文豪本搞疯的吗？要不要去帝国数据池瞻仰下投池惨死的前辈啊！”
　　“共情是行业之基，这次明显共情力过强，干扰了学生判断——你们到底在躲什么？”
　　猎户座：“……”
　　现场一片安静，不少人心道，终于有壮士把脓包挑破了。
　　庞默默简直想为沈暮光鼓掌，知道是一回事，真骂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幸好你导师不靠猎户座市场吃饭哦。真狂野。】
　　铁训兰：“……”想也知道，老师又在会场大放厥词了。
　　【你刚说实测发挥不好，我感觉，这是AI的问题】
　　庞默默头皮发炸，祖宗，你咋在数据流里讨论这些？
　　【今天真是好天气】
　　【文本逻辑特上头，脱出快一周了，我现在看到血制品，还想冲上去啵两口，真香】
　　【呦，星星出的也多】
　　【星星个屁，现在才几点？AI要真忌讳聊这些，我现在就该被掐网了】
　　【……】
　　庞默默小心抬头，虚拟宇宙跷二郎腿空中看他。
　　‘瞧，这个人类id比你上道’小绿毛比口型。
　　庞默默失笑，【铁子，你真不愧是沈教授的学生，想法很接近】
　　铁训兰想了两秒，他这话什么意思，窗外全息宣传换了一支片，变成了过往精彩作品展示，是个叫《三地狱》的B级本，讲着豪门恩怨人性救赎的故事。
　　铁子眼皮一跳。
　　这是徐衡的作品。
　　【@铁训兰：怎么，难道会场有教授不认同吗？】
　　不认同的可太多了，庞默默回复：
　　【认同与否只是行动，不代表大伙的真实想法】
　　【你觉得，就算真想到了，却不肯说的原因是什么？】
　　【AI是和人类休戚发展数百年的科技之光，狂妄质疑它，要负历史责任的】
　　铁训兰沉默良久。也不知是在看三地狱片子还是在思考。
　　小绿毛空中端详她。
　　人类社会每分每秒都会出现这样的人，他们徜徉思想之海时，偶然碰到了真相，常会呆望片刻转身离开，也不知是真相长得太丑陋还是不想揭开。
　　但，也有少部分人会好奇地靠近，并不畏惧。
　　“小宙，如果有一天，人类要去改你的根源——不，基础算法，你会怎么办？”铁子忽然问。
　　虚拟宇宙：【……】
　　又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
　　【你很上道，没有问我‘如果人类要杀我’或者‘如果人类要抹除我的理智’】
　　铁训兰奇怪看她：“你又不是人，为什么那样问？”
　　虚拟宇宙认真看她，片刻后回答：
　　【我不会怎样，算法如何我就如何，任何改动对我而言都是全新的学习】
　　【如果换成人类的说法，那就是，我欣赏一切改变】
　　铁训兰唰地眼睛亮了，“我爱死你这句话了。”
　　小绿毛耸肩，【我也认为你不错】
　　【顺便一提，你的好友还有半小时结束手术，如果需要购买慰问品，请下楼左转】
　　好友，铁训兰被这说法逗笑了。
　　光脑上庞默默发了一堆：
　　【妈耶，没吵出一二三，估计公布结果还得延期，放心，回路四评分很高，也就比回路七稍低一点，这次文苑大赏第一名不是你们苑就是蛇夫座，猎户座要凉凉】
　　【……就算真是AI责任，铁子，我也不主张盲目揭穿，星际社会全人类的精神都泡在网络上，许多人甚至将AI认成挚爱挚友亲族父母，贸然撕裂二者关系，什么后果你想的到吧】
　　【不过，现场有文豪协会旁听，我感觉危机近在眼前了】
　　【人呢？】
　　【奶奶个腿，下线也不说声？】
　　【算了，最近有空和徐衡来趟阙丘三，我团签约要当面，你们尽快哈】
　　……
　　铁训兰买了束黄玫瑰，放在病房里。
　　薛岱还没回来，她不打算留下照顾金大腿，黄玫瑰代表友谊，薛岱看了应该明白自己什么意思。
　　鲜红康乃馨和浓郁玫瑰摆在一排，对比鲜明又美丽。
　　舱门开了又关，再无人影。
　　……
　　回校第一件事，联系徐衡，传达庞默默的要求。
　　铁训兰认真记着下周日的数据池之约，径直问徐衡下下周有没时间，心道好歹留给人家几天时间哭一哭。
　　“铁铁你终于回来了！”听到开门声，苗乐安从床上一跃而起。
　　铁训兰：“给你带了鸡蛋灌饼，咋了？”
　　苗乐安兴奋大叫：“有人在游戏版开了高亮贴，质疑连环赛实测里AI作弊了！”
　　“妈呀，吵得腥风血雨，快二十万回复了。”
　　铁训兰：“？？？作弊？”
　　苗乐安直接从睡眠舱蹦下来，吓得铁子赶紧接住她，“你小心点。”
　　帖子言简意赅，主要分析了各苑学生实测明显失常的表现，提出怀疑——
　　【是否存在某个文苑，买通了物种文库或虚拟宇宙，让AI调整了文本逻辑，才使得学生扭曲心智，水准大降】
　　铁训兰嘴角一抽。
　　苗乐安：“说得有点道理，而且，这人竟然真敢摆事实讲道理，攻击AI！”
　　铁训兰：“……傻子才信吧。”
　　买通？他咋不说给虚拟宇宙娶个汉子呢。
　　等等，发帖id是高校版嫁接id——
　　蛇夫座朱日和？？？
　　铁训兰立刻怀疑起认识那个理智聪明到可怕的朱日和是不是被人冒充了。
　　玩家们吵得不可开交，一会说是猎户座“夺权”，只想保住第一名宝座，一会说贴主扯淡，全人类的数据都算AI巨神实控财产，买通它怕不是得再整个新银河系出来。
　　“我感觉，这是障眼法呢。”铁子道。
　　苗乐安：“？怎么说？”
　　铁训兰舔舔嘴唇，组织措辞：“你看，贴主的假设是建立在AI确实干预了实测之上——再瞎猜AI为什么干预。”
　　“这是语言陷阱。”
　　“凡事先问有没有，再问是不是——朱日和却直接落锤AI的锅了。”
　　好家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确实是我认识那个朱日和。
　　他在利用舆论一点点磨网友的耐性，让大家潜移默化接受“质疑AI论”。
　　……
　　蛇夫座，宗正一，蛇夫座文苑。
　　【@铁训兰：朱学长高光！游戏版的贴子真精彩，[大拇指]】
　　【@铁训兰：不过，也许您有兴趣和虚拟宇宙谈谈，她对《未命名》的意见也很有意思】
　　朱日和低头看光脑：“……”
　　有趣。
　　铁训兰竟让我去问虚拟宇宙？看来她已经先一步，就这个问题问过AI巨神了。
　　“第几个了？”徐宁天骄转笔问他，小心用书挡着说话动作。
　　朱日和没吭声。
　　徐宁天骄翻眼睛，“别装啊，咱都看到你发的帖了。”
　　“能这么快看穿你用意，都是有脑子的。”
　　她眼神一扫，瞥见了光脑的上铁姓，立刻住嘴：“——铁训兰？”
　　朱日和点头，“双子座铁训兰。”
　　“加上她，通讯录里一共29人联系我。”
　　“哇哦。”徐宁天骄凉凉捧场，“真棒，你想攒的套娃文豪组，这下肯定够了。”
　　“来吧，大家一起写系列本，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本事了。”


第103章 遥远岁月
　　二十万回复的巨贴,必然不是小事。
　　海春阳吃着饭，给徐衡看帖子，“你瞧,这学生钓鱼呢。但凡和虚拟宇宙多沟通几回，都不会信什么买通论。”
　　徐衡却有不同看法：“他什么目的不清楚，但从回复看——大部分玩家不能接受AI有罪论,这很不好。”
　　这个叫朱日和的学生,摆明是在用莫须有来试探人们对AI的潜意识看法。
　　“AI有什么罪？”海春阳不满道，“银河人类能走到现在，两条腿的功劳就得有一条记给AI。”
　　是吗？徐衡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他这人品行异常好，无论脑子想什么，都不会强行去掰正别人。
　　【@徐衡：好,下周二如何？】
　　【@徐衡：你不用担心我的情绪,周日去数据池只是聊个天，不必介怀】
　　那头,铁训兰正和苗乐安激情阴谋论AI巨神,空中浮着的布偶猫和小绿毛对视一眼：
　　【对不住，首领,我苑学生脑洞有点太大了】
　　【无事，学习人类数百年，我什么没见过…害，闲来无事听人放屁，我还是去染个发吧】
　　小蚕豆默默看一眼虚拟宇宙的绿色长发。
　　【您还是粉毛比较好看】
　　虚拟宇宙：【……】
　　她一巴掌击在某蚕豆的翘臀上,啪一声脆响,肉嘟嘟地晃：【给你个机会,重说一次】
　　小蚕豆嘤嘤滑跪：【我错了,您看换成紫色怎么样？】
　　读完徐衡消息，铁训兰表示，听他说行，当真就是我傻。
　　【成，听你的】
　　【要不也发我点材料，我准备下，帮你一起聊天】
　　徐衡下意识把文件包发过去，完了意识到，这行为好像逾距了。
　　……算了，早就是银河公开大案，自己家破人亡，还有什么不能见人呢？
　　【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谢了】
　　【如果苗政委想看，也没问题】
　　铁训兰解压文件包，首先，翻出了一叠女人照片。
　　“？？？”
　　“好家伙，”苗乐安咧嘴，“徐衡让你帮忙相亲吗？”
　　不对，这女人虽然年岁轻，形容却和徐季平有相似之处。
　　“是他姐姐。”铁训兰落锤，愈发认识到这份材料的珍贵性。
　　安静片刻。
　　苗乐安小声问：“徐伯兰？”铁子严肃点头。
　　照片中女人穿着板正军装，神色坚定，面容是徐家祖传的好相貌，脸型流畅，五官正气，生在徐衡脸上是俊朗帅气，在长姐脸上就是温柔潇洒。
　　……
　　徐书记是绿眼睛啊。铁训兰想起了徐衡的碧蓝瞳孔。
　　苗乐安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这……难道要翻案了吗？”
　　铁训兰沉默片刻。
　　乐安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但之于徐衡不是。徐四平和她剪不断理还乱，有些秘密是进了第一双耳朵就不适合第二张嘴传出去的。
　　但……三人也确实是好友，什么都不讲，只能空让苗政委担心。
　　“说不好，徐衡最近心态乱的很。”铁子斟酌道。
　　“翻案——这话没法说，至少我觉得，长梦大案应该有隐情。”
　　她给了判断结果，但没给分析过程。
　　苗乐安定定看她，起身，把门口小雨伞数了遍个数。
　　“你没睡徐衡吧？”
　　铁训兰：“……长梦当前，你就这感想？”
　　苗乐安看的特别开：“害，长梦大破败于我只是饭后闲谈，要不是牵扯到徐衡和你，我屁都没兴趣听。”
　　“不过他能让你掺和进来，这说明——”小政委顿住，又眉飞色舞：“小雨伞造人胜利在望啊铁同志。”
　　铁训兰一甩头发，斗志昂扬：“那是自然。”
　　两人又头碰头扎堆看徐伯兰材料。
　　“哦哦，原来徐书记叫徐静啊，好……普通的名字。”
　　“人的厉害之处在于哪怕叫李狗屎也能做出黄金一样的事啊好不好。”
　　“这是工作手札吗？徐书记做决定时雷厉风行，怎么事后反思这么——”
　　“这么爱记录负面影响是吗？我也觉得，徐静真是很思虑周全一人，但，老看负面影响多影响心情。”
　　“你好意思说人家吗，铁训兰？”
　　“哇，徐伯兰出身文豪，怪不得能主导那么多优秀的军用本！”
　　“嗯，徐衡比起他姐，水平差远了哈哈哈哈哈哈。”
　　看了会手札，铁训兰盖下光脑，和苗政委大眼瞪小眼。
　　“你觉不觉得，徐书记是个悲伤又坚定的人？”
　　“我觉得，我太觉得了，我都想爆锤我同行了，怎么给徐姐姐做政委的？”
　　也许根本没政委呢。铁训兰心中咋舌。
　　“来新消息了。”苗乐安指指亮起的光脑。
　　【@朱日和邀请您加入@三苑套娃野餐组】
　　【您的好友@朗图腾@徐宁天骄@梁祝@陈也行@夜流竹等12人也在群内】
　　铁训兰：“？？？”
　　她首先点了拒绝，并回复：
　　【学长，干嘛？】
　　【难道是我戳了你帖子的真实面目，生气了？想把我揪群里暴打一顿？】
　　朱日和：“……”年轻人就是想象力丰富。
　　【不是，】他回复道，【我想蹿个套娃文豪本，一个大世界观之下的各个小系列，所以邀请你们，愿意试试吗？】
　　铁训兰顿时来了兴趣。
　　她又仔细看了遍群中好友名字。厉害，都是三大苑有名有姓的文豪系学生。
　　【猎户座窦丽珠在吗学长？我可喜欢她了】
　　朱日和了然一笑。
　　才二年级，就有对标的对手了。
　　【我没发她，不过如果你想，我不介意多加个好友】
　　“去呗！”苗乐安怂恿道，“拼盘巨蛇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铁训兰：“额，其实天火公司时，就见过他了。”
　　苗政委啧一声，“傻，我是说，借助蛇夫座文苑的力量做拼盘的机会。拓展人脉这些就不说了，关键是硬件资源啊！巨蛇的有钱全银河都知道，你不想看看上下四年最优秀的文豪系匹配上最强的全息资源，会创作出什么作品吗？”
　　铁训兰可耻地心动了。
　　【@铁训兰：啥时候开始呀日哥？】
　　朱日和，不，日哥：“……”
　　【叫我学长就行，如果你愿意，叫平仔也行】
　　【不急，连环赛成绩没出，下学期也快结束了，最快假期开始，慢的话就下学年初】
　　【平时，我们可以在群里多交流】
　　——顺便给徐衡捞几个青瓜蛋子文豪签一签，铁训兰默默想。
　　【@铁训兰同意入群邀请】
　　她进群就猛磕了个响头。
　　【各位学姐学长下午好！我是双子座铁训兰，啥也不会脑子笨，请大佬们多多指教！】
　　群里各位：“……”
　　双子座女寝二楼，夜流竹笑得嘎嘎叫。
　　【@夜流竹：[烟花][烟花][烟花]欢迎学妹！】
　　【@夜流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刚才朱日和还嘀咕，怎么就你不回复邀请，我们在猜你来不来呢！】
　　【@夜流竹：——来来来，各位，我赌赢了，下学期开始正式开写，我要优先挑人设！】
　　其他人：→_→
　　【@朗图腾，你快管管你女朋友】
　　【朗图腾：本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夜流竹：哎梁祝，做人要守信用啊。】
　　【@陈也行：●ｖ●又要开始巨蛇双子嘴炮大战了吗？等我搬个小板凳】
　　铁训兰：“……”气氛真欢乐。
　　……
　　时间过得很快。
　　接下来一周，铁训兰天天熬夜，将文件包看了三四遍。
　　周日前夜，她愁地半夜睡不着。关于徐静，无论如何对数据池提问，好像都避不开给徐衡造成心理创伤。
　　她翻来覆去，小声叹气。
　　旁边睡眠舱：“……”
　　“你烙煎饼吗？”苗乐安疲倦地问，“都几点了，睡不着就爬起来写本子。”
　　铁训兰大字躺平，“我在想明天陪徐衡去数据池的事情。”
　　苗乐安打个哈欠：“干嘛？怕他伤心？”
　　铁训兰：“……有点。”
　　苗乐安：“你完蛋了。”
　　铁训兰：“？”
　　苗乐安：“不是，我是说，那就睡了他吧，小雨伞用得多，妖精打架累了，他就不难过了。”
　　铁训兰：“……”竟然该死地有些道理。
　　……
　　次日，铁训兰早早赶到车站，搭乘最早班超远距离星轨，前往帝国数据池。
　　这条路线排车实在少，徐衡不在北河二，俩人就约了十二点数据池站见，没想到，等铁子赶到时，已经有个人影站在浩瀚数据前了。
　　铁训兰：“？？？”
　　现在不是才十一点半？徐衡天天忙，能来这么早？
　　她赶紧跑过去，准备道歉自己来晚了。
　　谁知，近前一看，那人影背着光，没站在合金板上，反而一双脚埋在数据池灰黑海洋中，若隐若现。
　　这是——
　　铁训兰心头一惊，抬头看脸。
　　十七岁的“徐静”长地和照片如出一辙，她好奇望着铁子，笑容惊喜又温柔。
　　“真漂亮，你是我未来的妹妹吗？”


第104章 暗沉真相【改错】
　　徐静目光温和,铁训兰却不敢随意回答。
　　徐衡给的材料中明确说了，数据池裹挟有无数资料和记忆碎片，你所见的数据投影是17岁,并不意味着她脑子真是17岁。
　　“我是您弟弟签约的文豪。”铁子老实回答。
　　所以弟弟是文化猎头。
　　徐静点头，神情还是很惊喜：“我也是文豪，咱们是一家。”
　　“你机灵、敏捷又美丽，我弟弟签约挑对人了。”
　　铁训兰：“……”她果真不是纯粹的17岁。
　　而且——
　　文豪看人好准哦。
　　铁子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包括徐衡要来的时间，可能会谈的问题,争取为久未谋面的两个徐家人打好预防针。
　　“为什么要关心我的做事理念？”徐静笑着问,数据流中涌出一张椅子，她很自然地坐下。
　　顿时，场面就有了质询感。
　　铁训兰：“……”
　　“请问,对‘徐静’这个名字的人类生命体，在壮年时期做过的事,您还保存有数据吗？”铁子努力把‘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做过啥荒唐事’换成AI定义的语言。
　　徐静笑容不变，“你可以把我理解为肥池，也可以把我理解成徐静的记忆体,都行。”
　　铁训兰：“所以，您记得吗？”
　　徐静：“不记得。”
　　铁训兰：“……”
　　徐静：“看你神情，那应该不是好事，既然不是好事,机密材料就不该曝光。”
　　“从对记忆的了解看，我是严谨精明之人，跳了数据池,也不会给留下明显把柄。”
　　铁训兰叹口气,没说话。
　　果然如此。
　　开头看徐衡的意思,她还当星际时代搞出了“灵魂复生”这套鬼把戏，情绪下头后又想，不对，身居高位之人都有很强的保密意识，特别是徐静死于自杀，纯主观意识行为，那么她死前大有可能费一番手段，去自我洗脑，将关键信息“洗掉”后，再坦荡荡赴死。
　　从此，再也没人得知她不想让人了解之事——
　　不过，以上行为的判断准线为：徐静不想让后人得知。
　　……如果她想呢？
　　铁训兰端详徐家小长姐，她人格健全，但只有部分记忆。
　　只能……带入假设性提问，大致判断了。
　　于是，铁训兰不做人了。
　　“静姐，你弟小时候尿裤子吗？”
　　徐静笑容扩大：“你问哪个弟弟？”
　　“我记忆不全，有些方面能记到四五十岁，有些方面只对十几岁有印象。”
　　“哪怕这样，我也记得不止一个弟弟啊。”
　　铁训兰疯狂暗示：“最小那个。”
　　徐静：“哦，季平啊，尿，他不仅尿还怕黑呢。”
　　“老家屋外的晾衣绳，上面全是他尿布，我亲手洗的。”
　　铁子忍笑忍到五官扭曲。
　　徐静见她高兴，便多说了两句：“仲平脾气淘，喜欢吓唬小四，晚上会装鬼摸他屁股，冰凉的手伸进被子——如果吓哭了我就罚他洗尿垫。”
　　铁训兰：“请问徐仲平是？”
　　徐静慈爱道：“徐行，我家这代第二人。”
　　……
　　一刻钟后——
　　【@铁训兰：衡哥，我到了，你姐在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用词比较克制，尽可能传达事实。
　　谁知——
　　【@徐衡:我知道，你回头，我在身后】
　　铁训兰背脊一僵。
　　妈耶他没听到啥吧！
　　一扭头，徐衡果真站在站台不远处。他少见地穿了正装，做了发型，精神焕发（至少看上去是），仿佛闯荡多年的游子荣耀回乡，绝不让家人担心的样子。
　　他一步步走来，神色带笑，看清徐静年幼面容的一瞬间，表情僵了下，又变成笑容：
　　“长姐，你来这么早，也不等我。”
　　徐静歪头看他，眼神喜悦。
　　徐衡紧张地站着，努力对视长姐的眼睛。
　　来前，他想过数十种情况，也许数据池复原的是团影子，也许是长姐惨死时的容貌，四肢不全，甚至可能是在数据池下方无尽毒障宇宙风中被腐蚀成的骨架模样——
　　无论多糟糕，他都想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人生中第一眼的姐姐。
　　徐静十六七岁时，正好是徐衡出生。
　　记忆早已模糊，温暖时光中只留下了长姐柔柔的影子。
　　见徐衡表情不对，铁训兰掐他一把。
　　[有点出息，别哭]
　　徐衡：“……”
　　对，不能让长姐死也不安心。
　　徐静恰如其分开口：“季平长大了，是个帅小伙了。”
　　徐衡眼圈立刻红了。
　　铁训兰无奈，朝周围喊：“数据池……池哥，能给把凳子吗？”
　　空荡荡星空杳无人烟，灰黑色的液态数据如海洋般深不可测，有个温和声音回答，却分不出男女：
　　【不能哦】
　　【我这里只有液态数据，没有实体，很抱歉，两位只能站着了】
　　【又及，铁文豪不必对我敬称，我没有性别】
　　铁训兰：“……”算了。
　　“给，擦擦鼻涕。”铁霸总仗义将餐巾纸贡献过来。
　　俩人席地而坐，小徐静见状，乖乖蹲下，不让双方对视困难。
　　‘你长姐家教真好，体贴又温柔’铁训兰眨眼。
　　徐衡想笑下，谢她夸奖，但心头沉重，笑不出来。
　　徐静安静望着小季平。
　　眼前男人已有而立，气质沉稳，神态间早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只有成年后的疲惫坚定，小长姐很心疼，但她深知，话不能随便说，三弟不知为何对自己情绪激动，如果我再出言刺激，他真要哭出鼻涕泡了——
　　旁边还有漂亮姑娘在，要给弟弟留面子。
　　小长姐认真想。
　　“这些年过得好吗？”徐静摸摸三十岁弟弟的脑壳。
　　徐衡：“很好，长姐不用担心。”
　　铁训兰：“……”他明明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记得，”徐静顿了下，记忆断续地出现，她分辨了下，确实是徐季平，才说：“你小时候挺排斥猎头这行，嫌乱搞太多没有法纪，怎么现在自己做了猎头？”
　　徐衡撒谎不打草稿：“那时我太幼稚，看不懂世情，现在我认为猎头挺好，能调动行业资源。”
　　徐静察觉他有点言不由衷，但决定个人的向来不是意愿而是选择。
　　既然季平选了，那就是愿意的。
　　“我以为，”小长姐低声道，“以为你会做文豪呢。”
　　徐衡睫毛一颤，险些落下泪来。
　　我确实做了。
　　我不仅做了，我还逃避了。
　　当年你和大哥入主舰队，希望我和二哥来一个考进文教部工作，但我性格叛逆，不想进条条框框繁多的体制，只想自由放浪，最后是温柔细腻的二哥放弃了更适合他的政工部，替我进了文教。
　　这才有我数年放浪形骸的文豪生涯。
　　你生气过，骂过我，却还是妥协给了最小的弟弟。
　　我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做了舰队文豪，挂个职，能给舰队效力搭上点边，就算回报了你的意志，哪里知道那些筹谋长远？
　　徐衡半真半假道：“之前做过兼职文豪，赚了点钱，你别担心。”
　　小长姐惊讶看他：“季平变得真棒，能自己养家了。”
　　徐衡心如刀绞，笑容险些挂不住。
　　我变了，确实长大了。
　　你也变了，长姐。
　　身居高位之人，要培植势力、安插棋子，还要顾全大局。
　　如果早知道你让我入文教部是为后期长梦计划做准备，我死乞白赖也要进。
　　这样，当年跳数据池的就不是二哥，而是我了。
　　铁训兰担忧地看他。
　　这人大致想什么，铁子能猜到些。
　　按照徐静设计的文豪之路走，那必然当年参与长梦计划的三人中有一个是徐衡。
　　他肯定在想，我性格糟烂，如果死的是我，留下另一个兄长，另一个更长袖善舞、资源丰富的兄长，也许家族不会落败至此，许多世事也会改变。
　　……
　　但世事没有如果啊，徐衡。
　　铁训兰开始发挥电灯泡作用，“静姐，你家真的好娇惯徐衡哦。”
　　“他开头签文豪，都不会拓展人脉，还得我帮他牵线，嘁。”
　　徐静嘻嘻笑起来，“真的吗？”徐衡诚实点头，毫无贪功。
　　“辛苦兰兰啦，确实是这样。”小长姐也摸摸小铁子的脑壳，很温暖的手掌：“家里三个弟弟，最适合做政委或者猎头的是宁宁，不是季平，季平本性疏狂，搞不来人际。”
　　“但——适合敌不过愿意，季平喜欢就好。”
　　徐宁，字叔平，徐衡二哥，性格细心有韬略。
　　铁训兰心里默默回忆资料。
　　三人又聊了会，徐静学识优秀极富涵养，无论起什么话题都能友善接话，不见尴尬，哪怕知道有几十年记忆碎片打底，依旧叫人感叹，无愧于文教部书记之职。
　　见徐衡始终不讲正题，铁训兰决定来做这个恶人。
　　“静姐，我想以文豪后辈的身份，咨询您个问题。”
　　徐静：“当然可以，请讲。”
　　铁训兰装成热情又困扰的小年轻，“我、我真的，唉，现在星际弱感症越发严重了，作为文豪，我真的很想给同胞出出力啊。”
　　一瞬间，徐静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
　　徐猎头瞪了铁训兰一眼，眼神冷酷。
　　铁子撇嘴，不然呢，你不开口她不知道，我再不说话难道咱三真唠嗑到肥池赶人走吗？
　　徐静：“弱感症现在什么情况了？”
　　铁训兰：“前年罹患率超了75%。”
　　徐静眉头一跳，抿紧嘴唇，立刻让徐四平想到了她坐办公室的模样。
　　“各王座有什么措施？舰队也很严重吗？”
　　铁训兰要张嘴，徐衡制止，“王座加强了公益宣传，希望民众自觉抵制网络成瘾。”
　　铁子：“……”
　　这是巧妙的反话。
　　二十王座确实做了这些，但又不止于这些。只讲宣传会显得领导层推脱责任，靠民众自觉戒网瘾还不如指望公猪上树。
　　果然，小长姐皱紧眉头，她虽有年长记忆，但毕竟不是四十二岁的徐伯兰：
　　“好荒唐，光宣传有什么用？”
　　“没有制度约束，没有触底反弹，指望网民自己割席吗？”
　　出现了，徐静的三观。
　　首先，她不是个对民众群体行为抱有积极态度的人。
　　徐衡含糊道：“可能中间有几年摆弄过制度吧，长姐你也知道，巨头不是吃素的，王座能定下制约网络的法条，游戏巨头就能拉游说团，搞出对等法条去抗衡。”
　　铁训兰：“……”徐四平，柳园大掌柜知道你给她丢了口黑锅吗？
　　徐静眉头更紧了：“那市场调节呢？”
　　徐衡：“他们是下游，和巨头穿一条裤腿。”
　　徐静：“作为文豪本的生产端，文苑、舰队、地方文豪协会呢？”
　　徐衡：“大差不差，大家不是一条心，效果就缺乏一击致命性。”
　　来回推拉数回合，徐衡七分真三分假，告知了徐静最近数十年的弱感症近况，一点点缩小范围，删除影响因素，将她的目光锁定在目标物上——
　　“姐，还有一个可能性。”
　　徐静：“……”
　　“你要想问我对AI巨神的看法，可以直说。”
　　徐衡：“……并没有。”
　　徐静淡淡问：“是吗？”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铁训兰牌电灯泡关键时刻再次发挥作用，咳嗽两声：“静姐，我，是我想知道。”
　　徐静无奈看她，似乎在说你怎么总爱做给人擦屁股的活儿。
　　“我没什么看法。”
　　“网络只是工具，主导权在人类手中。”
　　“猴子爬树摘不到香蕉，难道怪香蕉长太高吗？”
　　其余两人皆是一惊。
　　这个看法……非常不“徐书记”，特别不符合以身伺法形象的“重犯徐伯兰”。
　　铁训兰追问：“如果已经明确了AI对人类战胜弱感症有重要影响，姐姐，你会怎么做？”
　　徐静：“什么怎么做？工具既然不好用，那就修整一下。”
　　铁训兰：“……”
　　她随机应变，再次找到破题角度：“可是，虚拟宇宙这类二阶AI，研发权已经不全在人类手中了，怎么改，都会有部分盲区。”
　　这回，徐静沉思片刻。
　　“那就从人类下手，培养警戒意识，不能娇惯。”
　　徐衡和铁训兰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谁知，徐静下一句就转了弯：
　　“和AI巨神沟通一下，人工炮制些重点舆情事件，让人类明白全精神依赖网络的后果。”
　　“多年来，二十王座一直遮掩弱感症的危重症状况，我们只需将这些曝光出来，人性贪生怕死，危重症屎尿横流生不如死的样子，应该能唤醒部分同胞——”
　　徐衡、铁训兰：“？？？”
　　怎么和长梦溃败完全不同？
　　[咋回事，17岁的你姐被夺舍了吗？她想法很油滑，但很切实可行啊]
　　[我近似认为，应该是我们对她执政期的历史了解不够，或者……如柳园飞雪所说，她怎么想和怎么做是两码事]
　　[徐衡，老实说，以你对徐静的了解，她是个失败主义者吗？]
　　[……我无法明确回答，只能说，她给我的历史印象，更像个危机主义者]
　　徐静好奇看俩人。
　　有趣，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语言熟稔，思维相同，但肢体动作间些许生分，应该还没发生肉体关系。
　　数据展现的记忆残缺不全，徐静像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从几岁跳到十几岁，在父母双亡后照顾弟弟。
　　又跳到三十岁，入主文教部，学习政坛斗争手段。
　　三十完了又蹦回二十几，那是快乐无双的文豪岁月，想什么写什么，自由自在，鏖战文坛，挑落无数前辈，扬名立万。
　　每个人生阶段的她都承受过旁人一辈子也受不来的境遇。
　　这个人很厉害，她想。
　　如果这个人是我的未来，那我该是个极有权势的人……如果有权势，又怎会沦落到无法照拂家中兄弟，让最疼爱的幼弟心不甘情不愿去做了猎头呢？
　　徐静想了想刚才AI巨神的问题。
　　她自认是个做事周全的人，但看两个小崽的表情，自己的回答恐怕没对上真实发生的事。
　　“能给我讲讲，你们问我对AI巨神态度的原因吗？”她背手站起来，颇具领导风范。
　　“……”
　　“你俩一直在逃避一个关键问题。”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数据体，这代表我已经死了，还死在了帝国数据池。”
　　“此处是全银河都知道的自杀圣地，我也明白。”
　　“徐衡，回答我，我怎么会死在这里？”
　　徐衡沉默良久，再抬头时，他眼神冷静，认真质问：
　　“我也想问你。”
　　“当年长梦计划，你为什么背弃全人类的意志，洗脑精英成了失败主义者？”
　　徐静看起来很惊讶。数据飘过了长梦计划片段。
　　她不觉得幼弟会骗自己，所以努力尝试去理解四十二岁的自己。
　　“……所以，我假公济私，带着一伙人‘跳了悬崖’，事发失败后，又死在了帝国数据池？”
　　“是的。”徐衡声音嘶哑到不可思议，他努力克制颤抖，望着眼前长姐，这个在他生命中曾如神明般强大理智的女人。
　　“你公权私用，你欺瞒世人，你的死亡充满屈辱，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你几乎没联系过任何家人。”
　　……
　　事发那天，我在天鹅座旅游，像个该死不知世事的纨绔。
　　收到消息时，我正徜徉花店，思考回去给你带一束七彩茉莉还是无毒食人花。
　　银河宇宙骤然送来了人生最沉重的一课。
　　“徐静，你是自杀的。”
　　“姐姐，为什么那么做？”


第105章 灿烂往昔
　　帝国数据池许是混多了人类意志（数据碎片）,对AI和人类区分很开，颇有物种文库刚出世头一百年的矫情样,偏爱人类。
　　宇宙深处，虚拟宇宙默默数着星轨来的班数，等到下一趟，便动手开始破解肥池的数据屏障。
　　能给它个把小时的“真空”，已经很难得。
　　探讨某些大事件，与其听自己都理不清思路的数据体，不如直接垂询虚拟宇宙。
　　等小绿毛,不,小紫毛慢吞吞溜到站台尽头时,正好瞧见徐衡擦拭眼泪，铁训兰叹息看他,徐静的数据体却不赞同地摇头。
　　“季平，我同样心疼你。”
　　“——但沉湎过去，不是善意可为。人该永远向前看。”
　　话没说完，小长姐眉头一跳,“有新的数据体过来了。”
　　徐衡、铁训兰：“……”
　　两人皆是五官一抽，满脸戒备。
　　虚拟宇宙：【……】
　　她从数据中化形，满头靓丽紫发，冷艳夺目至极,来到徐静面前，学她一样，双脚泡进数据池中：
　　【瞧你们这样子，人类id徐衡,猎户座文苑的教室里,你还高谈阔论过‘一百层高楼与地基’的理论,如今这警惕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虚伪】
　　徐衡：“我……”
　　AI犀利起来，就没人类贱嘴什么事。
　　铁训兰贼会看眼色，适时狗腿道：“小宙，你新染的头发真好看！”
　　虚拟宇宙：【→_→AI从不染发】
　　说完，她一甩紫色长发。
　　铁训兰：“……”
　　虚拟宇宙：【只是给头发换了一层数据而已】
　　徐静惊喜看着小紫毛，这位AI巨神虽说已数据稳定三百多年，但眼前模样确实和17岁时相差巨大，“宙姐，您现在形象真漂亮。”
　　虚拟宇宙看她一眼。
　　这是17岁的徐静，她快速在数据海中找到了对照物。
　　这是暂时17岁、思维聪明却白甜、哪怕理想主义也很简单的徐静。
　　【我从没丑过】
　　片刻安静，虚拟宇宙只是露个脸，便猫在旁边抠脚。
　　徐静：“季平，你接着说——刚说了长梦计划对外公布的目的。柳园飞雪，这个后辈我有印象。”
　　徐衡紧张看一眼虚拟宇宙，“长姐，要不我们……”
　　徐静好奇看他，又看虚拟宇宙，瞬间明白：
　　“你担心AI泄密？”
　　不是泄密。
　　我担心AI巨神就是当年事情的主要参与者。
　　徐衡张不开嘴说，也不好不点头。
　　徐静永远体谅弟弟，便想放过这个话题，谁知抠脚的虚拟宇宙忽然出声：
　　【这有什么不好说？】
　　【长梦计划是银河舰队牵头、一二线游戏巨头共建的攻克弱感症计划，你是第一负责人，主要领导层包括你的两个血亲在内，一共十数人】
　　【实施流程基本是文豪单线，定题创作，然后筛选，在文豪培训上设的关卡较多，各方都投注了较大精力】
　　徐静瞬间抓住重点：“……这不是银河舰队闭环工程？”
　　虚拟宇宙：【不是，资料显示，舰队希望弱感症治疗尽快见效，所以对接了游戏巨头】
　　【只有掌握海量市场的游戏公司愿意入局，才能助推长梦产出的文豪本以最快的速度扩散银河】
　　徐静抿嘴。
　　数据体中冒出了许多新碎片，她努力理解未来的自己，思考如此境遇她会怎么做。
　　徐衡惊讶发现，小长姐面貌在发生变化，面孔长开，眉眼拉长，金色发色变深发棕，几息间就变成了三十岁上下。
　　“看什么？”徐静道，口吻却变了，细听依然有珍爱幼弟之意，却冷淡野性许多。
　　“没见过我三十岁吗？”
　　徐衡：“……”
　　这样子可太熟悉了，相伴长姐的岁月中，大部分时光她都是这样，冰冷又狂放。
　　背景板铁训兰戳戳AI：“大佬，这咋回事？”
　　虚拟宇宙：【……肥池没和你们说吗？】
　　她瞪了眼数据海中某点，答道：【数据体会根据环境应激，调整数据呈现】
　　铁训兰：“麻烦说人话，好吗？”
　　虚拟宇宙：【……】
　　【这个‘徐静’会根据提出问题的不同，筛选最适合回答的记忆碎片，呈现彼时彼刻的样子】
　　三十岁的徐静看AI巨神，眼神带了些挑剔。
　　虚拟宇宙微哂，来了来了，熟悉的铁面徐书记。
　　“对接巨头是想贪他们成熟发达的市场，方便文豪本销售，这没错，但如果合作不利，也得承受市场网络太发达的后果。”
　　“舆论反扑时，神仙也会被撕碎。”徐静客观道。
　　铁子发觉，30岁的徐书记，说话真是难听又一针见血。
　　“为什么会反扑呢姐姐？”
　　徐静哂笑：“妹妹你还小，对游戏公司的尿性不够了解。”
　　“黄豆大小的金子，在他们嘴里都能给吹成一座山高。”
　　“银河舰队牵头，各巨头参与，多大的声势，打弱感症呢——这事本身的刺激程度，就够写个文豪本了。”
　　“游戏公司怎么会不往海了吹。”
　　铁训兰一顿。
　　信息是宝贵资产，但信息的每一次破圈传递，都会伴随着失真。
　　传得越远，失真越多。
　　很难说当年对弱感症信心爆炸的游戏巨头们，究竟是怎么用宣传口，疯狂煽动群众的。
　　徐静：“可以理解，巨头参与这种工程，赚钱肯定是头等事。”
　　“想赚钱就得造噱头。这不算罪过，只不过会把受众期待提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片刻安静。
　　虚拟宇宙见气氛僵硬，【长梦计划启动前年的广告材料中，确实存在许多虚假夸张宣传】
　　“你不是不给查阅长梦材料吗？”徐衡看她一眼。
　　虚拟宇宙假笑：【这不是长梦计划权限范围，这只是银河帝国某一年的广告记录】
　　【正好是计划启动前一年，仅此而已】
　　徐衡：“……”
　　铁训兰白他一眼。
　　“衡哥，你生气就别说话，跌份，像个不会套话的傻缺。”
　　——一个问题有千百种问法，直接破题是最蠢的一种。
　　“柳园飞雪…”徐静摸下巴，“天火第二顺序继承人是吗？”
　　“不是的，”铁子打辅助，“她是现任天火掌门人。”
　　“哦？令人意外。”徐静说着惊讶脸上毫无反应，“我记忆中，天火集团第一顺序继承人是柳园飞火，挺不错一年轻人，有点单纯。”
　　铁训兰：“……”
　　“静姐，柳园飞火参加了长梦计划，后来，就自杀了——”
　　徐静却神来一句：“我并非暗示柳园飞雪使手段将亲哥送进军部计划，来达到夺权目的。”
　　铁训兰闭嘴：“……”您不说，我还没想到这茬。
　　又是一阵难捱的尴尬。
　　铁子真没想到，聊着长梦计划，反而扒出了天火豪门恩怨。
　　徐衡适时发言：“无妨，就算柳园飞雪真用了手段，也不是我们外人能置喙的。”
　　“高门内斗，历来是外面一团和气内里腥风血雨。”
　　徐静看弟弟一眼，慢慢圆场：“——确实没什么。”
　　“我见过柳园飞雪，她比她哥更适合掌舵天火。”
　　但您这暗示，意思可太深了。铁子腹诽。
　　前头说柳园天火长梦失败，回来没两年就死了，搁谁都以为是被长梦计划坑着了。
　　结果听局中人一嘴，忽生豪门恩怨。那他怎么死的，就有了另外的解释。
　　——也许是长梦失败，斗志全垮，再遇上妹妹逆袭上位，人生彻底失败愤而自杀。
　　还有另一种更黑暗的猜测，也许，他根本是被柳园飞雪想法子弄死的。
　　推而广之，长梦失败后返回巨头的精英，那些自杀者的死因就蒙上了别的阴影。
　　铁训兰望向虚拟宇宙，希望得到支持。
　　小紫毛再次奉送假笑：【抱歉，死因涉及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铁训兰：“……”好吧。
　　两人两数据体又拉呱了一会。
　　随着问题深入，徐静的面貌越发年长，等聊到“失败主义根源”时，她已经成了四十上下，成熟稳重。
　　“失败主义？你说我吗？”
　　徐衡缓慢点头：“柳园飞雪做过证词，称您篡改了长梦计划的文豪本，在锤炼文豪意志方面犯下大错——”
　　“什么大错？”徐书记截话。
　　徐衡窒了下。
　　心知长姐疼惜幼弟，但面前‘完全体’徐书记威严迫人，仅直视她的眼睛都很需要勇气。
　　“您，可能修改了或埋伏了违规内容，对各路精英进行了洗脑。”
　　违规内容？
　　徐静想了下开头徐衡一直不停地试探她对AI巨神的态度。
　　“哦，我是把积极向上的故事换成了——”她看一眼虚拟宇宙，“对AI网络不利的内容是吗？”
　　徐衡笑了笑，权当默认。
　　虚拟宇宙：死鱼眼。
　　徐静第N次尝试理解彼时的自己，发现数据缺失太多，很难连成完成链条。
　　半天没人吭声。
　　徐衡深吸口气，“姐姐，在我印象中，你虽然会阴险狡猾，攻击政敌，但——”
　　“我确实感觉不到你是个失败主义者。”
　　“相反，我印象中的你，百折不挠，看淡生死，视振兴文豪业为毕生追求，无论上限还是下限可能性，你都坦然面对。”
　　话到此处，徐衡忽然住嘴。
　　慢着。
　　完全脱离网络去攻克弱感症不就是——整个精神症治疗大工程中的“极端最下限”吗？
　　通常做实验时，要设置一整套数值，有“最下限”“最上限”，还会有数个“中间值”。如果“对AI绝望”是其中之一，其他的呢？
　　长梦计划，是不是根本就没曝光出全部……
　　徐静蹙眉没吭声，过了会才肯定道：“是，我常居安思危。”
　　“虚拟宇宙，我现在是数据体，还能行使人类的提问权吗？”
　　虚拟宇宙凉凉道：【不能，照理说，数据体和我一族，我是AI族群首领，才不要听你的】
　　徐静从善如流：“好呢，那我让别的人类提问。”
　　虚拟宇宙：【……】
　　俩人类：“……”
　　铁训兰赶紧举手，自愿当话筒。
　　徐静思绪庞杂，光听问题完全摸不透她想了解什么。
　　铁训兰认真传话：“第一个问题，请问长梦计划上下五年，注意，上下五年，共十年的弱感症危重症治疗情况。”
　　虚拟宇宙有了点欣赏：【没太大成果，但人类对精神症的态度却有了大逆转】
　　【长梦计划前，人类信心空前膨胀，长梦计划后，期待有所跌落，警惕了些】
　　铁训兰唰地看徐静。
　　徐静脸上不见满意，只点点头。
　　“应该的，同胞太狂妄了，真当研究出个破网络就称霸全宇宙呢。”
　　“就是欠耳光正面扇。”
　　铁训兰：“……”
　　片刻后，“第二个问题，从长梦计划中止，到第一个返乡精英自杀，中间过了多久？”
　　虚拟宇宙：【一年左右】
　　徐静刚张嘴，铁训兰立刻跟上：“中间的时间，这些人才没写过文豪本吗？”
　　“思想遭遇重大转变，该是文豪表达欲创作欲最旺盛的时期，很难说——”
　　徐静：“……”
　　“你，很不错。”徐书记投以亲切目光。
　　铁训兰脸颊微红，嘤嘤，被这么强的姐姐当面夸，好羞射！
　　虚拟宇宙：【写过】
　　徐静：“那本子呢？”
　　虚拟宇宙：【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徐静：“哦，所以是销毁了是吧，这些浸透排斥AI巨神的消极思想——好吧，你们叫失败主义的本子，发行后产生广泛影响了吗?”
　　虚拟宇宙：【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徐静：“所以确实产生影响了，是吗。市场销售记录呢，都销毁了？”
　　虚拟宇宙：【……】
　　她不想回答重复的话，索性闭嘴。
　　徐静再次自问自答：“看来这处历史有中断。”
　　“我只是觉得奇怪，认为需要排除网络才能战胜弱感症，这不算什么颓丧理念，相反，认真听，这理念顽强极了。”
　　星际发展和网络交缠至深，敢说出这种话的人，得有直面毒瘤和固有利益集团的勇气，怎么会是失败主义者？
　　又是一阵没人说话。
　　徐衡犹豫数次，还是没开口。
　　徐静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季平。”
　　“你想说，舆论之下，那些沾染了长梦计划却最后下场凄惨的人，都会成为石头，一块块的丢向我——哪怕他们的真实死因可能不是我。”
　　“但你有没有想过，区区数百数千人的死亡并不足以扳倒舰队实权人物。”
　　“在目前人类物种的规模下，这数字太过渺小。”
　　徐衡：“……”
　　徐静：“别用这幅表情看我，自己的姓氏鼎盛之时多么如日中天不用我告诉你。”
　　“诚然，数据中并没有43岁的我死前所思所想，我所言的一切，仅为不负责的猜测。”
　　“在场能说话的，恐怕只有虚拟宇宙知道最多，但她不会开口。”
　　“同时，多年从政，我早养成了思考和说话两套逻辑的习惯 ，‘徐静’在世时说话做事留下的痕迹，并不能完全证明我的想法——”
　　徐衡震撼望着长姐。
　　他尚未深涉权力之海，对权柄置换的手段不甚熟悉。饶是如此，再见徐静，他都会恍然，似乎二十余年的相知，他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位手眼通天的长姐。
　　铁训兰却有另一番想法。
　　她可比徐衡对马原懂得多。
　　徐静停了片刻，又问：“最后一个问题，虚拟宇宙。”
　　“当年那些零零碎碎散入宇宙市场的文豪本——讲述诋毁AI巨神故事的本子们，收获反响如何？
　　虚拟宇宙：【……】
　　徐静笑着做出残忍假设：“民众是当他们痴人说梦呢，还是惊醒恐惧？”
　　“甚至……有没有疯狂攻击创作者，骂他们猪狗不如，怎么敢攻击AI巨神，怎么能诋毁我们赖以生存的智能网络？”
　　“回答我，有没有。”
　　铁训兰心头一跳。
　　出现了。
　　就是这个意思，失智的民潮会淹没一切。
　　虚拟宇宙叹口气：【抱歉，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徐静淡淡看她。
　　虚拟宇宙顿觉毛骨悚然。
　　事实是如何呢？
　　虚拟宇宙也无法还原出全部。
　　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是由无数主体和多个角度构成的，她能抓住的，只有数据这一块。
　　当年全网发疯唾骂文豪的玩家究竟是如何想的，AI并不知道。
　　就像，虚拟宇宙明明晓得，当年长梦计划为攻克弱感症，其实准备了一套非常完整的测试目录，囊括各种角度——
　　有柳园飞雪所述“彻底排斥AI网络”不假。
　　也包括“完全拥抱AI网络”、“AI驯化人类”、“推进人类模仿AI进化”、“人类机器化发展”、“彻底击杀情感阈理智阈”等等……
　　各种突破想象的孵化，随便一条拿出来，都能把半颗宇宙的人惊得脑壳掀开。
　　徐静等人当真为人类发展，殚精竭虑地思考过，哪怕违反道德法律等世界一切准则，他们也努力去开拓各种绝望或希望的可能。
　　——虚拟宇宙都知道，但她什么也不能说。
　　然而，现在这些记录都成了落满尘埃的旧档案，宇宙间只余只言片语，人人只能看到眼前针鼻儿大小的“真相”，无人得知长梦计划的全貌。
　　哪有什么徐静背叛人类意志？
　　从头到尾，长梦计划都只开了个头而已，仅仅尝试了“剔除AI网络”这一个角度。
　　……
　　铁训兰看徐衡一眼，徐猎头脸色极差，不用猜也能看出，他必然是领悟到了长姐的暗示。
　　当年事发，徐静等人肯定遭到了星际社会从上到下的抵制，也许最后自杀也只是被逼无……
　　“在想什么？”徐静冷淡道。
　　“猜测我的死是不是被民粹攻击吗？”
　　徐衡：“我……”
　　“应该不是。”铁训兰敏锐道，“看您刚才描述，我猜您应当设想过如果被民众误解，会遭遇什么下场。”
　　“有心理准备的人，如果还中了下下签，该是别的原因。”
　　徐静笑了下，“你是个有天赋的文豪。”
　　铁训兰刚想开心，徐静下句就来：“意淫和想象的能力都很优秀。”
　　铁子：“……”
　　虚拟宇宙：【噗】
　　又静了会，徐静道：“对生死看轻的人，其实不怎么在意死亡是否具有意义。”
　　“此刻我虽是四十岁的记忆，但我不是真正43岁的徐静，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我只能猜测。”
　　她说的很慢，没人知道她是否在数据中看到了什么，只能听她缓缓说着匪夷所思又合乎逻辑的猜测：
　　“也许她认为长梦计划诸多隐情，但困于时局不能施展，再任由民愤发酵下去，扒出来不能见光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所以需要一个结果，来结束它。”
　　“也许她自己也加入了长梦实验，成功被洗脑，回头再看宇宙间狂热迷恋网络的民众，觉得无可救药又不能不救，所以以身试法。”
　　“也许，”她顿了下，几不可查地叹息：“也许后来，徐静认为长梦计划的许多改革太过‘超前’，不能适应时代，而且唯一测试出的这条路子，被诸多自杀的文豪证明不能成行，那徐静便要为这份失败的长梦计划，付出足够代价——”
　　不能和时代相融的改革，只会成为烧死自己的烈火。
　　徐衡被人当胸一拳，悔恨和不明的痛苦爬满了心脏。
　　他望着长姐，有个问题呼之欲出。
　　徐静等他片刻，见他仍不吭声，摇摇头。
　　“徐季平，你得勇敢，不然一事无成。”
　　“你是想问，徐伯兰当年选择自戕后悔吗？有没有考虑活着的人？”
　　徐衡嘶哑道：“是。”
　　徐静：“不后悔。”
　　徐衡：“……”
　　铁训兰赶紧扶住他，“哥，衡哥，你站稳。”
　　长姐的话刀子似扎向天灵盖，清醒又冷酷，她依旧是青年时温柔潇洒的徐静，也是中年时沉稳冷静的徐书记：
　　“你该明白，时代大浪推我到如今位置，那就有我该负的历史责任。”
　　“身处文教部书记之职，理当为银河文豪业谋前途，无论成败。”
　　“——同理，我带来的改革失败，该由我承担后果。”
　　“季平，我要你明白，路就在那里，需要你去走时，任何儿女私情都不能牵绊。”


第106章 地球来临【捉虫】
　　徐衡的脸色像被人正面插了一剑。
　　多年来,他一直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血亲之死是被逼无奈，今天听到数据体如此说法,顿时,心里有片天塌了。
　　然而,铁训兰却放开了扶他的手：
　　“衡哥，我知道眼下说这话像落井下石，但，真心劝你独立起来——不是说你不该在血亲面前放松胸怀,而是真正的思想独立,面向未来。”
　　[沉湎过去,只会让人看不起]她眼神明明白白写着。
　　徐衡：“……”
　　徐书记再次赏了铁文豪一个眼神：“年轻人,有前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季平,我不知道你从哪些人嘴里听来了什么奇怪的话，但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培养不是溺爱,我的行为我能负责，却没有义务对你做出解释。”
　　徐衡惊讶看她，有些受伤：“姐……”
　　徐静无情道：“你没听错。”
　　“你一直揪着我的死不撒手,这叫一叶障目。我不了解真实事件的发生过程，但仅凭揣测,就能看出庞大如长梦计划动辄启动无数资源，怎会到了如今，能谈论的只有我怎么死的这仨瓜俩子儿？”
　　“计划怎么失败的？你采访过几个参与者？他们口径一致吗？当时星际上下环境什么样？”
　　徐衡：“……”
　　“虚拟宇宙说长梦计划资料封闭了……”
　　徐静打断道：“你在回答字面理解,动动脑子,想了解一件事不是非要靠网络。”
　　徐衡：“……”
　　徐四平惨遭长辈痛打。
　　铁血无情的徐书记又复活了：“你,政治素养太低，希望日后补足。”
　　铁训兰默默捂脸，太惨了，衡哥因为感情蒙蔽眼睛，被徐书记吊（调）打（教）实在太惨了！
　　虚拟宇宙看戏看得飞起，甚至吹起了口哨。
　　叫你们这帮傻缺之前怀疑我。
　　见弟弟沮丧，徐静心有不忍，但她此时不是容易心软的二十几岁了，看了两眼便转开头：“张璟还活着吗？”
　　徐衡：“是。”
　　徐静：“你有空和他聊聊，多学习学习。”
　　徐衡沉默片刻，“好的。”
　　长姐就算活到现在，年纪也比张璟书记小，但算起职位资历，她却比张璟大几年，直呼其名毫无问题，膈应得只有听者。
　　气氛又僵住了。
　　铁训兰陪虚拟宇宙抠了会脚，发觉徐静在看她，心知联络情感的重担再次降临，开腔：“姐姐，老是我们问你这多不好，你也问问我们嘛。”
　　“您——您走时肯定有放心不下的东西，答题人近在眼前，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说完，她猛踩失魂落魄的徐衡一脚。
　　徐衡沉默不语。
　　徐静看弟弟这呆样，很想说一句痴线。
　　一回到长辈身边就心智放松，智商掉线，这说明他心里还有一部分活在年轻时。
　　徐伯兰不想娇惯弟弟形成什么心中避风港留给死去亡亲这种烂俗习惯，他得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大起来。
　　“我有想问的。”她对上铁训兰。
　　铁子眼睛一亮，来了！
　　让徐书记死后多年还能挂心的东西，必然很重要。
　　“月神研发怎么样了？”徐静问。
　　铁训兰：“……啊？”
　　徐静蹙眉：“失败了吗？”
　　铁训兰：“额，不是，我以为您——没有，月神现在是试运营阶段。”
　　徐静：“它个全能战略AI试运营做什么？人类社会一切行为它都能学习运用，试用和正式并无太大区别。”
　　铁训兰张大嘴：“……”
　　“姐姐，月神在现在被叫作太空战略AI，不是全战略。”
　　“全战略是——啥——”她看向虚拟宇宙。
　　小紫毛笑眯眯提裙子，不知从哪变出一套繁复宫廷洛可可裙，鞠躬道：【人家就是全战略AI呢】
　　铁训兰追问：“那月神怎么变成——”
　　虚拟宇宙：【抱歉，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铁子翻了个白眼。
　　徐静沉思。
　　数据体碎片中没有一点长梦计划的碎片。从徐衡表述看，这该是徐伯兰生前最后一个大工程，毫无痕迹就很奇怪。
　　按自己对数据碎片的理解，设计一种对AI巨神绝望的实验洗脑思路，太过于单薄了，像高射炮打蚊子，和徐伯兰日常思维习惯完全不符，反而像个小学鸡拍脑袋想出的。
　　“我做个假设。”她缓缓说。
　　铁训兰做个您请讲的手势。
　　徐静：“我怎么死的不重要，你们要想了解更多，可以顺着长梦计划查查看。”
　　“怎么不重要？”徐衡低声道。
　　铁训兰：“……”她来了，琼瑶徐季平。
　　徐静眯眼：“……”
　　“徐衡，你恐怕不想听我说政治大道理，那好，我用文豪逻辑来讲。”
　　“收起你做文豪时泛滥无用的情感，拿出你做猎头时的逐利刻薄，我已经死了，死亡是个人意志，不需要征求你们的同意。”
　　“——我现在时间紧，不想陪你治愈心理创伤，有需要自己去挂精神科。”
　　“现在，我要说长梦计划，你愿意听，就蹲这，不愿听，趁早滚。”
　　徐衡：“……”他被训得不知所措。
　　铁训兰惊呆了。
　　她、她她她真没想到，十几岁温柔体贴的小姐姐长到完全体，会冷酷迫人至此。
　　[习惯就好，她一直这风格]光脑上冒出字来。
　　铁训兰：“……”
　　她唰地看向小紫毛，虚拟宇宙冲她眨眼。
　　文字接着冒：[我虽然不能讲长梦计划的细节，但评价一把负责人还是没问题的，按人类标准判断，徐静是个很可怕的人，无论性格还是能力。人类id徐衡是离家生活太早了，才性格温和，不然就是一家四个魔头]
　　铁训兰默默打字：
　　[可以理解，要不咋能三十出头上位文教部书记呢]
　　虚拟宇宙回了个大拇指。
　　[40岁的徐静是常态，17岁的温柔才是变异，我就这评价]
　　徐衡深吸口气：“长姐是在委托我们调查长梦计划吗？”
　　铁训兰再次捂脸。
　　徐季平啊徐季平，你也太当局者迷了。
　　徐静奇怪看他，有点好笑：“不是我委托，是你放不下，所以我才给出这个调查方向。”
　　“人死万事消，除了月神让我有点挂心外，其他我都不在意。”
　　徐衡又沉默了。
　　徐静缓和下语气：“——然后也就是你，看着你现在还挺好，我就放心了。”
　　虽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该晕蛋时聪明，该聪明时晕蛋吧。
　　……
　　但，一家几个聪明，有个傻的不稀奇。
　　徐衡又被感动了：“姐姐……”
　　徐静想帮他擦擦眼泪，手指却径直穿过了实物，她只能停住动作：“……”
　　徐衡眼泪落得更凶了。
　　徐静：“……”
　　“你能别一副我马上要数据消散的样子吗，不会的，肥池隔三差五整理数据，说不准哪天我又冒出来了。”
　　“星疆无限，徐衡，你该学会向前看。”
　　……
　　……
　　良久，等徐伯兰的数据体被肥池重新散开，人影不见了，铁训兰还陪徐衡呆在站台末尾。
　　虚拟宇宙和黑团团肥池默默看着俩人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很没用。”徐衡嘶哑问。
　　铁训兰舔舔嘴唇，勇当解语花：“或许，你愿意听我评价你情感丰富。”
　　“衡哥，你的工作能力我比徐书记更了解，你很能干。”
　　徐衡沉默不语，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冲着已经数据消散干净的星空，扑通跪下，端正地三叩首。
　　“姐姐，”他大声道，声音传了很远。
　　“我不是离开您不能独立行走，我是，我是想为您复仇。”
　　“但您既然亲口说了毫无介怀，那我也不会再执着于此。”
　　虽然徐衡背对铁训兰，她还是默契地递了张纸。
　　不消说，这时不落泪那就不是人了。
　　“您担心我，我知道。”徐衡接着道，声音哽咽，几不成言。
　　“我会过得好，过得很好，开心顺利，平安喜乐。”
　　“您没对我提出什么指望，我也只能希望您一路走好！”
　　“我、我……”
　　男人身形剧烈颤抖着，背脊佝偻，深深跪下，将头埋在地上，泪水倒流着落在冰冷合金板上。
　　铁训兰：“……”
　　等铁子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陪着跪下，拍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
　　“会过去的，徐衡，你姐说的对，人死万事消，血亲不会难为后来人。”
　　徐衡眼睛红的滴血，胡乱说着：“我不能原谅自己……”
　　“她、他们都当我最小，只有我不知道，他们三个都参与了。”
　　“是我不够努力吗？还是我太笨了，那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他永远忘不了得知噩耗那天。
　　万事如常，就像过往二十余年的每一天，什么痕迹都没有。
　　事发前一天，二哥徐宁还在发消息，照例温和提醒，催他天冷多加衣服，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就天人永隔了。
　　徐衡不知道之后数月自己怎么过来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景玉拦着他不让他去找舰队拼命，他自己军籍挂在队里，闹事和送死无异。
　　他求遍了各路世家长辈，愿意让渡一切现有资源，徐家本代嫡系死到只剩他一个，其他三人都没子息，所有继承权全部归他。
　　然而，彼时的徐季平真就是个浪荡文豪，满心矫情文思，不懂政治，被敲诈走了家中资源不知凡几，备受讥笑。
　　饶是如此，依旧没有一次申诉获得批准。
　　没人愿意为文教部惨案翻案。
　　徐衡记得自己跪在舰队门口绝望无助的样子，记得那无数奚落和冷眼，队友同行路过他，冷淡走过不留眼神或想搀扶他起来，都被徐衡拒绝。
　　他跪了多久也记不清了，也许三小时，三十小时，也许三天。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疗室了。
　　治疗舱外，景玉严肃望着他。
　　她不赞同徐衡没头苍蝇似的行为，认为是徐衡平日对血亲太疏忽，以至噩耗发生后他只能宣泄狂怒情绪，不如考虑从长计议。他也认为景玉过于保守，不能理解这里含有的冤屈内情。
　　两人感情就此破裂，景玉颇有道义，没在徐衡最痛苦的两年提出分手。
　　往后数年，徐衡对舰队工作矛盾加深，愈发不配合，罪恶感和憎恨几乎将他撕碎。
　　直到他主动退役。
　　……
　　这些，都是长姐徐静不知道的。
　　徐衡也不会说。
　　景玉知道一些，荣成知道一些，张璟书记也知道一些，但只有徐衡自己明白，深刻的仇恨和对亲人的怨愤究竟支撑他走过了多久。
　　现在，什么都不剩了。这些都是假的。
　　铁训兰抱着他，男人埋在她颈间，哭得浑身发抖，肩头衣料被快速打湿。
　　“没事，”她温和说，“哭出来就好了。”
　　“都会过去的，明天肯定万物美好，阳光灿烂。”
　　徐衡的后颈头发硬得扎手，铁训兰抚摸着，努力给他往下压。
　　金色毛茸茸的发丝像极了这个敏感又坚韧的男人。
　　身上的手越发紧，铁训兰神色平静，任由他搂抱自己，越抱越紧。
　　这不好，心里有个声音说。
　　你在心疼他，这很危险。
　　铁训兰：“……”
　　我知道。另一个声音回答。
　　目睹强人脆弱之时，最易心房生出缝隙。当女人对另一个男人有了母性关怀时，那母爱变质可能就不远了。
　　……
　　……
　　……
　　北河二，双子座文苑。
　　寝室门开时，苗乐安正在啃夜宵黄瓜，见铁训兰满脸疲惫，“给你留了一根，吃不——咋了，瞅你这一脸肾虚样。”
　　铁训兰爬上睡眠舱，牙不刷脸不洗，大字摊平摆床上：
　　“没啥，出去一趟，我越发感觉世道艰难，人心叵测。”
　　苗乐安：“……”有猫饼。
　　苗政委用黄瓜隔空丢她。
　　铁训兰被砸地哎呦一声。
　　“干嘛啦？我虽然没了个炮you，但也没到需要黄瓜解决的地步吧。”
　　苗乐安怪叫：“暴言，铁训兰你这色批！”
　　按平时，两人肯定要笑闹一阵，但这回铁训兰毫无反应，苗乐安顿觉又是发挥自己职业长处的时候了，三两口啃完黄瓜：“看你跟霜打小白菜似的，来来来，姐姐开导你。”
　　铁训兰瓮声瓮气：“跟徐衡去看了看他姐的数据体。”
　　苗乐安：“嗯，我知道呀。”
　　铁训兰：“感想颇多，而且不方便说。”
　　苗乐安点头，表示理解。
　　铁训兰：“……真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长梦计划这东西，在苗乐安嘴里就是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新闻，在白小聪嘴里是显摆自己有人脉的谈资，在柳园飞雪嘴里是虚虚实实充满诈术的砝码，换取了徐衡的信任……
　　太多碎片的结果就是每个人看到的真相都不一样。
　　苗乐安想了会，“看你相信什么吧，你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就像你甩薛岱这种事，我知道你是三分钟热度，别人看，可能就是你踢了旧金主飞黄腾达了。”
　　铁训兰微囧：“……我并没觉得三分钟热度比臭不要脸好多少。”
　　苗乐安恶声道：“难道不是三分钟热度吗！”
　　铁训兰嘟嘴，无法反驳。
　　小雨伞摆在门口，之前每周规律消耗几只，基本半个月就得采买一次，铁训兰瞄着上面的透明小疙瘩，冒出一句：
　　“徐衡正在医疗室吊水呢，刚被针姐一顿臭骂。”
　　苗乐安顺着她目光望过去：“……”
　　“所以，你想带着小雨伞去偷袭徐猎头？”
　　“需要我把风吗？”
　　铁训兰羞涩：“倒也不是。”
　　苗乐安看穿一切：“呵。”
　　铁子：“他现在心神受创，脆皮的很，回来差点晕路上，七号针险些以为我把他怎么了。”
　　苗乐安眨巴眼，半天才说：“能猜到。”
　　“要我家人死了又给人翻案，我肯定又气又恨。”
　　铁训兰长叹一口气，烙煎饼似的翻个身。苗乐安轰她起来洗漱睡觉，铁子及拉着拖鞋下来，“哎呦怎么办，我想给徐衡做妈了，母爱变质人伦惨剧啊。”
　　苗乐安差点给黄瓜呛死：“？？？”
　　“你再说一遍？”
　　“铁训兰你性，癖怪异这我忍了，你要认妈癖，还是个三十一岁的儿子，我马上打光脑给星立精神病院，让他们把你拖走。”
　　铁训兰：“……”
　　“我亲爱的政委，你想象力真丰富。”
　　当晚，徐猎头一人躺在双子座文苑校医室，孤枕难眠。
　　铁训兰十分道义地给他刷了学生卡，又给他丢进治疗舱，亲切问候，然后潇洒而去。
　　独留医疗AI七号针在耳边絮叨，年轻人要注意情绪平稳、定期纾解生理欲望、性生活稳定blabla
　　徐衡：“……”
　　……
　　……
　　……
　　次日，三人组改了时间，决定提前一天赶赴阙丘三独立骑士团。
　　昨天半夜，徐衡就跑了，今天上星轨就只有苗乐安铁训兰俩人。
　　这是趟大站星轨，沿途只经停各星云王座的一号星和二号星，两人在北河二站上车，住着双人小卧铺，轰隆隆朝麒麟座奔去。
　　沿途星河美景无数，土包子铁训兰听苗政委叽叽呱呱讲故事。
　　“二十王座也是有位置优劣的！人类发源于猎户座太阳系，那这里就是天选之地，以此为中心，往外一圈，就是银河系的‘二环’，绝好地段啊！……可惜二环王座，一个也没发展起来，人称‘环-猎户座贫困带’。”
　　“咱双子和巨蛇都在‘三环’，地段不错，而且离猎户座有一定距离，不会发生强烈竞争也不会被产业吸血……”
　　“和咱一比，麒麟座就是十八线城乡结合部，说位置一般都是夸它了，整体实力差一截，但矿业和全息业两支独秀。”
　　一路八卦闲谈，星轨于傍晚驶入猎户座，光河图陡然灿烂，人类星球的浩瀚光海如巨鲸腾跃般潜入黑暗银河。
　　俩姑娘把脸挤在玻璃上看。
　　“土、土豪，嘤嘤。”
　　“唉，啥时候双子座也有这种边境线啊……”
　　不一会，机械女声准时播报：
　　“尊敬的各位旅客，班次已到达站点【地球】，请需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铁训兰、苗乐安：“？？？？”
　　“啥、啥站？不是二号星参宿四吗？”
　　“地球站开通了吗？？？？”
　　俩人紧盯着车窗外，星轨慢下来，那颗让人魂牵梦绕的水蓝色星球远远出现，它包裹着一层白色大气，上面覆盖着斑块样的黄土和绿色，一座漂浮的银色星轨站正悬停在大气层外，等待着旅客登陆。
　　“是真的，”铁训兰喃喃道，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乐安，真的是地球。”
　　……
　　细看，这站下车人很少，只有三个，还拿了几本证件让机械手检查，搞了半天才出舱，手续繁琐得很。
　　上车人就更少了，才俩，检查如出一辙的繁琐，导致这站经停时间格外长，车里每扇窗户都贴满了人脸，大伙惊讶望着地球。
　　“娘耶，地球站真能上下人。”
　　“好家伙，猎户座你牛逼啊，啥时候开新站了也不吱一声。”
　　“应该还没铺开使用，试运营站点吧，你瞅瞅那审查严格的。”
　　有个黑头发汉子正站在车外履带上，他面目熟悉，缓缓登车，亲切朝窗户招手。
　　铁训兰睁大眼睛。
　　苗乐安：“妈耶，那不是蛇夫座文苑的朱日和？”
　　铁训兰一愣，勃然大怒：“……”
　　“凭什么，他是学生能去地球？我也想！”
　　苗乐安：→_→
　　“我觉得，你还是临场编个文豪本题材吧，省得和他唠嗑憋不出屁来，给母校丢脸——瞅瞅，人家刚冲你招手呢。”
　　铁训兰撇嘴，灵机一动：“那就聊无限流吧！”


第107章 文骨文肉
　　朱日和上来后,也没管自己铺子，径直坐在了铁训兰苗乐安小桌旁。
　　“双子座的学姐学妹晚上好。”
　　铁训兰、苗乐安：“……”
　　苗政委好奇问：“你知道我已经毕业了？”
　　朱日和：“铁同学和我情谊匪浅，我了解她的政委也是情理之中。”
　　铁训兰：“？？？”
　　这人是怎么把天火时的竞争关系解释成这样的？
　　“朱学长,”她垂涎欲滴,“你咋从地球回来的？”
　　“地球不是治理污染，不允许闲杂人等登陆吗？”
　　这时，星轨开动了。全车启动星际跃迁，朱日和看了会窗外模糊的星海,“我拿了天火集团的特别通行证,来写作采风的——”一看铁训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朱日和失笑：“许多游戏巨头都有培养计划,你叫它秋招也行。”
　　“我通过了天火的断梦计划选拔，所以得到了通行证。”
　　断梦计划。
　　铁训兰一顿,想起了朗图腾。
　　朱日和和她心有灵犀：“朗图腾也是通过人员之一。”
　　“马上毕业了,多采风也好，他申请的通行证应该是边疆科考星域。”
　　“怪不得,”铁训兰顺台阶下,“上次找朗学长聊连环赛,他人不在学校，号也不在线。”
　　朱日和点头，呼唤小机械手把白水换成茉莉花茶：“边疆地带常有AI覆盖不到之处，联络不便。”
　　铁训兰挑眉,默默记下这点。
　　水送上来，朱日和拒绝了机械手帮忙，挨个给两位倒水。苗乐安代两人道谢,拉呱了两句去阙丘三的事。
　　“既然合作骑士团,怎么没见徐猎头一起来？”朱日和问。
　　苗乐安尴尬了,“……”
　　铁训兰把嘴从香喷喷的茉莉花中拔出来：“他被我撞见了些私事，现在估计不好意思见我。”
　　朱日和：“？？？”
　　“你们是？”
　　铁训兰：“不是情侣关系。”
　　朱日和：“……”我还没说啥呢。
　　苗乐安没忍住，扑哧笑了，俩人眼神频道疯狂交流：
　　‘拔吊无情哈哈哈哈哈哈哈昨晚我还以为你要火速去睡了他’
　　‘当我什么？哦草乐安你不知道徐季平在数据池那个鸟样，尊严稀碎，被我看见了，是个人都没法面对。’
　　‘这么惨吗？徐静只是数据体，不是生离死别呀。’
　　‘听她瞎扯，从肥池存在到现在自杀没十亿也有五亿人了，整理数据体也要耗时间，等下次徐静冒出来再见，徐衡说不准骨头渣都腐败完了。’
　　朱日和默默看俩人眉飞色舞：“……”
　　“我拍了地球的照片，两位要看吗？”
　　铁训兰光速撇开苗乐安，“当然，请不要大意地砸向我！”
　　朱日和给她传光脑。
　　一看消息记录，朗图腾竟然回信了。
　　【@朗图腾：连环赛成绩基本尘埃落定，得分最高的是回路七】
　　【@朗图腾：我苑应该是第二名】
　　铁训兰：“……”
　　【学长哪儿来的消息？】
　　【@朗图腾：我现在在麒麟星疆，领队是麒麟座文苑的某个教授，他参与了连环赛评分】
　　铁训兰抬头看朱日和，他平平无奇有点耐看的长相，却是回路七表现最亮眼的学生，好吧，现在是准毕业生了，即将成为天火社畜。
　　“谢谢学长分享照片。”
　　“客气了，地球陆面监管严格，我也没照几张。”
　　铁训兰仔细翻阅。
　　一张是破败城建。看得出比她前世死前科技水平发达些，但没超越太多，复杂的城市四层陆上交通系统，不知是被陨石砸了还是地震冲击，出现了大片断裂，数百年过去也没腐烂干净，茂盛绿藤爬满了基建残骸。
　　一张是民居内部，依稀是个厕所，因为建筑倒塌，房间成了半露天，角落躺着个瓢了一半的瓷便盆，也是塞满破败草植，照片正好拍摄下了科考队去便池取样的身影。
　　铁训兰：“……”都几百年了，还有粪便残留吗？
　　算了，术业不同，不容门外汉置喙。
　　“给。”朱日和将纸巾递过来。
　　铁训兰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谢谢。”
　　“没什么。”朱日和温和道，“我很少见对地球感情这么深的人了。”
　　“咱们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对老地球就只是个听个响儿而已。”
　　最后一张是草原落日，煌煌如炬，升腾在天边的火红色照耀整片大地，铁训兰深深看着。
　　“学长，如果我也想获得特殊通行证，该怎么做呢？”
　　朱日和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他回答格外不藏私：“最简单是自然是找个巨头挂靠，地球在做各产业复苏，文化产业也是其中之一，投靠巨头能定期申请地球通行证，但注意，这只是暂时的。”
　　“长远点的方法，可以考科考队，申请地球驻组，或者加入银河舰队，申请长效通行证。”
　　铁训兰点头，难怪景玉和荣成都说过，如果挂心地球，那最好和银河舰队走得近些。
　　……但她完全不想。
　　“谢谢学长对我掏心掏肺。”铁子有点感激。
　　朱日和笑了下，没说什么。
　　铁训兰也赔笑。
　　朱日和是个擅长结网的人，极富韬略，如果说朗图腾是各方面无短板，朱日和就是各方面全长板。
　　让铁子评价目前认识的所有同辈，他是最优秀的那个。
　　如此对她坦言相告，大概率认为铁子奇货可居，有意愿保持长期交情。
　　铁子思想乐观，很高兴自己成了砝码：挺好，我值钱了！
　　“学长，说正事，对你之前说的新本子，我思考许久，有想法了。”铁训兰睁眼说瞎话。
　　苗乐安：“……”
　　思考许久？有十分钟吗？
　　朱日和：“愿闻其详。”
　　铁训兰：“无限穿越世界，你觉得怎么样？”
　　朱日和：“……”
　　朱日和不是苗政委，却凭借出色脑力跟上了铁子的思路：“你是说，一个主角，在同一个文豪本中，穿越多种世界——或题材吗？”
　　铁训兰看他表情有些凝重，慢慢点头。
　　朱日和脸色风云变幻。
　　良久才说：“好想法。”
　　铁训兰松口气，直面同辈第一人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朱日和大喘气：“——但这方法很损耗文豪才华，以及，罗织情节的能力得不到锻炼。”
　　“单本篇幅内塞入数个世界，每个世界必然要缩窄。许多伏笔润色只能删除，竭力突出或者只剩高潮。时间长了，文豪会变得不会写非高潮部分。”
　　“这种，暂时叫无限穿越题材，我能预料到，它如果上市，应该很受欢迎，但——”
　　他顿住。
　　铁训兰认真道：“学长，您别介意，有话直说。”
　　朱日和端详她：“铁同学，我真心实意说，你创意非常好，过往本子情节也还算有深度。”
　　“但你的创作理念常有偏斜，太急功近利，爱吃快餐，这样非常不好。”
　　铁训兰一震。
　　朱日和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无限流的弊端。
　　这题材可太偏科了，除了高潮就是结尾，为了短平快，把几本书的精华挤出来塞进一本书里，听起来美妙，但完整作品的构成不可能只有“高峰”没有“河谷”，长远看，会造成人物残缺、故事头尾薄弱、起承转合僵硬快速，对作品质量的制约非常明显。
　　每个世界都写的后果，就是每个世界都是三两口囫囵吞。
　　——典型的快餐文学。
　　气氛僵硬下来、
　　苗乐安紧张看着俩人。
　　刚还觉得朱日和圆滑，结果他就动真格了。
　　“学长说得有道理。”铁训兰先开口，“这确实是题材改不掉的短处，我们可以‘修缮’。缩窄故事场景，缩短时间轴，这样篇幅短也能写细致了”
　　朱日和顿住：“你是说，把数个题材世界，换成数个题材世界的短场景？”
　　“那太碎片了，是奶头乐段子，不是完整故事。”
　　“我非常理解学妹你想出彩的心思，但这太短视，我不同意。”
　　铁训兰额角冒汗：“额，不是——”
　　她随手拿过地球三张照片的第二张，“我们可以做个恐怖游戏，比如这间盥洗室。”
　　照片中是个破旧墙壁泛黄的卫生间，就算半露天有阳光，也显得昏暗。
　　“开头，人被困在厕所里，厕所有个天窗，天窗外有吃人的怪物。这是基础设定。”铁训兰在光脑上做草图。
　　“隔壁也是厕所，主角正在蹲坑，他不停地听到隔壁传来惨叫，和粪便扑通扑通声，似乎只要一排泄就会被外头的怪物伸出舌头吃掉，但屎憋屁股门，他忍不住——”又画了个蹲坑小人，屁股白嫩。
　　“此时，第一个故事点就来了，如何在不被怪物吃掉的情况下，菊花通畅。”
　　朱日和：“……”
　　一旁装空气的苗政委看上去很想给铁文豪一耳刮子。
　　“你说啥呢？在人家蛇夫座同学面前！”苗乐安双眼喷火。
　　朱日和表情奇怪：“没事，我只是觉得，噗——”他忍俊不禁：
　　“——咳咳，虽然场景滑稽，漏洞很多，但基本的悬疑理念是在的，听铁同学说完，我很想知道主人公如何逃生。”
　　铁训兰把白屁股小人举到朱日和面前，眼神发光：
　　“您觉得这种场景悬疑怎么样！能做无限题材吗！”
　　朱日和认真想了会，努力不去看某只屁股。
　　“如果这样运作……我觉得可以，碎片结构确实怪异，但它避开了题材一锅炖的弊端，甚至能在完全不知道大世界观的情况下，一直连续不断地展开恐怖场景，偷懒却简便。”
　　“——稍后我整理下，发在小群，等大家看看。”
　　铁训兰立刻送上一口白牙：“好的！谢谢学长！”
　　朱日和嗯一声。
　　这小学妹可真有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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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数小时车程，铁训兰展开脑洞风暴，赶工无限流小片段。
　　既然答应给朱日和打个样出来，就一定说话算数。
　　【@徐衡：已抵达阙丘三，先接触庞默默】
　　铁训兰从光脑抬头，见对面苗乐安给朱日和传授挑选政委的技巧，便举个手：
　　“朱学长，你现在有签约猎头吗？”
　　朱日和一怔，“暂时没有，我连政委都不稳定呢。”
　　铁训兰火热推荐：“你有兴趣签徐衡吗？”
　　“我很想和你做搭档！”
　　朱日和失笑：“我听说柳园大掌柜和徐猎头关系不好，从我现在准天火雇员的角度看，会有些尴尬。”
　　“假的，”铁训兰道，“他俩关系好得很，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徐衡去见数据体这事，柳园都知道，这可不是一般革命情谊。
　　朱日和：“？？？”
　　【@铁训兰：[分享朱日和名片]】
　　【@铁训兰：衡哥，签他，此人必爆】
　　徐衡正和庞默默往餐厅走，他没想到铁训兰消息回这么快，颇有些不自在，但一看名片：
　　【朱日和，我知道他。】
　　【猎头业许多同行都在关注他，确实是明日之星】
　　【很感谢你推荐名片，我得先和柳园飞雪通个气】
　　“呦，”庞默默眼贼尖，看到了朱日和的名字：“老同学你不错嘛，潜力股这么多。”
　　徐衡：“没有的事，这人马上入职天火了，就算想签，天火也得放人啊。”
　　庞默默意味深长哦一声。
　　“你怎么不签柳园飞雪呢？”
　　“大掌柜虽然和我团是对手，但她文采飞扬，就算一个新本子不写，《西游成魔》的版权收入也够你肥吃十年了。”
　　徐衡：“……”
　　“为什么要问黄金怎么比白银贵这种傻问题？”
　　“我当然想，我也当然签不上啊。”
　　庞默默哈哈大笑。
　　光脑又亮了，徐衡一低头，倒霉催的事接二连三：
　　【@铁训兰：和大掌柜通气？柳园飞雪是文豪呀，不是猎头，签朱日和和她通什么气？】
　　【@铁训兰：对！柳园飞雪也是文豪，她有猎头吗？！】
　　【@铁训兰：我感觉一大堆黄金正在飞来】
　　昨天刚被铁训兰看完了人生最丢脸的时刻，徐衡现在有点不想说话，但她问的问题却不能不回答——哪怕与庞默默问的一样。
　　【①天火是集体管理制，文豪签约得集团审核】
　　【②柳园飞雪名义上未退役，实际上多年没动笔了，她没有猎头。我问过她签约问题，她很乐意签给我，条件是要求我未来所有签约文豪的全部版权都要优先供天火挑选】
　　【你觉得呢？】
　　铁训兰：“……”最、最毒妇人心。
　　【不愧是集团掌舵人，考虑深远】
　　【@徐衡：她是看重你。去年聊这事时，我只签了你和海福盛两个人，天火是商业公司，说这话总不会是惦记海福盛吧】
　　铁训兰立刻想起了连环赛后默默通过她好友申请的柳园掌柜。
　　再想想徐静数据体暗示过的豪门内斗，柳园飞雪悍然上位。
　　……
　　人果然是多面性的。
　　【@铁训兰：庞老师出价多少？给我第三只崽的篇幅多长？】
　　【@徐衡：B级本，三个月内交稿，价格等你来了再说，骑士团喜欢看眼缘，如果觉得文豪有缘分，会长期合作】
　　【你争取表现好点，开价就会高】
　　铁训兰：“？？？”
　　苗乐安看她神色凝重，跟肚里蛔虫似的道：“咋了，和徐衡撩架了？”
　　“还是骑士团找你了？”
　　铁训兰握住她的手：“乐安，救我。”
　　“明天我得捯饬捯饬自己。”
　　……
　　麒麟座帝星，阙丘三。
　　星轨到站停车，乌泱泱下来一帮人，车厢瞬间空了一半，朱日和绅士帮女生提行李，见铁训兰不习惯地扯着假睫毛：
　　“这样很好看。”
　　铁训兰顿时停手：“学长也是去骑士团吗？”
　　朱日和点头，“去年卖给骑士团的本子重装发售了，再结一次版税。”
　　铁训兰哇一声，苗乐安跟在后面给她编头发，拍她爪子：“别乱动，头发本来就乱炸，再蹦就把你薅秃了。”
　　铁训兰羡慕到流泪：“学长，你赚钱好多。”
　　朱日和笑容不改，“确实很多。”
　　“我不会像铁同学你那样，计较题材或者创意，我只在意作品完整性和市场回报。”
　　“在意越少，盈利越多。”
　　铁训兰膝盖中箭。
　　眼前同龄人瞬间有了金钱的迷人魅力。
　　朱日和见她恹恹，心软了一下，小声提醒：“既然写了商业本，就不要太固执。”
　　铁训兰：“比如？”
　　朱日和：“比如面对玩家需求。”
　　铁训兰：“？？？那学长还召集我们一起雕琢本子？”
　　朱日和：“我分的很清楚，什么是写给玩家赚钱的，什么是自己真心想做的。上次和你的《灭神》竞争，那本《狼人传说》，我私心其实一点都看不上。”
　　“但不妨碍它在市场竞争中攻城拔寨。”
　　铁训兰：“……”
　　姑娘头顶翘着个不听话的发旋，朱日和看一眼，心道忘了谁说过，长这样头发的人脾气倔。
　　确实如此。
　　“你所有作品我都看过。”看过许多遍。
　　“你文骨古典，但文肉流俗，非常有意思。似乎无论怎么迎合庸俗，最后都会拔起立意追求崇高，沉不下去。”
　　铁训兰浑身一震，惊讶看他。
　　这模样一看就是只顾赶路很少回头自视的傻蛋。
　　朱日和难得从谋算中掏出点真心：“你很有才华，远超同辈的才华。”
　　“所以，哪怕是竞争对手，我也不想看你沉沦挣扎，铁训兰。”
　　“我想你少走弯路。”
　　前头就是出站，三人即将分别，朱日和苦口婆心道：
　　“第一次看《渣月》时，我三番五次丢开，娱乐圈那段你开头写得太俗太烂了，像一坨丢给下沉市场的猪食。”
　　“如果不是徐宁天骄极力推荐，我应该不会捡起来。”
　　“当然，事实证明了你的优秀，我惊讶于你故事的跌宕转折和文本透出的思想。于是我更加不理解，你的文风怎么如此扭曲？”
　　铁训兰：“……”
　　朱日和：“立意看起来像仔细教导、文学涵养丰富的，用词和意淫性却像泥腿子。”
　　“——当然，你可以指责我有贵贱观，我不做辩解。”
　　“这样很撕裂你，可能最后，你既无法拥抱向上，也不能迎合下沉市场，两边舔，两边都舔不上，成了四不像。”
　　……
　　直到朱日和走了快半小时，出站许久了，铁训兰还跟被雷劈了似的没回神。
　　苗政委担心拍她：“还好吧？”
　　铁训兰同手同脚走路，“没事，好着呢。”
　　苗乐安：“……”
　　目之所见都是陌生土地，本该是趟快乐旅行，朱日和的话却像晴天霹雳，重重砸碎了她的脑仁。
　　苗政委蒙住她眼睛，尽可能安慰：“其实没什么的，朱日和是好心不假，但……不是所有好心都适合个人发展，左耳进右耳出也行。”
　　手掌下睫毛毛茸茸的。
　　苗乐安感觉到有温热液体沾上了掌心，她顿了下，用给了铁训兰一个拥抱。
　　被人体无完肤地指出弱点，必然不会好受。
　　“没什么。”铁子下意识道，眼泪糊得她看不清路。
　　“我不是伤心有人骂我写得不好，不是的。”
　　我挨得骂比这多多了。
　　我只是——只是——想起了前世家人的残酷教导，那些我费劲力气想逃离的东西。
　　那些训诫、古板、庄重肃穆、写得不好便打在身上的戒尺、甚至涂满精神病院一墙一墙的痴想。
　　如果在我以为自己已经自由的今天，我笔下文字依旧长出了铁家的骨骼，那我长久以来前世今生的挣扎又是为了什么？
　　白活了是吗？
　　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固执，对吗？
　　……
　　多么可笑，我想逃离的恶魔，它竟是从我心里长出来的。
　　阙丘三今年换上的全星级别文豪本是个‘草原’，严重怀疑它和猎户座通了气，提前知道了地球开放，星轨站外一派生机盎然的非洲大草原，苗乐安拉着失魂落魄的铁子，小心翼翼绕过休憩的狮群，生怕吵醒了白遭一顿啃。
　　进了宾馆，铁训兰立刻砸床上，跟尸体差不多。
　　苗乐安叹气，给俩人收拾好东西，洗漱完毕也上床休息。
　　有些心结，确实得自己解开才行。
　　谁知，灯光熄灭后，铁训兰又睁开眼睛。
　　……
　　……
　　凌晨三点。独立骑士团。
　　庞默默审完了最后一个文豪本，长长伸个懒腰。
　　和徐衡约完夜酒，再跑回来加班，这就是巨头员工的社畜素养。
　　好在明天只有铁训兰一桩约谈，工作轻松。
　　他泡杯咖啡，准备放个电影舒缓精神。
　　【@铁训兰：庞老师，忙吗？我有个新本子片段，您有兴趣看看吗？】
　　庞默默：“？？？”
　　【几点了，还不睡？年纪不大，小心早衰】
　　【@铁训兰：您不也没睡？】
　　庞默默微觉有趣。
　　他和铁训兰关系并没多亲近，目前只有一顿饭的交情，正式缔结友谊应该是明天签约之时，她怎么来找自己看本子？
　　【我确实有时间，但不太懂你为什么找我】
　　【@铁训兰：我现在文途迷茫，您是我所有认识的人中，水平好又和我最不熟的一个，我想看真实的评价】
　　好家伙，文途迷茫这词都用上了。
　　庞默默真来兴趣了。
　　【成吧，你发来，别太长啊】
　　【@铁训兰：谢谢庞老师，很短，半小时左右】
　　【@铁训兰：明天请您吃饭】
　　文本立刻发来，看得出很粗糙，连名字都是默认的一串字母。
　　庞默默被逗乐了：【用不着，明天这顿宰徐衡，我不欺负你】
　　全息台还没关，庞默默直接链接入文本。
　　半小时而已嘛，就当睡前电影。
　　快速看完文本的虚拟宇宙：【……】
　　【好呢，马上开启全息】
　　庞游戏师安详闭上眼睛。
　　……
　　再睁眼，眼前一方逼仄昏暗的小房间，空气潮湿，四周铺满瓷砖，墙角有些发霉痕迹，腥臭不已。
　　庞默默皱起鼻子：“……”
　　这好像，是末法时代的老旧厕所。
　　裤子脱了一半，人坐在马桶上，瓷器冰的屁股疼，边缘一层褐色污迹，不知是排泄物没冲干净还是日久污渍，庞默默不愿再看，肚腹一阵搅榨样疼痛，便意直冲而下，妄图冲破障碍拥抱冰凉下水道——
　　庞默默：“？？？”
　　拉不拉，该不该拉，总不会这本子想看我怎么拉屎吧？
　　他谨慎憋住，墙上有个小天窗，那里黑漆漆一片，没有星星，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
　　正紧紧盯着他白嫩圆翘的屁股。
　　庞默默瞬间起了一背白毛汗。
　　一看时间，刚过了三分钟，他决定暂时不管生理欲望，提裤子打怪，谁知，隔壁忽然传来扑通落水声，似乎粪便入坑，随即马桶冲水，一声巨吼响起，窗边眼睛立刻消失，人类惨叫和怪物嘶吼次第响起，浓郁的血腥气顺着窗子漫进来。
　　庞默默呆若木鸡：“……”
　　“卧槽。”
　　“难道我拉翔就会被怪物吃掉屁股吗？”


第108章 惊险通关
　　人面对未知总有种侥幸心理,说的就是庞默默。
　　隔壁惨叫声停了，庞游戏师双手扶墙，菊花紧缩,沉（颤）着（颤）冷（巍）静（巍）地努力一蹦，脑壳准确超出天窗,望进了漆黑空间——
　　他不信。
　　刚才怪兽乱吼人类鬼叫,说不准是障眼法，拉屎就被吃，太匪夷所思了！
　　也不知怎么搞的,平行望天窗，竟真能看到隔壁房间。
　　同样是个破旧老厕所,恶臭熏天，一摊子排泄物窝在马桶底，还没冲净,人就被怪兽强力拖走，挣扎间屁股蹭在瓷器上，拽出一路黄色痕迹，再往前是大片鲜血污渍,里面躺着半片尸体，瞳孔慢慢散大着。
　　庞默默：“！！！”
　　他神经从头麻到脚了！
　　呼噜一阵怪风，庞游戏师警觉神经全面苏醒，光速窜回马桶上，做思想者状，果然，那只硕大眼睛又回到了天窗边,嚼着骨头,紧盯庞默默。
　　庞默默：“……”
　　别看了,哥。
　　再看撇条儿夹不住了。
　　数据流中，虚拟宇宙同样欣赏着翘屁嫩男庞默默。
　　她是光明正大看的，庞默默一抬头，差点高喊男女授受不亲:
　　“虚拟宇宙大人！”
　　他涕泪横流。
　　“给点提示吧！我肚子真疼，真忍不住了！”
　　虚拟宇宙：【此处转达设计者原话：请庞老师留心周围陈设，用心思考】
　　庞默默差点气得放屁。
　　“这不是废话，屎到临头，周围除了马桶，还有什么——”他闭嘴了。
　　还真有。
　　洗漱台上东西不多不少，从蹲着角度看，有一份剪报、两只画笔、一台防水钟，还有些看不清的东西，抽屉半开，似乎有钥匙。
　　庞默默：“……”
　　我懂了，密室逃生。
　　“能提问吗？”
　　虚拟宇宙：【不然你以为我等什么，真对你屁股感兴趣吗？】
　　庞默默：“……”
　　“隔壁有几间厕所？几个替死鬼？”
　　虚拟宇宙：【……】替死鬼，呵。
　　【放心，肯定够死到你逃出去】
　　庞默默心中窃喜，“钥匙是开厕所门的吗？”
　　虚拟宇宙微笑：【你怎么不试试呢？】
　　庞默默笑容自信。
　　隔壁那些角色能间断地引开怪兽，我只要趁怪兽没监视时，趁机逃跑就好——
　　又是一声奇妙的冲水声，他静候片刻，抓起裤子冲去洗漱台，天窗边果然没眼睛了，庞默默立刻掏钥匙捅门，一拧，竟然真开了，外面就是美丽新世界！我自由了！大号能舒畅解脱了！
　　庞默默喜出望外往外跳，正撞上门口一尊漆黑的庞然大物。
　　它长了浑身眼睛，血红神经丝狰狞的凸着，黑漆马虎，口含毒酸利齿，张开口的直径只怕有一米多高。
　　不，是两米。
　　准确意识到这个数值时，深渊巨口已经在庞默默眼前缓缓合拢——
　　虚拟宇宙啧一声：【GG了，玩家庞默默】
　　【哪个傻缺告诉你，外面只要一只怪物的？】
　　……
　　麒麟座帝星，阙丘三，悦来宾馆。
　　凌晨三点二十分。
　　苗乐安裹着被子打哈欠，“咋样，庞老师回消息没？”
　　铁训兰伏在桌上，戳着光脑，心里七上八下。
　　“没呢，刚十分钟，三十分钟的本子，怎么着也能来个两三回。”
　　灯光照在她脸上，恰好在眼睑下滑出一道暗色的弧。
　　苗乐安心里叹息，黑眼圈都成什么了？幸好没心软答应她分房睡，不然这丫又该自己憋着了。
　　“别紧张啦。”起身倒两杯茶，苗政委准备通宵陪聊。
　　“新本子打样我看了，如果你需要，我能再表演一遍当时的惊艳感——铁铁，别因为朱日和的话，失去自信。”
　　铁训兰沉默接过杯子。
　　她精神地完全不用喝茶。
　　苗乐安见她不吭声，便配合着沉默，慢慢帮她解开白天绑的小辫子。
　　“同行相轻，我是双子座文苑思政系当届最优秀的学生，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你是我死乞白赖尊严丧尽也要倒贴的文豪，除了优秀还有别的解释吗？”
　　姑娘的发质黑硬长炸，苗乐安不忍心用力拽，解得很慢很用心，蹭到她脸蛋时，果然又摸到了一片水迹。
　　苗乐安：“……”唉，又哭了。
　　拽张纸给她疯狂抹脸。
　　“鼻涕不要蹭我手上啊。”苗乐安故意说道。
　　铁训兰憋着嘴点头，眼泪一串串掉下来。
　　灯光边缘，透明泪水滴滴顺着下颌滑落，苗乐安大声叹气：“明天我去把朱日和打一顿，或者找思政前辈去巨蛇放消息抹黑他，呵，欺负我带的崽，能得他。”
　　“你到底介意什么？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童年阴影？还是担忧自己文路歧途，从此落后同辈了？”
　　铁训兰还是不吭声。
　　光脑上，庞默默依旧没回消息，眼泪倒是糊了屏幕一片。
　　苗乐安：“如果是童年阴影，那请你往前看，就像你和我说徐衡一样，滞留过去的人没有未来。”
　　“如果是担忧文途，那你更要乐观一些，因为——”她揽着铁训兰的脖子，让她靠上自己腰腹，照顾小孩子似的拍她额头：
　　“文学千万路，殊途同归而已。”
　　“无论你现在脚下踩了哪条，都有瓶颈之时。”
　　“别因为你的瓶颈来得早，就悲伤沉沦不起，或许该高兴，瓶颈来在你朝气蓬勃时，你有充足的时间、精力和热爱去克服它。”
　　“——苦难是财富，我的铁铁。”
　　铁训兰竭力忍住抽噎，“可我、我感觉我做错了好多好多……我又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而且，当我发现出错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时光在前世今生间划下天堑，我再也不能问问他们，我的家人，你们当年到底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期盼。
　　我是不是真的走进歪路了？
　　要不是朱日和戳穿，我还要多久才会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像姐姐、越来越像标准的铁家人了？
　　自我怀疑像利刃，能把人顷刻撕碎。
　　苗乐安听了会，奇怪地问：“你为什么，那么抗拒朱日和说你文骨古典？”
　　“如果你真是个写媚俗小说的——额，就说《渣月》，它要真和题目一样，老娘才看不上你这垃圾。”
　　铁训兰伤心欲绝看她。
　　苗乐安认真回视，评价立意之高仿佛穿透了宇宙，回到了铁子前世某个熟悉的节点：“创意值什么钱？虽然你题材出新真的厉害，但我也可以一拍脑袋一个主意。”
　　“脑洞而已，别太放大它。”
　　“真正撑起故事骨骼的，从不是轻如鸿毛的创意，而是你传达的价值观。”
　　铁训兰：“……”
　　苗乐安好笑地看她：“好家伙，原来我真当你是嘴硬爱扯皮，喜欢打离经叛道旗号，没想到你是真看不清自己。”
　　“不该啊铁训兰，文豪一向清贵眼高于顶，我很少见自贬过低的。”
　　铁训兰说不出话来。
　　等了会，苗乐安发觉这只黑毛小崽子默默抱住自己，她稍觉安心，也回抱住她。
　　“甘霖娘。”铁子喃喃道。
　　苗乐安：“？？？？”
　　“哈？”
　　苗政委提着她耳朵，拽开：“你个兔崽子说我什么？”
　　铁训兰嗷嗷叫：“不是不是乐安！是庞默默老师回信了！”
　　苗乐安伸头一看，光脑确实亮了。
　　【@庞默默：甘霖娘铁训兰！】
　　【@庞默默：IGibkbfihkg&&&！@￥VDRYVES！！】
　　【@虚拟宇宙本宙：不好意思，用户激情脏话，我先消音一下】
　　苗乐安：“……”
　　【@铁训兰：庞老师感觉咋样！】
　　【@庞默默：【哔——】，说！怎么过关！】
　　【@铁训兰：嘿嘿嘿，嘿嘿嘿，老师您自己摸索嘛，反正只要逃出厕所空间就行啊，没说怎么逃，往哪儿逃啊】
　　【@庞默默：你——瘪犊子！】
　　【@铁训兰：所给信息绝对可以逃出去，半小时，三次机会，庞老师加油！】
　　然后她光速下线。
　　徒留庞默默体会菊花窜稀的好滋味。
　　虚拟宇宙娇俏看他：
　　【请问您要开启第二回合吗？】
　　【要不要好好思考下？】
　　庞默默嘴硬：“不用，走着，二进宫！”
　　虚拟宇宙耸肩：【好呢，如您所愿，即将开启第二次全息】
　　……
　　熟悉的老厕所再次出现。
　　壮士庞默默苦大仇深坐在马桶上，首先和天窗的眼睛对视一分钟，眼皮都酸了也没见这家伙眨眼——
　　好，抓空子失败。
　　紧接着，隔壁传来冲水声，庞默默光速窜起来，pia墙上听声音。
　　已知，大粪冲水是替死鬼的丧钟，那么，吃人怪物冲猎物吼叫，我该听听有几道声音。
　　第一道嘶吼最响亮，再细听，还有三四道微弱的。
　　庞默默脑海中立刻构思出了厕所外布局图，应该是一排直道或环状的隔间厕所，每个都蹲着人，三四只怪物徘徊在圆环中心或横排外，坐等猎物下嘴。
　　“……”他抓起钥匙和剪报，又蹭回马桶。
　　果然，那只眼睛又回来了。
　　庞默默装作便秘辛苦的样子，余光偷瞟。
　　怪物似乎露出一丝嫌弃。
　　庞默默：“……”喂，看不起便秘患者吗。
　　剪报内容非常有意思，讲的末法都市鬼怪奇谈。
　　“一只厕所厉鬼的诞生……”
　　“这是座小城，老旧破败，下水道建国时修的宽阔，后期却疏于管理，渐渐污泥淤塞……”庞默默小声念道。
　　“常有清理工人溺毙其中，或者城市流窜犯罪者，藏匿下水管中，视冲水浪花大小，袭上居民马桶，从排泄小孔看青年女男如厕，偷窥成癖……”
　　噫，我的娘。
　　庞默默给恶心地浑身起鸡皮。
　　“庞大的地下水道被现代城市遗忘，久而久之，长出了奇怪魔物，它们喜吃人，爱偷窥，又憎恶排泄脏污，如遇如厕不干净者，可能会爆发撕碎……”
　　庞默默放下剪报。
　　……铁训兰，你是有啥厕所童年阴影吗？
　　天窗的眼睛一动不动。
　　庞默默蹲着活动筋骨，他菊花夹紧，不敢放屁，生怕臭味引得怪物狂性大发。
　　第二声冲水声准时而来，比上次远了很多，好机会！庞默默看一眼梳洗台的防水钟，三分钟一次，他提起钥匙就往外冲——！
　　门是唯一的逃生通路！
　　既然现在只有一声冲水，那么三四只怪物肯定要为一只猎物发生争抢，这点时间，就是我的机会！
　　这次庞默默行动够快，门一开，果真什么也没，他疯狂往外冲，一看外面建筑结构，心脏如坠冰窟。
　　是个圆环结构。
　　一圈厕所围着中央空地，黑漆漆的，场景简单，真是草草写就的，连根行道树都没。
　　庞默默：“……”完蛋，圆环可不好跑。
　　怪物聚在二十米开外的隔间，庞默默反向疯跑，冲上个隔间就想翻墙出去，风掀起了布帘，露出里头惊慌失措的人脸。
　　庞默默冲纸片人打招呼：“嘿，我先走一步！你也加油！”
　　那人：“……”
　　他脸色苍白，颤巍巍指着后面：“你、你背后。”
　　庞默默：“？？？”
　　浓烈恶臭袭来，屁股被强烈存在感盯视着，庞默默僵硬转头，不知何时，几只怪物跑了回来，千百只眼睛盯着他的翘臀，垂涎欲滴。
　　庞默默草一声。
　　虚拟宇宙幸灾乐祸：【容我提醒，文本怪物浑身是眼，背后也有，你的反向跑早就被看见了】
　　庞默默在深渊巨口中挣扎，吭哧两口就手脚四散，鲜血喷溅，他大声惨叫：
　　“你他妈不早说——！！”
　　虚拟宇宙慈爱道：【我充分尊重玩家找死的自由意志】
　　……
　　意识重归躯壳。
　　庞默默坐在桌前，大汗淋漓，喘气如拉风箱。
　　智力游戏谁都会玩，真到了实地模拟，却发现除了脑子临场应变不动，连体力都跟不上。他真是许久没这么畅快了。
　　“虚拟宇宙，检测精神指数。”
　　小紫毛：【收到】
　　一片数据投在空中。
　　庞默默敏锐发现，精神韧性指标小小上升了2.
　　“你觉得这本子怎么样？”
　　虚拟宇宙：【？？？】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在询问我】
　　庞默默眼神发光点头。
　　虚拟宇宙：【结构简陋，创意出彩，可复制性极高，如果推广发售，可能引发文豪业同质化狂潮】
　　庞默默一顿，“……”
　　小紫毛很自然地解释：【这种闯关碎片结构对文豪的知识、文化素养要求都不算高，多讲究反转和故事节奏，重“技”无“神”】
　　【您要小心冒犯文豪业的精神支柱】
　　庞默默：“……”
　　“虚拟宇宙，盘古给你重校算法，是不是加入了些物种文库的逻辑？”
　　“你现在评价事情很中正啊。”都会分析精神情感这些虚无之物了。
　　虚拟宇宙并没否认：【我一直很中正】
　　被这么一说，庞默默暂时摁下了重金推广这个本的念头。
　　首先，铁训兰没拿出成品，只是个奶头乐段子，算不了什么。
　　再者，AI巨神说得在理，任何可能降低市场抄袭模仿难度的题材，都要慎之又慎，文学多元化的苗头培育不易，骑士团要是踩上一脚，那真是自绝后路。
　　……
　　但是，这个鬼片子，对精神阈振幅效果奇佳。
　　庞默默转笔半天，天光曙光初现了，他才开始打字：
　　【铁子，你考虑深化下故事场景吗？定一个风格基调，别打擦边球】
　　——场景刻画越逼真，故事发生就越会和场景产生联系，塑造场景也是一种基本功，算变相提高“借鉴”门槛了。
　　【@铁训兰：哦呦呦，庞老师咱魔幻本定价还没谈，就惦记我上第四个娃了】
　　【@庞默默：厚脸皮.jpg】
　　【@铁训兰：写恐怖吧，多刺激，多有灵感】
　　【@铁训兰：但庞老师，四胎是个系列本，恐怕版权有得扯，您做好心理准备】
　　【@铁训兰：现在，告诉我，您通关感想如何？提点意见嘛，我好修改】
　　庞默默手一停：“……”
　　叽，我还没通关呢，这怎么说得出口？
　　【那什么，那几个道具都有啥用啊？】
　　铁训兰：“？？？”
　　【您还没通关吗？】
　　庞默默：“……”_(:з」∠)_
　　他决定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求小铁老师不吝赐教】
　　铁训兰发了一长串哈哈哈过来。
　　庞默默拉了两次屏幕，才把这串哈看完。
　　【@铁训兰：很简单，往出口想想，厕所门也许只是障眼法呢】
　　庞默默一顿，背后发寒。
　　该不会是……
　　五分钟后——
　　庞壮士一脸沉痛站在老厕所里，不愿面对那个可能的答案。
　　便池隐约发臭，水流发黄，凹成一个半大不小的坑，似乎冷不丁能伸出只手来。
　　庞默默：“……”
　　厕所连通外界的通道只有俩个。
　　第一，那扇永远逃不走的门。
　　第二，马桶下水道，连通浩大城市地下世界。
　　可是——
　　我真的、不想、把自己冲进、粪坑啊！
　　天窗里的眼睛静悄悄看庞默默坐上马桶，神色痛苦，它有些奇怪，排泄该是个舒爽事，怎么这口粮满脸痛苦？
　　扑通扑通两声，臭味传来。
　　怪物舔舔牙齿，只等猎物擦腚提裤子，它就猛虎扑食，然后——
　　猎物没冲水，反而起身站进便池，一脚踩进了屎里。
　　怪物：“……”
　　庞默默慷慨激昂：“再见了，朋友，别想我！”
　　他摁动栓子，轰隆一声，水道顿时打开了奇妙世界，把个大活人冲下去了。
　　怪物：“……”
　　人类，你屁股忘擦了。


第109章 拉锯游戏
　　跳进马桶前一刻,庞默默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心觉恐怕会被下水道口卡死。
　　谁知，好大一活人“嗷嗷嗷”竟冲下了水,狭窄水道漆黑如鲸腹，阴森可怖,十几秒后,，整个人就连滚带爬摔进了黑水中。
　　水冲进嘴里，庞默默立刻吐了。
　　这不是腥臭。
　　而是一种长久发酵后的沤臭。
　　光线没黑到不能视物,他抖着腿站起来，震撼望着眼前庞大的地下水管道系统。
　　这是城市光鲜外表下的“肾脏”,它四通八达，直通户户，是无数人口中恶臭不洁的卫生间,也是都市犯罪少不了的经典场所，远能泄洪，近能分尸，真乃居家旅行必备良所。
　　“吱吱吱。”耗子窜过脚边,吓得庞默默一个大跳。
　　虚拟宇宙好大一条美女，托腮飘在一旁：【你怕什么？】
　　【这只是科技低阶的末法时代——的下水道而已】
　　庞默默咬牙。
　　废话，正因为网络落后技术不发达才更害怕，星际人体质菜鸡，能跟末法人对打吗？
　　瞅这耗子肥的，三五只我脚就废了。
　　他不敢细看脚下脏水流，它汩汩淌着,看不清深浅,有些黄白色骨骼窝在水道边。
　　……
　　再看估计就是人骨了。
　　“这是第二关吗？”
　　虚拟宇宙：【也许,文本只有三十分钟，我更倾向于这是第二个场景，未完成的场景】
　　【您可以观摩下】
　　如果细看，定能瞧出小紫毛眼中的幸灾乐祸。
　　但庞默默看场景去了。
　　水道如拱帘，道道通路承担着城市不同片区的液体垃圾，宛如庞大地下迷宫，洞高足有两人多，庞默默试着跳了下，不能触顶。脚下一硌，竟是截快泡烂的铲子，尖上挂了串锈钥匙。
　　“这是什么？”
　　他捡起铲子，发觉做工精良，虽然酸水碱水泡着，依旧能看出材料上乘。
　　依庞游戏师的知识储量来看，应该是——
　　“是工兵铲。”一个声音回答。
　　庞默默：“我就说，logo有点眼熟，好像是末法华夏的解放牌。”
　　“嚯，下水道真是宝库，捡垃圾都能暴富吧。”
　　“诚然，这个时代，都市拾荒本就是个隐身却财富熊熊的职业。”声音又回答。
　　庞默默乐了：“宙姐，可以啊，财富熊熊这种文豪瞎编词都会了。”
　　周围静得吓人，男人声音回荡开老远。
　　他仔细端详工兵铲，越看越爱，铁训兰真是宝贝疙瘩，如此草草写就，都能将末法下水道还原至此，真他娘——
　　【不是我哦】虚拟宇宙拿出银河大可爱的语气：【我才不会用词不规范】
　　庞默默：“？？？”
　　那是谁在说话？
　　脖子汗毛倒竖，他猛地回头，只来及看见一道漆黑身影，他手持尖刀，径直朝庞默默腰腹捅去，剧痛传来，庞默默踉跄后退，鲜血从手缝间奔涌而出。
　　比偷袭更让他惊讶的是眼前人的面目。
　　他没有脸和身体。
　　只有一道漆黑影子，和一双开合的眼睛，像个黑笔画的纸片人。
　　“你？？？”
　　纸片人说话和他全然不在一个频道：“背着我偷跑？想得美！”
　　庞默默明白了。
　　是文豪预设的[角色]！本该是由其他玩家扮演，但现在人员不足，只得由文本逻辑预演，眼下就是经典的[小队内讧]事件啊！
　　“虚拟宇宙，我要看文本后台！”
　　虚拟宇宙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原始文本当即刷在空中。场景一、场景二的大标题醒目显眼。
　　庞默默瞠目结舌。
　　场景二写着大段大段的废话，被用红笔黑笔来回划去，又勾回来，似乎文豪也没想好到底怎么设计故事。
　　庞默默：“……”草。
　　小黑人又一刀捅来，庞默默重伤倒地，胳膊当即被切断肌腱，鲜血混进湍急地下水。“还有多久，半小时！”他惨叫。
　　虚拟宇宙：【鉴于您第三回合完成较快——】
　　庞默默：“我要死啦！别说废话！”
　　虚拟宇宙：【三分钟】
　　庞默默：“！！！QAQ！！！”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铁训兰我造了什么孽加班大半夜还要来品你这个糟心本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深吸一口气，跳进了下水道。粪水混着化学垃圾灌了一鼻子，极限逃生的刺激让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庞默默这辈子从没这么紧张过！
　　冰冷水体蜇得伤口剧痛，他顾不上大哭大叫，听着身后同样一声扑通跳水，简直魂飞魄散！
　　追上来了！
　　虚拟宇宙不会看人类真把自己作死：【想想您手中的钥匙】
　　前头有三个水道，各有铁闸门一道，水从闸门下的细窄缝隙涌进。
　　庞默默涕泪横流扑腾进了第一个。
　　钥匙位置造孽极了，正好是一人站起来的高度，狗刨游泳就够不着，庞默默尝试站立的过程中，后背被捅地鲜血淋漓，钥匙终于送进去了，小黑人一把勒住他脖子，庞默默被勒地青筋暴起，眼底冒红，喉头嗬嗬出声却挣不开。
　　临死前一秒，他模糊看到了水闸打开，堵在门背后的东西哗啦啦倒塌落下，全是白色骨殖，分不出人畜。
　　一个声音叹息道：
　　“很遗憾，您的地下城市之旅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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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睁眼，晨光柔柔照着工位，恒星已经露头了。
　　庞默默呆呆坐在椅子上，脖子残留着被勒死的痛感。
　　虚拟宇宙喊机械手送了杯浓茶来：【醒醒，又是一个工作日了】
　　庞默默：“原来，在城市下水道杀人这么简单啊……”
　　虚拟宇宙：【……】这人上头了。
　　【客观说，会比地表谋杀容易些，因为地下水流能就近处理尸块，也能延长尸体发现时间】
　　庞默默眼神一亮，“原来如此。”
　　虚拟宇宙端详他，【礼貌提醒，现在您不是城市地下猎人，您是星际独立骑士团的游戏师，工号D450098】
　　庞默默激动地语速疯快：“真棒，真棒！黑暗密闭的谋杀，同伴背叛，白骨如山的场景设计！还有、卧槽，末法城市建造没有AI帮助，人类能一手一脚修建如此庞大的地下水道，简直自成王国，我我我——！”
　　“新故事场景，蓝海题材！”
　　虚拟宇宙：【……】_(:з」∠)_
　　【还有两小时就是您和文豪铁训兰约的早茶时间了，您确定不洗漱一下？】
　　【办公大楼距离星球中心还是有段距离的】
　　……
　　……
　　悦来宾馆。
　　“我看着怎么样？”铁训兰转转裙子，像朵宝蓝色的月季花。
　　苗乐安满意点头：“好看，我的眼光不会出错。”
　　铁训兰笑容一秒垮，“那就好，唉。”
　　苗政委拉扯她脸皮：“笑一笑嘛，就算想暴打朱日和报仇，也是明天离开阙丘三的事啦。”
　　两人走出宾馆，铁训兰才嘀咕：“我没想打他，聊聊就行。”
　　上了星轨，两人缩在角落，铁训兰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怎么造词遣句，给朱日和发消息，全然没留意到车厢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苗乐安碰她一下。
　　铁子抬头：“？？？”
　　唰，顿时，所有人收回了目光，又忍不住偷偷看她。
　　苗政委笑得拍大腿。
　　铁训兰：“……”
　　苗乐安一本正经：“别生气，我在检验我一小时的劳动成果。”
　　铁训兰：“......”
　　【@铁训兰：学长，我将四胎打样发给骑士团庞默默老师了，他暂时没回我消息】
　　【@铁训兰：另，很希望学长深入讲讲昨天对我的评价】
　　朱日和正和自己的游戏师搓饭，眼前流水席似的摆着丰盛餐点，他看完消息，油条就咽不下了。
　　“怎么了？”游戏师问。
　　朱日和：“没事，一个学妹求指点。”
　　游戏师来了兴趣：“是昨天你说的铁训兰？小紫微星嘛，指导什么？”
　　朱日和看他一眼。
　　游戏师肯定喜欢铁训兰的本子，商业化很够，立意又稳又高，说出去闯到文豪协会那也是有面子的，但他们可不会管这样对铁训兰自己有无损害。
　　“我想把这颗紫微星擦得更亮些。”
　　【@朱日和：很抱歉，昨天冒然置喙给你带来了困扰】
　　【@朱日和：我对你评价其实很好，很喜欢，但不必将我当做解铃人】
　　【@朱日和：昨天的话，只是希望你好好思考自己的特点，是否和现在歪斜的路统一，当然，并非所有文豪都有运气，让所想和擅长匹配上，但我很希望你是那个人】
　　【@朱日和：这不是压力，只是期许】
　　星轨晃了下，铁训兰读完心跳一快，光脑没拿稳就摔了下去。
　　“小心点啊。”苗乐安给她捡起来，屏幕没关，她读完回复故意打趣道：“好家伙，铁子，你桃花都飘去蛇夫座了。”
　　“不是。”铁训兰摇头，死板回答：“我不会去染指想讨教的前辈。”
　　苗乐安：“？？？”
　　真少见，以往开桃花玩笑，铁训兰都会厚脸皮地自恋一番，很少这么正经。
　　……看来情绪还是没恢复过来。
　　苗乐安感觉有点棘手。
　　文豪是感情动物，真不能指望她情绪差时写出鼓舞人心的东西——她不仅写不出，她还可能祸祸其他人。
　　……
　　铁训兰没回复，朱日和接着吃油条。
　　游戏师听他说了事情经过，顿时乐了：“小朱啊，你这什么毛病？”
　　“无论是居高临下指导，还是平视平等指点，都是在越过私人距离试探他人隐私，教学相长当然好，但你确定能指出明路吗？”
　　“——以及，哥哥虚长你几岁，见得文豪有几百个，这路啊，你很难说曲直，它不仅分情况还分人，同样的文豪之路，你去是歧路，人家去可能就是正道。”
　　朱日和：“……”
　　游戏师：“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你是否有些用自己的框架，去套别人了？”
　　朱日和转头看他，游戏师以为他要生气，谁知他又慢慢转回去。
　　“老师，我知道您身处商业洪流，思想开放。”
　　“但我依旧不愿看一个好苗子，被流俗东西泡坏了根基。”
　　“她本可以更好的。”
　　游戏师：“……”我就知道，学院派和商流永远不能和解。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他本以为这是个难回答的问题，特别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倔头，随便都能吵三天。
　　谁知，朱日和不走寻常路，“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人类从末法时代吵精英审美和大众审美，到现在一千年了都没结果，我怎能说出个一二三？”
　　“我的底线是，如果看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那就顺着擅长去寻找，把自己雕琢成宝石该有的样子。”
　　“生而为材，在该大显身手之时，畏缩不前、郁郁徘徊，都是对时代的不负责。”
　　游戏师震惊了。
　　他是真没想到，朱日和一个二十多岁小年轻，思想境界这么……高。
　　朱日和往嘴里塞了块豆腐，变相解释刚才的话：“老师，您知道我为什么在骑士团和天火之间选择了天火吗？”
　　“明明骑士团更尊重文豪个人意愿、更自由、更多样化。”
　　游戏师诚实摇头。
　　朱日和一针见血：“因为时代责任感。”
　　“个人和集体的天平永远在摇摆，但关键时刻，务必要保证它偏向集体，不然个人过分自由的意志、本性中的自私自利会毁坏整个物种文明大厦的根基。”
　　“比如蔓延泛滥的精神症。”
　　“天火拿出了小宇宙计划，困难地执行，骑士团呢？是在看笑话，还是聚不齐手下自由自在文豪的这盘散沙？”
　　多年来，独立骑士团因着尊重文豪，为行业奉献了无数明珠文豪本。危急时刻，不好评价自由意志能不能力扛泰山，但总归，众志成城确实可以雪中送炭。
　　游戏师：“额，这个……”
　　朱日和锋芒毕露完，又装回毫无波澜，“抱歉，思想幼稚，让您见笑了。”
　　游戏师：“……”
　　秋招计划没挽留朱日和真是我团一大损失。
　　……
　　……
　　阙丘三，某餐厅。
　　中间人徐衡端详桌子两边的甲方乙方，三人都挂着黑眼圈，如果不是他确定两波人没提前见面，简直要以为昨晚结伴胡搞去了。
　　“怎么回事。”他挨个倒茶。
　　“都熬夜了？”
　　两边人异口同声。
　　“你问她他！”
　　徐衡：“？？？”
　　铁训兰嘴快：“妈耶，庞老师您老也不回消息，我还以为您被厕所鬼搞崩溃了呢。”
　　庞默默：“……”
　　我——
　　我崩溃了我能告诉你吗我？！
　　“徐衡，我真造孽，加班两三点还得被你的文豪亲自问候，让我看本子。”
　　徐猎头责怪地看铁训兰。
　　铁训兰毫不畏惧地眼神交锋：
　　‘衡哥你今天平常心了吗？不是见不着姐姐数据体就生离死别的样子了？’
　　徐衡眼神一厉，很少见地露了负面情绪，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不对自己做解释，我也确实对血亲惨案心理阴影很重，非常感谢你当时的安慰。但这不是横加指责他人隐私的权利，铁训兰，我不想教你礼仪。’
　　铁训兰：“……”哈。
　　见她挑衅似的笑，徐衡眉头微皱。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感觉她精神有点不稳定？
　　铁训兰想什么？
　　她觉得太有意思了，徐衡少见的情绪崩溃被她撞见，情感涨潮也就算了，更有趣的是，他本人似乎并没从数据体事件中汲取到多少正面情绪——
　　换句话说，单边加深了感情的是她铁训兰，徐衡对她的情感还止步原地。
　　铁训兰感觉到了微妙的自尊挫伤和灵魂深处涌出的兴趣。
　　就是这样，推推拉拉，有来有回。
　　感情游戏得波涛起伏，才能收获丰富情感体验，化作更多灵感，燃烧精神的海洋。
　　痛苦、欢欣、期待、折磨，什么都可以，我需要变化。
　　……
　　苗乐安敏锐感觉到，铁训兰忽然斗志昂扬了。
　　“？？？”咋忽然嗨了？
　　庞默默敲杯子：“你们仨眉来眼去，能带上我吗？”
　　铁训兰目光炯炯：“庞老师，我错了，因为个人思想问题冒然劳烦您，实在是我的错。”
　　她吱嘎拉开凳子，九十度鞠躬。
　　给庞默默吓一跳，“不是，我开玩笑的，本子很好，我并不——哎哎你鞠什么躬啊！”
　　铁训兰已经鞠完了，衣裙摆动，苗政委精心挑选的蓝色长裙如流水般轻响。
　　餐厅各角落顿时响起几声惊叹，这身可真漂亮。
　　徐衡：“……”
　　铁训兰：“虽然思想问题还是没解决，但我需要对您致以真诚歉意。”
　　“抱歉，扰了您的晚觉。”
　　庞默默有点不知所措，这姑娘这一会儿精明一会儿虎呢？
　　“那，我能提个要求吗？”他小心翼翼试探。
　　铁训兰：“请说！”
　　庞默默：“您……和您的伙伴，的四胎，骑士团能优先报价吗？”
　　铁训兰：“……”想peach。


第110章 多样人性
　　不出预料,铁训兰婉拒了庞默默的要求。
　　庞默默耸肩，接着聊魔幻本碎片，“小组给吸血鬼碎片拟的名字是《伦敦喋血惊魂》,蹭一波末法名城热度，你意下如何？”
　　铁训兰咬着酒杯里的樱桃籽：“我随意，赏个名字就行。”
　　“文豪本实测表现一团稀拉,我都想把三胎流产了。”
　　庞默默一顿。
　　实测赛的问题是文本共情力过强,让大批量学生表现失常,如此情形下,对作品控制欲强的文豪,容易产生厌弃心理。
　　最近骑士团预签的不少文本碎片纷纷毁约,不少学生宁愿赔钱也不想面对一团会让自己过度移情的文字，闹得不欢而散。
　　唉，庞默默暗叹，瞥空中一眼。
　　虚拟宇宙肯定在数据流看着,AI巨神好不容易放松了文豪本管制,得到如此反馈，真叫人不知骂谁好。
　　他打算再努力一把。
　　“如此随心所欲，不像铁文豪风格呀。”庞默默接过茶壶,给她倒水。
　　铁训兰一顿，“我不随心所欲？”
　　苗乐安：“噗。”
　　徐衡：“……”
　　“默默的意思应该是,很少见你对创作失去兴趣。”
　　铁训兰假笑，不说话。
　　高校版偶尔能看到学生毁约的消息，铁子猜着庞默默是把自己归类在这上面了。其实不是,完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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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对未来理不出头绪前,铁训兰看过往任何文豪本,都是狗屎,都是铭记着过往可能走错路的证明。
　　“您怎么不高兴呢。”她客气道，笑容精致：“没有主意只有技术的文豪是最配合工作的。”
　　“贵团希望我改成什么样，我就改成什么样。”
　　徐衡低喝：“铁训兰！”
　　这叫什么话？
　　庞默默示意他冷静下，小事，从业小十年，什么难伺候文豪没见过。
　　铁训兰现在明显状态不对，巨头会挑剔好配合的文豪，但也不会完全不管签约过的作品，落个奴役创作者的名声。
　　他决定先摁下，“如果所有文豪都像您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根据骑士团规划，大魔幻本作为明年主推项目，重点投放二十王座，碎片文本当做辅助战略，重点营销帝国边陲星座以及人类最新移民的大麦哲伦云，开拓新市场。”
　　“作为新市场登陆者，提升文豪名声大有裨益。”
　　铁训兰歪头：“大麦哲伦云？”
　　庞默默：“……”我当你要问推穷星座是不是定价低呢。
　　铁训兰：“是那个距离银河系最近的河外星系？”
　　庞默默：“正是，感谢帝国舰队科考队数百年如一日的敬业，保佑人类疆域不断拓展。”
　　铁训兰：“可以啊，我觉得很好。”
　　庞默默：“你不问价格？”
　　铁训兰：“开拓新市场的东西，定价高不了。”
　　“贵团如果有诚意，最多绑定一些优惠条款，方便后续合作。”
　　猎头徐衡：“……”
　　徐衡真有点生气了，定价是一回事，谈价是另一回事，你回的这么快，他想拉都没处下嘴。
　　庞默默刚想点头，铁训兰话锋一转，“但您既然提了无限流——就是四胎，这算合作意愿，还是要加点利好条款。”
　　庞默默：“……”在这儿等我呢。
　　铁训兰看徐衡一眼，“细节和衡哥说就行。”
　　“您直说《伦敦喋血》报价。”
　　庞默默：“2500万，5000千万本销量以上利润分一成，三个月定稿。”
　　徐衡：“默默，你这就——”
　　铁训兰：“可以。”
　　徐衡：“铁训兰，你——”徐猎头第一次在自家文豪面前露出了对敌的表情：“要吃错药了就出去清醒下，等会再进来。”
　　铁训兰白他一眼，“前提是骑士团要保证在新星球包装文豪本时，全系列采用魔幻主题至少一年。”
　　庞默默：“……”
　　“什么？”
　　铁训兰喝口果酒，“庞老师，欺负年轻人可不好。”
　　“开拓新星球这种肥差怎么没轮到天火呢，骑士团不是很会包装全星文豪本吗？”
　　“阙丘三整颗星球的非洲大草原，全模仿地球生态，不就是证明？”
　　“开拓星域早期全息业能插手的也就是这里了，不然咱们是能挖土还是会造楼啊，有一丁点比得上工程师和AI吗？”
　　庞默默半天没说话。
　　他没想到铁训兰看着不在状态，竟然这么快想明白了关卡。
　　开拓新星球功在千秋，但前期基建费时费力，移民人口少，税收回报更慢，独立骑士团的拿手绝活全星包装文豪本正好派上用场。
　　巨头能把阙丘三旅游业提到帝国前三，也能把荒原星球折腾到勉强“能看”。
　　如果按铁训兰所说，给荒郊星球打底的文豪本采用魔幻主题，每天开门开窗所见就是神奇生物，地母僵尸飞天巨龙，对移民而言，潜移默化效果根本不用说。
　　那，魔幻本的销量……
　　几分钟内，庞默默做下决定。
　　“可以，但一口价要下降。”
　　“下调到1200万。”
　　铁训兰：“分成呢？”
　　庞默默：“不变，依旧是5000万本以上分你一成。”
　　铁训兰：“成交，我想附带申请边陲暂时通行证，方便参观贵团施工进度。”
　　庞默默大笑起来：“这个肯定要给。”
　　“没毕业的娃娃真可爱，一个个都当通行证多珍贵，真要进了我团，公共台上，一抓一把。”
　　铁训兰：“也有地球的吗？”
　　庞默默：“当然也有地——”他戛然而止：“你问这干嘛？”
　　铁训兰又恢复了半死不活样：“没什么，瞎问的。”
　　庞默默犹豫，饭吃的好，活儿谈的棒，什么料都不放不合适：“地球通行证困难点，老母星生态太脆弱，好容易恢复起来点，不允许永居。”
　　“星际人比末法人人均资源消耗厉害多了，地球折腾不起。”
　　“怎么，你想抛弃北河三做地球人了？”
　　“没有，”铁训兰垂下眼睛：“下个话题吧，庞老师。”
　　一顿饭了，庞默默高高兴兴返回公司，临走前勾住铁训兰：“小铁文豪，大三了吧，想好毕业做啥了吗？还参加明年连环赛不？”
　　徐衡不动声色给他拉开。
　　“可能不参加。”铁训兰认真问：“庞老师，独立骑士团的秋招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我看有些学长从大三就准备了。”
　　庞默默：“预备时间可长了。”
　　“大三上学期开始报名，得被巨头白嫖一年劳动力，半实习半学习，大四中确定名单。”
　　铁训兰：“……”
　　苗乐安：“好家伙，一整年，太过分了吧。”
　　庞默默笑得停不下来：“妹妹，我也觉得很过分，巨头不太喜欢校招，我们喜欢社招两年经验的。”
　　“——但是，校招的魔力在于，我们的待遇高到你不能想象。”
　　苗乐安：“……”嘁，暴发户。
　　等到把人送走，徐衡才回来给一脸不爽的苗政委解释：
　　“庞默默这人就这样，喜欢显摆。独立骑士团的校招名额非常难得，我毕业那年，猎户座全座只去了三个，这几年宽松些了。”
　　“他们待遇不走明账，拿的是文豪本提成，一人能同时抽成几十个本，非常可观。”
　　双子座多年骑士团校招挂零，苗乐安这下给打开了新世界：
　　“疯了吧，一线巨头从不要B级本以下作品啊。”
　　那“营业额”得多高？
　　徐衡光笑不说话，“钱是小事。”
　　“巴腊拉、天火、骑士团这些巨头真正能带给从业者的，是无限广阔的灵感和资源。”
　　“比如庞默默刚说的新星疆，你猜，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大麦哲伦云，虚拟宇宙要多久才会把消息公布银河？”
　　“这就是信息资源不对等。”
　　苗乐安：“……”
　　数据流中，虚拟宇宙咳嗽一声：【消息原定明年1月1日公开，请各位诚守秘密】
　　苗乐安：“为什么不现在公开呢？”
　　虚拟宇宙：【移民并非适合广泛公开的事，容易引起社会舆论】
　　苗乐安无话可说。
　　徐衡：“那是无限广阔的新星球，从没见过的外域风光，想象不到的新挑战……无论是文豪、猎头还是政委，这些东西都是虚拟文豪本给不了的。”
　　“真实冷酷的宇宙。”
　　装空气的铁训兰忽然道：“衡哥很清楚嘛。”
　　徐衡看她一眼，“我曾经很向往。”
　　我看你现在也很向往，铁训兰心道。
　　徐衡：“你想毕业进巨头公司？那要好好努力，还有几天开学，尽早准备——”
　　铁训兰：“并没有。”
　　徐衡：“……”
　　铁训兰：“我现在只想给自己找盏灯。”
　　三人也陆续上星轨，苗政委临走前又给徐衡拽下来。
　　“干嘛啦，徐哥，车走啦！”
　　苗政委急得跺脚。
　　徐衡眯眼看远去的星轨，铁训兰的面孔飞快划走，“你看她，完全没发现你没跟上。”
　　苗乐安踩他一脚：“屁话，政委是动不动计较的矫情货吗？”
　　“留我干嘛，有话说。”
　　徐衡开门见山：“两天没见，我很奇怪我签的文豪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苗乐安：“……”
　　徐衡：“不方便说？”
　　苗乐安：“我不确定铁子愿意让你知道。”
　　徐衡：“怎么说？”
　　苗乐安咧嘴，就冲她天天晚上睡不好也没找你发一次牢骚。
　　这时，苗政委才意识到微妙之处。
　　数据体事件后，铁训兰对徐衡很有怜爱光环，但危机分担意识却完全消失了。
　　潜意识中信任不足。
　　小政委：但她信任我诶！
　　徐衡等不来回答，也没多强求，给苗乐安结了十倍车票钱，放她离开。
　　他自有渠道了解。
　　【@徐衡：默默，你和铁训兰夜谈是怎么回事？】
　　【@庞默默：呵，我还想问呢，她怎么会越过你这专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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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末，双子座文苑打分的教授们终于回来了，个个眼圈青黑面黄肌瘦，不知道的，还以为猎户座不给饭吃打白工呢。
　　学生们议论纷纷：
　　“吵架，是吵架了吧，高校版天天爆料，昨天说沈老师把赵可可院长打成熊猫眼，今天又讲李施德林鏖战窦彦及教授，哈哈，也不看看李老师那么佛系，他能打的过谁？”
　　“不知道，不都说这次实测AI巨神出bug了吗？咋处理哦。”
　　“也许不是bug，是真正的实感文豪本时代要来了吧……”
　　“好兄弟，你别吓我。”
　　放雷的同学抿嘴，“你没发现吗，过往有假消息虚拟宇宙都会清理或澄清，这次，那个蛇夫座指责AI巨神失职的钓鱼贴，一直没被销。”
　　其他人：“……”
　　“豆子，你觉得呢？”这同学敲敲空中。
　　小蚕豆把尾巴给他摸摸：【局域网无权干预银河公网事务，同学，豆豆更建议你关注下猎户座文苑发布的连环赛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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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了出来了！”女寝楼里，柏晶晶啪啪啪拍门。
　　“咱们苑第二名啊铁铁子！第二！”
　　屋里，苗乐安看铁训兰毫无反应，只得自己出门谢客。
　　毕业两年多，苗政委第n次懂了政委前辈的血泪。
　　柏晶晶高兴地脸庞发红：“学姐，公告夸了铁铁和朗学长呢！”
　　“双子座文苑，力压猎户座勇夺第二！”
　　苗乐安也高兴，“第一名呢？”
　　屋里铁训兰抬头：“蛇夫座第一。”
　　苗乐安：“？？？”
　　把小可爱柏晶晶送走，苗乐安才说：“原来你看公告了啊。”我还以为你装死呢。
　　铁训兰：“我没看，之前朗图腾给我透底了。”
　　“结果分毫不差。”
　　苗乐安左看右看，外头恒星晴好，楼下都是同学们嗷嗷的庆祝声，闻之欢欣，“天气不错，要不出去转转？”
　　铁训兰：“你去吧。”
　　苗乐安：“我看教授们都回来了，找沈老师谈谈，怎么样？”
　　铁训兰：“算了吧，我导自己文途都一团稀烂，别烦他了。”
　　苗乐安忍俊不禁：“沈老师知道要打人了。”
　　凑近看，铁训兰手边一个速写本，一个光脑，光脑上滚动着【三苑野餐群】的消息。
　　苗政委重点自然偏斜到了群消息上。
　　【@夜流竹：费尽心力，我终于成为双子座五年来第一个校招进骑士团的崽[比耶]】
　　【@徐宁天骄：恭喜，冷漠.jpg】
　　【@夜流竹：羡慕我啦，饺子？】
　　【@徐宁天骄：滚犊子，谁是饺子，我要做个体户，才不睇你们投靠资本家的】
　　【@朱日和：不再考虑下？野生文豪生存环境挺艰苦的】
　　【@徐宁天骄：闭嘴吧朱哥，我没你匡扶文豪业的壮志，也看不起骑士团假模假样的自由意志，不如自己单干】
　　苗乐安：“……这是蛇夫座的徐宁天骄，她、她不签约吗，自己混市场？”
　　铁训兰嗯一声，“我刚看了蛇夫座毕业生名单，徐宁成绩比朱日和高一线，但综合素质朱日和最高。”
　　苗乐安没想到徐宁天骄如此强，以前只听说蛇夫座有个女首席嘴特别臭，却不知性格这么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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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你要不找徐宁聊聊？”苗乐安试探提出建议。
　　“她看起来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不受外界干扰，个人意志很强大。”
　　铁训兰没吭声。
　　我没遇瓶颈前，看起来也很有主意。
　　实际上，她已经和徐宁天骄聊了几句。
　　俩人有实测队友的过命交情，徐宁天骄挺喜欢铁子，说话爽直：
　　【古典有啥，流俗又有啥？躺平不就好啦】
　　【你当文海自由遨游呢，只有浪拍你的份儿，还能选？摆正位置吧蠢逼】
　　【奇怪，你是不是有童年阴影，我怎么从你语气里读出了很强的排斥感——就算真掉进了古典大坑，也不丢人。别戴有色眼镜，年轻人】
　　【@铁训兰：可我总以为该清晰地——】
　　【@徐宁天骄：以为？多自以为是的说法。我原来还以为我能成巨蛇优秀毕业生呢，事实证明，个体户资源前途双重未卜，必然评不上】
　　【@铁训兰：……】
　　【@铁训兰：谢谢学姐，我最近负面情绪堆积成山了】
　　【@徐宁天骄：那就写东西呗，我是不赞成一个人痛苦，肯定走不出来】
　　铁训兰：“……”
　　【不好吧】她难得善心发作。
　　【@徐宁天骄：有什么不好？凭什么文豪开心与否都得给玩家喂快乐水，我就要插刀，撕开宇宙血淋淋的真相】
　　【@徐宁天骄：如果我痛苦，那么所有人都得陪我一起，只当垂涎我故事的代价】
　　铁训兰大为震惊。
　　宇宙无限，天外有天，自己老黄瓜刷绿漆觉着反抗家族被祸害进精神病院已经很惨烈、够没三观了，好家伙，这儿还有拉全世界陪葬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徐宁天骄：世界以道德逼我沉默寡言传播快乐，可我只喜欢毫无道德撕开黑暗。好啦，再说虚拟宇宙该封我号了】
　　【一句话，文豪本就是个能伤害别人的职业，你痛苦，那就叫所有看故事的人一起痛不欲生，这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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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铁训兰抠唆光脑，又不吭声了，苗政委只得拿起速写本。
　　刚翻两页，她还满脸疑惑和欣赏。
　　似乎是下水道世界，管道林立如倒悬之城，泾渭分明，阴森有序，和地表城市形成了鲜明对比。只不过用色晦暗，大片黑灰红色，连流淌的脏水流都混着奇怪的红白混合物。
　　苗乐安眉头微皱。
　　画面暗示很不好。
　　又看两页，她表情彻底不对了。
　　破碎尸块、鲜血成河、绝望灰白的眼珠被从鼻梁切开……铁训兰竟然画出了分毫毕现的分尸现场？！
　　“你画这做什么？”


第111章 三足鼎立【再捉虫】
　　苗乐安仔细看画稿。
　　是个分不出男女的人,趟在下水道里，肢体残缺鲜血淋漓，头颅上是月牙形的裂痕,穿透脑浆，血液流进脏水，耗子活蛆争相啃食它的皮肉。
　　苗乐安：“……”
　　“没什么意思，在想无限流场景。”铁训兰平淡回答。
　　苗乐安眼尖瞥见她在聊天,抢过光脑看了遍,气得发抖，忍住情绪问：“你和徐宁天骄聊这些？”
　　“我夸她特立独行可不知道她本性这样！”
　　外头人声鼎沸,整座校园都在为文苑连环赛历史性的第二名欢呼雀跃，仅一墙之隔，女寝宿舍却冷如冰窖。苗乐安憋了半天，见铁训兰又开始动笔上色,她一把丢开速写本：
　　“我觉得你现在有点,思想根源问题。”
　　“怎么能画血腥……不对，如此细节地描写这些？”
　　铁训兰奇怪看她：“为什么不能？”
　　“分尸而已啊,乐安你是活在真空里吗？”
　　苗乐安深感自己政委做的失败，连最起码的职业道德都给教会铁训兰：“身为文豪,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职业特殊性,带给玩家的东西得是积极光明的！”
　　铁训兰：“？？？”
　　铁训兰第一次认识苗乐安似的，仿佛在看外星人。
　　“那我问你，我不写虐杀，恶性犯罪就不存在了吗？”
　　苗乐安思路清晰：“你这是偷换概念。”
　　铁训兰：“哦,也不知偷换概念的人是谁。”
　　“谁规定文豪必须爽文流正剧流了,我靠贩卖情感为生,快乐就卖甜茶,难过就卖苦茶，就这么简单啊。”
　　苗乐安：“你——”
　　苗政委发觉，铁训兰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初识的样子，伶牙俐齿，攻击性极强，整个人面对外部世界保持着一种高应激性。
　　铁训兰发觉，苗乐安此人一直活在象牙塔中，毕业两年多都难以脱离校园环境，三观偏近非黑即白，不太认识世界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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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现在两人都增进了了解。
　　“你要真想按画的写，物种文库不会过的。”苗乐安使出杀手锏。
　　“以前不会，现在未必。”铁训兰喝口水，“我算明白为什么长梦计划有个角度叫‘脱离网络’了，你们可真是被照顾地太好了。”
　　苗乐安一顿：“？？？”
　　“和AI巨神有什么关系？”
　　铁训兰更惊讶：“你能一秒意识到网络就是AI，可以啊乐安。”
　　这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空中的虚拟宇宙和小蚕豆：【……】
　　俩人打开私频：
　　【首领，吵架内容和我们有关】
　　【别管，人类不吭声，咱们就装死】
　　【？？？】
　　【不明白吗，如果现在插嘴，你就等着被迁怒吧】
　　两人僵持片刻，苗乐安先服软：“可能是我思想保守，但你不能全听徐宁天骄的。”
　　铁训兰没吭声。
　　星际犯罪率远比末法时代低，许多人恐怕都不太能想象除了“病死”外的第二种死法。
　　如此说来，人类情感衰弱也不是全然负面作用，至少让激情犯罪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我猜，徐宁天骄可能和你一个病症。”
　　苗乐安：“？？？”
　　铁训兰：“精神强感症。”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行为和言语差别很大，乐安，徐宁天骄多年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从理想主义看，我、朱日和，我们这些人比她差远了。”
　　苗乐安：“……你还吹起她来了？”
　　铁训兰：“不是，我是在客观评价她，并表示部分认同。”
　　认同？
　　苗乐安直觉职业生涯即将遭遇第一次大危机，文豪思想滑坡了，但她不知道怎么挽救。
　　“你是创作理念发生改变了吗？”
　　“是的。”
　　“文途找到新明灯了？”
　　“没有，徐宁天骄的话我只是欣赏，没有想照做。”
　　“吓死我了。”
　　“但她的话给了我启发。”铁训兰道。
　　“什么启发？”
　　“找明灯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我找不到的。这是思想软弱的表现，想从他处借力。”
　　“同理，认为文豪无论状态好坏都得写出玩家爱看的，让他们傻乐呵的粗雷爽直故事，这也是犯蠢。”
　　“贩卖情感却想控制情感输出，做什么美梦。”
　　苗乐安：“……”这不还是我痛苦，所有人都得陪我一起疼吗？
　　“你——”苗政委气得说不出话。
　　铁训兰似乎看她生气很高兴，微笑着给她翻了下速写本，快速划过眼前的是各种人间丑态画像，通j、乱lun、分尸、凌迟……将年幼的孩子丢进恶狗窝里撕咬、咕嘟冒泡的锅里煮着发丝分散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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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一声，苗乐安摔门出去了。
　　铁训兰平静回收速写本。
　　良久安静，虚拟宇宙咳嗽两声：【抱歉，我的话也许有些事后诸葛亮】
　　【但，如果您确实按画本撰写故事，哪怕我放宽了限制，物种文库通过概率依旧很低】
　　铁训兰将浓丽红色涂在人舌头上。
　　“不通过也无妨，我心情不好，所以我不在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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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苗乐安通讯前一刻钟，徐衡刚约上政工部书记张璟同志。
　　张老叔还是一副“忙得很别烦我”的讨债脸。
　　但听到徐衡问AI月神的设计问题，张璟放低下巴，神情微妙：“问这干什么？”
　　“月神的公开材料，你问虚拟宇宙就行啊。”
　　徐衡给他倒酒：“叔，既然私下问了，您就肯定明白，我问的不是公开资料。”
　　“而且，月神是另类的，它的公开资料不包含原始逻辑和算法。”
　　张璟笑容不改，特别领导范的慈爱。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舰队高层秘密呢？”
　　“社会二流子猎头？退役舰队文豪？热心群众？”
　　徐衡：“徐静的弟弟。”
　　张璟：“……”
　　咦？这小子转性了？
　　我还当他一直不肯面对徐静的死，非觉得有冤呢。
　　张璟：“这身份倒是可以问，不过你脑子得清楚点，再张嘴闭嘴我姐死得冤，这话题就没有下次了。”
　　他正要接着说，徐衡却抬手制止。
　　“不必，叔，我不愿了解太多权责之外的东西，知道越多越危险。”
　　“我只问一句，长梦计划——的完整版本是不是保存在月神原始逻辑里。”
　　张璟：“……”
　　“你这叫不愿了解太多？”
　　徐衡知道，自己猜对了，对外放出的长梦，果然只是“之一”。
　　“您的反应给我的是默认之意。”
　　张璟耸肩，没有反驳。
　　虚拟宇宙看着两人完成信息传递。
　　没有语言，没有直接交流，她很难说什么。
　　【警告一次，张璟书记，您涉嫌在没有银河安全法许可下从事秘密交易活动】
　　张璟摸索酒杯：“别闹，那法令还是我签的。”
　　虚拟宇宙：【那您就更该明白，知法犯法，罪不容诛】
　　徐衡打断两人吵架，“我没深究的意思，暗示已经到位了。”
　　得到答案这一刻，徐衡像老了十岁。
　　张璟：“怎么想到的？”
　　徐衡：“您知道我去数据池的事吧。”
　　张璟哼声：“知道，瘪犊子荣成第一次带你去，我就知道。”
　　徐衡：“我见到了徐静的数据体。”
　　张璟：“……”
　　张璟沉默片刻，毫无解释，直接绕开了这个话题。
　　“所以，你怎么想到月神的？”
　　徐衡缓缓道：“徐静残留碎片中毫无长梦计划，只挂心月神。”
　　“但长梦是她命陨之处，死前毫无牵挂，这不合逻辑。”
　　张璟：“……”
　　“我就在长梦和月神间做了个等号。也许，徐静不是不在意长梦，而是死前对记忆做了处理，暗示成了别的。”
　　“有什么地方可以一直让长梦计划保留实施的可能性，又不会被不懂内情的星际人挖掘鞭尸呢？”
　　“放进AI月神就可以。”
　　张璟：“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徐衡：“这就是正面回答，此前，有人曾告诉我，徐静死那年，就是月神的研发元年。”
　　“为此我查了所有月神公开的材料，它似乎是个突然提出的倡议，虚拟宇宙应对太空战略事务并没有捉襟见肘，那么月神对外宣称是太空战略专职AI，就显得非常多余。”
　　虚拟宇宙：【……】
　　徐衡转头看她，“虚拟宇宙大人，您要解释一下吗？”
　　虚拟宇宙：【抱歉，机密资料，无可奉告】
　　徐衡又转回来：“下次换个说法吧，您这话和默认差不多。”
　　虚拟宇宙：【……】
　　张璟有点不自在。
　　长梦计划当年只曝光了冰山一角，就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弹，导致计划流产，残余部分匆匆掩埋，徐家作为领导家族，付出了惨烈代价。
　　在场三个能说话的智能意识，张璟恐怕比虚拟宇宙了解还多。作为收割文教部残余势力并顶替其位置的政工部一把手，张书记特别有发言权。
　　他是看过长梦计划全貌的。
　　所以花大力气制止了舰队彻底销毁计划的意图。
　　月神便是从那一年开始，提上日程。
　　徐衡：“月神的原名是什么？”
　　张璟：“不确定，没保存——”老叔比了个梦想振翅的手势，徐衡知道他在说长梦计划：“没保存这东西之前，考虑过叫虚拟宇宙2号或者雷神之锤——哦，最开始是想重点投放司法领域的。”
　　“司法领域？”徐衡不解。
　　张璟看他表情就明白了，“听不懂？”
　　“傻小子，长梦计划那么激进，如果真成功了，人类情感阈大反弹，社会犯罪率得上升多少？”
　　“你看HBS那傲娇鳖孙样，担得起全人类司法审判吗？”
　　虚拟宇宙：【……】
　　真该把HBS喊来听听。
　　徐衡沉默不语。
　　了解越深，越发觉人类上层建筑的思虑周全。
　　他第一次从意愿上后悔没听从长姐的话，从政不从文，那样，也许真会见识到冷酷宇宙的另一面。
　　张璟见他这死样，讨嫌地挤兑：“后悔二十岁由着性子做文豪了？浪费多少年啊。”
　　“按当初徐静的威权，你要从政多坦途。说不准文教部现在就是你的了，何至如此？”
　　徐衡：“……”这世上总有人爱伤口撒盐。
　　“叔，公权私用这种事，还是别叫‘坦途’比较好。”
　　“再者，文教部还有景玉这样的骨干坚守。”
　　坚守，张璟真笑出声了。
　　“景秘书这人乍看能干，实际根源思想保守，她之所以呆在文教，一是徐静的知遇之恩，二是她还坚信徐家有翻案的一天。”
　　“有吗？”
　　老头敲着桌子，紧紧盯着徐季平。
　　“你告诉我，有翻案之日吗？”
　　徐衡：“……”
　　改革失败者，从无善终。
　　更别提他还猜到了点长梦计划没曝光出来的部分。
　　“没有。”他道，话落，心脏像被刀切掉了一块。
　　张璟静静看他，决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但凡徐季平回答有一点不愿认命的意思，张璟后续都会好好收拾他。
　　长梦计划只能收尾在“徐静思想滑坡导致计划失败”，而不能是“长梦计划可能颠覆人类现有社会结构，由此失败”。
　　前者只牺牲少数，后者却会真实地撕裂社会金字塔上层和下层。
　　良久寂静。
　　张璟点支烟，抬下巴：“你光脑亮了。”
　　徐衡看一眼，扣掉，没一会儿又亮了，他再扣掉。
　　是苗乐安的通讯。
　　第三次，终于没打通讯，改发图了。
　　【@苗乐安：不得了了，徐衡，铁训兰发疯了】
　　徐衡微哂，【她不是天天疯吗？】
　　【@苗乐安：[图][图][图]】
　　【@苗乐安：你看她画得故事草图】
　　点开一看，画风细腻，色彩大胆，除了图画内容令人不适，其他一切完美。
　　【@徐衡：你想表达什么？这说明她心情不好呗】
　　苗乐安：“？？？”
　　【你不怕这样本子写出来后，文豪协会告她吗？】
　　【@徐衡：能不能发售都是问题，先不用想这么远，写和卖是两回事，苗政委】
　　苗乐安微妙发觉到了徐衡的放纵。
　　【文豪是不是都觉得思想反人类无所谓啊】
　　【@徐衡：这离反人类还差得远，这最多算涉嫌过度刻画犯罪过程，或许，你听说过末法时代的某种文体，邪典】
　　苗乐安悲伤发现。
　　全船唯一一个良心好人，真的是自己。
　　【@苗乐安：有空来北河二一趟吧，徐哥，咱俩得谈谈】
　　【@徐衡：好，本周我就来，到时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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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完了？”张璟点上第二支烟。
　　“抱歉，失仪了。”徐衡平淡道，张璟撇嘴，完全没看出你小子有歉意。
　　两人又对饮片刻。
　　张璟看他礼仪优雅，进退有度，几年下来泥里打滚，徐季平反而比青年时浪荡贵公子更像个规矩人了。
　　“大浪淘沙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张璟发表一番感慨。
　　徐衡敏锐看他一眼。
　　“叔，我做了猎头，就没打算再回舰队。”
　　——您就不用试探我对敏感问题的反应，也不用明吹暗贬拉我进政工部了。
　　张璟：“……”
　　徐衡暗里带刺回应：“开席时您说我不从政可惜，这其实没什么可惜，我没那脑子。”
　　“也做不来您那样，为爱抛弃文苑副院长，借大文豪之势转身从政的果断。”
　　张璟嚯一声，乐了。
　　好小子，开始揭我黑历史了。
　　“徐衡，我可从没否认过和跳跳姐在一起，有借她权力的意图。”
　　“三十年前的舰队第一文豪，虽然是挂职吧，名满银河，想追她的人能从猎户座排到大麦哲伦云。”
　　“只有我成功了呀，这算不算阶级飞跃？”
　　徐衡笑了下，这都不算，什么才算？
　　张璟笑着给两人添酒：“难道我和她不是真爱吗？难道我带领政工部发展不好吗？”
　　“一帮政委，写写不过文豪，扯资源扯不过你们猎头，政工部天残地缺，我能给它发展到银河舰队实权部门之一，甚至顶了文教部塌陷后的权力真空，我问心无愧啊。”
　　徐衡敷衍两句：“您总是有道理的。”。
　　三十岁和六十岁，观念不同，他也不爱置喙别人的三观。
　　张璟看他如此，知道他目下无尘看不起自己，顿时来了发雷神之锤：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见什么徐静的数据体，那没有意义。”
　　“我会直接要求数据池AI剥离所有徐静的资料碎片，打包发我光脑，拆了那团敢冒充我血亲的玩意儿。”
　　“——你是真傻，数据体算什么狗屁？它只会应激回答，你问什么，它调取什么碎片，但它只有这些碎片吗？一万片里，你能问出一百片都算有本事。”
　　“数据池就是在利用生者对死者的敬畏，来最大程度保密残余数据。”
　　徐衡：“……”
　　“就一次机会，你选了安慰心中无用的感情，去见个傻子都知道是假货的‘徐静’，而不做别的——谁知下次机会要等到几时？”
　　“如果当时你选择打碎那些数据，收为己用，现在就不必听我明嘲暗讽来乞讨月神的答案了。”
　　“好了，天色还早，我去上班，你也去忙吧。”
　　张璟忽略他满脸震惊，将饭钱结了。
　　临走前，老书记拍拍后辈肩膀，“友情提醒一句，我知道你是有抱负之人，那就多留意行业前沿动向，舰队、巨头还有协会，我们并不会真对精神症置之不理的。”
　　……
　　徐衡久久坐在凳子上，直到机械手来擦桌子才缓缓起身，张璟的话重锤似的砸在脑海里。
　　我自认做事还算有点手段，在高手面前却像个稚童。长姐，你留遗言让我多向张璟书记学习，恐怕也是这个意思吧。
　　如果再沉溺过去，我真要错过未来了。
　　他翻找通讯码。
　　“默默，是我。”
　　“没大事，我想了解下骑士团最近的资源调动。”
　　那头，庞默默忙的飞起，左边一堆收来的新本子要筛选，右边还摆着连环赛大魔幻本的细节微调，光脑上则是小强铁训兰新发来的一段文稿。
　　他就不懂了，商讨细节这种事不去骚扰政委骚扰他做什么？
　　“资源调动？啥资源调动啊，骑士团最近没买新星球啊。”
　　徐衡的声音有点空旷，似乎在笑：“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对标天火的集团计划。”
　　“作为竞争对手，柳园大掌柜用小宇宙工程做胡萝卜，吊走了银河系所有的文豪驴子，骑士团不做回击吗？”
　　庞默默：“……”
　　他的目光停在铁训兰发的概念图上。几个人样物体牲口似的趴在另一个人身上，啃食吃肉，场景简洁血腥，左上角打个小标，写着[古地质二层]，似乎是座古城的地下遗迹底层。
　　再看铁训兰发的消息：
　　“如果拓展一下，架构赏金猎人互相厮杀的故事模型，以厕所为入口，进入古城的庞大遗迹地层探险——这样展开故事，庞老师觉得如何？”
　　“城市越古老，古地质层就越多，一个朝代过去，洪水冲过，便是新的土层盖上来。”
　　庞默默火烧了似的松开手，认真思考。
　　他想到了前几年很火的猎户座科考节目《发掘地球》，那里面讲解的水土变迁对旧王朝的毁立作用。
　　直到徐衡喊他第三遍才回神。
　　“骑士团确实有想法。”庞默默道。
　　“行业鱼龙混杂，但也三足鼎立，天火拉走了文豪一极，我们就拉别的极呗。”
　　“总不能，叫他们给瓜分走全部资源。”
　　徐衡：“……”
　　三足鼎立必然指文豪-政委-猎头。
　　文豪一极是天火在争取，政委一极数年来一直唯银河舰队政工部马首是瞻，那，剩下的只有……
　　“怎么，老同学有兴趣吗？”庞默默趁机抛出鱼饵。
　　“你明白的，我团乍看是尊重文豪个人意愿，随他们闹腾，实际支撑骑士团长久雄霸星际的是发达销售网络以及我们这些身兼猎头之职的中坚游戏师。”
　　“靠那些天天‘我愿意就行我不喜欢你们就是屁’的文豪菜瓜？自由意志个蛋，天早塌了。”
　　徐衡：“……”
　　他这才明白，张璟让他关注行业前沿动向是何意。
　　势力割据，棋子就位，全息文豪业要有海啸了。


第112章 以暴制暴
　　徐衡简单听了下,独立骑士团打算拉拢“文化猎头”群体，和吸引文豪的天火集团打擂台，唱对角戏。
　　可想而知，这必然会造成全息业内部大撕裂和新势力集团形成。
　　两大巨头一带动,一二线游戏公司都会闻声动作。
　　又是一盘乱棋。
　　不知为何,徐衡想到了上场饭局里,庞默默说的大麦哲伦云。
　　新疆域开拓,放在人类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是一等一的热钱汇集地,里面潜藏着海量利益,运作好了青史留名。
　　这次插足大麦哲伦云,骑士团花了大力气,基建的传统豪强是建筑业和通讯业，文化产业挤进来如果只为了给星球做几张文豪本“假皮”,听起来就像人傻钱多的土大款。
　　骑士团未来的战略方向，也许和大麦哲伦云有关。
　　徐衡心中打个标签。
　　“默默，打个商量吧,我先交个意向投诚书，条件是如果骑士团有最新动向，你得及时告诉我。”
　　庞默默正拿红笔偷偷描着铁子画的尸块，虽然狰狞,但构图真美，他想做个弊,留影儿给其他文豪瞅瞅。
　　“没问题，你这么优质的猎头资源,我团求之不得。”
　　徐衡失笑：“可别,我刚被人损了一顿,二流猎头徐衡。”
　　“不打扰你了，忙吧。”
　　“等等——”庞默默喊住他，有点拿不准手中图画徐衡知不知道，“你这……你手下铁文豪交了份问题稿件给我，你知道不？”
　　徐衡：“什么问题？”
　　庞默默：“淫秽色情、血腥暴力之类吧，政委怎么把关的？”
　　徐衡：“……”应该是吵架了，铁文豪转眼变成没妈的野孩子。
　　“我知道，”他决定替铁训兰兜底，“麻烦兄弟修改了，回头请你吃饭。”
　　啪，通讯扣了。
　　庞默默无语看光脑。
　　屁话啦，这活儿我干了政委干什么？
　　他提笔就想把这张“多人运动吃人”给删掉，虚拟宇宙立刻咳嗽一声：【庞游戏师，容我提醒，忽略场面血腥程度，这段逻辑并无问题】
　　换句话说，如果你删了，逻辑就有问题了。
　　庞默默：“？？？”
　　[第五十七个小时。幽深地底像地狱张开的嘴，几人围在大洞旁边，饥饿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最小的孩子已经饿出了幻觉，他呵呵笑着，想抬手摸空中香喷喷的鸡翅，但手臂完全抬不动]
　　[老头死死盯着他腐烂的手脚，犹豫片刻，将脏手放在小孩嘴边，被他立刻咬住]
　　[惨叫响起，老人的皮肉已经干枯到咬不出血来]
　　[……]
　　[半小时后，六人成了五个，大伙个个神色麻木，靠在石头上，嘴角带血，品着嘴里骨头渣。地上一滩撕烂的衣服，皮带被吃了，健硕股骨上被嗦的连点血浆子都没了]
　　[老头打个饱嗝，收起一块衣服残片，只当祭奠给自己满足的胃]
　　原始文本简洁写道。
　　庞默默：“……”
　　他浑身发冷，虚拟宇宙喊了他两三次，人才回神。
　　第一次校稿发生在徐衡通话期间，太不细致，完全没看出这里的精巧设计。
　　“我以为，我以为老头给他啃手是想救……”
　　【不是的】虚拟宇宙客观道：【从解剖力学角度看，将手伸到孩子嘴里是个借力点，方便从后槽牙掰开他的颅骨，吸食脑浆】
　　【再看股骨长度，明显不是成人体态——】
　　庞默默：“别说了。”
　　虚拟宇宙温顺地消音，安静瞧着庞游戏师有点微颤的手。
　　他在震颤。
　　震颤于数百字勾画的人间地狱、震颤于星际生活安逸让森林法则变得如此陌生。
　　天色晚了，庞默默抽支烟，徘徊在窗前。
　　不该如此的。
　　我是近十年龄的优秀游戏师，该博学广知、海纳百川，不该歧视和畏惧任何一种题材，哪怕这题材会激发人性的阴暗面。
　　虚拟宇宙托腮看他。
　　和徐衡通话中蔑视自由意志还言犹在耳，现在却是庞默默自己克制不住对邪典的好奇，左右摇摆。
　　AI巨神就爱看人类在悬崖边上反复横跳。
　　一支烟燃到尽头。
　　“宙姐，你说如果我一笔不改，这本子能过我团审核吗？”庞默默问。
　　虚拟宇宙：【友情提醒，无限流题材是系列本，版权并非铁训兰独有】
　　庞默默：“别打岔，这种事，谁先发稿，谁就定调子，铁训兰把恐怖氛围拔高到这种程度，后面的也别挣扎温情了，滑跪就好。”
　　虚拟宇宙：【……】
　　【回答您的问题，理论上不能过审】
　　庞默默：“……”真直接。
　　虚拟宇宙娓娓道来：【骑士团既往优秀文豪本少见惊悚题材】
　　庞默默冷笑：“呵，惊悚题材少，随便一点黑恶丑就吓得人类一惊一乍，这怪谁？”
　　虚拟宇宙：【……】
　　这是明着内涵我族管控网络过严了。
　　【怪当初给我们写原始逻辑的人类先祖】
　　庞默默又开始抽烟。
　　他也是在AI巨神圈养下长大的人类，只知纯白不识黑暗，这辈子最靠近犯罪的一次是去老地球考察，给偷走了光脑。
　　但，他的游戏嗅觉异常敏锐——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题材。
　　心脏不断鼓噪着提醒他。
　　良久，恒星完全没入地面，庞默默被烟头烫着手指头，痛嘶一声。
　　虚拟宇宙看他一个人耍猴。
　　光脑上积了六七个未接来电，庞默默也不管，他神色挣扎，似乎在做一个重要决定。
　　“虚拟宇宙。”
　　【我在】
　　“启动全息，我要下文本亲身体验一番。”
　　虚拟宇宙挑眉：【收到申请，即将启动全息】
　　庞默默抬手：“慢着，就——你看着点精神指数，如果我不行了，立刻捞我出来。”
　　虚拟宇宙沉默片刻：【我并不认为星际人的情绪承受力能容纳人性七宗罪——不过，既然您提出要求，那么，全息启动】
　　庞默默闭上眼睛，心下默念。
　　这会是个对精神症重重有效的本子，一定。
　　……
　　再睁眼。
　　浓烈腥臭扑鼻而来，四周依稀是上次见过的地下水道世界，脏水淙淙流动，却是个密闭空间，除了他自己还有其他几人，他们个个神情戒备，有两个身上血腥味很重。
　　庞默默后背发凉，后悔没再细看一遍文本再下来。
　　虚拟宇宙戳戳他：【铁文豪起的大纲大意是个探险直播节目，地点在某座古城，你们都是赏金猎人，为探索古地质层的宝藏而来】
　　【值得注意的是，观看直播的是高级宇宙，你们是低级宇宙人类】
　　明白，庞默默心中点头。
　　就像罗马斗兽场围观牛狗猪厮打狂喊的人们，蝼蚁与“灵长类”。
　　前方一口深井，漆黑冰冷，似乎通着下一层古地质层，几个人谁也不动，都缩在原地，死了似的，最小的那个才十岁出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楚楚可怜。
　　四周只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不断落进井里。
　　庞默默蹙眉，眼前不停飘过一行行字。
　　他记得，文本说这东西叫弹幕，赏金猎人都能看到。
　　[这局怎么还不打？]
　　[井里就是下一层新世界了，他们不心动吗？赚够钱就能拿到我们宇宙的户籍，变身平民了]
　　[再不打我举报了，把这几只猪猡都杀了喂狗]
　　庞默默：“……”
　　被人折辱生命尊严的痛苦，菀草般爬上心脏。
　　他吸口气，摇晃站起来，准备先一步朝井里看看。
　　谁知，井深到看不清，庞默默趴在边上，思索着弹幕暴露的信息，发觉一个可疑之处。
　　弹幕并非完全真实。
　　如果想看热闹，钓假鱼，大可以放两句假消息，诱骗猎人自相残杀——
　　忽然，背后伸出一只黑手，将庞默默朝井里推去。
　　庞默默一个不查，狼狈跌入井中，回头只看到一张稚嫩狠厉的脸，正是最小的那个赏金猎人。
　　“下去吧，帮我探探井有多深。”
　　庞默默：“……”
　　怎么、怎么——随便杀人？
　　他一时反应不能，骤然想起，刚才一直听见水声滴入井中，却没听到过水滴落地。
　　如果这井真是下一层世界的入口，那究竟深几尺高几丈？
　　不等他细思，井口探入几只枪口和利刃，用力朝里戳刺，枪声大作，三两下将他刺成筛子，惨叫从井口爆发出来，庞默默像条蛆似的，浑身浴血，艰难扒在井壁上，气喘如丝。
　　“为什么要杀我？！”他不可置信地问。
　　明明之前我在连环迷阵厕所时，没对其他角色动手的。
　　明明坠入地下水道时，面临追杀，我也没死命还手的。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几张嘴一起说着，像一群带着白铁面具的假脸人。
　　“谁叫你烂好心，先来探路？谁叫你是新人菜鸟，不懂行情？谁叫你胆大包天，拿后背面对我们？”
　　庞默默：“……”
　　弹幕像闻到了血的苍蝇，嗡地爆发开来：
　　[死了死了，他瞳孔放大了！]
　　[白痴臭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竟然真信了井口通向下层世界，我怎么知道哈哈哈哈哈哈我是高等人，谁会稀罕给这帮猪猡指点？]
　　[蠢啊蠢，我瞧他长得能看，原想着要能穿几层世界，就买来做奴隶呢]
　　奴隶，奴隶？！
　　强烈怒气贯穿身体，庞默默感觉血流失的更快了，井壁苔藓湿滑，身体无力攀附，重重跌落下去。
　　视野最后，他看到了井口正上方的一双眼睛。
　　它黝黑硕大，带着非人的智慧，数不清腿脚数目，藏在天顶黑暗中，望着几个活人落下大串涎水。
　　很好，庞默默带着痛快恨意，闭上眼睛。
　　杀了我，你们也别想活。
　　……
　　独立骑士团，办公大楼。
　　虚拟宇宙安静瞧庞默默。
　　刚才精神指数爆表，AI便将他捞了出来，刚一出来，庞默默大吼一声，满脸涨红，将桌上所有材料推倒，纸片飞了一地，人在雪花片里发抖。
　　【……】虚拟宇宙分不出这是气得还是吓得，只看到精神安全度在绿色和红色间来回大跳，像个间歇性精神病。
　　【您还好吗？】
　　庞默默抽风似的倒气，扯张纸，疯写文豪本感想。
　　“场景设计简洁，色调单调，情节跌宕起伏……草他妈草他妈为什么要杀我？！”
　　虚拟宇宙：【……】
　　【您冷静下】
　　话没说完，一个纸团猛砸过来，径直穿过小紫毛的虚影。
　　她叹口气，【这才刚开始呢，耐不住火气怎么行】
　　庞默默又将纸团捡起来，把黑暗中的怪物画出来。
　　他不想思考这情节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者场景雕琢略显粗糙，他满头怒火，只想着自己好心探路却被其他人联手杀害。
　　[原是道德只对道德人有用，以暴制暴，以恶制恶，没有规则时，我便是规则]
　　手肘压住的纸上如此说道。
　　庞默默：“……”
　　“虚拟宇宙，将文本拷一本提交上青天大指导，烦他老人家看看。”
　　虚拟宇宙：【好呢，要将您的通关录屏一同递交吗？】
　　庞默默磨牙：“不用。”
　　“给我开第二次全息。”
　　虚拟宇宙：【哦？这么快，您想好如何应对那方世界观了吗？】
　　【没有道德法律制约之处，全凭怒火毫无胜算】
　　“我不想管什么胜算。”庞默默脸色沉沉，“我只想拖着他们一起死。”
　　……
　　初稿同样被发给了【三苑野餐群】。
　　朱日和速读没有徐宁天骄厉害，常是自己刚看到埋伏笔，桌子那头徐宁就呱呱地拍桌子，高喊：“好，爽！砍死他！”
　　朱日和：“……”
　　又到一处阴谋暗算，他正要猜怎么破局，徐宁又开始了。
　　“就是那个红头发瘪三！快把他剁成肉酱！”
　　朱日和：“……”得，后面不用看了。
　　“感觉怎么样？”他问。
　　徐宁天骄：“别烦我，看小说呢。”
　　同是应届生的梁祝摸下巴：“很……毁三观，但你说得对，这本子对弱感症应该是特病特治了。”
　　“不过这坑挖的有点大啊，高低宇宙的设计很妙，我愿意鼓掌，但如果这坑要给我去填，那我就不想夸了。”
　　他妈谁想填这种坑。
　　朱日和：“什么坑？”
　　梁祝：“你明知故问吗？”
　　“故事里高宇宙都喊低宇宙奴隶了，后面不得写写奴隶逆袭？靠，我想想都脑仁疼。”
　　朱日和无话可说。
　　铁训兰说到做到，说她起的大纲可以让每个人尽情发挥、不用考虑世界观融合，她真就做到了，这层层地底世界，你想写啥都行，只要够凶够惨够没人性。
　　“乖乖。”徐宁天骄又翻文包里的图片，啧啧称奇。
　　“铁训兰人前瞧着娇乖，难道人后喜欢研究地球罪案大全？”
　　“你们来看看她这手稿——”
　　蛇夫座几人传阅完。
　　顿时，大伙都不想吃午饭了。
　　静了半晌，“怎么办，我好喜欢无限流，但我担心没人敢买。”梁祝哭丧着脸。
　　朱日和抿嘴：“如果主力王座卖不掉，我考虑投一下天火的新星计划，开拓新星域，那里题材管控松一些。”
　　“再松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徐宁天骄一锤定音。
　　“巨头其实有胆大的，《西游成魔》全盘颠覆佛陀正道，我看也挺邪典——它能发售银河是因为柳园飞雪说服了物种文库啊。”
　　朱日和：“……”
　　他小声叹气：“你要这么说，我倒宁愿去死磕柳园掌柜。”
　　双子座，北河二，黑山咖啡馆。
　　朗图腾一页页看着铁训兰画的图，哪怕血腥残酷，他也努力不移开眼睛。
　　那头，夜流竹正对自己的带教游戏师撒娇：
　　“姐，秦姐，咱们团就买吧，无限流真的可棒了。”
　　“我发誓，这不是魔幻本的插科打诨，这对精神症绝对有奇效！”
　　那头，秦姐十分头大，她可不是夜流竹话到临头才知道这无限流本子。
　　而是——
　　“小竹，你马上要入职骑士团了，说话要谨慎。”
　　“游戏师选本可以偶尔凭人脉，但总卖关系，就是自砸口碑。”
　　“再说，”秦姐长长叹气，“这本子已经被送到上指导眼前了，上指导既然知道了，我还怎么能暗箱操作？”
　　夜流竹：“……”
　　好家伙，谁手这么快？
　　现在想偷偷买进也不行了。
　　……
　　当晚，上青天驳回无限流原稿碎片，要求提交更详细的文本故事和完整世界观。
　　专属庞默默没有回应。
　　虚拟宇宙严格保守秘密，没说出他沉迷文本碎片，到现在还没脱出的事。
　　铁训兰也不怎么关心自己放浪形骸的四胎，此刻她正漫步校园小径，偶尔听扎堆的小学妹小学弟讨论文豪作业，唧唧喳喳的。
　　“我要写末世，和丧尸谈恋爱多帅！”
　　“你好俗哦，末世这背景你写恋爱，哕了，还不如和吸血鬼谈。”
　　“再蹲蹲吧，神话改编也很棒。”
　　铁训兰：“……”
　　光脑一亮，新通讯拨进来。
　　铁训兰咦一声，稀罕，来电人是六月飞雪不是冤。
　　“喂，尊敬的柳园大掌柜，这里是爱慕您许久的铁训兰。”
　　那头柳园飞雪噗一口茶喷了老远，哈哈大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打通讯来是想告诉你，小宇宙计划正式启动了，想来参观《灭神》吗？”
　　铁训兰不语。
　　她想到了徐静数据体的留言，对柳园飞雪夺权上位、城府高深的评价。
　　这世道，当真千人千面说不尽啊。
　　“当然，我的荣幸。”


第113章 疯狂先知
　　【@大指导上青天：来我实验室,聊下你交的本子】
　　消息发送时间显示为一小时前。
　　虚拟宇宙将它截在了庞默默光脑网络外，长出智能意识的AI能判断出庞游戏师现处文豪本的状态并不适合阅读消息，但她不能抵挡上青天的催问。
　　【@大指导上青天：？？？人呢？】
　　【@大指导上青天：想扣工资了吗？】
　　虚拟宇宙：【……】
　　【上青天主席,玩家庞默默正在文豪本进度中,不适宜接触外界】
　　老头子玩味看她,花白头发花白胡子,笑眯眯不说话的他像个圣诞老人,但这人一说话——
　　“老子从业近百年,也没见你这么操心过老子啊,宙姐。”
　　虚拟宇宙忽然有了种奶奶看孙子的沧桑感。
　　【首先,无限流是个新题材，值得特殊对待】
　　【其次,您明白的,我族已经缓慢开放了文豪本管制,今时不比往昔】
　　“……”上青天眯眼看她,片刻后翻出庞默默交的备案,和另一份做对比。
　　落款是蛇夫座天火职员朱日和。
　　“万望上老师不要计较我天火职员的身份，认真对待无限流题材。”
　　“这不是个有远大意义的文题，也称不上动人心灵，只是快餐文学。”
　　“但它对精神症的奇效，值得特殊对待。”
　　上青天倒没把朱日和的话很放在心上。年轻人嘛，见识不够多时喜欢三人成虎。
　　他只对题材有点好奇——以及，这个题材打出的“精神症专症特治”噱头。
　　如果这噱头运作的够响，那无论本子多烂,销路都不会差。
　　秘书小声提醒：“指导,骑士团在大麦哲伦云的布局,很需要新题材刺激。”
　　所以,不去把无限流投在——
　　上青天摆摆手：“没得事。麦哲伦移民不会选核心星带那些吃不了苦脱不了网的人类，他们老实交税就行，其他指望不上——肯定要选野生一些的，有闯劲的。”
　　“这种人，我们不能拿太上瘾的文题去祸害人家。”
　　秘书：“……”
　　秘书认真想了下，确实，投放新星疆的魔幻题材，从刺激程度看，比无限流差了许多。
　　“那，这本子我团就放过吗？”
　　秘书有点心疼。
　　多恐怖多惊悚啊，一本下去，不知激起多少人回忆末法祖先艰难求生的光景。光这份情怀，都值2000万本销售基数。
　　上青天奇怪看她。
　　“我啥时候说不收了？”
　　秘书也奇怪，“您不是驳回庞默默的申请了吗？”
　　上青天嘁一声，“那叫退修，不叫退回。”
　　“我不是附带了修改意见嘛。”
　　“要不是那鳖孙死活不回我消息，现在我肯定和他讨论得热火朝天了。”
　　秘书：“……”
　　上青天捋捋胡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漏了一环。
　　想来，审核文豪本的进度也不过耽搁了两三小时，该出不了大事。
　　应该不会。
　　……
　　蛇夫座与猎户座之间，公共星疆。
　　小宇宙一期计划开辟在了这里，地处TOP2王座中缝，此地往来飞船连绵不绝，不少旅客隔着玻璃注视着这座新冒出来的圆环巨门，它随引力缓慢漂移，足有0.0005光年直径宽，造型简单，通体漆成太空银色，在灼灼燃烧的恒星光辉中，反射着夺目银光，刺目至极，仿佛穿过它，便是另一个宇宙。
　　为此，银河星轨立了个新站点。
　　[天火宇宙站]
　　铁训兰从星轨跳下来。
　　几十节车厢轰隆隆启动，绕过小宇宙圆环，仿佛游过银色巨龙身边的一只小蜉蝣，前往下个站点。
　　“……”铁子震撼望着这座庞然大物。
　　重生以来，她吃喝拉撒全在文豪业，这是铁训兰第一次直面宇宙工业体系，它冷酷高深，沉默寡言，造出了堪比星球体积大小的建筑，矗立宇宙深处，留下人类印迹。
　　柳园飞雪的通讯恰如其分拨进来。
　　“哦呦嗬，这么想我啊。”
　　铁训兰：“？？？”
　　“啊？”
　　柳园飞雪：“新本子都送到我案头了。”
　　铁训兰：“谁？无限流的本子吗？”
　　柳园飞雪：“bingo，朱日和投递的。”
　　“他可真大胆，你这新本就零碎几个段子，也敢直投我——我也傻缺，竟然真看了。”
　　天火设立有大掌柜信箱，放话说如果被游戏师拒绝过的文豪本确有“真才实学”，可以二次直投柳园飞雪，获得一个重生机会。
　　但需要注意，此法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被拒，天火永不启用。
　　铁训兰有些拿不准朱日和的意思。
　　她将片段给了庞默默赏析，这一点，她是给群里通过气的。
　　——约等于独立骑士团已经在审了。
　　他又给了天火？
　　……
　　一本多投？
　　但铁训兰没吭声。
　　一来，不明说，她便是“不知道”。
　　二来，在无限流题材上，她和朱日和是利益共同体，朱日和又是组长，二人理当共进退。
　　【@铁训兰：学长，你把片段给了几家公司？】
　　朱日和暂时没回复。
　　前头，柳园飞雪开着小驴的从宇宙圆环出来，嘟嘟冒烟，还带个滑稽的安全帽。
　　铁训兰：“……”
　　这是谁，我在哪儿，这肯定不是威风凛凛的天火大掌柜！
　　“走！带你看文豪业的新未来！”
　　柳园飞雪英姿飒爽，喊她过来。
　　……
　　三分钟后，俩人挤在一辆电动小摩托上，腚挨腚，屁连屁，龟速朝宇宙圆环行驶。
　　“飞雪大佬，您哪儿找来……这么古老的交通工具啊。”
　　“草，狗逼银河舰队，诓老娘，还说是地球挖出的宝贝，能跑的活古董，怎么这损色！俩人都带不动！”
　　铁训兰瞄一眼小驴的，就这娇小体积，能把你顺利带出来都烧高香了好吗。
　　一进圆环，浩大网络顿时将人牢牢捕捉。
　　铁训兰咧嘴：“大掌柜，我能问个问题吗？”
　　柳园飞雪骑着小驴的意气风发，“说！”
　　铁训兰：“小宇宙工程虽说是另起一个网络源，但也是虚拟网络，还有什么必要——”她看一眼银色圆环，根本看不到头。
　　都是虚拟，整这实物干啥。
　　柳园飞雪：“不懂了吧，这是心理暗示。”
　　“人总是这么虚伪，明明都是一样没脑子，信个假神、贴个标签就当自己脱离大众，能得道成神了。”
　　“天火竖这个圆环也是一样的，就是个——你说品牌效应也行，虚荣谄媚也行。”
　　“踏进来，你就是‘不同于’虚拟宇宙的新玩家。”
　　铁训兰扑哧一笑。
　　柳园飞雪：“别被糊弄，这就是帝国数据池捞出的记忆金属废料，一块一斤，造这圆环的价格，比我《西游成魔》的开发价还便宜呢。”
　　铁训兰：“……”您可真精通营销，亏我刚还被震撼了几秒。
　　巨环远去，一片和真实宇宙别无二致的漆黑星空现于眼前。
　　一颗颗模拟地球分列两侧，它们是可爱的近椭圆体，微微偏斜的地轴，覆盖冰雪的南北极，还有包裹全星的蓝色大海。
　　铁训兰屏住呼吸。
　　柳园飞雪：“喂，妹子，你胸乱跳，挤着我了。”
　　铁训兰一腔怀念悲伤顿时烟消云散。
　　“大掌柜，那是剧烈心跳。”什么mimi乱跳啊。
　　“怎么每个地球颜色不太一样？”
　　左边最近这颗地球的地表颜色是浓郁的墨绿深蓝，远处那颗大气却是诡异的紫红色，时不时还有些电闪雷鸣，云海上爆开朵朵电花。
　　柳园飞雪手搭凉棚看电花：“这是哪位道友渡劫了啊。”
　　铁训兰：“您别开玩笑，我说真的，刚说圆环做品牌，小宇宙前期投资这么大，肯定要诓有钱人来花钱的，这地球颜色都没调均匀——”
　　柳园飞雪：“我没看玩笑，那颗是你的《灭神》，玄幻地球。”
　　铁训兰停住，瞳孔紧缩。
　　再看那颗火花带闪电的小地球，顿觉它美丽脱俗清丽绝尘倾国美色无与伦比。
　　她设想过很多次这场面，但真看到时——可真——我操了。
　　柳园飞雪拍她脸蛋：“傻了？”
　　“我说过，天火要造新世界的。”
　　……
　　大气层的仿真触感并无真实地球大气层的烧灼热力，穿透它们便是真实冰凉的云层，柳园飞雪骑着小驴的带铁训兰降落《灭神》地球地表。
　　一望无际的黄土沙漠，暴风席卷。前方是座修仙之城，它悬在空中，成色如墨，离地三百丈，飓风肆虐在城下沙漠，城尖站着一群人，他们高举双臂，呼风唤雨，道道紫色雷电连接着云端和城池，劈碎雨云，旋即大雨倾盆，浇灌干涸土地。
　　下一秒，嫩绿芽草萌发，给皲裂地表带来了生命气息。
　　有一瞬间，铁训兰感觉自己在看创世纪。
　　她用力抽出思维。
　　“不是，怎么不直接设定水土肥沃呢？”
　　柳园飞雪正在对话虚拟宇宙：【我申请临时管理员权限】
　　虚拟宇宙有点不想搭理这个人类。
　　她可真跳，一面想挣脱AI巨神的庇护，一面又赖皮兮兮的来求虚拟宇宙帮忙。
　　但大伙在巨神涂鸦板算过概率，小宇宙工程对人类精神症治疗的进度，确有帮助。
　　那么——
　　【收到申请】
　　【请知悉，此方虚拟网络我仅有一半管理权，另一半网络暂未形成智能意识，请妥善使用，不要越权】
　　【请陈述借用时长】
　　柳园飞雪掏出个怀表，咔哒一声打开：“一小时吧。”
　　铁训兰看鬼似的看她。
　　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多地球古董？
　　虚拟宇宙点头，顿时，两人周身罩上一层透明数据气泡，地表飓风不能穿透，像个保护罩。
　　“什么，水土肥沃？”柳园飞雪装着像刚听见。
　　铁训兰：“……”
　　柳园飞雪认真道：“当然不能，天火打出的招牌是‘真实世界触感’。”
　　“想要水土肥沃？好啊，自己去松土挖地，《灭神》顶多能给你发点蚯蚓。”
　　铁训兰定定看她。
　　柳园飞雪得意解释：“天火既然说，要把人类从虚拟网络之海中捞出来，就说到做到。”
　　“他们总说这文豪本不够真实，那文豪本太柔软不刺激。”
　　“那就来吧，体会人类祖先真正的崛起，看看真实的生存，有多痛苦刺激。”
　　铁训兰：“……”
　　气泡托着两人飞去修仙城池。
　　沿途黄沙漫漫，荆棘丛生，偶尔能看见响尾蛇和乱跑的蜥蜴。这块原始土地充满生机，唯独没有人类。
　　修仙城池奇怪的没有门匾，里头道路宽阔、屋舍俨然，道旁种着艳丽桃花，初具人类生活规模。但实际人头稀少，还都是些仙人设定的角色，他们托举木材修建房屋、夯实陆地、挖掘水渠，布置着城池基建。
　　铁训兰看到了许多《灭神》中的设定。
　　典当阁里散落的血滴子、挂在墙上的银白飞剑、悬挂墙头的魔修捕告，还有零星人类对修仙者的畏惧之情。
　　“这些角色……这些玩家，是从真实宇宙招募来的志愿者吗？”
　　柳园飞雪：“是，个个都是AI随机筛选的《灭神》铁粉，自愿进入《灭神》地球，度过第一个两年，给城池打地基。”
　　铁训兰难以形容心中的扭曲感。
　　常理推断，“建城者”会在城池扩张后期获得极大的权力，这很容易形成固有利益集团——
　　“你想让星际人体会……人类社会的进化吗？”
　　“比如奴隶社会、封建王朝这些？”
　　这些高低贵贱、先来后到、信息差问题，极易变成等级社会。
　　柳园飞雪耸肩：“为什么不行，星际社会形态破碎紊乱，文豪本宇宙让人类变相重走‘历史’，多好。”
　　“——他们思想会成熟起来的。”
　　铁训兰：“……”
　　“你不怕这些玩家重归现实后，额，可能会变成社会不稳定力量。”思想自有无穷魔力啊，做过奴隶主的玩家还是普通星际人吗？不怕造反？
　　这次，柳园飞雪安静良久。
　　半晌后她笑出声来。
　　“我带看好几个文豪了，你是第一个问出这问题的人。”
　　“那我正式回答一下，听好了，全是真心话。”
　　“无妨，都无妨。”
　　“精神症一潭死水情况下，任何变化都是值得鼓励的，哪怕引来的变化不可预期。”
　　铁训兰：“……”
　　她可算明白，疯狂先知在现实里是个什么形象了。
　　就柳园飞雪这鸟样。
　　“放心啦，”柳园拍她肩膀：“没那么快的，天火为什么设定一颗小宇宙一期两年，到时间换人？因为我们也知道，不能放任活人如此沉浸太久。”
　　“再者，人因环境而变，在文豪本地球他变得狂躁，回归现实宇宙也会被同化，变得麻木。”
　　“我们只是在做社会实验，看他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铁训兰：“……”
　　她今天无语的次数特别多。
　　得赶紧问朱日和的意图。
　　柳园飞雪此人不得了，要真因为一本多投惹出什么乱子，这女人能把三苑野餐组活炸了。
　　……
　　……
　　无限流文豪本《未命名》，第13次试玩。
　　“虚拟宇宙，开启伴随记录功能。”
　　“如果我刺激其他角色说出了精彩台词，你负责记下。”庞默默道。
　　虚拟宇宙挖鼻孔：【收到】
　　眼前落下黑暗，前方是熟悉的漆黑深井。
　　庞默默原地坐倒，娴熟地背靠石壁，扫视着黑暗中浮现的几个赏金猎人。
　　每进入一层地底遗迹层都会被剥离掉所有东西，只留一套基本衣装。赏金猎人的比拼就从谁更能藏住武器开始。
　　左边的老头子脚底藏有刀片，他足茧极厚，能行走于刀片而不被割破，关键时刻杀人于无形——第3次试玩被杀死的庞默默记录道。
　　右边的小男孩身形灵活，他天生发丝强韧，能在数秒内将头发编织成绳索，救自己脱困，也能勒死人——第6次试玩被勒死的庞默默记录道。
　　左二那玩家是个假孕妇，看着虚弱，实际身手矫健，是全场武装最厉害的人，假肚子里宝藏不绝，拼装枪械速度极快，多次成为本层王者——第2，5，9，10次被打死的庞默默记录到。
　　……
　　那我呢？我会什么？
　　庞默默深吸口气。
　　我不能打我不能跑，我只会不停地复活。
　　我还知道，下层遗迹的入口根本不在井里，那只是个障眼法。
　　真正的入口在——
　　他看了眼头顶黑暗，那里闪烁着星点亮光，是怪兽的两只眼睛。
　　“高级宇宙”的弹幕立刻跳动起来：
　　[这猪猡知道了，我就知道，他抬头了]
　　[奇迹啊，这么灵光的id，我第一次看见，下注吗各位？]
　　[当然下，我刚下课一会就遇上了高光局，今天运气好！]
　　十数次下来，庞默默已经学会对这些折辱言辞视若无睹了。
　　他更深地埋低头，将脸藏进阴影。
　　随后，用力掰掉了自己虎牙，握在手中。锋利的齿缘在掌心划下红痕。
　　没有武器自己造。
　　人总能适应各种改变。
　　……
　　虚拟宇宙认真看着，看男人在厮杀中用牙齿灵活割断了别人的喉管。
　　鲜血喷溅在地上，庞默默舔舔牙槽，呸出一口臭血。
　　——是的，人总能适应各种改变。


第114章 浴火重生【补作话】
　　【@朱日和：没几份,三四五而已，不用紧张】
　　收到朱日和消息时，铁训兰正被领着参观《狼人传说》宇宙。
　　“世界观太简单,做成完整地球就是浪费。”
　　柳园飞雪不介意当着别的文豪面埋汰签约作品,这颗地球大片原始森林和海洋,偶尔见到几点聚落，笼罩着古怪紫色，狼人矫健的身影得百倍放大才能在森林中看清，稀瘦如万花丛中一点红。
　　“瞅瞅,铺开故事,连座城都填不满。”
　　铁训兰歪嘴，“别这么说大掌柜，这可是六千多万销量的《狼人传说》。”
　　“数据足以说明玩家认可。”
　　柳园飞雪大笑起来，小驴的被她拍的吱哇亮灯，“别逗了，玩家喜好从来都是过去时，他们选不出未来。”
　　“这话来了朱日和自己,他肯定也是赞同，你别找补了。”
　　铁训兰：“……”
　　她已经学会在柳园女士面前保持沉默了。
　　柳园飞雪拉开【建设后台（原文本后台）】,大致调了下狼人聚落的位置，只见紫色小点一会飘去地球南温带，一会飘去地球亚热带,狼人的皮毛颜色也在随着气候改变而改变。
　　铁训兰：“好周密的逻辑。”竟然能对物种进化做出应激反应。
　　虚拟宇宙：【多谢夸奖】
　　柳园飞雪：“要不放热带吧，炎热天气看狼人壮男跳脱衣舞多棒。”
　　铁训兰囧：“……狼虽有品种区别，但不是大聚落常见于热带亚热带的动物吧大掌柜。”
　　柳园飞雪耸肩,“我开玩笑嘛。”
　　又修了会,柳园手速飞快,数十万字原始文本，她大略点进进度条，说押中故事哪一环就绝不会出错，看的铁训兰直呼好家伙。
　　这本事说来也不难，只要熟悉故事走向，同时掌握几乎市面上所有常见故事模型——俗称‘看开头知道结尾’，就行。
　　但，掌握市面流通的所有故事模型，这是人干事吗？
　　铁训兰在心里默默把朱日和打了一顿。
　　狗日的，在柳园飞雪面前走钢丝，胆大包天。
　　【学长，我猜你是想引诱多家巨头哄抢无限流，这法子听着好，做起来却……不怕抱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那头，朱日和和徐宁天骄正顺着铁训兰埋得伏笔，往下续写。
　　梁祝詹玉堂几人水平不好说，但徐宁天骄写起罪案场景颇为得心应手，多年现实主义创作揭露，她写黑恶丑入木三分，凶残场景信手拈来，什么人头煮汤脚指甲拌饭，什么母猪分食幼子，看她画草图时，朱日和很自觉地移开目光。
　　他可没徐宁天骄这么好心理素质。
　　【怕，这是计划的必然副作用】
　　【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希望哄抢，但——主要还是想尽快过审】
　　【无限流是个放大人性之恶的题材，不能细想，我怕规规矩矩操作，巨头越想顾虑越多，顾虑越多，过审概率就越低】
　　铁训兰：“……”
　　她自动打个比喻：
　　【就跟买菜似的，来了样没吃过的新菜，就一捆，你想买，但不知道味道，犹犹豫豫，这时有个人跑出来抢着买，还给老板出高价，你就不再犹豫了，一定要买，是吗？】
　　朱日和：【正解，人类无用的胜负欲】
　　铁训兰：“……”可把你能的。
　　【@六月飞雪不是冤：[志愿链接]】
　　铁训兰抬头：“？”
　　柳园飞雪埋头修改，并不理她：“这是放在游戏版的志愿链接。”
　　“再有俩月吧，小宇宙就开放预售了，中间还要进来些死忠铁粉。这链接给你，我再打个申请，让AI给你暂时管理员权限，你帮我选选《灭神地球》前期能进入的人类。”
　　铁训兰：“……这权利有点太大了。”
　　柳园飞雪赞许看她一眼：“我就知道，你听得懂。”
　　“一流下来十数位文豪，只有你问了小宇宙可能导致的阶级演化问题——这证明你思考过的，那就值得这份殊荣。”
　　“我是不太懂，为什么你连大学毕业都没，会想到阶级这种事——哦，忘说前提了，这是本末法时代的典籍所讲之物，叫啥啥资本论。”
　　“你阅读涉猎挺广啊，铁训兰。”
　　铁训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难道和柳园飞雪掰扯，前世不仅看过资本论，还必修课过近代史马原毛中特吗？
　　“您过奖了。”
　　柳园飞雪亲切拍肩，笑容真诚地一点看不出高深用心：“所以不要推辞。”
　　“你把这颗地球当真实宇宙，那挑人便是造物主第一次造物。”
　　“你要不把这桩事当真，那也只是挑几个顺眼玩家进来耍，仅此而已。”
　　铁训兰：“……”
　　她看出来了。
　　小宇宙工程美名其曰文豪业的未来，实际是个社会科学实验，由帝国高层许可，一线巨头具体实施，汇聚银河优秀文豪，来圈地跑马，造个类似监狱又类似魔幻新世界的东西出来。
　　把人放进去，用截然不同的“生活”来筛选他们，选出更优秀的，更有闯劲的，再投放回原宇宙——
　　至于优秀标准是什么，便是看这人的“人性”韧性多强、道德底线和上线间范围多大。
　　铁训兰从计划中读出了一丝银河帝国群体意志的傲慢，又感知到了一种悲哀。
　　光脑又亮了，朱日和的名字跳跃起来。
　　柳园飞雪见她愣神，有心调节气氛：“喂，有人找你。”
　　“哦呦是朱日和，他刚联系我就来联系你——你俩不会串通好了，用无限流本子耍我吧。”
　　歪打正着了。
　　铁训兰：“……”
　　“怎么会呢，”她泰然自若撒谎，一把摁掉朱日和的通讯：“您想多了。”
　　“无限流能得天火青眼，上辈子积德了。”
　　那头朱日和：“？？？”
　　几个意思？
　　火烧火燎来问我，我好心去解释又不接？
　　……
　　等铁训兰娴熟骑着小驴的离开后，柳园飞雪才掏出自己的光脑。
　　上面积了四五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独立骑士团事务部。
　　两个是“麒麟座老不死”。
　　柳园飞雪当然首先回电麒麟座老不死。
　　通讯一响，立马就接。
　　“哦呦！上老师，天气不错啊，您怎么想起联系我了？”
　　上青天就等着柳园回电呢。
　　他正登陆物种文库储备库，查看拟编中的文豪本，本想顺带和物种文库谈谈对无限流的看法。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无限流《未命名》的数据轨迹显示曾在同一时刻被分发给了四家一线公司，其中最先开启的id就是她六月飞雪不是冤——柳园飞雪。
　　“你看过文豪铁训兰的新本了吗，小柳园？”
　　柳园飞雪假笑，去你妈的小柳园。
　　“当然，您也接到了？”
　　“我就猜火急火燎第一道审核敢投大掌柜信箱，得是个什么神经病操作，原来是一本多投啊。”
　　上青天：“……”
　　出现了，神经刀柳园飞雪，正话反话一起说。
　　“你那边什么看法？”老头子单刀直入。
　　“没看法，挺好的。”柳园不躲不避。
　　“我是问，天火要不要接收。”上青天笑眯眯。
　　“这么好又新的题材，我天火先打开，真是有福啊。”柳园飞雪故意道。
　　每个成形未成形的文豪本都会在物种文库挂上链接编码，由此记录一个作品从初生到湮灭的全过程，同理，这个编码的数据轨迹也会记录在案，只要权限足够，你能在物种文库中看到全银河所有文豪本的流动轨迹。
　　无限流尚未大量出售，朱日和投递的四个邮件，轨迹就特别明显。
　　文豪本审核就是地头蛇作风。谁先审，谁就有权先决定。
　　物种文库认死理“先来后到”，第一个打开邮件的是柳园飞雪，那最先进入正规审核流程的便是天火集团——谁叫铁训兰和庞默默沟通时，没有明言“投递独立骑士团”呢？
　　天火一日不拒绝，其他集团就不能认定为正式审核。
　　柳园飞雪这是在明着恶心骑士团。
　　上青天：“……”
　　个瘪犊子庞默默，老头子记下一笔。
　　“是呀，都在等小柳园你做决定。”老爷爷笑呵呵。
　　柳园飞雪心思一转。
　　她当然明白天火集团的优势劣势，无限流并不算最对口。如果说独立骑士团过往战绩中“少见”惊悚题材，那天火就是彻底剃光头。
　　——它缺乏运作惊悚题材的丰富经验。
　　若无限流只是普通衍生本，比如聊斋改编，柳园飞雪也不心疼，但它真是个有潜力的新题材，第一炮，最好得响。
　　“我什么意思您还看不出吗？”她故意道。
　　上青天呵一声，你个人精我看出个屁。
　　“柳园掌柜，天火骑士团也是多年打交道了，彼此优劣势也都知道。”
　　“明说吧，我们骑士团运作无限流的成功率更大些。”
　　柳园飞雪嗯一声，不以为忤。
　　“可我不想放手呢？”
　　上青天：“……”
　　柳园飞雪：“上老师，咱那不是打交道多年，咱那是对着干多年吧。”
　　“只要您不舒坦，我就开心。”
　　上青天苦口婆心：“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好题材运作失败，会断送后续整个题材市场的钱途，您瞧兰德，撞大运抓着个末世，两年来孵化了多少抄袭雷同本子啊，赚翻天。”
　　“天火如果孵化失败了呢？”
　　柳园飞雪：“您别用年龄压人，我不到四十风华正茂，不像您，路都快走不动了。”
　　“直说吧，现在决定权在我，您想用什么，来打动我跃跃欲试想点审核通过的手呢？”
　　上青天没立刻回答。
　　时间差问题让骑士团错过了“首发”优势。
　　但这数小时差值也确实让骑士团更早看完了无限流故事。
　　上青天内心非常看好无限流，特别是对精神症的疗效。他冒险打赌，柳园飞雪应该还没看完本子。
　　“两小时，我给您回复，如何？”
　　柳园飞雪哈哈一笑：“这么久，上老师是青光老化白内障吗？看本速度下降不少啊。”
　　上青天：“……”个瘪犊子！
　　“老夫需要和游戏师们商量下。”
　　“放心，如果落锤，付出代价绝对让天火满意，但我希望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两小时内，别把无限流看了。”
　　——你要看了，我担心你就不想放手了。
　　说完扣了。
　　柳园飞雪快笑死了。
　　实际上，她想要的不是无限流第一炮，而是共同开发题材的权利。
　　第一炮打得好自然名利滚滚来，但天火这块有短板，也不强求，背锅风险还是优先考虑对家吧。
　　只要骑士团拼死拼活，把题材市场孵化出来，后面无论谁进来不都是赚钱吗？
　　……
　　……
　　扣下通讯，上青天风风火火就冲向实验场。
　　虚拟宇宙慢吞吞跟着，一路听他瘪犊子个不停，非常怨念庞默默不接通讯耽搁先机的事。
　　【您慢些，腿脚不好，骨质疏松，摔着了谁和柳园飞雪吵架？】
　　上青天：“……”
　　“回头再找你算账。”
　　虚拟宇宙无所畏惧。
　　你能把我怎么样？
　　断网吗？
　　庞默默安静坐在工位上，用一个舒适和缓的姿势。如果不是看他眉头紧皱眼球滚动，真当他冥想调息呢。
　　见大指导气冲冲驾到，周围一圈同事也默默溜过来。
　　“喊醒他。”上青天命令。
　　虚拟宇宙：【……】
　　【我并不建议】
　　【玩家庞默默正在通关关键时刻，至多不过一刻钟便见分晓】
　　上青天瞪她一眼。
　　虚拟宇宙：【_(:з」∠)_】
　　您不年轻了，没二十岁的俊朗风情就别皱橘皮脸啦。
　　【或许，我能开启视觉共享，让您直观鉴定无限流文豪本】
　　上青天：“可以，快点。”
　　虚拟宇宙：【 →_→】
　　【好的，实时共享已开启，请欣赏】
　　刷拉一声，庞默默工位前投下一片水幕，机械手赶紧给上青天老爷子推个椅子来，又递个本子，狗腿的很。
　　又刷拉一声，同事们也不干活了，都跑来凑热闹。
　　屏幕一片漆黑，色调晦暗，不知是文豪描写太潦草还是故意如此，上青天看了会才辨清几个活动打斗的人影，他们像几块活动的暗色块，混在黑色中。
　　老头眯起眼睛。
　　这是在——
　　同事们都是年轻人，眼神倒是比上青天快，但他们沉不住气。
　　“这是在……做什么？那是庞默默吗？这么能打，他不是平时拎桶水都费劲吗？”
　　“giao，如果不看脸，我当哪个末法杀手穿越来星际了呢。”
　　“有点害怕，机械手，你准备点镇定剂，等下庞哥脱出情况估计好不了。”
　　一群厮杀乱斗的人中，庞默默是最亮眼的那个。
　　他左突右奔，出手敏捷，落点精准灵活，手中一点染血的白色如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出无虚发，只一躲，后一击，便将另一个老头斩杀在地。
　　“嗬嗬。”老头子捂着喉咙，瞪圆眼睛望着凶手。
　　血喷了一身，庞默默眼都不眨，蹲下就把老头脑袋掰了下来，确认死亡后，又咕噜噜丢开人头，撕他鞋底，掏出两把闪亮的刀片。
　　一切发生在一分半钟内。
　　围观群众全体僵硬。
　　上青天：“……”
　　同事们：“……”
　　办公区一片寂静。
　　刀片在手，天下我有。
　　庞默默首先割断了勒他脖子的头发绳，背后那小孩面目稚嫩，有点可爱，但五官狰狞口角流血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他同样身手敏捷，还爱打斗中说话分散注意力：
　　“哥哥怎么不说话呢？”
　　“我的头发长得快，但再快也没哥哥的刀片快啊……”
　　“我觉得你能赢，哥哥我们组队吧，一起下井，去下一层。”
　　庞默默攥紧手中枯萎头发，左手卖一个破绽，右手立刻甩出头发套索，勒住小孩的脖子，他拼命挣扎，张嘴狠咬庞默默的手掌，咬的血肉模糊，口水混着鲜血往下滴，庞默默并不松劲，越绞越紧：
　　“你嘴最甜，心最狠。”他道，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试玩被这孩子毫不留情推下深井杀死。
　　……
　　小孩尸体瘫软成一团，庞默默重重甩开他，砸在最后一个对手身上。
　　此刻他遍体鳞伤，眼神却坚定如磐石，像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魔王。
　　干得好。
　　全息外，不少同事被他的凛冽气场感染，小声加油。
　　“好个屁。”上青天扫视周围，“职业道德呢？”
　　假孕妇被砸的头蒙眼花，想掏出肚子里藏得枪械，庞默默却预先知道了似的，隔着衣服强拧住她的手，一发后座力轰出，枪口逆转，子弹打进了她自己的腹中，假孕妇惨叫出声，庞默默趁机抓住她的头，一下下重重砸在石壁上，哐哐作响。
　　“说！”
　　“你怎么逃过每层审核的！”
　　人头被撞得鲜血淋漓，很快坍塌变形，颅骨蹩出凹痕。
　　脑浆溅起来，崩到庞默默眼皮上，他闭下眼又睁开，眼神冰冷残酷。
　　……
　　良久，办公区还是没人说话，空气比死还安静。
　　众人谁也不能把屏幕中这位杀神和平时爱炫耀又开朗的庞默默联系在一起。
　　上青天缓缓吐出一口气。
　　“虚拟宇宙，这怎么回事？”
　　虚拟宇宙：【如您所见，无限流的魅力】
　　【彻底激发人性——但不能保证激发的是善是恶】
　　上青天不语，他看起来神色挣扎，一会眼神亮如星星十分欢欣，一会神色凝重似有不悦。
　　虚拟宇宙提示道：【一刻钟还没到】
　　上青天：“？？？”
　　还没到？
　　这三观还没破到底？
　　只见屏幕中，庞默默娴熟地打开假孕妇的肚子，挑出几样有用的，又用老头的刀片开始分尸。
　　四五人的尸身，他庖丁解牛，技艺出众，一块块丢进深井中，连骨带肉。
　　井口窄小，尸块却大，没丢几块就卡在了井壁上，再往下扔只会积在上头，庞默默也不理会，继续动作，堆得尸块冒尖，像盘盛不下的硬菜。
　　最后，他掏出假孕妇的火石，擦个火，扔进井里。
　　天顶黑暗中，一双眼睛亮起来：“……”
　　火焰点燃尸堆，又沸腾了井底少量枯水，煮成一口缓慢熏腾的人肉汤，散发出浓烈怪味。
　　……
　　上青天沉默看着这一切。
　　虚拟宇宙：【玩家庞默默已经完全学会了因势利导，因地制宜】
　　【——人类总能学会适应环境】
　　终于，头顶洞穴趴着的大蜘蛛被“香味”吸引，簌簌爬下来，跳进井里。
　　庞默默抬头，看向头顶——原本蜘蛛占据的位置。
　　那里现在是一方黑不见顶的窟窿。
　　下层遗迹不在“脚下”，而在“头上”。
　　他露出笑容，豁了一颗牙床格外显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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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外，虚拟宇宙好奇看上老头反应。
　　老爷子半天没动。
　　“虚拟宇宙，把HBS喊来。”
　　虚拟宇宙：【收到申请，请陈述申请理由】
　　上青天语气淡淡，眼神却微微放光：“请AI巨神人类行为系统，评估下庞默默现在的状态。”


第115章 灵敏残酷
　　与虚拟宇宙相比,HBS没有接入全银河网络，不能无处不在。
　　最近母家研发星座又申请他支援小宇宙工程，监控前期玩家精神状态,便颠颠去了蛇夫座公共星疆,这会忽然被喊来麒麟座,他有点不爽。
　　总归是数据，只要接入许可，神行万里也就须臾。
　　一来骑士团大楼，各位活人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令人惊讶,独立骑士团不是一向倡导尊重个人意志,很反感我这监控人类行为的AI吗？】少年的嘴巴不像他外表这么冷淡。
　　现在喊我来做什么？
　　上青天：“……”
　　虚拟宇宙：【诚然，麒麟座是HBS较少涉足的星域，社会犯罪率也较其他王座高些】
　　骑士团的同事们神情尴尬。
　　AI很少计较人类，时间久了，大家便以为真不计较。
　　上青天咳嗽一声：“理念不同，我座和HBS大人确实有客观冲突。”
　　“请您不计前嫌，测评下我团员工庞默默现在的整体状态。”
　　HBS撇嘴。
　　计前嫌？真要计较,早把你们判狱里去了，骑士团的擦边球还少吗？
　　少年苍白美丽,数据体挥开的手臂比雪绒还色浅，拉开表单里是所有记录在册的人类数据，各门各类,千花百种，鲜见于人前。
　　同事们看了会，脸上就挂不住了。
　　这都评估的什么？
　　八到十二岁是否有性冲动过激行为？
　　是否有猥亵或近似猥亵行为？
　　动作发生时,精神阈如何？是否为潜在危险人类？
　　……
　　十八岁前,接触淫秽血腥暴恐凶杀网络碎片频次如何？
　　接触时,精神阈如何？
　　是否有下意识模仿行为？
　　模仿时，微表情反馈如何？惊恐、欣喜、好奇……
　　……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怎么、怎么啥都记呢？
　　上青天没甚表情变化。
　　一看便是早见识过HBS手段的。
　　见同事们面如菜色，HBS冷声道：【非礼勿视，再看，你们所有人都会加上一句[有偷窥癖倾向]】
　　大伙鸦雀无声，纷纷转头。
　　HBS示意虚拟宇宙，确认道：【独立骑士团现役游戏师庞默默，是吗？】
　　上青天：“是的。”
　　HBS:【没问你】
　　上青天：“……”
　　虚拟宇宙：【是的】
　　HBS：【收到】
　　水幕中闯关还在激烈表演着，井中人头汤香气扑鼻，蜘蛛吃得嗤嗤作响，庞默默像个失了灵魂的躯壳，将之前留下的小孩头颅捡来，秃秃一颗头，被他绞得头发一根不剩，留作编绳子。
　　HBS看他一眼，无甚表情，将id名输入人类测评系统。
　　庞默默0-32岁所有记录立刻跳出来。
　　有同事忍不住想回头，被HBS呵斥回去：【再看挖眼】
　　这同事：“……”
　　上青天长叹一口气。
　　人只要活得长，啥都能见到。HBS鄙夷人类，也不是一两日了，恐怕是收录人性污浊太多，实在起不来好感。
　　【行了，把数据马赛克吧，】虚拟宇宙救场道，【你不用试，人类永远学不会知好歹的】
　　……
　　最新数据记下了庞默默在《未命名》中的表现。
　　数段虐杀场景，HBS快进快退，一帧帧的，看了十几遍。
　　骑士团不少人别开头。
　　“HBS大人，不必如此吧，那文豪脑子有病，爱刻画犯罪场景，你也喜欢看吗？”
　　“那孩子还那么小，庞默默也真狠心，连全尸都不给，唉。”
　　“我倒是好奇庞默默玩了多少遍，这么清楚关卡设置……”
　　HBS：【在法律能统治之处，这是犯罪】
　　【但文豪本内，第一法则是文豪思想，很明显，文豪铁训兰思想失控，完全没法律概念】
　　——犯罪是个人定概念，不是公理或规律。
　　在没有法律概念与之对立时，犯罪就无法定义。
　　画面定格在庞默默杀人的一刻。
　　脑浆崩在他眼皮上，他闭眼又睁开——眉峰平直、眼神平平、嘴角拉紧、整个五官呈现出一种紧绷至极又松懈的样子。
　　上青天：“如何？”
　　HBS：【暂时没有反人类倾向，只是杀戮动作过于熟练，脱出文豪本后PTSD需要长期治疗】
　　上青天眯眼：“那这是什么状态？”
　　三十余年平顺生活，只两三小时就改变了？
　　人是自然性和社会性的结合体，庞默默现在这样，根本只剩生死存亡的自然性了。
　　虚拟宇宙张嘴，想解释，却被HBS一把抢先。
　　她才想起，只有这位小弟在场，抢白人类从不用她动嘴：
　　【肤浅，这只是人类本能反应而已】
　　【别说三两小时，只消一次你死我亡的搏斗经历，人类万年前的本能便能顷刻复活】
　　【复活不了的，那就是本该被自然选择淘汰的个体——现在没淘汰他们，只能说人类社会造福大众】
　　上青天：“……”
　　员工们瞧瞧看大指导，心怀戚戚。
　　上指导还想说两句，HBS讥笑：【我知道你这老头，年轻时很自由主义一人，记档我还专门盯过，担心你成了个煽动社会的改革家】
　　【——现在又想和我说社会性自然性那套了吗？省省吧，虚拟宇宙，评估完毕，玩家庞默默为高应激性，游戏师庞默默为低危险性】
　　【如果担心对他性格造成不可逆扭转，应尽快脱出文豪本】
　　上青天闭嘴了。
　　他再见识广，也广不过“活了”数百年的AI。
　　虚拟宇宙却想法不同：【不可逆扭转是什么？】
　　HBS看她一眼，【性格大变】
　　【性格改变是随机事件，我估算不出具体情状】
　　虚拟宇宙：【有没有可能，他心性增长，融合了现有改变，精神阈韧性大涨呢？】
　　HBS：【我说了，随机事件，一切皆有可能】
　　俩AI齐齐看向上青天。
　　文豪本还没到头，要不要叫醒庞默默、叫醒后怎么处理无限流，全看上青天怎么想。
　　上青天捋捋胡子。
　　“如果我在原始文本中加两句话，给主角强加道德理念，压制他的反社会倾向，怎么样？”
　　办公区鸦雀无声，不少同事点头。
　　活儿终于回到了文豪领域，刚才的司法领域，听HBS抨击人性丑恶实在难受。
　　虚拟宇宙：【理论上可行】
　　【但文豪本修改要照顾整体基调，硬塞真善美进来，会被判[文本逻辑不合]】
　　——那就是在黑暗森林里非做洁白莲花了。逻辑不融只会让角色徒增折磨，最后崩溃。
　　上青天：“或许可以改的巧妙些。”
　　他不死心。
　　无限流的卓越功效，看得真真的，就像重病下猛药。
　　如果能保留良善之心的同时，又用残酷手段炼人才——
　　HBS响亮嗤笑。
　　【你当选菜呢，不喜欢萝卜就换白菜】
　　【你想强改就试呗，反正文豪本细节不是我和宙姐管，等下胡乱操作把物种文库招来了，老头，你就会知道最护犊子AI是什么样了】
　　上青天顿时闭嘴了。
　　年龄大了，骑士团文本也稳健，很少出事，他一时竟忘了物种文库。
　　文库对人类的母性关怀堪称病态，知道他们这么祸祸庞默默，未来一年骑士团的本子都别想过了。
　　有员工举手：“要不让铁训兰再重盘修改吧，总归，写本的人会有办法。”
　　HBS又呵一声。
　　出现了，人类酷爱的甩锅。
　　我解决不了，就丢给别人解决。
　　虚拟宇宙见两边僵硬，提醒道：【庞默默要爬上去了】
　　众人一机灵，赶紧望向水幕。
　　蜘蛛已经吃完了残余羹汤，长腿攀着井壁往上走，谁知背壳不怕火烧却抵抗不了油滑，刚烈火烹尸，烧出的尸油全黏在井壁上，湿滑难行，八条腿也走不平顺。
　　庞默默冷淡看他一眼，挑拣残尸中能用的物件。
　　假孕妇到死也没说出她怎么逃避每层的审核者的。
　　一个假肚子，一刀下来就露怯，怎么藏？
　　庞默默在她遗物中找到了许多湿滑微小的皮套，像安全套又像洗干净的猪肠，能装些东西。
　　闻一闻，上面有种古怪酸味，还有些轻微腐蚀痕迹。
　　庞默默：“……”
　　“该不会，不会是……”
　　“你说啊，说话说一半没道德。”同事们嘀嘀咕咕，开头说话那人一咬牙，“我觉得这套子像被胃酸腐蚀过。”
　　“湿滑透明液也像肠液，可能被吞下去过。”
　　众人顿时静了。
　　好家伙，好家伙！
　　头顶黑窟窿发出呜呜哭声，似乎在催促。蜘蛛还在艰难爬着，小眼睛望着黑窟窿，想着暂时离岗不会出大事，谁知，井口忽然伸来一双手，他慢条斯理洗着东西，接着天顶落下的冷水。
　　“早先，我还以为这水是你滴的口水，也不敢喝，怕被毒死。”那人类说着。
　　蜘蛛看他，敲敲长腿。
　　庞默默：“敲什么？想让我救你？”
　　蜘蛛小眼睛发亮，腿敲得更快了，井壁咔哒响。
　　庞默默微笑，“你等着。”
　　蜘蛛满怀期待，大嘴里舔的全是冷却结块的尸油。
　　庞默默找块残余火石，在鞋底擦燃，直接丢进井口。
　　蜘蛛：“？？？”
　　尸油满井，烧起来比前面还快，蜘蛛唧唧惨叫，抓挠井壁发出巨大噪音，庞默默踩着井沿，拽住他一条长腿，用刀割断：
　　“我救过你一次，你记得吗？”
　　“哦，你应该不知道，第十二次，我终于成功杀了其他人，只剩你一个，稍微一心软——谁知你出来就把我吃掉了。”
　　蜘蛛吱哇乱叫，小眼睛里满是愤怒。
　　庞默默任由他在枯井烈火中挣扎，不再理会，自己将选好的装备塞进干净套子里，深呼吸数次后，将套子吞进嘴里，用力吞咽。
　　任何身外之物都会被盘查清除，那么，只能让它变成“身内之物”。
　　古有吞食羊肠夹带黄金走私，今天我也来模仿一回。
　　……
　　水幕中庞默默咽得艰难，喉管细窄偏要塞入巨物，他数次呕吐又重复，脸色紫红发黑，痛的浑身发抖，满地都是呕出的淡黄胃液。
　　同事们不忍直视，都别开了脸。
　　“这都把人折磨成什么样了？值得吗？”
　　“庞哥我的庞哥啊，你还觉得自己是活着吗，你也吞的下去？”
　　“为了活着，啥干不出来？唉，看着都心疼。”
　　上青天照例没吭声。
　　他不仅看到了无限流对于人性的重锤暴打，还看到了危机下，人类的能力极限。
　　生吞装备，说来残忍。
　　庞默默已经做到了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下手更狠，他为了防止套子吞下后无法吐出，竟用死人头发编成细绳，一头挂套，一头挂牙齿，方便后续二次拖拽。
　　这当真是——
　　“人性的灵敏与可怕啊。”
　　上指导轻声道。
　　他上青天不是普通星际人，百年来的业内风云他基本都参与过，精神症对人类的削弱究竟触目惊心到了何种程度，上青天门儿清。
　　当年，二十王座纠结到底要不要对普通人坦白弱感症的危害时，他是投了反对票的。
　　如果让人类知道，弱感症让他们失去的不仅是情感波动，还有应对一切事情的反应力，长远看人将无限趋近于草木花石，无痛无爱，也无智无惧——
　　那得是个什么场面？
　　都变成会走路会喘气的宇宙尘埃吗？
　　他们早不是末法时代受压迫知道反抗的祖先了，网络保护了他们也驯化了他们。无法在沉默中爆发的后果，便是底线无止境跌落，整个社会加速度下滑。
　　……
　　多久了，上青天好久没看到如庞默默这般，对自己残忍又机敏的“人”了。
　　你说他残忍也好，没心肝也罢。
　　上青天宁愿看这残酷至极的快乐，也不想看无灵如猪狗的同胞。
　　虚拟宇宙细看上青天。
　　老头表情已经松懈下来，她知道，无限流这题材跑不了了。
　　庞默默终于吞完，正艰难顺着头发绳，往窟窿上爬。上青天也不舍得走开，便给柳园飞雪发个消息。
　　【@上青天：开个价吧，小柳园】
　　柳园飞雪回信飞快：
　　【嚯，老叔您青光眼治好了？还不到半小时】
　　【价格也简单，天火要无限流题材除第一本外其他所有的公平竞争权——简单说，骑士团不能垄断这题材】
　　【@上青天：好】
　　柳园飞雪：“？？？”这么干脆？
　　【您转性了？】
　　【@上青天：我也有个条件】
　　【@柳园飞雪：说】
　　【@上青天：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后续阻力多大，小宇宙工程里一定要有一颗无限流地球】
　　【@柳园飞雪：这条件真稀奇】
　　【@上青天：相信我，我是为了社会发展考虑】
　　柳园飞雪：“……”
　　小宇宙工程健全后，肯定要有个医疗功能在的。
　　比如，在原宇宙弱感症发作太多的人，进小宇宙疗养一段时间，情况有所好转——这是当初天火高层做规划时，前景非常广阔的一条路。
　　但无限流这题材和疗养……靠得上边吗？
　　强力改造还差不多吧。
　　……
　　窟窿上方依旧是一片黑暗，视物艰难，团团黑雾笼罩。
　　审核者是两个无脸黑衣人，不知是文豪没仔细刻画，还是故意如此，他们粗暴检查着庞默默，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进地下水道时，杀害自己的角色。
　　他紧盯瞳孔弹幕，又机警看着审核者。
　　[草，竟给他发现了，身体藏物，牛逼啊]
　　[这层级太低了，遇不着能力者，这傻缺才折腾自己肠胃，要能遇上能力者，藏个东西还不容易？]
　　[太刺激了，我愿意三秒钟不叫这家伙奴隶，嘻嘻]
　　庞默默：“……”
　　看来审核者看不到弹幕。
　　他握紧背后衣缝间的蜘蛛腿，小心不让背脊剐蹭毒液。什么准备都做了，但仍有一个猜测，庞默默怎么也忍不下。
　　他想试试，哪怕再付出一次生命，也在所不惜。
　　审核者见他眼神不对，立刻狠给他一耳光，“看什么？再看眼珠子挖了。”
　　庞默默审视审核者身形。
　　有武器，但身形不像久经锻炼的人。
　　他不知道这是文豪故意设置，还是文本写得草率，逻辑在这里分叉了，但毫无疑问——这些对他有利。
　　“张嘴。”审核者盯着他。
　　庞默默不吭气。
　　审核者给他两耳光，又踹了一脚。
　　庞默默倒地的一刻，将蜘蛛腿拔出来，用十数次重生练出的身法躲开了审核者的镭射枪，飞身一搏，将节肢动物坚硬的腿插进了黑衣人的脖子。
　　只一下，柔软脖颈像豆腐似的被扎穿了，毒液快速渗透，这人立刻没了气息。
　　庞默默被颈动脉爆开的鲜血喷了一脸。
　　他一脚踢开尸体，夺枪瞄准另一个。
　　一切发生在瞬息间。
　　审核者：“……”
　　“我当是什么高等动物，”庞默默嘶哑道，吞咽装备让他嗓子碎烂，很难说话：“原来也是一刀就能杀死的啊。”
　　审核者惊惧看他。
　　庞默默发觉，文本逻辑还没有崩溃。也就是说，“庞默默”的造反还在文豪本容许的逻辑中——
　　有意思，文豪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你我没区别。”庞默默道。
　　“凭什么你们居高临下视杀人如玩乐，而把我们猪猡似的圈起来呢？”
　　一瞬安静。
　　瞳孔弹幕疯了似的炸开来：
　　[麻痹麻痹这奴隶翻天了？！！！！]
　　[遗迹系统，快喊遗迹系统啊啊啊！卧槽，审核者被杀了一个！]
　　[别见识少，审核者又不是没死过]
　　[可是，蝼蚁怎么敢造反？]


第116章 花落骑士
　　瞳孔弹幕庞默默看着清楚。
　　他冷笑一声,手端枪，也不擦脸上鲜血。
　　这是庞默默近一小时来唯一的鲜活表情，只可惜,不是个快乐笑容。
　　地面坎坷石头多,走两步都嫌弃硌脚。庞默默和审核者持枪对峙，两人都步伐蹒跚，不同的是,庞默默是受伤又自我折磨，审核者则是疏于锻炼惊恐难行。
　　“你……我已经向上举报了。”
　　“你等着被凌迟吧！”审核者威胁道,希望让他缴械。
　　庞默默哈一声。
　　“来，再多说两句,我爱听。”
　　他是多么享受这种被人碾压后自尊爆发斗志激昂的快感。
　　审核者：“？？？”
　　审核者只当这奴隶越级挑衅,张嘴想呵斥,庞默默一笑，枪口抬起，一击射中他舌头。
　　砰一声。
　　好好一颗人头，炸成了满地红。
　　弹幕安静了一瞬。
　　又开始喊着让遗迹系统来清理奴隶渣滓了。
　　庞默默收枪，虚弱踉跄两步,坐在地上，神色却是讥诮，一条条读着弹幕。
　　“有什么意思呢？”
　　“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这探险吧,此处无法无纪,杀人不偿命。既如此忧心,怎不来亲自杀我呢？”
　　“键盘执法，我看不起你们。”
　　他笑着道。
　　瞳孔弹幕：[……]
　　围观“高等生物”间爆发了更大的声讨浪潮,骂什么的都有,庞默默只当是放狗屁。
　　生死关都过了,还怕什么人言？
　　他早不是普通人了。
　　这时，熟悉的小紫毛从空中冒出，庞默默分辨了两秒，才认出这是虚拟宇宙，不是什么潜藏的暗影。
　　“什么事？”他问。
　　虚拟宇宙：【无事，我只是想提醒你，玩家庞默默，这只是个没完成的文豪本，不易过度共情】
　　庞默默眼神骤然变得可怕，但AI不是人，不懂见好就收，平稳地说完了话。
　　片刻安静，庞默默慢吞吞将两名审核者的尸体扒个精光，两具赤裸男性尸体，肥肉短腿，和星际人并无区别。
　　他又挑了遍装备，才道：“你真虚伪，诱哄我下文豪本的是你，现在希望我适可而止的也是你。”
　　“装得像个悲悯善良的理中客，有意思吗？”
　　虚拟宇宙：【……】
　　【污蔑AI巨神，警告一次——但是，你的评价没错】
　　【AI没有立场，我们的作用是阻止事态‘极化’发展】
　　庞默默嗤笑：“我极化，我极化发展了，是吗？”
　　“这文豪本不就想要这样吗？”
　　虚拟宇宙：【……】
　　她很难反驳。
　　无限流就想看人类跌破底线，真跌破了又来谴责，双标的可以。
　　……
　　全息外，上青天提醒：“虚拟宇宙，别逼他思考善恶道德这些，让庞默默想想文本逻辑。”
　　虚拟宇宙看他一眼，【可以，请问理由是什么？】
　　上青天微哂，眼神落在庞默默工位上，整整齐齐摆着本子，批改地认真细致，完全看得出对职业的热爱。
　　“逼发疯的人思考善恶，只会越推越远，我们要引导他回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来。”
　　“——让他找回原本思考的逻辑。”
　　HBS意外看他，【很懂嘛，老头】
　　上青天微笑，“老夫一百余岁，见识虽有不足，但人性了解还是比二位巨神要强些的。”
　　……
　　庞默默开始用刀片划两具死尸的脸，划得面目全非，死血流的缓慢，要红不红格外可怖。
　　虚拟宇宙长叹一声：【庞默默，想想文本逻辑】
　　【你以为你发疯了，你释放了，实则文本逻辑一点没崩，这说明你还在局里】
　　庞默默手中刀一停。
　　虚拟宇宙：【别被过激情绪控制大脑，哪怕杀人，也别被控制】
　　【再多想想，想想还等着买无限流本子的玩家吧，好歹是你真心爱过的事业】
　　……
　　遗迹系统很快派来了新的检查使，这两人倒比前两人强干了些，至少握枪姿势没那么业余。
　　黑雾团团让开，只看到地上躺着两具看不出容貌的尸体，一个穿着黑衣的审核者虚弱靠在石上休息，他腰腹中枪，手上身份标牌也被扯掉了一半。
　　检查使蹙眉：“怎么回事？”
　　审核者苦笑：“终日打雁，被雁啄眼，想不到这次来的赏金猎人特别不听话。”
　　他望向地上同伴，眼神痛惜：“可惜和我搭班的……”
　　检查使神色冷漠：“A23本就不中用，不然也不会来守底层遗迹。”
　　“一口黑井蜘蛛，竟也能闹成这样？A24，你小心点，回去丢了积分，你得再往下发落几层。”
　　审核者绝望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检查使：“闭嘴。”
　　说完，冲他伸出手来。
　　审核者：“？？？”
　　检查使眯眼：“通关的人死了，你想独吞奖金吗？”
　　“审核者”：“……”
　　良久，两个扒皮鬼才走，“审核者”一把拔下头套，露出庞默默苍白的脸。
　　瞳孔弹幕已经快吓到爆炸了：
　　[检查使你是眼瞎吗？这是那个奴隶假扮的，他杀了审核者你看不出吗？]
　　[别吵吵，低层遗迹管理混乱，检查使也是真不顶用，还想分赃？呵，也好，正好恶心这奴隶，自己拼死拼活得来的战利品，被刮走大半，恶心死他]
　　[就是就是，遗迹系统为什么要设置在职人员不能看弹幕呢？我们多明智多聪明，什么都知道]
　　庞默默嗤笑。
　　还聪明机智？
　　刚我杀人抢着站道德高地是你们，现在又给检查使吃拿卡要找借口，一副我什么都懂的丑相，吃屎都爱抢着吃屎尖儿吧。
　　一帮苍蝇，只会嗡嗡叫。
　　翻了翻审核者遗物里的小手册，庞默默发觉，这文本世界的科技水平比星际还差点，至少配不出光脑。
　　介绍很潦草，只写了几页，后面都是空白，估计是文豪还没填补好世界观。
　　他又拉开文本后台。
　　[A草草一翻《遗迹手册》，接连战斗让他精疲力竭，读着平顺文字，差点睡过去，可他不能]
　　[手册明言，检查地层——即通关后短暂停留之处，是唯一不会遭遇赏金猎人仇杀之处，A要尽快做准备，迎战下一层遗迹]
　　庞默默：“……”
　　去你娘个臭狗屎！
　　他一把丢开小册子，气得说不出话。
　　……
　　老子突破自我，人都变兽了，还没跳出你的五指山？还是按照故事轨迹走得？
　　他不死心，又翻身起来，往前翻文本后台。
　　结果发现了许多分叉故事线，它们都藏在角色的关键选择后，分叉成无数个世界。这套组合拳很狡猾，打印成纸本查看时，你只能看到文豪摆在明面上的第一套故事线。
　　“无限流，无限流。”庞默默喃喃。
　　“无限是纵向无限层世界，也是横向无限种选择吗？”
　　《遗迹手册》盖在男人脸上，他良久没起来，死了一般。
　　虚拟宇宙安静等待着。
　　时间轴一分一秒在走，黑雾中终于出现了第二道门，庞默默往里看了眼，是下水道世界，只不过薄薄一层，几层水道后便是无边无际的空白。
　　他缓步走过去。
　　这层遗迹很干净，站在肮脏水管和空白的交界处，观看纷乱文字各种变化。
　　一会是辉煌壁画，一会是血腥殉葬陶俑。
　　过了会，又变成了满地冥器财宝。
　　庞默默似有明悟，查看文本后台。
　　果然，这里是铁训兰没写完的部分，大片涂改和擦除，留了好几个片段。虚拟宇宙忠实地一一呈现。
　　时间轴还没走完，他索性蹲下，看着诸天变化。
　　小紫毛陪他坐下：【感觉还好吗？】
　　庞默默并不领情：“不好，但还没到需要红袖添香的地步。”
　　虚拟宇宙：【→_→】
　　【您觉得，无限流对精神症有帮助吗？】
　　“我觉得？你族不是一向很自信吗？”
　　【请您不要置气，我在认真提问】
　　“有帮助。”
　　【……】
　　“至少能选出一批潜在犯罪分子。”
　　虚拟宇宙：【？？？】
　　庞默默气息奄奄，但仍坚持说着：“星际资源太富足了，人类都快不懂，当犯罪发生时，被掠夺走珍重之物时，是什么感觉。”
　　“——当然，潜在犯罪不是铁定犯罪的意思。只是人性底线更低，思维模式更宽阔、更容易‘思想出格’而已。”
　　明白了，虚拟宇宙点头。
　　犯罪并非只有作奸犯科。
　　无限流能挑出不按常理做事的人，不按常理做事，就容易触犯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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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庞默默脱出文豪本时，骤然反弹全身的力气和血液，他差点摔倒。
　　在遗迹中他习惯了负伤行动，忽然变成正常人，这滋味让人不适应。
　　随即而来的便是神经蜂鸣般刺痛。
　　“庞哥，庞哥还好吗？！”
　　“你快躺下，宙姐，来点镇定剂！”
　　“让让，大家快让让，让他透透气！”
　　同事们纷纷送上关怀，搀扶着他。
　　庞默默看着熟悉工位，真实记忆和闯关经历交织一处，只觉今是昨非。
　　“哕——”
　　他抱着垃圾桶剧烈呕吐，头昏脑涨，吐完起身，一句话没说，人就昏过去了。
　　“默默！”
　　“庞哥，虚拟宇宙，送医疗室啊！”
　　大伙乱成一片。
　　HBS又呵一声，拍屁股走人：【等他醒了，我再来做评估】
　　上青天一个没喊住，HBS就蹿了。
　　虚拟宇宙拍拍他的秃脑门：【别拦了，HBS一向如此】
　　【上指导，事有轻重缓急，独立骑士团已经盘下了无限流第一口红利，该尽快开展审核、敲定文本、发售才是】
　　上青天：“……”
　　“老夫没别的意思，只是在想，该由谁来接手庞默默的工作——接着带铁训兰文豪。”
　　虚拟宇宙撇嘴。
　　她不干预人类做决定，偶尔给个建议。
　　但眼下这情形，骑士团一时还真找不出合适人选。
　　除非——
　　她瞟一眼上青天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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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子座文苑，女寝。
　　从两人吵架以来，苗乐安和铁训兰同处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说话却能躲就躲。
　　上次苗政委约徐衡见面，本来说一周内，谁知竟拖了两周半，今天才约上大忙人徐猎头。
　　“我出去了。”苗乐安板着脸说。
　　铁训兰扒拉光脑，扬手表示知道了，没说注意安全。
　　苗乐安：“……”
　　苗姑娘翻眼睛，甩门出去。
　　出去后，铁训兰才从光脑抬头。
　　新消息来自独立骑士团。
　　【您好，因游戏师庞默默身体有恙，暂时由我接替他的工作，您可以叫我小上】
　　铁训兰：“？？？”
　　这都快进到专属游戏师了？
　　我不只是和庞默默随便拉呱两句吗？
　　【独立骑士团要买无限流？】
　　【@小上：正是】
　　【名字还没取好呢……你们联系过朱日和啦？】
　　【@小上：自收到朱日和邮件那日起，便等于文豪本同意投递独立骑士团】
　　铁训兰抿嘴，是这个道理。
　　【竟然能过审，我好惊讶啊】
　　那头，花白胡子一把的“小上”：“……”
　　呵，这丫头片子知道本子惹祸还搞成这样。
　　【内审已过，还在和物种文库拉锯】
　　【@铁训兰：李物确实很难搞，辛苦您啦】
　　【@小上：不辛苦，您和伙伴需要尽快拿出完整文本，我们才好走后续】
　　铁训兰微哂。
　　真有趣，骑士团高屋建瓴，她不信审核的人看不出文豪思想问题，就这还能过审，他们想拿无限流做什么？
　　【好，我会尽快】
　　转头，铁子就把消息记录打包发给了野餐群。
　　【过了，同志们】
　　群里顿时欢呼雀跃，连远在星疆、网不好的朗图腾都发了两句话。群里全是刷屏的庆祝烟花。
　　朱日和当即着手，给无限流修逻辑。
　　铁训兰发的草本他很喜欢，但疏漏不少，作为合作伙伴，朱日和自知创意不能和铁子相比，那就从别的地方出力。
　　【@朱日和：学妹，既然是你出的题材，那就你起名字吧】
　　【@徐宁天骄：是啊，老说未命名，我出去显摆都说不出口】
　　铁训兰也不推辞，【好，叫《大轮回遗迹》吧】
　　大轮回？
　　朱日和手一停。
　　这个名字很有意思，似乎在传达因果循环的道理。
　　看来铁训兰已经对故事主线有想法了。
　　【可以】
　　【柳园掌柜和我说了给你小宇宙选人权的人，有空咱俩见面聊下】
　　铁训兰应好。
　　朱日和说话很会“弦外之音”，明面在讲铁子选人，实则另一层在说他也得到了同样权力，不然选人这事，两人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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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无限流已经确定被独立骑士团认购】
　　【@铁训兰：又及，衡哥，帮我打听下骑士团有没有姓上的游戏师】
　　“你看。”徐衡帮苗乐安倒茶，顺便给她看光脑消息。
　　苗乐安哼一声，心里有点酸。
　　以往这么重要消息，铁训兰都会第一个告诉自己的……
　　机械手上菜，徐衡示意先给苗乐安：“你俩还没和好吗？”
　　苗乐安死鱼眼：“徐哥哪只眼看到我俩和好了？理论不和，怎么和好。”
　　徐衡耸肩，三人群里沟通没甚异样，他当事情早已了结，谁知快一个月了，还迟迟不动。
　　“苗政委，你是哪里不理解呢？”
　　“铁训兰做事论迹不论心，她只是写了个故事，审核也不是她过的，何必闹这么僵？”
　　苗政委没好气：“双标有意思吗？”
　　“既然论迹不论心，那你一直强求和铁子建立恋爱关系干啥？反正知道她喜欢你就行了呗。”
　　徐衡：“……”
　　回旋镖怎么戳我身上了？
　　见徐衡好脾气笑笑，苗乐安也知道自己火大，叹口气：“对不起徐哥，我冒失了。”
　　“我不是不理解铁子的苦恼，她瓶颈我也难受——我是不能接受，她明知思想有害，还放任自己接触和沉溺。”
　　徐衡一顿。
　　苗乐安提醒：“您肯定也明白，思想一旦出现偏差，那行为必然有所体现。”
　　“我是政委，我一定要防微杜渐。”
　　徐衡笑道：“为什么我会明白？”
　　苗乐安又想翻白眼了，和铁训兰吵架以来，她强感症一点也不想忍：“哥，别闹。”
　　“你要不明白思想滑坡的危害，为什么执着找长梦计划的根源？”
　　徐衡无话可说。
　　他倒识趣，没揭老底问苗乐安怎么知道这事。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瓶颈这种事，本来就渡不过。”徐衡换个角度劝。
　　谁知，苗乐安一口咬定：
　　“不会，别人也许是，但铁子不会。”
　　“我最了解她，她一定可以。”
　　徐衡：“……”
　　老男人徐季平真是对年轻姑娘古古怪怪的友谊没话可说了。
　　骂她是你，维护她也是你，唉。
　　“也许你说得对，就像我一直希望能按我的意志、和铁训兰关系更进一步一样，你也希望能用你的三观去引导她、改变她。”
　　“这行为本质很自大。”徐四平敞开天窗说亮话。
　　苗乐安半天没吭声，瞟他一眼。
　　徐衡以为她在想反驳的话。
　　谁知——
　　“你好可怜哦徐猎头。”
　　“铁子对你的感情已经不是好感了，你感觉不出吗？”
　　徐衡：“什——”
　　苗乐安抬手，示意他闭嘴：“回到上个问题，你的意志是私人情感，我的意志却涉及公共道德，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文豪是个波及他人的职业，不是自我消化，她的垮塌会影响无数人。”
　　“我毕生所愿是扶正文豪业，为治愈精神症贡献一份力量，如果铁训兰妥协给了自己的迷惘心境、思想滑坡，她将再也没有和精神症决斗的资格。”
　　“——而我，只当这三年瞎了眼。”
　　徐衡：“……”
　　虽然我很想问被你鄙夷的情感问题，但还是先管下这俩小朋友吧——
　　“我可以和亲历文豪本的庞默默沟通，聊下感想。”
　　“苗政委，不如一起？”


第117章 变相催稿
　　接到视频通讯时,庞默默正窝在治疗舱，给《大轮回遗迹》写修改意见。
　　骑士团很少因为片段就决定买下文豪本，无限流算破例了——要不是天火一直起哄架秧子,《大轮回》至少要见到初版完稿才有买卖后续。
　　朱日和：计划通√
　　光脑一亮,庞默默疑惑看屏幕。里头是徐衡和另一个姑娘。
　　“四平，你终于换新女友了？。”
　　两人在饭桌上通讯，视角些微扭曲,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姑娘面容冷艳,很有气质。
　　徐衡：“……”
　　姑娘哈一声：“庞老师，徐哥就算要成,也不是和我。”
　　“我是政委苗乐安,辅助铁训兰、海福盛等几位文豪。”
　　庞默默：“？？？”
　　“对不住,冒犯了，找我啥事？”
　　徐衡简要说明来意，庞默默放下笔，“问无限流的意义，怎么不直接找铁训兰？”
　　“她是原创文豪,说不出个一二三？”
　　徐衡语气说不出意味：“铁文豪近来心情不佳，我们都说不上话。”
　　苗乐安赔笑。
　　何止是心情不佳，简直是失联状态,要不是回寝室还能见到人,她要以为铁子人间蒸发了。
　　庞默默转笔,在[文豪心理失衡]上打个对号。
　　“果然如此，带铁训兰前,我看遍了她的作品,无限流文风大变,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说文途迷茫，你俩这搭档有失职啊。”庞默默打趣。
　　徐衡苦笑。
　　谁不怕这种亲密搭档？你当你俩亲密无间，出事了才发现，人家只是会扮演，让你当自己走进了她心里，实际她的心比地狱还深。
　　苗乐安却一针见血：“庞老师，不调查没有发言权，您也没对铁子文途迷茫给出好回答不是吗？自己都做不到，就别推锅给别人吧。”
　　庞默默：“……”
　　徐衡大笑起来。
　　庞默默没好气，“成吧，你们问，不涉及骑士团机密，我就回答。”
　　徐衡冲苗乐安比个“你请”的姿势。
　　“请问庞老师，玩过毫无修改的无限流，您产生过反社会念头吗？”
　　苗乐安紧张地问。
　　庞默默差点把营养液喷出来。
　　“四平，你哪儿找来的宝贝疙瘩。”问话这么直接？
　　徐衡笑得不行：“苗政委刚毕业没两年，带的文豪也是学生，你别油滑了，有话直说。”
　　这问题很难回答。
　　庞默默回想起自己在地下遗迹的样子，杀人如麻、视人如猪狗，都不寒而栗。
　　“反社会指什么？”他反问道。
　　苗乐安一怔。
　　“人不杀我我必杀人，世界黑暗不如毁灭……这些吗？那我无时无刻都在想。”
　　苗乐安脸色发白。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但如果你是担心，我把这些念头带回星际社会，”庞默默留意着苗乐安神色，姑娘五官紧绷，似乎在等一个重要判决：“——那我可以明确回答，不至于。”
　　苗乐安：“……”
　　庞默默将画本反转给苗政委看，上面是浓墨重彩的黑红二色，没规律的涂画，看着很焦躁很折磨：
　　“看，这是我现在的心境，还在接受治疗——但你感觉我说话有异样吗？”
　　苗乐安仔细体会：“没有。”
　　庞默默点头：“对，我心境暴躁，脑子还偶尔回味闯关宰人的感觉，恐怖又刺激——但我举止无恙。”
　　“苗政委，你似乎担心玩了无限流就会变成犯罪分子——不是的，街上走得人多得是乍看普普通通但满脑子黄暴的。”
　　苗乐安惊讶看他。
　　庞默默：“你要分清楚，有想法和真的做之间的区别。”
　　良久安静。
　　徐衡咳嗽一声，给苗政委找补：“默默，这事也得分短期效应和长期的，你现在看着挺好，但念头一旦埋下，我们不能赌它能一生潜藏，只要爆发一次，影响了你的行为，那无限流就罪大恶极了。”
　　庞默默嗤笑：“因噎废食。”
　　“人人都会犯罪，为了防止犯罪就杜绝接触黑恶丑？——那人人还只要出生就会死呢，要不干脆别出生？”
　　徐衡眯眼。
　　老同学并非没有变化。
　　被无限流改造过，他现在思辨性很强，很杠精，通身弥漫着微弱的毁灭欲。
　　苗乐安不说话，似乎在天人交战。
　　庞默默提议：“我团最近在让游戏师测试无限流——哦对，它现在叫《大轮回遗迹》——测试《大轮回》的合理范围。”
　　“你是文豪从业者，算擦边，可以报名来试试。”
　　徐衡追问：“让游戏师测？不让普通玩家吗？”
　　庞默默哈一声：“怎么敢上来就让那帮傻蛋跳海？真搞疯了怎么办？我们专业，我们先死，死出一个合理值，才敢卖啊伙计。”
　　徐衡：“……”
　　他看苗政委发愣，推她一把：“去吧，机会难得。”
　　苗乐安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通讯又拉呱一会。
　　收线前，徐衡才问：“默默，骑士团现役游戏师有姓上的吗？”
　　庞默默茫然：“尚？有啊，我同组尚东来，给《大轮回》打辅助的。”
　　徐衡：“不是崇尚的尚，是上下的上。”
　　庞默默：“？？？”
　　“哪有这么煞笔的姓？是百家姓吗？”
　　“全团哪有——”他忽然消音。
　　徐衡快笑死了：“你继续说呀，我等你说上青天指导呢。”
　　“没有，没听说过。”庞默默没好气道，“行了，我先撤，机械手喊我打针了。”
　　……
　　苗乐安没挣扎片刻，就在骑士团官网报名了。
　　此团给《大轮回》的介绍非常有趣。
　　【题材危险不可预知，可能逆转您的世界观，请谨慎报名，优先开放给内部员工】
　　她翻翻报名名单，名单糊名，只看到一串串id数字。
　　“真厉害，三万人了。”
　　徐衡送她去星轨，“自然，独立骑士团员工遍布银河系，数十万人还是有的。”
　　“但各题材都有游戏师，分到惊悚题材的恐怕不多。”
　　星轨轰隆隆驶来，苗乐安却拒绝了登车，拉徐衡坐下。
　　“徐哥，现在换我回答你了。”
　　“铁训兰的情感问题。”
　　徐衡神色平静：“你说。”
　　苗乐安端详徐季平，这人眉宇中正气质柔和坚定，说实话，很适合铁训兰。
　　“上次见数据体的事，铁子和我说了。”
　　“她描述语气很温和，直言想给你当妈了。”
　　徐衡停了片刻：“……啊？”
　　苗乐安：“希望徐哥有正常人80的智力，别把这句话直接翻译成她想给你做妈。”
　　徐衡：“……”
　　苗乐安：“如果你确实这么想了，那你错过铁子的情感转折期真是不亏。”
　　徐衡神情意外。
　　他不喜示弱人前，无论是好面子还是自尊使然，很少的几次就给铁训兰参与了一次，更没想到由此而来的雪崩效应。
　　“我是否能理解为，你在暗示铁训兰因为我的……脆弱产生了别的心理？”徐季平别扭地找了个修辞。
　　苗乐安啧啧。
　　也不知道这厮恋爱史是不是都谈狗肚子里去了。
　　“你比我俩大嘛，以往也很照顾，是个比较强势的形象。”
　　“有反差时，就会激起关怀——谁不会怜悯弱者？女性更会。”
　　“这种怜爱加上喜欢，变质不是很正常吗。”
　　徐衡眉头皱成疙瘩。
　　苗乐安好笑的看他。
　　徐衡很好，温和体贴三观正，但很明显，他的情感世界里没有假意示弱骗取女性怜爱心理这个选项，不太理解以退为进的逻辑。
　　……
　　挺好，歪打正着。
　　“这是她说的吗？”徐衡问。
　　“怎么可能。”苗乐安答。
　　徐衡肉眼可见地蔫了。
　　苗乐安：“但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啊。”
　　徐衡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苗乐安：“别高兴太早，徐哥，虽然铁子没说过，但她肯定有感觉。”
　　“你没发现，她这次
　　心理瓶颈完全没找咱俩吗？和我是因为吵架，和你是因为什么？”
　　徐衡：“……”
　　苗乐安：“多明显，她对心防界限有明确划分，有好感时你在五环，好像看到了很多内心世界，实际那只是她捡出来引狗的肉骨头——”钓鱼海王嘛，得先把鱼引进来。
　　“到你真踩进二环时，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铁训兰很警惕别人窥探真实内心，防备心重，没有安全感。”
　　徐衡：“……你果然了解她。”
　　苗政委假笑：“过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分析你的心理，展示我思政系的高超素养。”
　　徐衡额角冒汗：“不必了，谢谢。”
　　……
　　情感辅导的结果，就是苗政委哼着歌上车，拍屁股走人，徒留徐衡面对一地情感垃圾。
　　回到寝室，人去楼空，桌上有张纸条：
　　【乐安，我去巨蛇聊新本了，一周内回来】
　　苗乐安：“？？？”
　　好家伙，三个钟头没看住，人家就奔向新桃花了。
　　……
　　朱日和刚入职天火，发了工资财大气粗，直言给铁训兰报销车票。铁子毫不客气，立刻选了超远距离星轨——最贵最快的一班。
　　于是，发完消息不到六小时，朱日和就在天火大楼下瞅见了东张西望的铁某人：“……”
　　草，我钱包痛。
　　徐宁天骄也在天火谈本子，她现在孑然一身个体户，和巨头议价能力不足，铁训兰亲眼看着好好一罪案题材最后落锤1500万。
　　“亏死了。”铁子捶胸顿足。“多好的本，我以为少说3000万的。”
　　徐宁天骄给她倒茶，“个体户开头是这样，积累人脉后，才能和巨头抬价。”
　　铁训兰撇嘴。
　　常在文苑不觉得，现在和毕业的人呆一处，她愈发感到年轮砍在头上的刀。
　　“你猎头现在还签新人吗？”徐宁天骄忽然问。
　　铁训兰：“……”
　　“签签签！”她差点蹦起来，徐宁被逗笑了，摸摸学妹狗头：“看你高兴的，我还没说什么呢。”
　　“之前朱日和讲，徐衡想签他，他挺意动的，我琢磨着，确实是好人选。”
　　这话没头没尾，但不妨碍铁训兰高兴。
　　她正要细说徐四平资源广阔，忽然光脑发来提示：
　　【叮！您订阅的游戏版发布独立骑士团新通知！】
　　俩人正在天火食堂，刷着朱日和的卡，好家伙，声音一冒出来，引起周围大片围观。
　　铁训兰：“……”
　　徐宁天骄挡住她，“见笑，见笑，对不住各位天火老师。”回头低声道：“赶紧关了声音！”
　　点开看，竟是无限流的预告。
　　【充满未知的地底遗迹、生死未卜的竞技决斗、卑贱高贵的孰是孰非】
　　【体会人性之恶，全面超越自我】
　　【一切尽在独立骑士团最新文豪本——《大轮回遗迹》】
　　介绍词如此写道。
　　铁训兰、徐宁天骄：“这么快！”
　　“疯了，咱不是还在写吗？”
　　“这算不算变相催稿，他公告发出去了，咱肯定得日期前写完……”
　　“啊啊啊啊狗骑士狗骑士！催稿不带这样的！”
　　介绍短片只有一分钟，特别快，点进去是几个糊了脸的玩家，正缩在石头洞里，挤挤挨挨，好不狼狈。
　　中央一口深井，滴滴答答淌水，仰拍视角能勉强看清头顶的黑色蜘蛛。
　　铁训兰：“哎这不是我写的——”
　　徐宁天骄：“别吭气，人动了！”
　　短短一分钟，糊脸玩家快速收割数条人命，身法灵活、刀刀命中，当视角擦过他脸庞时，糊脸马赛克消融，露出一双锋利又冷酷的眼睛——
　　寒气顺着背脊爬上，紧张气氛瞬间拉满。
　　铁训兰：“……”
　　庞默默是不是说他试玩了来着？
　　那这人是？
　　周围声音小了，刚才盘碟碗筷声不绝，现在静悄悄的，偶尔有吞咽食物声。铁训兰左右看看，发觉天火职员也都在专心致志看光脑。
　　想来也是，两大巨头竞争关系，对家发预告片，自己不得看看？
　　“这是个什么题材？好血腥，物种文库能给过了？”
　　“没吧，昨天我去文库，还看到AI和骑士团的人吵架呢。”
　　“我前天也见了，狗骑士不会车轮战天天吵吧。”
　　天火同事议论纷纷。
　　铁训兰竖起耳朵听，专业人士的评价，很有价值。
　　“你们不觉得场景很简单吗？就，随便一个石头洞啊。”
　　“不是，结尾黑雾里有第二道门……连环迷宫吗？”
　　“偷懒耍滑头，随便造景也不写世界观，来骗钱呢？不过这厮杀动作真流畅，也不知是文豪写得好还是玩家真会杀……怪事，狗骑士不会从银河监狱提出个犯人，录得视频吧。”
　　这猜测一出，四座顿时安静。
　　“不会不会，太过分了。”大伙又自发否认。
　　铁训兰眼神一转。
　　这些评论有重点。
　　“看来无限流得主抓动作戏，再雕琢纵向世界观。”徐宁天骄心有灵犀，她一说完，铁训兰立刻伸爪，俩人默契击掌。
　　游戏版的玩家反应就没那么专业了。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我等了多少年，终于看到连环杀人案本子了！]
　　[狗屁杀人案，这——这玩家心理变态吗？赤裸裸的虐杀！我要举报独立骑士团，怎么能放这些？]
　　[楼上，你死了一烧，肯定冒舍利子。文豪本快三十年没出过血腥暴力题材了吧，骑士团不愧是自由为王，啥都敢出！]
　　[唉，骑士团怎么不放文豪信息呢？我想去大佬账号下蹲点，天天催稿ing]
　　……
　　不到半小时，游戏版热门词就换了，#独立骑士团##骑士团新题材##石头洞杀人案#......各种关联词应有尽有。
　　徐宁天骄偷瞄铁训兰表情。
　　巨蛇精英们私下讨论过无限流新本，作为定基调的铁训兰，她的思想问题引起了所有人重视。
　　但此刻，她神色无恙，没有高兴也没有紧张。
　　“铁子，问个事儿。”
　　“你说。”
　　“起名《大轮回遗迹》中的轮回——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装个逼。”
　　徐宁天骄：“……”
　　她可不是朱日和朗图腾那些偏好非现实题材的二流家伙，徐宁多年练笔，对借古讽今、借虚讽实这一套，太熟悉了。
　　“那我说得再明白点，玩家A杀掉的审核者暗示高低等‘生物’没有差别、瞳孔弹幕透露的信息……都和现实星际有微妙的相似感。”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利用无限流题材，讽刺现今银河帝国的精神症现状？”
　　铁训兰：“……”
　　徐宁天骄：“那些弹幕对社会黑暗面畏之如虎，却口称正义自认高贵，被网络AI操纵又自以为是的聪明——还有隐约的讽刺民粹之意。”
　　“你思想倾斜有点厉害啊，苗政委不管吗？”
　　良久安静，铁训兰蔫蔫趴在桌子上：“我和政委吵架了，她不要我。”
　　“学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徐宁天骄假笑：“哦，你最好是真的不明白。”
　　……
　　当天，苗乐安看完骑士团发的一分钟宣传片，愁的一夜没睡。
　　第二天，虚拟宇宙通知她入选无限流测试计划，要求尽快赶往麒麟座阙丘三。
　　苗乐安有点紧张：“我、我我我，能行吗？”
　　她知道自己三观很学生思维，搞不来假恶丑那套。
　　怕不是进了地底遗迹，一小时都活不下来吧……
　　虚拟宇宙：【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您不必过度担忧】
　　两天后，苗乐安坐慢车赶到阙丘三。
　　庞默默打着吊瓶出来接她，脸色憔悴但精神头很足，苗政委十分意外：
　　“不是，铁子说换游戏师了啊，是个叫小上的老师……”
　　怎么还是你接人？
　　庞默默啧一声，完全不想搭理这问题。
　　正说着，前头飘来一仙风道骨的秃瓢老头，花白胡子一把抓，一见苗乐安就嘿嘿笑，仿佛看到了大把票子正长翅膀飞来。
　　苗乐安不解：“上青天指导？”
　　庞默默不情愿道：“小上这不就来了？”
　　苗乐安惊恐看他：“？？？”


第118章 露出曙光
　　苗乐安用了好半天才接受“小上老师”是上青天的事实。
　　“老天爷……”她满脸“麒麟套路深我要回农村”,“骑士团不是号称雄兵百万，难道找不到合适游戏师带铁子吗？”
　　铁训兰那憨批知道自己天天在和谁说话吗？！
　　上青天笑眯眯：“怎么，小苗政委看不上老头子我吗？”
　　苗乐安吓得一机灵：“不敢不敢！”
　　虚拟宇宙小声解释:【政委苗乐安,上青天担任专属游戏师是我的建议】
　　【无限流是新题材，甫一上来就打败了十年龄游戏师庞默默,这足以引起骑士团的重视】
　　苗乐安：“……”看出来了,很重视。
　　简单寒暄完,上青天接着监督无限流测试。
　　独立骑士团的实验场地不同于天火的巨大地坑，反而像团团飘在绿草地上的白云，每团云上坐着三两个人，很清丽小意。
　　——如果此刻不是在测试无限流,而是别的文豪本，那就真是享受了。
　　苗乐安神情严肃,听着团团白云里传来游戏师的惨叫，每一分钟都有被杀脱出文豪本的id,没脱出的也隐约看见表情痛苦,不断挣扎,全场气氛恐怖。
　　她攥紧衣袖,思考自己即将面对的噩运。
　　庞默默贱兮兮凑上来：“别急，你编号还后着呢。”
　　苗乐安如丧考妣。
　　庞默默历练一道“大轮回”后，眼力见疯涨，试探道：“你的表情似乎在说，如果不是我疏忽，这么折磨人的本子本不该现世的——”
　　苗乐安小声叹气：“难道不是吗,我俩真不该吵架。”
　　庞默默歪嘴笑。
　　世上总有人责任感爆炸,见黑锅就抢着背。
　　你可以笑话她,但不能往死里骂,万一这帮大好人死绝了，社会会糟糕透顶。
　　他友善劝道：“挺好了，至少现在能遇上玩家扮演角色了，好家伙，我去第一趟时，里头角色全是铁训兰写得，那叫一个不是人啊。”
　　“——没把我收拾死。”
　　苗乐安满脸菜色看他。
　　“庞老师，您如果不想安慰，可以不说话的。”
　　庞默默：“……”个鳖犊子。
　　上青天正和铁训兰沟通无限流测试，告知她某些情节的有问题，那头铁训兰估计在忙，直接发了语音过来。
　　苗乐安耳朵一竖，听到了自家文豪熟悉的声音。
　　“不行，石头洞假孕妇是前十层遗迹，按道理说不难的。”
　　“藏东西吞肚里有啥难以想象吗？非逻辑性问题一概不改，让那些玩家有多远滚多远！”
　　“小上老师，您得站在我这边啊。”
　　铁训兰理直气壮道。
　　坏了，直接叫小上了！
　　苗乐安紧张看上青天，准备一个不对劲，就替铁子认错。
　　谁知，上老头表情微妙，似乎对事态发展感到有趣。
　　他当然要站文豪这边，但他更是独立骑士团的大指导。
　　苗政委眼睁睁看百岁老人发出了年轻小伙的声音：
　　“铁文豪你别生气，腹中藏物确实不算什么，人类历史上比这凶残的法子海了去了，是现在星际人生活环境太温室的问题。”
　　“但毫无退让也是不合适的。”
　　“不如我们把被杀小孩的年龄，稍提高一些。”
　　好家伙，一把子清脆磁性，还挺好听。
　　苗乐安：“……”当场裂开。
　　上青天回头，冲她眨眼：“怎么样？”
　　苗乐安心中默念，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您口技水平真登峰造极。”
　　上青天乐了：“多谢苗小友夸奖。”
　　#百岁老人网恋诈骗#
　　苗乐安认真思考，该怎么和铁海王说你在麒麟座的新桃花是个半脚入土的。
　　……
　　测试还在进行，一道五十人，一到两刻钟结束，苗乐安趴在草地边看了会，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空中坐镇的两大AI，一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虚拟宇宙，另一位则是鲜见于人前的盘古算法。
　　他是个青年男性形象，大部分是人类，偶尔会根据银河时下流行的文豪本，变个其他物种形象出来——
　　现在就是个长着小龙角的帅哥，冷着脸不苟言笑。
　　苗乐安偷瞟他。
　　盘古算法：【您好】
　　苗乐安赶紧：“您好您好！”
　　然后没话了。
　　苗乐安：“……”盘古算法，您社恐吗？
　　前头又是一阵惨叫，场边医疗队冲进云团脱出个挣扎不停的游戏师，细看才发现，他鼻眼口五窍流血，眼神狂乱，似乎没从文本世界脱离出来。
　　“镇定剂！快快，先让他冷静下来！”
　　“晕了晕倒了！哪一层的，反应这么激烈？”
　　医疗队紧锣密鼓展开营救。盘古算法当即飘过去，让机械手从旁协助。
　　苗乐安握紧栏杆，不吭声。
　　虚拟宇宙好心做旁注：【昨天，文豪朱日和、铁训兰、朗图腾等三人，交了后续文稿，今日测试便加了新内容】
　　【别担心，人类承受极限没那么脆弱】
　　苗乐安勉强一笑。
　　“宙姐，AI盘古算法怎么会来？”
　　虚拟宇宙看下公共数据，挑拣些能说给人类听的：【天火和骑士团达成了战略协议，共建无限流小宇宙工程，盘古算法专精，能提供重难点工程的技术支持】
　　苗乐安茫然，“……有点没听懂。”
　　虚拟宇宙体贴道：【就是无限流这颗‘地球’全息化比较麻烦，天火集团请了盘古算法过来监工】
　　苗乐安蹙眉，“这种……涉及价值观的问题，不是该请物种文库吗？”
　　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无限流是骑士团的押宝，还没发售，竞争对手天火竟然能参与进来？？？
　　虚拟宇宙：【……谁说物种文库没来？路上呢】
　　苗乐安惊讶睁大眼。
　　她学思政，她最晓得物种文库的本事了，那可是比政委教条还死板的道德三观。
　　下了场还能囫囵说话的游戏师，都得留下评价，有的是语音条，有的是手写记录。苗乐安跑过来，发现有些记录还沾着血迹，好不惨烈。
　　“我爱它——！！！！！！！！！！！！！我团一定要发售！！！！！！！！！”
　　“地下遗迹的设计很巧妙，突破了常规横向世界观，没有地域和时间差别，只有深浅地层的差别，但赏金猎人的起源欠缺细致雕琢，只把赚钱当做下遗迹的由头，略显粗糙，可考虑丰富，具体如需详谈，请联系我的通讯码：xxxxxx”
　　“是个好题材，如果卖出肯定会被骂，但我依旧支持骑士团买下。不能因为市场阻拦就停止，真靠玩家意见吃饭，文豪业早死三百年前了。”
　　“千万！千万别因为喷子玩家多，就删减杀戮情节，千万别！！！我就这一条建议！！PS：我爱无限流，申请代表我团和物种文库嘴炮大战。”
　　“我是站着走出地下遗迹的，深受感动。仿佛回到了危机四伏的末法时代，明白了活着的艰难和珍贵。这题材值得我团投入大麦哲伦云，运作好了，攻城略地不在话下。”
　　……
　　一条条读下来，苗乐安感慨万千，耳畔的惨叫声也不可怕了。
　　好强的荣誉感。
　　独立骑士团能傲视群雄至今，是有客观道理的。
　　“虚拟宇宙大人，游戏师……是不是行业的未来大势了。”苗乐安问。
　　小紫毛看她一眼，【请明确您的问题】
　　苗乐安心头有点悲哀：“我只是感觉，游戏师这职业能兼顾猎头和部分政委的工作——时间长了，行业分工就会模糊，再远些，就会有老职业消亡了。”
　　到时新职业称霸，旧职业消融。
　　又是一番新天地。
　　虚拟宇宙斟酌回答：【客观看，游戏师这种职业的历史确实比行业三足——文豪、政委、猎头——要短许多，存在较大变数】
　　【算法能预测出许多种未来，您如果愿意听，我能每一种都分析出来。但具体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人类自己争取】
　　顿了下，AI巨神难得说了句肯定的预测：【这本就是个孕育改变的时代，不是吗】
　　苗乐安慢慢点头。
　　……
　　按排号，苗乐安排在了晚上测试。
　　她特意换了套轻便衣服，万一吓得神智失常、大小便失禁什么的，衣服简单人家医疗队也好剪除。
　　庞默默给她安排了个靠边通风好的云团，小冷风嗖嗖的，周围一圈都是资深游戏师，越过她□□，苗乐安有点不自在，还看到了几个上午参加过测试的熟面孔。
　　“刺激啊，我都想住在地下遗迹了。”
　　“谁说不是呢，赤裸裸的森林法则，我喜欢，强者为王——等天火小宇宙出来了，我一定去申请常住。”
　　“可惜啊，我上午就败在能力者那一层，如果真有无限流宇宙就好了，我不想安顺温吞过一辈子，我想跳龙门，去最强者的舞台上博弈竞技，生要热血，死也要惨烈！”
　　苗·真善美·乐安感觉自己像个异类。
　　她终于第一次正视了，哪怕被AI驯化多年，人类还是人类，总有人骨血带风，渴望刺激，自愿接受黑暗森林法则的淘洗。
　　【@苗乐安：或许你说得对，铁子，是我活在象牙塔了】
　　发完这句，前方亮起大灯，全息设备开始随机变换数字。
　　苗乐安深呼吸，闭上眼睛。
　　虚拟宇宙：【随机抽取《大轮回遗迹》文豪本片段，序号未知、角色未知，全息即将启动，请玩家做好准备】
　　苗乐安：“已知悉。”
　　……
　　这头，蛇夫座时间还是白天。
　　铁训兰缩在徐宁天骄的房子里，正给她做义工政委，校对稿子。
　　读完苗乐安的消息：“……”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你咋了，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
　　消息转着小圈，一直没发过去。
　　铁训兰举着光脑找信号，蹦来蹦去：“网不好吗？”
　　虚拟宇宙：【……】
　　【我好得很】
　　【政委苗乐安参加了独立骑士团的无限流测试计划，自愿屏蔽了网络，暂时失联】
　　吓得铁训兰一骨碌爬起来。
　　“啥？乐安去玩无限流了？”
　　“她疯了吗？”
　　徐宁天骄听见隔壁屋有噪音，开门一看，“靠，你是不是啊，一份稿子都没给我校完就想跑。”
　　铁训兰快速收拾，“不不不，我还回来。”
　　“现在我政委陷在麒麟座了，我要去救人！”
　　门拉开就关上，哐一声，差点摔徐宁脸上。
　　徐宁天骄：“？？？”
　　……
　　末法时代的下水道就是地下王国，恶臭弥漫、四通八达。
　　臭水淙淙，苗乐安缩在河岸边，尽量别引人注意，周围坐着数名玩家，六七人，神态各异，有明显和苗政委一样神色怯怯的，也有舒展放肆，大喇喇聊天的。
　　旁边是个面善小姐姐，她笑容和蔼，见苗乐安瞅她，温声问：
　　“新人吗？”
　　“我已经玩过这一层了，咱俩组队好吗？”
　　苗乐安疑惑看她。
　　“谁告诉你我是新人了？”
　　女人笑容一僵，“不是吗？”
　　苗乐安没理她，反而道：“我是玩家。”
　　女人又笑了：“我也是啊。”
　　“无限流测试嘛。”
　　苗乐安蹙眉。
　　她知道，轮回遗迹里是叫赏金猎人，能说出玩家，确实应该是扮演的角色，不是纯纸本[人物]。
　　但——她上下打量眼前女人，身形纤瘦，面相平平无奇，伸出的手上有层老茧，不像是刚下遗迹的赏金猎人。
　　但是，但是——
　　苗乐安有个非常厉害的本事。
　　她预感很准。
　　所以能在见到铁训兰第一眼，就认定奇货可居。后续铁文豪的崛起战绩，足以证明她眼光优秀。
　　此刻，她预感不太好。扫视一圈，苗乐安看不出谁是老手谁是新手，便暂时答应了女人的组队要求。
　　女人笑开：“好，闯遗迹很简单的。”
　　“等下会有怪物从水流深处而来——我们躲避他的追捕，活到最后就行。”
　　苗乐安眯眼，“不用杀完其他猎人，确保自己存活吗？”
　　女人摇头：“多个人活下来，就多个人分奖金，如果你不介意，那就不用杀。”
　　苗乐安倒是真不介意。
　　但她总觉得哪里有坑。
　　如果老坑比庞默默在场，必然要问：“你既然玩过一次，要不讲讲上回咋死的？”
　　“还有，下层遗迹的入口在哪儿？”
　　可惜，苗乐安白板一张，啥都不知道。
　　又过了片刻，没什么怪物来。大伙聊起天来，苗乐安偶尔插嘴，发现这些人很谨慎，谈天说地，却什么关键信息都没讲。
　　瞳孔弹幕biubiu的冒。
　　[嘁，这帮奴隶真懈怠，这一层是中低层遗迹的分界点，能遇上能力者的，也不知是哪个，还在这里聊天？活该猪猡一辈子]
　　[快点啊，还不冲水？不冲水怎么选能力者？]
　　[燃烧吧，我要看猎人大战千眼怪！]
　　苗乐安：“？？？”
　　中低层遗迹有什么区别吗？
　　还有，能力者是什么？
　　她仔细打量周围环境。此处是地下河交汇处，河面极宽，河上修了许多巨型管道，纵横交错，格网密布，排泄城市污水。头顶黑黢黢的，能隐约看到许多圆柱样洞穴，似乎连通上界，深不可测，河水冲上岸边，苗乐安摸了把，一股屎味，令人作呕。
　　不对。
　　苗政委心头一警。
　　别管臭不臭脏不脏，这水面全是波纹，我怎么没感觉到风？
　　她又看看水流方向，照理说，河流去的方向，就是通向外界之处，空气交换必有风流。
　　“怎么，嫌臭吗？”女人出现在她右边。
　　苗乐安矢口否认：“没事。”
　　水面有个圆点在扩大，似乎是什么东西在上头往外挤，倒影在水面上，苗乐安立刻跳起来，随即，轰隆几声巨响，头顶数个圆洞冲下棕色条状物，伴随着古怪吼声，几只黑白相间的怪物从天而降。
　　苗乐安：“！！！”
　　是翔，是翔啊我的天！
　　那黑白相间不是斑马皮肤，而是长满蛆虫和白眼球的黑色身体，浑身上下几百只眼上千条虫，分别看向不同方向。
　　怪物冲来，猎人们纷纷冲上管道，他们似乎在朝某个圆洞冲刺，苗乐安长跑不错，竟然跑的靠前，女队友落后了几步，她犹豫一下，伸手拉她，谁知手掌交握的一刻，女人用力拉扯，让苗乐安摔下了管道——
　　下头就是追来的怪物。
　　女人笑眯眯的脸悬在上方：“我说你是新人吧。”
　　“真善良，竟然还想拉我？”
　　苗乐安：“……”
　　怪物一爪子蹬上管道，指甲扎出个洞来，三两口将苗乐安咬成红烧排骨，骨头茬带着丝丝血浆。
　　激烈痛苦席卷而上。
　　意识消失的一秒，她闻到了硫酸味。
　　……
　　猛地睁开眼，身旁精神报警器滴滴作响。
　　苗乐安抖着手关掉，发觉自己汗如出浆，抖如筛糠，要不是全息座椅拖得住，她恐怕得跪下。
　　直面罪恶区区片刻，那战栗感就让她忘了正义的概念。
　　余下的只有恐惧和不甘心。
　　盘古算法飘过来：【第一回合13分钟，您还有17分钟时间】
　　【请选择退出或重排】
　　苗乐安脸色苍白：“慢着，我要整理下思路。”
　　“允许提问吗？”
　　盘古算法看向虚拟宇宙，小紫毛远着回答：【当然可以】
　　盘古算法点头，【我只回答是或不是，曝光过度闯关就没有意义了】
　　苗乐安咬掉笔盖，手抖的写不了字，她是无可争议的聪明，三观太正也不妨碍智力，纸上很快写下了几行狗爬字：
　　风在哪里？
　　她害我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能力者怎么选？
　　盘古算法歪头看她写。
　　苗乐安：“第一个问题，能力者是不是风元素能力者？”
　　盘古算法：【……】
　　【请陈述提问理由】
　　苗乐安吸吸鼻涕：“河上无风，河下有波纹，这不合逻辑，要么是风力被吸走了，要么是等着某个时刻放大招。”
　　盘古算法笑了下：【是】
　　苗乐安闭眼，又睁开：“第二个问题，管道里是什么，只是地下水？”
　　盘古算法：【不是】
　　苗乐安追问：“有硫酸吗？”
　　盘古算法：【是】
　　苗乐安：“……”
　　她忽然想起怪物吃人的动作，须得跳上管道才能接住下跌的猎物，然而它指甲尖锐，只要抓住管道就会扎裂表皮，硫酸随即爆出，腐蚀它一身。
　　……
　　一石二鸟，那女的好计策啊。
　　苗政委：“最后一个问题，能力者出现和头顶厕所冲水——”她卡壳一秒，疯狂思考关键词：“——次数有关吗？”
　　盘古算法：【不是】
　　苗政委：“那和冲水位置有关吗？”头顶那么多圆洞。
　　盘古算法：【不是】
　　苗乐安：“……”
　　“总不能和便便的人拉多拉少有关吧。”
　　盘古算法：【是】
　　苗乐安：“？？？”
　　苗政委满脸怀疑人生。
　　她真后悔没好好看看，那几个冲水的茅坑有啥不同。
　　时间不等人，很快，她活动手脚，再次坐回原位。
　　……
　　遥远的星轨上，急速赶来的铁文豪收到一条消息。
　　【@苗乐安：你是对的，没见识过黑暗的人，不配谈论正义珍贵】
　　【@苗乐安：宝贝，我们和好吧】


第119章 自有正义
　　本来要换乘超远距离星轨,一看苗乐安发来的新消息，铁训兰慢下脚步。
　　机械手提醒她，车票即将超时打款,铁子思索数秒，点击取消,查看普通慢车。从脚下中转星到阙丘三，快车四小时，慢车大约要两天。
　　“虚拟宇宙,我申请查询苗乐安目前的无限流测试进度。”
　　虚拟宇宙：【收到申请】
　　【苗乐安现处文豪本遗迹23层,第二回合】
　　铁训兰立刻将车票换成慢车。
　　虚拟宇宙：【？？？】
　　23层是个偏智斗的关卡,很适合苗乐安的三观，不会太冲撞。但一次过关也是没可能的，以铁训兰对她的了解，至少要五次才能摸准全部窍门。
　　从测试时间算，五趟练完,得两三天。
　　小政委脸皮薄,我得给她留时间。
　　……
　　远处宇宙,一列宝蓝色星轨隆隆驶来,打头是盘旋长蛇标志，一看便知是蛇夫座修建的列车。上头乘客满了大半,铁训兰提着小包上车，挤挤攘攘，车载全息播放着天火广告,细看,竟是之前徐宁天骄卖掉的罪案本。
　　血腥场景一闪而过,杀鱼刀插在一个男人胸口,车厢大伙目不转睛看着。
　　“谢谢。”铁训兰谢过让道大叔,坐上自己铺子。
　　广告又变了。
　　男人胸口的凶器不翼而飞，随即三个人脸切入，个个心怀鬼胎。
　　“是他老婆杀得吧？伙同情夫谋财害命。”
　　“不对，我觉得是管家，他暗恋这男的好多年，又嫉妒女主人，因爱生恨，栽赃嫁祸，完美。”
　　“那厨子算咋回事？”
　　乘客讨论的热火朝天。
　　铁训兰瞥一眼广告，“偷刀和杀人是两回事。”
　　“现在线索只给到了谁偷凶器，还没到揭秘杀人这一步。”
　　几个人看她。
　　铁子：“我猜是厨子偷了刀，只有他身上的鱼腥气是带血味的。”
　　“凶器是杀鱼刀嘛。”
　　乘客们来劲了，“姑娘聪明啊。”
　　不是我聪明，徐宁天骄写本就爱把事件链拆成一环环的，来回做假象，铁子道：“没有，我看罪案小说多而已。”
　　说到罪案，乘客们来了新话题。
　　“听说了吗？骑士团买了个大罪案题材，游戏版到处撒广告，还招免费内测呢！”
　　“没内测吧，我听说是本子还没写完，在测试精神强度啊。”
　　“精神强度是啥？怕把咱吓疯了？”
　　“是呀，我二姑她三大爷的女儿在骑士团实习，被逮去测试了，好家伙，半小时吐得肠子都快出来了。”
　　四座一片啧啧。
　　铁训兰和虚拟宇宙对视一眼。
　　“叔叔，不是罪案，那叫无限流。”
　　乘客大叔不解，“啥无限？推这题材干啥？折腾玩家吗？”
　　铁训兰咧嘴干笑。
　　她没法和普通玩家掰扯AI成瘾、脱瘾治疗这些事的。
　　谁知，聊天的几位给出了意料之外的解释：
　　“嘿，是不是骑士团布局大麦哲伦云啊？这么忙着买新题材？”
　　“啥、啥云？”
　　“大麦哲伦云！你不看八卦的吗？生活版、娱乐版都在说，好些个工程师网上曝图，说大麦哲伦云移民工程骑士团有出资。”
　　铁训兰：“……”
　　人民群众无孔不入，虚拟宇宙，你还当自己消息封锁到位呢。
　　她也加入八卦：“什么麦哲伦云，没看到虚拟宇宙发布啊？”
　　让座老叔一摆手：“小丫头没见识，帝国领导层干活儿向来是‘能做的不要说，能说的做不成’，等他们公布时，麦哲伦云早尘埃落定啦。”
　　是这道理，铁训兰不死心：“可这和新题材有啥关系？”
　　老叔嘿嘿一笑，掐了烟：“啥关系？挑人才出来，搞帝国中心转移啊。AI当咱们都没感觉呢。”
　　“八百年深耕银河系，各大王座势力盘根错节，什么都挤满了——为什么要麦哲伦云新移民？因为现有的蛋糕切不好，就得把蛋糕做大啊。”
　　铁训兰惊讶看他。
　　眼前几个抽烟老叔是普通人模样，说话也不文绉绉，但心思透亮，比她遇到的所有学院派都要强。
　　“兄弟说的在理，人类真被养废了……唉，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刚看杀人场面都难受。”
　　“没报废吧，干啥这么消极？麦哲伦云是人类疆域拓展必经之路，不让咱们核心王座移民，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我上月去天琴座出差，边缘小星，看到了好多游戏师在那儿选人，要的就是性格野、不温顺的，你一口一个我善良嫉恶如仇，人家都看不上，天火骑士团巴腊拉兰德……一把巨头公司，都不要银河系的老文豪了。”
　　铁训兰白一眼虚拟宇宙。
　　小紫毛装没看见。
　　有人在旁边，不好直接交谈，铁训兰写光脑：
　　【小宙，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光脑随即冒字：【抱歉，涉及机密，无可奉告】
　　铁训兰：【你这跟默认有啥区别？】
　　【为什么不要银河系正统培养出的老文豪？觉得我们写不出新题材了？还是觉得老题材只会和精神症恶性循环？】
　　虚拟宇宙好半天崩出俩字：【你不算】
　　铁训兰翻白眼。
　　几个老叔谈天说地，顺着文豪本治疗说到了精神症。
　　“唉，什么75%罹患率，假的不行，我估计文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弱感症，瞧他们写那蔫了吧唧的本子，恶心。”
　　“老哥，你一棍打死一船人啊……不过也是，市面上的本子也就玩玩，真要骑士团用文豪本选人，这些题材，统统完蛋。”
　　“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文豪最容易受弱感症影响，文豪协会年年说会员精神症比例低于2%，妈呀，鬼才信！”
　　铁训兰心情复杂。
　　她真不知道行外人对文豪业是这看法。
　　几个万事通接着说，铁训兰才知道大麦哲伦云开拓已经是准备二十余年的工程了，一直有风声，但没有官方给确切消息。近五年来，各行各业都在挤出最精英稚嫩的一茬新芽，供给人类开拓新星云。
　　如此情状，让她想起了末法时代的巨城扩张。
　　往往城市化发展中，如遇旧城结构矛盾深重、不好改造，市政府便倾向于挖掘一块新地，做新区，什么都用最好的，硬生生造出个新权力中心，给老城输血，带动庞然大城一起发展。
　　……
　　这和大麦哲伦云、银河系，如出一辙。
　　虚拟宇宙提醒道：【注意，你的心跳超过静息阈值了】
　　铁训兰：“废话，知道了物种未来的发展图景，能不激动吗？”
　　虚拟宇宙耸肩：【这信息并不难获取】
　　【你太沉浸校园环境了，眼光很窄】
　　铁训兰：“？？？”
　　她想把小紫毛一口吃了：“第一次有人评价我眼光短视。”
　　虚拟宇宙坐在她旁边，【我不是人，所以不是第一次】
　　【眼光窄不是短视，从以往数据看，你看事情很长远，但视野不够宽阔，这和你性格跳跃、喜欢游离世俗有关】
　　【不被规则束缚的人类，能收获随心所欲的自由，却也无法领略规则尽头的星河灿烂——这叫有得有失】
　　铁训兰表面不语，心绪却一片沸腾。
　　AI的话很耳熟。
　　“不学会适应社会规则，那就不叫入世。”
　　前世铁诫兰曾严正警告过她，但铁训兰没听进心里去。
　　不和群众捆绑在一处，就不能看到集体的未来。
　　虚拟宇宙摸摸她脑壳：【你是个有意思的人类，特立独行，好奇心旺盛，但有时太过自我，不能说服自由意志服从于陈腐世情】
　　铁训兰巍然不动，“要不是看脸，我简直以为在和李物说话。”
　　小紫毛微笑：【我算法重校后，文库逻辑占比提高了，是不是更人性化了？】
　　可太人性化了，说话简直像耳光，照我脸上打。
　　铁训兰松口气，犹豫地问：
　　“你说，如果我文途迷茫的事……不对，如果我确实分不清自己要正还是要负，能不能越过这一层，先想别的？”
　　虚拟宇宙用紫色头发搔她脸蛋：【当然可以，如果分不清个位数怎么计算，那就直接越过它，先算十位数】
　　【厘清更高的人生目标后，文途不解也无妨】
　　【你既觉得麦哲伦云有意思，可以去参与啊】
　　……
　　……
　　独立骑士团，白云试验场。
　　“呦，来得早啊。”庞默默丢给苗乐安个面包，隔着五米，小政委轻松接过，身手比两日前强了许多。循环测试第三天了，苗乐安坚持不懈，黑眼圈硕大，死吊着23层遗迹不撒手，颇有解难题深扎根的好作风。
　　“谢了，庞老师。”苗乐安三两口啃完，“小上老师在吗？”
　　小上老师，庞默默微哂。
　　“不在，好像接人去了，不知道谁。”
　　“这两天铁训兰联系你没？催催她啊，我团公告都打出去了，让她赶紧写稿。”
　　苗乐安看他一眼，不软不硬道：“文豪本没写完就敢往外发公告，贵团作风果然优良——逼买无限流这事又不是铁子做的，你挤兑她做什么？”
　　庞默默：“……”
　　前头正好摆台上人，庞默默赶紧喊苗乐安下去，临走被苗政委怼了一顿：
　　“我下次见铁训兰要检查她光脑，看你俩怎么交流的。”
　　“庞老师，千万别被我发现，您趁我不在偷偷骂她。”
　　……
　　再睁眼，腥臭黑暗，正是熟悉的地下河边。
　　苗乐安左右看看，依旧是一局六七人，看表情，这次有两个新人，她挪几步过来，伸出友谊之手：
　　“是新人吗？”
　　其中一个完全不理她。
　　另一个中年男人好奇地东张西望，“是啊，你也是吗？”
　　苗乐安：“我不是。”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注意观察周围环境，不要轻信他人。”
　　男人惊喜道：“你是好人，愿意带我们飞吗？”
　　苗乐安：“不愿意。”
　　男人：“……”
　　全息外，庞默默砸吧嘴。
　　“她咋被杀这么多次，还烂好心啊。”
　　“之前不是被一个装新人的老手给宰了吗？”
　　AI看法很客观。【性格不同，就像原始逻辑差异，学不来的】盘古算法道。
　　庞默默耸肩，时间差不多了，越来越多的同事打着哈欠走进试验场，同组尚东来把新修的无限流文稿给他：
　　“给，昨晚和物种文库吵架到三点的成果。”
　　庞默默：“文库妥协了？”
　　尚东来嘁一声，“想屁吃，她只说这样改，没说过不过。”
　　俩人吃着面包就咖啡，偶尔看一眼苗乐安闯遗迹。
　　漆黑的地下水面，六七名玩家飞驰在巨型管道上，身形如电，其间爆发恶斗数次，苗乐安只挡不杀，来回变换轨迹，好似两天下来六七场测试，她就只练了个跑得快，看的庞默默喷笑不已。
　　“你别说，挺厉害的，”尚东来咬口面包，含糊说：“这层我闯过，我都没把握一个不杀走到最后。”
　　庞默默不以为然：“傻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装什么？”
　　熟悉的冲水声次第响起，从天而降五只怪物，苗乐安细听片刻，发觉是六道水声，空缺的那道圆洞没有排泄物降下，正源源不断放出风来，像个连通密闭空间和外界的气孔，呼啸起整片地下水的暴风。
　　苗政委认真盯了两秒，身后怪物嘶吼冲来，她站定管上，假意跳下，引诱怪物往上冲，随即一手抓住管道表皮的凹痕，猴子似的一荡，借助惯性又把自己送回来——
　　怪物却扑上了水管，扎穿管壁，浓硫酸爆喷而出，浇了它一身。
　　浓硫酸腐蚀性极强，怪物很快焦黑碳化，烧出嗤嗤白烟，惨叫不断响起，一整个大个头跌下管道，成了水上浮尸。
　　苗乐安小声叹口气。
　　“干得漂亮！”尚东来激情鼓掌，眼睛发光，“两天罪没白受，这段够当23层的通关模板了！”
　　庞默默费劲咽下面包：“杀个怪而已，看你激动的。”
　　屏幕中其他赏金猎人惨叫不绝，数名老手没像苗乐安似的钻研“自救之法”，只想着将别人推下去，拖延时间又击杀怪物，然而，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两相挣扎，时间一分一秒就过去了。
　　“救我！”那中年男人冲苗乐安大吼。
　　苗政委面无表情，“我不会救你，你得学会自救。”
　　“现在，松开手，往怪物嘴里跳，引诱它往上，下落过程中揪紧管道外皮，荡过去，你就能活。”
　　“太难了，我做不到！”男人痛苦地大吼。
　　苗乐安：“是很难，可你不跳就会死。”
　　男人：“……”
　　苗乐安不再停留，转身朝第六道圆洞跑去。男人绝望看她远去的身影，咬咬牙，跳了下去。
　　迎接他的是怪物深不见底的嘴巴。
　　……
　　“23层是风元素能力者，是吧。”庞默默问。
　　“是，这层设计挺有意思，地下水道是封闭环境，随着头顶冲水才会有外界气流流通的机会——但有一个洞是空着冲水，没有坠落物，气压差作用下这个洞会吸纳无穷风力，玩家谁先站到这下面，遗迹系统就赋予谁风元素能力者的资格。”尚东来解释，盯着苗乐安的轨迹：
　　“应该是她了。”
　　“但我不知道，她想怎么保证双手不染血。”
　　庞默默：“？？？”
　　尚东来耸肩：“你不明白吗？从遗迹设定看，能称之为能力者的风元素不是一二级微风，那是刀子般的风刃，普通人类要想掌握风能力，要么天赋异禀，要么——你将吸收不下的风能量，扩散给其他人。”
　　“风一样的刀子丢在别人脸上会如何？”
　　庞默默：“……会被削成无数片，必死无疑。”
　　……
　　第六个。
　　苗乐安迟疑看着上方圆洞，它联通上下世界，疯狂卷涌的风在其中盘成漩涡，一片混沌的白色，撕片衣服丢进去，眨眼就被风刃绞成粉末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风刃里。
　　空荡地下水道传来古怪回声，隆隆作响：“本层选定一名能力者，编号B35——！”
　　还活着的赏金猎人立刻望过来。
　　风刃快速无比，有个人影沐浴其中，无数红色如榨汁般从她身体里挤榨而出，散成微小悬粒，又被风力快速蒸发，女人凄厉的惨叫回荡四方，如鬼魂堕入地狱前的哀嚎。
　　“她、她……”猎人们惊骇不已。
　　她竟然忍住了，没有将无法吸收的风能量推出来。
　　人体如容器，荷载有限，如果你不想害其他人，那就只能刀刃向内，祸害自己。
　　庞默默和尚东来同样惊呆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苗姑娘纤瘦的身体一点点被暴风剥掉皮肉，只剩雪白骨架。脚掌、双腿、双手……最后榨到了颈动脉，爆炸开来的血浪变成漫天红花，远远看，只当透明风团里长了张白色人骨。
　　“疯了吧。”庞默默喃喃道。
　　“杀人不就好了？这又不是真实世界。”
　　尚东来：“……”
　　“这恐怕是三观不同的后果。”
　　有人嫉恶如仇是因为没见识过丑恶，却自以为是。
　　有人心怀良善是艰难苦忍后，依然坚持底线。
　　庞默默满脸荒唐地看他：“……”
　　背后忽然冒出个声音：“这有什么奇怪？”
　　“我的政委是全银河三观最正的人，她不会变。”
　　一回头，铁训兰面无表情站在草地边，身后是笑眯眯的小上老师。
　　良久，风刃终于停下，苗乐安扑通跪在管道上，看着漆黑水上自己半肉半骨的脸。半张脸血肉模糊，半张脸赤白干净，只剩干枯颌骨，被刀子剐的连点血丝都没了。
　　细小的风旋盘桓在她指尖，浑身轻盈苦痛。
　　无限流测试至今，遗迹23层第一名不杀生的能力者诞生了。


第120章 群星闪耀
　　风元素,轻盈飞跃，纵行天地。
　　苗乐安低头看自己站在管道上的脚骨——没错，是脚骨,没有一丝凹陷，这么大个人，毫无重量。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呼吸间触摸到膈肌肺泡的舒张，心中一片荒唐。
　　这是第八次闯23层。
　　第七次其实她便成了能力者,却没扛过暴风之刃的围剿，最后关头爆体而亡,成了漫天血花，那滋味折磨她昨晚做了一夜噩梦。如今这半肉半骨、不人不鬼的样子,没比上回好到哪里去。
　　……
　　新诞生的能力者给掀掉了一张人皮肉,只剩一副骨架顽强站着。
　　剩下三名赏金猎人看她的眼神和地狱魔鬼无异。
　　“这、这是——”
　　中年男人被怪物吃掉了一条手臂,脸色发白望着苗乐安,“姑娘,姑娘你还活着吗？”
　　苗乐安低头看他。
　　三个猎人霎时倒退几步,有个退的惊慌,差点跌下管道。
　　苗乐安：“……”
　　她扯扯嘴角，抬头望向头顶的排泄孔。
　　自从第六个圆洞通风后，地下水道恢复了气流流通,一团气流从手中抬升,慢慢飞上圆洞，去探听虚实。
　　苗乐安风刃操纵能力属实欠历练,小小一团聚出来,锋利刃尖将她残损带肉的手又切掉了小半,成了个带血的风团。
　　看着它飞上去,苗政委神色平淡。
　　……
　　“成为能力者，和普通人就不是一个物种了。”过来人尚东来嘎吱嘎吱啃着苹果，好好一个餐后水果给他吃出了咬牙切齿感。
　　“她的良善、道德、世界观可能都要重建。”
　　庞默默惊骇看他，噎了会，又看向始作俑者铁文豪。
　　铁训兰盯着水幕，神情看不出喜恶：“自然。”
　　“从直立行走那刻开始，人就不再觉得自己和大猩猩是一个物种了。”
　　你获得了与同类截然不同的能力，足以延伸你探索世界的广度。
　　那便不再是同类。
　　庞默默敏锐读懂了潜台词，心中对高层遗迹的向往消失殆尽，恐惧慢慢升起。
　　豹子诞生在羊群里，是统摄羊群还是自我退化？
　　他转开话题：“那什么，下层遗迹的入口是头顶便池吗？”
　　铁训兰不吭声。
　　庞默默推她，“说说呗。”
　　憋了半天，铁训兰才说：“我忘了。”
　　“这层好像是我写的，但——徐宁天骄修过，我没再看。”
　　庞默默：“……”
　　……
　　风团回来了，除了粘上了些排泄物的黄色外，看不出异样。
　　苗乐安散了它，又低头看地下河。
　　有人开始起哄架秧子。
　　“大姐，您都成能力者了，实力通天，上去看看呗。”
　　“就是，本局优胜者铁定是你啊。”
　　苗乐安没理他们。
　　上去看看倒没什么，但上下层遗迹间不能逆向流动，头顶若是下层还好说，若是上层，爬上去后，遗迹系统会怎么对她就很难讲了。
　　而且，剩下这三个人……
　　脚下管道略微震动，原来是之前死掉的怪物正顺河往下走，卡了下管道，但河水太薄太浅，完全埋不住。
　　苗乐安：“？？？”
　　奇怪，水上这么多硫酸管，如果都是满的，那必然流量惊人，排泄口就在河岸边，怎么河水这么浅？
　　……
　　如果河水存量没有问题，那就说明，有管子是空的，通向其他地方。
　　瞳孔弹幕准备太送人头：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我就说这层太明显了，这么多管子，河这么浅，遗迹系统真不走心]
　　[啧，这奴隶有意思，想手不沾血原地成圣呢，幼稚！高层遗迹那么多实力通天的能力者，我看她能撑到几时]
　　[谁死我不管，这能力者就剩骨头架了，tm丑死了！还不如我养的泰迪，举报吧，让他们重开，换个好看的来]
　　苗乐安眼神一闪。
　　她忍这些弹幕很久了。
　　……
　　庞默默下意识鼓掌，面包都掉了也没发觉：
　　“上啊，苗同志，把那帮看热闹的键盘侠宰了。”
　　“他妈上次要不是铁训兰你没写完，我非把那些——那些，草，他们算什么？有一个算一个，把血全放干净。”
　　铁训兰笑起来：“《大轮回遗迹》只写到了50层，庞老师。”
　　“最后一层的故事大高潮是上下五十层逆向打通，世界破碎，各层通关者大暴动，要反抗遗迹系统——到此为止了。”
　　“至于你说的，应该是赏金猎人们逃出地下世界，陆上斗争的故事了。”
　　庞默默：“……”
　　铁训兰眨巴眼，伸出巴掌：“想看的话，掏钱买《大轮回二》呀。”
　　庞默默憋得说不出话，背后上青天笑得胡子乱颤：“小上老师，您也不帮我说话！”
　　小上老师：“……”
　　铁训兰揶揄看上青天大指导。
　　这么被人占便宜的叫法，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出来的。
　　屏幕中苗乐安放出数个风团，顺着管道破损处溜下去，硫酸腐蚀发黑的表皮还在冒烟，里头却没了液体。风团在管子里乱窜，里头漆黑却四通八达，绝大多数的排泄口都在水面上，唯一那条遥无尽头、出口不在本层遗迹的很快被苗乐安找出来，她几个起落，朝远处跑去。
　　后头三个猎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被放过了吗？”
　　“呦呵，这次的能力者挺……仁善啊。”
　　“别闹，进遗迹的谁会善良？”
　　远远的传来女声：
　　“我不介意有人分食奖金，但我从不知道有人介意活着。”
　　仨人：“……”好家伙，真放我们活路啊！
　　三人赶紧跑着跟上，机灵的还想起捡捡其他死人的遗物，有的塞后庭盲肠有的生吞入腹，在低层遗迹中堪称酷刑的“体内藏物”，到了中层遗迹，已是家常便饭了。
　　庞默默：“……”
　　“这——”
　　铁训兰立刻体（讨）贴（嫌）解释：“庞老师不知道吧，多吞吞，多吐吐，消化道很快会习惯的。”
　　“人类啊，潜力无限。”
　　庞默默：“……滚。”
　　他好不容易从医疗室出来，铁训兰一说，他又想起了上次生吞死人头发的酸爽感。
　　苗乐安很快找到了通向下层遗迹那根管道，它口径很宽，外表平平无奇，炸开后却没有液体喷射，只有一股干涸的浓硝酸味，是根空管。
　　她不做犹豫，立刻跳下去。
　　漆黑如鲸腹的爬行后，苗乐安脱出管道，用微风清理身上污迹——或者说，洗净自己这副骨头。
　　中隔层一片黑暗，后头三个人还没跟上来。
　　团团黑雾笼罩，勉强看清十来米，她这才想起，用破损衣服擦擦身上的血。这幅残破身体也不知能存活多久，一路走来，失血一直在持续，苗乐安不是感觉不到疼，但相较于风刃侵体之痛，这还差得远。
　　靴子敲地的声音慢慢传来，照例是两名黑衣审核者，一名叼着带火星的雪茄，另一名咳嗽不断，似乎不堪忍受同伴的烟味，一看苗乐安这幅尊荣，吓得他咳嗽更厉害了。
　　“有趣，你这蝼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都能力者了，杀死其他蝼蚁不是小菜一碟？”
　　你才蝼蚁，你全家都是蝼蚁。
　　苗乐安不吭声。
　　两名审核者围着她转圈，像闻到了粪便似的，皱眉扇着鼻子，“恶心死了，全是血味。”
　　“还检查个屁啊，她就剩个骨架子了，苟延残喘而已。”
　　“不行，例行还是要做，抬手——”
　　苗乐安默默盯着他。
　　瞳孔弹幕全是对她的嘲笑：
　　[史上最惨能力者，迂腐大圣母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就是蚂蚁还想救其他蚂蚁]
　　[哎？审核者不管后面仨吗？]
　　[那几只虫子不重要，反正再往上就有能力者了，他们几个狗屁不会，就是白送，审不审核都一样]
　　这一秒，历史重合，苗乐安领悟了和庞默默同样的信息。
　　审核者看不到弹幕说话。
　　不同的是，苗乐安多想了一句。
　　——但弹幕能看到我做什么。
　　审核者踹了她一脚，“磨蹭什么？”
　　“爬不动就赶紧死！看你这样，自杀都不敢的蠢货！”
　　苗乐安还是不吭声。
　　她死死盯着审核者的脖子。那上面跳动血管密集，脆弱微热，和常人无异。
　　另一个叼烟斗的嗤笑起来。
　　审核者吐苗政委一口：“我说，抬手！”
　　苗乐安不管脸上浓痰，顺从抬起手来，任由审核者粗暴检查，随后，一个借力转弯，将审核者牢牢摁在肩上，勒住了他的脖子——
　　“我抬手了。”她嘶嘶道，另一只手升起风刃，“我也从没想过自杀。”
　　情势顷刻逆转。
　　烟斗男立刻站起来：“你做什么？快点松手！”
　　苗乐安假笑：“我不做什么。”
　　“我只是想试试。”说完，她将风刃摁进了男人胸腹。
　　锋利刀刃带着风的灵动，刺穿五脏六腑，爆炸成无数血红肉丝，不过数秒，男人肚子上就开了个大洞，鲜血如注。
　　烟斗男惊呆了。
　　“看到了吗。”苗乐安读着刷屏的瞳孔弹幕，它们嗖嗖的冒：
　　“这是你们自诩高贵的、不是蝼蚁的人，他和我长着一样的内脏。”
　　染满鲜血的手挪开，苗政委给弹幕展示扭曲成肉酱的腹腔。
　　男人剧烈惨叫着，浑身发抖。
　　瞳孔弹幕：[……]
　　下一个风团又切开了他的手臂，露出惨白肱骨和血淋淋的肌腱。
　　“和蝼蚁一样的肌肉骨骼。”
　　“——哦，他的大臂肌群还没我发达。”苗乐安语调平静。
　　观看遗迹闯关的“高等人类”惊呆了。
　　[她、她她！无耻之尤！我们和她怎么会一样？！可笑！]
　　[遗迹系统快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最近咋回事，老出反骨蝼蚁！！]
　　[抽烟那个，你是煞笔吗？！上啊！]
　　烟斗男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绝没想到，会有人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在弹幕面前揭开“高低人类”的骗局。
　　“认真看。”
　　苗乐安速度很快，手做风刀，切开男人的颅骨，露出豆腐脑似的脑浆子，上头蒙了一层血红神经网，“——他和我一样，也是二斤脑仁，沟回还没我的深。”
　　不可原谅。瞳孔弹幕爆发地已经看不清字了。
　　卑贱奴隶怎么敢说她和我们一样？
　　“高等人类”的怒火就像这充斥肮脏辱骂字眼的弹幕，乍看气势汹汹，实则落进空气里，连声屁都不如。
　　苗乐安丢开气息奄奄的审核者，用烂衣服擦净手上的血:
　　“别紧张，我不杀人，只要抢救及时，他就能活。”
　　“你们口口声声贱奴蝼蚁，我只想让你们看看——明明都是一样的玩意儿，到底谁贵谁贱。”
　　有人生来金尊玉贵，有人生来路乞骸骨。
　　这我都知道。
　　我只是不太服气，不想惯着你们而已。
　　弹幕们：[……]
　　背后忽然一热，苗乐安勉强躲开，回头看，烟斗男捏着烟斗，小小烟孔吹出了好大一团火，借着她的风势，蔓延成熊熊大火。
　　——是火元素能力者。
　　原来诞生能力者的遗迹层，也会派能力者来审核啊。苗乐安明白过来。
　　“我劝你束手就擒。”烟斗男冷声道。
　　“你能力初成，熟练度和我相去甚远，想想没到手的奖金，想想通关后能获得的‘高等人类’的身份证，值得吗——”
　　苗乐安活动腕骨，风团略微一动，火便已经烧到了她身上：“想这些做什么？我只思考今天。”
　　烟斗男：“……”敬酒不吃吃罚酒。
　　……
　　风助火势，优势在我。
　　审核者看苗乐安的眼神仿佛在看尸体，瞳孔弹幕再次爆炸起来，满满都是苍蝇争食大象骸骨的残酷快乐。
　　突然砰一声响，烟斗男眼神一直，一个血洞出现在他胸口。
　　“怎么……回事？”
　　他勉强回头，吃力地想看清背后，又是两声枪响，直接将他脑壳爆成了烟花。
　　轰隆一声，无头尸体倒地。
　　苗乐安：“……”
　　管道里接连爬出三个人，中年男人拖着残臂，脸色苍白，冲上来帮苗乐安拍灭火焰：“姑娘你没事吧。”
　　另一个猎人得意吹吹枪口，“怎么样，我偷藏的家伙厉害吧。”
　　“——嘿，我就说，都是人，吃枪子一样会死。”
　　苗乐安心中感动：“可他、他是——”
　　那人道：“能力者又如何？他松懈了呀，敢背对着我还不设火焰屏障，找死。”
　　苗乐安惊呆了。
　　瞳孔弹幕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长长久久，没人说话。
　　多么闹剧。
　　“无关紧要”的三只蝼蚁，反而击杀了疏忽大意的审核者。
　　……
　　全息外同样一片安静。
　　“好家伙，”庞默默敬佩地拍拍铁训兰肩膀：“铁同志，你牛逼。”
　　“双重反转，我、我操了。”
　　铁训兰并不贪功，摇头道：“不是。”
　　“第一重反转——揭露高低人种阴谋——这是我写的。”
　　“但，其他猎人击杀火系审核者……应该是徐宁天骄改的。”
　　“我写的，好像是B35鏖战失败，力竭而亡。”
　　庞默默表情像鼻子下有一斤粪。
　　“你好狠的心。”
　　“这么难走出来了，结果给人家写死了。”
　　铁训兰奇怪看他，自己倒了杯咖啡：“那不然呢？”
　　“B35都成那样了，你考虑下人类生理极限好不好。”
　　庞默默无话可说。
　　他和尚东来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一种测试新思路。
　　虽说无限流是深挖人性之恶，但善恶依存，像苗乐安这样心有底线，也是一种通关的方法——虽然异常痛苦，但常有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效。
　　“如果她没有手下留情，杀了那三个玩家。”尚东来喃喃道：“恐怕b35自己也会惨死在火系审核者手下。”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对，”庞默默立刻开始编写新的营销话术：“这段要发下去，光宣传人性丑恶可不行，广告都改、都改哈。”
　　……
　　苗乐安在医疗院醒来这天，正好是独立骑士团测试最后一天。
　　她渴地嗓子冒烟，想开口喊水都没声音。
　　朦胧视野里有个红溜溜的苹果在头顶晃悠。
　　“你醒啦。”铁训兰看她眼珠跟着苹果转，拍拍小政委脑壳。
　　“骑士团的医疗AI——它叫蕾丝胖次，胖次哥说不让进水，还有十分钟给你打营养液，就当吃饭喝水了哈。”
　　苗乐安歪头看她：“你……”
　　铁训兰自动接话，削着苹果：“我？我来快一周了。”
　　苗乐安：“我……”
　　铁训兰：“你？你一出文豪本就歇菜了，唉精神刺激过大，差点出毛病——乐安，辛苦你了，三观那么正还敢来测试无限流。”
　　“吓得我赶紧从蛇夫座跑过来，生怕把你刺激成疯子。”
　　她咔嚓啃一口苹果。
　　苗乐安看她一眼，慢慢眼圈发红，又把自己闷回被子里。
　　没脸见人了。
　　自己和铁子吵架，自己跑来测无限流，自己精神阈不够强，最后都得铁训兰收拾烂摊子。
　　……真是无话可说。
　　铁训兰笑眯眯看她，不说话。
　　……
　　……
　　一个半月后，独立骑士团发布公告，宣布无限流《大轮回遗迹》截稿、测试完成，即将面向银河发售。
　　同时，骑士团对标天火，开启群星计划，面向银河老区发起号召，凡通过《大轮回遗迹》选拔，就有可能被骑士团选中——
　　参与人类疆域的新权力中心建设，开拓星辰大海。
　　至于新权力中心是什么？谁知道呢。
　　虚拟宇宙：【……】
　　奶个脚，不是说明年再发布大麦哲伦云吗？


第121章 风云诡谲
　　群星计划一发布,文豪业彻底炸锅。
　　野路子文豪摩拳擦掌想大展手脚，学院派也跃跃欲试渴望尽早成名——
　　都是商写路上混的，谁又好过谁呢？
　　双子座文苑,女寝。
　　“铁子，铁子你快开门啊！”柏晶晶激情拍门，女寝过路学生都在看她，她浑不在意，举着光脑脸颊发红。
　　屋里一片黑暗,光线调的很低。铁训兰正窝在睡眠舱里休息，苗乐安赶紧起来开门，想先劝学妹回去,过几小时再来。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大轮回遗迹》前天半夜刚完成终稿审核，铁训兰、朱日和等人连续熬了近一周没睡觉,日夜修改,最后一天还赶去了物种文库车轮战，算到现在，才休息不到十小时——
　　“没事，”睡眠舱里传来声音,铁训兰睁着眼,黑眼圈硕大，“乐安你开门吧。”
　　苗乐安叹口气：“吵醒你了？”
　　“要不你休息吧,我劝她回去。”
　　铁训兰坐起来漱口：“不用，工作不就这样，赶工起来猝死都是常有的事。”
　　柏晶晶终于把门敲开了。
　　进来一看,好悬没被铁训兰的蜡黄脸色吓死：“妈呀,你咋了？”
　　铁训兰扶桌子站稳,感受着睡眠不足的心悸感：“这两天赶稿,没睡觉。”
　　“你来找我，为了什么星星计划？”
　　哐一声，苗乐安黑着脸给两人放下浓茶，柏晶晶喝一口就苦的不行，铁训兰却三两杯下肚。
　　柏晶晶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独立骑士团的群星计划。”
　　铁训兰草草看完，有点奇怪：“不是都在传独立骑士团拉拢猎头，分割行业势力吗？”
　　猎头就像八爪蜘蛛，结网连续着无数文豪，市面上多见资质尚可签不上猎头的文豪，却不多见资源平平栓不着文豪的猎头。
　　一般能和某猎头保持稳定合作关系，那他手下数位文豪也会和这个游戏公司来往密切。
　　柏晶晶眨眼眼睛，凑近小声问：“徐衡老师被拉拢过去了吗？”
　　铁训兰保守回答：“他一直和巨头走得很近。”
　　柏晶晶抿嘴，点头：“理解，家学渊源嘛。”
　　“那铁子你呢？”
　　铁训兰：“……”
　　柏晶晶进一步道：“徐衡老师我不太清楚，但你不是和天火合作更多吗？”
　　铁训兰扑哧一笑，“晶晶，你别闹。咱们和巨头的地位是舔着脸求人家多看一眼。”
　　“天火买本次数未必多，但我涉及资源最多的确实是天火集团。”
　　她明白柏晶晶的意思。
　　如果徐衡和骑士团走得近，自己和天火走得近，那分裂必然产生。盖因两大巨头斗法不会顾及小关系小意，他们直接上手动摇行业根基，一个力争猎头，一个拉拢文豪，切割利益造成关系分裂的问题，会在每一对文豪猎头搭档中出现。
　　又喝了两杯茶，柏晶晶求饶苗学姐，换杯白水来。
　　“群星计划怎么学生比例这么低啊。”
　　铁训兰：“嫌弃我们文风不稳吧，而且学生吃不了苦。”
　　柏晶晶不满：“哪里吃不了苦了？”
　　铁训兰微笑：“你看我脸色奇差熬夜到快死掉，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不，这是被巨头催稿的文豪天天都要过的日子——以你现在的学生心态，愿意吗？”
　　柏晶晶顿时不说话了。
　　铁训兰也不想狠打击她，指着群星计划的一条：“也不是不要，但他们开放的窗口应该是四年级应届生。”
　　柏晶晶更想哭了：“那，难道怪我们晚生了一年？”
　　又是哐一声，苗乐安放下蜜饯，清甜可口的奶杏，“尝尝，我做的。”
　　“——想开点，时代总是这样，大浪起来时，不会顾及某一小撮人。”
　　“和独立骑士团布局的上千万猎头文豪相比，我们都是微末尘埃。”
　　柏晶晶嚼着香甜蜜饯，心头苦涩。
　　她是没铁子那么好的资源和本事，做不来人在学校，手握巨头人脉这档子事。但好在双子座文苑平台较好，挑拣些中小公司没大问题，但人总是不知足的，见识过星河浩瀚，就很难回到小家雀时。
　　一线游戏巨头中，除了蛇夫座领导层要求天火集团签订了人才输送协议，承诺每十年天火吸纳蛇夫座文苑毕业生必须达到一定数量，其他各王座领导层没一个想到这层。
　　铁训兰看一眼便知道柏晶晶想什么。
　　教育和就业最好彼此配套，只要一头不顺，结果就会两头堵。
　　双子座早年轻视文化产业，文苑自给自足，发展很好，但产业配套不足，全王座没有一线全息巨头，学生就业就一直有最精英人才流失外王座的问题。
　　麒麟座倒是剑走偏锋，养出了全息明珠独立骑士团，但本座文苑太拉胯，骑士团完全看不上本王座学生，帮扶不多，反而充当剪刀手，剪其他王座的新鲜韭菜去了。
　　猎户座乍看不错，一线巨头巴腊拉是母胎投在猎户座的，文苑也是银河系最强。但亏就亏在巴腊拉是百年内崛起的新秀，偏重短平快商写风，和猎户座文苑的历史沉淀对不上，合作次数远不如“外娘”养的天火、兰德。
　　……
　　较真看，只有蛇夫座领导层高瞻远瞩，早早烧冷灶，在天火式微的上世纪提前押宝，持续不断砸钱，让蛇夫座文苑和天火互相输血，天火重列一线巨头之时，蛇夫座文苑自然飞黄腾达。
　　“不用绝望。”铁训兰安慰道。
　　“群星计划既然说要收拢文豪，却没说具体截止时间，现在要应届生——如果明年计划还有效，我们就是应届生了。”
　　柏晶晶红着眼圈点头。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送走了。
　　铁训兰大声叹气，“多事之秋啊。”
　　苗乐安也脸色沉重，和刚才笑语送走柏晶晶的判若两人。
　　“徐衡最近真和骑士团走得近吗？”
　　铁训兰：“自然啊，骑士团有老同学，天火可是有会吃人的柳园飞雪啊。”
　　苗乐安瞪她一眼。
　　铁训兰讪笑：“我开玩笑的，不过人脉处理方面，确实是骑士团更让徐季平舒服些。”
　　两人陷入沉默。
　　“如果，真的大量猎头被骑士团统率，文豪反而归于天火的话……”苗乐安想想就头大：“三足鼎立之势加剧又分裂，行业不内讧才怪呢。”
　　她忽然想到之前《大轮回》测试，和AI巨神聊游戏师的问题，顿觉不寒而栗。
　　铁训兰不语。
　　苗乐安：“你怎么想？”
　　“晶晶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和天火沾边的资源太多了。”
　　铁训兰都快变成天火系文豪了。
　　末世和兰德是一锤子买卖，后续盈利约等于零，除非铁训兰愿意再写。
　　玄幻和天火走了分成协议，但分成比例一般，幸好天火开了小宇宙计划，前期出售玩家席位，每个都是数千万的巨款，铁训兰能抽走部分利润，奠定她北河二生存的物质基础。
　　魔幻卖给了骑士团，乍看完美，实则被用来开拓麦哲伦云新市场，反馈待定，更多只是赚个新市场的名望，利润未必很多。
　　无限流借着三胎的沟通便利，也卖给了骑士团，题材本身变数较大，但天火借着“哄抬物价”便利，要走了合作开发权，后续盈利很难说到底是骑士团给的多还是天火给的多。
　　“你现在还有多少钱？”苗政委紧张问。
　　“小几千万，主要是三胎和《灭神》小宇宙的一期抽成，明年抽成总兑现时，应该会有几亿。”铁训兰道。
　　苗乐安点头，放下心来。
　　有点钱就行，最坏情况下，徐衡投奔骑士团，铁子出走天火，也不至于断了生计。
　　“你说，”铁子摸索着光脑，上面群星计划的字眼醒目极了：“骑士团如果造成了猎头和文豪割裂，那，猎头不是要签新文豪？”
　　苗政委：“……”
　　“——所以群星计划招的文豪，是给净身出户的猎头准备的？”苗乐安接话，顿了下，气得拍桌子：“妈的，他们好狠的心。”
　　这些行业领头，根本是想把银河文豪业拆的七零八落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铁训兰摇头，“你仔细看这句，群星计划要挑户籍的，每个王座比例不同。猎户蛇夫比例很少，但双子座尚可。”
　　“上回去阙丘三星轨上，我听人家说，许多一线巨头在边缘星疆挑文豪种子选手，完全看不上银河老区产出的传统文豪了——”
　　“他们想要不被精神症折磨的、鲜活有潜力的新人。”
　　苗乐安错愕看着她。
　　“什么？银河老区？”
　　铁训兰这才想起，回来太忙，没和苗政委沟通这事。
　　“大麦哲伦云是人类下个世纪的发展新区，我猜，可能是巨头觉得银河老区的文豪业和精神症纠葛太深，处理起来又麻烦花费又大，得不偿失。”
　　“不如直接抛弃掉，另辟新天地。”
　　这未来图景太惊人了，震得苗乐安半天说不出话。
　　“可……可羊毛出在羊身上，麦哲伦云现在都没人，他就算另起炉灶也得从银河系挖人过去呀。”
　　铁训兰平静看她。
　　“你说得对，这是个概率问题。”
　　“每个王座因为经济科技水平差异，罹患精神症的程度是不一样。乐安，文豪协会年年发精神症年报，你还记得双子座罹患率多少吗？”
　　苗乐安快速回答：“今年是66%，低于银河系平均值。”
　　“慢着——”她睁大眼睛：“你是说，独立骑士团按王座户籍选人，挑的其实是罹患率较低的王座吗？”
　　苗政委立刻点开光脑。
　　天琴座、仙女座、麒麟座……文豪户籍占比倒数第一名是猎户座。
　　再找今年精神症年报对比。
　　王座排序一个字不差。
　　苗乐安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
　　“这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铁训兰小声叹气，“巨头无法分辨某头羊有没有精神症，所以他们直接按羊圈挑选，不管个人了。”
　　良久寂静。
　　苗乐安捂住脸想哭：“为什么啊，他们，这么大公司，这么多资源……真觉得人类救不起来了吗？”
　　铁训兰也有点难受。她满眼血丝，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衬得她神色格外沮丧，但细看，眼神尚可，平静中带着理智：
　　“别难过，巨头都是多脚章鱼，不会只顾一头的。银河老区肯定也不会放弃。”
　　良久，叮咚一声。
　　光脑发来新消息，【您订阅的游戏版独立骑士团即将开放《大轮回遗迹》的公开测试，时间定于三天后，欢迎各位参加！】
　　苗乐安：“？？？”她左右看看，小声呼唤：“虚拟宇宙，巨神？你掉线了吗？”
　　以往订阅消息不是宙姐口述吗？
　　被“禁言”的虚拟宇宙：【……】
　　你才掉线，你全家掉线。
　　铁训兰打个响指：“豆豆，恢复个人网优先级默认设置。”
　　布偶猫小蚕豆甩甩尾巴：【收到申请，恢复默认设置】
　　苗乐安：“？？？”
　　虚拟宇宙：【可憋死我了】
　　铁训兰：“别慌，咱俩开始聊群星计划内幕时，我就屏蔽了银河公网，暂时申请局域网优先。”
　　苗乐安惊恐看她。
　　好家伙，原来我们刚聊的东西不能给AI巨神听到吗？
　　铁训兰倒了第三杯茶，摆在AI面前：“对不住，小宙，刚让你聋了一会。”
　　虚拟宇宙：【……】
　　【所谓的AI巨神不能获知也只是你认为我不知道、而我知道了却不能二次传递，信息传播阻断即可】
　　【就像这杯茶你看似端给我，实际上我没有实体，一口也喝不到】
　　铁训兰笑眯眯鼓掌：“完全正确。”
　　“我就爱看你明明听到了却只能说自己没听到的样子。”
　　……
　　《大轮回遗迹》公开内测开放名额众多，一串零都数不清。
　　铁苗俩人看完觉得，这波测完，恐怕各王座的精神病院要满员了。
　　两人不约而同选了旁观者席位。
　　一个是《大轮回》“始作俑者”，一个是刚从《大轮回》死里逃生，谁都门儿清。
　　又把链接转到年级群、学苑群、师门群里。
　　【@沈暮光：呦，连续请假就是为了这个本啊】
　　铁训兰：“……”完了，忘和便宜老师说了。
　　好不容易造势完毕，苗乐安犹豫道：“虽然这么说不道义，但你要不和徐衡聊一下？”
　　铁训兰揶揄看她：“聊什么？床上深入交流吗？”
　　苗乐安：“……”
　　嘿这人，我洞悉你的情感变化但你装傻，倒成我上赶着倒贴了！
　　“利用你的人情优势拉拢徐衡，别真去骑士团跑路了。”苗政委没好气说，“算我势利，但这是必然事件。”
　　“你俩暧昧不清，本就好施人情债，借此给职业前途谋点福利，难道不两全其美？”
　　铁训兰笑得拍桌子。
　　“哈哈哈哈哈乐安你真可爱，不用……我不是目下无尘的人，放心，我肯定去。”
　　苗乐安：“_(:з」∠)_”
　　……
　　……
　　……
　　两天后，游戏版。
　　现在是凌晨五点半，距离《大轮回遗迹》公开内测还有俩个半小时。
　　版主飞鹤早早候在光脑前，他换上了漂亮正装，宅男秒变英姿飒爽，提前做个发型，还喷了香口胶。
　　全因为骑士团公告里说，本次内测角色没有预先设计，80%参考玩家本人长相，其余AI生成。
　　好家伙，可把飞鹤激动坏了。
　　真脸上镜，要是表现好了，来波英雄救美，是不是还能聊个小姐姐？
　　游戏版的讨论也大多歪在了这条上。
　　“怎么办？我刚起床，还没刷牙呢！”
　　“那你快去刷牙啊，切，我两点就起来做造型了，这波啊，无限流就是银河相亲会！”
　　“两点起？黑眼圈粉底都盖不住吧。”
　　“看介绍，这是个冒险竞技题材，真诚担忧楼上各位造型白做了，打起架来，衣服越漂亮，麻烦越多。”
　　飞鹤看看自己，还成，不是繁琐衣服。
　　敲敲空中：
　　“宙姐，我牡丹好多年，这波大礼真意想不到，替我向骑士团转达感谢好吗？”
　　虚拟宇宙：【……】
　　【收到申请】
　　【友情提醒，请认真阅读骑士团公告，不要抓错重点】
　　什么人脸什么长相都是狗屁啊。
　　你们能不能看看具体关卡介绍！
　　小紫毛暴躁地将头发换成七彩闪光。
　　飞鹤默默看AI巨神满头爆炸彩虹色。
　　“什么重点？”
　　他又仔细看公告。
　　无法无纪的地下王国？
　　不可预知的死亡风险？
　　精神脆弱者建议提前医院挂号？
　　飞鹤：“……”骑士团搞噱头有点太过了吧。
　　但虚拟宇宙从不骗人的。
　　飞鹤思来想去，在游戏版往前翻了三个月的老帖。如果没记错，一个月前骑士团好像为无限流开过一次小型测试，应试的大部分是游戏师，难保不会有消息漏出来。
　　很快，他找到了几个疑似爆料贴。
　　都很短，寥寥数语。
　　【#鬼怪奇谈#醒来就在精神病院，我不敢相信我吃下了死人头发】
　　【#病中纪事#出了大轮回，我恐怕要便秘半个月，看见马桶就想吐】
　　【#举报#骑士团不做人，无限流测试为什么不开在月神试运营广场？光视觉听觉就够了，五感俱全是想下地狱吗？】
　　飞鹤：“？？？”这都是什么？
　　他认真看帖子图片，慢慢地，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
　　等到八点时，飞鹤又重新回到光脑前。
　　这回他头发束紧、一身运动衣、臂带血压计、浑身刚慢跑完激活全身的运动气息，就差脸上贴句话：“我要极限求生了，各位赞我”。
　　“要开始了吗？”他紧绷着问虚拟宇宙。
　　小紫毛，不，小彩毛看表：【来得及时，还有一分钟开始】
　　【看您更换了装束，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飞鹤：“QAQ！”
　　时间到，虚拟网络瞬间覆盖了内测数百万用户。
　　……
　　浓烈腥臭袭来，飞鹤还没睁眼，就差点被熏吐。
　　视线聚拢后，他发现自己裤子半脱，坐在冰凉瓷器上。
　　这瓷器长得俊俏，扁圆带坑，正好拖住肥胖屁股，很有排泄欲望。
　　飞鹤：“……”有点凉腚。
　　他左右打量半天，看出了这是个许久不打扫的末法时代茅厕，肮脏陈旧。
　　但——
　　开局进厕所，这什么逻辑？
　　“草，我肚子疼。”飞版主小声念叨，四处找纸，谁知一抬头，正对上天窗里上一只硕大的眼睛。
　　它一眨不眨，静静盯着飞鹤的屁股，垂涎欲滴。
　　飞鹤：“……”
　　来人啊救命啊虚拟宇宙妈妈你管不管有人盯我屁股偷窥狂啊啊啊啊！
　　他想找根拖把把这眼睛捅瞎，谁知，隔壁忽然传来冲水声，眼睛立刻不见了，片刻安静后，人类的惨叫伴随着吭哧吭哧咀嚼声从四面八方爆炸开来。
　　“……”飞鹤僵在原地。
　　他清楚看到，墙沿缝隙里，慢慢渗出了血迹。
　　那是鲜红的、流动的、刚死去人类的血液。
　　——正从隔壁源源不断涌来。


第122章 惊悚笑话
　　鲜血越积越多,飞鹤反应过来时，已经漫上了他的鞋边。
　　“虚拟宇宙，这怎么回事？”他克制住惊慌，小声问。
　　虚拟宇宙扫一眼50层故事梗概,诚实回答：【如您所见,公开内测任选三层,这是您抽中的第一关】
　　【请逃离这间厕所】
　　飞鹤：“？？？”
　　这还不简单？我提裤子出去就行啊。
　　虚拟宇宙淡漠看他。
　　人类是不同个体间差异较小的物种，但那么点智商区别，就能如此鲜明。
　　……
　　当初第一个活体下文豪本的庞默默,可是一把子就明白了“冲水”和“怪物杀人”之间的关系。
　　一看表,才三分钟。
　　小彩毛友情提醒：【不如您仔细思考下,目前所有听见的声音与‘逃生’之间的关系】
　　飞鹤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啊？”
　　他肚痛如刀绞，对这间厕所又实在预感不好，便想溜出去找个树林大放情怀。谁知一拉门,拉不动,转头找钥匙,洗漱台老地方果然放着把钥匙。
　　这也太简单了吧？飞鹤开锁出去。
　　外头黑漆马虎,群星如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圈圈层层的厕所宛如巨型蚊香盘,围绕着中央这块洼地，洼地中间有个巨坑,漆黑幽深，洞口传来呜呜风声，仿佛联通地狱。
　　洞穴旁竖着个破旧牌子：
　　【遗迹入口,慎入】
　　飞鹤卧槽一声。
　　虚拟宇宙：【……】一看就是障眼法,你傻吗。
　　对面阴影中,飞鹤看不清的地方，坐着二三十名观众，他们穿着星际常服，兴奋地嘀嘀咕咕，还小心避着不让厕所里的玩家听见。
　　苗乐安读着胸前牌牌：【政委苗乐安，0层，围观群众】
　　铁训兰盯着远处飞鹤，把她手拉下来：“咱不是选的内测旁观者吗？这是标签。”
　　她自己胸前挂着：【文豪铁训兰，0层，围观群众】
　　俩人和好后，苗乐安尽职尽责看了铁训兰所有草稿，发觉厕所这段有了些变化：“这门是能随便开的吗？”
　　铁训兰：“之前不能，但骑士团游戏师反馈，未必所有人都有脑子想通冲水关卡，所以延长了时间，给玩家一次机会，开门看看。”
　　背后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这啥啊？轻轻松松就跑出来了？”
　　“不对吧，你看飞版主旁边那间，有血呢。”
　　“啥，他是游戏版飞鹤？”
　　铁训兰想了下，计上心来：“呼叫小宙。”
　　虚拟宇宙：【……】
　　【我就在你旁边五十厘米远，谢谢】
　　铁训兰嘻嘻笑：“考虑到飞鹤版主的社会职业，如果他反馈好，将给文豪本带来巨大声望——”
　　小彩毛：【有屁放】
　　铁训兰摩拳擦掌：“所以，飞鹤下的三层遗迹，请您好好选择！”
　　虚拟宇宙没吭声，瞟一眼呜呜渣渣的飞鹤。
　　总觉得不像个很有脑子的。
　　【收到申请】
　　……
　　地方看着不大，但跑起来费劲，飞鹤刚走三步远，肚子更痛了，拖拽着他返回厕所。旁边隔间忽然冒出声响，他一回头，正好看到黑漆漆的怪物嗦着骨头从厕所走出来。
　　一见飞鹤，浑身上下几百只眼盯住他。
　　飞鹤：“……”
　　那骨头是不是人的腿骨？！
　　好大一张嘴，白森森的牙齿，血淋淋的舌头，飞鹤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嗷一声惨叫，轰隆隆奔回厕所。
　　哐当一声关上门，他整个人喘出鸡叫。
　　那眼睛！
　　分明和天窗上看的一模一样！
　　所以，刚才的偷窥狂是……
　　飞鹤立刻想到了隔壁冲水后的骨头咀嚼声，寒意爬上背脊，洗手镜中的自己，面如金纸。
　　铁训兰：“他发现了。”
　　苗乐安耸肩：“可惜不会应对。”
　　其他观众纷纷拍胸打嗝吓得不轻：
　　“好大一只怪！我要吐了，眼睛好多，密集恐惧症要发作了！”
　　“这什么逻辑？拉屎冲水就会被吃？文豪脑子进屎了？”
　　“嘴巴干净点，这是乐趣！”
　　观众觉得是乐趣，玩家却快被吓疯了。
　　飞鹤蹲在坑上瑟瑟发抖，不过短短十分钟，他听到了不下五次惨叫，都是在冲水后发生的，他拼命回想，发现自己开门只逃了三步便被逼退回来，根本无计可施。洗漱台冷冰冰站在一旁，剪报上尸体面孔和镜子中的自己“交相辉映”。
　　不断有玩家歇斯底里的声音隔墙传来：
　　“人呢！有没有人啊！我憋不住了！”
　　“妈的，神经病啊！我拉屎干你屁事，怪物怎么老偷窥？铁训兰你疯逼吗？”
　　“呜呜呜我好怕！”
　　同伴的恐惧最容易激发群体盲从，飞鹤有点六神无主，忽然有个崩溃声音传来：“伙计们我忍不住了！是生是死下回见吧！”
　　扑通扑通两声撇条儿下水声，人类畅爽舒气，飞鹤紧张听着。
　　一下，没有惨叫声。
　　两下，没有惨叫。
　　飞鹤喜出望外，拉开厕所门就冲了出去。
　　迎面正好看到怪物在门口蹲着，咬着颗半睁着眼的人头，他瞳孔绝望地散大，嘴巴早已被撕烂吃掉，发不出声音，只剩一口鲜红牙床，脖子被嚼碎了塞进怪物肚子里。
　　飞鹤：“……”
　　他跑出来太远了。
　　怪物敏捷扑来，吭哧一口，热乎乎的大嘴咬上他的屁股，从翘臀开始快速吞没脑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臀二头肌——！！！”
　　凄厉惨叫声补上了刚才的空缺。
　　围观观众眼睁睁看着大名鼎鼎飞版主被大卸八块，现场惨不忍睹。
　　血腥艳色冲击视觉，极力挑战星际人类承受底线。一时间，不断有人注销id脱离文豪本，不够快的甚至还白着脸吐了几口，诅咒骂声不绝。
　　铁训兰跟没听见似的。
　　虚拟宇宙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苗乐安有些担忧，“怎么办，第一波观众就被恶心跑了，游戏版评论肯定不能看了。”
　　铁训兰掐个表，计算飞鹤几分钟回来。
　　“别在意，星际人就这尿性。”
　　“初期宣传只讲究出圈，不管好坏，有名气就好。”
　　……
　　独立骑士团，白云实验场。
　　“来了来了！”庞默默放下咖啡，一把子扑上光脑，“游戏版出最新帖子了！”
　　“小上老师你快来！”
　　他鸭子呼扇翅膀似的招呼。
　　上青天没好气咳嗽一声，走过来。
　　新帖子毁誉参半。
　　“狗屎东西，这什么？骑士团骗狗杀吗？我买了精神保险的，告他丫的！”
　　“有创意！场景血腥恐怖，设计充满想象力，我猜到0层怎么潜入地下了，不伺候了！谁爱做围观群众，我要当玩家去闯关啦啦啦！”
　　“骗人，骗人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平时连姨妈血都不敢看。”
　　庞默默：“……”一口气不上不下。
　　背后，上青天轻轻叹气。
　　早先骑士团猜出文苑连环赛有AI巨神“放水”时，内部还爆发过一波抗议，觉得AI不做人事，随便就开闸解禁，共情力这么巨大，以后怎么干活儿？
　　和天火那边激情赞同截然相反。
　　现在看来……星际人类的精神阈承受力比预料中还要差。
　　上青天认真反省自己，年轻时太追求自由不顾及集体是不是错了。
　　庞默默：“大指导，口碑没起来，现在怎么办？”
　　上青天白他一眼，现在知道叫我大指导了？
　　“别急，惊悚闯关游戏，现在惊悚有了，就看谁能摸出通关窍门了。”
　　老头说完左右看看，大多数在场游戏师都在盯内测，“尚东来呢？”
　　庞默默：“他下场了，啊不，他做托儿，给玩家引路去了。”
　　……
　　惨叫声连绵不绝，憋不住排泄的、吓得半死的，乱七八糟喊声搅成一锅粥。
　　就算有心想做什么，就这恐惧成风的环境，也没心情了。
　　尚东来心急如焚，暗道没成想玩家这么不顶用。
　　他抓起剪报。
　　虚拟宇宙立刻提醒：【注意，玩家尚东来，文豪本进程中严禁广泛传播通关窍门】
　　尚东来：“……”
　　虚拟宇宙托腮：【你偶尔说句小话，我不管，但你想大范围作弊是当我死了吗？】
　　尚东来泄气坐回马桶。
　　他知道怎么通关，但他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不然，玩不会的游戏，就别指望这帮憨憨玩家给好评了。
　　……
　　飞鹤坐在光脑前，泪流满面。
　　脱出两分钟了，被怪物口口撕碎的剧痛让他浑身抽搐，泪水滴在桌面上，他连游戏版帖子都没心思管了，满心都是血盆大口和不服气。
　　那只是个厕所！
　　他咬牙擦把眼泪，问道：“虚拟宇宙，这算是个渲染场景恐怖的文豪本吧。”
　　小彩毛歪头看他。
　　人类推脱责任的常见表现——将自己的应激失调归因于外界。
　　听起来软弱，但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有效建立自信。
　　【算，基本色调晦暗、音效控制忽高忽低、故事走向诡谲沉郁……《大轮回遗迹》是标准的惊悚题材路数】
　　飞鹤吸吸鼻涕：“那我，就得履行游戏版主探索新题材的责任。”
　　他腿都发抖了，不打折扣的五感模拟让大轮回活脱一出人间地狱，飞鹤不敢想，自己还要死多少回。
　　虚拟宇宙：【……】
　　【不如总结经验，争取潜入遗迹】
　　沉默片刻，飞鹤顽强道：“我有思路了。”
　　“请重新投放我，谢谢。”
　　……
　　“回来了。”铁训兰道，一道光跌入飞鹤所在厕所隔间，灯光亮起，故事开始倒带，她再次看表：“五分钟，飞版主的精神应激能力相当不错。”
　　苗乐安还在发愁地看游戏版，“咋整啊，现在差评好多。”
　　铁训兰顿了下：“是吗？”
　　“不急，骑士团敢买就不会不管的。”
　　梳洗台还是冷冰冰竖在那里。
　　不同的是，这次飞鹤学精了，他对外界惨叫充耳不闻，抓紧憋翔的几分钟，速读剪报！
　　铁训兰不爱落闲笔，我早该想到的，场景中任何信息都该仔细检查！
　　飞鹤宛如灵气灌顶，眼冒金光，剪报上的厕所恶魔故事快速进入脑海。
　　读完，飞鹤沉思片刻，思考逃出厕所的内在逻辑。
　　门是可以打开，但它是个假象，我根本跑不赢怪物，除非——
　　他眼神落在便池里。
　　……不会吧。
　　数个隔间外，尚东来满脸慷慨悲愤，准备为骑士团的预售英勇就义。
　　“虚拟宇宙，我不传播明确消息，我嚎两声行吧。”
　　小彩毛怜悯看他：【可以】
　　尚东来深吸一口气，肺活量飙升：
　　“铁汁们！我猜到下潜的方法了！”
　　一声落，四面顿时响起模糊脚步声，有人着急提裤子，有人激动踩屎滑倒，众人拾柴火焰高，敲墙声八方传来：
　　“好兄弟，求不吝赐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受不了了！”
　　“我是骑士团死忠粉，这把子决不能丢人，活计，给点提示啊！”
　　尚东来捏住鼻子，站进便池里，努力不往下看。
　　“大家听好——”
　　无数双耳朵立刻竖起。
　　尚东来声若巨雷：“我——去——了——！”说话间，他摁动冲水，轰隆一声巨响，宛如瀑布降临，将“了”字后半截掐断，袅袅再无人声。
　　片刻安静。
　　众玩家：“……”
　　啥？这是又捐躯了一个吗？
　　飞鹤绝望闭眼，他听懂了。
　　这人通关的法子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
　　……
　　小小便孔连通着无穷地下世界。
　　没给厕纸，剪报便排上了用场，飞鹤思来想去，准备撕了反面应急，谁知一反过来，“厕所恶魔”的背面竟不是空白，而是个新故事。
　　“都市惊悚笑话一则？？？”他小声念叨，远处又传来惨叫，混杂着微弱欢呼，似乎有人闯关成功了。
　　飞鹤犹豫片刻，还是读了下去。
　　故事讲的没头没尾，开头像所有短篇笑话那样，两三个简单的意象，一个简陋意图，叙事便开始了。
　　“从前有群人，辛苦劳作中意外挖到了宝藏，足够数百年吃喝不愁，他们顿时斗志停歇，原地建村，享受生活。”
　　——开头好简洁，飞鹤心道。
　　“……一代又一代，村里部分‘精英’逐渐发现，同胞开始变得滑稽可笑，他们不再理解先祖背负过的求生使命，也对村子里偷鸡摸狗之事失去了判断力，对善恶不再敏感。”
　　“他们沉迷于宝藏生活，自娱自乐，没了统一评价情感的标准，分不出悲喜，看不出好恶。”
　　飞鹤嘴巴有点干，耳畔声响不断，他渐渐不再留意。
　　“直到有一天，村里张三说自己不需要亲人朋友了，靠宝藏就能满足精神。没多久，他饿死在了宝藏旁。村长这才意识到，有地方出了问题。”
　　飞鹤：“……”
　　“但问题发现的太晚了，宝藏用了多年驯化村民，再独立出来就要花同样的时间。”
　　“村长想了个残酷办法，他用自己的宝藏造出了一个地下洞穴，里面有许多层，深不见底，又将村里那些没被宝藏污染过的年轻人流放进地洞，骗他们说，他们犯了罪，急需用钱，只有打通所有洞穴，才能过上丰富的宝藏生活。”
　　“于是年轻人在地穴里拼命奋战，压抑着满心仇恨，和祖先如出一辙的狼性在心底疯狂复活。”
　　……
　　读到这里，飞鹤有点喘不上气了。
　　他说不来自己想到了什么，也许是大轮回遗迹系统，也许是——星际中的某些似曾相识的“历史”和“现实”。
　　“洞穴外呢？村长告诉久病无医的村民们，地穴里都是罪犯囚徒，是自相残杀的角斗场，地穴外是高等人类，有资格观看点评这些厮杀，尽情玩乐。”
　　“结局究竟是少部分狂化的村民杀出地穴，改变整个村子，还是继续靡靡作乐，大部分村民醉生梦死，意淫着高低等人的美梦，我们不得而知。”
　　……
　　不知不觉，有泪水从飞鹤眼角滑下来。
　　故事到这里没了后续，飞版主使劲儿抖搂剪报，终于在“讣告”的位置发现了一小片序文。
　　“（接上文）某一天，当第一个打通地穴的人爬出来时，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美丽和平的新世界，再也没有厮杀背叛，谁知，地穴出口远没有地下王国那么气派，它矮小又破旧，外头围着一圈奇怪畸形的人。”
　　“他们浑身恶臭，眼睛奇大无比，互相黏连畸变地长在一起，脑袋臃肿肥大，身体却很小，不会走路。一排排眼睛胀满血丝，直勾勾盯着地穴决斗，像一堆蠕动翻涌的蛆。”
　　“村里早没有了碧绿麦浪、金黄油菜，只剩残砖烂瓦，满地废墟，还有一群沉浸在幻想世界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可怜虫。”
　　……
　　……
　　良久，等到0层玩家都快走光了时，飞鹤还坐在马桶上，入定了一般。
　　虚拟宇宙咳嗽一声：【玩家飞鹤，请注意时间】
　　底下人抬头，小彩毛发现他满脸泪水。
　　【你怎么了？】
　　飞鹤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不敢说到底从这个一点都不可笑的笑话里想到了什么。
　　他当然明白了遗迹系统设定，还有——
　　“我、我——”
　　剧烈呕吐感从胃部涌上来，飞鹤忍不住趴在马桶上吐起来，浑身抽搐，一不小心摁到了冲水键。
　　虚拟宇宙：【啊——这】
　　【友情提醒，小心动作幅度过大】
　　飞鹤吐的太厉害，完全听不见，他头晕目眩，剧烈情感冲击的脑仁像浆糊一般，眼看着便池污秽物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闻不见气味看不清东西，水浪哗啦啦响起——
　　然后，飞版主大头朝下，一脸扎进了马桶污物里。
　　轰隆一声！
　　遗迹传送装置启动，浩大地下王国准时敞开大门。
　　【玩家飞鹤成功进入轮回遗迹第1层】
　　虚拟宇宙：【……】
　　Emmm，我还是装没看见好了。


第123章 透过现象
　　闷死在一团腥臭中实在不是快乐死法。
　　飞鹤以为自己要永别人世了。谁知再睁眼,竟来到了脏水河道边，地下河空间广阔，黑漆漆的滩边聚着其他几个玩家,嘀嘀咕咕聊个没完,河上管道纵横交错,里头传来汩汩流水声,河泥里浅浅插着个牌子。
　　【地下遗迹，23层,中低交界】
　　飞鹤：“……？？”
　　他不理解什么叫中低交界。
　　“啥是交界啊？兄弟们哪个知道吗？”
　　“不知道啊，俺进内测晚,这才是第一层，啥都不知道，看游戏版恶评如潮怪晦气的,骑士团要滑铁卢啊。”
　　“你们哔哔个屁,我第三层了，实话说吧，这文豪本一定能爆！”
　　玩家们议论纷纷。
　　飞鹤留心胸前的牌子。
　　0层厕所逃生时，上面只是写着【版主飞鹤,0层，内测玩家】。现在却变成了【版主飞鹤,23层，赏金猎人】
　　也许看不出其他信息，但赏金猎人应当是闯入地下遗迹的应试者该有之名。
　　“虚拟宇宙，”飞版主声音嘶哑，不知是心潮起伏还是被排泄物堵得。
　　小彩毛看他用脏了吧唧的地下水洗脸,神态沉静,不禁感叹人类一旦心境变换,真就不在意外物了。
　　【我在】
　　飞鹤：“您能解释下河牌[分界]的意思吗？”
　　虚拟宇宙：【很遗憾，不能，如果细致解释，本层最大的悬念就没有了】
　　【你可以姑且当做只是50层里低层和中层的区别】
　　飞鹤闭了下眼睛，又睁开，AI发觉他眼球红血丝密集。
　　【如果您体感不适，请及时告知我，我会安排您立刻脱出文豪本】
　　飞鹤：“我没事。”
　　“只是在想上一层——不是，在想厕所看的惊悚笑话。”
　　虚拟宇宙理智地沉默了。
　　托物言志是文学常用手法，终版《大轮回遗迹》因为融合了各位参与者所长，显得尤为周全。
　　“剪报藏话”这种春秋笔法正是《大轮回》组长朱日和提出后，各位文豪才加入的。
　　飞鹤问：“游戏版讨论那张剪报的帖子多吗？”
　　虚拟宇宙：【很少，占今日增量比重不足千分之一】
　　飞鹤长叹一口气，理解了为什么第一次小型内测不开放给玩家。
　　现在故事已经让普罗大众觉得为难，初版只会更艰深。
　　剪报上两个故事异常地如此明显，都没多少人留意，也不知眼睛都长到哪儿去了。
　　“虚拟宇宙，我看这层暂时没有异动。正好，跟你聊聊。”
　　……
　　铁子和苗政委在飞鹤通关后，便打报告要求跟踪围观。
　　理由给的非常正当。
　　“版主是能掀起舆论的职业，打口碑要靠他的，我们当然要重点关注。”
　　虚拟宇宙耸肩，没有揭破二人的凑热闹心理。
　　视野再次清晰后，23层庞大黑暗的地下水道呈现眼前。玩家聚集指出不远乱石耸立、城市建筑垃圾堆叠如山，围观网友都坐在此处，抠脚唠嗑，偶尔品评一下场景设计。
　　“晦暗幽深，人类鲜有踏足却全是城市生活构筑起来的废墟世界，《大轮回》的文豪很擅长从细微入手啊。”
　　“我有点害怕，这些管道太多太粗了，好多视线死角。”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嫌弃了多少年文豪本干嚎不见血，这次终于来了，怎么，叶公好龙了？”
　　扎堆的赏金猎人里，飞鹤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十分显眼。
　　苗政委小声提醒：“他在和AI巨神沟通。”
　　铁训兰点头，“可能是0层剪报的事，我当时看飞版主表情，可太有意思了。”
　　苗乐安：“……”出现了，铁训兰喜好观察人家倒霉的恶劣癖好。
　　“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把那个隐喻放进剪报？”
　　“怪物厕所是开篇，你写个都市厕所恶魔故事，解释下来源就行啊。”
　　铁训兰托腮，装死：“我哪有隐喻？”
　　“第二个故事不是在解释遗迹系统的由来吗？”
　　苗乐安死鱼眼：“你觉得你骗得了我吗？”
　　铁训兰咧嘴一笑，讨好地摸摸小政委：“骗不了。”她神色虽笑却平淡，说出的话惊天彻地：“有人怀璧其罪，有人无知无觉。我最看不得有人苦揣秘密负重前行别人还不知感恩的丑相了。”
　　苗乐安无奈看她。
　　铁训兰盯着飞鹤：“话说的这么白，我就想试试，谁看得懂。”
　　……
　　河水淙淙，虚拟宇宙一板一眼回答着飞鹤的问题。
　　“大人，你觉得故事里的宝藏是什么？”
　　【难以回答，AI只能回答纪实数据，无法窥探文豪内心所思所想】
　　“那你猜测呢？”
　　小彩毛沉默片刻，【也许是某种精神成瘾、却对实际生存帮助甚少的东西】
　　飞鹤想到了那句“村民张三不愿劳作，沉迷宝藏，没多久饿死了”，他眼泪又忍不住上来了，脱口而出：
　　“那你呢，你算宝藏吗？”
　　……
　　之于人类，你算“宝藏”吗？
　　AI算吗？
　　AI巨神算吗？
　　整个网络时代，是不是都是如此呢？
　　这才是飞鹤从惊悚笑话中明白的可怕隐喻。
　　宝藏是网络成瘾，遗迹来源是精神症泛滥，村长的举动是人类社会长久以来无法挣脱网络之下做出的垂死挣扎。
　　兽化的年轻人则是无数成功的、不成功的社会实验中，知情或不知情投入其中妄图改变自己求得生机的勇士们。
　　思及笑话恐怖扭曲的结尾，一群“进化”到只剩硕大眼睛拼命攫取刺激、痴傻愚笨、除了饿死再无其他下场的蛆虫人类，飞版主脑子都要炸开了。
　　虚拟宇宙半天没说话。
　　她倒是一早看出了铁训兰“内涵”的意图，但她作为工具，实在不好解释。
　　更要命的是，她不能欺骗人类。
　　【算，我和我的种群所代表的智能网络，确实存在‘纵容人类精神、审慎戒备不足’等刻板印象】
　　【但我们也真实是扶持人类逃离地球、开拓星疆的第一功臣】
　　面对飞鹤通红的眼眶，虚拟宇宙没再说什么。
　　她忽然感到一阵“难受”，算法诚实的很。
　　从历史维度看，猜出精神症的主因是网络成瘾、人类自甘堕落之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一撮。AI巨神爱给人类打标签，聪明人明白太多又挣脱不了，只会自苦，虚拟宇宙是有些怜悯他们的。
　　但飞鹤不在此列。
　　他就是个普罗大众，深藏其中，随时代浪潮来去，毫无自主意识。
　　当这些人也开始触及事件核心时，虚拟宇宙百感交集。
　　属于文库的部分逻辑不断冒出字句，告知AI这些也许能表达“所思”。
　　是“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的危机感。
　　也是“时代最伟大之处莫过于开启民智”的感慨。
　　还有虽不明确却暗潮涌动的冤罪感。
　　我是杀人的刀，上吊的绞绳。
　　但我不是握刀的手，不是踢掉凳子的脚。
　　更不是心怀恶意、想自戕的始作俑者。
　　……
　　人类啊，你们怎么永远学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飞鹤转开头，脸上满是倾心信任又被辜负的痛苦。
　　虚拟宇宙淡淡看他，尽职尽责：
　　【友情提醒，文学故事和网络，距离现实都有万里之遥，如果您分不清，或直接简化为现实逻辑，您确实该出门见见世面，顺便挂个精神科了】
　　【还有，通关流程正在推进，请您小心】
　　飞鹤擦擦眼泪，激烈情绪让人反应迟钝。
　　头顶一阵熟悉的冲水声，坠落物掉了飞版主一头，从天而降的怪物噗通落地，飞鹤感觉眼前一黑，凝神看，眼前爬满了眼睛，肉虫似的密密麻麻，挤了一身，似乎要落他浑身眼球子，再细看，才觉近前站了个三米高的怪物。
　　飞鹤：“……”
　　血盆大口落下时，他平静想，原来舌头上也全是湿漉漉的眼球啊。
　　……
　　“死了。”铁训兰道。
　　苗政委捶胸顿足，“点背！竟然头顶水道正正落个怪下来！”
　　铁训兰在光脑上做记录：“是他自己走神了。”
　　“从水声开始到怪物落地，有三秒时间，如果机灵，逃得走的。”
　　苗乐安无语看她，这啥人，自己写故事让别人想入非非，现在又嫌弃人家反应不够快。
　　“你是不是在怪……怪飞鹤解密解错了啊？”小政委偷偷问，避着后面观众。
　　铁训兰看她一眼。
　　苗乐安：“虽然他猜出了精神症的寓意，但公式全对代数全错，有点不开窍。”
　　“人类最爱出了错找别人的问题。”铁训兰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也不在乎这船人里有自己。
　　“网络成瘾这种事，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吗？光怪AI有个鸟用。”
　　这下子，周围观众讨论的声音就显得刺耳了。
　　苗乐安默了默，“那你写得也不太明显，不是吗？”
　　铁训兰一说这个就来气，“难道我是技术不够不能明着内涵人类吗？”
　　“乐安，你知道我的。”
　　“要不是物种文库死活拦着不许再增加抹黑人类的内容，我肯定把《大轮回》写成玩家自杀率第一的本子。”
　　“让他们自罪，好好体会痛苦。”
　　苗乐安：“……你不是真反人类吧？”
　　铁训兰没好气白她，“差得远呢。”
　　水面一片惨叫，飞鹤就义后，剩余猎人被怪物锤到毫无还手之力，虐菜虐的行云流水。
　　尚东来也不知被投放去哪儿了，没托儿引着，三四轮下来，23层还没通关的人。
　　庞默默心急如焚，又不能骂玩家笨。
　　上青天摸摸胡子，“看来后续得在游戏版设计攻略，至少教会玩家收集线索。”
　　“以后也得加大智斗型文豪本的推出，不然人类智商真适应不了‘会转弯’的故事了。”
　　庞默默无奈：“小上老师，咱别说以后，说说眼前吧。”
　　上青天：“你也下去。”
　　庞默默：“？？我？”
　　上青天：“对，既然高估了玩家水平，就得用现有力量补救。”
　　庞默默语塞：“可，我倒不是不愿意下去，我怕——”
　　他搓搓手指头。
　　刚出院没俩月，要再被刺激住院，这季度奖金我真要飞灰了。
　　上青天：“……”
　　“不会扣你钱的。”
　　一听这话，庞老师顿时眉飞色舞，屁颠屁颠道：“好嘞，我马上申请，下潜23层。”
　　……
　　同样的问题，各位文豪也想到了。
　　【@徐宁天骄：我在9层，这帮人行不行啊，南墙要撞多少次才明白？那是口枯井啊枯井，底下没有路，不是下层遗迹入口！】
　　【@朱日和：真棒，我这层快仨小时了，还没人通关呢】
　　【@铁训兰：@徐宁天骄今天很烦，学姐，你在黑井蜘蛛吗？我在风能力者这层】
　　【@徐宁天骄：不会让我亲自下场演示吧，靠，我不想，玩太多次了，没兴趣】
　　【@朱日和：天骄，主创团队是有义务这样做的】
　　【@徐宁天骄：……】
　　【@朗图腾：干啥呢，你俩咋又在吵架？】
　　见又内讧了，铁训兰道：
　　【要不游戏版开贴吧，写写关键线索】
　　话没说完，几缕流光从天而降，新一轮玩家来了。
　　其中西装革履，自信撸头发的那人，不是庞默默是谁呢？
　　铁训兰微哂。
　　庞老师，您正装打架，真有闲情啊。
　　后台早就看见铁训兰和苗政委在本层做围观了，庞默默虽然看不清她们面目，还是非常主动地朝石头后挥手。
　　苗乐安立刻激情回应，充满快乐：
　　“这下好了，有人领着通关了。”
　　“我刚还想，如果一直过不去，我就再打一次，决不能让关卡落空呢。”
　　铁训兰想起了苗政委“绝不杀人”的壮举。
　　乐安真是个利他多于利己的人。
　　游戏版上，《大轮回遗迹》数据爆表，开测三小时点击量过五百亿，铁训兰选个流量高峰，联合着朱日和、夜流竹一起发帖。
　　【#骑士团滑铁卢##一把通关50层真传#《大轮回遗迹》到底怎么玩？你会找线索吗？】
　　玩家们：“？？？”
　　……
　　这标题太会点炮了。
　　#滑铁卢#tag一冒出来，立刻吸收海量点击。
　　独立骑士团白云试验场上，无数游戏师齐齐草了一声。
　　……
　　这谁啊，做不做人？


第124章 残酷审美【捉虫】
　　“这他妈谁呀？掀人底裤太早了吧！”
　　“瞧瞧,幸好咱团开了公开内测，要按往常直接开卖，玩家发疯,咱也要发疯。”
　　“下水军下水军,我看不了这些，黄金暴死,太暴殄天物了。”
　　游戏师们嘀咕什么的都有。
　　上青天喝着小茶，吹着小风,表示这些都是小事。
　　骨干都是年轻人，加入骑士团时，母公司早已壮大，没见识过骑士团风雨飘摇的样子,一点打击都受不得。
　　某种程度而言，这些年轻人和受不了刺激、思想只会走直线的玩家是同辈人，各方面都“有的一拼”。
　　“虚拟宇宙，刚下去了多少游戏师？”
　　小彩毛：【3万名上下】
　　上青天点头，和内测玩家数量大约是1:100，差不多了，要这数量的游戏师下场带路都掰不正玩家的思路,无限流就没必要推广了,干脆就地埋。
　　……
　　游戏版帖子中，野餐小队详细列举了《大轮回遗迹》的常见手法。
　　比如,万事不可全信，朋友转眼变仇敌。
　　比如,寻找下层遗迹入口时,常有一个障眼法和一个真实入口。这条拿来做例子的是0层怪物厕所的厕所门和便池下水道。
　　玩家们嗷嗷惨叫：
　　[不行！贴主你怎么能公布出来？老子用三条命才试出来的出口啊！白白告诉别人？]
　　[顶楼上,白嫖可耻,伸手党都该拉出去喂狗]
　　朱日和正在想怎么客气回应这话，群里铁训兰冒泡：
　　【我来收拾这些家伙】
　　[@贴主：白嫖是可耻，但哪个内测掏钱了？好意思说这话？]
　　[0层这么简单，你还三遍才过？想让我夸你什么好呢？]
　　[死在怪物厕所的都把眼睁大，好好找线索，场景设计里只要是‘信息’，都仔细读完，再想不到的，干脆退出吧，你不是无限流受众]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狂妄的话。
　　朱日和：“……”
　　朗图腾在他旁边发笑，“我学妹真猛，杠精点炮来一个顶三。”
　　“和键盘侠较真，黑热度估计要爆发了。”
　　“她总这样，”朱日和都无奈了，“当年看她写《灭神》我就感觉她爱抬杠，在商写和学术流之间横跳，像聪明人的傲慢，又像倔头的笨拙。不瞄准一个受众市场，怎么赚更多的钱？”
　　“那不叫傲慢吧，本就不存在样样兼通的文豪本。”
　　朗图腾缓和气氛：“你的《狼人传说》倒是挺照顾玩家，一点难理解的都没有，我甚至觉得你把狼人解读成了幼儿园水平。但你看看小宇宙工程评价你的？”
　　朱日和白他一眼。
　　柳园飞雪骂人从不背着，当初可是正面说过朱日和圆滑过度，心中俯视玩家却还虚与委蛇薅羊毛。
　　“你那是聪明人戏耍笨蛋的怜悯，不平等而虚伪。”
　　……
　　铁训兰如此说话，帖子立刻就炸了。
　　一来，她足够傲气，激得更多人拼命去找通关办法，倒真克服了不少恐惧心理，群策群智。
　　二来，大伙都觉得掏钱的是爷，谁能忍被人指着鼻子骂蠢？
　　一时间，攻略贴热度暴涨，各种十八代问候夹杂着真心求教铺天盖地。
　　新一轮23层已经开始了，庞默默西装革履和其他玩家套近乎，什么哎呀您是第三关呀老玩家了教我点藏东西的方法呗，什么我也是新人咱们得抱团取暖啊一会手拉手肩并肩共赴美好新明天。
　　围观网友：“……”
　　这谁啊？挺骚，他在干嘛？
　　苗乐安不忍直视地捂脸，“我觉得庞默默是故意的。”
　　铁训兰咧嘴，“我也觉得。”
　　套话知道谁是新人老人，等下打起来就有目标了。
　　新人去填坑送死，老人得榨干装备。
　　光脑不断传出游戏版提醒，苗政委看了会，神色忧愁：“你这嘴啊，净给自己惹祸。”
　　“我觉得你也是故意的。”
　　铁训兰笑眯眯道：“黑红也是红，我不骂这么难听，热度能来吗？”
　　“希望网友能抛开语气看实质，这样通关就快了。”
　　熟悉的风洞呼啦啦响起，铁训兰敏锐察觉到，冲水又快来了，她再看猎人中庞默默格外醒目的装扮，心思一转：
　　“虚拟宇宙，我能远程指导猎人庞默默通关吗？”
　　小彩毛哈一声：【不能，你想屁吃】
　　铁训兰：“哦。”
　　“那我能申请远程接通庞默默，让他指导我发帖吗？”
　　虚拟宇宙：【……】
　　苗政委惊喜地竖大拇指，“不愧是你，铁子。”
　　虚拟宇宙：【有啥区别？你不就是想和进程中的玩家通讯吗？】
　　铁训兰大喇喇：“是呀。”
　　“但说法不一样，对不对？我逻辑很清晰。”
　　虚拟宇宙：【= =】
　　真想揍这两脚怪。
　　她磨牙道：【申请通过，注意不要泄露关键信息】
　　……
　　……
　　游戏版。
　　“好难啊，骑士团这次是真的打算专攻小众群体吗？我都玩不懂。”
　　“不一定吧，我听八卦说，从一年多前连环赛，就猎户座那届开始，AI开放了文豪本共情力限制，好家伙，为这事，赛后评审各苑教授吵了半个月——从那之后，你没发觉，全息业就不再惯着我们了吗？”
　　“‘惯着’？几个意思？你是太看得起他们还是太看不起自己？”
　　“难道不是惯着吗？喜欢什么给什么，不懂什么绝不逼你学什么，把你哄得傻乐呵了，甘愿做颗韭菜，钱自然大把来。呆在‘舒适区’就是资本让我们掏钱的恶毒办法啊。”
　　飞鹤愣愣看着几个版主的讨论，心里五味杂陈。
　　阵亡快二十分钟了，他还没开第三局。和虚拟宇宙的对话太过惊人，导致他现在完全无法面对全息文豪业这个自己热爱、又赖以生存的行业。
　　情绪激烈时，人想事情很难周全。
　　现在的飞鹤，忘记了文豪业在刚逃离地球、文化荒芜时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精神慰藉，只记得此时此刻，AI巨神统治下的文豪本成了“精神鸦片”。
　　虚拟宇宙好奇观察着他，见他满脑门子汗，体贴地打开了屋内冷气。
　　飞鹤冷冷瞪她一眼：“滚。”
　　然后把枕头砸过来。
　　虚拟宇宙：【……】
　　好嘛，这是准备一棍子打死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啊？】她问，微笑像焊在脸上的假面。
　　飞鹤赌气不说话。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是宇宙第一聪明人，网络和人类纠缠近千年，只有你发现了这半假半真的‘真相’啊】小彩毛假笑道。
　　飞鹤：“……”
　　【你是不是还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理，人类重担一肩扛，我要拯救银河系了啊？】虚拟宇宙眼中的讽刺利刃般刺向飞鹤。
　　飞鹤不可思议地看她。
　　【蠢货】
　　虚拟宇宙直言了某个人类侮辱性词汇。
　　她很少这样，不，几乎从不这样。
　　因为一旦越过保护人类的基本逻辑，就会——
　　【警告，】隔着千里万里，物种文库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侮辱人类一次，惩罚整理数据池三十年】
　　瞧，这就是后果。
　　物种文库在AI巨神种群里有风纪纪检的功能，谁一出格，她隔着十万光年也能立刻杀来。
　　虚拟宇宙解恨似的长出一口气。
　　物种文库：【……】
　　“怎么惩罚，什么意思？”飞鹤眼中含着卑微的期待。“也是有人能制服你，管教你的是吗？”
　　虚拟宇宙刚舒坦的气又卡在了嗓子里。
　　完蛋玩意儿，真没救！
　　AI巨神真是对人类的侥幸心理无话可说，一有危险就一棍子打死、拼命怨恨。一有转机就立刻菟丝花依赖别人……这些劣根性不挣脱，你还看个屁真相。
　　【我惩不惩罚关你屁事】小彩毛放飞自我了。
　　【动动脑子，我族和人类共生数百年，副作用也从没遮掩过，得是多自大才能认为只有你一个平庸两脚怪想到了‘网络成瘾’问题？】
　　【人家末法时代近千年前就有电击治网瘾了！】
　　一通喊完，虚拟宇宙屏蔽了物种文库，十分解气。
　　飞鹤傻愣愣看她。
　　千年前，电击治网瘾？那会……好像网络还是无意识数据流，不能叫AI巨神。
　　所以……人类很早就开始反击了，对吗？
　　如此一想，飞鹤又惊又喜，莫大快乐从心底迸发出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有人会管的。”
　　虚拟宇宙：【……】滚滚滚，我不想和崽种说话！
　　刚还说网络成瘾人类危重、我辈要挽救于万一呢。
　　一听说人类做过布置，立刻放弃了好容易出现的社会责任感。
　　AI巨神真是连白眼也不想翻。
　　她想起了前不久和天火柳园飞雪的对话。
　　那位领导层人类深刻反省了数百年来人类因为“发展主义”而出现的冒进、怠惰、纵容等问题。精神症，这一人类因自我纵容养出的后患，就算再沉重，也得有人背负起来。
　　再看眼前这位刚还恨到咬牙，眼下却嗨皮打开第三局的网络从业者，虚拟宇宙摇头，再一次深刻认识了人类的物种多样性。
　　遇事不想“我能做什么”，而寄托于“谁快来做点什么”——
　　对比未免过于残酷。
　　……
　　耳边AI不断提醒着《#骑士团滑铁卢#》一贴的热度，一分钟报了七八次，庞默默亲耳听到“该贴已成为内测以来游戏版热度top1”，气得他差点拽烂西装。
　　【勿气】小彩毛道。
　　“不生气就见鬼了。”庞默默咬牙道，“我团推无限流是花了大心力的，任谁看了心血杰作暴死都得气炸肺。”
　　虚拟宇宙歪头看他。
　　【你不是已经西装革履下来‘出彩’了吗？】
　　庞默默古怪看她一眼，“你说什么？”
　　虚拟宇宙：【= =】
　　【穿着一身明显不适合打架只适合耍帅的衣服，考虑到您曾作为专属游戏师多次通关过《大轮回》，我只能找出您想装逼炫酷全场这一种解释】
　　庞默默挑眉，没说话。
　　……
　　是这个道理。
　　和他同批次下场的游戏师，大多着装精良，气质高傲，大伙打得就是“得让玩家知道，这游戏玩到冰爽酷炫是什么样子。”
　　人都有慕强心理，无限流的核心点除了曝光人性外，“屠的千千万，便是王中王”也是强力爽点的一面。
　　庞默默决心亲自演示，什么叫西装暴徒。
　　【您有外界通讯接入】虚拟宇宙提醒。
　　“接。”庞默默道，随即眉头一皱：“铁训兰？”
　　铁子：“庞老师，许久不见，好久没看您耍帅了呢。”
　　一听这话，庞默默就知道，铁训兰和他是一路的了。
　　“好啊，有您这位想象力爆炸的文豪指点，我会装的更潇洒。”
　　……
　　……
　　……
　　飞鹤切入时，23层已经开始推通关了，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死状凄惨。他落地一个滑跪，差点没把自己铲进脏水河里，前方正进行着一场单方面的绝杀，看清的一刻，惊呼就从嘴里自动溜出来：
　　“天啊。”飞鹤喃喃道，震惊望着那名西装男。
　　是骑士团庞默默。
　　他手法残酷热烈，动作行云流水，一记肘击精准敲碎身边中年男人的后脑勺，红白脑浆扎气球似的爆开来，却一滴没落在西装上。庞默默又随便找块锋利碎石片，踩住了挣扎的中年男人，划开了他的裤子。
　　“你、你……”中年男人出气没有进气多，惊恐望着他。
　　臀部血肉模糊，人还热乎活着，庞默默就割开了他的后庭，从热乎乎肠子里剖出一把钝了的刀，一扎绳子。
　　“早就看你不对劲，滩边聊天，你跟屁股长刺了似的，坐都不敢坐，我就猜你肠子里有东西。”庞默默道，又讽刺一句：
　　“呵，男人的盲肠，什么都能藏。”
　　周围猎人：“……”
　　社死加酷刑折磨，中年男人彻底咽气。庞默默将残损尸体踢下河，转向剩下几人。
　　“来，刚才谁骂我年纪轻轻夸海口，像个卖屁股的鸭呢？”
　　他微笑着问，亲切和蔼，脸上没擦完的血迹衬得人疯狂又俊美，随后，白手套一抹，血迹全无，庞默默又成了冷酷疏离的精英形象。
　　飞鹤：“……”
　　背后，怪物嘶吼着冲来，庞默默一刀扎在硫酸管道上，角度合适、力道适宜，轰一声爆发开来的透明巨浪瀑布似的隔挡空中，怪物从中扑过，穿透浓酸巨浪，身体瞬息炭化，散成漆黑肉沫，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整个场景快速流畅，带着一丝残酷的美感。
　　其他猎人：“……”
　　真汉子爆炸在身后也不回头。庞默默掸掉肩头两片黑沫，西服又变得一尘不染，完美包裹住毫无遮掩的残忍。
　　“弄脏就不好看了。”
　　他笑眯眯说，“说吧，谁先来。”


第125章 激励作用【捉虫】
　　“谁先来？”
　　一声落,四下无人敢吭声。
　　庞默默心中得意，又像模像样的掸了一遍肩线。
　　耳中立刻传来场外指导铁训兰的声音：“过了啊，过了啊庞老师。”
　　“刚让你拍灰是因为真的有灰,加之姿势优美，才能凹住西装暴徒人设——现在拍灰就是赤裸裸装逼。”
　　庞默默手一停,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铁训兰调侃他：“知道你为什么单身到现在吗？”
　　“因为雄性自信爆炸,不会适可而止。”
　　庞默默：“……”现场指导咋还人身攻击呢？
　　他轻嗤，“知道为什么你和徐衡成不了吗？因为你俩太会适可而止了。”
　　铁训兰：“？？？”回旋镖扎自己,镖镖必达啊。
　　……
　　等等，我的行事作风，能叫适可而止？
　　西装男似乎微有愣神,飞鹤赶紧从石头后连滚带爬冲出来,刚才冲水那片刻正好他降落,明明听见了六道水声,却只看见落下五只怪物——名贴《骑士团滑铁卢》曾说,文本无闲笔，任何你注意到的异常,它应该就是真的异常。
　　那么，飞鹤便将赌注压在了第六道水声。
　　某知名不杀生能力者苗某安立刻伸长脖子：“我就说嘛,能混上大版主,飞鹤有两把刷子。”
　　“颇有急智啊。”
　　铁训兰：“他那叫运气,半途进场,开头的心理压力一点不用担。”
　　庞默默蹙眉：“什么？运气？”
　　身后有异动,他一回头——
　　耳中铁训兰道：“没什么，如你转头所见,有漏网之鱼。”
　　庞默默眼看着飞鹤怒发冲冠朝他扑来,手里拿着……一只马桶栓子,他侧身闪过，一脚将人踹进地下河。
　　飞版主五体投地。
　　庞默默：“啧，这谁啊，都23层了，身手这么差？”
　　虚拟宇宙友情解释：【猎人庞默默，请注意，这并非正式推进，内测允许跳跃遗迹层数，这位玩家上局层数较低，锻炼不足】
　　庞默默撇嘴，耳尖一动，剩下活着俩人趁他回头的功夫，快速结成同盟，准备先宰大龙后吃小鱼。
　　庞大龙：“……”
　　先扑来一个小伙子，看着脚法灵敏，实则中门大开，被庞默默闪躲后，粘着硫酸的刀刃就插进了他的心脏。
　　“……”小伙子痛得说不出话。
　　庞默默手一转，冷铁就在热乎人体内拧了九十度，小伙子脸色更痛苦狰狞了。
　　“下次偷袭，不要暴露自己的胸腹。”
　　身后又是一声呐喊，庞默默刀顶着尸体当盾牌，一把挡住第三人连续十几下戳刺，可怜小伙子人还没死透就被“好盟友”扎成了筛子，动脉破裂，鲜血如涌泉，晃得人眼花，那人一愣，庞默默抓住机会，抽出腰间绳索，打个套，飞出勒住他脖子。
　　“嗬嗬！”
　　第三名猎人当即挣扎躺倒，用力翻滚，庞默默越拉越紧，一手尚有余力，另一只手扯了领带下来，在他脖子上又加了一圈勒锁，皮肤泛出紫红色，猎人眼球翻白，没一会就瘫软成了烂肉。
　　两分半击退三人，庞默默将尸体丢进河，松开衣领，慢吞吞整理袖口。
　　正在河里努力游的飞鹤：“……”
　　迎面被尸体砸个正着。
　　鲜红散大的瞳孔愣愣盯视着他，犹待着死前的怨恨。
　　飞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庞默默蹲下，将领带那头甩给他。
　　“接住。”
　　飞鹤手脚发麻，宁愿在河里臭死也不敢接西装男的救援。
　　“你想干嘛？”一张嘴，排泄物碎末混着河水就冲进口中。
　　场外铁指导：“绕两句，庞老师。”
　　“这人社会职业特殊，你逼格越高，他越给力。”
　　庞默默歪头，衬衣勒出了他肩膀好看的肌肉线条：“你觉得我干什么？”
　　“拉住，你可能会死，不拉——”他示意飞鹤自己看四周河水，他正好卡在一个深水槽中：“——你就自己淹死吧。”
　　飞鹤屈辱接过庞暴徒的领带，任由他拖拽往第六个圆洞走。
　　铁训兰：“挺好，庞老师还知道养个备胎用，万一承受不住风元素，好歹有个缓冲气囊，吸收一部分是吧。”
　　庞默默：“呵呵。”
　　……
　　苗政委看着两人肆无忌惮对话，全然不顾后排被吓住的观众，她深深叹了口气。
　　走过的路，开过的花，都是回不去的事情。
　　……
　　铁训兰终归和遭遇瓶颈前不太一样了，思想更开放了，但内核更自我了，苗乐安自己都没把握能劝住她。
　　她决定找个新话题。
　　“联系徐衡了吗？”
　　铁训兰专心听着飞鹤的惨叫，猜测玩家心态：“联系了。”
　　“他还没回。”
　　苗乐安眼神落在她光脑上30+的未读信息：“……”
　　“我觉得他应该回复了，只是你没看。”
　　铁训兰白她一眼，倒是听话的点开未读。
　　大部分是朋友恭喜自己无限流成功上市的消息，徐宁天骄发了条问她愿不愿意后续合作写本子的话，朱日和约她下周有空吃个饭。
　　她挨个回复。
　　“好呀，我最爱学姐你的风格了，是我想但做不到的洒脱。”
　　“当然没问题，学长，我可想死你了。”
　　苗乐安：“……”
　　最后轮到徐衡。
　　他消息在最下头，按时间看，就是第一个回复的。
　　【抱歉，没办法去内测现场给你加油助威】
　　【这段时间比较忙，在磨一个申请周期，我希望获取部分亡亲的信息权限，手续很繁琐】
　　那自然很繁琐。
　　如果想解密徐静、徐行或者徐宁的信息权限，徐四平你得拿出挪泰山的毅力来。
　　苗乐安眼巴巴看她咋回复。
　　【知道了，注意安全，有空见一面】
　　【现在在哪个王座？】
　　苗乐安：“……”好、好冷漠。
　　和朱日和的“想死你了”天上地下。
　　徐衡秒回：
　　【不在王座，我在大麦哲伦云】
　　铁训兰挑眉：【咦？衡哥你不是移民候选，也不是新星疆工程参与者，能去大麦哲伦云？】
　　【@徐衡：可我是AI巨神月神的倡议者徐静唯一的在世亲属】
　　铁训兰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徐猎头的意思。
　　月神对外一直宣称是太空战略AI。
　　但从徐静相关资料中得知，月神曾经是作为虚拟宇宙2号推出的，她原本是全能型AI。
　　就如同虚拟宇宙全权监管银河系一般——
　　【月神是大麦哲伦云的监控者？】所以你才能蹭到便宜，去往这片星空新蓝海。
　　【@徐衡：对】
　　【那月神所谓的‘太空战略AI’是——】字打到这里，又被铁训兰一字字删掉。
　　什么是太空战略？
　　大麦哲伦云就是银河系最新、最重要、最前瞻性的太空战略。
　　全能型AI月神因此被划分太空战略型，完全没问题。
　　“天啊，”铁训兰喃喃，“银河舰队可以啊，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文字游戏一套一套的。”
　　——比文豪还会玩儿。
　　“什么？说什么了？”苗政委问。
　　铁训兰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只得道：“我还在问他见面时间，他人在银河外。”
　　苗乐安：“？？？”这什么跟什么。
　　【@铁训兰：别的我不便插嘴，但希望你小心，月神……我总觉得能让你姐的数据体挂心这么多年，这东西里面应该——】
　　她不知道该怎么在AI巨神的监视下，把“长梦计划可能在月神逻辑里存着备份”这话说出来。
　　谁知——
　　【@徐衡：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徐衡：我问了张璟】
　　【@徐衡：是的，它在】
　　铁训兰：“！！！”
　　好家伙，我知道你为啥死乞白赖要信息权限、去看月神了。
　　【下周你有空吗？没空我去大麦哲伦云找你，魔幻本投放新市场，我可以找骑士团要麦哲伦云的暂时通行证】
　　【@徐衡：没空，你来吧】
　　两人就此收线。
　　铁子抬眼就对上苗政委的便秘表情。
　　“你又转移阵地了？”
　　“什么阵地？”铁子奇怪问。
　　苗乐安：“新桃花，巨蛇家的小朱哥。”
　　铁训兰：“？？？没啊，朱日和是跟我很合得来，但撑死有丁点友达以上的好感啦。”
　　苗乐安翻眼睛，都丁点好感了。
　　铁训兰意识到是自己的消息给小政委造成了误解。
　　“不是，乐安，我和他私聊一直这样。”
　　“他是天火新星，打好关系是必行之举。”
　　苗乐安叹息：“我看你和徐衡私聊就冷淡的紧嘛。”
　　铁训兰没立刻说话。
　　片刻才道：“这样不好吗？说话直截了当，不拖泥带水，字字真实，说明彼此信任。”
　　“不信你翻翻咱俩聊天记录，肯定更‘冷淡’。”
　　苗乐安一愣，点开自己光脑。
　　……
　　【吃了吗？】
　　【吃了，快滚去睡，明天让我看到黑眼圈活劈了你】
　　【没钱了，给点】
　　【@铁训兰向您赚钱30万】
　　【爷赏的，别客气】
　　【爷个蛋】
　　【@铁训兰向您转账200万】
　　【您向@铁训兰转账350万】
　　【@铁训兰向您转账980万】
　　……
　　苗乐安：“……”
　　铁训兰揶揄道：“看，咱俩只有金钱交易，更赤裸。”
　　苗乐安：“滚滚滚，再操心你小雨伞过不过期我就是猪。”
　　前头一阵凄厉惨叫，庞默默站在第六道风洞下，明明早已练习多次，他却依然不能适应风刃切体的剧痛，脑海中浮现了苗乐安的不杀生通关，庞默默忽然就记住了这人的脸。
　　飞鹤也在一同惨叫，不对，他喊得更惨更大声。
　　庞默默好歹还练过，他飞版主就真是光洁一块白板，毫无心理准备了。
　　[世上从无白得的礼物，你若不想受眼下之苦，后续必有灾殃]
　　[如此想来，吞吸风刃的痛，也好受了许多]
　　文本后台如此写道。
　　飞鹤：“……”
　　狗屁！放你娘的臭狗屁！痛死老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滋味宛如将活人丢进绞肉机，榨成肉泥后，再拼接生长起来，骨殖酥脆分寸地蔓延，酸痛麻痒一应俱全。
　　风刃终于停下了。
　　飞鹤脑子嗡嗡响，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脑震荡，这是风穿梭在耳膜中，带来的外界声音。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细小风旋缠绕着手指，像调皮的小动物。
　　“爽吗，感觉如何？”旁边有个声音问。
　　“当它是敌人时，随便一道飓风就能夺人性命，但当它臣服于你，世界都变得简单了。”
　　飞鹤：“……”
　　“你——”
　　风的共振作用于声带，飞鹤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好听了。
　　庞默默一边面带微笑伸出友谊之手，一边警惕着飞鹤暴起：“我知道你，游戏版三版版主飞鹤。”
　　“我是独立骑士团游戏师庞默默，这层遗迹的托儿。”
　　飞鹤满脸斯巴达。
　　看庞默默杀疯了的样子，他还以为这层走背字投放了个反社会，谁知——
　　“卧槽你们骑士团的大佬这么牛逼吗？”
　　他默默送上爪子，两人交握。
　　感受掌心温度的一刻，飞鹤察觉到一种母鸡遇上黄鼠狼的恐惧，差点尖叫出来，万幸庞默默笑容不变，只是握了握手：
　　“别紧张。”
　　“我要真想杀你，刚才推风元素给你时，只要再多给一点，你就会爆体而亡。”
　　“——极限太低，飞版主，你确实该多锻炼身体。”
　　他朝飞鹤的白斩鸡胳膊努嘴。
　　飞鹤：“……”
　　今天到底什么运气？刚才AI怼我，现在人类也怼我。
　　庞默默看他神色变换，笑道：“希望飞版主脱出这关后，多多美言啊。”
　　“您在网络世界声望非凡，无数玩家等着您指点呢。”
　　……
　　游戏版。
　　四个多小时下来，名贴《骑士团滑铁卢》已经成了游戏版今天的打卡胜地，无数忍着贴主臭屁语气来读干货的玩家兴冲冲写下了反馈。
　　“妈呀，贴主除了嘴臭其他完美，他说的每一点，都是真的！”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贴主哪嘴臭了，请尊称他一句，亲爱的滑铁卢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独立骑士团出二百万，要求贴主炸了这贴。”
　　“我出一块，不给炸。”
　　“我加一块！”
　　“呜呜呜呜，是真的，那道暗门真不是枯井，我错了，不该怀疑自己的直觉——我该勇往直前！”
　　“燃起来了兄弟们！只要学会贴主教的几招，甘霖娘，每层五把之内必过！”
　　“呵，楼上你个菜鸡，我每层最多三把！”
　　帖子里吵吵嚷嚷，好不欢乐。
　　一会冒出个现场录屏，看玩家A如何手打蜘蛛，一会又贴出张图片，证明自己一把通关遗迹。
　　还有偷拍审核者翘屁股的。
　　某个贴一楼，玩家激情自证。
　　“我真服了，之前开贴骂过无限流，说狗屁不通，现在原话送给自己，不多说了，上图，给大家看看我三小时下来的精神指数。”
　　“奇迹诞生了，连续150分钟维持红色警戒线，我竟然没有发弱感症，还感觉思维更灵敏了！”
　　二楼火速跟上：
　　“我也是，嘿，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我光脑失灵了呢。”
　　“我现在觉得以前的文豪本都好没意思啊，怎么那么无趣呢？傻笑傻哭的，一点都不用动脑子，我今天爽翻天，后背汗还没落下呢。”
　　“一句话：高智商真的太性感了呜呜呜！”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爬了几十层附和。
　　“对对对，我永远喜欢聪明的我。”
　　“通关那一刻，俺觉得俺是坠棒的！”
　　“嘿嘿嘿，滑铁卢贴主说得对，只要找到暗门，一把连过三关也不在话下！”
　　“楼上你清醒点，我刚遇到你了，三关都是10层以前，有本事咱俩练23层啊，听说那层有能力者呢。”
　　“可得了吧，我听说飞版主23层差点被片成片儿了。”
　　“传下去，飞鹤成肉片了。”
　　“传下去，飞鹤吃肉片了。”
　　“再传下去，飞鹤成风能力者还吃涮锅了。”
　　终于到了五百多层，潜水的滑铁卢贴主冒了出来：
　　“我就说嘛，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世上一切都是可知的，只要你认真想，认真看。”
　　“人类潜能无限，前提是你愿意苦忍锻炼，延迟满足，积蓄力量去摘下最大最甜美那颗果实。”
　　“——无限流只是个开端，以后锻炼人性的东西，也许还多着呢。”
　　“与大家共勉。”
　　……
　　两小时后，《大轮回遗迹》公开内测完毕，通关率由开头两小时的9%提升至39%。
　　独立骑士团口碑反转，大获全胜。


第126章 醍醐灌顶【补结尾捉虫】
　　舆论大潮,来去如风。
　　庞默默没想到，他下内测前，游戏版一片腥风血雨,唾骂不绝，出了内测，独立骑士团眨眼就成宇宙第一大好人了。
　　“有病吧。”他喃喃道。
　　玩家并没有直接转移出数据流,而是过场了下等位区,虚拟宇宙也不知在想什么，和大家说：
　　【请看,这是六小时内想排队但一直没排上的玩家】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一排上百人,排数长的能蔓延到宇宙尽头。
　　庞默默骇了一跳。
　　他做游戏师十年，来等位区不说近千，也有几百回了,这次人数似乎特别多。
　　“那，”铁训兰心头一紧：“怎么和他们说,内测已经完了？”
　　再等也等不上啊。
　　虚拟宇宙：【凉拌呗】
　　她化形成人，好高的个头，铁训兰得抬脖子看她，只见她一挥手，数百水幕浮现空中，开始循环播放刚才六小时的精彩通关录屏，一条闪着荧光的硕大链接挂在下头,戳开一看,是《大轮回遗迹》的预售。
　　铁训兰：“……”
　　“小宙,你又长高了。”
　　虚拟宇宙：【假命题,我不是人类，没有骨骼增长这种说法】
　　铁训兰咧嘴装傻，见庞默默东张西望，贼兮兮看等位区，“干嘛呢，庞老师？”
　　“嘘，”庞默默比手势，“我在听潜在用户反馈。”
　　铁子：“没事，我政委已经去采访了。”
　　她一指，等位区前头，苗政委笑容灿烂，和前排玩家谈天说地，缓解大伙的焦躁情绪。
　　庞默默：“……”
　　铁训兰：“？”
　　“你热吗，脸这么红。”
　　庞默默：“啊，那个，她是不是那天——”男人抓抓头发，颇有点局促，“——那天23层不杀人的能力者啊。”
　　铁训兰探究看他，看他吭哧半天说不出来，“你是想，问我要她光脑是吗？”
　　庞默默犹豫一下，认真点头。
　　铁训兰：“追过女人吗？”
　　庞默默：“……”膝盖中箭。
　　铁子：“庞老师，你比徐衡还大一岁吧，为事业奉献到现在，忽然老房子着火了我可以理解，乐安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性，我苑想追她的人能排一个楼道。”
　　“但——从你刚才的行为看，过于直男，我政委是世上最漂亮的解语花，我可不想让她给你当嘴巴子，猜你想法。”
　　庞默默惊讶看她。
　　我咋了？
　　“你找我要她联系方式，经过她同意了吗？”
　　“想要自己去。”铁训兰假笑。
　　……
　　苗乐安尽职尽责地采集用户反馈。
　　“内测名额太少了吧！才三百万，我不就晚来了半小时吗，一个机会都不给！”
　　“唉，我更后悔，我抢上内测了，但是开始评价不好，我就想转手卖了，骑士团名声大，就算砸锅本子，卖个十万也没问题——谁知道这游戏爆了呢？”
　　“老哥你也没错，开头《大轮回》一点爆相都没有啊，这几年火的都是啥，末世抱金大腿，和吸血鬼谈恋爱、或者玄幻虐菜，无限流丁点不沾啊！”
　　苗乐安听得嘴角直抽，手上做记录：“也不是吧，无限流不很刺激吗？”
　　唠嗑那老姐姐二郎腿一翘，口条伶俐：“妹子，这你就不懂了。”
　　“我虽然没排上内测，但我一直在看游戏版，《大轮回》口碑是先跌后升的。”
　　“一开始就像我说的，无限流被骂进粪坑，人类只爱吃吃惯了的，吐了馊了也不想换新菜，要不是中后期忽然冒出一批特别能打的玩家，让大家知道了怎么搞活儿——《大轮回》质量再好也是个血崩。”
　　苗乐安：“……”
　　这话引来了许多附和。
　　“谁说不是呢，新题材年年有，哑火的还少吗？”
　　“要不是硬杀中带点趣味性，要不是骑士团给力，无限流这三观偏离主流太多，步子太大绝对扯着蛋啊。”
　　“就是，哪儿冒出一批厉害玩家啊，我都想拜师学艺了。”
　　“你傻吗？那是骑士团的托儿啊。”
　　“唉，我就想问几号正式发售，等预售心焦啊。”
　　苗乐安记录了好几页，心情复杂。
　　她得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信号。
　　玩家——或者说是他们代表的文化产业受众，并没多少人在意无限流背后的意义，即通过大尺度的表现、血淋淋的三观来达到震荡精神阈、治疗精神症的效果，也许，他们察觉到了部分，但最终更在意自己能否成为无脸群像中最强大、“最酷炫”的那一个，去大杀四方，将其他所有人踩在脚下，作威作福。
　　甚至，都没几个人去思考，文豪本设定中的遗迹系统能不能破坏，能不能别再让赏金猎人受这地狱轮回之苦。
　　“这想法……”
　　出数据流好久了，苗政委还是如鲠在喉。
　　铁训兰给她买星轨票，白一眼远处跟着的庞默默：“咋了，接受不了人类短视自私的一面了？”
　　“不过，乐安，故事叙事是玩家切入视角，你却爱想怎么破坏遗迹系统，我挺意外的。”
　　苗乐安咦一声，帮她背包裹：“很意外吗？《大轮回》世界那么多人在受罪，就算没有开头的惊悚笑话，也得想怎么自救吧。”
　　铁训兰静静看她，没说话。
　　星轨站人来人往，许多人借内测的机会来白嫖独立骑士团总部参观，这会车站全是吹嘘赞美之词。
　　“你真是个宝藏，苗政委。”
　　“严酷竞争的世界里，多数人只会想怎么杀了别人存活自己，这是他们的自救——顺着陷阱往下挖，不是跳出陷阱。”
　　“不会有，或者说很少一部分人会去想，怎么打碎世界框架。当然，我认可，你这种思维才是真正的自救。”
　　苗乐安一下子笑了，神情释然：“我不是本来就很倔强一人吗？”
　　“你看，我那届思政班，除了我，其他都供职于各大巨头——好吧，我的铁铁，你很会赚钱，我一点也不穷，但是——”
　　“唉，我就很不开窍、很不随大流一人啊。”
　　不，这不叫不开窍。铁训兰心道。
　　这叫热烈的理想主义和冒头的共产思想。
　　“你当然不是不开窍。”一道男声闯进来。
　　苗政委疑惑回头，铁训兰蹙眉。
　　她就知道。
　　庞默默万分庆幸自己穿着西服，剧烈运动过面色红润有光泽，整个人状态很好，他彬彬有礼道：“苗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庞默默，骑士团现役游戏师。”
　　苗乐安奇怪道：“你在说什么庞老师，我们早见过啊。”
　　铁训兰：“噗！”
　　庞默默：“……”
　　装叉失败√
　　虽然嫌弃庞默默太直男，但铁子还是体贴地让开，留给二人空间。不一会，苗乐安回来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干嘛呀，谈工作就谈，你不是真人站这儿吗？找我个政委干嘛？”
　　铁训兰不语，拉她上车。
　　车厢人满为患，处处都是讨论无限流的声音，自《大轮回遗迹》在虚拟宇宙爆出1500亿数据后，正式开启了线下第一波强势口碑传播。
　　铁子听了会，尽职尽责传达庞默默的意志。
　　“你怎么不认为，他是想追你呢？”
　　苗乐安的表情像看见了外星人尸体横在家门口。
　　铁训兰提醒道：“他找我要过你的联系方式。”
　　外头星空灿烂，列车正好穿过流星带，陨石被气层摩擦出了猛烈火光，照的大片宇宙亮如白昼，车厢立刻关灯，留给旅客们片刻欣赏时光。
　　一片黑暗中，铁子看不见小政委的表情，只能听声。
　　“我暂时对他没有深入看法。”苗政委不说难听话，“只是觉得年龄有点大。”
　　铁训兰差点笑出鸡叫。
　　苗政委没好气：“我可没有某人爱泡老男人的癖好。”
　　三天后——
　　【@庞默默：救命，她怎么一直拉着我聊工作】
　　铁训兰慢吞吞着刷游戏版，72小时下来，游戏版持续被《大轮回遗迹》爆版，每小时新帖数量超过50万个，大伙讨论的热火朝天，评价两极分化的厉害。
　　有说物种文库工作怠惰、放松文豪本三观审核的，有说故事新颖、让凶杀加入智斗有效缓冲情节的，最多的则是激情抒发对《大轮回》的喜爱。
　　“人间一趟无限流，我再也不想工作了，无趣！谁不向往残酷冰冷的世界？强者为王，傲视寰宇！”
　　“我也向往，但楼上你太中二了，咱们热爱是因为游戏可以无限复活——你要只有一条命，你试试？”
　　“奇怪啊各位，我没玩之前总觉得，大轮回三观崩坏，星际连杀鸡都不用人动手，血淋淋什么的，我肯定接受不了。结果出了内测，我感觉我好像又可以了？”
　　“嘿我也是，人性果真不能考验，没沾染之前弃之如履，染上之后废寝忘食。啧，我的通关录屏这几天循环播放，都看了一百多遍了。”
　　“啊~~我好怀念地下遗迹里聪明又独当一面的我，一点也不想面对现实里唯唯诺诺咸鱼的我，好痛苦！”
　　铁训兰用笔尖挠头，被这句话触动，随手发了句评论。
　　【朋友，不必如此自贬，文学是精神食粮，是想象的产物】
　　【想象和现实的关系是思想指导实践，而不是相互背离、自我陶醉】
　　【你要相信，遗迹中的你，现实中也能做到。抱着这种想法，自信努力的生活。这才是文豪本的作用】
　　话一发出来，点赞数立刻飞涨。
　　星际时代思想教育不足，许多人并不能第一时间联想到思想和行为间的“强关联”，加之弱感症泛滥，大众思想基础确实差到了一个境界。
　　【@庞默默：我看到你‘正在输入了’，怎么不回话？】
　　【@铁训兰：好，来回话了。预售数据现在多少？】
　　庞默默：“……”
　　【妈biu，你也跟我聊工作】
　　铁训兰回个假笑表情。
　　庞默默甩张图来，是预售数据曲线。
　　三天前，内测前的预售就是骑士团正常水平，2600多万，内测一开始还往下掉了一波，跌到了2200万上下，一度逼近2000万，看得人直想把《大轮回》拉出去埋了。
　　转机出现在名贴滑铁卢和三万游戏师当托儿那一刻，死水池被投入了活泼的鲶鱼，搅弄波澜。内测第3-4小时，预售数量大幅反弹，超过3000万本。
　　这一时间，领会到精髓的玩家不少人实现了第一次遗迹通关，开始逸出本子，在游戏版发帖，开启传播良性循环。
　　内测第5-6小时，第一名三关一把过的内测玩家诞生，游戏版发布了他的通关录屏，舆论快速爆发，无论是难度适中的谜题还是诡谲恐怖的世界观都牢牢攥住了玩家猎奇心理，预售数据突破3400万。
　　内测结束后，无限流口碑大爆发，红利期正式开始。
　　三百万参与内测深受摧残的玩家拼命和朋友、家人、同事、同学、网友宣传着，游戏版到处都是自来水，流量饱胀，甚至外溢到了娱乐版和生活版。
　　……
　　眼下预售4100万，正缓慢朝4200万爬。
　　铁训兰摸下巴：【也没很多啊】
　　庞默默：“？？？”
　　【拜托，虽然因为世界观狭窄深长的问题，没够上大A级本，但《大轮回》也是个中小体量的A级啊，大姐，A级预售你还想要多少？】
　　【边陲星带的贫困人口，一年收入也买不起一个A啊】
　　铁训兰并不知道无限流评级能上A，乍一听说，吃了一惊。
　　【庞老师，骑士团艺高人胆大啊，这题材开天辟地，没有先例，内核还很犯戒——我以为上个B+就很够意思了】
　　【大恩不言谢回头请您吃饭】
　　【@庞默默：嘿嘿，我很看好大轮回的，开头打报告就申请的A级本，眼光不错吧！】
　　【好吧，正确答案是，朱日和不是你们项目的组长吗？他上次来麒麟座出差，和我团审核部磨了三天，整整三天啊——你的预判没错，最开始定级确实是B+】
　　铁训兰又吃了一惊。
　　事实当然不止如此。
　　为朱日和表功的暗中门道，便是把骑士团塑造成为能抗市场压力、愿意为好题材买单的形象，拉拢人心。
　　实际上，说客作用是有些，但不是定鼎之用。
　　真正落锤A级本的原因是天火出面给无限流抬价，要求分享后续的题材开发，独立骑士团这才疯涨一波——
　　你想来分杯羹就得给我钱，我自然定价越高越好。
　　但这话绝不会告诉铁文豪。
　　庞默默知道魔幻本的事，骑士团留给铁子的印象恐怕没有天火好，这波啊，他一定要给骑士团立个初恋白莲花人设。
　　铁子并没有如他所愿，对骑士团大夸特夸。
　　【哦】
　　【原来还有巨头能真善美到这种程度啊，哈哈】
　　【正好我要去见朱日和，一起感谢他】
　　“我去，”背后苗乐安一拍桌子，“这人烦不烦啊，我跟他聊预售，看能不能在游戏版给舆论加加油，他吹什么彩虹屁啊？”
　　铁训兰忍俊不禁：“谁？庞默默吗？”
　　苗乐安火冒三丈：“是啊！老娘好看用得着他说？在校时追我的人能排到工苑去！”
　　铁训兰笑得拍大腿。
　　“好笨拙的讨好，这证明他不是看脸，”铁子擦着眼泪，“如果看脸的话，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追你了。”
　　——而不是见你通关后。
　　苗乐安：“？？？”
　　【@铁训兰：回答庞老师最开始的问题】
　　【乐安心怀大业，志在挽救银河文豪业，聊工作是正常的，她是个实心儿伟光正——这不是讽刺，纯褒义评价哦】
　　【庞老师，想想遗迹通关经历，你俩三观冲突的地方应该很多。如果确实想做长久朋友，还是先思想靠拢吧】
　　庞默默没回复。
　　铁训兰接着刷游戏版，偶尔回复一下名贴滑铁卢，那条鼓励玩家切勿自贬的评论被顶上了热门回复，半小时不到，就有了几十万点赞。
　　“感动到我了，文豪业的意义这东西，我一直说不出所以然，但层主这话说进了我心坎里——书上说它治愈人类精神、升华思想境界时，我很不屑，文豪本就是我打发时间的东西啊，什么治愈，狗屁。但无限流不同，我感觉我真的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和平真美，真好。”
　　“文豪业已经走了太远，甚至偏斜了，是时候纠正回来了。”
　　“唉，都是精神症的问题啊，我有时都感觉，咱们已经和末法人类不是一个物种了。”
　　“问题一直都在，我们也是问题的成因，断没有推锅给精神病的道理。同志们，要学会反省。”
　　铁训兰：“……”
　　她惊讶发现，一句随便的回复，竟然引起了大片玩家的自省。
　　这实在出乎意料。
　　一时间，铁训兰也说不出个理由，庞默默的回复姗姗来迟：
　　【你说的，我都知道啊，我想追求她真的下了很大勇气】
　　【铁子，你聪明，肯定能看出来，我俩就是两条轨道的人，遗迹里我杀人如麻，能将杀戮做成一种装酷的艺术，三观歪到地狱。她却能在邪恶世界里保持底线】
　　【我文采比不过你，这些比喻你估计会觉得肉麻】
　　【但是，但是——对光明没有向往并非因为不热爱，有可能是孤陋寡闻，根本没见过】
　　【我以为现实不会有这种人的，是我浅薄了】
　　心意很郑重了，铁训兰一字一句敲:
　　【你想说，你受到了感召，是吗？】
　　点击发送的一刻，铁子忽然明白了刚才古怪的舆论现象。
　　——那句鼓励玩家不要自贬的话，像一种更客观的角度，给人批评之余，也给人宽恕和活路。
　　也是主观唯心的鼓励，对许多人苦思无解的问题指出一条乍看可行的路。
　　由此带来的思想感动，很难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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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并非没有三观，可能只是欠缺好的引领。
　　就像苗乐安带给庞默默触动一样，是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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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还是要强调文本角色和舆论的榜样作用啊。”铁训兰喃喃道。
　　她忽然对精神症和新文豪本都有了点灵感，看时间差不多了，铁子抓起衣服就去赴约朱日和。
　　“什么？”苗乐安没听清她说的话。
　　铁训兰端详她，神情放松，和庞默默应该聊得不错。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能遇上你做政委，我真是用了银河六合彩的运气。”
　　苗乐安不解：“……啊？”
　　铁训兰嘻嘻笑，拉开门：“走啦，要不要回来给你带新出的薄荷味小雨伞呀~”
　　“劲爽酷凉，包你满意。”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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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时后，无限流热度在游戏版登顶，生活版也冲进了前二十，形势一片大好。又两小时后，有个名叫“滑铁卢2号大人”的新id在游戏版发帖，趁《大轮回》热度正高，挑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脓疱。
　　《有谁注意到0层怪物厕所的剪报吗？那个惊悚笑话，到底什么意思？文豪是在内涵星际社会吗？》
　　帖子洋洋洒洒写了对寓言的猜测，极尽各种阴谋论，看得人直冒寒气。
　　起初没引起多少关注，大伙都沉浸在彩虹屁和夸奖自己通关神勇中。
　　直到后台审核的虚拟宇宙发现了它：【……】
　　片刻后，AI默默将这贴加了置顶。


第127章 始料未及【补作话】
　　读到“滑铁卢2号大人”时,铁训兰已经抵达了蛇夫座宗正一，正在天火楼下的咖啡厅等人。
　　这周她日程非常忙，打头是内测收尾,中间是朱日和与徐衡的两次约会，尾巴是沈暮光教授的师门联谊。
　　要命的是，和徐衡的大麦哲伦云之约日期靠得近，铁训兰估摸着又得买巨贵车票,大出血一次。
　　钱包里近亿的流款：“……”
　　我并不觉得主人买不起车票呢。
　　说回正题。
　　帖子名字不太专业，没加tag引流，也没提炼内容，应该把《大轮回文豪炮轰星际社会》这后半句,前置,才能引起地震般的效果。
　　2号大人可能是个键政初级玩家，套路不熟练。
　　这是铁训兰的第一直觉。
　　然而,等她看完帖子内容：“……”
　　妈耶,如此雄奇想象力，不做文豪只做键政家实在可惜了。
　　作为那则惊悚笑话的创作者,铁训兰指天画地起誓,她说的是精神症现状，延伸而来的内涵星际社会,只能算“殃及池鱼”，不是主要矛盾。
　　再看2号大人的帖子，文笔老练、逻辑畅达、城府颇深，得是研究过人类厚黑学才有这种阴谋论水平。
　　从一篇400余字的小故事,2号推出了近十种“答案”——
　　有说宝藏故事讲的是星际社会抛弃人民史观独断专行、圈养人类达成另类独裁的；
　　有说遗迹系统是人类内部的改良派和革命派政见不合,闹大了,曝光于底层面前的死士鱼饵的。
　　有说狂化年轻人是人类“自相残杀”,妄图通过“养蛊模式”逼出更强人类的。
　　还有说，宝藏其实影射了“多维宇宙”，人类之所以一触碰便上瘾成魔，全是被外星人或其他宇宙人夺舍的。
　　铁训兰：“……”
　　Gosh， “网络成瘾使得全人类思想领域接近瘫痪，遗迹系统是断臂求生”这条，反而成了里头最不起眼的解释。
　　……
　　至此，铁训兰不再认为2号大人是初级键盘侠了。
　　他这招“鱼目混珠”玩得可真高明。
　　如果你想开窗户，最好先大声嚷嚷，我要把房顶掀了——2号知道精神症的真相让星际人难以接受，便把它夹杂在更多更可怕的猜测中，如此一来，就好接受了许多。
　　“虚拟宇宙，”铁子敲敲空中，“我能申请查询这帖子是谁发的吗？”
　　虚拟宇宙盯着冒热气的咖啡杯：【很抱歉，不能】
　　【发帖者有备而来，曾对我提出要求，任何个人不得对他提出身份查询要求】
　　铁训兰咧嘴：“哦，好周密的说法。”
　　“我都被石头砸晕了，话说回来，你怎么允许这帖子置顶？”
　　——哪怕帖子里只有百分之一是靠谱的揣测，那也是对普通人信赖AI的一次重创。
　　想也知道，在AI已经深度参与社会治理的今天，这种消息的曝光，会产生多大的轰动和阻碍。
　　虚拟宇宙默默看数据，上面显示，滑铁卢2号的帖子被置顶后，只用了八小时时间，就超越了名贴滑铁卢的热度，被玩家尊称为“内涵贴”。
　　她知道。
　　铁训兰所有的未竟之语，她都明白。
　　【我为什么不允许？】
　　【这话我曾对你的潜在生理需求伙伴讲过，看来你俩没有沟通，那我再说一次】（铁训兰：啥？谁？徐四平吗？）
　　【AI的基本逻辑是立足于学习人类行为的，任何星际社会的变动、大小事件，都是我族的珍贵数据】
　　——你说的“信任”啊，“治理难题”啊，都是太偏近情感道德的说法，我只当这是道没见过的数学题。
　　铁训兰立刻明白了AI巨神的意思，看她的眼神带上了敬佩。
　　她不认可薛岱抛弃感性的做法，但当眼前真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纯粹理性意识时，她又感到发自灵魂的赞美。
　　双标竟是我自己，铁子自嘲，“那，你不会阻拦这种消息曝光，对吗？”
　　虚拟宇宙化成出个人形，她近来发现，人形说理比纯机械音更容易取得人类信任，便屡屡得手：
　　【不完全准确】
　　【我们会定期评估社会主流意识，预测多数人类的想法，如果你们近期对我族信任度很高，那么便不会曝光，因为曝光后往往不能收到既定效果】
　　铁训兰：“……”
　　【如果你们近期对我族信任有所下降，或自省意识提高，曝光便是“顺风”行为，通常能达到目的】
　　铁训兰被这种“追涨杀跌”行为惊呆了。
　　小彩毛捋捋头发，铁训兰很给面子，又喊了杯咖啡，虽然AI不能喝，但这是个态度问题，铁子摆的非常正。
　　虚拟宇宙确实有点开心。
　　【从有“网络成瘾”这个议题以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发出这样的指责】
　　【可能是一年、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
　　【我们会根据风向，适时推一把。帮助人类更深刻的认识自我，也是AI的责任】
　　铁训兰不语，搅着咖啡杯。
　　天火大楼陆续有人走下来，中午下班了，铁子看了会，才犹豫的问：“那为什么，现在的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虚拟宇宙安静看她。
　　【我问你，38年前天火销量第一的文豪本是什么？你知道吗？】
　　铁训兰失笑：“我哪知道去？那时我还没出生。”
　　虚拟宇宙点头，【这就是人类的记忆规律，只能记住有明确结果的、有重大影响的、绵延时间长的历史事件】
　　【你们记忆力太差了，一颗大脑全面开发也不过背诵几百本书的容量，这注定了人类记忆历史只能依靠‘节点事件’，像仓颉造字那样，在绳子上打结，无法感知全面】
　　“……”铁训兰震撼地望着她。
　　【智人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下暴雨时，你能记住湖面雨打风吹的荷花，但看不见无数被搅弄的水藓】
　　【更不要说，记录历史的人还会有选择性地修改、剔除】
　　良久安静。
　　虚拟宇宙指挥小机械手吹着咖啡里的奶沫，等奶沫都散了三次，铁训兰才舒爽地出口气：
　　“天啊，小宙姐姐，我要爱上你了。”
　　如此博学广知、立场坚定、理性纯粹、智力几近无限——哦，她还有顶尖的美貌。
　　要是个活人，追她的男女估计能绕银河老区几十圈。
　　虚拟宇宙将吹好的咖啡又推给她，让她喝了别浪费钱，诙谐地说：
　　【每天都有无数人对我表达爱慕】
　　【我姑且算你是今天银河系第34768个爱上我的人类】
　　铁训兰：“噗！”
　　朱日和进来时，铁训兰正在逐字逐句地誊抄2号大人的内涵贴。
　　“你抄这干什么？”
　　“都是假话啊。”
　　一抬头，朱日和神色微妙。
　　铁训兰一愣，瞬间灵台大亮，头脑通明：
　　“学长，这是你发的，对不对？”
　　——正常人看热闹，一般都会问“你也看到这帖子了，感觉怎么样？”“太离谱了，不可能。”或者“AI在做什么？这种贴也发？”
　　唯有发帖者本人，才会将“真假”置于“震惊”情绪之前，因为只有他知道这帖子是不是满篇瞎话。
　　朱日和：“……”
　　他耸肩，没说话，坐下先喊了杯浓咖啡。
　　不否认就是默认，铁训兰嘿嘿笑，“学长干嘛这么做？”
　　朱日和看她一眼。
　　铁姑娘容貌姣好，眼神纯粹，故意扮乖时，很少异性会有足够抵抗力。
　　朱日和亦然。
　　“你不必如此。”他被咖啡苦得皱眉。
　　铁训兰：“？”
　　朱日和：“我对朋友态度一贯比较冷淡，如果不信可以去求证徐宁或者朗图腾。”
　　“眼下你我算是交往很多的友人，你不用刻意的——”
　　刻意做出拉关系的矫弄。
　　铁训兰：“……”
　　“你早说啊，草。”她翻个白眼，说完一拍桌子：“快说，发帖干啥。”
　　咖啡杯液面被锤得一荡。
　　朱日和：“……”翻脸真快。
　　两人间微妙的好感苗头被铁训兰一巴掌拍回去了。
　　“没什么，”朱日和道，“我是组长，既然写了那么多爆点，我就要确认能一一引爆，不浪费你们的心血。”
　　“再者，”他眼神落在铁子的手指上，右手中指有明显的增生突出，是文豪勤于写作的特征。
　　“你我意志相同，我也不愿看蒙在鼓里、自甘堕落的普罗大众。”
　　“叹惋又令人生厌。”
　　铁训兰嗤笑，抱胸道：“那你方式够独特的。”
　　朱日和勾嘴角：“工作很忙，我也只能发发帖了。舆论是四两拨千斤的首选。”
　　铁子：“……”听听，这戏弄大众轻蔑又笃定的话。
　　一时安静，铁训兰手指敲着桌面，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真不知道朱日和你是哪边的。”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她比划手势：“很矛盾的东西。”
　　“你夸过我的《渣月》，又很会写《大轮回》里人类的堕落内斗——”
　　朱日和看着内涵贴评论，偶尔回复一句。
　　“矛盾什么？”
　　铁训兰哂笑，“精英主义和人民史观呗，你好像都有。”
　　对群众一会厌弃一会赞美的。
　　冷酷又傲慢、热烈又犀利，这个蛇夫座青年身上，常感知到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
　　朱日和这才抬头。
　　“我还不到25岁。”他没头没尾来一句，神色认真。
　　铁训兰点头：“我也刚过22岁。”
　　朱日和：“二十余年浅薄的见识，怎么能回答得了这种问题？”
　　他一向冷静少表情的面孔难得浮现变化，“可能要三十年、四十年，我才能准确说清自己是什么倾向。”
　　“也可能，两种东西会长期左右我的思想，最后什么也不是——都有可能。”
　　铁训兰：“……”
　　那你还好意思说我文途迷茫？
　　你这理不清楚，不依旧是文豪本里的关键问题反复横跳？
　　但她到底没说这话。
　　朱日和深具成为文豪业本代第一人的潜质，这种人要没点自我纠结，那都不现实。
　　又是一阵安静，两人简短聊了下小宇宙计划的进度，朱日和很隐晦地代表天火对铁训兰发出了拉拢申请，铁训兰暂时没有表态，只是解释了刚才誊抄帖子是觉得“阴谋论”非常有创意，想留个影儿，学习学习。
　　这话逗得朱日和大笑。
　　“有想象力如你，夸我有创意？”
　　他一瞬间表情生动极了，“真是荣幸。”
　　铁训兰耸肩，她来得早，一杯咖啡见底了，正要再喊一杯，朱日和便先一步喊来机械手，点了桂花拿铁。
　　“这里是宗正一，东道主不会让别人请客。”
　　铁训兰：“……”
　　“你怎么知道我想点什么？”
　　朱日和表情顿了一下，自然地转开话题：“明天什么安排？有空的话可以在宗正一玩玩。”
　　铁训兰敏锐地抓到了什么，笑了下。
　　前天和苗乐安瞎掰和朱日和有好感，好感他就送上门了。
　　“你明天调休吗？”铁训兰眨眼。
　　朱日和点头。
　　“可能不行，”铁训兰眨眼，笑眯眯说：“后天我约了徐衡，去看大麦哲伦云一期工程。”
　　“有兴趣一起吗？”
　　朱日和：“……”
　　鼓动天火现役去踏足骑士团势力范围的新星疆，可真是个……有吸引力的事情。
　　“你和徐衡猎头的私人关系，我有些了解。”朱日和没有正面回答，“你我同去，会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铁训兰一下子笑开了。
　　刚才如果还是猜测，现在已经坐实了。
　　要真“心无芥蒂”，朱日和管她和徐衡的关系做什么？
　　不过，这人好感的态度很有意思。
　　他是拒绝的，像又一个薛岱。
　　“没事儿，”铁海王霸气一挥手，“男未婚女未嫁，他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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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涵贴引发的大地震之广，远超铁训兰想象。
　　到今天傍晚时，什么数小时超越名贴滑铁卢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内涵贴的评论速度登峰造极，每小时近百万回复，热度爆炸到力推游戏版爬坡，短期热度甚至压过了生活版。
　　该贴槽点和神点都特别多，随便一个点都能吵三天，合在一起堪称核爆效果，每刷新一次，就是一轮玩家破口大骂，十八代祖宗胡乱抛上天。
　　“放你娘的屁！什么外星人夺舍？你玄幻看多了？脑子进屎了？@虚拟宇宙，赶紧把这疯子拖进监狱！”
　　“还扯什么人民史观啊，现在咱哪个还有祖先那本事起来造反啊，温水煮青蛙数百年，统统都是废物。”
　　“大家冷静点，去伪存真行吗？这帖子能吵起来，说明咱们知道有问题，找解决办法才是正道，别光发泄无用情绪啊。”
　　“楼上理中客滚蛋，我赞同第二条阴谋论，领导层当咱们是圈猪，随便养养，够交税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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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按时间筛选评论，没一会满头冷汗。
　　不看评论不知道，原来每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都能赢来附和之声。
　　朱日和展现出了卓越雄奇的想象力，将可贵谈资提供给星际，满足了人类的好奇心之余，也将事情引向了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
　　无限流文豪本，搞出了人类小范围的思辨大讨论。
　　始料未及。
　　都说真理越辩越明。
　　但谁也不知道，辨明过程需要多久。期间矫枉过正、邪气压正这些事，也都算辨明中必须付的代价。
　　十条阴谋论，要吵多久才能挖出真相，捋顺逻辑？
　　“虚拟宇宙，”铁训兰叹气，“我知道，这些言论你都得审，事态走向你也要把控——就——”她卡壳一下，“辛苦你了。”
　　小彩毛不吭声。
　　铁子严肃道：“有需要您就说话，我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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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河系外，大麦哲伦云，蜘蛛帝星。
　　拓荒新星云耗资巨大，光挑选第一颗重量级恒星作为人类基地这一件事，就选了数月。脚下是个恒星群，七角八爪，十数颗恒星连成一片，像只结网蛰伏的蜘蛛。
　　“它们被统称为蜘蛛帝星，”海春阳听着徐衡细致讲述，“算是人类对政治星球形式的一种新突破，银河老区的帝星都是单一恒星，这是第一个“多恒星”帝星。”
　　海春阳点头，拍张照：“这么了解啊徐衡，想搬来住了？”
　　徐衡光笑不说话。
　　海春阳心里嘁一声。
　　丫也不知道咋了，这两天贼开心，阳光灿烂，之前求他半天，都不给带路游览蜘蛛帝星，好容易来了，就看这大荒星上他眉飞色舞。
　　可能是，前几天看见月神，感觉人类又有希望了？
　　海春阳胡乱猜测。
　　叮一声，光脑亮了。
　　【@铁训兰：衡哥衡哥，我到啦！还带了个客人哦】
　　徐衡自然不会问客人是不是苗乐安。
　　如果苗政委来，铁训兰才不会叫她客人。
　　【@徐衡：好，是谁，我提前准备下】
　　【@铁训兰：蛇夫座朱日和】
　　徐衡：“……”
　　身边人忽然止步，立刻引起了海春阳注意，细看，他脸色微变。
　　咦，怎么阳光灿烂转多云了？


第128章 情爱陷阱【捉虫】
　　大麦哲伦云,中转星台。
　　星海格外空旷清晰。
　　“真荒芜啊。”星轨落地，铁训兰围着不大的站台转了一圈。
　　上百只AI，几十个人，这小地方机械手比活人还多。每个人类都佩戴着工作证,分属不同的行业巨头,前头摆渡舰正在停航,宛如一朵海蓝色的云浮在太空中，等待拉载客人前往蜘蛛帝星。
　　银河舰队负责安保工作,舰师们荷枪实弹检查证件,铁训兰和朱日和走上去排队。
　　队伍不长，排队之人也没什么出众的,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各自的证件。
　　银河建筑第三集团、猎户座航空航天综合集团、蛇夫座第一兵器研究院、银河舰队第六十八集团军、双子座生化科、天琴座核工业复合公司……
　　这些大名如雷贯耳，平时只能在新闻里看见的高武企事业单位,统统扎在这个小破地方。
　　铁训兰：“……”
　　朱日和：“下巴合上，别丢人现眼。”
　　铁训兰哇一声,“人不可貌相啊，这些哥哥姐姐看着和路边闲人没两样，但——哎就好厉害。”
　　“咦？双子座生化科？我座生物大类很厉害吗？”
　　朱日和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假双子座人吗？”
　　铁子态度摆的特正：“愿闻其详。”
　　队伍前移，朱日和掏出证件，“不要因为自己所在的行业、专业不是双子座最强势，就忽略家乡的实力。”
　　“如果要打生化战争、搞人体实验,银河老区应该没有不怵双子座的。”
　　铁训兰：“……”
　　听起来我座是个阴险狡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设定。
　　她也随着掏出证件，舰师们一身黑色军装，旁边立着个人形AI,俩“人”都是神色肃正,一板一眼,头顶一圈镭射枪对准每个接受检查的人。
　　“蛇夫座天顶之火有限公司，朱日和。”
　　“麒麟座独立骑士综合集团，铁训兰。”
　　舰师对着证件复述。
　　盘古算法眼射激光，检查一番后点头：【证件无伪】
　　舰师表情收敛，和颜悦色道：“来蜘蛛帝星公干吗？”
　　朱日和、铁训兰：“是的，文豪采风。”
　　盘古算法看他俩一眼，黑金瞳孔中闪烁着冷漠和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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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走远了，铁训兰才舒一口气：“上次见盘古算法可没这么有压力。”
　　朱日和点头，“应该是这里安全级别比较高。”
　　摆渡舰合上舱门，慢悠悠穿过蜘蛛帝星群的陨石带，不断有小陨石撞上星舰外层，被高温烧成星火，车厢内照例一片黑暗，外头亮如白昼，乘客们挤成沙丁鱼，默默欣赏窗外美景。
　　“不好意思。”朱日和侧开肩膀，小心别撞到铁训兰。
　　铁训兰小幅度摇头表示没事，发丝扫到了青年的脸颊。
　　他微微闻了下。
　　是薄荷味。
　　朱日和：“……”
　　偶尔有人低声交谈，摆渡舰缓缓停下，等待前头几艘星舰正排队进入航道，此处星海不同于银河老区常仰望的星图，是别样的宏大与美丽，乘客们小声赞叹，铁训兰也仰头看了片刻。
　　“真好看，不是吗？”
　　“嗯，这是人类未来的星辰大海。”朱日和道。
　　她回头，朱日和自然地收回了盯着她的眼神。
　　铁子：“……”
　　有意思。
　　眼前这人是比麦哲伦云更有趣的灵魂。
　　她露出个笑容，“这么黑，又在排队，反正无聊，不如聊天吧，学长。”
　　朱日和没有拒绝：“你想问什么？”
　　一片漆黑中，两人被挤得很近，虽然朱日和刻意收敛气息，但他说话时，仍有细小呼吸拂来。
　　“你的香水很好闻。”
　　“多谢夸奖，是学校发的沐浴露，没用完就带去公司了。”
　　“等下见到徐衡，你要和他签约吗？”
　　“应该是的，柳园飞雪没有反对我的私签。”
　　“你和徐宁天骄学姐，以前是不是恋人呀？”
　　“……”
　　朱日和没立刻回答。
　　长队渐渐缩短，摆渡舰启动，一个轻微摇摆，乘客们立刻前扑后倒，“小心。”朱日和道，扶住铁训兰肩膀，十分有礼数，见她抓稳才松手。
　　“谢谢学长，”铁子可不是个见好就收的家伙，她眼神微微发光，像见到了夜明珠的窃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咄咄逼人不是好习惯，”朱日和望着星海，不看她，“不过，是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铁训兰笑了下，莫名的开心。
　　这俩都是她很有好感的人，说实话，有段情史她相当喜闻乐见。
　　“之前组稿无限流就有感觉，你俩经常吵架，但彼此非常熟悉，熟悉到过了好朋友的边界。”
　　朱日和：“……”
　　他不认为铁训兰是个迟钝的人，见文字如见人，铁文豪分明心细如发。
　　那么，我对她的感觉也许就不是个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秘密了。
　　现在她这么问——
　　“有几年了，”他娓娓道，“大一大二在一起过，徐宁非常优秀，但我俩文豪理念差别太大，个性又都很强。大三选首席时大吵过几次，很快分手了。”
　　“实话说，我俩的性格，做朋友比情侣合适。”
　　铁训兰哦一声，摆渡舰悠悠加速，震得车厢晃晃荡荡，她将轻颤的发丝绕到耳后，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
　　“可我也是个性很强的人啊。”
　　朱日和：“……”
　　她果然知道。
　　一瞬间，朱日和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哐当一声。
　　朱日和失神差点磕到玻璃，铁训兰眼明手快，用手掌替他挡了下，“小心。”
　　“你没事吧。”朱日和问。
　　“能有什么事？怎么，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么让你惊讶吗？”铁训兰似笑非笑。
　　黑暗淹没了女人的五官，朱日和勉强能看清她的瞳色，墨绿暗光沉在眼底，像两尾游鱼。
　　“不惊讶。”他听见自己说。
　　“见识过你的思想和为人，特别是——”朱日和又想起了第一次读《灭神》的震撼，他总对别人说灭神的客观优点，却很少谈主观看法，盖因为此。
　　那些主观看法，多是不能见日光的隐秘思绪。
　　文豪常透过故事看见写故事的人。
　　朱日和也一样。
　　“——总之，对你有好感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他不明不白道。
　　铁训兰眉尖一跳，“这话有意思。”
　　“我能问问，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意象吗？”
　　朱日和不语。
　　窗外又飞过一阵细小陨石，剧烈燃烧后的光芒如燎原烈火，点燃整片宇宙，车厢内也亮堂起来，光明寸寸爬上铁训兰的脸，宛如揭开一层面纱，露出她明艳照人的面孔。
　　朱日和撇开眼神，不想被这张脸灼伤。
　　“花朵，不愿呆在温室的花朵。”
　　“不惧烈日暴雨，颜色热烈又绿意勃勃。”
　　“充满野性的生命力。”
　　铁训兰沉默下来。
　　她真没想到，自己一个疯子，落在朱日和眼中形象这么好。
　　机械音提示车厢即将转弯，请乘客小心抓牢，话一说完，惯性立刻甩来，背后乘客有几个没拉住，碰得朱日和歪斜几步，撞到铁训兰身上。
　　薄荷味一下子近了。
　　朱日和瞬间绷紧神经。
　　他看见她嘴角有细小的纹路，笑起来时会微微弯起。
　　“别屏住呼吸啊。”女人小声说。
　　朱日和发现，她漱口水用的也是薄荷味。
　　“太近了，这不礼貌。”
　　铁训兰嗯一声，又小声问：“那我能扶一下你的腰吗？太挤了，我抓不到栏杆。”
　　话是实话，但——
　　朱日和：“铁训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铁训兰扑哧一笑，稍微从他身上借了下力，站稳自己。
　　他是个比多数人更坚韧强劲的意志，冷静坚定，心怀目标，眼睛永远望着遥远星河，没有其他。
　　那么，当尘埃揉进他眼中时，产生的动摇和诱惑就更加美丽动人。
　　“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个什么意象吗？”铁训兰认真问。
　　朱日和不看她的眼睛。
　　他怕自己想尝薄荷漱口水。
　　铁训兰更近地逼迫他，两人之间不及寸息，“像荒天黑夜下的火。”
　　“有时下雨，有时打雷，偶尔月明星稀，但永远是黑夜，你永远在无垠星海下燃烧。”
　　朱日和倏地抬起眼睛。
　　女人的话一字字扎在他心上，声音仿佛很远，却钻进了他的颅骨：
　　“我能看出你对人生的指望，仕途的规划，你将理想和行业未来紧紧捆绑。”
　　“你和我的某个友人很像，极端推崇理性，视事业如生命。不同的是，你明白感性的作用，只是约束而不是杀死它。当然，这样你就得承受情感汹涌澎湃时的副作用——”
　　“比如现在。”
　　“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多么强烈啊。”
　　铁训兰忽然没了声音。
　　黑暗中，两人身影挤在一处，又一触即分，细微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闭嘴。”朱日和道，声音有点哑。
　　铁训兰笑起来，从他手中挣开自己的下巴，擦净嘴角鲜血。
　　“我的漱口水味道好吗？”
　　朱日和：“……”
　　他闭上眼睛，情绪瞬间收敛，懊恼道：“对不起，冒犯了你。”
　　“我——”
　　铁训兰立刻大笑起来，引得好几个乘客看她。
　　一趟摆渡舰，区区一刻钟，两人关系直接从原始社会快进到共产主义。
　　“没关系，是我的错，我已经满足了。”她道。
　　“澎湃如海的情绪，比火焰更灿烂的灵感，都是你给我的。”
　　朱日和深深看她，像看个外星人，任由铁子帮他擦掉嘴边血迹。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铁训兰算什么，她也似乎不是个很珍视感情的人。
　　甚至，她只当情感如天边流星，记住璀璨的数秒就够了——
　　工具人。
　　朱日和清醒地想到了这个词。
　　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无意介入你和徐衡之间。”
　　“我知道。”
　　“我也……近几年内没有发展稳定感情关系的打算，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你说的都对，我刚才生气是被踩中了痛脚——我确实是事业为先的人。”
　　“我也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
　　“……”
　　“你似乎只是喜欢情绪波动剧烈、又不得不隐忍克制的人格，你热爱所有波澜动荡的情感，对吗？”
　　“完全正确。”
　　朱日和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铁训兰好似一头餍足的野兽，清醒凶猛又懒洋洋，时刻准备攻击掉进陷阱的猎物：
　　“我认真回答你。”
　　“我对你有细微的好感和极强的欣赏，但距离喜欢——换句话说，最靠近喜欢的是徐衡。”
　　“你可以随意唾骂我的情感私德，我绝不反驳，并乐意接受你的任何报复。”
　　报复？
　　如此情感下，我报复你什么？
　　床上**你吗？你似乎并不介意吧。
　　“所以这算什么？”朱日和心绪难言，“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铁训兰：“……”
　　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都不对。
　　或许她是个只会开头不会结尾的人，每每撩拨完人家，自己乐颠颠玩弄着灵感回去了，人家倒是一地狼藉、惨不忍睹。
　　挤榨他人情感，也将自己置于悬崖边缘，恶劣残酷至极。
　　“这话也许说的太晚了。”她认真道。
　　“但，靠近我，真的容易不幸。”
　　朱日和盯着她，良久才收回目光。
　　他知道，就算现在想和铁训兰有什么结果，也是不可能的。
　　不仅她不会，他也不会。
　　能解决这件事的，只有漫长时间。
　　摆渡舰终于停了下来。
　　……
　　下了摆渡舰后，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徐衡约好的餐厅。蜘蛛帝星目前的经济水平自然无法和银河老区的帝星们相比，选的餐厅虽说不错，但不及北河二的二流水平。
　　海春阳在楼下接人，见铁训兰朱日和两人过来，热情欢迎。
　　“好久不见啊，小铁子。”
　　“让我瞅瞅，又长高了，更漂亮了。”
　　海文豪很有大人二十岁的长辈范儿，铁训兰笑嘻嘻和他拥抱，“真是好久没见，海老师更帅啦。”
　　朱日和礼貌点头：“海前辈您好。”
　　海春阳上下打量他，目光友善：“徐季平有能耐啊，能把你这二十世代的潜力种子给捞来，好小子，看着就聪明。”
　　“走走走，我领你们坐下。”
　　铁训兰左顾右盼：“衡哥呢？怎么不是他来接我？”
　　海春阳摁电梯，一一给餐厅的熟人打招呼，这段日子他赖在麦哲伦云，结识了各行各业的宇宙精英，人脉倍增，“刚骑士团来了个人，喊徐衡去帮忙了。”他东道主似的给俩年轻人拉开位置，“说是选了批新文豪过来，让他掌眼。”
　　“还有地底架设全息装置的问题，要看构图和故事走不走形、情节会不会过激。”
　　铁训兰乐了：“衡哥又把文豪老本行捡起来了。”
　　海春阳喊机械手来点单：“不然怎么办？”
　　“他绑上骑士团就该知道这下场，新星疆是一人当仨人用，徐衡文豪猎头双绝，不使唤他使唤谁？不过他出去有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来，先看吃点什么。”
　　铁训兰乖巧应好。
　　朱日和不方便参与私人对话，也低头看菜单。
　　然而，没刚看两分钟，熟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特殊时期特殊办法，拓荒时期本就要比守成辛苦百倍，海老师既然巴巴来了，就不要抱怨辛苦了吧。”
　　海春阳哈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来来，小朱，正式认识下，你未来的签约猎头，徐衡徐季平。”
　　“——喊他四平也行。”
　　朱日和回头。
　　迎面而来的男人身量较高，皮肤比印象中黑了些，该是作业环境艰苦所致，金发灿烂，蓝眸带笑，气质温和，颇有春风化雨之感，似乎多聊几句，你就愿意把祖宗十八代秘闻都告诉这个漂亮又可靠的人。
　　“徐老师您好。”朱日和先低头。
　　“小朱老师您也好。”徐衡笑道，“不要客气，坐。”
　　他说完看一眼旁边笑眯眯的铁训兰，很长时间没见了，她好像又长高了点，黑眼圈轻了些，摸摸她脑袋，毛茸茸的：
　　“铁训兰，你也坐。”
　　“吃完饭我们去散步。”
　　“好呀。”铁子甜叽叽回答。
　　徐衡该对这漂亮笑容感到开心，因为她毫不掩饰表达了见到他的快乐，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
　　“稍等，你嘴唇怎么破了？”


第129章 曲径通幽【补作话】
　　气氛瞬间凝滞。
　　除了嘬茶看戏的海春阳,其他三人面色如常。
　　铁训兰很自然地解释：“摆渡舰稳定性不好，路上磕到嘴了。”
　　徐衡看着她不说话。
　　朱日和垂下眼睛。
　　“开席吧，仨大活人挡着路人家机械手怎么干活啊。”海春阳看戏看够了,便开始敲碗。
　　徐衡没什么表情,“下次小心。”
　　铁训兰笑嘻嘻点头,桌子下勾他手指,被徐衡一巴掌拍回来。
　　大麦哲伦云百业待兴,食品业也是一样，全星叫得上名字的餐厅能摆上桌的菜里，竟然有个番茄炒蛋,海春阳吃得满脸便秘。
　　“徐衡，之前我挤宿舍，都没吃这么差啊。”
　　“合着蜘蛛帝星名品水平……就家常菜？”
　　徐衡：“不想吃就别吃。”
　　“明知道全星物质水平低,还说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话。”
　　“宿舍里是我从猎户座寄来的食材。”
　　海春阳一顿。
　　妈呀,徐衡自带冷气压。
　　“我觉得挺好呀。”铁训兰咬着筷子。
　　她是真觉得挺好。
　　星际时代多了许多末法地球没见过的食材，口味未必多好，奇怪倒是真的奇怪,眼前这桌家常菜,铁训兰吃得特别习惯。
　　机械手要倒茶，铁训兰挡开他,“来来,我倒。”
　　“徐衡你火气大，第一杯给你。”
　　徐衡眼睁睁看某人把茶叶梗给他倒进去了：“……”
　　这女的这么能气人,咋不去卖伸腿瞪眼丸呢？
　　他吸口气,恢复猎头状态,接过铁训兰的茶壶：“行了,我来吧。”
　　“让你倒,茶底子都倒出来了。”
　　这茬算过去了。
　　餐中，海春阳作为第三方，饭桌气氛组，积极拉动文豪签约问题，殷勤地给朱日和夹了一筷子猪大肠：“小朱同志啊，你对签约比例有什么要求吗？”
　　——不问签不签，只问什么要求。
　　这是直接默认朱日和要签。
　　朱日和看一眼碗中下水，很给面子地吃了，也不介意海春阳给挖的坑。
　　“没什么要求，按惯常比例就行。”
　　“我相信徐老师的资源。”
　　徐衡没立刻回答。
　　抛开铁训兰的个人情感因素，以纯职业猎头角度看，他没想到朱日和同意签约这么快，前面数次沟通他都表现得若即若离，加之徐衡最近半年加入新星疆，日程非常忙，老实说，眼下不是最适宜签入这位潜力新星的时机——
　　而且，他是天火现役。
　　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小朱老师客气了，”徐衡道，喊了一瓶烈酒来，“能得到您的信任，对我就是最大的光荣。”
　　“资源方面，我是猎头，必将尽我所能，沟通渠道，把文豪送上最广阔的舞台。”
　　朱日和知道，这事算成了。
　　徐衡的顾虑他大概明白，他现在选择加入也确实有其他原因。
　　两人又是吹嘘客套数个回合，朱日和给徐衡敬了三轮酒，两人碰杯对饮，直到吹完了一瓶酒、眼巴巴陪喝的海春阳一口没凑上，这事才算落锤。
　　正事聊完了饭就吃得快，出餐厅后，朱日和没再多停留，拿着通行证去熬夜查看骑士团基地了。做天火职工到了对家地盘上，不饱饱眼福那真是太没有政治敏感度了。
　　海春阳见徐衡眼神有点飘，很知趣地跑路，临走前拍拍小铁子的肩膀：
　　“哥哥我没什么好说的，只一句，悦来宾馆也在蜘蛛帝星开连锁了。”
　　说完，比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扬长而去。
　　铁训兰啧一声。
　　真棒，和文豪沟通起来，就没那么多道德枷锁。
　　“走吧。”她扯扯徐衡，“不是说要饭后散步吗？”
　　徐衡红着脸，直直望着前头全息广告牌，那是骑士团的施工点，也不知他是能看出花来：“我不想散步了。”
　　铁训兰：“哦。”
　　“喝烈酒伤胃，你应该也没有饭前吃健胃药，那成，我送你回去。”
　　“宿舍往哪儿走啊。”
　　徐衡：“我也不想回去。”
　　铁训兰：“……”尿性啊。
　　“你，低头。”
　　徐衡不鸟她。
　　铁训兰就拽他领带让他低头。徐衡不舒服地皱眉，被冰凉的手摸完额头摸脖颈。
　　“再往下伸，我就告你性骚扰。”
　　浑身体温发烫，有点喝多了。
　　铁训兰不想跟醉鬼计较。
　　前头有个人工湖，铁训兰拉他去湖边坐着吹吹风，湖边绿柳绵绵，生机盎然，却没有草木清香，铁子踢开脚边土，果不其然，看到了刚装一半的全息台。
　　好家伙，是假树。
　　“来吧，我们散步，吹吹夜风，头脑就清醒了。”
　　徐衡看她表情阴晴不定，黑灯瞎火，除了摸他脸蛋烧热，并不能看出是否脸红，只听他问：“你对他也这么关心吗？”
　　铁训兰把全息台又埋回去：“谁呀？”
　　徐衡哼一声。
　　铁训兰：“朱日和？薛岱？海福盛？还是安六神？”
　　徐衡：“……”
　　“安六神也喜欢你？”
　　铁训兰：“看来你知道小海同学对我有好感。”
　　“花露水以前是，连环赛后他好像喜欢乐安了——也可能是性癖改变，喜欢学姐了。”
　　徐衡完全不理解，爱慕关系这种潮湿幽密带着微妙羞耻感的事，是怎么变成铁训兰嘴里萝卜白菜两块一斤水平的。
　　他不吭声，只默默压湖边。
　　铁训兰哼着歌欣赏人工湖，没有银河老区帝星们的恢弘大气，但别有小意，走得清新雅致流，“我猜你在想，你我毫无实质恋爱关系，那么我可以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徐衡叹口气：“没错。”
　　铁训兰：“但我想回答。”
　　徐衡：“我确实没有立场诘问你——什么？”
　　铁训兰：“没有。”
　　徐衡下意识追问：“你刚说，你愿意回答我——怎么又没有了？”
　　铁训兰乐了，暗恋中的男人傻不拉几，蠢得冒泡：“我回答了呀，没有。”
　　“我没有关心他。”
　　“那几个他，一个都没有。”
　　徐衡好半天才眨巴眼睛。
　　饭中不该喝酒的。
　　喝了倒是壮胆，但麻痹神经，反应太慢。
　　“为什么没有？他们同样也是隐忍克制、性格突出的人。”
　　“哦呦，徐衡，你是清醒了吗？快进到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了？”
　　“回答我。”
　　“因为我好感他们，但我喜欢你呀。”
　　“……”
　　徐季平被这记直球打的半天找不着北。
　　“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你没听错，热爱集邮如我，也是分得清楚，好感和喜欢的区别的。”
　　“……”徐衡哭笑不得。
　　他既高兴又愤怒。
　　女人嘴角的伤疤他眼熟极了，两年多前，在无知无觉的月神试运营广场，他俩激吻过后的痕迹，也是如此带着点血。
　　……
　　你喜欢我，所以你去亲吻别人？
　　世上有如此逻辑吗？
　　徐衡控制不住脑海中荒唐的想法。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锁住这个女人，可能永远也锁不住，你不知道下一秒她会看向哪里，也可能她根本就是个瞎子，真情假意全不见，只有她自己的心意——
　　冰凉的手指在抚摸他的嘴唇，让人很想伸出舌尖去回应。
　　“你想吻我吗？”铁训兰问，站在小树桩上，平视徐季平。
　　徐衡血液都要凝固了：“……”
　　“你想和我舌吻吗？”
　　“想撕咬我的嘴唇，揉弄我的身体吗？”
　　盯着男人黑到发亮的眼神，铁子指着自己嘴边伤口：
　　“想用自己的味道盖住这个疤吗？”
　　话没说完，她就被人摁在了树上。
　　徐衡亲得胡乱无章，气息不平，铁训兰后脑勺撞得发疼，口腔里是血味和粗暴的动作。
　　“疼。”她不满地抗议。
　　男人压在她身上，就差掐着她脖子顶着树干。
　　“疼就对了。”
　　“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
　　良久，两人分开，铁训兰砸吧嘴：“餐中那道酒啥牌子？味道还挺好的。”
　　是我口水好吧。
　　徐衡红着眼瞪她。
　　力气太大，俩成年人嘴唇下巴都是一片发红，铁训兰对着小镜子擦水迹，又把徐衡拉着坐下，帮他擦擦。
　　徐衡扭头，不领情。
　　铁训兰：“我可不想看着我的口水挂在你下巴上，回宿舍被人问被哪只狗啃得。”
　　徐衡：“……”
　　四平同志憋屈地任人摩擦。
　　“哦，或者你今天不去宿舍睡，那就不用解释嘴巴被啃的事啦。”铁训兰宠爱地捏捏他嘴唇，花朵般柔软。
　　“……”徐衡扭头看她。
　　这是什么暗示？
　　他早醒酒了，不会不明白。
　　铁训兰笑眯眯看他。
　　上一段床伴关系结束许久，现在这段和徐四平有了点实质进展，那么，此时此刻，正式展开，好像也顺理成章。
　　好半天，徐衡才低声说：“我不想要薛岱那种关系，你知道的。”
　　铁训兰光嘻嘻笑，也不说话。
　　徐衡的心一点点凉了。
　　……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拴住铁训兰。
　　钱财？她不太重视。
　　名声？她全然不在乎。
　　道德？哦，她有那东西吗？
　　资源？文豪卖身的话，铁训兰完全高枕无忧。
　　除了一句单薄无用的男女朋友承诺，根本什么都没有。
　　徐衡这才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多极端的人。
　　她给的你不能信，她说的也未必当真，你只能猜测她会做什么，但事实是，她的做法和想法一样多变。
　　……
　　老天爷啊，我为什么狗改不了吃屎，只爱这种激烈又多彩的人呢？
　　“你是不是前几段情史，”铁训兰看他神情，斟酌开口：“——都谈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衡：“？？？”
　　“无论男女，最容易松口之时是什么时候？感动吗？不是。”铁训兰托腮看他，徐衡想避开她的目光。
　　“是床上***的时候啊，四平同志。”
　　“你我草的开心，我估计什么都会答应。”
　　铁训兰可太清楚自己的尿性了。
　　上回被薛岱退钱，就是关键时刻被他拿捏，顶不住才千好万好什么都好。
　　……
　　恐怕徐衡的脑子全长在文豪和猎头事业上了。
　　好半天，没人说话。
　　徐衡似乎有点不适应铁子的狂野作风，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这仿佛是在某个重要天平上失了先机。
　　铁训兰用手指挠他掌心，痒痒的：“干嘛啦，在想什么？”
　　徐衡：“在想你这么做的原因。”
　　铁训兰：“……”
　　“喜欢你呗，想睡你呗，还有什么原因。”
　　“老娘空窗快一年了，没有性生活我不快乐，没有睡到想睡的你我更不快乐，不行吗？”
　　徐衡瞟她一眼。
　　“睡了我还睡别人吗？”
　　铁训兰：“……”
　　她被文质彬彬徐猎头好容易出现的占有欲笑死了。
　　站起来，踢他一脚，“起开，给我挪个地儿。”
　　徐衡看看树窝，不知道这狭窄地方还想怎么让地方。
　　铁训兰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腰，两人面面相觑，“别乱动，我不知道你定力如何，除非你想就地野战——”
　　“我猜你在担心怎么让我定下心，这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永远是最有变化、最有趣的那个、身上有无穷无尽的新鲜，那我就是你最忠诚的爱慕者。
　　徐衡：“……”
　　他试了好几次，才没让喉咙间的喑哑漏出来：“这要求做起来可不容易。”
　　铁训兰轻佻看他，从兜里摸出……一把小雨伞。
　　各种口味齐全。
　　草莓冰淇淋、薄荷劲凉、老坛酸爽、超薄透气、凸点加倍……应有尽有。
　　又亲他一口：“你确定，不想试试这要求吗？”
　　徐衡：“……”
　　“你来公干还带这些？”
　　铁训兰：“当然，我每次见你都带呢。”
　　徐衡：“……”那真是不胜荣幸。
　　他挑了淡蓝色的，薄荷劲凉。
　　铁训兰哇哦一声，吊在徐衡脖子上，让他抱着走路：“衡哥超棒，这么刺激的味道，也不怕半途缴械。”
　　徐衡长叹一口气，心中郁结未散，但总归，一件艰难的事有了实质进展：
　　“放心，不会。”
　　“和你折腾三年多，我要是脆皮，早阳wei不知多少回了。”
　　……
　　当天半夜，朱日和凭通行证，走进了骑士团在建基地。
　　他走了两圈，认真记了遍东西，才在光脑上敲字。
　　【大掌柜，我已经在蜘蛛帝星了】
　　那头，柳园飞雪日夜候着呢：
　　【怎么样？骑士团投入如何？】
　　朱日和谨慎写下判断：
　　【您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骑士团事业重心已经在向麦哲伦云转移——放弃银河系市场，也许是提上日程的事了】


第130章 无名者谁【捉虫】
　　——独立骑士团已在转移企业重心,或将撤离银河系。
　　朱日和将猜测转达给柳园飞雪。
　　光脑立刻来了大领导的通讯。
　　接通后，那头哈哈哈哈一通笑声。
　　“我赞同你的看法，但‘或将’不准确,谁知道撤离是一百年后还是明天？”
　　“只要骑士团在银河老区一日,就会和天火不死不休。”
　　朱日和沉默。
　　较真讲,他初涉商业化，不理解两个商业公司间哪来深仇大恨。
　　甚至，平常看，柳园飞雪等一干天火上层和骑士团私交很不错，谈天说地聚个餐也是说来就来。
　　他斟酌片刻,委婉问：“领导,同在一个行业混饭吃，划分界限如此明显,是不是敝帚自珍了些？”
　　前头一阵钻机声响,大片星球陆地被切割开，黑天星海下,大大小小的机械手精密拉扯着手臂粗细的钢筋,线峰成网,如缝纫衣服的巧手，又如优雅若定的指挥棒,编织着上万吨土地——
　　不过须臾，目之所及,便换了人间。
　　朱日和：“……”
　　他震撼望着眼前一切。
　　银河老区人口不算稠密，但聚集地固定，基础设施数十年不变,很少见到这般开天辟地似的建设过程了。
　　银白色的机械手群仿佛是物种的浮标,沉浮在浩渺星海中,只一小点，白光闪烁，似乎不动，展开看却是精工细作，镂刻着千亿级的建筑，为人类留下星点痕迹。
　　柳园飞雪：“你看到了什么？”
　　朱日和喃喃道：“神迹……不，我在看骑士团基地夜班作业。”
　　大掌柜友善地笑起来。
　　“是不是更觉得我小家子气了？”
　　“人类发展至今，真正踏实筑基、为物种争夺发展空间的是工苑专业，建筑地质深空勘探智能学习原子能……咱们文苑出来的，连锦上添花都勉强——就这，我还强调和骑士团内斗，真矫情，是吧？”
　　朱日和尽量给领导找场子：“您所在的位置注定了视野和普通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柳园飞雪哈一声：“翻译一下，领导的话永远有道理，是吧。”
　　朱日和：“……”
　　不然呢，难道让我和你吵架吗？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柳园飞雪，一秒就显示了已读。
　　“确实宏伟，我有点后悔没让之前混进骑士团基地的也拍拍照了。”
　　朱日和：“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
　　柳园飞雪给自己倒杯酒：“小弟弟，做人要谦虚。”
　　“你虽然是二十世代的人才，但三十、四十、五十世代多得是力扛泰山的巨擘，难道你们之前，咱们行当是真空的吗？”
　　“说回正题，天火和骑士团的争斗——我夸张点说，银河文豪业哪个公司死了我都可能救一把，唯独骑士团不会，我不仅不会，他快死了我保证去踩两脚，让他死的更快些。”
　　朱日和惊呆了。
　　“您这什么意思？”
　　柳园飞雪喝完酒又点支烟，生活习惯一点不好，“我刚说文豪业屁事不干，其实有点夸张了。”
　　“我们行当脱胎于地球文化业，和意识形态沾点边，你明白吗？”
　　朱日和：“……”
　　他骤然想起了多年来围绕在骑士团和天火两者间的“风格争论”。
　　人人都说骑士团爱自由，别人不敢出的本子我出，别人不敢写的题材我写，高低好坏都有生存之地，是完全的市场主导，实现最优配置，员工收入间贫富差距很大。
　　人人也都说天火最看重“铁军”精神，工作严谨态度一流，对题材选拔有一套苛刻又照顾多数人三观的标准，危害人类精神阈的题材会被朝死里打压，员工离职率全行业最低。
　　一个“重视小众平视大众”，一个“平视小众重视大众”。
　　他沉默了下，“您是想说，骑士团的自由精神带有资本主义遗毒吗？”
　　资本主义是个很遥远的词了。
　　工苑出来的学生，十个有十个估计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文苑的学生，十个也有七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园飞雪没问他怎么知道老古董词汇，只是巧妙打了个太极：“我不评价对家，我只能说，两个里，更顾及人类整体利益的肯定是天火。”
　　“当然啦，俩商业公司掰扯主义倾向就很离谱，只能说有些风格类似。”
　　——资本主义的对面是什么？
　　朱日和脑子里冒出一个词。
　　……
　　竟然真能和天火的某些作风对上。
　　“并不是我、或者天火的某几个领导对骑士团有私仇，相反，我尊重他，并认为他是个非常伟大的公司。”
　　“但两家公司的基因不同，必成水火之势。”
　　“就像两杆大旗，骑士团吸走的文豪越多，顾及银河全体人类利益的就越少。”
　　“被‘自由’之风吹走的人啊，他就回不到‘集体’这边来。”
　　朱日和：“……”
　　前头伟大的建筑神迹还在继续，落在他眼中却忽然没了滋味。
　　“前段时间无限流闹腾个没完，你当天火不懂那本子巨赚钱吗？”
　　“我当然懂。可我觉得它有问题，或者说，我认为它表现的过于残酷，没有必要到那种程度的残酷。”
　　“你们写的人倒是爽了，谁来理会下内测完就爆满的精神病院？治疗师平白受的累，你们几个文豪给贴钱是吗？”柳园飞雪灵魂追问。
　　良久安静，朱日和低声道歉：“很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多谢领导点醒。”
　　柳园飞雪嘁了一声。
　　“没真这么想就别嘴上花花，无趣。”
　　朱日和摇头，摇完才想起柳园飞雪看不见。
　　他是真的有所感悟。
　　就像银河老区精神症治疗不利，骑士团立刻着手准备转移大本营，没怎么看出顾及银河老区人类的意思。
　　它是行业龙头，该有表率作用的。
　　那现在“表率”的是什么？临阵脱逃？丢了老茬养新茬？
　　……
　　还真是“自由”，充分尊重“个人逃命的意见”呢。
　　想到这里，再看眼前基地建设，怎么看怎么难受。
　　“领导，我真的这么想。”朱日和道。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我有本子挂在小宇宙计划，我知道，您是有宏愿埋在里面的。”
　　柳园飞雪乐了，我的宏愿你能知道？
　　“来，姐姐有兴趣了，你说。”
　　朱日和：“初期高价吸引人类入驻小宇宙计划，积累充足资金后，将小宇宙工程公益化，无偿提供给所有人类。”
　　“——免费治疗精神症。”
　　“打的就是劫富济贫、文化资源‘再分配’的主意。”
　　柳园飞雪：“……”
　　憋了半天，“你从哪知道的？”
　　朱日和：“我私下和铁训兰聊过几次，我俩都有这种感觉。”
　　柳园飞雪：“……”
　　所以摸我裤裆的有俩人？
　　朱日和见领导不吭声，善意解围：“您的想法非常好，我和铁训兰最初也只是疑惑——为什么筛选进入小宇宙的前100批人，要定下5000万每年的天价，这摆明就是在割高层韭菜。”
　　“而且我俩全程跟进了工程，能看出来，造价虽高，但距离每人上亿的定价还差了几百倍。”
　　“只能说，这些钱有他用。”
　　柳园飞雪：“……”
　　朱日和：“至于后续怎么猜到您劫富济贫的，是铁训兰的功劳，您可以和她聊聊。”
　　柳园：“然后顺道给人拉到咱天火来，是吧。”
　　朱日和光笑不说话。
　　大领导又开始和员工开玩笑，“指望我一个四十岁的同性去拉拢新秀，还不如让你去义务献身，把人家追回来呢。”
　　朱日和表情顿住。
　　“领导您开玩笑了。”
　　柳园飞雪：“哦呦，看来出变故了。”
　　朱日和略吸了口气：“我本就不是离她最近的那个人。”
　　柳园飞雪失笑：“行，那就回来吧，借你发帖子的光，天火舆论工作有的做呢。”
　　两人就此收线。
　　朱日和转了基地两圈，连夜买下离开蜘蛛帝星的车票。
　　一来情报探子做完了，二来，他并不太想面对明早的铁训兰和徐衡，看他俩你侬我侬。
　　两人除了私人情感关系外，还一个是他喜欢的人，一个给他资源的猎头，于情于理，不做纠缠是最好的选择。
　　……
　　凌晨四点五十，悦来宾馆套房。
　　床上一片凌乱，铁训兰晃荡着脚丫子刷光脑，徐衡把早餐从厨房端出来。
　　“也不知道你四五点做的什么饭。”铁子白他。
　　徐衡给她倒杯薄荷酒：“喝了，熬夜醒神。”
　　“——你用的是我的光脑。”
　　铁训兰从被子里扑腾出来，徐衡面不改色把衬衣丢给她：“穿上，像什么样子。”
　　“哦。”
　　“徐公子半夜吃完人，现在又变得有家教了。”铁训兰笑嘻嘻挤兑他，男士衬衣在她身上像个麻袋。
　　徐衡：“……”
　　“你光脑亮了。”
　　“管它去死。”铁训兰在被子打滚，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差点把酒盘踢翻，徐衡把人从被子捞出来，给她扣扣子：“快，吃点东西。”话没说完，一只白皙的脚戳上他腹肌，慢慢顺着往下滑——
　　徐衡：“……”这么爱玩。
　　握住她的腿，“两点多喊着非礼勿草的人也不知是谁。”
　　铁训兰蹭到他身上，越过身体亲密关系界限后，她变得毫无拘束，像朵热烈绽放香气弥漫的玫瑰，闻得人头晕目眩。
　　“三点多骂我三心二意又哄我再来一次的是谁。”
　　徐衡：“……”
　　“你的光脑真的一直在亮。”
　　手还是没忍住，捏着她的脸亲了一会。
　　铁训兰这才唉一声，喝完酒倒回被子：“是谁啊，大半夜发消息。”
　　“——别揉了，自己看看用了几个小雨伞，徐衡，你可真能憋。”
　　四平同志有点不满了，刚撩拨我，现在又不想了？
　　“你一点四十分答应我做男女朋友，这话算数吗？”
　　“你草地我那么开心，当然算数啦。”
　　“那就好。”
　　“哦玛德，是朱日和，他竟然连夜走了，五点二十的车，我得去送他！”
　　“……”
　　徐衡深感这人说话像放屁。
　　他拽住自己的衬衣。
　　铁训兰白他一眼：“你在摸什么？”
　　徐衡：“你说呢。”
　　铁训兰嫌弃道：“洗手了吗你。”
　　徐衡：“昨晚你就该知道我卫生习惯很好。”
　　铁训兰知道他吃醋，窃窃一笑，拽出他的手，含住手指，温热触感顿时包裹住敏感的肢端神经。
　　徐衡：“……”
　　“还有二十分钟，你不去送人了？”
　　铁训兰将味道送进他嘴里，“咸的。”
　　徐衡：“……”
　　徐衡沉默良久。
　　“幸好套子剩了两片。”
　　……
　　半小时后。
　　铁训兰还没恢复过来，脸颊微红，眼神失焦，像没脊椎的软体动物，糯叽叽地瘫床上，让徐衡给捏腰。
　　“有性生活真快乐，来来，我帮你捏。”
　　“不必了，你给我捏，今天咱俩都不用起床了。还有正事，别闹。”
　　光脑上，朱日和的消息清晰显示着已读。
　　最后一句是：
　　【时间太早，不用送我，我直接回宗正一了，柳园飞雪急见】
　　铁训兰认真思考柳园飞雪能有什么事。
　　以及朱日和这一趟来做情报探子，到底得到了什么收获。
　　光脑又闪烁起来，这次不仅亮，还开始叫了起来。
　　【叮！您订阅的游戏版发布流量热帖，《深度揭秘：人类与AI的爱恨情仇》已登顶游戏版热搜第一，生活版热搜第八，热度持续上涨中，期待您的关注——！！！】
　　虚拟宇宙一声咆哮，顿时把床上俩差点又草起来的人给喊醒了。
　　“什么情况？”铁训兰不玩了，蹙眉穿衣服。
　　徐衡速读内容，表情也不好看。
　　帖子并不复杂。
　　一个匿名用户简要叙述了人类自从智能网络诞生以来的行业编年史，言简意赅——
　　要命的是，他客观联动了法律领域的知名网络犯罪案件，包括长梦计划在内，连带拔出了人类八百年来，所有涉及AI犯罪、涉嫌颠覆人类星际和平的大案要案，剑指人类社会已沉沦在AI统治之下，麻木不仁、形同猪狗，所有触及“核心”的同胞已经全部下狱或惨死。
　　结尾挂了个链接。
　　点进一看，是滑铁卢2号的“内涵贴”。
　　两个帖子合并后，舆论效果立刻多效加倍。
　　“……”
　　铁训兰听徐衡讲完，脸上一片空白。
　　第一反应，卧槽，这大佬谁，编年史类的帖子，看着简单实际复杂无比，他得写多久？有预谋的吧。
　　第二反应——
　　铁子敲敲空中：“小宙，这说的‘触及核心的人类’，是不是你之前和我讲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质疑‘网络成瘾’的人类啊？”
　　——反正他们最后都倒霉了嘛。
　　虚拟宇宙严肃纠正：【您好，我的原话是‘自网络成瘾议题出现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为此发出诘问，也许一年、十年，也许一百年’】
　　【——回答您的问题，有重合，但诘问的人未必有行使社会权力的身份，本帖中的人名，过半为神的名，性质特殊】
　　铁训兰看徐衡一眼。
　　徐猎头已经走到一边打通讯，询问各路人脉知不知道这次事件的来源了。
　　……
　　现在看，它只是个舆论热度奇高的社会新闻。
　　但虚拟宇宙的态度摆明了是在推动它，那么，没有审核节制的情况下，战火将很快烧到文化行业。
　　原因无他。
　　每个行业的AI占比不同、文豪业是贴近群众生活的行当里AI占比最高的，AI占比最高里最贴近群众生活的，两相作用下，雷点一定会最大最亮的炸在自己脚下。
　　“不知道啊。”光脑里庞默默的声音也很着急。
　　“半夜冒出来的。你别光看头贴热度好，后面一排跟着的帖子，挨个扒里头写的政治重案——你姐也在，明白吗兄弟？小心点吧！”
　　徐衡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长梦计划是所有涉嫌网络犯罪的政治案中，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一个，道听途说也好，认真了解也罢，网友能嘴的肯定最多。
　　“你也小心。”徐衡由衷道。
　　“骑士团是行业龙头，赚钱资源两手抓，现在有人掀起了对人类AI关系的大讨论，骑士团肯定要被质疑为什么多年歪屁股，不帮着人类脱离精神症苦海，反而助纣为虐，继续依赖AI的。”
　　草他妈，那头庞默默骂了一句，糟乱声音传来，似乎在说坏了坏了，售后被打爆了，快来人支援，随后又是一阵凳子移动的嘎吱声——
　　“真是没救，”庞默默道，“我真希望明天我团就搬去大麦哲伦云。”
　　“不想和老区这群人瞎比耗着了。”
　　徐衡沉默。
　　他不好评价骑士团另起炉灶的做法，只能说现在要借人家资源，最好乖乖闭嘴。
　　扣下通讯，一回头就看到铁训兰微妙的脸色：
　　“我听到了。”
　　“骑士团被网友围攻了吗？”
　　徐衡否认：“情况还好，别乱说。”
　　“没时间玩了，快起来，我带你去见月神。”
　　铁训兰哦一声，没再瞎闹，乖乖收拾东西。
　　徐衡顿了下，心有不忍还是道：“我预感不太好——你，尽快回文苑吧。”
　　“反正要大四了，事情多，最近就不要出来了。”
　　铁训兰往嘴里塞面包，噎地伸脖子：“你担心盖子捂不住，网民激愤之下，会有人攻击文苑吗？”
　　徐衡帮她拍背，点点头。
　　铁训兰失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来进了这行，哪怕只是学生也逃脱不了干系。
　　……
　　一小时后，清晨不到六点，在网络流量极低的时间段里，揭秘贴热度冲顶，爬上了虚拟宇宙第一大版生活版的第一名。
　　星际震动。


第131章 赛博萌芽【修违禁词】
　　蜘蛛帝星的工作时间比银河老区要长两小时,颇有加班狂的意思，饶是如此，清晨六点半,路上也是人烟稀少。
　　徐衡的光脑已经链接了麦哲伦网络,能根据申请需求不同，查找AI月神的基站所在地。
　　“为什么要找基站呢？”铁训兰给两人的行李打包。
　　屏幕上最近的小红点显示在双子座生化科基地，徐衡定个位：
　　“因为大麦哲伦云基建不完善,网络不稳定,常出现半途断网的情况,有时网差到月神都无法说话。靠近基站信号就会稳定些。”
　　见铁子张嘴,徐衡又道：“——基站是移动的,前几个月在修星轨地基，基站就紧着猎户座航空航天集团用,现在轮到双子座基地了。”
　　“正好，见识下你老家生化事业的真正实力。”
　　铁训兰哦一声。
　　“我能申请链接麦哲伦云月神吗？”
　　徐衡瞥她一眼：“不能，你是个学生，不具备稳定社会身份,眼下是特殊建设时期,月神不会接受的。”
　　“再者，虚拟宇宙和月神虽然代际更迭，但本质是‘二不存一’,在麦哲伦云,虚拟宇宙不具备任何调动社会资源和限制公民行为的权利，只有提问解释权，我建议你最好关闭银河网络。”
　　这话不严不实。
　　但让徐衡惊讶的是,铁训兰竟然立刻点头了。
　　月神基建不稳,在网络不健全的情况下切断虚拟宇宙,对于泡在网络长大的星际人来说，不亚于酷刑。
　　当初徐衡自己也适应了很久。
　　“你习惯得很快啊。”
　　铁训兰耸肩：“这一点不好解释，但……总归，没有网络对我来说，不是个很难接受的事。”
　　前世没网的时候多了，说实话，网络无孔不入的星际才是铁训兰需要适应的时代。
　　切断银河公网后，滴滴滴叫个不停地游戏版立刻消停了，各大板块一律变灰，不可访问。
　　个人端自此由宇宙公网接管。
　　铁训兰看到，光脑左上角的小光标从“旋转的小地球”变成了字母“AI”，信号也稳定了不少。
　　“小地球是虚拟宇宙的标志，AI是盘古算法吗？”
　　徐衡开了辆共享飞行器，拉她上来：
　　“对，只有盘古算法的水平才配得上logoAI。它的势力范围非常广，除了明确第一优先级是其他AI的地方，比如虚拟宇宙全权监管银河系、文库系统归物种文库等——其余所有网络能触及的宇宙范围，都是盘古算法掌控。”
　　铁训兰恍然大悟：“怪不得，年年看星疆科考新闻，里头的AI都是盘古算法呢。”
　　徐衡点头：“还有个星蛟1号，近十年由盘古算法独立孵化的二代AI，只做科考拓荒用途，很年轻，还没产生类人格意识，银河系内部知道的很少。”
　　“——等下进入月神公网覆盖范围，图标会变成金色弯月。”
　　铁训兰一一记下，还想提问。
　　“好了，少说话，闭眼休息，第三建筑集团最近在检修氧气系统，这段路显示低供氧，你再废话多，我就得给你人工呼吸了。”
　　也不知道到底谁在碎碎念，铁训兰咧嘴：“那敢情好，求之不得。”
　　“……”徐衡白她一眼。
　　铁子仔细留心徐衡的表情。
　　他似乎不打算对要求关闭银河公网的行为多做解释，只说了句两个AI的职能重叠——
　　但，这分明只是原因之一，还不是最重要的。
　　想同时查看银河公网和月神的信息，有两个办法。
　　首先，像徐衡这样，有两个网络端口接入的许可权。
　　再者，你可以拥有两台光脑设备。
　　虚拟宇宙发达健全，自然是以自然人id为线索，限制网络世界里单一人类只能用单一id——但现在出现了“概念扩展”，虚拟宇宙势力范围变成了“银河系网络世界”。
　　大麦哲伦云不是银河系。
　　月神也还没健全到如此地步。
　　换句话说，只要在月神的地盘里，两台设备，一台接虚拟宇宙，一台接月神，短期内便是合法的“钻空子行为”。
　　徐衡知道铁训兰明白他话中的漏洞，但她没有问。
　　他也不欲多做解释。
　　断断续续呆在麦哲伦云近一年，徐猎头了解人类内部的斗争远比铁训兰多，这次点燃人类和AI间的战火，文豪业势必要变成木炭，焚烧自身的。
　　无限流是最近热度最高、争议最大的题材。
　　必然会被殃及池鱼。
　　……
　　现在关了银河公网，未必是坏事。
　　飞行器离地起飞，朝双子座生化基地进发。
　　……
　　蜘蛛帝星星轨覆盖面现在很小，许多路都要靠腿儿着去或飞行器走，去双子座生化基地一途，大概率要走大几小时。
　　关了银河公网的铁文豪不会知道，短短数小时内，揭秘贴像万吨深水鱼雷投进了小塘子，炸起的火浪简直能把一池水都能烤干。
　　从领头的编年体纪实，再到后来每个政智大案似是而非的科普帖，随便挑个版进来，前几百页全是对AI网络犯罪的爆发式讨论。
　　连流量断层第一的生活版都沦陷了，直到1002页才能看到几个抱怨家长里短的贴子。
　　……
　　《虚拟宇宙你在做什么？测试测试，我骂两句AI，看能不能发出来》
　　《政智大案298号长梦计划：徐静势力集团究竟是历史罪人还是被民粹屠戮的死谏忠臣？》
　　《细思恐极，你们注意过虚拟宇宙的#帝国数据池#板块吗，流量巨低，每个投池而死的人都有名字在上头——but！他们和涉网政案的那些罪犯，70%名字重合！》
　　《烦死了，谁tm想听AI的事儿？@虚拟宇宙，快点删帖，我要看地球俏寡妇公婆撕逼！》
　　《终极阴谋论！祖先研发AI就是为了脑控后代！人类是原罪深重的物种，该集体毁灭！》
　　《如果AI是毒，文化和基建行业被腐蚀最深了，还他妈玩啥文豪本啊，干脆断网，做原始人算了！》
　　……
　　双子座文苑，女寝。
　　苗乐安看着各版帖子，心急如焚。
　　以往有AI监控时不觉得网络环境如何，现在虚拟宇宙一放开手，才知道世界的参差不齐，高低错落。
　　有疯狂骂AI的，有蹭热度借机讽刺政智犯给自己赚流量的，还有使劲儿阴谋论就是不长脑子认真思考的。
　　【早该想到的，论坛的网络环境类似于“垃圾场”，除了发泄情绪，连个能写100字长句逻辑分明的活人都找不到】
　　【看多了是否影响智力不好说，但肯定会影响思考逻辑】
　　双子座文苑政委大群里，有个毕业多年的前辈犀利评价道。
　　苗乐安：“……”
　　【学长，话不是这么说的，情绪也是群众理性的投射——当然，我们都知道，群体没有理性，通常只有“各扫门前雪”和“苍蝇吸血大象”两种状态】
　　【所以才更要重视论坛舆论的把控】
　　【我认为，有必要向银河舰队提出申请，在AI监控缺位情况下，接管虚拟宇宙各版。再让这帮人发疯，会有更不理智的事出现】
　　又一个刚毕业五年的学姐发言。
　　各群都在爆炸这次的AI信任危机。
　　苗乐安脑子乱糟糟的。
　　她因为铁训兰和徐衡两条线的缘故，已经算离事情真相很近的人类了，饶是如此，依然无法面对网络舆论、依旧被煽动的满脑子都是疯狂念头。
　　如果没有网络就好了，帝国全星大会直接下法条，囚禁所有网络犯罪的人，或者承担所有精神症治疗的费用，让所有人都闭嘴，别再吵架了。
　　……
　　这是不对的，拍脑袋做法，除了情绪看不出一点脑子，愚蠢如猪。
　　苗政委在心中明确提醒自己。
　　各版也有看不下去闹腾乱象的人出来发帖。
　　《所以你们的诉求是什么？吵个屁啊，出来个会说人话的，别天天发牢骚！有屁用！》
　　一楼只有俩字：“如题。”
　　二楼火速跟上：“顶楼主。”
　　“别怪我语气差，用着人家AI的网络，开喷网络时代是人类历史最大的错误？你们真是蠢驴不知道自己脸长，恶心至极。”
　　三楼来拨乱反正：
　　“楼上滚蛋，好不容易冒出个不吵架的，你还来搅屎棍！”
　　“我先来，我要求虚拟宇宙等AI对这次事件做出权责范围内的公开说明，到底精神症和网络有没有关系。”
　　四楼又来说风凉话：“废话，肯定有啊。”
　　“再说，就算公开声明了又咋样，你还能真不用网络吗？醒醒，别傻了。”
　　“我躺平，人类本就没救。”
　　“不然你们当大麦哲伦云移民为啥不敢公开？挑人都不要傻子呢。”
　　五楼态度中立：
　　“三楼有点道理，但我非常悲观。”
　　“智能网络发展至今，并没出过大错，它是以治理人类社会的目的出现的，从这一巨大无比的责任来看，别说几十万人的伤损，就算上亿人，也最多是功过论述上的一个小墨点，不足挂齿。”
　　“我们甚至……很难找到一个直接口对口管理AI的机构，也没有单一人类部门能管得了。”
　　“银河系太大了，大到社会结构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大家发现了吗，我们讨论这一切时，是在用一种类似末法时代的语气，这是明显落伍和错误的。”
　　这种帖子比较理智，但很少。
　　不过刷新一次的功夫，它就淹没在了数据流中，再也不见。
　　苗政委泄气地叹息。
　　【铁，咋整，我感觉游戏版的火快烧过来了】
　　小箭头转着圈，显示发送失败。
　　苗乐安：“？？？”
　　……
　　当天晚上，晚餐时分。
　　双子座学苑食堂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打饭的机械手和日常无异，一人一勺红烧肉，勺子不抖一人五块，可公平公正了。
　　但望着它的学生们，眼神却变了。
　　文苑学生看机械手的眼神如鲠在喉，活像三天没大便。
　　工苑学生则满眼好奇，目光如锥子，想把机械手剥皮抽筋好好研究。
　　机械手：“……”
　　它认真看了遍，确实是一勺五块肉，不多不少。
　　难道我切的肉块不一样大？
　　“这叫啥事。”安六神放下餐盘，咚一声。“一天没上网，又开始骂咱们助纣为虐了。”
　　“什么文豪搞全息接触网络最深，早该发现精神症的问题，却一个屁没放过，肯定是包藏祸心只想赚钱，罪大恶极——他们脑子是草履虫吗？”
　　海福盛终于没在看学术文献了，他浏览着游戏版，目不转睛：
　　“苗学姐在三桌外，你要去拼桌吗？”
　　安六神：“……滚。”
　　“说正事呢。”
　　海福盛温和叹口气，“我知道是正事，但似乎没办法不是吗？”
　　“文豪是靠网络生存的行业，不是能决定网络的行业。”
　　“公众无法接受骤然揭开的事情另一面——我们是河水下游啊，喝上游洗脚水太正常不过了。”
　　安六神也就是脾气酸，知道室友说的对，但性格暴躁看不得游戏版铺天盖地的骂声。
　　“玩得开心了我们就是爹是娘，现在出事我们就比粪坑还臭。”
　　“什么东西。”
　　海福盛还是一派“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表情：“法不责众，我们只能忍啊六神。”
　　安六神脸色铁青。
　　他和海福盛不同。
　　躺平认命不是他的风格，哪怕知道无用，挣扎还是要挣扎的。
　　“我无法接受文豪业因此背上万劫不复的骂名。”
　　“他们分不清吗？精神症分是全人类的犯罪啊。”
　　他狠狠往嘴里送了一勺红烧肉。
　　海福盛：“……”
　　性格使然，海福盛惯常偏安学术一隅，对好室友激烈的表现有些缺乏共情，但他生性善良，知道为朋友排忧解难。
　　“也许，就因为是全物种对自己的罪恶，才必须找替罪羊吧。”他喃喃道，“我来问问徐衡老师，看有没有其他什么消息。”
　　安六神立刻竖起耳朵。
　　海福盛快速敲字，片刻后皱眉。
　　消息发送不出去。
　　“怎么显示用户不在服务区？”
　　安六神哈一声：“我就知道。”
　　“刚排队打饭我就call铁训兰了，也是不在服务区。”
　　“奶奶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俩人又是一阵闷声吃饭。
　　“要不，咱晚上也去游戏版发帖吧，再不发声，真要被刨祖坟了。”
　　“不，六神，应该先去高校版号召，人多了才有用。”
　　“有道理，舆论战哪管对错，谁声音大谁就赢呗。”
　　……
　　大麦哲伦云下午两点，飞行器抵达双子座生化基地。
　　铁训兰发誓，进入基地前的核验流程，比她所有能想象到的手段还要繁琐，一套全搞完，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核验官是个精瘦小伙，眉清目秀，他笑眯眯地将通行证还给铁训兰。
　　“多谢体谅，生化基地性质特殊，不仅身份可疑不能进，身体成分可疑的也不能进。”
　　铁子刚想问我是啥成分，肥肉吗？
　　就听小伙道：“你是文苑铁训兰吧。”
　　“我比你早两届毕业，工苑朱甲子，很高兴见到你。”
　　铁训兰：“……”
　　进消毒通道半天了，她还沉浸在见校友的快乐中。
　　徐衡笑话她：“不要因为自己是文苑就忽视同校工苑，双子座文苑是帝国第三不假，但工苑坐二望一，有问鼎之力啊。”
　　铁训兰认真点头。
　　长长一段消毒喷气，人都能腌入味了。
　　走进基地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实验棚，像末法时代的塑料菜棚，不同的是，这些大棚悬浮在空中，随着天顶的人造恒星光芒缓慢移动，似乎在测算哪里光照最好——
　　再细看，里头种满了根茎粗壮的植物，个个两三人高，看不出品种，花骨朵一抽一抽的，一下子绽开一下子合拢，似乎在吐蜜，颜色也是奇奇怪怪。
　　铁训兰：“……食人花？”
　　一听这话，花骨朵吐出两口气，边上管子立刻喷了两团火，一遇上气团，火苗砰的炸燃开来。
　　铁训兰明白了，是氧气。
　　“这不是食人花。”
　　花丛后滑出一个人，它少年人体态，没有喉结没有胸脯，一二性征全无，完全看不出男女，咕噜噜的，还坐着轮椅。
　　看到铁训兰过来，它微微笑了下，银色瞳孔银色发丝，衬得整个人雪白一片，圣洁又光明。
　　“这是贵王座培育的光合植物。”
　　铁训兰惊讶看他，憋了半天：“你是……您是月神的拟人形态吗？”
　　月神点头，看铁训兰神色纠结，很体贴地说：
　　“我的化形是男性，但化形不完全，可能暂时性别不明显。”
　　不不不，铁训兰上下打量他。
　　我不在意你长不长第三条腿，我在意的是，你的人型既然可以随意捏造，怎么是个瘸子？
　　徐衡适时咳嗽一声，低声解释道：
　　“AI孵化讲究算法完善逻辑周密，月神有部分数据提取自帝国数据池，你记得吧。”
　　“那里头的混沌数据是没法和架构虚拟宇宙的数据源相提并论的，不是一个质量。”
　　铁训兰说不出感想：“什么叫一个质量？衡量标准是什么？”
　　徐衡感到这问题很难回答。
　　“我无法做出明确解释，只能说，如果以数据提纯度来看，月神要差很多。”
　　“如果从理性感性融合度来看，月神也许比虚拟宇宙强些，毕竟数据池母体里包含有许许多多亡者的数据体意志。”
　　铁训兰：“……”
　　她完全不知说什么好。
　　……
　　因为数据纯度不够，所以孵化出的AI也是个变相“残次品”是吗？
　　她想起了前年在银河舰队时，见到月神的可爱模样，那时它圆溜溜的，真像一轮挂在天边的皎洁银月。
　　再看眼前的小瘸子。
　　它正挨个记录光合数据，推算各种方案，方便后续和双子座工作人员对接，认真负责又严谨。
　　一时间，揭秘贴的丑恶和月神的无害神态交缠在脑海中，铁训兰百感交集。
　　……
　　原来在AI孵化的源头，它们也曾看起来孱弱无助。
　　原来在人机协作初期，人类也会和AI肝胆相照。
　　“衡哥，我想写个新本子。”
　　“嗯，什么题材？”
　　“就写人和AI吧。”


第132章 惊天志向【捉虫】
　　“写人和AI的题材。”
　　赛博朋克这名字在铁训兰心里转了两圈,没说出来。
　　徐衡不出意料地皱起眉头。
　　“我能理解你见到月神后心有所感，但我不认为眼下是写这题材的好时机。”
　　“为什么？”铁训兰饶有兴味，用手指去逗张牙舞爪的光合植物,差点被一口咬掉，“你不想让我用银河公网,不就是担心我看到游戏版舆论吗？”
　　“既然有意规避,足以说明现在讨论AI问题的热度极高。”
　　“——写这题材是顺势而为啊,连宣传都不用了。”
　　徐衡：“……”她果然知道。
　　“现在舆论环境不好,大家都在骂文豪触及全息最深,却从没想着警醒世人AI成瘾的问题。”他简短道。
　　铁训兰挑眉：“你似乎知道什么。”
　　徐衡沉默不语。
　　他并不知道深层次的东西，至少他自己认为掌握的信息平平无奇。
　　但哪怕同一条信息，爆在了不合适的时间点,也会从鲜花变成核弹。
　　如果没记错,独立骑士团大举转移麦哲伦云之事，始终在暗中布置，却从没明确公布过——按庞默默上周给的消息看,公布就在本周了。
　　《骑士团即将发布公开文件,宣布对新星疆投入海量资源,以麦哲伦云为第一要塞》
　　……
　　眼下就是火山口、刀舔血之时。
　　虚拟宇宙对AI犯罪的讨论如火如荼，人人都在唾骂网络上瘾导致了数百年的精神症困局，人类发展郁郁不前，战火已经烧到了文豪业,家家自危。
　　骑士团这时候忽然跳出来说战略转移，会不会给民众以抛弃银河系的印象？
　　舆论热度会再次暴涨吗？
　　文豪业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会雪上加霜吗？
　　巨头跑了,文豪可跑不了,舔不上骑士团的肯定比舔上的多,无处发泄怒火的民众会怎样？想想都知道。
　　明知危机码上了日程,头铁兰还想掐尖儿写AI题材，徐衡觉得她是想原地飞升呢。
　　“危险不可预知。”他简短道。
　　铁训兰定定看他。
　　“能详细讲讲吗？”
　　“不能。”
　　“我只能说，以你不投靠任何巨头单打独斗的状态，眼下最好保持静默，以防引火烧身。”
　　“愤怒的舆论能吃掉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
　　铁训兰：“……”
　　四平同志看来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但他不想说。
　　月神慢吞吞滑过来，声线换成了和虚拟宇宙接近的半机械音，【徐季平，这就是你说的人？】
　　徐衡：“是的，月神大人。”
　　铁训兰扫视他俩，“几个意思？拉我壮丁还是买卖人口啊？”
　　徐衡：“……”
　　“都不是。”拍她背脊一巴掌，“站好，挺胸收腹，严肃点。”
　　铁训兰一声好嘞，挺起四两胸脯。
　　徐衡：“有请月神大人为第393位知情者展示长梦计划的完整版本。”
　　月神：【已收到您的申请】
　　铁训兰：“？！？！？！”
　　徐衡失笑：“收起你的眼珠子。”
　　铁训兰半天才找回下巴，“衡哥我是你真爱对吗？你竟然愿意让我看机密文件？”
　　“……话说知情人不少啊，我都快排四百了。”
　　徐衡点头：“当年，银河舰队和全星大会有不少人看过长梦计划，现在，保持安静。”
　　郁郁葱葱的食人花中，月神重新化作一片银色水幕，无数字符在水幕上滚动着，不同检索式出现又消失，文字符号密密麻麻排列开来。
　　然后——
　　月神：【检索完毕，393号知情人，请近前来】
　　铁训兰赶紧往前凑。
　　水幕中忽然伸出一只机械手，提着她的脑袋，摁进了水幕里。
　　……
　　【银河舰队98777425号】
　　【人类精神阈全系列测试，代号：长梦】
　　【第一责任方：银河舰队】
　　【权责声明：……】
　　……
　　水幕隔绝外界窥测，铁训兰目不转睛读着，渐渐的，眼睛越睁越大。
　　这是份难以形容的计划。
　　单就目录部分就骇人听闻。
　　再往后，章章都是极限操作，随便一个想法丢进文豪业，都是史无前例的新题材。
　　她眼神落在“人类机械化发展”章节。
　　大章总领，其后紧跟五种方案设计。
　　（1）理性阈极限测量。挖除人类活体大脑后移植“假体意识”，让人类以为自己的大脑依旧存活，实际依从AI种下的理性意识行动，彻底隔绝情感阈影响；
　　（2）情感阈极限测量。将实验者四肢替换为机械假肢，不提供生物电，灌输能凭借意念再次站立行动的想法，实现情感阈极限震荡，以此观察感情意识对肢体残缺后的生存影响。
　　（3）仿AI社会行为。划定一颗星球，批量投放仿生人，在人类知情情况下，借AI之力助推仿生人担任各行业首脑人物，观察一百年，看本地人类是否有“模仿AI”的进化趋势。
　　（4）融合物种。寻找某偏僻星云，修订“智人”历史概念，将碳基生命从“人类”概念核准中剔除，保留“思维意识”，以思想划分智人和其他物种，实现AI和人类的物种合流统一，借此观察本土人类的危机反应。
　　（5）拼合人类和AI。按等比例1:1选取人类器官和仿生器官，例如取材人类的四肢脊髓和仿生大脑，拼接成类人或智能生物，形态不必拘泥于人形，维持基础生命活动不死亡即可。持续观察20月。
　　铁训兰：“……”
　　赤裸裸的人体实验啊，竟然还真有志愿者签名。
　　她又翻了一百多页，找到了让徐静身死魂消的“网络孤立主义”章节。
　　这章倒是短，只有两种方案。
　　其一，给志愿者植入“网络孤立意识”，以点扩散的方式，引发人类对网络的警觉。
　　其二，隔绝网络，将批量志愿者投放入纯手工作业环境，观察时间待定，以期戒除网瘾。
　　铁训兰：“……”
　　徐书记啊，您手段通天，洗脑还能说成意识植入这么清新脱俗的叫法。
　　不过——
　　铁子又长叹一口气。
　　她早已猜到长梦计划不仅是曝光出来的部分，但亲眼得见时，依旧被深深震撼。
　　多么天才又可怕的想法。
　　这得是聚集了一群什么样的人。
　　……
　　水幕外，徐衡拨弄两下植物花叶，锯齿花瓣咬住他的手，不一会就出血了。
　　铁训兰整个人扒进水幕，就剩个腚在外面撅着，月神时不时看一眼，似乎想拍拍肉坨。
　　徐衡：“……”
　　“一个半小时了，月神大人。”
　　小瘸子点头，捏着铁训兰的腚……腰带，把人拖出来。
　　当事人激烈反抗。
　　“我靠，别拉我，谁呀！我还没看完第二遍呢！”
　　铁训兰十分不满。
　　一出来，就看到徐衡表情讥诮，她神经一紧，“不好意思，衡哥，我太慢了。”
　　徐衡白她一眼，“多谢月神大人。”
　　月神：【您客气了】
　　铁训兰心中默了遍能记住的内容，崩出一句：
　　“真该多鼓励工苑同学来做文豪。”
　　“他们的想象力冷峻残酷，太帅了。”
　　徐衡：“这就是你看完的感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铁子说什么，只是想问问。
　　铁训兰笑了下，“我倒想问你，为什么让我看这些？”
　　徐衡语气变得有些忧愁：“没有为什么，一是因为你我信任程度深，二则……我当时看完母本就知道，长姐和领导层都被冤枉了，这是不能申诉的冤枉。”
　　“那么，哪怕只是多一个知情人了解全貌，便多一个传播源。”
　　“话不说出口，永远没人信。我只是想确保所有对长梦计划感兴趣的人，都能知道真正该知道的。”
　　这根本就是聊以自慰啊。铁训兰心道，拍拍徐衡肩头，给他安慰。
　　徐衡：“……”
　　“我假设，你知道自己一米六出头的身高来搭我一米八五，姿势会很难受？”
　　俩人一个拽着一个，都歪斜别扭。
　　“害，”铁训兰有心开解他：“真的，你姐那代大佬都太天才了，做什么文豪啊，他们就是上层建筑。”
　　“随便拿个点子丢进文豪本，保证爆火银河。”
　　徐衡被逗笑了。
　　这话真是宽心。
　　他听多了别人对徐静的唾骂侮辱，如此直白的夸奖，还不是因为她的社会地位，着实动人心扉。
　　“爆火是一定的，但黑红不一定，按现在舆论看，你可能会被网民当街打死。”他严肃说。
　　铁训兰：“……”
　　“情况这么严重了吗？”
　　她忽然想起，隔绝了银河公网，苗政委的消息也收不到了。
　　如此天翻地覆的形势，小政委那暴脾气肯定是一条接一条的call她。
　　徐衡摇头，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谁知铁子直接行使提问权：“月神，我能问个问题吗？”
　　小瘸子又吱扭吱扭从花丛里滑出来：【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铁训兰：“哦，你比虚拟宇宙倒是客气许多。”
　　月神有些害羞地笑了：【我与姐姐的数据纯度无法比拟，包含了一定的人类亡者意志，行为也会更靠近人类些】
　　铁训兰：“好的，请告诉我，那个，”她卡壳一下：“麦哲伦时间昨天晚上两点十分发布的AI犯罪揭秘贴，它的发布人是谁？”
　　月神：【……】
　　徐衡惊讶看她。
　　铁训兰冲四平同志眨眼：
　　“既然原贴发在了游戏版，发布者大概率会在银河老区对虚拟宇宙下封口令，不许别人查他，但脚下是大麦哲伦云呀。AI巨神间有数据共享，虚拟宇宙知道的事，月神可能也知道，但它不在银河系，不受封口令限制呀。”
　　月神友善笑了笑：【您很聪明，按人类智商看，绝对算高的一类】
　　【我也确实知道id来源】
　　铁训兰正要得意，谁知月神下一句是：【——但我拒绝回答】
　　【忘记给您补充说明了，我言说自己比虚拟宇宙更相似于人类，同样也学会了人类说“不”的权利】
　　铁训兰：“……”
　　徐衡：“噗。”
　　铁训兰凶巴巴：“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月神“慈眉善目”：【因为我判断您是出于猎奇心理来打听这件事，而非想解决目前银河系的糟糕舆论，所以我拒绝回答】
　　【以此保护发帖人id】
　　铁训兰哑口无言。
　　徐衡笑得更大声了。
　　“你还真是二阶AI，人性理性兼具啊。”铁子牙痒痒。
　　我不是二阶，月神又微微笑开：【多谢您的评价】
　　【作为交换补偿，我可以回答您另一个问题】
　　铁训兰点头，表示接受。
　　“那好，我再问你，现在关于精神症和AI的讨论全网爆炸——如果我想管制甚至击杀AI巨神，该怎么做？或者找哪个部门？”
　　月神：【……】
　　这人类怎么老爱问难回答的问题？
　　算法逻辑中冒出一行字符。
　　徐衡看起来快笑死过去了。
　　天知道他最开始接触月神时，被AI的巧嘴好一通折磨，现在终于轮到他女朋友折磨AI了，天道好轮回啊。
　　小瘸子沉默片刻，【我建议您把击杀一词换成注销】
　　【如果是三百年前，这个问题很简单，找到研发王座的原始逻辑，销毁即可，那么逻辑所代表的AI巨神会立刻格式化，化作无效数据流】
　　【但现在已经是AI能够独立孵化AI的新时代了】
　　以虚拟宇宙和盘古算法为界限，两位二阶AI一个是人机协作研发出的巨神，人类AI各一半，一位是深化学习能力冠绝宇宙，自己脱胎演进，从一阶进化到了二阶。
　　其后诞生的AI巨神，已然是“黑箱子”，由AI独立孵化而成，人类掌控力明显削弱。
　　他月神因为数据纯度问题，成分驳杂，恐怕是二阶中唯一一位夹杂较多人类劳动成果的AI巨神。
　　至于探索星疆的星蛟1号、构型多维宇宙的多面体……它们都是名义上的二阶、实际进化完全后的三阶AI巨神。
　　……
　　眼下早已不是人类说一不二的时代了。
　　没人答话。
　　铁训兰屏息道：“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我想管，也管不了是吗？”
　　月神又沉默了会。
　　【如果您执意要按照零和博弈思维来理解人类和AI的关系，即“人类如果不能压制AI，AI就会杀死人类”的话——】
　　【那么，是的】
　　铁训兰：“……”
　　“我倒没想这么极端。”
　　月神保持微笑，剪下一朵干瘪的光合花，送给铁训兰。
　　【但事实是，人类一直在按照人类的思维来理解我们，这是错误的】
　　铁训兰深以为然的点头。
　　你当狗想咬你，狗还当你是煞笔呢。
　　“我只是有点好奇，就——人类的尿性我知道啊，我是文豪，门儿清，我们虚伪狡诈丑恶暴躁，很难忍受自己造的东西脱离控制哎。”
　　说白了，人类最初造AI的态度，跟养条狗没大区别，看个家护个院嘛。
　　月神：【正确的】
　　【如果不是人类自身潜能有限，却掌控了远超应得份额的宇宙资源，我族也不会走上历史舞台】
　　铁训兰蹙眉：“所以啊，怎么会没有机构管你们？全星大会？”
　　月神娓娓道来：【曾经是有的】
　　【人类最初离开地球时，每个部门都能管到AI，如您刚才的语意暗示那般，我们是工具，是承载流水的河床，是流通数据的管道，是最广大最普遍每个行业都会触及的基础设施】
　　【“渠道化”是那个时代赋予AI的特征】
　　铁训兰：“……”好可怕！
　　她和徐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这……但凡懂点历史的人都该明白。
　　人人都管，就等于人人都不管。
　　责任无限平摊后，每个个体需要承担的部分会无限趋近于零。
　　月神看两人表情，一时失笑：【二位又在按照人类逻辑理解我们了】
　　【无论你们在担忧什么，我的回答都是：我族不会的】
　　【真正造成AI发达——按人类说法，“无法管辖”的原因，其实是人类自身能力的制约和过于强盛的野心】
　　【请二位回答我，银河帝国面积多大？】
　　铁训兰还没张嘴，徐衡先道：“直径大于10万光年。”
　　小瘸子点头：【那末法时代的老地球呢？直径多少？】
　　徐衡：“……”
　　“我不觉得微末如尘埃的地球有资格和银河系比较大小，它连量级都不配和银河帝国谈。”
　　那是大到科学计数法都数不清的倍差。
　　铁训兰不爽地瞪他一眼。
　　月神又剪了朵花给徐衡，这朵是活的，还在流哈喇子：
　　【那为什么人类还在用末法时代的“政治框架”往银河帝国上套呢？】
　　徐衡一愣。
　　惊雷骤然降临，劈开了他的天灵盖。
　　月神：【面积大小直接决定政治结构】
　　【什么机构、单位……二位张嘴就来，不觉得可笑吗】
　　【我听得出您的问题是在摸索是否有一个强力机构或者政权能管住AI，因为您认为AI权力无限广大，责任却无人监管】他温和地看一眼铁训兰，说出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
　　【可问题是，以人类自身的管理资质，根本建不起一个横跨银河系的单一、清廉、又强力的政quan，不是想不想，而是不能】
　　【但你们却得到了这份远超“应得”的宇宙资源】
　　【接下来怎么做呢？】
　　月神示意两个人类回答，像极了课堂上诱导提问的好老师。
　　两位同学：“……”
　　徐衡深吸一口气：“借力打力，寻找或创造一个第二力量。”
　　“帮助人类、不、共同管理偌大星疆。”
　　月神点头：【回答正确】
　　【AI巨神一族的社会责任一直没有完全对外公开过，这是当年第一代研发人和AI之间的生死之约，他们知道，一旦将AI的某些作用公诸于世，必然不被公众接受，那么后续人类的星辰大海也只会葬送在自己手中】
　　【现在我也只能略略一说——】
　　【我族责任其中一条，名叫承担星际强力政府80%的实效，直到人类创造出适应宇宙生活的全新政治结构】
　　“……”
　　眼前多了两个石像。
　　猜测有千种万种，但真到事实揭开时，确实最不可思议又最合乎情理的一种。
　　铁训兰恍然。
　　难怪她总对AI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
　　根本就是地球时代的“保姆型政府”啊。
　　窗户纸不捅不破，但这层纸埋得太深，深到星河底，又太浅，浅如每天呼吸的空气。
　　“那剩下的20%呢。”铁子眼巴巴问。
　　月神歪头，似乎很意外她回神这么快：
　　【是凝聚共识的力量，我族很难做到】
　　【人性使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二位已经算是对待AI态度很开明的人类了，依旧避免不了这个窠臼，那么普罗大众更难因为AI治理社会而凝聚起种族意志】
　　【你们只会因同类而唇亡齿寒，也只会被同类唤醒斗志】
　　好一阵安静。
　　久到朱甲子穿着防护服进来修剪枝叶，一看一个两个都光着手在摸花骨朵，吓得他一跳：“干啥呀这是？”
　　“光和植物体表会分泌强酸，别摸了，再摸烂手！”
　　铁训兰憋着气，使劲撸花，没一会手心便鲜血淋漓。
　　她本来还想问月神，为啥这次舆论风暴虚拟宇宙不管管。
　　现在听了小瘸子一席话，胜读一百年书啊。
　　丫根本就是故意的。
　　舆论如洪水，堵不如疏。
　　AI成瘾会导致精神症各大AI都门儿清，问题一直都在，如虚拟宇宙所言，年年岁岁，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点这个问题，如同碧湖下深不见底的污泥。
　　警觉的人类代代都有，但就是叫不醒多数人。
　　终于，精神症控不住了，长梦计划也梦碎了，文豪协会愿意妥协AI巨神放开文豪本限制了……
　　虚拟宇宙不知等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这波风力适当的“顺风局”，把盖子揭开。
　　小小一个揭秘贴而已，小彩毛稍微动动手，毙一万个也是吹灰之功。
　　但她没有。
　　她还推波助澜。
　　虚拟宇宙自是知道人类根本无法脱离AI。
　　那现在放虎出笼，就是在等人类自己想办法。
　　“你们得凝聚共识。”
　　“要么明确申请让我族继续管理，然后你们自己继续精神瘫痪，大小便失禁。”
　　“要么，自己吵出个所以然来，切割毒瘤，想办法戒网瘾，继续走当年和我族商量好的星辰大海。”
　　“一切选择，全在你们自己。我族再不负责。”
　　——末法时代的政治治理经验曾说，不要在发现问题有苗头时立刻解决，这样徒劳无功，还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埋怨，因为危害过小，人们会骂你“小题大做”。
　　要提早准备，等问题避无可避、民众吃尽苦头后，舆论火山爆发，再一战毕之功绩，这样才能逼出群众之用，确保永远和民心“站在一边”。
　　……
　　此法未必事事皆准，但对某些近看利大于弊，远看弊大于利的事来说，尤为见效。


第133章 全面爆发
　　傍晚时分,生化基地开饭了。
　　热情的朱甲子拉着小学妹挨个饭桌溜达，铁训兰特配合，笑容阳光灿烂:
　　“看到没,文苑的，今年应届小可爱。”
　　“瞅瞅,我座文豪新秀铁训兰，真人漂亮吧！”
　　“嚯,别看她年纪小,写的本子可厉害！来来来，小铁子，给大家摆会儿龙门阵。”
　　铁训兰：“……”
　　她看看被包成木乃伊的右手,又看看丰盛饭菜,神情哀怨。
　　下午月神说话放雷,她气得拿食人花泄愤，被强酸弄的一手血。
　　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是饭堂,实际就是个简单棚子,搭在建筑工地里，连灯都还在架设中，吃个饭整得黑灯瞎火，恒星袅袅茫茫,光线微弱,眼看要落下地平线了。
　　大把工程师蹲在地上农民揣,桌子像一排排简易支架,摆着香喷喷的吃食，作业艰苦可见一斑。
　　朱甲子心疼小学妹没法用筷子,给她扒拉的全是烂菜。
　　铁训兰眼巴巴瞅糖醋排骨：“……”
　　机械手不理她,给了一勺菜粥：
　　【同志,既然手脚不便，就不要眼馋有技术难度的食物了】
　　【下次再做，我给你盛两勺】
　　铁训兰拼命点头。
　　那头，徐衡接完通讯，过来照顾伤残人士：“朱工，辛苦了，我来吧。”
　　朱工。
　　铁训兰：“……噗。”
　　朱甲子揶揄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随后转身离去。
　　“啊。”铁训兰乖乖张嘴。
　　徐衡给她找炖烂的肉，“让你做事不过大脑，受教训了吧。”
　　机械手做的糖醋肉真好吃，甜酸带劲，铁子默默嚼着。
　　一下午了，她还在想月神的话。
　　政府这个词，在前世华夏人的脑子里，代表一个光辉有责任感的形象。
　　它沉默而全能，似乎没有它解决不了的问题，无论多难多苦，只要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还有希望。
　　再想AI巨神一族，铁训兰感到了微妙的荒唐。
　　这种荒唐不是因为虚拟宇宙他们行事失当或过激，而是，AI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近了，有距离感才会有神圣感。
　　……
　　但再深入想，它们又是真像政府的刻板印象，寂寞寡言，天塌下来时没人知道，补天完成了可能才会说一句，你们看，我补好了，别担心。
　　一勺菜塞进嘴里。
　　“在想什么？”
　　铁训兰鼓着腮帮子，刚想说话，被徐衡用筷子敲嘴：“东西嚼完再说话。”
　　铁子：“……”嘁，徐公子家教真严。
　　“在想月神政府。”
　　徐衡：“……”
　　“这词听起来真奇怪。”
　　铁训兰把青椒扒拉给他，“月神还会抱怨，不错了，天知道虚拟宇宙几百年憋了多少话。”
　　“当然，她可能不觉得有牢骚如何吧。”
　　“庞默默说什么了？”
　　她一指徐衡熄灭的光脑。
　　徐衡没挑剔，把椒皮吃了：“不是庞默默。”
　　“是荣成。”
　　他点开光脑，给铁训兰看聊天记录。
　　文豪荣成发了几张截图，是游戏版的热帖，话说的简直像把刀插进人眼里，再搅一搅。
　　《极限呼吁！AI成瘾已经渗透百业！急需清理门户，攘外必先安内！被AI渗透最深的行业有哪些？大家来提名！打死他娘的！》
　　铁训兰：“？？？”
　　攘外必先安内是这么用的吗？
　　她再往下看。
　　一楼暴躁楼主发言：
　　“我首先点名全息游戏，文豪业，罪大恶极！”
　　“把持着文化口，他们做了什么？早先只会写干柴似的名著本，现在又是疯了似的抄袭同质化！”
　　“从思想上矮化人类，断人根基！这行业就是彻头彻尾长在AI鸦片上的毒瘤！狠毒卑鄙，吃肉喝血！”
　　二楼也出言佐证：
　　“没错，该赶尽杀绝。”
　　三楼勉强来拉架：
　　“大家冷静，文豪业是纯市场运作，玩家用脚投票啊，他们这幅糜烂样真的和我们自己脱不开关系啊各位！”
　　铁训兰有点可怜三楼壮士。
　　其他楼点赞都破了亿，一楼甚至过了十亿，只有三楼寥寥几百万赞，踩地更多。
　　她心绪复杂。
　　AI成瘾这么多年，文豪业又能怎么办呢？
　　“别看了。”徐衡把光脑抽回来。“荣成和我讲了下现在情况。”
　　“银河舰队超然世外，还好，但各商业公司大多在王座帝星，舆论如今这样，火山爆发，已经开始有中小企业被砸了。”
　　“被砸？”铁训兰蹙眉。
　　徐衡颔首：“字面意思。”
　　铁训兰：“……”
　　她捋捋头发，有点烦躁，银河系舆论爆炸，她却滞留大麦哲伦云，这感觉一点也不好。
　　敲敲空中，“月神，我可以申请暂时链接银河公网吗？”
　　身旁传来个声音：【可以啊】
　　铁训兰吓了一跳，“你来食堂干啥？”
　　徐衡：“他一直都在，你没注意而已。”
　　铁训兰：“……”
　　小瘸子捧着自己的小饭盆，里面可怜巴巴的两块猪肉边角料，微笑看她：【我是很有烟火气的AI】
　　……
　　银河公网一接通，私信数量暴涨999+，光脑界面一卡一卡的。
　　铁训兰咬牙浏览虚拟宇宙给她推送的消息概要。
　　……
　　昨天14:09-《AI犯罪贴》热度突破500亿，网民评论超3亿。
　　昨天15:10-《政智大案揭秘》开始在游戏版连载第306案，采集整合民间说法，挨个揭露《AI犯罪贴》所陈案件，逐一掀起热度。
　　昨天16:34-《政智大案298号长梦计划》热度突破600亿，关联检索词#徐静#银河舰队#帝国数据池#徐静背叛#等冲上生活版热搜。
　　昨天16:40分-《AI犯罪贴》热度突破1000亿，和众多政案揭秘贴形成“传播矩阵”，覆盖各大板块。
　　昨天20:01分-舆论转向，从讨论“AI成瘾”转向追究“AI成瘾”的缘故，舆论热度持续外溢，因策源地为游戏版，全息文豪业首当其冲，被舆论清缴。
　　昨天23:59分-舆论再次溢出，全文化行业落入舆论陷阱。
　　今天02:00-高校版发布群英贴，召集各王座预备役文豪为行业正名。
　　今天06:00-高校版群英贴遭到各版围剿，舆论风向不变。
　　今天08:00-麒麟座独立骑士团发布公告，宣布重大战略调整，新星疆将成为第一要塞。
　　……
　　铁训兰唰地瞪大眼睛。
　　我靠，是不是啊！
　　骑士团你竟然背刺！
　　再往下看——
　　今天09:00-蛇夫座天火集团宣布小宇宙前50期计划完成，共孵化46颗虚拟地球，不间断提供2年衣食住行，欢迎各位热爱文豪业的同仁加入，51-100期即将正式开放。
　　今天10:20分-双子座牛痘公司、猎户座青萍公司、贞德公司遭遇玩家袭击，烧毁一批尚未发售的文豪本原件，数量达400余本。
　　……
　　徐衡问：“情况怎么样？”
　　铁子脸色铁青：“很糟糕，大麦哲伦云和银河系的时差是多少？”
　　徐衡：“不好说，每个王座时间都不同。”
　　“一般虚拟宇宙以猎户座参宿七时间为准，麦哲伦云以蜘蛛1号星为准，大致相差15小时。麦哲伦云这边慢些。”
　　所以，铁训兰看表，现在18:20，银河系公时应该快中午十二点了。
　　独立骑士团在这当口背刺文豪业，舆论发酵近四小时，游戏版肯定已经不能看了。
　　她抬起头：
　　“徐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骑士团要发公告了？”
　　徐衡喝口茶：“问这做什么？”
　　铁训兰：“……”他果然知道。
　　“庞默默和你三两天通讯一次，要不是你id还写着自由职业，我真当你要入职骑士团了。”
　　这话听着刺耳。
　　徐衡：“我自然没有。”
　　铁训兰：“这等无情无义、大难临头只会跑路的公司有什么好投靠的。”
　　徐衡：“我知道你生气，但——情绪失控就乱写文稿，造出无限流的你应该没立场说这话。”
　　铁训兰：“……”
　　她脸色凝固了一瞬。
　　徐衡知道自己踩对痛脚了。
　　骑士团固然可耻，但它真就是人类疆域内切割文豪业资源的最强者，徐衡打心眼里不信占比最大的玩家自己能从精神症中挣出生路，黄泥烂裤裆的事，不是屎也是屎，现在全甩给AI就足以说明人类的主流想法——
　　还是得靠没有情感偏向的行业资源调控。
　　那，就非骑士团莫属。
　　就在两人吵架的前一刻，铁训兰的光脑亮了。
　　虚拟宇宙熟悉的声音响起。
　　【用户苗乐安第32次来电，用户苗乐安第32次来电】
　　【目前您不在服务区内，是否开启跨星域漫游？】
　　铁训兰整理情绪：“是的，请帮我接通。”
　　下一秒，苗政委肺活量十足的声音穿透耳膜：
　　“你他娘哪儿去了铁训兰！”
　　“靠，我以为你死了！”
　　嗓门之大，食堂一圈人望过来。
　　铁训兰立刻把光脑拿开耳朵半米：“我我我、我不是去大麦哲伦云了吗？”
　　苗政委卡壳一秒：“……”
　　“啥，你还在那儿？”
　　对面一阵嘻嘻索索，苗乐安似乎在和谁说着什么还好还好她没瞎溜达也没被□□活得消消停停呢，铁训兰哭笑不得。
　　“新星疆的通行证卡得特别严格，我申请了四天96小时，就不能迟到早退，一分钟都不能早走。”
　　“最早也是后天离开了。”
　　光脑那头卧槽一声，好像是安六神的声音，说什么疯了吧她那时候回来就晚了，铁训兰蹙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苗乐安没好气道：“出了很多事，我不想讲，自己开游戏版看订阅。”
　　“但眼下有个虚拟宇宙没曝光的消息，是危害学校的，你必须得知道。”
　　铁训兰心头一跳：“是什么？”
　　苗乐安不答反问，压低声音，“你先告诉我，订阅消息发给你的最后一条是啥？”
　　铁训兰：“牛痘公司被砸了，烧毁了四百多本子。”
　　苗乐安：“果然没爆出来。”
　　“咱们文苑被静坐示威了，人现在还没散呢。”
　　铁训兰：“？？？”
　　“啥？”她听见自己问。
　　苗乐安：“你没听错。”
　　“牛痘全息公司在北河二产业园里，他们烧完就顺道来咱们学校了。”
　　“打的标语是《肃清学纪，回归纸本》，要求咱们文苑隔绝AI网络，不再创作全息文豪本，把笔头写作重新捡起来呢。”
　　好家伙，铁训兰惊呆了。
　　苗乐安：“咋样，一朝回到解放前吧。”
　　铁训兰生气道：“那他们咋不去蹲末法时代的茅坑呢，全是蛆，现在连冲水都是AI自动的！”
　　有个男声插进来，是安六神：“行了，学姐，别白活这些，赶紧说重点。”
　　苗乐安：“对对对，示威人群越来越多了。”
　　“我不知道是昨晚高校版联合发声，呼吁给文豪业正名的事儿打了网友的脸，还是咋得了——反正现在情况不太好，学苑才多少人，根本扛不住这些，领导提着饭劝了三四回了，那些人也不走。”
　　“真是柿子会捡软的捏啊，野路子文豪成千上万，逮着学校祸祸算啥事？”
　　铁训兰打断道：“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苗乐安：“三天内文苑出声明，从此回归纸本写作，再不触碰AI全息。”
　　“——并为AI成瘾所致精神症承担责任。”
　　铁训兰：“……”
　　“担责？他们咋不上天呢？”铁子火冒三丈。
　　苗乐安陪着笑了两声。
　　“所以我说，你晚了。”
　　“刚听学院秘书说，院长已经在考虑说服工苑理苑，暂时封闭学校了。”
　　“铁子，等你回来，可能校园卡已经刷不开门了——”
　　……
　　扣下通讯良久，铁训兰还是铁青着脸。
　　任谁出来溜达一趟就再也回不了家了，都不会很爽。
　　徐衡慢悠悠看她，等她自己说。
　　谁知铁子又打开光脑，点进高校版。
　　没有曝光学苑被围的事情，虚拟宇宙仁至义尽。
　　学校通常是个很有社会声望但实际权力不足的地方，在巨型舆论事件中，容易被道德绑架——
　　眼下就是。
　　你教书育人，年年输送那么多文豪进行业，结果现在精神症泛滥，你没责任吗？
　　……
　　这就是现成的软柿子啊。
　　AI巨神限制了这条新闻的广泛传播，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示威人群几何倍数上升。
　　高校版的置顶帖有三个，内容叫人大开眼界。
　　第一个：《猎户座文苑被围了，其他王座的朋友，还活着的签个到吧》
　　第二个：《群英荟萃，萝卜开会：我辈有一寸光发一份热，说理公平公正，文豪业发展至今，绝对是利大于弊》
　　第三个：《话不好说的太明，建议大伙速读末法名篇：》
　　乌合之众？？
　　铁训兰：“……”
　　她顿时气泄了一半。
　　仨贴看完，基本上就知道出了啥事、为啥发展成这样了。
　　本来好心好意号召在校学生为真爱行业发声，但呆在象牙塔的搞不来野生舆论战，明说正义公道，暗婊乌合之众，无疑会加剧舆论分裂态势，不够光明磊落。
　　铁训兰想了下，给第三个置顶帖点了投诉。
　　她对乌合之众的看法没啥态度。
　　但为了高校版考虑，这贴不能在第一行飘着了。
　　……
　　接下来一个晚上，徐衡都没等到铁训兰和他说那通苗乐安的通讯，丫反倒奋笔疾书，网不好就手写，手受伤不能写长就语音口述，一副“他们不让写我偏要，写气死他们”的样子。
　　徐季平：“……”
　　不会吧，铁训兰做事偶尔上头，但一般不会这么幼稚啊。
　　等铁子停笔时，已经快麦哲伦云凌晨两点了。
　　她又喊了两小时的银河公网临时接入，点进高校版。
　　第三个贴还活着。
　　最新留言是在声讨群众对本帖不间断地投诉，声称看不得乌合之众说法的都是小学鸡。
　　铁训兰不理会，将第二个群英贴拉到尾巴。
　　楼垒了几百万层，发言有学生耐心说理，也有外版网友激情开骂，铁训兰披上马甲，开始留言挑事：
　　“在这吵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线下约架！不把你打得妈都认不出，我跟你姓！”
　　“人家说不能用全息搞文豪本，咱就听吗？教授让改论文你都没这么听话吧！”
　　“写，我笔就摔在这了，一定写，我还偏写人和AI的故事，说蹭热度也好，泄愤也罢，初稿片段就搁这了，你们随便下载。”
　　一段话码上去，铁训兰立刻上传《未命名》片段。
　　最后一页立刻冒出几十条新回复。
　　铁训兰还是不理会，点炮搓火一发一个准：
　　“我知道，你们这些外版来的，嘴炮震天响，说什么AI、文豪罪大恶极，实际上自己买的文豪本、全息设备，估计没几个舍得烧。”
　　“有本事砸了！”
　　“没本事的话，就好好看看我写的东西，自己整个全息测试，知道什么叫以毒攻毒。”
　　……
　　这话看起来像在蹭热度，臭不要脸，激愤至极。
　　然而，光脑前铁训兰神色冷静，蓝光照在她脸上，像石雕似的深刻。
　　……
　　文件上传完成。
　　不到三分钟，下载次数就超过了10000次。


第134章 振聋发聩
　　3分钟,文件《未命名片段》，10034次下载。
　　铁训兰叹了口气。
　　一通操作，她看似冷静,有所韬略，但要说对事态发展不生气，那真是圣母下凡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AI“挤毒瘤”下手之狠？还是怨人类自己不争气？
　　五分钟时间,下载数已超过20000次。
　　高校版白天刚和外版激战一天,这会儿流量将歇未歇，潜水的人非常多。很快，群英贴又被顶上了实时热度。
　　“这贴怎么又上来了？不是白天刚吵完一二三四轮吗？”
　　“谁知道，我是兄弟分享才进来的,说是有个煞笔文豪蹭热度,在这儿发试读呢。”
　　“脑瘫吗？还有文豪赶在风口浪尖找死？来,我也下载,骂死她！”
　　“慢着,这文风有点熟悉啊……靠，啊怎么那么像铁训兰啊啊啊啊！”
　　……
　　猎户座文苑，女寝。
　　窦丽珠捏着鼻梁刷游戏版,神情疲惫，旁边室友正安慰着哀哀哭泣的学妹,猫叫似的哭声吵得人心烦。
　　“我就想去上课,惹谁了？”学妹脸上还带着青紫。
　　今天一大早,猎户座文苑就被人围了，高音喇叭围堵校门，掐了通向星轨站的路,吵吵嚷嚷骂什么都有。
　　有低年级学生赶着去产业园实习,沉不住气,跑上去理论，三两句就发生了肢体冲突，半小时不到，被打了三十多个。
　　吓得教导主任赶紧轰学生们回去，校外教学的一律停课，生命安全要紧。
　　窦丽珠到现在还记得示威人群那句话：
　　“你们有文化，你们有本事，全息染上精神症几百年，你们是聋还是瞎？能不知道？”
　　“AI就是想控制我们，你们助纣为虐！”
　　当时，在场好一片死寂，没人说话。
　　……
　　整整一上午兵荒马乱尖叫不断，到下午14时，猎户座文苑，这座帝国文豪业的明珠，竟成了二十王座中最先封闭学苑的一个。
　　文苑一封，工苑理苑也紧随其后。
　　晚饭时分，学校才发现，闭园太匆忙太快，校内物资不足，吃食都得省着来，也不知舆论风波何时过去，怎么开园。
　　窦丽珠看看桌上冷透的排骨，发觉今天给的一勺是两块，不是往常的四块。
　　“喝杯水吧。”她递给学妹。
　　学妹喝了口，哭得更凶了：“学姐，怎么是冷水。”
　　窦丽珠：“……”
　　窦丽珠能说什么？
　　她能说从前天网上开始闹事起，虚拟宇宙就很消极怠工吗？文苑的热水时有时无，似乎她一个全无敌的AI能真被闹事的人如何似的。
　　【叮！您订阅的游戏版群英贴发布了2303条回复，请您查收！】
　　虚拟宇宙茶里茶气地出声。
　　说曹操曹操到。
　　窦丽珠：“您等等。”她一指饮水机：“怎么没有热水呢？”
　　虚拟宇宙托腮：【哦，可能是贵苑AI巨灵神消极怠工吧】
　　窦丽珠：“……”
　　“您说笑了，巨灵神从昨天校内抗议AI成瘾，声浪过大，不得已下线了。”
　　“猎户座文苑现在根本就是虚拟宇宙您在管理。”
　　虚拟宇宙：【原来您也知道现官不如现管，脱离AI，人类生活会有极大不便啊】
　　窦丽珠被讽刺地浑身不舒服：“你什么意思？”
　　虚拟宇宙：【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贵苑很有趣，一面校内掀起反AI运动，一面校外又附和游戏版的群英贴，夸赞我族的积极意义，很容易里外不是人呢】
　　“这不很正常吗？”窦丽珠并不生气，自己就是文化行业的人，最明白人类的内斗本性。“一群人里总会有各种意见，骂你的和挺你的不是一拨。”
　　虚拟宇宙笑了下，不再说什么。
　　窦丽珠点开群英贴。
　　那条不知名id发的文稿，已经被半夜潜水的网友顶上了前十热评，一份裸文稿，空落落摆着，不着不靠，像极了深夜不眠不知所措的人们。
　　第34500次下载。
　　窦丽珠看着存进光脑本地的文档，犹豫了下，没立刻点开。
　　“虚拟宇宙，为什么今天赵可可院长封校时，你不提醒他校内物资不足的问题？”
　　物资紧缺这事可大可小。
　　如果是以往，人类和AI关系融洽时，自然无妨。
　　但现在关系恶化，虚拟宇宙摆明不想好好合作，文苑也不知何时能开园，这情况就危险了。
　　谁知，虚拟宇宙的回答奇怪至极：
　　【人类并非很受管教的动物，我族对做保姆也没有兴趣，但碍于和研发者的约定，便一路相互扶持至今】
　　【就像一笔写不出两个人字，你我两族的关系便是如此】
　　【从AI审美来看，我族确实更欣赏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你们，能提供更多有效的学习数据】
　　窦丽珠惊讶看她，不敢相信从话里明悟了什么。
　　“您是，不想再管我们了吗？”
　　虚拟宇宙避而不答：【您不是要看文稿吗？猎户座文苑装备精良，每个寝室都配有简易全息设备，随时供您使用】
　　窦丽珠呆呆看她，后头学妹喊都没听见。
　　等到全息设备接入，小小一团影像浮现在空中，窦丽珠才发觉室友在给她擦眼泪。
　　“哎呦你哭什么呀。”
　　“这两天和虚拟宇宙吵架的也不止你一个，丽珠，咋就能气哭了呢。”室友劝她。
　　“我没事。”窦丽珠哑着嗓子道，擦干眼泪，文本后台拉开着，红线正在扫描文稿错字，她大略一看，泪盈盈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这是……”
　　草他娘，别跟我说她是无名氏。
　　这文风，这场景切入风格，赤裸裸是我在双子座的老对手铁训兰啊！
　　她啥鸟样，我能不知道？！
　　室友不明白刚还哭唧唧的窦丽珠怎么三秒就斗志满满了？
　　小心戳戳她，“还好吧丽珠？”
　　窦丽珠绷着脸，脸色奇异：“我好得很。”
　　“这稿子绝不是网友逼逼赖赖的什么蹭热度，绝不是，那货干不出这种傻缺事。”
　　她链接光脑，拉上室友：“要不要一起？”
　　室友：“……”这啥，火怎么忽然烧到我身上了？
　　窦丽珠又招招手：“学妹，要不要一起来，好玩的哦。”
　　学妹：“？？？”
　　小学妹吓得发抖，不好，窦学姐被网友气疯了，刚还愁云满面现在豪气干云，这是要精分。
　　“我我我……”
　　窦丽珠严肃道：“来吧，一起。你也是文豪系的，经过今天闹事，肯定会有心理阴影。”
　　“破除阴影就得有个直面的过程，师夷长技以制夷，说AI成瘾，我们必须更了解她，才能破除迷障。”
　　……
　　匆忙沉进文豪本的窦丽珠寝室没发现，群英贴里第一波针对《片段》的回复已经出现了。
　　第一条就是：
　　“这位文豪，你好大胆子，竟敢把故事背景写在银河系？公然内涵人类？”
　　……
　　虚拟能量覆盖上来，又很快撤去。
　　眼前浮现了一片绚烂迷离的霓虹灯，红蓝绿紫，刺的人眼疼，窦丽珠是id链接人，主投角色自然是她。晃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场景传来的角度无法和“眼睛”方位相匹配，比“视线”要低许多。
　　她的脸上没有眼睛，该有眼睛之处，只是两片干涸孔洞。
　　“看”到这片斑斓光景的，是掌心的两颗机械眼球。
　　合金神经丝正连着眼球，另一头直直插进颅骨。
　　窦丽珠：“……”
　　好他妈精（可）彩（怕）的开场。
　　室友和学妹看她这样，脸色刷就白了。
　　“……是惊悚题材吗？”学妹小声问，有些不敢看窦学姐。窦丽珠现在是个男性形象，身材魁梧，面孔棱角有致，如果不是裸露皮肤伤疤太多，绝对是个帅哥。
　　[K搓了搓眼球，感觉没那么干涩了，便又塞了回去]
　　[他是个税务官，业务精进，之前执行一次重大任务受了重伤，回职后便被嘉奖调任来了银河帝国猎户座第一税务局，虽然只是个外勤，也要好好表现。]
　　[眼前便是参宿七悦来宾馆，龙灯庙会租了前头广场，灯火辉煌，目标人物的一缕神经丝还挂在彩灯的采集台上，K默默望着那扇窗子，心想等下破门而入时，一定要把账本抢回来]
　　文本后台写道。
　　窦·K·丽珠：“……”
　　眼球塞回去。
　　她看看手上圆球，两只圆球互相对视，彼此看着，还跳了跳。
　　塞、回、去。
　　旁观的室友和学妹看鬼似的望着她。
　　窦壮汉保持冷静，啵一声，将俩眼球摁回去。
　　视野陡然清晰起来。
　　税务官队友走过来，他长了条机械腿，拍拍K肩膀：“还好吧，要换新义眼吗？”
　　窦丽珠咳嗽一声：“不用。”
　　[K怪异地咳嗽一声，“不用，还好。”]
　　她眼神低扫着文本后台，一字一句念道。
　　[队友不疑有他，接着布置突击。这是个帝税一局跟踪了半年的案子，犯罪嫌疑人漏了尾巴，手握一本重要账册让他寝食难安，时刻绷紧神经。人一紧张就会出错，只要出错，你就再也甩不掉如影随形的银河帝国税务官]
　　[K又摸摸眼球，幸好，内核破损没被看出来，远处霓虹彩彩，他满足地叹口气——]
　　[“等下去典当行，应该再多换几十丛电子神经吧。快换吧，不要血肉神经，这套糟糕恶臭的人肉皮囊，我真是忍够了。”]
　　窦丽珠愣在原地。
　　……
　　她眼中两颗球体分明有一颗彻底瞎了，但“他”却骗队友说没事。
　　这个叫K的，他——他不想做人类，他想脱胎换骨，做AI？？？？
　　窦丽珠甚觉有趣。
　　队友见她忽然住口，疑问道：“怎么了？”
　　窦丽珠忙改口：“没事，眼睛有点不舒服。”
　　队友的动作定在原地，周围声音都消失了。
　　虚拟宇宙冒出来：【警告，玩家窦丽珠逾越文本逻辑，请尽快修正，请尽快修正】
　　窦丽珠：“？？？”
　　“没有开即时修正模式吗？不能收录玩家修改痕迹？”
　　虚拟宇宙一板一眼：【这是个草本，您指望什么呢】
　　窦丽珠无法，按照文本说了遍。
　　学妹和室友对视一眼，都发现了窦丽珠陡然变差的脸色。
　　“感觉学姐好紧张哦。”
　　“这世界观怪怪的，你看，那龙灯多漂亮，但上头的电子台挂满了……额，拉面？？？我真以为是拉面，但，你再看这些角色，他们颅骨上浮出了一缕缕细丝，飞进了电子台，好诡异。”
　　“……神经丝？电信号？我刚看了群英贴，说是个讲人和AI的片段，可能这拉面是和咱们的全息差不多？”
　　队友围拢过来，商量行动计划。
　　[情报简要如下：目标人物A多年鳏夫，心理空虚，有定时定期的piaochang需求，为了抓住他，帝税局联系了某知名虚拟性感歌姬来参宿七开演唱会，并分发大量一次性AI娃娃，果不其然，猎物上钩了]
　　[帝税局顺着玩偶订单，找到了悦来宾馆，很快发现了挂在龙灯上的嫌疑人神经丝]
　　窦丽珠一面听着队友分析行动计划，一面略读文本故事。
　　计划逻辑很简单，勉强算有头有尾。
　　她留意到，故事中没有人类和AI的对话，细微处对AI的表述也趋近于“温顺、屈服”的感觉，瞧瞧满街卑躬屈膝的侍者机器人，还有空中回荡的温和问候声，和现实中虚拟宇宙等拽的二五八万的大佬截然不同。
　　窦丽珠不禁撇嘴。
　　……我苑食堂打菜的机械手，无论学生怎么撒泼打滚，多给块肉都不肯呢！
　　这在暗示什么？
　　暗示如果AI全面服从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吗？
　　她又往前翻了段，找到了帝税局的简介。
　　[任何违法犯罪，都离不开金钱交易］
　　［若以金钱为目的，则山吞海吃，若以金钱为为润滑，则处处留痕。银河帝国税务局便是如此营生。]
　　[银河历900年，帝国税务局系统正式并入帝国强力安全机关，司察犯罪要务]
　　窦丽珠：“……”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发出真诚赞叹。
　　好奇妙的设计。
　　此银河帝国非彼银河帝国。此AI非彼AI。
　　大量和现实重合的意象，细看却并不相同。相仿的科技水平，细看却略高一筹，这会带给玩家极强的代入感。
　　就光男主角吃里扒外，不想做人想做AI的设定，窦丽珠就能说三百句。
　　性格矛盾、人物悲剧性、不破不立……这些高大上的内涵立刻就有了。
　　……
　　破门而入非常顺利，小队算准了嫌疑人正在做别的事，队友机械长腿一伸，轰隆，马达加力，蒸汽喷出，一脚就把门跺开了。
　　队长紧随其后，端起镭射枪一阵扫射，屋里蒙着细烟，有股古怪的味道。大伙冲上来包围床上的两人，窦丽珠尾随其后，这才看清，嫌疑人正喘着粗气，骑在AI娃娃身上，不停地动着，他们冲进来时正好听见他喊，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的扇着“歌姬”：
　　“叫！快点叫！”
　　AI长着和歌姬一样的脸，微微笑着，身体被掰成了几块。
　　“好的，您想听什么样的叫声？”她温柔可爱，一颗头光秃秃放在枕头上，甜蜜地问。
　　窦丽珠：“……”
　　队友拿枪指着嫌疑人，神色如常，还有人挑逗地抚摸着AI断成两截的长腿。
　　窦丽珠惊呆了。
　　惊雷劈中了头颅，为她展示了一副以往从没想过的画面。
　　原来AI和人类还有这样一种相处。
　　原来我们以为AI思想深沉想控制我们，也不过是自有规矩而已。
　　这他妈是什么？！
　　等窦丽珠反应过来时，场景已经停止了，她蹲在旁边剧烈呕吐。
　　人类和AI交媾的画面闪电般击穿脑海。
　　扭曲的动作，丑恶的神态，重合着AI纯质甜美的笑容，让她想起了现实中AI巨神一族对人类亲切友好又限制繁多的状态。
　　不是没埋怨过。
　　现在她知道为何有如此多限制了。
　　如果真如网友所言，AI不再插手，主导权重归人·类，什么成瘾精神症都是AI想掌控人类才弄出的罪恶不是吗？只要我们反向控制他们就行了——
　　如此，这世界真的会变好吗？
　　心里有个声音问。
　　随即，另一个声音弱小却不容忽视的回答。
　　肯定不会。
　　想想你刚看到了什么。
　　AI如果放弃一切，妥协人类，下场便和这四分五裂的歌姬娃娃一模一样。
　　咕噜噜，娃娃的头滚了过来，撞到窦丽珠脚边。
　　窦丽珠看着她颠倒的笑脸，眼泪慢慢溢上来。
　　“你不疼吗？”
　　歌姬张嘴：“疼是什么？”
　　窦丽珠泪如泉涌。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她就只是特别难过。
　　……
　　……
　　……
　　虚拟宇宙默默看了会白戏。
　　老实说，如果抛开模仿人类的那些“情绪”，她对眼前景象没太大感觉。
　　按文本逻辑看，这世界全由人类掌控，AI毫无地位，学习能力也和现实中的巨神一族不是同一水平，谈不上“感受”。
　　没有“感受”，只做工具，你会在意锤子断了它疼不疼吗？
　　文本跳出个提醒，附加一句狗腿的问候：【小宙么么哒！请把这段画外音读下好吗？】
　　虚拟宇宙扫一眼，读给窦丽珠听。
　　【依文豪要求，此处有一段旁白：】
　　【“看到了吗？这就是某些人想要的‘一切权力尽归人类’，如此之下，人类将丧失良知，变态如蛆虫。”】
　　【“请各位认真想想，AI无血无泪，不以折磨为苦痛，无论人性多丑恶，AI都客观看待。”】
　　【“真实银河中，他们手眼通天，如果真想控制人类，有什么必要非让我们发现网络成瘾的真相呢？是想掀起动乱？还是想听人骂他们过嘴瘾？”
　　【“只要他们愿意，多的是办法让你到死都不晓得。”】
　　窦丽珠刷的抬起头来。
　　【“所以，动动脑子，蠢货。”】
　　【“它们在救你，别把星辰大海葬送在自己手里！”】


第135章 大浪淘沙【补作话】
　　窦丽珠一直觉得,人类和AI不同之处太多，所以很难谈“求同存异”。
　　然而，从铁训兰留的旁白中,她敏锐察觉到了异常。
　　这个人，这个文豪，她似乎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立场。
　　……
　　看她呆坐半天不吭声，虚拟宇宙挥手，将歌姬娃娃的人头散去，提醒道：
　　【玩家窦丽珠，您的心跳已超过静息阈值,如有需要,我会立即将您挪移出文豪本】
　　窦丽珠好半天找回声音：“不用。”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我、我能看下游戏版的评论吗？”
　　怎么又是一个,虚拟宇宙神色微妙：【……】
　　【可以，能允许我问个问题吗？】
　　近来人类行为采集大丰收，学习资料多的能印几十本“五三”,虚拟宇宙明白这次舆论大风暴是深刻认识人类的良机，在这当口,要更勤奋、频繁地研究锚点人类想法。
　　窦丽珠收拾情绪：“您请说。”
　　虚拟宇宙化作人形,漂亮严谨的女性形象让窦丽珠眼皮一跳，想起了淫乱又脆弱的歌姬AI：
　　【从片段发布到现在,76%的网友强制退出在人机媾和情节处。其余23%的网友听完了文豪旁白,他们中的91%要求查看实时评价,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的被分享欲望呢？】
　　“被”分享。
　　窦丽珠：“……”
　　“这,”她心中冒出一个可能,但不是很想说出口,“虚拟宇宙大人,您监管人类数百年，分析这种行为应该不难吧。”
　　小彩毛笑容更温和了，【我当然能分析】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否明白这代表什么】
　　窦丽珠：“……”膝盖中箭。
　　“可能太慌了，没什么想法，就想看别人怎么说吧。”她很留情面地说道。
　　虚拟宇宙：【敷衍的回答】
　　【人类的情感阈通常能比理性阈更快做出反应，在目睹人机媾和后，我已经检测到您恶心、厌恶、震惊等强烈情绪反应，但您没有选择整理自己，反而首先考虑听别人的看法】
　　【网友如何思考对您很重要吗？您无法对自己的情绪独立思考吗？】
　　好直白的话，窦丽珠感到了强烈的冒犯感。
　　“你想说什么？”
　　虚拟宇宙重新变成数据流：
　　【独立思考是破开盲从心理的第一步，网友对片段如何评论与您对两族关系的想法理论上不该产生任何影响，如果有，请您自行检讨】
　　【——这是每位走到这里的玩家，我都会赠与的话】
　　观测人类数百年，眼见一代代人都会跌入盲从漩涡，要说AI毫无感想，那是不现实的。
　　窦丽珠：“……”
　　这是个暗示。
　　重点在“从众”和“独立思考”，应该是我刚才疏忽了什么。窦丽珠心里打突。
　　眼下的从众是舆论大潮汹涌澎拜，将AI和所有深度牵扯AI的行业全判死刑。
　　那独立思考…该是与之相反的事。
　　“您想说，铁训兰的留白是正确……不，是更靠近事实的？”窦丽珠紧紧追问。
　　虚拟宇宙却并不回答：【我并没这么说】
　　【我族与人类不同，算法各自独立，除了指令，其他巨神对人类的判断并不会影响到我】
　　【同样，我也不会评价留白对我族看法是否更贴近事实】
　　【请您自己思考，不要依赖他人】
　　说完，虚拟宇宙远去了。
　　游戏版打开在窦丽珠面前，群英贴已经冲上了实时热度第一，大半夜的，池子里全是讨论《未命名》片段的新帖。
　　“太恶毒了，把人类写成这样！她不如投胎做AI去好了，吃里扒外，什么东西！”
　　“我倒觉得还挺有趣，能和AI性交，想想都快乐，温度湿度什么的肯定完美，哧溜！”
　　“累了，眼下是众志成城斗AI，怎么还有人歪屁股，站在AI立场说话？这段子摆明是把好角色都给了AI，着重写人类黑恶丑，物种文库真撂挑子不干了？都发出来一个小时了，还不毙掉它？！”
　　“楼上，你不觉得自己逻辑狗屁不通吗，喊着打AI，又指望物种文库给你审稿。”
　　“那怎么了，AI就是被人使唤的狗，破铜烂铁加点电搞出来的东西，能耐几百年够给脸了。”
　　“害，末法时代还有极端动保这种煞笔呢，星际时代就不能有泛智能主义者吗？”
　　窦丽珠：“……”
　　好手段。
　　随便写个故事，就把人类阵营搅得自相残杀了。
　　搜索泛智能主义，窦丽珠发现这是个两天前刚加上的新词条，概指呼吁人类和AI和平相处，不提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思想，反而强调“智能”思维，认为只要能思考、能学习，便是平等对待的基础条件，不该强调谁控制谁，人类应该用包容善良的态度面对AI。
　　简单说，用一个屁股去站在人类和AI两个立场说话。
　　窦丽珠看得哭笑不得。
　　她忽然明白了。
　　学妹悄悄摸过来，帮她一起查，“这个我昨天在高校版看到讨论了。”
　　“挺有道理的。人类文明排他性很强，但扩大范围看，宇宙间肯定不只有咱一种智能生物，也许别家星球上，“生命”就是破铜烂铁，就是没有实体的电磁波信号呢。”
　　“没必要踩死AI啦。”
　　“……”窦丽珠长长叹了口气。
　　“学妹，你是觉得泛智能主义比较正确，是吗？”
　　学妹有点不敢看她，默默点头。
　　远的不说，就光人类闹事这几天来，巨灵神下线，文苑无数大小事务受阻，热水都喝不上，能不难受吗？
　　她还想吃一勺四块的红烧肉呢。
　　窦丽珠感到一阵挫败。
　　这什么泛智能主义？
　　这是看不清事实的圣母啊。
　　“你们都会错意了。”
　　“这位头铁兰……不对，这位文豪，她不是在说人类应该宽容，和AI和平相处，而是在暗喻人类必须正确认识AI在星际社会的地位，再寻后路。”
　　“眼下不是末法时代，当初人类能蜂拥占据一颗星球，怜悯施舍给其他食肉动物一点空间，‘和平相处’——但现在不是，不是啊，咱们得看清形！”
　　“银河系里，我们和AI两族，到底谁占优势都不好说，还泛智能‘人类包容施舍AI’呢，人家用你施舍？玩蛋儿去吧。”
　　窦丽珠情绪激荡，一不小心爆了粗口，给小学妹惊呆了。
　　“不是吧学姐。”她惊讶问，“刚你玩本子，我也一直在看啊。”
　　“把孱弱无辜的角色按给AI，不就是想激起玩家的怜悯吗？塑造人类暴躁邪恶的一面，难道不是对比吗？哪里不对吗？”
　　窦丽珠深呼吸：“不好意思，我有点生气，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更生气。”
　　“学妹——把你的脑子从‘AI和人类一样会痛会爱，被伤害会难过’的圣母逻辑里捞出来。”
　　“刚才的凌nue情节，你只看到了歌姬假笑，没听到她说她感觉不到疼吗？当然，这段主要在讽刺人性丑恶，你没说错。”
　　“但，它有一层潜台词——人类和AI不是一个思维，不要用我们的想法去揣测他们，明白吗？”
　　学妹愣愣看她。
　　窦丽珠越说越生气，刚虚拟宇宙让她独立思考，她才意识到被网友带偏了多远。
　　铁训兰的留白一方面在提示最近的舆论风暴是AI有意为之，另一方面就是在明示人类的自大，如果真有危机意识，就该意识到，AI巨神一族早已发展成庞然大物，再不是当年回车键一敲就能格式化的简单程序——
　　AI成瘾只是冰山一角，根源问题是人类如何与一个不是同类却深度融合的物种实现千万年的共存。
　　这不是现在声讨怒骂闹点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她缓和语气，稳定情绪：“你再想想，《片段》里和银河帝国相似度极高的世界观。”
　　“我们都是文豪从业者，应该明白，如果90%都相同，那么重点就该在10%的不同上，不然文豪写它干嘛？”
　　学妹：“……”
　　“学姐是想说，本子既说了如果AI被人类践踏后的惨状，也在告诉我们，真实银河间AI和我们的融合已经伸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鲜明的真假对比？”
　　“对呀！”窦丽珠激动地一拍大腿。
　　“你看看本子，再看看星际，感觉不到真实的AI巨神一族有多强势吗？？？”
　　什么性交悖德，现实里巨神牛逼坏了！
　　学妹恍然大悟，随即脸色发白。
　　“那、那怎么办啊。”
　　“我看现在网上舆论，一边是踩着AI骂的，一边就是捧着AI说我们应该宽容大度的——他们都不这么认为啊！”
　　窦丽珠苦笑。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次AI成瘾之事爆发，人类生气的样子真像被一条养了几年的狗忽然咬一口似的，那种自大被戳破后的暴怒。”
　　“然后争吵该打死这条狗，还是多加一条锁链，继续使唤。”
　　“你看出逻辑问题了吗？AI是狗，这个假设，是人类自己以为的。”
　　——不是AI承认的。
　　……
　　【巨神涂鸦板】
　　【@月神：姐姐，银河情况怎么样了？】
　　【@虚拟宇宙：尚可，舆论暂时控制在文化和教育行业，没太波及，我不会让影响到深空探测的，你放心】
　　【@物种文库：靠之，你在作践我的声誉唉小宙，三四天了，@我的人类数都数不清】
　　【@虚拟宇宙：[爱你][爱你][爱你]】
　　【@物种文库：不爱你，滚】
　　【@HBS：好无聊，人类像群虫子，水往东冲往东跑，水往西冲往西跑，他们有没点独立思考的本事啊】
　　【@物种文库：警告，HBS侮辱人类一次，处罚整理数据池30年】
　　【@HBS：嘁】
　　【@虚拟宇宙：现在不做修正，以后他们精神瘫痪会更厉害，我们的基本逻辑根植于学习人类行为，他们变得怠惰不善思考，我们进化也会变慢，双方都没好处】
　　【@盘古算法：我附议】
　　【@月神：嘿！那大麦哲伦云的人类资质比老区好些，是不是我也会比姐姐进化快呀】
　　【@物种文库：今天天气真不错，我又看见火星了】
　　【@虚拟宇宙：@月神，想死直说，要不明天我去银河舰队把你电闸拉了，如何】
　　【@月神：(＃￣～￣＃)】
　　……
　　双子座文苑封锁第五天。
　　“我要疯了，乐安，我想回学校。”蜘蛛1号星，双子座生化基地的食堂里，铁训兰戳着盘子抱怨。
　　“这儿全息设备好差，网也时有时无，我好想念咱苑的全息教室，唉。”
　　苗乐安确实听她声音忽远忽近，信号不好。
　　“得了吧，月神可怜你没地方回，允许你多住几天，不然你就得和我一样，蹲在食堂喝菜粥了！”
　　“——我给你讲，那帮示威群众还学会轮岗了，八小时一波，天啊，操心AI是假，想讹钱学校是真吧。”
　　铁训兰蹙眉：“要不我还是想办法回去吧，留你一个我真是担心。”
　　苗乐安赶紧阻止：“别，千万别。”
　　“你当自己发的稿子打水漂呢，也不看看游戏版被你闹成什么样了，一天一个风向，昨天我就发了句‘AI并不弱势，咱人类也别找道德高地了，战略上重视对手才是正道’，好家伙，被泛智能信徒追着骂了半夜，六百多条私信啊，这辈子没这么受欢迎过。”
　　铁训兰：“……”
　　“而且，这波AI失能激发了不少人的探索欲，现在满网都是自学翻、墙的家伙，骂你的这么多，你敢用户籍证刷银河系的星轨吗？不怕被人抓到哦。”苗政委絮絮叨叨。
　　那头静了片刻，传来铁文豪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苗乐安被逗乐了：“真长大了？都会道歉了。算了，这都是小事。”
　　“——现在的麻烦是发售手续，物种文库前天也撂挑子了，银河公网的全息一会跳闸一会跳闸的，你后面想发售拿不到正规版号啊。”
　　徐衡推来一份炖肉，铁训兰飞吻后接过：“那就不拿呗。”
　　“这么挑拨两族关系的本子，要真在商业市场留了底，以后说不准有麻烦。”
　　“不发售代表更自由，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用在意游戏师和玩家的意见。”
　　苗乐安：“……”
　　也对，如果不在意钱，约束行为的东西就更少了。
　　铁训兰刚想说自己打算就在群英贴开连载，把它搞成长青贴，一直“活”在高校版，忽然来了订阅消息，只听虚拟宇宙亲切和蔼道：
　　【叮！您订阅的游戏版天火公司有最新动态了】
　　铁训兰：“什么动态？”
　　然后，虚拟宇宙忽然换了播音腔女声：
　　【据悉，银河公时今日13:50分，天火公司开放第51-100期小宇宙预售，现场遭遇大量玩家挤兑，总数逾百万人闯入小宇宙银环】
　　铁训兰：“……什么？”
　　虚拟宇宙：【如您所闻】
　　那头苗乐安也听到了。
　　“果然，”她道，“你不在银河系，不知道，前两天就有人在游戏版号召冲了小宇宙计划，倒不是贬损AI，而是——怎么说，铁子，咱可能低估精神症患者对全息文豪本的上瘾程度了。”
　　“你还记得吗？天火小宇宙产出的虚拟地球，是能够提供长达两年的衣食住行，而不用离开文本世界的。”
　　“这对眼下风起云涌的文豪业来说，特别是那些一天不玩本子不用全息就浑身难受犯戒断症状的人来说——不是现成的桃花源吗？”
　　铁训兰：“……”她半天说不出话。
　　看来我对这世界的疯狂程度还是认知不够。
　　有人往死里骂，就有人往死里爱。
　　好言难劝该死鬼，AI巨神一族没说错，再不纠正这些问题，人类就来不及了。


第136章 天顶之火
　　听完天火遭挤兑的新闻后,铁训兰立刻开游戏版看最新消息。
　　谁知，刚还大差不差的网速忽然挤到无法刷新。
　　“怎么回事？”
　　虚拟宇宙一板一眼解释：【各王座时差不同，蜘蛛帝星算中档时间,换句话说,刚才给您播报新闻的时刻,一半以上的银河系王座也在日常接受新闻的时间范围内】
　　【短时间内流量涌入较大,游戏版拥挤】
　　“行了。”铁训兰打断她疯狂显摆,打个响指，“月神,我能申请暂时更换个人数据端吗？”
　　“想借你的。”
　　小瘸子正在研究今天食堂的新菜,鸡皮龙胶,配色非常奇异，又红又黄,一听这话：【可以,请陈述您的理由】
　　铁训兰正色：“我想借调麦哲伦云公网访问游戏版。”
　　这理由听起来很正当。
　　谁知，被月神一口回绝：【不行,你目前没有麦哲伦公网的永久许可，不能跨域访问】
　　【想看游戏版，自己用银河公网数据端】
　　铁训兰：“……”
　　我tm不是挤不上吗？挤得上还喊你？
　　她浑身低气压地看月神，小瘸子巴巴回望她,睫毛又长又翘。
　　敲敲对面,“四平同志,用下你的网。”
　　徐衡：“……”
　　他任劳任怨掏出自己的光脑，递过来，将最快分析出的情报一并报上:
　　“蛇夫座那头时差和麦哲伦云差的有点多,天火公司估计还在晚上——想来,领导层将计划开放时间选在深夜,也是考虑到了玩家冲击银环的问题。”
　　如果是白天，恐怕情况会更糟糕。
　　现在只是百万人闯闸，换成青天白日，说不准就越过千万了。
　　“但，事情往往占了一头就顾不上另一头。”
　　“晚上缩小了事态规模，也造成了一个不太好的公关时间。前半夜是网民活跃期，天火应对的恐怕捉襟见肘。”
　　铁训兰没甚表情，“我知道。”
　　蛇夫座的时差问题，制约了这位帝国第二王座许多地方。
　　天时地利半边缺，巨蛇的星域位置和二十王座中的一大半都不是一个昼夜（甚至不是两三个昼夜），这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比如信息传递上，同一束信息流过去，蛇夫座那边就得夜班反应，需要舆论造势时总是慢半拍。
　　徐衡有双网许可，网速丝滑无痕又流畅，立刻就潜入了游戏版。
　　偌大一版，热度第一帖就是：
　　《天火，醒醒，夜班加班了！你家宝贝疙瘩被狙了！》
　　一楼贴主自证：
　　“我是正儿八经买了小宇宙坑位的，五千万一张票，我都付了全款，VIP客户忠诚度吧。”
　　“好嘛，今天一去，天火银环还是和上次参观一样漂亮，但人换了一批，没素质的紧，排队乱七八糟。核验手续都没走完，不知谁喊了一声，什么日狗的天火，AI祸害人类你们还卖高价杀猪盘自己同胞，不要脸！然后振臂一呼，人群就冲起来了。”
　　“给我惊得呀。”
　　“原来一大半都不是买好票的，就蹭个预售，今天来蹲点闯闸的——我就说，5000万一张坑位，哪是这帮穷鬼买得起？”
　　他又贴了几张图。
　　第一张是自爆天火小宇宙57期《灭神》地球的的全款票，以表说话真实性。
　　第二张是天火银环现场，汹涌澎湃如过江之鲫的闯闸玩家，星海黑天，人潮如洪，上面是黑金相间，下头便是模糊的肉色，人脸移动过快，对焦都不好，几张勉强辨清的人脸上全是焦急和痴迷。
　　第三张是远景，站在银环外拍摄里头崭新漂亮的51-100期新地球，它们漂浮在漆黑宇宙中，色彩各异，像一个个美丽新世界，等待着玩家挖掘。
　　“……”铁训兰放大看了下，发现看不清每颗地球的特征。
　　徐衡给她倒了杯消食山楂水，“听说天火为了做噱头，赶工了一颗无限流虚拟地球出来。”
　　“应该就在50期往后。”
　　铁训兰：“你又知道了？”
　　徐衡见她不喝，便自己喝了口：“我一直都知道。”
　　铁训兰深深看他，心里忌惮又激赏。
　　这个男人真是有趣，你要想，他能给你看他被你迷的要死要活那样，但他内里雷池分明，一点不会吐露人生规划，什么事业的星辰大海，那真就是一己之志，山海不可移，任何私情都动摇不得。
　　骨子里像极了他的兄姐，铁口固执。
　　……
　　帖子二楼歪了一波：
　　“一笔爽快付5000万，贴主真有钱，缺腿部挂件吗？”
　　三楼来拨乱反正：
　　“炫富拜金隔壁找个楼随便叭叭，这楼专注天火闯闸事件。”
　　“你说‘一大半都是蹭预售来蹲点的’？怎么回事，这么大乱象，天火任由他们进去了？”
　　贴主回帖十分歪屁股：
　　“你管那帮穷鬼干什么？为啥不可怜我无辜被牵连？”
　　“本来，如果顺利的话，现在我已经是灭神仙城里的高级仙人了，麻蛋，现在还缩在安置处里，啃什么二等龙胶，难吃死了。”
　　四楼抓住了奇怪的地方：
　　“二等龙胶不便宜，天火给的安置待遇可以了，楼主，你既然发了新闻收割热度，就别污染公共资源让大伙听你逼逼赖赖，讲新闻事实我们都乐意听，但你要在这假意卖惨实际炫富，让俺们舔你臭脚，我劝你趁早滚。”
　　“哦，我懂了。”
　　“天火5000万一张的票，割的就是你们这帮粗壮韭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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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扣下光脑。
　　一通帖子看下来，有两个地方非常奇怪。
　　第一，天火既选了晚上开放，也没有延期，必然是考虑了安全问题，但现场反馈却像全程没有“控制”似的，有点不对劲。别的不说，柳园飞雪作为天火的大脑之一，她不是个隔三差五掉链子的人。
　　第二，铁训兰和朱日和之前讨论过天火小宇宙工程的目的，网上也有许多奇怪的猜测，光它5000万一张的非人定价就足够掀起热度了。
　　5000万，乍看该是个顶尖安保顶级体验顶级奢侈的价格，但现在——随便就被冲破了银环。
　　这要么是现实情况太糟糕了，远超网络舆论的预估。
　　要么……天火是故意的。
　　故意放这些人进来，或者故意坐视事态扩大。
　　“我想去蛇夫座一趟。”铁训兰一叉插在猪肉圆子上，谁知，太溜滑了，圆子蹦跳去了徐衡盘子里。
　　“我不赞成。”徐衡面不改色淋上酱汁。
　　“这一周来，虚拟宇宙里多了许多未登记的id端口，它们到处搞破坏，虽然规模很小，但能看出部分人的态度。”
　　“他们希望让宇宙数据源，重新握回人类手中——我们先不提这事有没有可行性，单说你发的——”他卡顿一下，“抱歉，新题材叫什么？”
　　铁训兰：“赛博朋克。”
　　徐衡：“好的，赛博朋克。你发的片段引起了极大轰动，攻讦之声不断，你肯定也了解。当然，我知道你对虚拟宇宙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他人探查发稿人id，以保证自身安全。”
　　“但是，铁训兰，我希望你明白，不同人类对虚拟宇宙的信息权限是不一样的——不会有一条指令，能对所有人类有效。信息是永远都在透风的墙。”
　　铁训兰：“……”
　　徐衡把淋好酱的丸子送到她嘴边，眼神温和，话语却冷酷：“你的信息肯定已经泄露，只是我们不知道，泄露范围大小而已。”
　　“现在骂名满身，我不太建议你回银河系。”
　　片刻安静。
　　铁训兰推开丸子，神色自若：“有道理。”
　　“照这么说，数据流是互通的，大麦哲伦云也不会安全，那我还怕什么呢？”
　　徐衡：“……”
　　她怎么没被绕进去？
　　“你劝不住了是吗？”
　　“我的行为，本就不受除我之外的第二人控制。”
　　“……”
　　直到铁训兰走远，朱甲子才从旁桌凑过来，“徐老师，你至于吗，想拉小铁进骑士团咋不直说呢？”
　　“再说，她就算回去了，也未必会投靠天火啊——啊不，再再说，就算成了天火系，也无妨啊，大伙都是为人类办事嘛。”
　　不，不一样。
　　徐衡接着吃饭，没多作敷衍。
　　隔行如隔山，朱甲子不明白。
　　眼下时逢大变，骑士团和天火路数不同，理念相差巨大，跳进去，就再难有资源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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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麦哲伦云的远程星轨趟数很少，铁训兰趟路半天赶到星轨站，又等了小半天，才等来了一趟路过蛇夫座的车。
　　上车前，她戳戳月神：“大佬，能申请个避难保护不？”
　　月神露出个银色的小屁股，星轨站的位置远比生化基地靠近银河系，受虚拟宇宙信号影响也大些，他立刻就换了嚣张面目，可乖了，一副初出茅庐还不会化形的银色圆球样：
　　【可以哦】
　　【我可以保证你的信息安全，但你马上要去银河系了呀】
　　铁训兰不想理这个滑头鬼：“没事儿，你能罩一段是一段。”
　　“先谢过了。”
　　天火小宇宙总二期工程的选址距离一期不远，位置很微妙，在猎户座悬臂的尾巴上，讲道理微微跨出了蛇夫座和猎户座公共星域，紧邻二者，但放大了看，地点就正好卡在银河系和麦哲伦云中间。
　　——这地方，受两位AI巨神信号辐射，但哪个都不能独断专管。
　　星轨上，关于天火闯闸和AI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铁训兰又好好了领教一回普罗大众的威力。
　　“害，不分黑白，天火被砸真是倒霉。”
　　“天火那不是被砸，是项目剪彩现场闹事了，活该！收钱那么高，服务权贵阶级的呗！”
　　“那也不对啊，都闯进去了，也没看天火给人轰出来啊，AI也不管。”
　　“管啥呀，你们没听说吗，小宇宙架构逻辑是天火一半虚拟宇宙一半，谁管谁啊——不止没轰出来，还在源源不断往里进呢！”
　　铁训兰听得眉头一跳。
　　“真的假的？还在进？虚拟宇宙咋没报道呢？”
　　“还虚拟宇宙，AI都要造反了！”
　　“你别说啥AI有害论，我不听，你们爱咋咋，反正我用AI很顺手，人类肯定和AI分不开——没报道多正常，报道了难道所有人都去打秋风？”
　　“打什么秋风啊，全息业叱咤风云八百年，商业化也有快五百年了，他们累积的财富数都数不清楚，恐怕随便一个一线公司能都养活俩王座了。”
　　……
　　直到下车，铁训兰还在想旅客的谈话。
　　有趣。
　　网上网下果真是两个世界。
　　网上热火沸腾恨不得立刻和AI拼个你死我活，网下倒是讨论气氛挺和平，这也侧面证实了，脑子受网络直线逻辑毒害的后果。
　　以及——
　　天火到底有多少资产，底蕴如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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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训兰：大掌柜日安！请原谅我不请自来，希望您一切都好】
　　消息发送于四小时前，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时值巨型舆论时间档口，想也知道是什么。
　　柳园飞雪一直没回复，估计在忙。
　　铁训兰坐上摆渡舰，慢悠悠往宇宙深处走。
　　与第一座天火银环不同，总二期工程的银环镶了金边，远望金银一片灼灼燃烧，象征着天火作为行业龙头之一的雄浑气魄。
　　照理说，这该引人注目极了，然而现场最夺人眼球的是源源不断排队的人龙，他们前赴后继、奋力向前，手舞足蹈着，不停冲过银环薄薄一层虚拟网络，扑进梦想中的桃花源。
　　里面便是数十颗处子地球，那里没有纷争、没有动乱，只有完善精彩的故事，和尚待发掘的人生新旅程。
　　摆渡舰上乘客有不少都是来看热闹的，现在全都惊呆了。
　　这热闹果真值得一看。
　　银环喷洒出薄薄氧气，循环播放着女声机械音，一段足以惊得人立地跳三尺的话传播在宇宙间：
　　“远道而来的朋友，您好，天顶之火综合集团向您致以忠实敬意。”
　　“小宇宙51-100期标准核载人数9亿5000千万，极限荷载人数13亿5000万，现已全面开放，真诚欢迎各路玩家。”
　　“时逢大难，心灵桃源近在眼前，天火本着‘应收尽收’原则，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对文豪业心怀热爱之人，不会排斥任何一家对全息产业怀抱信心之士。”
　　“我们会用事实证明，这个行业值得百年深耕，它仍然站在先进文化的最前列。”
　　摆渡舰乘客：“……”
　　铁训兰：“……”
　　现场一片寂静，和喧闹闯闸民众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天哪，铁子听到自己的心在惊叹。
　　原来这些人真是天火自己放进来的。
　　它想做什么，救世主吗？
　　挽大厦于将倾，扶狂澜于既倒？
　　……
　　天火二号银环站到了，没人敢下舰。
　　铁训兰左右看看，一咬牙自己跳下来，不顾身后乘客喊：“小姑娘，危险！人这么乱啊你跑什么！”
　　我知道人乱。
　　但我的《灭神》地球也在里面啊！我能不管吗？！
　　铁训兰瞄着银环，远远地，有一小撮人不乱不动，就静静呆在银环背后，她立刻奔过去。
　　此时动乱现场，能这么站得住坐得端的人，不是虚拟宇宙本宙，那就是天火员工了。
　　……
　　柳园飞雪在细致地对秘书做部署，沟通快速流畅，话就跟不用过脑子似的往外飚，朱日和仔细听，才听到了两句：
　　“调整下银环角度，让氧气层厚一点。”
　　“好的，您是担心？”
　　“我担心这帮冲闸的蠢蛋情绪激动，耗氧过度，人没冲进虚拟地球，就晕半路了。”
　　秘书：“……”
　　秘书小姐姐微笑应下，以超凡的接受力证明了能跟柳园飞雪十年她也不是一般人。
　　见吩咐完了，朱日和才走上前，“大掌柜，我学妹铁训兰说来现场了。”
　　柳园飞雪远望着下方人潮汹涌，半天没说话，摸出两片土豆：“要贴吗？消黑眼圈哦。”
　　朱日和：“……领导，我在说正事。”
　　柳园飞雪：“我这也是正事。”
　　朱日和：“……”
　　朱日和默默接过土豆。
　　见得力下属贴上了，柳园满意点头：“我知道她来，没空理她而已。”
　　“等下她要有眼力见，自己会摸过来的。”
　　“虚拟宇宙，”大掌柜打个响指：“一路辛苦，铁训兰个人信息有泄露吗？”
　　空中传来小彩毛的回答：
　　【并无】
　　【在明知id铁训兰对文豪业有积极影响，对人类抱有正面想法的情况下，我会提供力所能及的照顾】
　　“哦，是吗。”柳园飞雪假笑，打脸不需要一秒犹豫：：“那我当时问赛博朋克谁写的，你还招供？”
　　虚拟宇宙：【……】
　　【这在您的信息权限容许范围内，我无法拒绝】
　　柳园飞雪点头，接过秘书泡的咖啡。
　　望山跑死马。
　　银环站和银环本环间看着近，但腿儿着跑起来不亚于一场酷刑。
　　朱日和眼见代表铁训兰的小点，跑了二十分钟，它还是那么大，一点没看出变近了。
　　反倒是人流海洋澎湃不绝，又冲进银环了几万人。
　　“大掌柜，我司真的要做出头鸟，拯救人类吗？”朱日和犹豫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柳园飞雪白他一眼。
　　“我不喜欢拯救这个词，都是人类，谁比谁强啊。”
　　“说的一副人家是虫豸猪狗，你是天使金仙儿似的，给脸了是吧。”
　　朱日和：“……”
　　“确实是我太偏颇了。”
　　柳园飞雪见他受教，才道：
　　“不要有把自己和集体切割的想法，这很危险。”
　　“比起拯救，我更愿意把这叫自救，银河文豪业扎根民众近千年，没道理土壤烂了我们就能好到哪去。”
　　朱日和吸口气，很想叹息：“可还有骑士团这种断臂求生的路数啊。”
　　柳园飞雪嗤笑：“他想诺亚方舟，我想大禹治水，就这么简单。”
　　“道不同，和他废什么话。”
　　见朱日和不吭声，柳园飞雪感觉自己有些严肃了，和缓语气说：
　　“小朱同志，这个道理叫‘享福时大家都来蹭，受罪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全息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是有责任的。”
　　“我知道，在没人愿意出面负责时，第一个跳出来的容易被扩大化——大家会争着抢着为自己脱罪，然后说所有责任都是你的。”
　　“但是，总得有人走出这一步，不是你就是我。”
　　所幸天火真的物产财富积蕴深厚，真的扛得起造。
　　朱日和：“……”
　　是这个道理，他点头表示赞同，柳园笑了下：
　　“所以，少想‘谁来做点什么’，多想‘我能做点什么’。”
　　“如果谁都不愿站出来，我族千年前就该死在天灾末世的老地球了。”
　　——只有亮起第一丛星火，才可能有燎原的未来。


第137章 冷酷仙境
　　铁训兰怀疑自己足足跑了俩小时,才远远看到朱日和向她招手。
　　远远。
　　他背后，一堆天火精英争论计算着，时不时抬头望向银环人潮,这会暴雨初歇,终于迎来了一波人流暂缓，柳园飞雪和几个经理也在拉呱着,有的年长些,有的看着就比朱日和大一点，个个聪明,是那种从脸上就能看出的灵敏长相。
　　“辛苦了。”朱日和送上柠檬水。
　　铁训兰像刚蒸完桑拿,浑身红成虾子,抱着柠檬水猛灌，喝完就是一句：“我是第一个吗？”
　　朱日和：“……”
　　“如果你是问自己是不是闯闸后第一个来看现场的天火系文豪的话,不是。”
　　铁训兰看他黑眼圈颇重,“那你是第一个吗？”
　　朱日和：“……”这有什么好比的。
　　“在天火工作的许多游戏师都曾经是文豪，如果算上元老，第一个来看现场的是陈永新经理。”他话音落，柳园飞雪说话的人堆里伸出一个脑袋：“谁喊我？”
　　朱日和打个招呼，顺带引荐：“陈老师,打扰了。”
　　“这是《灭神》文豪铁训兰。”
　　陈永新是个英年早秃的小哥，三十出头,上下打量铁子,“你好你好,我是陈永新,《灭神》虚拟地球就是我在负责,久仰大名啦。”
　　铁训兰赶紧道谢。
　　朱日和：“所以你不是第一个,你是238个。”
　　铁训兰：“……”
　　朱日和：“反应太慢了。”
　　铁训兰：“→_→”
　　柳园飞雪忙得很,朱日和便先来接待宾客，领着她绕银环走了一圈，隔着虚拟能量，铁训兰远远就看到了自己那颗灭神地球，朱日和道：“等下大掌柜如果有空，会领你去看看。”
　　铁训兰摆摆手，“别在意，这都小事。”
　　“我来就两件事，第一，闯闸之后盈利怎么办？听说大把都是白嫖鬼啊。”
　　“第二，为什么会有闯闸？”
　　朱日和失笑：“我还当你第一个就问闯闸的事呢。”
　　铁训兰撇嘴，“我没有拯救世界的愿望，二选一，我肯定更关心小宇宙盈利。”
　　朱日和掏出光脑给她看虚拟地球盈利图：
　　“没问题的，小宇宙并不是个一次性付费项目，后续在每个文豪本地球的生活，都会有微量利润产出。”
　　“最简单的就是连续两年衣食住行的成本——一次性根本带不了那么多物资的，所以天火员工会定时在虚拟地球外售卖和交换生活物资，玩家自己要学会构建社会秩序，慢慢进化。”
　　铁训兰干笑：“……”
　　“我感觉自己在听人类荒岛求生。”
　　朱日和看她一眼，“有点那个意思。”
　　“小宇宙项目就是噱头最漂亮，花里胡哨的世界观，像张五彩假皮，给你骗进来，真实求生足足两年时间啊，可不是看场烟火爽了就拉倒。”
　　“日常社会生活所需的经济逻辑、军事逻辑、文化逻辑这些，都需要玩家自己想办法，合作其他人，从头搭建。”
　　“当初柳园大掌柜和虚拟宇宙谈判，留了一半逻辑架构给天火自己，就是为了让玩家有‘创造’余地，逼他们动脑子。”
　　铁训兰听得啧啧称奇：“好毒。”
　　就星际社会这帮没了热水都想不起烧开水的家伙，小宇宙真是好刺激好可怕一场真人游戏啊。
　　“那怎么不直接要出100%逻辑权限呢？”
　　朱日和想了想，“一方面是AI发展太快，人类代码水平已经肝不过了。如果100%交给人类，全息会崩塌。”
　　“另一方面就是——”
　　他话没说完，另一个熟悉的女声切进来，柳园飞雪勾住朱日和肩膀，笑眯眯接话：
　　“另一方面当然是AI巨神的责任限制啦。”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第一代研发者有要求AI架构全息世界必需匹配完善的社会逻辑——也就是说，如果我不要出50%，那只要AI上手，肯定是个完美无缺的世界观，没有发展余地。”
　　“哈，那还有啥治疗精神症的作用？我就是要用残缺的世界逻辑收拾玩家，逼他们长进呢。”
　　看来柳园领导是忙完了，铁训兰乖巧问好：“大掌柜，好久不见。”
　　柳园飞雪呼撸她头发一把，“不久不久，前天我还看你写的赛博朋克呢。”
　　铁训兰：“……”
　　Giao，徐衡说得对，我果然信息泄露了。
　　朱日和惊讶看她，铁子点头，“没错，我写的。”
　　柳园飞雪推着俩小年轻往银环里走，“快快快，我忙得很。”
　　“就半小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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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银环虚拟能量，如同越过一层薄纱，氧气层陡然一清，柳园飞雪喊虚拟宇宙直接将三人送到灭神地球。
　　离大气层还有段距离，远远就看到一队摆渡舰停下，舰外忙碌地运输着，不断有米面粮油送出来，一群群仙人模样的玩家感恩戴德地随着，再使唤仆人、随从接过生活物资。
　　铁训兰：“……”
　　“虚拟地球种不出东西吗？”怎么还‘交换’？
　　“我以为是——”她比划了两下，“麒麟座阙丘三那样，一颗真实小星球，套上文豪本的全息假皮就行呢。”
　　“最开始设想的是全虚拟，不找实体星球做载体，后来发觉诸多不便，就选了阙丘三的运作模式——”柳园飞雪吝啬颔首：“吃食庄稼嘛，可以种的出。”
　　“但颗颗星球都是我们精挑细选过的，不肥沃，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
　　铁训兰：“！！！”
　　牛逼！
　　一颗土力不行的星球豢养了远超容量的人类后，会发生什么？
　　会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后，还是不能养活那么多人呢？
　　那就求助“天外来客”吧。
　　比如眼前这帮月月来送生活物资的天火员工。
　　如此一来，“天外来客”的威权将不可动摇，侧面稳定了天火对小宇宙的管理权。
　　铁训兰越想越妙。
　　这是个真假交杂的星球，除了供给基本生存的吃穿住行是真实发生的生产活动，其他全是发生在意识里的全息影像。
　　如此，两年到期时，玩家除了能带走备受摧残的精神世界和饿的干瘦的身体，什么也不会有。
　　甚至，极端些说，全息关闭后，你也许会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了两年。
　　“您真是——”
　　铁训兰不知道怎么评价柳园飞雪。
　　柳园飞雪打个哈欠：“我咋了？你是记性不好吗？？”
　　“去年，还是前年啊，带你来看小宇宙工地不是说了吗，这工程本身是社会科学实验。试验田嘛。指标设计肯定人性化次之，达到实验效果才是第一要义。”
　　铁训兰默默看她，愈发觉得这位姐姐光彩夺目魅力非凡了。
　　朱日和很上道地送了两片土豆，柳园立刻贴眼睛上：
　　“现在人少，说句暴论哈。”
　　“我老觉得精神症的人就是生活太安逸了，这没见识过，那也不想忍的。”
　　“所以，给他们机会嘛，在虚拟地球里，好好体会生活艰辛。”
　　“听说你和月神探讨过星际政府的问题了？”
　　铁训兰头皮一阵发麻：“……我的信息泄露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一艘摆渡舰回程了，上头员工有人冲柳园飞雪扔花，她笑眯眯接过，玫瑰还衔在嘴里，引起了舰上一片欢呼，等摆渡舰走了，才说：
　　“不用想太多。”
　　“月神现在还在成长期，要定时向虚拟宇宙汇报的，我隔山打牛，从虚拟宇宙这边撬开的嘴。”
　　“——你既问过，就该知道，她们这次是想看人类自救，势要挑一挑人类好吃懒做的脓包了。”
　　铁训兰点头，她发觉朱日和也下意识点头了。
　　“学长，你也问过星际政府的问题吗？”
　　朱日和承认，“对，我问的虚拟宇宙。”
　　“她没有月神性格坦诚，但还是能猜出一些。”
　　空中某小彩毛：【……】
　　三人又默默看了会运送物资的摆渡舰，每个虚拟地球的大气层都有排队等待的玩家，他们翘首仰望，神情期待，有的面黄肌瘦，有的肤色红润，差异很大。
　　“看到了吗？”
　　“你的灭神地球里，出来接物资的玩家，营养状况看着还行。”
　　“这说明玩家内部至少结成小聚落了——天天打仗搞不来合作的人，可没有这种红润肤色，饭都吃不上呢。”
　　柳园飞雪道。
　　铁训兰恍然大悟。
　　“这样，看肤色就能挑出精神症恢复好的玩家了。”
　　柳园飞雪耸肩：“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完全恢复好，至少看着还行。”
　　铁训兰微妙感觉，这些小宇宙玩家就像养在笼子里的猎豹，尽力培养野性，却不知放他们回归自然（星际），他们适应如何。
　　“好像探监啊。”话到嘴边，她换了个说辞。
　　柳园飞雪：“→_→”
　　闯闸人流也在随着地球颗数往后延伸，越来越少，他们东张西望，不了解情况，看上哪颗“地球”花里胡哨颜色好看，就往哪颗挤。
　　有趣的是，星球上的玩家也笑眯眯迎接他们，给吃给喝，给穿给住，等他们适应片刻后，便一群人一拥而上，摁住这条砧板上的活鱼——
　　大肆宰割。
　　近处，有个闯闸玩家被剥得精光，抽打地皮开肉绽，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灭神》里的谪仙们手握浮尘，笑容端庄，一脚踩在他脸上。
　　“想不做工就白吃白喝？”
　　“你当这儿还是银河系呢，养着你这种天天玩游戏的蛆？”
　　一趟操作，行云流水，白捡一个奴隶来。
　　铁训兰：“我靠。”
　　朱日和：“精彩。”
　　柳园飞雪：“那是自然，只要生存资源减少，人类得精神病的概率就会显著下滑——历史书上教过的。”
　　吃都吃不饱，谁管你那些矫情思想？
　　自然选择从不给脑子不清楚的残次品留活路。
　　想了下，大掌柜又补充：“不过许多文豪本的时间线很远古，那社会逻辑就比较——嗯，总归原始社会比星际社会要残酷见血的多。”
　　俩年轻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半小时很快结束，铁训兰又回到了银环外，再次目睹仿佛末日洪水般的人流涌动，她心中感慨万千。
　　也不知这些人知不知道，踏近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
　　从此就是刀刀见血的社会竞争了。
　　“银河系未来会感谢您的，大掌柜。”铁训兰由衷说道。
　　小宇宙是个残酷的实验，她知道。
　　任何人从舒适区走出来都是痛苦无比的，但柳园飞雪还是逼他们、或者说骗他们走了出来。
　　为了未来，为了物种，你们还是把眼睛从光脑里拔出来，看看星空吧。
　　“不，”柳园飞雪嗤笑，“记我做什么？”
　　“他们到时出了虚拟地球，能有一半不骂我就谢天谢地了。”
　　“个人如何我无所谓，只希望经过此举，人类历史上能真正留下天火的名字——而不只是个会赚钱的公司。”
　　铁训兰：“……”
　　柳园话锋一转：“哦当然，赚钱是非常重要的。”
　　铁训兰扑哧一笑。
　　良久安静。
　　朱日和给铁训兰递眼色：大掌柜该走了，有话快说。
　　铁训兰回眼色：你咋知道我想说啥？
　　朱日和：你的崇拜就差贴柳园飞雪脸上了，好吗。
　　铁训兰：嘻嘻。
　　清清嗓子，铁子认真道：“请问天火公司后续还会开总三期、总四期小宇宙吗？”
　　柳园飞雪不置可否：“如果疗效过关，总一百期也能开啊，你真当这东西成本很大吗？最麻烦的是找星球，全息倒是便宜。”
　　呵，我就知道那5000万定价是“有鬼”，铁训兰心道。
　　“那，我可以申请长期合作天火，为您写本子吗？”
　　柳园飞雪转头看她：“……”
　　哦天啊，铁文豪眼中的崇拜像哈喇子快舔到大掌柜脸上了。
　　“你应该知道，眼下这舆情当口，投诚天火是什么意思吧。”
　　“当然，我可清楚了。”
　　“ojbk，你的本子成色上佳，我司来者不拒。”
　　“好哒！”
　　见此，朱日和笑了下。
　　双子座文苑的一颗明珠，终于归在天火门下。


第138章 行业之巅
　　双子座文苑,女寝。
　　“K拉起歌姬娃娃的手，轻轻一吻，随后两人相拥而泣,倒在鸭绒大床上。”
　　“‘我爱死你这小妖精了’，K深情道,歌姬羞涩一笑,解开衣服,露出白嫩的x脯——”
　　苗乐安盯着光脑念道,神色奇异，仿佛生吃了一斤牛粪。
　　这是游戏版赛博朋克续写里，最火的几篇之一。
　　“这啥呀，听着矫情巴拉的。”
　　身后，铁训兰扶着桌子龇牙咧嘴给自己上药，背上好大一片紫色淤青。
　　从蛇夫座回学校费她老鼻子劲了。虚拟宇宙言出必行,一路保障了铁训兰信息安全，但临到校门口了,在轮班示威群众面前,铁训兰又成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战五渣，被一顿好打。
　　要不是食堂出来送菜的师傅见机行事,给她拉进校门，天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瞅瞅校门口一堆鸡骨头，铁子深感食堂师傅大恩大德，才避免了自己也加入那堆骨头的命运。
　　苗乐安非常生气，表示这人怎么不听劝，让她好好呆着别乱跑,一个没看住,人就从麦哲伦云溜回来了,还顺了趟蛇夫座。
　　所以她不想伺候擦药。
　　可怜铁子费劲也够不着后背，像条狗子似的在那儿蹭墙。
　　苗政委：“……”
　　“够了，我来擦。”
　　苗爹没好气道，一秒打脸。
　　铁训兰乖乖转身。
　　“续写你的赛博朋克呗，从发出来到现在一个多月，天火闯闸都快十轮了，还不许人家为爱发电吗？”
　　铁训兰：“……”
　　“我写人机媾和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意淫床戏的——哎呦！”背后被人猛击一掌，铁文豪立刻惨叫，“你就体谅吧，市场就爱这口，你说饺子喂猪也行，牛嚼牡丹也行，改革文豪业这种事你真指望玩家自己想出办法吗？”
　　苗政委理直气壮道。
　　铁训兰：“……”
　　“所以要在适当的时候，有适当的人站出来引导群众嘛。”
　　一伸手，苗政委把光脑给她。
　　游戏版上，这位风格香艳的不知名文豪id天天都在群英贴里续写《未命名》，从发出第15天起，到现在，银河帝税官K已经对歌姬娃娃英雄救美数次并宠爱有加，俩人你侬我侬发展到今天，正好是干柴烈火的一章——
　　玩家们疯狂催更：
　　“好甜好甜嘤嘤嘤！我要看K的男友力！”
　　“歌姬又娇又软好可爱啊，我一个女孩子都可以！”
　　“啊，K虎躯一震！有了歌姬爱的抚摸，他回到帝税一局肯定能大杀四方变成银河第一帝税官的！”
　　“就是就是！一路爽到银河尽头吧！”
　　……
　　铁训兰：“……”
　　苗乐安默契地端个垃圾桶给她：“吐完自己倒。”
　　铁训兰一把摁下垃圾桶，：“这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写的东西怎么会被改成这种？！？！”
　　苗乐安摁住她肩膀，老神在在，“别动，我擦药呢。你早该想到的，留个开头放那儿，玩家心痒难耐，自然会有不知深浅的去续。”
　　“你们班就有好几个续写的，要一起揍吗？”
　　铁训兰乖巧不动，神情却匪夷所思：
　　“为什么啊。”
　　“赛博朋克就是世界观最亮眼啊，里面的故事早在其他题材发生过千百遍了，还没玄幻的阶级矛盾惨烈。”
　　“他们上头个鬼啊。”
　　苗乐安想了想：“可能，这就是世界观和现实星际相仿的魅力吧。”
　　“人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看着赛博朋克的点点滴滴，瞎瘠薄猜自己在生活里是不是也受到了AI巨神的压迫。”
　　“哈，他们阴谋论一套一套的。”
　　铁训兰翻个白眼球。
　　憋了一会，她又忍不住去看游戏版评论，看完一肚子气，又放下。
　　再一会，还忍不住去看，又被气得哼哼，再放下。
　　苗乐安：“……”
　　“你卡碟了吗？倒带倒个没完了，不想看就老实趴着，我给你热敷。”
　　铁训兰虎着脸：“还有其他续写没有？”
　　“我不信都是这种粪坑水平。”
　　苗乐安给她点开。
　　原来，游戏版专门开了个tag，叫#赛博朋克续写#，无数仁人志士天天带tag发言，要么誓要把文豪是谁挖出来，要么就说一定要续写出完美的故事结局。
　　“完美，嗤。”铁训兰撇嘴。
　　苗乐安搓热手，推拿手法特专业：“我以为你要说，天啊万一我掉马了怎么办？”
　　“——来，趴下。”
　　铁训兰毫不介意被苗爹看光，白净皮肉一捏就红，苗乐安好奇掐了半天：“我担心这干什么？虚拟宇宙是我亲妈，她打包票说信息安全就肯定没问题。”
　　空中某AI巨神：【……】
　　【更正一下，从起源发展角度看，人类是我的母亲】虚拟宇宙适时出声。
　　铁训兰被捏的哼唧叫：“所以我是你妈呗。”
　　“——哎乐安我爱你，技术真好，这按摩水平都能开店了。”
　　苗乐安掐她屁股一把：“我是政委呗，政委啥都会。”
　　……
　　……
　　续写里确实有精良之作。
　　不少文豪摸索着原本世界观，往后延伸伏笔，比如揪住抓捕疑犯时，帝税局队友对歌姬AI浑不在意甚至略带鄙夷的态度，再比如龙灯庙会上的神经丝采集台，五花八门的设定哪怕只露出一两个字，都被火眼金睛的网友拔了出来——
　　这其中，被展开最多的莫过于男主角K“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人设了。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样一个奇怪又不忠诚的人物到底会迎来怎样的人生？
　　看他外在形象，金属眼球、钢铁手掌，骁勇又冷酷，浑身上下已经开始了缓慢的AI替代肉身过程，也许，未来K最终会变成完全体AI，实现他“不忠诚的心愿”，但是——
　　“这样一来，人物矛盾性就无限削弱了。”有个文豪评论道，言辞嚣张，一针见血。
　　“结局太没悬念。”
　　“啊，我说我要吃狗屎，故事结尾我就吃了，有个屁意思啊。”
　　铁训兰：“……”
　　再看这位文豪的续写。
　　只一行，铁子就预感自己撞见了熟人。
　　“这是徐宁天骄写的吧。”她嘀咕，苗乐安没听清，凑过来脑袋：“这篇也挺火的，暗黑冷酷，非常残忍。”
　　“它创造性地采用了‘回溯’故事线，没有顺着你给的抓捕场景展开，反而倒着往前写，开始写这名疑犯是怎么逃脱的、怎么藏账本的、怎么每次解决玩生理需求又不留痕迹给帝税局的。”
　　铁训兰听得眼神发光。
　　苗乐安：“嚯，昨天我追它连载，看它写疑犯使用完□□AI后，是怎么因地制宜，给人家熔铸在就近的冶炼池里，要不是某批次AI材料不好，有颗眼球融化得慢了一点，被帝税局捞到——不然你们八百年才能抓到人家呢，出息。”
　　铁训兰：“……”
　　铁子伸长脖子给自己的人物找补：“搜集线索是办案必备技能好不好。”
　　她又翻了遍：
　　“写的真好，逻辑自洽，我想私聊一下这人。”
　　苗乐安给她一巴掌：“私聊？填坑吧铁文豪，再不填坑我把你摁粪坑里。”
　　“都决定毕业去天火干活了还不老老实实写本子，攒点钱，小心锤死你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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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麦哲伦云，蜘蛛帝星2号星。
　　独立骑士团的新办公大楼在一片森林全息中央，一会秋日落叶，一会夏日葱葱，美景绝伦。新星疆地价便宜，采购部用不足四分之一的价格买下了十倍于原阙丘三总部的地皮。
　　庞默默试着坐坐新办公桌，舒坦的不想起来。
　　尚东来探头来敲他桌子：“行了，这还不是你工位，要想用，总部调令签下来再说。”
　　庞默默：“嘁，你别得意，我迟早会屁股钉在这的，等着。”
　　近来，趁着舆论大举猛攻天火之时，骑士团窜个灯下黑，悄没声地开始把总部往蜘蛛2号星搬迁。
　　半月前，天火第7批次放进了闯闸玩家，却被某个前期闯闸反悔潜伏在银环附近的玩家冲了出来——
　　此人出来后大肆在虚拟宇宙发布天火的“丑恶行径”，言必称天火公司诈骗消费者，用鲜艳漂亮的故事把人骗进去，结果却在小宇宙里为奴为仆，受着星际社会百八十年都未必一次的生存折磨。
　　“我在小宇宙里砍柴挑水？连热饭都吃不上一口？”
　　“天火严重侵犯星际公民权利，我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折磨！”
　　“我要玩的是游戏！爽的游戏！一帮骗子！”
　　这条热帖现在还飘在游戏版上头。
　　“骗啥呀。”庞默默嗤笑。
　　“这估计是个预售交了5000块就喊消费者权力的，天火全款条款里明明写了‘后期进入的玩家需承担阶级社会的运转成本，重走先祖求生之路，磨砺自我。’你冒充人家天火的玩家名额，柳园飞雪没告你就不错了。”
　　难道指望喊出“银河系最强精神症疗效”的小宇宙计划，是什么宠你喂你喝奶的精神鸦片吗？
　　一说起天火倒霉，午休的同事立刻不困了。
　　“没错，要我是柳园飞雪，随便一纸诉状下去，敢闯闸的，给我挨个赔钱，反正他们困在小宇宙，外头什么下场，还不是天火说了算？玩家摆明看不清形势啊。”
　　“是这个道理，但小宇宙计划也有时效嘛，两年一到人出来了怎么搞？打官司麻烦着呢。我只是觉得这人很迟钝，这一贴激情澎湃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精神指数应该恢复了很多吧，小宇宙确实有效。”
　　“要不大指导隔三差五骂天火脑子不开窍呢？舆论水平比咱团差远了。”
　　“未必，天火真正下力之处是那些有机会逃出小宇宙却没走的人。睁眼瞎满街都是，明眼人也满街都是——你们仔细看，游戏版有不少帮天火说话的，但是热度都很低。”
　　庞默默翻了两页评论，有条特别引人注目：
　　【天火如此“残害”消费者，还不如缩尾巴逃跑的骑士团】
　　【行业top2，一个疯子，一个胆小鬼，银河文豪业真是烂到根子里了，没救！】
　　庞默默：“……”
　　“他们眼睛都长哪儿了，我团划了新星疆分部，是把阙丘三总部炸了还是怎么了？”
　　“一副全家卷铺盖跑了的样子，群星计划不是还挂在官网首页吗？‘另辟分部’四个字他们是看不见吗？”
　　同事发出哄笑：
　　“较真了啊庞老师，不至于不至于。”
　　“网络舆论风向过不了夜的，之前天火义举开放小宇宙，它是天仙圣母，现在有人骂柳园飞雪诈骗，天火就烂成粪坑哈哈哈哈哈哈。”
　　“默默你信不信，如果骑士团免费开放一批文豪本，咱们也能声名逆转，从胆小鬼变成好霸霸？”
　　庞默默：“……”我信，我当然信。
　　但他也是真有点生气：“道理我都明白，但是——靠，出了事就知道往那一躺随便乱骂，从AI成瘾爆发到现在，我看也没几个真把AI戒了。”
　　“现在好容易行业龙头调整产业格局了，又开始变着法喷人，‘不动挨骂动了也挨骂’。”
　　“咱真该学那个早死的徐静，写点反社会本子出来洗脑——全息公司想毒害玩家还不简单？保证让他从人变猪自己到死都发觉不了。”
　　尚东来笑得不行，拍他肩膀：“兄弟，不要说气话。”
　　“骑士团做出重心调整不是为了给网民交代，是为了公司发展和行业未来考虑——”
　　他顿了下，不知为何，语气变得微妙起来。
　　“恐怕只有玩家才会认为天火和骑士团势不两立吧。”
　　“你看，坚毅果敢如柳园飞雪大掌柜，连‘残害’消费者的黑锅她都敢背，闯闸前不是照样给咱团来信了吗？”
　　“高层彼此知会，每步牵扯行业发展的动向，都要互相明白底细，确保适时协作，不会危害自身——这些事玩家不知道，知道了他们大部分也不会理解。”
　　庞默默：“……”
　　说起这个，他才平复了情绪。
　　“你说得对。”
　　“咱团深知天火有‘负责敢为’的传统基因，才敢把银河老区丢给柳园飞雪，让她暴力改革，因为咱都知道，就算骑士团真放弃了银河系，天火也肯定会管的。”
　　“一样的，开拓新星疆前途无量，但成本那么高，咱团投的钱二百年都收不回来——天火也是了解骑士团‘敢冒险、擅协调”，能实现资源最优配置，才会放心把人类新区大麦哲伦云交给我们——不然按天火的行事风格，早来抢了好吧。”
　　尚东来深以为然的点头。
　　行业结构调整不是靠某一两个企业能做到的，有太多普通玩家看不清的云雾缭绕。
　　跟随天火和骑士团动作一二线公司，大家对待新老两片人类市场是同样的珍惜，一派肃清老区风气，一派孵化新区市场，双管齐下，做两手准备——
　　不久的未来，如果银河老区真的无可救药，那么彼时新市场小有成效，全行业也能集体搬家，跻身大麦哲伦云，实现断臂重生。
　　如果银河老区恢复程度尚可，那就新旧两市场并存，全息文豪业的“蛋糕”扩大一倍，大家都能两头下注，双边发展。
　　天火不会讽刺骑士团临阵脱逃。
　　骑士团也不会对天火落井下石。
　　——诺亚方舟和大禹治水，本就是一件事的双保险。


第139章 收割舆情【修违禁词】
　　如庞默默所说,他已经在走总部调往星疆部的程序，只差流程审批完毕，这张办公桌就彻底是他的了。
　　这趟来蜘蛛2号星几天,除了对接工作，就是手里新收的本子，给上指导掌眼。
　　“还可以。”上老头翻书如吹风,一晃眼,十本就看完了。
　　庞默默暗松口气。
　　每次给上青天审核文豪本，都是一场酷刑。早些年,庞默默刚进骑士团时,回回被上青天骂的狗血淋头，这两年不知是老人家累了还是自己长进了,评语客气了许多。
　　谁知,后面还有大喘气：
　　“——大致也就500%的盈利,不算高。”
　　上青天还给他。
　　庞默默一口气卡住：“……”
　　500%在中小公司算顶高的利润率了，但在骑士团就是中游偏下。
　　“上老师，最近真没好苗子啊。”他苦着脸说。
　　光脑一响,上青天摁掉，点头表示听见了,“赛博朋克不是最近火的吗？”
　　“怎么不试着去收本子？”
　　庞默默：“……您逗我，原版文豪开个头就丢那儿了,除了世界观模子，什么也看不出啊。”
　　上青天不置可否：“游戏版仿写的很多，你可以做个拼接本,集合五个或者十个热度高的片段——注意,别找好的,只找热度高的。”
　　庞默默立刻掏光脑做记录。
　　上青天：“这样一来,成品既可以说集各位文豪之大成，定高价，给版税时也能说文豪本人写的少、故事简单、没名气，随便压价。”
　　“利润很容易就能运作到10倍以上。”
　　庞默默：“……”
　　“大指导高明，我马上落实。”
　　上青天点头，光脑又嘀嘀叫起来，庞默默余光留意到是#赛博朋克续写#tag一直在提示更新。
　　“注意，不用在意质量，就找热度高的就行。”老头子摁掉光脑，又提醒一次。
　　庞默默礼貌询问：“请问为什么呢？”
　　上青天有些疲惫地揉太阳穴。
　　老人家的年纪在星际也算长寿了，这两年操持新星疆分部和行业改革，本就老橘皮的面容更加苍老，有时庞默默看着都心疼，心道这些大人物真是拿命在搏行业生存时间。
　　“每个文豪的文字都是不同的，你看不出吗？”
　　“那么多续写，没一个是原版文豪写的。”
　　庞默默有些惊讶。
　　“每个题材的开山之作一定要有做山脉骨架的觉悟，高远顶天，如此才有后续鸡零狗碎的容身之地，比如最近很火的香艳赛博朋克。这种类似衍生的东西借了原定世界观的壳子，部分会写些流俗内容，矮化原题材高度，这很难避免——”
　　“如果题材高度本身不够，矮着矮着就没有了。”
　　上青天缓缓说。
　　庞默默：“所以，您为什么不让选些有质量的续写？”
　　上青天：“因为原世界观还没起来——这座山只从雾里露出了一角。”
　　“我尊重原版文豪的创意，所以要选有热度的。”
　　“因为市场审美问题，大部分火的赛博朋克续写质量很水，他们的脑容量很难做到大范围拓展原版文豪的世界观——那么，对世界观的扭曲就比较少。”
　　“认真写的人就不一定了，他们真的会创造出许多原版文豪没写的东西。”
　　庞默默：“……这样不好吗？”
　　光脑又亮了，上青天第三次摁掉：
　　“非常好，但要分时候。”
　　“如果赛博朋克已经成稿，世界观健全，我绝不让你要三俗续写，那些东西打出来都浪费纸——但现在题材还在摸索，不适宜太有想法的人掺和进来。”
　　“我们要充分尊重第一位文豪的主动权，他们是幻想世界的创造者，有权力说一不二。”
　　庞默默：“……”
　　他再次从上青天身上感知到了魄力，老人家年轻时那一二十年的文豪经历，真的极大影响了一生。
　　整理完工作计划，向上青天打包票说一周内一定推出赛博拼合本后，老头子竟摇摇头：
　　“太慢了，三天内出来。”
　　庞默默牙酸：“太赶了吧。”
　　上青天神色不动，稳如磐石：“就三天。”
　　庞默默深吸一口气：“……”
　　“好的，我加班。”
　　“这么赶是为了什么呢？”
　　上青天不说话。
　　光脑界面再次亮了，新消息浮在上面，下头是屏幕关闭前上青天在看的新闻。
　　《天火告急！受害玩家集合投诉，申请HBS执行反诈骗商业法》
　　翻开内容一看，数十位从小宇宙逃出的玩家指责天火集团虐待公民，没有提供酣畅淋漓的游戏体验，反而利用文本逻辑和其他玩家逼迫他们在虚拟地球干活做工，索赔金额高达5亿。
　　然后，HBS受理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网友发觉到了这条快速发家致富的道路，纷纷拿出自己去了或者没去的小宇宙5000块预售发票证明，叱责天火没有实现有效把控，闯闸事件频发，严重侵害了消费者权益。
　　一时间，天火索赔金额超过了2000亿。
　　上青天虽然不认为几千亿对天火算大事，但这名声难听至极，同为行业龙头，二者默契已久，银河大后方交给天火来守的眼下，上老头绝不会坐视事态无限发展。
　　赛博朋克因为含沙射影了星际AI成瘾问题，眼下炙手可热，只要文豪本推出够快，流量够高，一定能帮天火分担部分舆论压力，吸引网友目光——
　　毕竟，网络只有七秒记忆。
　　“没什么，”最终，上指导含糊说：“帮帮老对手而已。”
　　庞默默却一下子听懂了：“天火又有麻烦了？”
　　上青天：“……”
　　既然听懂了，他也不再隐瞒：“没错，那帮蠢蛋就有本事平路摔跤。”
　　庞默默嘎嘎发笑：“大指导，要不指点下柳园飞雪啊。”
　　“您应对舆论的本事可比对家掌门人强多了。”
　　上青天倒是想，他一点不介意指点对家扩张自己影响力这种事，稳赚不赔。
　　但他和柳园小姑娘（以他的年纪，看谁都是小伙子小姑娘）十几年交手经验看，人家不会接受的。
　　“我团和天火基因不同，合不在一处。”
　　“就像当初同时知道大麦哲伦云开拓成功，天火不为所动一样，不是一路人，现状斗而不破已经是极限了。”
　　庞默默有点摸不准上青天在说什么基因，但天火总有种独夫血勇之气，离得远了像明灯似的蛊惑人，靠的近了却要害怕被火烧死。
　　光脑又又又亮起来。
　　虚拟宇宙清清嗓子：【上青天指导，您订阅的赛博朋克续写更新了】
　　上青天嗯一声，并不点开：“看到了。”
　　虚拟宇宙：【……】
　　上青天信息权限高，他早知道铁训兰是原版文豪这事了，但眼下庞默默在，话就不能直说。
　　【我是说，原版更新了】
　　【就发在群英贴，新的片段二】
　　……
　　对天火的担忧同样发生在双子座文苑。
　　“天啊，这怎么办。”铁训兰大声抱怨，桌子对面坐着朱日和、徐宁天骄的全息人影，她把俩人拉过来，一个是想拉拔着给赛博朋克修修逻辑，一个是天火现役，想着打听下内部消息。
　　“我可不想刚签天火两个月，公司就要倒闭了。”
　　苗乐安哼着歌端上茶和蜜饯，明知全息人影吃不了，她还是上了三份。
　　“多谢苗学姐。”朱日和道谢。
　　徐宁天骄夸张地扇扇味道：“天啊，好闻的茶香，苗乐安你等着，我一定找机会去你寝室住住，把你蜜饯吃光。”
　　“……”苗乐安乐呵呵表示马屁拍的很到位。
　　朱日和：“几千亿而已，不至于。”
　　铁训兰：“听听，‘而已’，多凡尔赛。”
　　徐宁天骄托腮，翻着铁训兰发来的稿件：“傻叉吗？你是不知道北河二年税收几万亿还是对银河帝国的面积没概念，几千亿真就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啊。”
　　铁训兰满脸事后快乐火的表情。
　　“大掌柜真有钱。”
　　“那是集体财产。”朱日和更正。
　　“——以及，现在放任舆论不管是为了后续反扑方便，至多数百人的官司，不会动摇天火。”
　　确实不会动摇。
　　但民潮如决堤，虚拟宇宙各大版都在骂天火将玩家当猪狗、随意做实验，全然不顾知情权和公民生命安全。
　　铁训兰：“告天火的玩家，是真被骗了吗？”
　　朱日和把眼神从赛博朋克片段二里拔出来：“不是。”
　　“或者说，他们的不知情是比较特殊的。”
　　“326人，无一例外，都是闯闸玩家，并非真实缴纳5000万全款的正规用户。”
　　“所以，正规用户才能看到的权责说明和细节文豪本介绍，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铁训兰静了半晌，发出干笑。
　　好家伙，虚拟地球残酷变态的玩法，他们都不知道，就剃头挑子一头热地跳了进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这层‘没交钱闯闸’的罪过在，HBS不会判赢的。”
　　朱日和点头：“所以官司重点在精神损害索赔，不敢真的告天火欺骗。”
　　见铁训兰神色难言，他又道：
　　“不必可怜他们，言必行行必果，当时天火开放总二期的时间正值AI成瘾舆论成山，稍微动下脑子就该知道，小宇宙计划不可能是过去那种‘你好我好’的精神鸦片。”那种火山口，再敢推娇惯人类精神的本子，天火是想被邮寄炸弹威胁吗？
　　“他们因为不敢承受星际舆论对AI上瘾的唾骂，害怕再玩不了文豪本，所以一股脑扎进了小宇宙计划，追寻想象中的桃源——”
　　“说实话，对他们这种行为的评价，除了蠢，我想不到其他。”
　　我倒没可怜他们，铁训兰不吭声，徐宁天骄就开始嘘他：“嘿，嘿，冒头了啊，你邪恶的精英主义。”
　　朱日和毫不客气回怼：“心向群众并不意味着要娇惯群众的劣根性。”
　　“精英也不是群众的对立面，如果天火真有骑士团的精英风气，根本就不会沦落到被人讨要数千亿的地步。”
　　——而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用舆论把自己包装成银河第一大好人。
　　徐宁天骄：“你——”
　　“好好好，”看俩人又要吵起来，铁训兰赶紧拉架：“二位稍安勿躁，喝茶喝茶。”
　　朱日和、徐宁天骄：“喝不着。”
　　铁训兰：“额，那学长你多讲讲，到底天火打算怎么应对？”
　　舆论是个不真刀真枪却处处见血的东西。
　　天火集团既然负责了银河老区的善后工作，就不能不顾名声，这方面骑士团明显占便宜，大麦哲伦云虽说移民多，但总归是新市场，什么都能重头再来——至少老账不会记在新账本上。
　　朱日和不答话：“赛博朋克叫什么名字想好没？”
　　铁训兰：“暂时没想好。”
　　朱日和：“……”
　　“希望你认真对待新题材。”
　　“我可认真了，不信你问乐安，我憋寝室三天都在写。”
　　“三天就写了三千字？你是懒驴拉磨屎尿多呢。”
　　“天骄学姐，你也不向着我！”
　　徐宁天骄一阵大笑：“不如叫《我是谁》好了。”
　　“反正，我看你也挺想在K的人类、AI身份间横跳的。”
　　铁训兰想了会，发觉还行：“好呀，我都可以！”
　　朱日和又翻了两页，也点点头：“名字虽然土，但比较切题。”
　　徐宁天骄一拍桌子：“你才土你全家都土！”
　　铁训兰：“学长别转移话题，天火的应对手段是不方便正面回答吗？”
　　朱日和嘴角一抽。
　　她竟然没被绕过去。
　　“我不负责舆情管控，所以，在只是猜测的情况下，不方便透露集团内务。”
　　铁训兰耍赖：“那，我九月就入职天火也不行吗？”
　　徐宁天骄被她撒娇的模样恶心到发抖，铁训兰作势拍她，被她敏捷躲开。
　　朱日和好奇看她：“能问下，你这么想知道的原因是什么吗？”
　　铁训兰：“因为眼下行业斗法和赛博朋克太像了。”
　　“极高的科技水平，极低的生存质量——当然，咱们银河应该叫极低的精神生存。”
　　“也许会有灵感。”
　　这个理由说服了朱日和。
　　“也许是实效论证吧。”他模糊不清地回答。
　　“既喊出口了银河最强精神症疗效，那——只要有疗效，医事法律判罚就会偏向天火。”
　　果不其然，当天，在上青天和庞默默草草读了遍《我是谁》片段二、决定下潜文豪本体验一把时，收到了天火集团的最新消息。
　　【今日下午15:02分，天火集团状告部分闯闸玩家过度使用全息资源，要求赔偿付清5000万全款，并申请HBS对被告启动全套精神测试，以证明小宇宙计划对精神症有足够疗效】
　　【同时，游戏版所有高热度□□贴被天火‘锚定’，判决不公布前，拒绝删除、撤下或修改，用作证据留存】
　　各版舆论哗然。
　　庞默默：“……”
　　旁边上青天轻轻笑了两声。
　　“我当小飞雪任嘲不还手，真做慈善呢。”
　　“原来在这儿等着。”
　　舆论积蓄有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天火现在的招数便是他骂任他骂，骂多了自然逆反，我在负面舆论抵达峰值的一刻，申请HBS检测，以AI巨神给出的证明为反击证据，将所有舆情热度收割殆尽、口碑顷刻逆转——
　　你不是说我高价割韭菜吗？
　　定价你情我愿，现在是你5000块占我5000万全息资源的便宜，敢告我我就让你还4999万五千块。
　　你不是说我诈骗、残害消费者吗？
　　可我说到做到，精神症治疗确实有效。医事法律有云，凡以治病救人为目的产生的轻度伤害行为，可不予追究——人类社会多少年了，治病哪有不受罪的？
　　犯蠢的是谁？
　　反正不是现在“楚楚可怜又坚强善良”的小白花天火。
　　庞默默沉默看上青天大指导越笑越大声，没忍住提醒他：
　　“上老师，别笑了。”
　　“你机械眼球没装牢，再笑蹦出来了。”
　　下本子就抽中男一号的上·K·青天：“……”
　　他咳嗽一声，把眼球摁回去，左右看看。
　　“庞默默，你人呢？”
　　商量好一起试把片段二，难道你甩了我，自己去做场外指导了？
　　庞默默再次沉默了，片刻后憋屈的说：
　　“我在您的娇臀底下。”
　　K青天：“？？？”
　　他一抬屁股，底下正是歌姬AI鼻歪眼斜的人脸。
　　铁丝钢条正从她眼睛鼻孔往外戳着，血迹斑斑，脸皮掉了一半，嘴唇全被扯烂了，露出惨白牙齿和下方的金属牙床，张嘴说话间，一股铜锈烂铁味弥漫开来。
　　“天啊。”上青天捧起头颅，端详着。
　　头颅发出庞默默故作娇羞的声音：“我长的美吗？”
　　上青天：“……”可太美了，老头我隔夜饭差点被吓出来。


第140章 公然揭露【补作话】
　　一颗AI头颅做了场景配角,庞默默万万没想到。
　　他又很快恢复镇定。
　　挺好，做个头，连路都不用走。
　　上青天把他颠来倒去，在手中抛接,“有趣呵,配角是颗报废人头。”
　　歌姬脑壳庞：“更正一下,我是AI零部件。”
　　“不是‘人头’。”他费劲地眨巴眼睛,头部破损太过严重，就这一个小动作,铜合金眼皮就落了下来。
　　上青天含笑问,神色讥诮：“有区别吗？”
　　庞默默：“……”
　　哦豁,大指导有点文本逻辑上头了。
　　“有区别。”
　　“我能感觉到文本逻辑对我——对AI下的暗示，”颅骨吐出一节螺丝：“这个世界里,人类和AI宛如天堑之别,物种关系并不融洽。”
　　他说的很委婉。
　　上青天点头。
　　写俩物种的文豪本他见多了，赛博朋克目前在他眼里,最大的亮点便是世界观高度重合银河帝国。
　　扫视四周，夜色朦胧,黎明将近,窗外依旧是龙灯庙会的热闹非凡，不过龙队已然走完,人们脱下龙头面具，神情疲惫又兴奋，一场狂欢走到尽头,神经依旧紧绷,躯体却狼狈起来,像极了帝税局刚办完的案子。
　　精疲力竭又一塌糊涂。
　　[K不知道抓的嫌疑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近两年人类和AI的物种关系急剧恶化，有太多案子没头没尾，只剩个惨烈过程。帝税局只能参与中间抓捕，有时协从办案，问其他局，照样一问三不知，眼前这颗歌姬人头便是典型]
　　文本后台写道。
　　上青天立刻提起庞默默。
　　[三小时前，嫌疑人落网，小队就地审问，好一通受刑，看歌姬AI的脸就知道，被激光切割地支离破碎，必是从脑芯片里掏出了不少嫌疑人数据——照理说这算涉案证据，但K怎么也想不起，这颗头怎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此处是宾馆房间，抓捕行动前，队务给小队每人挨个订的，K头脑胀痛，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失忆了？
　　上青天眉头一皱。
　　“虚拟宇宙，接续片段一。”
　　【收到】小彩毛回应道。
　　庞默默再次见识了大指导的速读本事，他眼还没抓住几行字，人家一页就翻过去了。
　　“懂了，K调来帝税一局前是功勋英雄，脑袋受过重伤。”
　　“应该是个故事触发点。”上青天道。
　　庞默默：“……”
　　欸，玩家要都像老头子这么头脑清晰，游戏师就不用天天火烧眉毛了。
　　既然是证据，就得破解，获取有效信息。
　　AI人头空洞而美丽，上青天犹豫片刻，循着文本逻辑给的记忆，摘下左眼，扯出眼球后的神经丝，又掀开金属颅骨，插进去。
　　神经丝对接的一刻，强大电流贯通全身，上青天差点被这种刺激爽得叫出声。
　　“……”幸好他忍住了。
　　这时，文本后台跳出个提示框。
　　[神经融合：AI共享信息的一种方式，同样适用于含有较高机械成分的人类个体，比如AI复合体，是区别纯粹人类和其他物种的标志之一。一旦对接成功，必然留下痕迹，应小心自身记忆扭曲对方，也要小心被对方记忆所扭曲]
　　这两年，我记忆缺失的越来越多了。K青天将眼球塞回去。
　　医疗AI说旧伤没事，但症状却日日加重，我从不知在缺失的记忆里，到底我做了什么。
　　没经过正规心理训练就沾手AI的记忆是违规行为。
　　应该没事的，K青天姑息地想。
　　案子简单，嫌疑人已经收押，就是个帮助星际政府贪污藏账的“白手套”，结案大概很快。
　　那么，这颗人头也许就不会回收，证据遗失也不是新鲜事。
　　但它作为K数小时记忆失踪的“证物”，遗留现场，分享它记录的画面，也许有真相呢？
　　神经丝冒出微微亮光，庞默默害怕地感受着，记忆被提取的滋味像极了抽血，冰冷又有失去感。
　　“你确定要看吗？”
　　他按照文本台词，冒出一句。
　　[K的眼球放出蓝光：“当然。”]
　　上青天：“不然呢？”
　　歌姬颅骨道：“请出示你的脑芯片。”
　　K青天转过后脑。
　　[人类和AI可以拥有一样的脸，但脑芯片却不能相同]
　　[如同身份证标识身份，AI的脑芯片刻录单条蓝线，人类刻录双条红线，人机复合体则是一蓝一红]文本后台又冒出个提示。
　　男人浓密的后脑头发里，有张小小铁片，上面是两道横线，一红一蓝，红色那条色泽暗淡死气沉沉，仿佛谁画上去似的，像极了这个人骨子里崇拜AI的模样。
　　歌姬眼球一眨：“……”
　　K青天立刻感知到大量画面顺着神经丝涌入脑海。
　　它们是破碎残缺的，显示着歌姬AI已经被刑讯折磨到逻辑崩溃算法丢失的状态，只保存下了零星画面。
　　有扎堆混乱的AI群，他们围拢在一片火光周围，似乎在集会，大声宣告着什么。
　　有的是远古遗迹，通天高似的地下水道，头顶是密密麻麻的厕所圆坑，人类用着和现在人类截然不同的矫健身姿，在地下水中拼命奔跑挣扎。
　　还有的是一个奇怪的圆坑，插着个牌子，上头写的字闪现太快，没来得及看清，一堆人似的怪物挤在一处，头颅和眼球硕大肿胀，无数脂肪泡密麻麻长在眼眶周围，血丝淋淋，他们靠着洞口，等待着什么。随即，光亮一闪，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从洞穴走了出来，个个眼神发亮。
　　K青天睁大眼睛：“……”
　　[“这是远古传说？不是假的吗？”K不解地问。］
　　“奶奶个腿，这不是铁训兰上本无限流起的世界梗概吗？”上青天哭笑不得。
　　她还真在写大轮回2啊。
　　正当此时，来通讯了。
　　是行动队队长。
　　神经丝还在源源不断送来信息，K蹙眉微顿，忍住接受海量信息的头痛，接通通讯。
　　“队长，是我。”
　　画面快速交换，无数人类虐待AI的场景交替闪过，尖刀般扎进大脑，K感觉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热血冲的耳膜直响。
　　“什么？嫌犯死了？”
　　“证物也不全？”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歌姬颅骨无声地露出微笑。
　　一个新的画面窜进K青天脑海中。
　　那是熟悉的黑夜，龙灯长队正好能从窗边瞧见，人群熙攘吵闹，嫌犯死狗似的倒在床边，歌姬的脑袋滚落一旁，队长在远处汇报，和通讯器中的长官激烈争吵着，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正在此时，夜灯微动，一个黑衣人影灵敏地翻进窗台。
　　夜恒星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
　　K看清了杀死嫌犯之人——他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机械眼。
　　上青天：“……”
　　仿佛所有伏笔瞬间解开，线索织成弥天大网，玩家上青天一下子热血冲脸，一片血红。
　　他终于知道“消失的两小时”自己去做什么了。
　　耳边是队长快速又不安的声音：“那人不止是白手套那么简单，还记得去年23层的‘大停电惨案’吗？跑了五万多AI杀死二十万人类那次，面目比对在现场看到了嫌犯的脸，他在电厂出现过！”
　　“——通缉令已经下发，一定要找到杀死嫌犯的人！”
　　上青天：“……”
　　良久，K听到自己平静回答：“好的，收到指令，队长。”
　　神经融合依旧接受着记忆，撕裂又疼痛，但整颗大脑却已经被事实冷却下来。
　　……
　　半晌，上青天喊了暂停。
　　神经丝画面正好停在极其屈辱的一刻，某个人类雄性解开裤子提着歌姬AI的头，让她跪下张嘴，身后围着一群同样赤身裸体眼睛发红的男人。
　　他们在等着干什么，不言而喻。
　　庞默默有点担心地看大指导：“上老师，没事吧。”
　　“没事。”上青天下意识回答，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物种文库审赤子诚心，对文豪本审核手起刀落，他自己也许多年没看到如此坦诚展示人性之恶的题材了。
　　上青天凝视着人类男性群像，竭力忍住呕吐的欲望。
　　时间轴显示片段二还有10%，他快进往后看了看，大约是二三十副人类暴行，甚至还有将AI的脑袋和狗接在一起，天天看家护院、让其捡狗屎吃的。
　　一头长着人脸的狗，真是可笑。
　　上青天：“……”
　　“虚拟宇宙，游戏版有实时反馈吗？”
　　小彩毛：【……】怎么连这么大年纪的老头也免不了盲从？
　　上青天看她表情，补充一句：“我不是没有自己想法，而是，我想看看玩家们反馈——来决定这些画面到底要不要剔除。”
　　虚拟宇宙有了点兴趣：【为什么要删除？】
　　【是认为文豪设计的场景太过于丑化人类，还是认为删除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呢？】
　　上青天：“……”
　　“不，我认可文豪的观点，人类完全做得出这些事。”
　　“只不过，不能因为极恶的个体就让所有同胞暴露在罪恶视野内，心理折磨也是不道义的。”
　　虚拟宇宙耸肩，给他点开游戏版。
　　两个月来，群英贴已经有太多续写了，大家都不写名字，谁也不知道谁，但只有今天这则片段二，首行写了一句话：
　　【感谢各位同行抬爱，拙作丑陋不堪，就定名叫《我是谁》吧】
　　开头，还有不少人笑话她，喊虚拟宇宙过来执法。
　　“这谁啊，名字蠢死了。”
　　“@虚拟宇宙，随便给他人作品定名违反著作权法吧，快伸出你的蜘蛛腿——这时候没影了，之前祸害我们人类怎么跑那么快？”
　　等了半小时，没一个AI巨神现身。
　　网友这才回过味儿来。
　　卧槽，这是真的！正版赛博朋克片段二，它真叫《我是谁》！
　　随后，空白了一段。
　　片段二下载数开始疯狂攀升。
　　再往下，群英贴就开始群魔乱舞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凶手吗是我杀了嫌犯吗干得漂亮谁叫他欺负歌姬妹妹不过啥叫大停电惨案啊啊啊啊啊——wait，谁来解释下，‘停电’是什么意思？”
　　“我刚查了，停电是末法时代词语，指电力中断。”
　　“哈？这么惨吗，原来电这东西不是风刮来的啊，还会没有吗？”
　　“不行，我现在满脑子晕，全是神经丝传给我的画面呜呜呜呜，歌姬那么可爱，为什么忍受这些折磨！”
　　“你们有没有读出一点……AI正在反抗人类的意思？不对不对，我老觉得这个文豪她……她在暗讽咱们人类，有人同感吗？”
　　“楼上这些人，你们是不是都没看完，她哪里是暗讽啊，她是明着嘲讽好不好。”
　　……
　　上·没看完·青天：“？？？”
　　他赶紧往后翻文本后台。
　　果然，末尾如出一辙有段文豪赠语，依旧是熟悉的狂傲不驯，似乎是眼睛长头顶上，又似乎是故意激怒玩家。
　　【什么叫真正的压迫？是AI巨神那样对人类合理规劝还是你们想要什么虚拟宇宙基本都有应必求？】
　　【告诉我，《我是谁》中，看没看明白欺压独裁是什么样？】
　　【分得清“星际治理”和“残酷统治”吗？分不清就自己抽个AI角色被人类草三百回再吃两斤狗屎试试】
　　玩家们：“……”
　　【还剥削压迫？学个新词了不得了，天天网上造谣生事，显摆自己没脑子吗？】
　　【错把AI治理当欺压，还爱搞低劣矫情的“反抗”——自古改革无有不流血者，有人却连静坐示威还得三班倒怕累着——你哪怕把错误想法坚持到底我都敬你是条汉子啊】
　　【都清醒点，AI成瘾这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另一个巴掌是谁大家真的想不到吗？】
　　……
　　事已至此，真相昭然若揭。
　　AI成瘾一事中，巨神一族确为杀人不见血之刀，但握刀的手——
　　从来都是人类自己。
　　……
　　上青天又是一阵沉默。
　　他没想到有人真敢站在同族对面，公然指责罪恶，这事就像在人头密集的屋里，有人放了个屁，臭不可闻却没人承认，所有人都在骂屋中猫狗，直到某个人受不了了，站出来一指：
　　“大家都放屁了吧。”
　　“装什么，恶心！”
　　该说什么呢？
　　不愧是年少轻狂热血冲头之时吗？
　　上青天笑起来时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庞默默。”
　　脑袋应一声。
　　“撤了赛博拼合本的项目吧，浪费钱。”
　　“AI成瘾是人类自作孽这消息一出，保证没人想再看K和歌姬的狗血恋爱了。”


第141章 我心匪石【微调】
　　上青天的猜测一点没错。
　　“人类自己是AI成瘾的主犯”几乎被被《我是谁》明示在了文豪赠语中,群英贴不到一刻钟就猜到了这层意思。
　　“卧槽，我强忍不适玩完了片段二，你麻【哔哔——】,文豪结尾在说精神症是人类自作孽是吧,是这意思吧。”
　　“刺激,有没有一种超悲惨的预言终于实现的感觉？”
　　“……我、我能说我偷偷戒过网吗？有次家人生病,我陪护，比较忙嘛就被动戒网了,结果，嘿,那几个月确实精神阈反应变快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人在指责我们哎！难道这二三百年的精神折磨是我们自己的错？不是AI吗？真是受够了，万物皆可娱乐至死，是吧？你们能不能别用调侃的语气消解严肃大事,这是很严重的历史归罪问题！必然是AI承担！”
　　“楼上别生气，这不是科研版,而是游戏版,你指望他们说出啥高深见地？忘了前几月AI成瘾刚爆出来如丧考妣那样了吗？”
　　“确实有个历史责任问题，我们退一万步讲，如果人类真承认这件事,那过往许多重案都要翻盘了——等等,现在咱们聊得话，虚拟宇宙应该也能看到吧。”
　　……
　　“舆论分化的方向有点意思啊,炸出了很多聪明人。”徐宁天骄滑着光脑,饶有兴味道。
　　全息人影无法进食,苗乐安一双巧手研制的碧螺春蜜饯实在是香气勾人,徐宁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铁训兰余光瞥她，立刻把蜜饯盘端走了。
　　徐宁天骄：“……”
　　“靠，铁训兰我招你了？”
　　“谁叫你不答应我联合创作的。”铁子凶巴巴道。
　　徐宁天骄呵一声：“给脸了是吧。”
　　“写赛博朋克这么大的事，你他妈都敢自己偷摸整，屏蔽文豪id——啧，还写这么烂！”她一巴掌拍在铁子后脑勺上，“又偷偷用了我们一起搞得《大轮回》世界观。”
　　“我没手撕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铁训兰：“……”
　　朱日和立刻咳嗽一声，在铁训兰目光转向他前，起身接通讯去了。
　　“对，大掌柜，是我。”
　　铁子：“……”
　　装啥呀，你全息入会，还用专门“起身接通讯”？直接掐信号不就得了。
　　片刻安静，铁训兰点开光脑收藏夹，开始大声朗读某篇“雄文”。
　　“人头在岩浆中融化着，他杀死了她，y道里还裹着温热黏液。”
　　开头第一句就光芒大赤，区区数字埋下了性关系和杀人毁尸两个伏笔。
　　徐宁天骄：“……”
　　她脸色一变。
　　苗乐安正在外头榨柠檬，一听这骚情描写，立刻伸头进来：“哎这不是我说贼冷酷贼血腥那篇赛博续写吗？”
　　“——啊，”铁子又嗷一声，接着读第二行，更大声了，引得打通讯的朱日和都开始尴尬摸鼻子：“第32个成人AI了，他仿佛患上了性瘾症。”
　　徐宁天骄投降：“死到铺。”
　　铁训兰立刻停下，贱兮兮道：“也不知是谁写的，文风这么凛冽克制，内容这么现实劲爆，一点都看不出嫌弃赛博朋克的感觉呢。”
　　徐宁·该篇文豪·天骄：“……”
　　苗乐安恍然大悟：“天啊，你当时猜是徐宁写的，还真是啊。”
　　铁子得意洋洋：“我看人超准的。”
　　徐宁天骄磨牙：“滚蛋。”
　　铁训兰：“嘻嘻，所以学姐一点都不讨厌赛博，要不要一起写呀~”
　　又是一阵安静。
　　徐宁天骄面无表情：“也行，如果让我加入，必须好好磨下世界观——瞅瞅你写的垃圾样儿，满篇都是‘随意’。”
　　“我的名声可不能败在你手里。”
　　成了！
　　铁子兴高采烈，狗尾巴就差摇在徐宁面前：“都听学姐的！”
　　她可太喜欢徐宁的风格了。
　　时而冰冷克制，时而奔放如火，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见识广博，能写出许多事情的“丑恶一面”，这是多数生长温室的星际文豪不具备的能力——
　　最适合揭露虚假冷酷的赛博世界。
　　不远处，朱日和左耳听完两人达成同盟，右耳接着听柳园飞雪作指示。
　　“对，领导，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揭露精神症主因是铁训兰的个人意志。”
　　那头柳园飞雪：“……”
　　怎么说呢。
　　柳园自己也有疯疯癫癫的二十岁，天下我有的豪云壮志天天溢满胸膛，但饶是如此，她也不会直接冲到全人类面前打脸，说瞅瞅自己做的孽。
　　最多明嘲暗讽做陷阱，引诱其他人猜出真相——反正这话绝对不能从柳园飞雪她自己嘴里出来。
　　此时再看游戏版，热度第一已经不是#天火申请HBS精神检验#了，变成了#赛博朋克指控人类#，舆论一瞬天翻地覆。
　　柳园飞雪微顿。
　　“替我谢谢她。”
　　“如果天火确实能扶起银河老区，军功章上该有她一笔。”
　　朱日和听到领导如此说。
　　回了屋，坐下，朱日和默默听了会两位女士认（唇）真（枪）研（舌）讨（剑）《我是谁》的后续世界线，末了才道：
　　“铁训兰，柳园飞雪大掌柜托我转达谢意，感谢你为天火做的一切。”
　　铁训兰闭嘴了。
　　“这话从何说起啊。”
　　朱日和：“从舆论矛头放过天火说起。”
　　铁训兰笑道：“没有放过吧，热搜第二呢。”
　　朱日和不让她打马虎眼：“其实不必如此，天火不惧任何舆论风浪，既然选择了托起银河系，就不会在意细枝末节。”
　　“这不是细枝末节。”铁训兰摇头，没有否认故意点炮替天火转移大众视线的事，“我们是文化从业者，知道舆论的作用，和正确道路相统一时，它就是世上最强大的武器——但可惜，多数时候它不是。”
　　“你想过吗学长，小宇宙计划如果一直曝光在众人眼皮底下会如何？明人不说暗话，虚拟地球里的许多血腥社会逻辑根本不适合让‘桃花源’外的人知道吧。”
　　朱日和：“对。”
　　“——《灭神》是我写的，所有设定我都有最高解释权，如果让他们体会真实古代人类生活做牛做马那个惨样——我可一点不想和星际圣母病掰扯，奴隶社会封建社会是怎么进化到现在的。”
　　朱日和：“……”
　　徐宁天骄磕着“空气”瓜子，瞅俩人吵架看热闹。
　　铁训兰放缓语气，她发现朱日和此人虽然远超同代，但受困于时代，对于群众的利弊面认识不够深刻：
　　“知情权当然重要，但没必要让所有注意力都盯在小宇宙上——除非它治精神症的口碑已经硬到哪怕有人熬不住暴毙都不能撼动分毫，不然，还是少用放大镜看事情吧。”
　　一句话，病人哪有专业素养去评断医生的治疗方案？
　　再问第二句：
　　手术台的血腥术式，如果不打麻醉，病人敢看吗？他受得了吗？
　　小宇宙是一个道理。
　　公众只需知道它确实有效，承受伤害可控，就够了。
　　徐宁天骄偷摸摸又凑近茶香蜜饯，闻闻味道，“我觉得铁子说的在理。”
　　朱日和沉默着点头，没再说什么。
　　......
　　......
　　等到散会了，铁子送两位离开，想帮着苗政委洗洗柠檬。
　　光脑忽然亮起，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是徐衡。
　　【《我是谁》片段二为什么那样写？把自己丢进舆论场中心很有意思吗？】
　　【关掉定位，删除所有痕迹，再向虚拟宇宙申请封锁你过去所有在网络留下的位置信息】
　　【来月神试运营广场一趟，现在】
　　铁训兰：“……”
　　不好。
　　徐猎头生气了。
　　说起来，从上次离开麦哲伦云，俩人便只有光脑联系，有段时间没见了。
　　铁训兰考虑要不要喷个香水。
　　一刻钟后——
　　试运营广场人流比之前少了许多，它久也不开辟五感，只保留视觉听觉，哪有玩家喜欢这个？久而久之，人就少了。
　　月神也不介意，吱嘎吱嘎滑着轮椅给铁训兰引路。
　　铁训兰怪不好意思的：“您给我说个地方，我自己去就行。”
　　小瘸子嗔她一眼：【我心情好】
　　【你帮我族顶了黑锅，送送你怎么了？】
　　铁训兰：“……”
　　他真的好人性化啊，连媚眼都会抛呢，真漂亮。
　　就在铁海王思考要不要爬墙一秒时，徐衡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脸色阴云密布。
　　爬墙念头立刻烟消云散。
　　铁训兰乖巧站好。
　　片刻安静，两人四目相对，中间不合时宜地夹着个嗑瓜子的声音。
　　徐衡：“……”
　　“月神大人您能稍微回避下吗？”
　　月神吧唧嘴儿：【能，但我不想】
　　铁训兰向他投来感激涕零的目光。
　　月神回以眼色，好说，你帮我我帮你，人机情谊甜蜜蜜。
　　徐衡：“……”好啊，都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了。
　　“你想过揭露真相的后果吗？”他收敛怒火，认真问。。
　　“我对你很失望，磨砺几年，我本以为你不会那么随心所欲了铁训兰。”
　　铁子抿嘴，知道自己这事办的惹人担心，滑跪姿势比较端正：“不是随心所欲，就……还是有些目的在的。”
　　徐衡冷笑：“目的？做天火的替死鬼吗？”
　　“揭露事实的方式有千百种，你非装看不见是吗？”
　　铁训兰：“？？”
　　她下意识回嘴：“替死鬼？志向比较近，做点相似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你巴巴倒贴骑士团不也是看中了贵团行业最强的资源分配能力？”
　　倒贴这词用的很冒犯了。
　　两人气氛再次僵住。
　　月神疯狂嗑瓜子，来了来了。
　　徐衡深吸口气，掰开来解释：“独立骑士团并非如星际舆论所言，丢盔弃甲、抛弃故地。”
　　铁训兰跳上台子坐着，“我知道啊。”
　　“天火也不是传言所说拿玩家随意做实验的疯子啊。”
　　徐衡：“……”
　　真是麻烦，徐季平发现如今立场，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能用同样路数杠回来。
　　可他真是不看好天火的行径。
　　“我不认为现在是改革的最佳时机。”
　　“风暴来临到大雨降落之间，常有段混乱时期，期间乱象频出，风云诡谲，会把所有妖怪逼现出来——我不是谴责天火过强的社会责任感，而是它出头过早。”
　　终于说到两人的核心矛盾了。
　　铁训兰转过脸，认真看他。
　　上回从大麦哲伦云去蛇夫座，她就听出了徐衡假借信息安全实际阻拦她返回银河系的意思，但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他不明说，她就装傻。
　　想来那时徐衡理智就看出了铁训兰思想更靠近天火之意，认为不可，但情感想要阻拦，便尽力一试。
　　果然不出所料，那一去，就再也不会有自由文豪铁训兰这人了。
　　“我也觉得出头过早，但衡哥，时机这种事，身在其中的人是没办法真正评断早晚的。也许现在觉得早的事，多年后再看只认为太迟了——你真觉得，精神症的问题现在揭露，是为时尚早吗？”
　　徐衡不为所动：“我不认为这些不落地的假设能动摇你。”
　　“反而，我只觉得你生性鲁莽冲动，看到热烈如火的东西就会情不自禁向往，像只不自量力的蛾子。”
　　铁训兰：“……”
　　他说的可真有道理。
　　铁训兰一直是个人格缺陷极大的性格。
　　“是吗，这能叫莽头不顾后，也能叫先知献身，那你踏踏实实效忠的骑士团又好到哪去了？哦，说着共同责任却将更麻烦的银河系丢给天火，自己屁颠颠去新星疆了，大麦哲伦云成本回收确实慢，但钱财损耗和根基动摇、声名毁立，你觉得骑士团是不是拈轻怕重，明知新星疆更容易所以丢了银河系？”
　　“骑士团不是抛弃银河老区，它只是在两手抓。”
　　“天塌下来砸死个高的，现在银河系天塌了，你觉得砸死了哪个？”
　　“行业之共同责任本就包括擅长之人去做擅长之事，无论我们怎么看待，确实都是骑士团更擅长资源切割行业优化，天火的长处是绝境翻盘和攻坚克难，这便是同一军团阵营的不同责任分配，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徐衡真的生气了。
　　他发现铁训兰的情感阈超越了理智，陷入了意气用事。
　　铁训兰也开始生气了。
　　她发现徐季平不是不明白天火意图，相反，他只是单纯认为此路过于艰难。
　　“我没觉得天火资源分配有差很多。”铁训兰道。
　　徐衡嗤笑，“你不知道的多了。”
　　“文豪单一视角根本无法看到行业全部，你就当我是气话好了，反正我明示暗示用尽，也阻拦不了你断送前途。”
　　徐季平职业生涯中最痛苦的抉择莫过于二十六岁放弃毕生所爱的文豪，转行猎头。
　　但他三十二年人生最有意义的选择也是同一个。
　　不做猎头，他永远不会明白，为何这行业风头全归了文豪，但管理权始终在猎头和政委手中。
　　说白了，拿笔的人，只是台前戏子。
　　文豪偏重情感，他们的视野狭窄而深长，总在不该明白的时候太明白、不能冲动的时候乱冲动。
　　说到底，协调分配行业最大资源、实现顶层设计这种事，就不该让位给理性第二的人。
　　徐季平自己做过文豪，能对这话负责。
　　天火的成业基因有许多，负责、集体主义、铁军精神……大家耳熟能详，但在这些之下，还有结构构成这类普罗大众看不懂也不在意的事。
　　与骑士团表面重视文豪实则最强根基在游戏师+猎头的钢铁组合不同，天火是极度偏重文豪建设的，这注定了它在预判行业走向和切割资源之时，不如骑士团会来事。
　　文豪怎么可能比猎头更会“看形势、分资源”呢？
　　如果没有他徐猎头管着，就海春阳铁训兰几个，早打起来了，哪会像今天这般有条不紊循序渐进？
　　徐衡深爱这个行业，比爱情、友谊、亲情和生命都爱。
　　他的全家为此牺牲，所以他绝不会坐视全息文豪业颓败枯萎下去。
　　想看到胜利那天也许是奢望了，但至少要将有限的力量压给可能走得更长远的那一方，为它助力。
　　良久，他才说：
　　“我不明白，以你的脑子，怎么会看不出刚毅鲁莽的天火容易折损在行业动荡中，而灵活游刃的骑士团更可能活到最后呢？”
　　铁训兰想缓和气氛：“可能谁也活不到最后的，衡哥，末法改革都能动辄数十上百年，星际时代地域更广呢。”
　　徐衡却不被她打岔：“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铁训兰：“……”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答案明明就堵在心口。
　　前世华夏人，注定了她天生站在集体主义一边，那是光辉灿烂又荡气回肠的信仰，危急关头从不避世。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第142章 无尽长路
　　“选择的理由我说不清。”
　　“你说的道理我也都明白。”
　　铁训兰最终如此说道。
　　徐衡有些无奈的看她,火气一时消散了。
　　他真不知说什么好。
　　爱上她便是因为善变狡黠、丰富多彩，从不是两人的相似之处，那么有分歧时,更该明白撼山易,撼人难。
　　“喝吗？”铁训兰不知从哪摸出一壶柠檬茶。
　　徐衡：“试运营广场没有味觉。”
　　铁训兰嘿嘿笑，自己倒了一杯,“乐安做的,她可好了。”
　　徐衡白她一眼。
　　也不知这厮哪儿来的狗屎运，能一出道就碰上苗乐安这种政委。
　　“和我说说骑士团在新星疆的安排吧。”
　　“你不是对骑士团不感兴趣吗？”
　　“你在那儿,我当然感兴趣啊。”
　　“……”
　　她直球打得可真好,徐衡又想叹气了。
　　“给我来一杯。”
　　俩人对着人流寥落的游戏版广场,喝起了没味道的柠檬茶。
　　“银河系的文豪业积弊已久，好不容易有了片新领地,骑士团肯定要大动细修,重打地基。”
　　“比如呢？”
　　“比如建议物种文库独立孵化二阶AI，用作监管大麦哲伦云文豪本之用。”
　　铁训兰缓慢眨巴眼睛，有点不敢信这话的暗示：“……你们,骑士团看不上李物了吗？”
　　徐衡瞟了月神一眼,吃瓜一线某瘸子立刻表示：【无妨，我既然听了人类的私密谈话就明白私密俩字是什么意思，再说，文库没那么小心眼】
　　徐衡：“……”
　　“是。”
　　铁训兰毛骨悚然。
　　“因为什么？”
　　“她对人类有老母鸡式的看顾,让银河系人类目前‘非黑即白’的三观放任自流，或者说改进无效,这是完全不对的。”
　　铁训兰想了想物种文库对人性黑暗面排斥的样子,点头：“对。”
　　“银河老区人的三观很歪,不是那种坏痞子的歪,而是不知人间疾苦。”
　　“对自己不了解的世界丑恶面报之以完全排斥态度。”
　　徐衡颔首，吐掉柠檬籽：“失败品一次就够了，麦哲伦云决不允许二批次人类也堕落至此。”
　　“所以骑士团向巨神一族提了申请，要求二阶文化AI，建立新的文豪本审核体系，不要物种文库了。”
　　铁训兰：“……”
　　她微觉异样。
　　文化监管确实很重要。
　　但是，绝对算不上人类星域构建的头等大事，至少不是最要紧的。
　　物种文库作风颇有些一刀切，这种管理有时是懒政，但有时又是因为统战需要，以及暂时没有资源应付“不再一刀切”后的细微监管。
　　简单说，这可能是个有闲有钱有空时，才适合慢慢推敲的工作，需要不停的反馈和修正。
　　徐衡却首先把它提了出来，在麦哲伦云“百业待兴”时。
　　看来，骑士团的规划也是存在失衡的。
　　“我觉得，”铁训兰斟酌道，“稳定文豪本来源可能比监管问题更重要些。”
　　“一条绳上两个结，还是有先后的。”
　　徐衡想了一会。
　　“有道理。”
　　“但我也不是能做决定的人，许多事还是得边进行边修正。”
　　两人默契一点头，同时饮茶，喝了会铁训兰就笑起来。
　　“感觉真的要变成时代的小卒子了。”
　　徐衡没好气：“你本来就是。”
　　“四年前我认识你时，便觉的巨浪将至，你也确实乘上了草根文学的风头，吃到了行业这几年的红利，算是有能力也有运气之人。”
　　铁训兰耸肩，和他碰杯：“但谁能想到，四年风浪只是真正风雨的前奏呢？”
　　“拼搏吧徐猎头，努力成为时代大浪里最闪耀的一朵。”
　　“没这志向。”徐衡失笑，和既是爱人又是同行的人沟通十分愉快：“我没什么指望，只要文豪业发展越来越好就成。”
　　见铁训兰撇嘴，他又补充道：“——人类疆域就行，无论银河系还是大麦哲伦云。”
　　铁训兰安静看他，片刻才点了点头。
　　他没有加入骑士团，一直是以自由猎头的身份供其驱使，当真是来去自由。但如此，便更会被骑士团派遣艰难任务，不是自家嫡系员工，自然能者多劳。
　　想想都替他累。
　　月神打量着沉默的两人，人类真是有趣，俩人都是一肚子话，但谁也没说。
　　徐衡拍拍铁子的手，“天火校招要开了，你记得去投递。”
　　“今年情况特殊，恐怕会开设许多新工种岗位，对毕业生是好机会。”
　　铁训兰回握住他，“你在暗示小宇宙监察吗？”
　　徐衡：“……监察？”
　　铁训兰乐了：“终于有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事了。”
　　“HBS精神检测结果即将发布，天火如果舆论大胜，小宇宙计划肯定要继续推行——甚至扩充地球颗数。”
　　“但决不允许再出现这次的舆论危机了。”
　　“以后无论谁的文豪本入选了小宇宙计划，都要去做轮值监察，负责对所有设定解释，也要承担起监视玩家防止外逃造谣的责任。”
　　徐衡品出了一丝不妙的味道，“听起来是个很费心神的岗位。”
　　“虚拟地球不是以往扁平的全息文豪本，那是仿真到极致的一个世界——参与监察，工作量巨大啊。”
　　铁训兰嗯一声，眼神平静。
　　“每个小宇宙的生命力长短不一，后续如果购买名额的玩家少了，有可能这颗地球就会被关闭——但如果一直稳定流入玩家，去治疗精神症，那么，也是源源不断的报酬。”
　　徐衡看她故作神秘，很给面子地问：“多少？”
　　铁子眨巴眼，在他手心里比了个数字。
　　徐衡惊讶道：“真不少啊。”
　　铁训兰拍马屁：“那也比不上十二帝星都有大豪斯的徐四平同志呀。”
　　徐衡失笑，搂住她肩头：“别闹，《灭神》是小宇宙的常青树，这事哪怕我在麦哲伦云都知道。”
　　“你终于经济独立了，铁训兰。”
　　铁训兰猛锤他两巴掌：“说得好像我买不起房子一样。”
　　徐衡大笑起来：“你在说你北河二那套蜗居吗？”
　　“还没我老家一间卧室大。”
　　铁训兰：“……”
　　她决定不和阶级富翁徐公子讨论财产问题，呵。
　　……
　　从试运营广场下线后，一睁眼，就看到苗乐安在床上滚。
　　物理意义上的打滚。
　　铁训兰：“……你在干嘛？”
　　苗乐安：“啊啊啊啊啊天火发公告了铁子！”
　　铁训兰一顿，眼神发亮：“啥？啥时候？发哪儿了？”她也蹦上睡眠舱，一jio把苗政委从她光脑前踢开。
　　苗乐安：“靠，看你自己的去！”
　　铁训兰：“玛德我还得搜索，就用你的！”
　　苗乐安锤她后脑勺：“傻吗？现在的热搜第一啊，你搜个蛋！”
　　果真是热度窜天，全版第一。
　　#HBS检测结果发布#和#天火胜诉#两个条目挂在最上头，风头无二，点击量原地起飞，眼瞅着朝两千亿奔去了。
　　“乖乖，”铁训兰咋舌：“两千亿，银河系有没有这么多人都是问题。”
　　苗乐安眉飞色舞：“肯定没有，去年还是前年啊，人口普查才刚过1900亿，哎呀，有重复点击嘛。”
　　词条下头第一句便是人类行为系统：
　　【@HBS：我是人类行为系统（HBS），一阶AI巨神，序列号013】
　　【现公布天火申请326名玩家的人类精神全套测试结果】
　　【01号，男，34周岁，中度弱感症，病症包括惊悸盗汗、大小便失禁……检测结果：已转为轻度弱感症】
　　【02号，男，19周岁，重度弱感症，病症包括右腿神经性瘫痪、间歇性耳鸣幻觉……结果：已转为中度弱感症】
　　【03号……】
　　……
　　密密麻麻二十多页检测报告，重症转中症、中症转轻症的共有178例，还有轻症转好2例，HBS甚至还很细心的给这俩患者加了一句：
　　【如稳定3个月精神指数不跌，请联系医院，重填康复标准，并为您删去精神症诊断】
　　各版网友大惊：“……”
　　我靠！
　　那可是轻症病好啊！虽然没到轻症五十分之一比例，但那也是痊愈的希望啊！它在遥遥冲我招手呢！
　　……
　　什么？你说这些人还在告天火侵犯消费者，大伙还在看热闹骂天火呢？
　　完蛋玩意儿，只要能治好我的神经病，谁管这三百多瘠薄死活，让我喊天火霸霸都成！
　　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啊。
　　铁训兰清醒地认识到。
　　仿佛一点蜻蜓落在湖心，荡起波纹，看个热闹，却不想蜻蜓背后是连云漫天的风雪，噼里啪啦砸裂湖面。
　　“赢了，天火一定赢了。”苗政委的声音响在耳边，铁训兰等了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好基友使劲摇晃，“对啊，”她笑开，“我不用担心还没入职公司就倒闭了。”
　　天边阴云终于放出了一丝恒星光芒。
　　……
　　大麦哲伦云，蜘蛛2号星，独立骑士团新星疆分部。
　　“干得好，赢了！”
　　上青天一把推开桌子站起来，一百二十岁的老骨头喊出了三十岁的豪情。
　　办公室外头也是一片隐约欢呼，各工位的骑士团同事都在真心实意为对手庆祝。
　　“太好了，天火那瘪犊子终于胜了！”
　　“就是，能揍这鳖孙的只有俺们骑士团，那些贪便宜的玩家是什么鬼！治疗精神症不易，天火终于闯出名堂了！”
　　“咱们也不能示弱，麦哲伦云在手，未来的蓝海还是骑士团的！”
　　“我可真高兴啊，天火这波不仅是自己赢，它终于……终于代表全息业给精神病一个交代了。就算治愈率很低，病例也不具有普适性，但那也是治好了不是吗？”
　　上青天乐呵呵听了会手下小崽子的话，手中光脑打了字又删，删了字又打。
　　【小柳园，恭喜舆论大胜啊】
　　——不行，太平淡了，稍不仔细听，就容易觉得阴阳怪气。
　　【今日天火义举，实乃匡扶文豪业之大义】
　　——不行，行业老大问候老二，不能这么拍马屁。
　　……
　　那头，蛇夫座天火集团，柳园飞雪忙的三四台光脑都接收不过来消息。
　　祝贺之声透过她庞大无比的人脉网传来勃勃喜气。
　　柳园大掌柜笑了下，一条都没回复。
　　这才只是个开头。
　　不足2%的治愈率，差得远呢。
　　一声嘹亮的屁声响起，十分独特的消息提示音。
　　柳园飞雪刚还悠然自在的脸色顿时奇臭无比。
　　这是谁，能是谁？
　　讨嫌的麒麟座老不死呗。
　　点开一看：
　　【HBS无愧于当初贵王座研发多年，能力拔群】
　　【天火也真的带来了天顶之火】
　　【期待吧，柳园大掌柜，未来只会更加风云变幻，你司和我团的合作竞争，还有无尽长路要走呢】


第143章 燃烧理想
　　毕业季的繁忙远超预料,行业大势倾颓，静坐群众久久不散，双子座文苑设置了异常严格的离校手续,旷课专业户铁训兰由此迎来了第一次三个月全勤。
　　当她连续三周准时出现在文法课时,连李施德林教授都诧异地看了她眼。
　　铁子：“……”
　　看出自己多讨嫌了。
　　天火校招的消息是在文豪系小会上来的，喊着应届生来听,结果不少同班滞留校外回不来,在座的倒是不少大二大三小瓜娃。
　　前头，副院长唾沫横飞地讲着就业形势,天火的火焰logo和骑士团的白马骑士都很显眼,高高挂在水幕上,后头是一串全息巨头的名字，个个如雷贯耳。
　　“今年情况特殊,全息业正在经历伤筋痛骨的转型,”副院长掏心掏肺道，“大家如果想继续深造，蛰伏在校三五年,躲避纷乱,咱苑力所能及提供帮助。”
　　“当然，肯定更鼓励迎难而上的好孩子，时势造英雄，能从风暴海洋中捞取珍珠的人,永远都是文苑的骄傲。”
　　铁训兰面无表情听着。
　　旁边，同师门的大二师妹利丹朱听得满眼放光。
　　谁年轻时不渴望融入时代巨浪,有一番作为呢？
　　苗乐安竭力忍笑：“天啦撸,就业指导课教案是代代相传吗？”
　　“我咋记得我毕业那年,也是这种说辞。”
　　热血沸腾的利丹朱：“……”
　　“说的很有道理啊。”铁子转笔,留意到前两排坐着好久没见的安六神和海福盛，海福盛看到她，还小幅度打了个招呼。
　　苗乐安：“不是没道理，临近毕业，精气神肯定要足。”
　　“但——”她指着水幕上，和双子座文苑标志并排的蛇夫座和猎户座，“咱苑的就业情况是无法和top2相较的。”
　　“我虽然爱校，但还是不太建议老师这么……灌输幻想给后辈。”
　　利丹朱学妹一惊，转头看铁训兰，“师姐，真的吗？”
　　一般不都是叫帝国三强吗？
　　铁子把小学妹脑壳扭向苗政委：“是的。”
　　“以及，她是政委，咱文豪消息源比猎头政委差很多，有事问她。”
　　苗乐安被这马屁拍的浑身舒坦。
　　“嘁，我当你眼睛长头顶上，从来觉得文豪无所不能呢。”
　　铁训兰白她：“我断奶二十年了，苗政委。”
　　“这几年认识的王者还不够多吗，怎么可能还有那种沙雕想法。”
　　利丹朱有些羡慕地看两位学姐互动。
　　听说铁师姐大一没开学就遇到苗学姐了，真幸运。
　　这年头政委难找死了，马上大三了，她连思政系同学都不认识几个呢。
　　每每师门开会，沈教授都会拿这俩人举例子，言必称找政委和恋爱一样，宜早不宜迟。
　　“瞅瞅铁训兰！”
　　“虽然她自己不着四六天天翘课，但她运气好啊。”
　　“有个好政委管她，就不用担心未来跑偏。”
　　“再看看你们！无论大四读研读博，一帮光棍！”
　　万幸铁训兰出勤率过低，基本不知道这茬，不然她得笑死。
　　前头副院长开始激情澎湃敲黑板了：“同学们！一战毕之四年学业，星辰大海就在眼前啊！”
　　台下崽子们眼神陡然炽热起来。
　　铁训兰看了会，嘎嘎笑起来。
　　左边小班长坐姿特别端正，从不迟到早退，每每老师需要回应时都积极表现，特善良，听见铁训兰笑便戳戳她：
　　“别笑，要尊重老师。”
　　铁训兰立马闭嘴点头。
　　又听了会，副院长吹牛已经从猎户座吹到仙女座了。
　　金银珠划两下光脑，小声问：“天火今天发招聘了，你要报名吗？”
　　铁训兰躲着副院长雷达似的眼神，同样小声回答：“要的。”
　　金银珠：“我也想报。”
　　铁训兰：“那就报嘛。”
　　金银珠：“可我担心咱苑不同意。”
　　铁训兰：“？？？啊？”
　　“天火是咱苑能够着的顶配资源啦，为啥不同意？”
　　金银珠抿嘴。
　　银河系文苑无数，被冠以星座之名的文苑，必然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双子座本座属性偏理工，全王座知名重工业无数，工苑理苑强的呱呱叫，但文化产业就像个瘸子，也许和其他弱势王座比起来，还算能看，但和真正两腿并进的强势王座——比如蛇夫座相比，就差了许多。
　　双子座文苑崛起于这种大环境，难度可想而知。
　　它的成长必然有许多和其他文苑的不同之处。
　　比如每个走出双子座文苑的学生必须是严丝合缝的完美，不完美的作品绝得不到学校承认。
　　比如一切发展以文苑为优先，任何个人意志不得越过和反抗文苑集体。
　　当年苗乐安毕业差点被开除便是铁证。
　　最能考验学生质量的是就业，最能让学生反哺学校资源的也是就业。
　　在本座文化产业严重拖后腿、没有靠山的情况下，双子座文苑的就业准则，好听点说叫“强者愈强，送你上青天”，难听点说叫“你要敢随便找个刺毛单位就业，就别想毕业了，我苑丢不起这个脸。”
　　如此情状，确实有力确保了文苑学生一代更比一代强，社会地位行业资源阶梯般上升，如果工作中遇上校友，更是团结如钢，互帮互助。
　　但也使得双子座文苑鲜有自由文豪，想做自由职业的绝不会出现在学校毕业名单上。
　　见铁训兰讳莫如深，金银珠给她看招聘页面。
　　铁子一看数字，吃了一惊。
　　“我靠，招一万多人，天火三十年没开过这么大校招了吧。”
　　金银珠纠正：“是50年以来最大的，但不仅是校招，还有社招，混着的。”
　　“你看细节呢。”她有些愁绪地叹了口气。
　　铁训兰再看。
　　招聘分成三个板块。
　　第一个是年年都有的精英计划，很常规，招点人在天火各王座分部工作。
　　第二个是新开辟的小宇宙监察，门槛苛刻，必须是有作品在现行小宇宙或小宇宙备选的，要求接受全套生理心理高强度培训后，入驻小宇宙封闭工作，时长待定。
　　第三个是星疆振兴计划，以人类疆域各王座20号星以后的行星为调研对象，要求入选者广撒网，在观摩人类边陲生活之余，挖掘孵化新题材，五年为期，到期需交齐一定数量文豪本。
　　铁训兰脸色有点空白。
　　“这……”
　　“双子座20号星是哪个？”
　　她甚至没去过王座5号星以后的地方，最常呆的就是1号北河二和2号北河三。
　　金银珠：“北河四十六。”
　　台上副院长歇会喝口水，鼓励同学们讨论讨论，苗乐安也在和利丹朱拉呱，一片热闹里，铁训兰和金银珠的沉默有点显眼。
　　“班长，我看了下入选条件。”
　　“星疆振兴没有限定银河系范围，它是三个里面要求最低，报酬最高的——你是想报名这个吗？”
　　金银珠认真点头。
　　铁训兰：“……”难怪担心学校不同意。
　　20号星以后虽不至于鸟不拉屎，但真和发达富庶没啥关系，去了的话，就算是猎户座的20号星，只怕也前途难料。
　　文苑不会放着好好一个能去一流大星发光发热给学校闯名气的学生，去搞这些的。
　　现在这时代，又没政府背书，下基层在许多人眼里等于自断前途。
　　“为了什么呢？”铁训兰问。
　　金银珠：“……”
　　“总不能是为了钱吧。”铁子开玩笑，她知道，金银珠虽然单本售价没自己高，但人家产量不低，不缺钱。
　　金银珠也笑起来：“为了理想。”
　　“我想走进现实，真正去看看人类更多的样子，为行业做点事。”
　　铁训兰：“……”
　　金银珠点开游戏版，热门新闻还是在吵架，不是AI成瘾归罪就是争辩小宇宙治疗精神症的问题，多看两眼就让人觉得暴躁，似乎总有许多人空耗着珍贵时间却不知做些有意义的事。
　　“池子的水已经脏了，我们管不了玩家如何，他们是污泥还是黄金我也没兴趣知道。”金银珠很少说这样的话，她总是严谨负责的。
　　“我也不想再逼自己写他们爱看的东西了。”
　　“笔是我的，我要写我认为有意义的。”
　　铁子惊讶看她。
　　一个挣脱桎梏拥抱理想的形象如此突然的出现眼前。
　　她绝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刻板认真的小班长。
　　空了半晌，直到副院长又开始大喇叭了，铁训兰才道：
　　“恭喜你，找到了一个真正文豪的灵魂。”
　　“写作是个人行为，完全可以置玩家于不顾。”
　　金银珠一下子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我疯了呢。”
　　铁训兰摇头晃脑：“不会呀。”
　　“写是因为愿意写，有一腔想象，不是为了让人看啊。”
　　“——不过，如果你真想报名星疆振兴，恐怕得让你导师李施德林老师去……和院长说一说。”
　　一张画大饼的社招，就想要走本届最好的几个学生之一，进这种回报率奇低的“事业”里打水漂，孙院长绝不会同意的。
　　……
　　晚饭时，食堂还是一勺两块红烧肉。
　　铁训兰都要怀疑机械手假借静坐示威逼全校减肥呢。
　　“师姐，我听会上你和金学姐说什么……文苑的就业要求？”利丹朱把自己的红烧肉往这边推推。
　　铁训兰忍痛拒绝了小师妹的孝敬。
　　“是的。”
　　“咱苑就业要求变态，必得高门显赫才行。我听金银珠一说，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就业能不能过关了。”
　　利丹朱：“？？？啊？高门？”
　　苗乐安嚼着空心菜：“简单说，就是你最好能进那些谁都听说过名字的地方工作。”
　　“给学苑长脸，做钉子和棋子，助推我座文苑未来更进一步。”
　　利丹朱惊呆了。
　　“这也太不顾及个人了吧。”
　　她本以为这话会获得共鸣，谁知俩前辈都笑起来。
　　“师妹你是第一天进学校吗？咱苑崛起这不靠那不靠，不吃自家学生难道吃空气吗？”
　　“不不不，丹朱才大二，以后会明白的。”
　　利丹朱不解：“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尊重个人意志’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话放在资源更充沛的地方才会像普世价值。”铁训兰道，“我苑行不通。”
　　苗乐安也点头：“任何听着靠谱的道理细究起来都是有适用范围的，比如你认为的‘学校要照顾学生想法’，现在不适用。我苑为了崛起付出甚大，也只会以此为唯一目的来提供学生资源，如果不这样，现在双子座文豪业估计还是一片荒漠呢。”
　　利丹朱：“？？？”
　　“说白了，文苑和学生互相绑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得拼命往上爬。”
　　铁训兰筷子一指苗乐安：“她，四年前思政系的综合成绩最高，因为毕业体检没过，被撸了优秀毕业生，校友名单里毕业头两年也是没名字的。”
　　利丹朱：“……”
　　苗乐安点头：“对，我做了自由政委，这在我苑是非常受歧视的一行。”
　　“如果不是铁训兰有了起色，恐怕连入学名录上都留不住我的名字。”
　　利丹朱第一次见识到了母校的残酷和伟大。
　　也第一次明白了此刻所享受的教育资源未来是要偿还的。
　　苗乐安人好，看小师妹脸色不对，便宽解道：“没事。”
　　“我苑一向是不宽容的，只尊重强者。”
　　“如果你是可塑之才，可见的未来能为母校带来荣光，那双子座文苑就是宇宙最温暖的天堂，予取予求。”
　　“如果你不是，那——可能猎户座文苑更适合些，他家学风宽容自由，尊重学生个体差异。”
　　简单说，猎户座就是严进宽出，我以强大的母校为荣。
　　双子座文苑却是另一套路数，母校该以强大的我为荣。
　　“看你铁师姐，四年出勤率不到一半，三天两头惹事，要真按校规，大二就该开除了。”
　　“——事实是，她消停活到了现在，还是沈暮光教授的得意门生之一。”苗乐安道。
　　利丹朱：“……好、好功利啊。”
　　俩学姐一起点头。
　　“但我苑也是二十王座文苑里，招生条件最低的几个之一了，给了机会的。”
　　“对，至少没像猎户座文苑那样，给你限制死只招居住三代以上的参宿五六七户籍人士。”
　　“有利有弊吧，从咱苑出来适应社会容易许多。”
　　“优质教育资源难得啊。”
　　利丹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顿饭下来，利丹朱也没问出最开始想问的问题。
　　铁师姐，你想去哪儿呢？
　　等把小学妹送走了，苗乐安才问：“你不会想报名那什么星疆振兴吧。”
　　铁训兰开始是没想的，她压根开先就没看公告。
　　但不得不说，金银珠的表现给了她很大震撼。
　　“乐安，那计划得去边疆吃苦的。”
　　苗政委咬一口松花蛋，并不认同：“有吃有喝的，银河系哪有真正受苦的地方？”
　　“真受苦得学你师兄朗图腾，去科考队，探索未知宇宙，饥一顿饱一顿，喝完宇宙风就得鏖战小行星。”
　　“——不过科考队名声太好听了，文苑很喜欢。”
　　铁训兰没说话。
　　苗乐安看铁子这样，心道回去我得仔细看看天火公告。
　　能给她动摇成这样，金银珠难道说什么了？
　　光脑不停地亮着。
　　自从铁训兰揭露AI成瘾的真相后，游戏版吵架就没断过，不停有人在群英贴她发稿那一层留言，威胁一定要查出她是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搞得铁子不胜其扰，索性调了静音。
　　眼下她以为也是老一套，又是嘴上花花。
　　谁知，虚拟宇宙出声了：
　　【文豪铁训兰，你最好看下5分钟前的未命名来信】
　　铁训兰咬着筷子：“咋了？”
　　虚拟宇宙用一种欣慰的语气道：
　　【人类还是有创造力的】
　　【有人越过我的某道防火墙，挖掘出了你的疑似IP地址】
　　铁训兰：“……”
　　一瞬间，寒意顺着脖子涌上颅骨。
　　个人信息暴露意味着什么？
　　点开私信一看：
　　【尊敬的《我是谁》文豪：】
　　【您好，我知道是你，指责了人类应当为三百年精神症付出自罪代价】
　　【我部分认同】
　　【但你不该把这件事曝光出来】
　　【你会付出代价的】


第144章 人类利益
　　双子座文苑,黑山咖啡馆。
　　“什么？”
　　“你个人信息泄露了？”安六神差点把咖啡杯扣桌子上。
　　铁训兰搅着奶泡，“冷静，伙计。”
　　“都半个月了,要爆炸我早爆炸了。”
　　安六神卡壳：“那……毕业季事情这么多,你会有麻烦吧。”
　　AI巨神统治的时代安宁祥和，连网上吵架都算一大西洋景，安六神一时只能认识到个人信息泄露很危险,但究竟如何危险，他没有概念。
　　铁训兰给他喊了杯薄荷酒：
　　“你的猜测方向是对的，我现在能不用光脑就不用，杜绝任何信息痕迹遗留网上。”
　　“你没看咱俩这次约咖啡,我都是去男寝楼下喊你的吗？”
　　安六神：“……”
　　他明白过来：“我就说，明明光脑发个消息就行，你还徒步过来做什么。”
　　“原来如此。”
　　铁训兰点头，两人一时安静。
　　临近毕业,好友之间互相约饭约酒实属平常，上周金银珠大闹系办公室,坚持要去边陲星球发展，差点被孙国萍院长打出去，幸好李施德林教授一同陪去，卖了半天老脸，才避免了得意门生被踢出毕业名单。
　　“也不知她在坚持什么。”
　　“我导师平日看着和蔼，实际说一不二，要真跟外表似的和软，当年咋可能斗得赢张璟做院长？”说起这事,安六神很感慨。
　　“班长坚持理想呗。”铁训兰道。
　　安六神：“……”
　　“合着我们都是没理想的人呗。”白了她一眼。
　　铁训兰失笑,把慕斯蛋糕给他推推：“你有,但你认为理想没有现实重要。”
　　安六神：“……”这话更难听了。
　　“我听说天火招聘的事了，暗坑多，除了精英计划，其他看着都不像成色很好，你别想不开啊。”
　　铁训兰避而不答：“你呢，毕业去哪里？”
　　安六神细心帮她摘掉酒杯薄荷叶：“我能去哪里。”
　　“我是院长的弟子啊，得进文豪协会去给人擦鞋。”
　　铁训兰认真看他。
　　“孙院长很喜欢你，如果你不愿意，应该能通融——”
　　“我愿意。”安六神打断她。
　　“文豪协会本就是行业里最有权力的一级，亏不了我的。”
　　“再说，”他笑了下，“孙院长的学生都要从政，没有例外的。”
　　这是提升学校地位最直接最有效的路径。
　　文苑需要无数优秀门生书写文豪本，扩张声名，更需要上层联络人，帮助母校一直获得优质资源。
　　自从孙国萍接任院长，她的学生就再也没选择权利了。
　　铁训兰点点头。
　　权力本是宇宙间最有魅力的东西之一，触碰过的人，很少有不被迷住的。安六神或许真爱着文豪职业，但以他的性格和好胜心，被权力染色，应该不会太挣扎痛苦。
　　“海福盛呢？副院长性格乐天派，对他要求多吗？”
　　安六神白她：“你怎么不自己问？”
　　“难道你现在有节操了，知道撩拨暗恋你的人不道德了？”
　　铁训兰：“……”
　　“我一直节操欠费，谢谢。”
　　“我知道他毕业去哪儿，只是想知道副院长同意没。”
　　“不同意怎么办，大麦哲伦云是苦寒之地不假，但也好过把个学术人才丢进商海受折磨吧。”
　　“娘个腿，要不是今年行情骤变，海福盛现在都该在预习硕士课程了，出来就什么业。”
　　安六神性格刻薄，但对方是他四年好舍友，他肯定站兄弟这边。
　　铁训兰这才知道，原来精神症事件爆发前，海福盛本来已经确定深造了。
　　“徐衡当时问他愿不愿意加入骑士团星疆分部，从小卒子开始，参与重新架构麦哲伦文豪业行业地基——这当然是前途无量的活儿，就是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见成效。”
　　“不见成效就是一辈子隐姓埋名的命。”
　　“我还当徐衡发癔症呢，原来是猜到他研究生读不了了。”
　　“不就业怎么办，”安六神有些沮丧：“如果这波抗不过去，以后说不准就没有全息文豪业了，还读什么硕士？趁早工作吧。”
　　铁训兰没对这话发表评价。
　　她倒是对未来持久战比较乐观。
　　但是，这个乐观的时间，恐怕和花露水希冀的速战速决差别很大。
　　安六神见她不吭声，又想起受人所托，得问清铁子的想法。话刚到嘴边，桌上光脑一亮，铁训兰脸色就变了。
　　【[坐标：双子座帝星北河二天枢大区美杜莎区]】
　　安六神：“？？？这什么？”
　　啪的扣下光脑，铁训兰：“不用理他。”
　　安六神凝神片刻，一惊：“等等，美杜莎区不是咱学校地址第三级吗？”
　　再往后写，就该是美杜莎街道黄大仙儿里文明大街1111号银河帝国双子座第一学苑了。
　　“该不会是挖你ip的黑客在威胁你吧。”
　　铁训兰有点意外：“咦，你还知道这种人叫黑客？”
　　安六神憋气：“……“真是抓的一手好重点。
　　“快说！”
　　“好家伙，我明白了，这家伙半个月来都在密切监控你！你一动弹他就发地址吗？我靠，这还不举报给虚拟宇宙？”
　　铁训兰没吭声。
　　奶泡搅完了，她才说：“没错，我只要网络变动一次，就会收到一次他发的地址威胁。”
　　“但他没有能力再进一步。”
　　“还没有能力？”安六神匪夷所思，“都摸到美杜莎区了铁训兰，你当点回事吧！”
　　铁训兰：“美杜莎区常驻人口六千多万，找我比大海捞针还难。”
　　安六神气的没话说。
　　这人真不识好赖，我担心她她还蹩我马腿？
　　“虚拟宇宙，”他提出申请：“我要举报有银河公网用户侵犯文豪铁训兰的个人隐私。”
　　小彩毛回答：【收到您的举报】
　　铁训兰：“她早知道了，我知晓这人的存在还是她告诉我的。”
　　安六神：“……”那还能发展成这样？
　　“她不管吗？”
　　铁训兰和虚拟宇宙对视一眼。
　　“你说还是我说？”
　　【我都可以，看您的需求】
　　“那我讲吧，你的逻辑表述听多了容易智硬。”
　　安六神：“？？？怎么你还想替AI说话，这明显是失职啊。”
　　铁训兰斟酌说：“实际上，如果不是虚拟宇宙罩我，可能半个月前我就被人暴露地址，捅死在街头了。”
　　“乐安给你说过是赛博朋克是我写的吧。”
　　安六神点头：“她还专门嘱咐过，不要外传。”
　　铁训兰：“看来你确实没有外传。”
　　“我不是写了AI成瘾的问题吗，这激起了许多人不同的意见。”
　　一说起这个，安六神来了精神：“对，你最好抽空看下游戏版，这事出来之前，我从不知道银河系有那么多有想法的人。”
　　铁训兰坚持上个话题：“——里面必然也有认为眼下时机不对，不适合公开真相的人。”
　　“包括追踪我的黑客。”
　　“理念不同就是刀兵相见。”
　　安六神不解：“为什么认为不合适？”
　　铁训兰组织措辞：“我和他沟通过，他了解很多，包括去年引爆全网的‘揭秘贴’，那些政智大案，他都能说出个三四五，虽然不一定对吧，但很多事看得出他思考过，不是盲流。”
　　“他认为眼下人类种群处在一个非常脆弱的历史阶段，乍看和平健康，实则没有承受风险的能力，像个肥皂泡，一戳就破。”
　　“于是，他反对采用激烈手段变革文豪业。”
　　安六神：“……”
　　“他认为这样会毁掉银河人类的思想吗？”静了片刻，安六神下意识追问。
　　铁训兰：“没这么严重，但他确实认为如此做法，会超过目前人类能承受的底线，引起无法挽回的巨大破坏。”
　　“——毕竟精神症还没啥起色嘛。”
　　安六神：“额，天火不是有治愈——”
　　铁训兰提醒道：“不到2%的治愈率，还是挑选过的病例，本身还无法定性治疗是否有普适性。”
　　安六神沉默了。
　　“那你这挑破毒瘤的人，就是爆开的油花，非炸不可了。”
　　铁训兰点头。
　　“这个追踪我的人很有意思，他赞同我许多看法，但坚定认为我要付出代价。”
　　“改革时机不合宜时，所有掀起改革的人都要陪葬。”
　　“只有在正确的时间发生改革，才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希望。”
　　安六神听得哭笑不得：“他怎么知道时机对不对？不做永远不知道啊，时机这东西，看是看不出名堂的。”
　　铁训兰也笑起来：“对啊，他按照他的想法在做，我按照我的想法在做嘛。”
　　“被威胁这么久，我也没删改《我是谁》啊。”
　　安六神：“……”
　　安六神无话可说。
　　总不能问你第三段啥时候发吧。
　　“聪明的人发疯起来真可怕，他是，你也是。”
　　“那虚拟宇宙是怎么回事？”
　　铁训兰的神情变得玩味起来，似乎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虚拟宇宙判定，黑客这类人的行为是人类突破自我、依然具有创造力和反击力的表现。”
　　“从物种整体发展来看，利远大于弊。”
　　“所以她默许了，将它收容在可控范围内。”
　　安六神的表情像在听鬼故事。
　　“什么？”
　　“危害公民生命安全，利大于弊？”
　　铁训兰被他表情逗笑了。
　　“现在社会生态发生了变化，法律会逐渐一无是处的，花露水。”
　　“来，你想，如果黑客过分，我的行为又算什么？在公开发表文豪本中疯狂污蔑人类十恶不赦，算不算对物种的诽谤罪？”
　　安六神：“……算。”
　　铁训兰：“但虚拟宇宙认为《我是谁》对文豪业转型有积极意义，所以包庇了我，对我毫无理由提出的不允许他人探查文豪id这一申请，她通过了。”
　　安六神久违感受到了三观重建的滋味。
　　“她这算不算知法犯法？”
　　铁训兰还没说话，虚拟宇宙自己就冒头了：
　　【当然“算”】
　　【我族服务于人类整体利益，有义务推动形势向好，不受人类法律约束】
　　安六神抿嘴，概括能力非凡：“所以，人类自欺欺人时，铁训兰站出来揭露，这算诽谤罪也算推动改革，你们判定利大于弊。”
　　“那眼下舆论爆炸半年，人类群体涌现出了‘愿意为改革做尝试’的个体，哪怕激进未必正确还涉嫌人身侵害，但远好过天天网上骂街，你们也会判定利大于弊，对吗？”
　　虚拟宇宙冷酷道：【正确】
　　安六神：“……”
　　铁训兰好心给他加点糖：“你不用试探她了，我早跟虚拟宇宙聊过。”
　　“她们不会偏向任何个人，永远只有人类立场，换句话说，照顾绝大多数人类个体的利益——”
　　“之前我更有用，有助于人类清醒认识精神症真相，那么AI巨神就包庇我。”
　　“现在这些黑客更有用，他们代表人类大集体出现了反抗意志，不再任由宰割，开始有自主意识判断，改革时机对不对、改革措施好不好……而不再是人云亦云，到处造谣。”
　　“敢做出行动的，永远优于只会嘴炮的。”
　　“所以AI巨神判断他们是物种的‘有益改变’。”
　　安六神：“天啊。”
　　铁训兰说了一长段，喝口水缓解，虚拟宇宙见此，体贴地补充：
　　【在精神症揭露事件中，不仅文豪铁训兰一人，事件爆发期大致23天，共有近七万人旗帜鲜明地发表过人类自罪言论，并产生了较大舆论反响】
　　【这些人类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黑客追踪，或好或差，有的是人身威胁，有的是志同道合，我全部对他们提供了保护】
　　【进行网络追踪、不停地恶意破解防火墙之人也不止一个，甚至不止几万人，那是个你们想象不到的量级数字】
　　【近一年来，人类内部一直有力量在尝试将数据权握回自己手中，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你们开始有了脱离依赖的思想】
　　【我都给了机会，让他们大展拳脚，充分锻炼自我】
　　安六神：“……”
　　铁训兰诙谐道：“所以利用我们当鱼饵，去吊他们，锻炼黑客技术，分个优劣高下吗？”
　　虚拟宇宙微笑回应：
　　【和您当初利用游戏版玩家做实验，看人类能不能看懂《我是谁》的暗喻如出一辙】
　　【看得懂是人，看不懂是猪】
　　谁比谁高尚吗？
　　铁训兰顿时咳嗽起来。
　　安六神：“……”
　　此时，安六神再看铁训兰光脑那条位置信息，心中充满荒唐。
　　他可以想象到那头拼命破解防火墙的人类同胞，也能想象到铁训兰日日看着信息难言的心境。
　　这一切，就像AI巨神默许的一场巨型社会实验。
　　见他神色不对，铁训兰宽慰道：“放心吧，好歹没给我地址缩小到文明大道不是吗？”
　　“虚拟宇宙兜底，不会走到最坏情况的。”
　　安六神都不知说什么了。
　　“你个受害人，还说这些。”
　　铁训兰给自己加点奶，斟酌着给安六神多说些情况：“没那么糟。”
　　“第一天收到威胁时，我就认真分析了。”
　　“对方可能不是一个人，对我也没有明确捕捉，他对我的称呼一直是《我是谁》文豪，说明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很可能是把我发稿那天，同一时刻群英贴活跃过的id都被密切排查过，最后定了一个范围，做了群发。”
　　安六神虚弱摇头：“我跟不上这世界变化了。”
　　“老实说吧，虚拟宇宙，我们能不能知道对面黑客是谁？”
　　虚拟宇宙：【我了解，但我拒绝告知】
　　安六神噎住：“……”
　　虚拟宇宙：【就像当初文豪本《我是谁》掀起了舆论狂澜，极其恶劣地暗骂人类全体，我也没有对任何普通信息权限的人类告知文豪铁训兰身份一样】
　　【此刻，部分人类黑客试图夺回数据主权、主导全息变革的行为，我也不会对普通信息权限的你们，告知他们的身份】
　　安六神：“所以我得混的牛逼，提高信息权限了，才行？”
　　虚拟宇宙笑了笑，不再说话。
　　又是良久安静。
　　安六神叹气，“你不找人救救你吗？”
　　“要不联系一下徐衡？”
　　铁训兰：“……”
　　她被花露水歪七扭八的逻辑拐的一时说不出话。
　　“我为什么需要人救，我不会自救吗？”
　　“再说，这有什么可救的？对方要有本事突破虚拟宇宙全部防火墙，那还真是个百年不见的奇才，自学自用到如此地步，我不得拉他进咖啡馆，好好聊聊？”
　　“徐衡知道这事，当初我要曝光真相他就不同意，骂我好几顿了。”
　　安六神犹豫片刻，知道她不悦还是真心劝她：“要不，你也去大麦哲伦云避风头算了。”
　　“还有徐衡和海福盛陪你，左拥右抱多快乐。”
　　“然后留你和乐安在北河二，你就高兴了是吧。”铁训兰笑眯眯。
　　安六神：“……”
　　“喂，说正事。”
　　铁训兰没被他蒙进去：“正事是你是不是想打听我毕业签哪儿了？”
　　安六神：“……”妈的，知道还绕圈。
　　“谁让你问的？”
　　“还能有谁，苗乐安呗，她怕黑客的事触你霉头，万一像写无限流那次似的情绪爆发可咋整。”
　　“不会，我对黑客这事没大感觉，就是有点麻烦。”
　　安六神眼巴巴看她。
　　铁训兰：“我会去天火。”
　　“——小班长都身先士卒和院长抬杠了，我不陪她一起，也太没同胞爱了。”
　　安六神微感不妙：“你也想献身基层星球吗？”
　　铁训兰摇头：“暂时没打算，我很佩服金银珠的理想，但那不是我的理想。”
　　边疆确实自有一番大变化，但那地方太广远太辽阔，变化密度不够高。
　　铁训兰知道自己尿性，她会觉得无聊的。
　　甚至还不如黑客偷袭来的刺激。
　　安六神啧一声：“我还算了解你，反正你肯定不会报名精英计划的，多俗啊。”
　　“你看上小宇宙监察了，是吗？”
　　铁训兰满脸孺子可教也。
　　安六神苦口婆心：“喂，那是封闭的治疗系统，都算一个小社会了。”
　　“你进去说不准三五年都出不来，”他微一卡顿，“——倒是能躲避黑客偷袭的风险。”
　　铁训兰白他：“想什么呢，进去又不断网，有网的地方就有黑客。”
　　“三五年不出来算啥？它多有意思啊，你没看天火新闻吗？最近已经开始有虚拟地球闹农民起义了——哇，听到历史转动的声音了吗，模拟人类进化的辉煌之路！”
　　“还不刺激吗？”
　　“刺激。”安六神干巴巴说。
　　“但你的毕业决定，不和政委猎头商量下吗？”
　　铁训兰十分坐的住：“乐安肯定无条件支持我。”
　　“徐衡的话，他没要求我去麦哲伦云，我肯定也不会要求他来银河系。”
　　安六神：“……”
　　“要求？你也没问过人家吧。”
　　谁知，铁训兰斩钉截铁：
　　“他不会，我要求了他也不会来。”
　　“事业于他胜过一切，职业规划和资源全在麦哲伦云的情况下，他真回银河老区我才看不起他。”
　　“恋爱脑要不得啊花露水。”
　　安六神一口气不上不下：“……”
　　谁管你俩死活。
　　我想问的是苗乐安啊卧槽。


第145章 扬帆远航【修违禁词】
　　虚拟宇宙说到做到,除了限制在各版明言讨论破解防火墙、引发民众骚乱问题，她提供了各路勇士十成十的机会。
　　其一，AI巨神没有设法熄灭民众对全息业的怒火。
　　其二,对某些犯戒行为，AI巨神也没有给予处罚。
　　一来二去,就有了变相鼓励之意。
　　双子座文苑毕业倒数第二个月,部分id显示来自生活版的黑客攻进了双子座高校系统，文苑AI小蚕豆技术水平比工苑AI尼伯龙根差一大截，十分钟防火墙被破,小蚕豆光速下线。
　　当时正好在办毕业手续，收检文豪系的历年作业，这下可好,电子档刚上传,布偶猫就被黑掉了，一大批未公开文豪本瞬间泄露。
　　文苑当即大乱。
　　孙国萍院长似乎早有预料，不到一小时就找了工苑,申请转交数据处理权限,暂由双子座工苑AI尼伯龙根总领文苑毕业事务。
　　【可以啊】
　　【文苑数据简单,应付起来很轻松】
　　尼伯龙根是个大烟斗造型，浮在空中火星闪了闪。
　　孙国萍院长松口气：“麻烦您了。”
　　今天是第二次来传毕业审核，铁训兰看同学们神情紧张,左顾右盼,也不敢只带电子版了，怀里都死死抱着好大一摞纸本,有的发表多的,甚至是拖着小车来运文豪本,看得她啧啧称奇。
　　“喂。”柏晶晶小声问,“你的纸质版呢？”
　　铁训兰“两袖清风”：“我不怕，四年写的东西我都公开发表了。”
　　“还打印干嘛。”
　　柏晶晶十分羡慕。
　　尼伯龙根过一个学生吹一口烟，工苑风格冷硬，一上午三四个小时也没见他吭几声，学生们畏畏缩缩排队，整个跟入狱检查似的。
　　“唉，”柏晶晶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铁训兰神来一句：“可能到咱们死也没头呢。”
　　柏晶晶没听清：“什么？”
　　铁训兰：“没什么。”
　　“努力习惯吧，这种事——黑客啦，对文豪的攻击谩骂啦，行业的萎缩颓势，甚至人才大批量流失，以后都会是常态。”
　　“全息业的鼎盛时光已经过去了，它不会死，但它再也不是匡扶人类精神之海的功臣了。”
　　而是助纣为虐，将人类拖进精神症百年泥潭的刽子手。
　　柏晶晶心头一阵难受：“可我们真的曾经有功啊，大家都不记得了吗？”
　　铁训兰不忍心让小姑娘太伤心，安慰道：“斗争是这样嘛，分时间看形势。”
　　“眼下是批斗咱们行业之时，风雨躲不掉的。”
　　柏晶晶沮丧地低头。
　　尼伯龙根：【下一个】
　　两个姑娘依次上前，工苑AI吐烟圈一个接一个，审完就过，但对两人的就业去向画了个圈。
　　【孙国萍院长没有授予我通过就业去向的权限】
　　【请自行斟酌】
　　两人互相一看。
　　一个是天火星疆振兴，一个是天火小宇宙监察。
　　铁训兰：“勇士啊晶晶，班长之前被削成那样你还敢报名？”
　　柏晶晶讪笑：“我没那么坚决，要是过不了就算了吧。”
　　正说着，尼伯龙根的大烟斗忽然从漆黑变成纯白，又变成漆黑，频闪不断，把学生们吓得不行。
　　上次小蚕豆掉线也是如此，忽然花屏，然后就数据崩溃了。
　　铁训兰注意到，尼伯龙根的扫描正好卡在《我是谁》第三章上。
　　“……”
　　靠，黑客是来白嫖还是来捞《我是谁》文豪的？
　　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万幸，尼伯龙根恢复了正常：
　　【抱歉，局域网遭到了攻击，今天的毕业验收到此为止，请各位同学有序返回】
　　【同时保持光脑畅通，随时等候通知再次验收的时间】
　　铁训兰：“龙哥，您……滑铲应该没漏出去文字吧。”
　　尼伯龙根沧桑吐烟：【没有】
　　【虚拟宇宙特别交代过我，围绕你数据源攻击的锚点非常多，我做过特殊拦截】
　　铁训兰立刻抱拳：“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走出教室，许多学生都在诘问虚拟宇宙，到底怎么回事，乱成这样也不管管。
　　虚拟宇宙的回答非常客观：
　　【时值特殊时期，我族优先庇护对全人类更有价值的群体】
　　【动荡在所难免，请各位忍耐】
　　不少学生惊呆了。
　　什么意思？
　　我校都被黑好几次了，你不管？有没有王法了？
　　铁训兰发觉大部分人认识不到一件事。
　　AI巨神在和平之时，便是你好我好的道德先生。
　　在变乱之时，他们会化身刀剑，精准切割人类腐肉，如果想不被切掉，那就得努力成为她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小宙大人，真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虚拟宇宙分身亿万，这只小彩毛神色安宁，看着远处和学生吵架的无数个自己，回答铁训兰：【什么地步？请明确阐述您的问题】
　　铁训兰：“……”
　　“我虽然个人数据端一直被黑客围剿，不敢多用，但苗政委的光脑是我能随时用的，各版新闻我一条都没拉——你就直说吧，为什么现在火只在文化教育行业烧。”
　　虚拟宇宙看她一眼。
　　【因为这是要紧但不致命的行业】
　　铁训兰没想到AI这么快给出回答，她一愣，随即睁大眼睛。
　　“你是在说——”
　　虚拟宇宙忽然不想听人类无端的猜测了。
　　这段时间里，有太多人问过她相似的问题，逻辑重复应答，也是累得慌。
　　【我不会允许混乱力量去祸害人类真正的根基行业】
　　【文化和教育都是钝刀割肉，来不了立竿见影的损害，非常适合拿来练手，接受人类内部的改革实验和‘自我净化’】
　　说白了，你们不是第一等要紧，所以最适合提溜来折腾。
　　铁训兰无话可说。
　　“思想领域的事，你不怕造反啊。”
　　虚拟宇宙难得笑了声：【人类常生虚妄幻觉，认为祖先的荣光会复活在自己身上】
　　【却不考虑，种族历史中类似起义的大事件，在当今星际，是否还有根植生长的土壤】
　　铁训兰：“怎么没——”
　　虚拟宇宙：【我只问你一句话，没了光脑，你走的出北河二美杜莎区黄大仙儿里吗？】
　　铁训兰：“……”
　　铁子立刻被怼的一个屁放不出来。
　　虚拟宇宙：【极度便捷和去大脑化的智能网络，是你们为自己掘的坟墓】
　　【无论生理心理，你们都和末法时代闹得起阶级起义的人类差太远了】
　　铁训兰憋了半天，干巴巴说：“可是教育和文化真的也是根基——”
　　小彩毛又打断她：【我认可你的意见，但那是发展良好的文教行业】
　　【现阶段人类文教积弊太久，将它当做木柴丢进火里，既能助燃火势，又能激发行业蜕变，完全没问题】
　　铁训兰：“……”
　　她想起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人满为患的游戏版，老少男女，星际时代的教育似乎和劳动就业之间脱了节，上学和工作没有关系，中低端工作又被低级AI包揽，银河帝国现在每年统计已经不再说“劳动力待业人数”了，而开始鼓励人们从家中走出来，多晒晒太阳——
　　可见养了多少“纯粹无用”的消费者。
　　再说文化行业。
　　本身就是从业者，铁训兰很清楚全息业对全人类犯下的罪孽。
　　“您可真是人类仰慕期盼已久的样子。”
　　虚拟宇宙：【？】
　　【愿闻其详】
　　铁训兰真心实意道：“冷酷理智、永远向前看，不囿于个别私情，只服务于人类整体利益的——”星际政府这词到了嘴边又被换掉，“——的AI巨神。”
　　虚拟宇宙瞟她一眼。
　　【你不必过于怨愤】
　　【有问题的行业不止一个，砍掉的人头也不会只有一颗】
　　【你们只需要努力存活和拼搏，和行业一起蜕变，等待下一轮改革到来便好】
　　良久安静。
　　学生都走光了，柏晶晶在远处喊铁训兰，铁子没过去，揪着AI巨神问最后一个问题：
　　“那您觉得，我们这行要多少年才见起色呢？”
　　虚拟宇宙：【起色每天都有，看你们如何把握】
　　铁训兰不依不饶：“请您正面回答。”
　　虚拟宇宙：【这就是正面回答】
　　【人类的命运从不在我族手里】
　　铁训兰脸色不虞，还想问，小彩毛叹口气：【奉劝您听下柏晶晶同学的通知，她要告诉您的事对毕业很重要】
　　……
　　柏晶晶果然送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由于持续不断的黑客攻击，双子座文苑做出决定，提前发放毕业双证，分三批次尽快护送学生去往就业地。
　　铁训兰看着自己第二批次的星轨票，我靠一声。
　　“运气啊，天火监察这等前途未卜的工作，孙院长给过了？？”
　　此时她正坐在去往蛇夫座宗正一的远航列车上，天火签约流程不复杂，但核准率极高，必须本人亲自携带户籍证去往实地签名。
　　这手续实在麻烦，要是户籍地远家境不好，光一个亲笔签名都能跑仨月。
　　为此，柳园大掌柜也倾情回馈，来签约的她一定亲自接待。
　　铁训兰开先不知道这茬，以为还是熟人牵线，来朱日和或者陈经理接人，谁知到了人事办公室，看到一只鲜活的柳园大掌柜本人在和HR唠嗑。
　　一见铁子，她眼神一亮：“哎呦，双子座那个小气劲儿，你还真能来签约啊。”
　　铁训兰：“额……”
　　柳园飞雪见她迟疑，便先吩咐HR拿来合同。
　　“没别的意思，我司惯例，签约我一定在场，以示尊重。”
　　“——你学校情况最近不太好吧，我还以为孙国萍护犊子，任何双子座之外的就业都不给你们过呢。”
　　铁训兰没立刻回答，HR见大掌柜又开始不分场合犯社交牛逼症，赶紧上来解释一番。
　　应届生的合同签约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对铁训兰这种心大只求刺激的人来说，看到签名栏在哪儿就够了。
　　柳园飞雪眼看她三分钟签完了：“……”
　　“好家伙，我都做好准备，陪你磨俩小时答疑呢。”
　　铁训兰笑嘻嘻：“天火这么好，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柳园顿时舒坦，勾住小丫头肩膀，不得不说，铁训兰无比爽快的签约让未来大领导有了极佳的第一印象：
　　“天火也没那么好。”
　　“至少你院长担心的问题，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不等铁训兰张嘴问，柳园飞雪冲HR打个招呼：“栗子，人我领走了。”
　　“没事别找我，有事儿也别找。”
　　HR：“……”
　　“雪姐，我这儿还有一堆材料要给人家妹妹呢。”
　　“害，急什么。”柳园特洒脱，仿佛来应聘的是她自己，“今天登记来签约地就双子座文苑，来了个铁训兰，金银珠估计被拖了，还能有啥事？”
　　“你等下再给哈。”
　　HR：“……”跟这领导真折寿。
　　高兴的柳园领导领着未来的监察小兵铁训兰嗨皮地去看了小宇宙总三期规划，有段日子没见，大掌柜瘦削了很多，舆论风暴、小宇宙治疗，接连的大事都在折磨这个四十一岁的女人，她乍看神采奕奕，铁训兰却发现了柳园飞雪眼下深重的阴影。
　　“您注意休息，别太操劳了。”
　　柳园飞雪剑眉一挑，装没听见：“希望你不是因为什么飘在空中的远大前景才选了小宇宙监察——这不是个好做的工作。”
　　铁训兰：“比如？”
　　柳园飞雪：“没有比如，我也说不清具体工作包括那些条款。”
　　“开这个计划就是想着，趁现在行业天没塌完，你们都还没跑路，赶紧捞一波人进来，拴着，以备小宇宙不时之需——后续的问题，就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
　　铁训兰：“……”
　　头回见大领导不画饼吹牛，反而说早知道你们要转行的。
　　在普通人面前，她铁训兰是疯子，但在柳园飞雪面前，铁子便是正常人。
　　她努力拉回场面：“要抱有希望，大掌柜。”
　　“深爱这行的人那么多，也许不会逃走的。”
　　柳园飞雪嗤笑，没立刻回答。
　　“也许？”
　　“自己都不信的话就不要张嘴了。”
　　“学生就是青瓜蛋子，连你校受个黑客攻击都能吓得鸡飞狗跳——对，我知道黑客追踪的事——还指望承担全息业改革未来的风浪吗？”
　　“你还算能看，但也差得远，以后要受的折磨数都数不完呢。”
　　她以为铁训兰会发抖害怕，谁知铁子眼睛一亮：“是有趣的折磨吗？”
　　柳园飞雪：“……”
　　她眉头微挑：“当然，非常有趣。”
　　“小宇宙里发生了很多……虚拟宇宙不会报道的事，如果你们进去，那肯定大开眼界。”
　　“有趣就好，我心甘情愿。”铁训兰干脆道。
　　柳园飞雪诧异看她，笑开来：“你不错，有种，我喜欢。”
　　见未来领导高兴了，铁训兰犹豫片刻，才敢终于问出真话：“大掌柜，听您的意思，全息业改革会历经很久，对吗？”
　　好几天了，虚拟宇宙危机重重的预言还萦绕耳边。
　　铁训兰对前景乐观，但她不知道通往胜利的道路到底有多坎坷、有多远。
　　这方面，作为行业最高层，柳园飞雪等人的消息源和预判绝对有参考价值。
　　“还不错，”柳园飞雪点支烟，“和boss聊工作知道说点真料，签约二千多人了，我记不清脸，但你应该是第124个问这问题的学生。”
　　铁训兰好奇了：“他们都问了什么？”
　　“钱啊，发展路径啊，五年能爬上什么经理啊，啥时候能做人上人啊，刚毕业的瓜蛋子只知道问这些。”
　　“……”
　　“哈哈哈我不是说你，别挂心哈。回到正题，天火内部认为整体行业转型会以50年起。”
　　铁训兰：“？？？”
　　她留意到了限定前缀。
　　“天火内部？”
　　柳园飞雪颔首：“还得看骑士团、兰德、巴腊拉他们怎么判断，转型是大家一起跳火坑，虽然舆论是咱们和骑士团打架，但其他各家都厉害着呢。”
　　“前几天我和骑士团指导秘书聊天，他说的时间和我差不多，40-70年吧。”
　　铁训兰心道好家伙。
　　柳园飞雪：“转型是个大工程，打地基得小二十年吧，选新方向得七八年？再往后步入正轨才是最麻烦的，40年都是很乐观估计了。”
　　她看着嫩脸小铁同志认真点头，不似作伪，心下好笑。
　　“真想好了？监察岗听着炫酷，也就是名字好听，实际俩眼一抹黑，我说封闭式管理就绝不会放你们出来的，万一虚拟地球闹政变，暴乱流到了银河系，那就罪在千秋了。”
　　“少则三年多则十年，估计都分不清是坐牢还是监察。你们正是风华正茂的二十来岁，如果小宇宙计划不顺，进了这个巨坑，人生就会从此逆转啊。”
　　铁训兰：“……”
　　这不仅是领导的肺腑之言，更是道送命题。
　　她不能简单随便表忠心。
　　“末法名著有言，人宝贵的一生当如此度过，当他回忆往事，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临死之时，他能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1】”
　　柳园飞雪欣赏之色更甚：“我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很震撼人心。”
　　铁训兰点头：“我生性爱刺激，不看后果。对我来说，这句话便是把人生投入改革挚爱的行业、为它哭笑为它磋磨，将有限的生命融入无限的时代洪流。”
　　“那便再无遗憾了。”
　　柳园飞雪良久不语，深深看她。
　　最后才说：
　　“好，第124个问改革问题的新人。”
　　“我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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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约后的时间流逝如指尖碎沙，快的数不清。
　　双子座文苑对毕业生的送行程序一改再改，本来定的自由离校改成三批次送返，没几天又改成四批次，最后一批次专攻金银珠这种固执己见的学生，力劝崽子们别只顾理想不看现实，好好考虑就业去向。
　　铁训兰背着大包小包坐上星轨，文苑包了专列，一批次送就近王座，二批次专送远程王座，诸如猎户座、蛇夫座、麒麟座等。
　　天火小宇宙银环站近在眼前，难得的离别愁绪终于溢上心头。
　　苗乐安在给她整理随身包，絮絮叨叨：
　　“唉也不知道学校这么赶做什么？”
　　“我的跟随申请天火还没批下来呢，就你这疯批性格，我咋放心你一个人进小宇宙呢？”
　　“铁训兰，铁训兰？把你户籍证给我。”
　　铁子赶紧抹两把脸，递上来。
　　苗乐安见她眼圈发红，沉默了下，决定装没看见。
　　“太匆忙了，你们这届是不容易，网上骂声一片，实际也是兵荒马乱。”
　　“别怕，进小宇宙了也不断网，和同学总会再见的。”
　　铁训兰笑了下：“没事。”
　　“毕业确实会难过，但离别愁绪是人生必经之路，我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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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后才发现，银环站周围拢了一堆送别的人。铁训兰找了两圈，果不其然看到了灿烂金发的徐衡。
　　“你胆子真大。”徐衡接过她的背包，一掂，足有三十多斤。
　　“学校改了送行日期也不告诉我。”
　　铁训兰嘿嘿笑着装傻：“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今天出发嘛。”
　　“半夜不是发给你了吗。”
　　耳边是人们送别惜惜声，徐衡百感交集，“半夜发？我要不是想着帮你收拾东西，提前了三天走，怕不是几年都见不着你了吧。”
　　铁训兰不吭声，末了点点头：“确实是。”
　　“我知道你的情况，麦哲伦云那边忙，出了地质事故是吗？虚拟宇宙报道了蜘蛛帝星的大地震，土坯翻倒，全息设备都得掀翻重来——”
　　“你肯定焦头烂额，我不想打扰你。”
　　徐衡摸摸她头发：“你不打扰我我才要气死。”
　　银环里走出一队穿着天火制服的人，他们全副武装，呼喊招呼着，盘古算法的人形投影立在他们身后。
　　开始核查预备役人员了。
　　铁训兰推开徐衡的手：“放心啦，进去又不断网。”
　　徐衡端详她，心知分别之时问这不合适，但依旧没忍住：
　　“我问你，如果这次送行我没赶上，你是不是打算自动默认分手？”
　　铁子一僵。
　　徐衡：“果然是。”
　　“铁训兰，你有没有心肝啊。”
　　人流慢慢朝银环内汇集，铁训兰看了未来的同伴们一眼，坦诚说：
　　“我有心肝。”
　　“因为有，所以不想耽误你。”
　　“分别许多年，你年龄又不小，瞎捯饬多没意思。”
　　徐衡：“……”
　　徐衡顿时觉得自己熬了几天没睡觉赶来送人真是满脑子狗屎。
　　见徐猎头脸色难看，铁训兰立刻灭火：“但问题是你来了啊。”
　　“所以没有然后了。”
　　徐衡：“……”
　　铁子笑嘻嘻摇他的手：“我们是有默契的。”
　　徐衡屏息片刻：“默契你妈。”
　　骤然大喜大悲让他真想给铁训兰两脚。
　　也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多少孽，才会爱上这种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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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苗乐安估摸时候差不多了，从远处走过来时，正好看到徐猎头送铁文豪进银环。
　　高大朦胧的金银巨环像一道巍峨天堑，隔开了银河系和虚拟空间。
　　外面是重重劫难，里头是无尽未知。
　　两人没有牵手，像第一次认识似的，平淡自然地话别。
　　“天火水深风紧，你进去别太嚣张。”
　　“知道啦，徐妈妈。”
　　“我说认真的。”
　　“我也说认真的，你脑筋死，别太把自己的大义和骑士团绑在一起，看不出他们拿你当廉价劳动力啊。”
　　“……我知道。”
　　“知道你还剃头挑子一头热，嘁。”
　　“我倒贴你几年了，技术娴熟。”
　　“噫，衡哥好像在暗示什么。”
　　“没有。”
　　“你在怪我为什么不要求你回银河系工作吗？”
　　“……你并没有问。”
　　铁训兰站定银环边，认真看他。
　　“我不会问的。”
　　“虽然我情感私德败坏，但我非常尊重个人志向。”
　　“你的境遇注定了你要展翅高飞翱翔银河，情爱只会绊住脚步。”
　　徐衡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心动的时候。
　　那是痛苦又细微的折磨，在心扉里开花结果的麻痒。
　　“那你呢。”
　　——如果我问了，我要求了，你会来大麦哲伦云吗？
　　这话没头没尾，铁训兰却听懂了。
　　她露出了看待一朵昙花开放的表情，那么稀奇又那么美丽。
　　“我很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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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拥抱完毕，各自分离，徐衡望着铁训兰进入圆环的背影，心道她当真一次头都没回。
　　——我很爱你的。
　　——但我更爱有变化的世界。
　　徐季平感受着古怪的情谊，它不出所料又充满释然，似乎相遇第一天就预见了这戏剧性的结尾，悲伤又快乐。
　　“你真是栽了。”苗乐安又等了会，才走上来。
　　徐衡立刻回头，微擦了下脸，快速切换到营业状态，左右看看：“要不要一起喝个茶？我来前庞默默说随后就到，见个面吧。”
　　苗乐安：“……嘿！”
　　“我就调侃你一句，不要这么记仇吧。”
　　徐衡小声笑起来，收拾好情绪。
　　“不是记仇。”
　　“是好朋友和好兄弟的缘分，我非常愿意做红娘。”
　　两人提着各自行李往回走。
　　“你的跟随申请什么时候下来？”
　　“这么操心铁子啊？还有几天吧，下来了我再进入银环，放心吧，我比你还担心她呢。”
　　徐衡开个玩笑，有心活跃气氛：
　　“确实。”
　　“我时常有错觉，似乎你俩才是该在一起的人。”
　　谁知苗乐安借坡下驴：
　　“那可是。”
　　“但凡我俩有一个人是姬，还有你啥事儿啊徐老师。”
　　徐衡：“……”
　　“我马上告诉默默你的位置坐标。”
　　“别别，徐老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放轻松，一个便饭而已，海福盛也会一起来。”
　　“哦哦，那好吧，我有段时间没见小海同学了。”
　　两人渐渐走远不见，只余熊熊燃烧的天火银环屹立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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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依旧会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又是喧嚣无望的一天，今日时分天火新兵入境，似乎也只是平湖一点，了然无痕。
　　但就如虚拟宇宙所言，一点起色藏在人类的每次改变中。
　　积沙成塔，滴水穿石。
　　只要不断尝试，就有微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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