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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动物园都暗恋我》 作者：逆温
　　【人外】
　　【黏糊糊的小甜饼】
　　公元20XX年，受到外太空引力波影响，地球近90%动植物发生变异。
　　失业许久就快要吃不起饭的虞秋突然收到一份来自动物园的offer：
　　“成为我园的动物饲养员，薪资丰厚。”
　　抱着试试心态的虞秋用仅剩的钱来到动物园。
　　动物园园长身量高挑笔挺，五官立体精致，一双蓝眸透过水晶镜片注视她，“欢迎来到动物园。”
　　*
　　小片段
　　半夜惊醒的虞秋依循着诡异动静走到地下室，隔着缝隙，室内满是残肢断臂，血迹斑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探出，轻轻捂住她的双眼，“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话语间，独属于兽类的毛绒尾巴圈住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
　　后她才发现，所谓变异还包括动物向人类转变。
　　原本人类圈养的肉食动物化作人形，原身为雪豹的动物园园长目光锐利而冷冽，“教我们如何成为人。”
　　没有任何教育经验的虞秋硬着头皮：“嗯……首先你们要学会爱。”
　　雪豹园长：“我们会尝试着爱上你的。”
　　虞秋：嗯？？你们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秋 ┃ 配角： ┃ 其它：人外好耶！
　　一句话简介：人外好耶！
　　立意：对待感情务必要认真


第1章 一只毛茸茸   蓝眸透过水晶镜片注视她……
　　邦联交通站内人来人往，早上七到八点这个时间段正好赶上上班族和学生族的通勤高峰期。
　　轮到自己班次飞艇检票的乘客都依次有序地在闸机口排起长龙，只需要经过扫描镶嵌在皮肤组织中的芯片确认乘车信息便可通过闸机。
　　人类的科学技术在短短几十年间突飞猛进，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几十年前人类与外星文明取得联系。
　　当然这一切对虞秋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她现在就连填饱肚子都难。
　　她站在半透明的电子显示屏前，手腕往查询机的读取处一伸，机器自动感应到人类肌肤，并瞬间识别皮肤下的内置芯片，几乎是同一时间，显示屏上就跳出她的个人信息，年龄、性别、身份背景，以及……虞秋最关心的一栏：个人资产。
　　就只能勉强买一张站票了。
　　所幸因为在飞艇上站着太疲惫，除了少数特别缺钱的乘客其他的都不会选择，所以也不会出现缺票的情况。
　　买好票，虞秋又在候车区的免费充电口站了一会儿充电，顺带又给那位名叫里德的好心动物园园长发消息确认面试时间。
　　[“是今天下午三点对么？”]
　　对面很快发来消息，简洁利落。
　　[“是的。”]
　　得到对方肯定回答，虞秋总算稍稍放下心来，毕竟她之后的日子就指望那份动物园饲养员的工作了。
　　没过一会儿广播提示她所搭乘的那一班次飞艇开始检票，她把一次性纸杯里的温水一口喝掉，勉强缓解饥饿。
　　排队，检票，上车。
　　完成一系列动作，她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这是个好兆头，毕竟她也不想在途中肚子发出咕噜声打搅到别人。
　　站票和二等座车厢是一起的，等车厢里坐满几乎坐满乘客时飞艇缓缓升起，按照预定的航线飞往目的地。
　　虞秋缩在角落里，两只耳朵戴着已经能被称作是老古董的有线耳机，耳机另一端连着同样是老古董的通讯机。
　　音乐充满整个耳道，她抬头就能看见与二等车厢相接的贵宾车厢。
　　这只是个不经意的眼神，却好死不死偏偏撞见她曾经的同学。
　　按理来说虞秋这一外表打扮寒酸的穷人是断然不会和上流人有什么交集的，但人穷就该多读书这句话古往今来都是通用的，哪怕到了星际时代也是这样。
　　谁也不会想到现在无比落魄，就连下顿都没有着落的虞秋在一个月前还是星际学院破格录取的特优生。
　　没错，就是领着全额奖学金的特优生。
　　对方从贵宾车厢向她走来，身上穿着私人订制的西装，腕间戴着的名表显露出来人的地位和财力。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虞秋低头在内心反复默念。
　　“虞秋？”少年在她面前站定，头也不回地抬手打发走了以为他走错车厢要来帮忙的乘务员，“是你吗，虞秋？”
　　看来多半是躲不过了，99Z.L她摘下耳机，抬起头，“对，没错是我。埃里克你有什么事吗？”
　　“怎么站着啊？”被虞秋称之为埃里克的少年有着一头奶油金头发，眼睛是浅蓝色的，但因为眼中含着的嘲弄意味显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浑浊。
　　“该不会是你穷得就只能买站票了吧？”他的身量足足高出虞秋一个头，稍微一俯身压迫感就扑面而来，“要是你当初乖一点就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没错了，虞秋会被星际学院退学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埃里克。
　　“你是说和你这种连基本算数都学不明白的蠢货玩情.人游戏么？恕我直言——”虞秋双手环胸，扬起下巴，“我不想和脑子里就只有性的家伙有交集。”
　　“看来你是当初教训没有吃够！”少年表情狰狞，抬手狠狠攥住她的下巴，“我当时就不应该让爸爸这么轻易饶过你！”
　　被捏住下巴的虞秋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噢，关·我·屁·事。”
　　说完，还礼貌性地向他比起中指。
　　“你这婊/子——！！”
　　“喂！你在干什么！！”这一幕恰好被来检查车票的乘务员看见，即刻厉声阻止。
　　埃里克的动作有所收敛，他愤愤地瞪了乘务员一眼，猛地松开手。
　　临走前他又恶毒地剜了虞秋一眼，语气不怀好意，“你会后悔的，就你这种被星际学院退学的垃圾，社会不会接纳你，最后你还是会来求着我上你。”
　　说罢他整理了下西装衣领，脚步生风朝贵宾车厢走去。
　　虞秋揉了揉被捏得发痛的下巴，后退几步尽力把自己躲进角落里不被其他人发现。
　　乘务员一见滋事的是贵宾车厢的人，再一眼扫到埃里克胸口的星际学院校徽，表情陡然发生两级转变，神色诚惶诚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把他送到贵宾车厢。
　　等这段小插曲尘埃落地，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少女。
　　她一连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因为恐惧而狂跳不止的心脏，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对方可是星际学院校长的儿子，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将虞秋一类的平民蝼蚁碾死。
　　当时就是因为拒绝埃里克的交往请求她才会落个被开除的下场，原本的特优生即将沦为街边乞丐。
　　但真要问起来后不后悔，无论是刚被开出的虞秋还是现在的虞秋都能无比肯定地说：不后悔。
　　虞秋看向窗外，那是一片晴空万里，似乎预示着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就算再难，总会有希望存在的，她按着饿得内凹的肚子，唇角荡出笑容。
　　开了一段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热特州。
　　她用剩下的一定点钱搭着列车通往动物园，从中转站到动物园没有直达列车，她只能在最近的站点下车，随后步行前往动物园。
　　到达动物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她抬手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站在动物园门口向99Z.L里头张望。
　　动物园很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一点从布满铁锈的铁门上就能看出，门口边缘处杂草丛生，爬山虎遍布侧面的整面墙，微风吹过簌簌作响。
　　动物园地理位置偏僻，四周渺无人烟，但在距离门口不远处还立着块废弃的站牌，或许以前是有游客搭乘列车来这玩的，只不过后来荒废了。
　　发出消息后不久虞秋就瞧见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向门口靠近，走到门口时她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
　　一身藏青色西装，身量高挑清瘦，头发银白色，五官立体精致，一双蓝眸透过水晶镜片注视她，“欢迎来到动物园。”


第2章 两只毛茸茸   仙气飘飘美人
　　名叫里德的动物园园长看起来很年轻，和虞秋想象中的中年男人大相径庭。
　　随着人类不断地向星际扩张，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更乐意参加星际拓荒运动，所以留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守着一座动物园的里德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从本质上来说虞秋也是一样的，她考入星际学院也不是为了实现什么雄心抱负，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
　　不光免学费每个月还能有补贴，且身为星际学院的学生能够享受的社会福利待遇也是前所未有的好。
　　“你就是来应聘的虞秋了吧？”里德说，按下门口的开关，铁门缓缓升起。
　　男人的样子也愈发清晰地展露在虞秋面前，剪裁得体的西装裤包裹两条长腿，骨节分明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他抬起右手向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们就先去里面谈吧。”
　　里德气质清冷，但唯独那双蓝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猎食者的目光，只是转瞬就被他压下。
　　虞秋礼貌点点头，顺着他的手势走在前头，走出几步路才发现自己似乎走的太快，把未来的雇主都丢在身后了。
　　“额……抱歉，我一个没留神就走到前头了，您来带路吧。”
　　“啊好……”里德把黏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收回，抬手稍微抵住自己的下巴，看起来像是在沉思，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在克制镶嵌在基因里的动物猎捕本能，“走这边。”
　　里德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是和虞秋之前走的截然不同的路。
　　还好没有瞎走，不然迷路的话指不定就要在未来老板心里留下不好印象了。
　　里德一边走一边沿路介绍动物园里的场馆。
　　“动物园大体分为两部分，陆生动物区和水生动物区，而陆生动物区又分为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两个馆舍。”里德和虞秋并肩行走，“这一块就是草食动物区了。”
　　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透过一扇特制玻璃窗入目的是广阔的草原，午后微风拂过草丛，阳光照得枯黄的草泛出一阵光泽。
　　但看来看去别说草食动物，就连活物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虞秋不禁纳闷起来，“这里的草食动物呢？”
　　里德站在玻璃窗前，些许阳光落在他的侧99Z.L脸，勾勒出他精致俊朗的侧脸轮廓，他扶了下眼镜，语气很冷淡，“都死了。”
　　死了？
　　“难道是因为得了什么疾病吗？”确实，近些年来地球环境相较于上世纪污染程度高到了人类所无法预想的地步，“还是说因为经费不足转到其他动物园了……？”
　　“死了就是死了，就这么简单，你也没必要想这么多。”里德平铺直叙，“至于你说的经费不足……那的确是个问题。”
　　“不过你放心吧，你的工资还是付得起的。”他大概是怕虞秋中途跑路。
　　“我倒也不是担心工资，虽然那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她只是有些唏嘘罢了，“算了，那动物园里还有什么场馆是开放的吗？”
　　里德思索了下，“肉食动物区。”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他也没打算带虞秋到那里实地观察，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肉食动物都是在打盹，想要看见就得等到晚上。
　　于是他们现在正在前往休息室的路上。
　　“晚上更危险吧。”虞秋暗自嘟哝一声。
　　话音落在男人耳中，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少女一眼，“你下巴是怎么了？”
　　“啊、这个啊。”她摸了摸下巴。
　　因为一路上急着赶过来她都没注意到自己那被埃里克掐过的下巴已经隐隐泛出青紫，外加之她本就皮肤白皙，看起来就更加明显，“应该是不小心被磕到了吧。”
　　里德再是仔细地看了一眼，轻而易举地发现少女是在说谎，这怎么看都像是别人恶意攥住下巴造成的。
　　既然虞秋都没说什么，他也没多提，冷淡地“哦”了一声就带过这个话题。
　　终于到达休息室，那是一间夹在两个场馆之间的小房间，里德把虞秋领到房间里，招呼她在正中央的桌子旁坐下后就又离开了。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屋内一片寂静。
　　静坐了一会儿都没有等来里德，虞秋站起来在屋子里打转，东看看西看看，注意力很快就被安置在角落里的书架吸引，除了一些饲养员培养手册，其余的空位置上还摆着好几张照片，玻璃相框已经落了灰，但她能依稀看出那是一张动物园饲养员和动物的合照。
　　就当她要再仔细观察照片时门把手转动，又是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虞秋飞快回过头，“里德先生——额？”
　　“噢，这就是新来应聘的饲养员了吧！”陌生男人只把门拉开一条缝，那张清秀的脸往房间里探。
　　不同于里德极具攻击性的容貌，来者的容貌清冷，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瞳孔是浅灰色的，一头及腰黑色长发披在脑后，眉间缀着一点菱形的红，在清隽的气质中多出些许妖冶。
　　光是看长相就是仙气飘飘，但一开口仙气没了，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哎呀，你长得还真挺可爱的，里德就是会挑，再让我来仔细看看。”
　　男人身上穿着飘逸月牙色长袍，向她走来时宽99Z.L大衣摆被卷起。
　　“你、你是——？”对方既然知道里德，那说不准就是动物园的员工，虞秋后退半步，但后面就是书架了，她的背脊抵住书架，进退两难。
　　眼看男人就要走到她跟前。
　　门口突然传来熟悉声音，消失已久的里德宛若救世主降临，“兰瑟你在干什么？”
　　被叫做兰瑟的男人顿时停住动作，笑眼盈盈，“我这不是想要好好欢迎下来面试的姑娘嘛。”
　　里德冷声道：“没你这么欢迎人的，让开。”
　　兰瑟撇撇嘴，还是给里德让出一条路供他通过。里德走到虞秋面前，她这才看清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一袋吐司还有一罐东西。
　　他把那小罐递到她手心，“活血化瘀的，用来擦你的下巴。”
　　虞秋愣了愣，“……谢谢。”


第3章 三只毛茸茸   黑暗中唯有两双兽瞳闪烁光……
　　“磕出来的淤青？”坐在虞秋对面的兰登双手托腮，一双透亮的灰眸注视少女，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你这个一看就是……”
　　被人掐出来的。
　　后半句话被里德打断，他只得咽下肚，眼巴巴地看向里德，辩解道：“我这是在关心她唉！”
　　“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里德用眼神示意兰登安静下来。
　　“哦。”兰登换成单手托腮，虽然已经闭嘴但目光还是若有若无地在虞秋身上停留。
　　“我刚才看了下你的个人简历，你是星际学院的学生？”里德问。
　　兰登一时没忍住，低呼一声，好奇地探出身子脑袋凑到她面前，“哇哦！是那个星际学院吗！？”
　　“据我所知本国就只有一所星际学院，而且……”虞秋收紧放在双腿上的手，衣服被绞得发皱，她咬了咬唇，“曾经…我曾经是星际学院的学生，现在已经被退学了。”
　　“哎，我就说嘛，人家要是那学校的学生，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放着以后的铁饭碗不干反倒是跑到这里来啊？”兰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我知道了。”里德回答得很平淡，又滑动了下手中通讯器的屏幕，冷调的电子光衬得他的气质愈发疏离。
　　该不会是要被回绝了吧？
　　这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应该说是出现过很多次，刚从星际学院退学的她想在社会上找份工作举步维艰，一方面是雇主看到她简历上被退学的星际学院学生时往往会有所顾虑，对于她的个人品德打出个大大的问号，另一方面就是来自埃里克一家的刁难。
　　现在能够找到这份动物园的工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可千万不能再错失这次机会了。
　　“但是我会努力工作的！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认真学习的！”里德的不为所动让她有点不安，“求求你了……让我留下来吧……”
　　否则，她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里德放下通讯机，摘下水晶眼镜，动作慢条斯理，又将双手交叠放置在桌边，一字一顿地，无比郑重，“你99Z.L想好了吗？你真的想要留下来吗？”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在此刻隐隐显现出一种命运的审判感。
　　少女的目光与之相触，她不假思索地点头，“我想要留下来！”
　　“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员工宿舍。”里德起身，椅子往后仰倒，他一把扶住椅背把椅子安放回原位，“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里德来时带来的一袋吐司被搁置在桌角，在面试过程中饿得不行的虞秋时不时用眼神偷瞄那袋吐司，她的小动作都落入里德眼中。
　　一看里德已经通过对虞秋的面试，兰登露出灿烂笑容，“真好呢，这里终于多点人气了，以前那副鬼样子我可真是待不下去……”
　　说着说着兰登就开始嘟哝以前动物园有多冷清，“不过还好你来啦！”
　　兰登把装着水的玻璃杯推到虞秋手边，双臂交叠脑袋枕在上面，眼睛眨巴眨巴，“那我以后叫你秋秋好不好呀？”
　　很难想象一个从外表到气质都清冷的男人软下声调撒娇是何等诡异的画面，但是放在兰登身上又是毫无违和感，甚至……
　　还有点可爱。
　　正在吃吐司的虞秋木着张脸点点头。
　　她勉强咽下吐司，喝了好几口水润嗓子，因为怕里德久等，她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两片吐司就登的一下起身，勾起背包，“走吧。”
　　员工宿舍和休息间中间由一条长廊连接，长廊两边则是封闭式的，光是走着让人觉得很压抑。
　　真是让人搞不懂为什么当初建造动物园的时候要把长廊设计得这么封闭幽暗。
　　尽管安装有感应灯，但是也无法驱逐幽闭空间带来的压迫感。
　　虞秋强忍下这种不适感，沉默地跟在里德身后。
　　“对了，之后会有什么员工培训之类的吗？”其实她很好奇这么大个动物园到底是怎么运行下去的，毕竟从她到这里为止，她接触到的工作人员就只有里德和兰登两人，其他的就连动物的影子都没捕捉到。
　　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座动物园不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但是她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些不用急，你先在这里住几天吧。”话语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穿过冗长狭窄的走廊。
　　出现在虞秋面前的是一幢复式小楼，和她想象中的朴素员工宿舍大相径庭。
　　福利待遇出乎意料的好啊。
　　经由房子门前的阶梯来到门口，门框旁边的墙壁上内嵌着一道密码锁。
　　“把密码记下来，别忘了。”说着，里德抬手开始录入密码，“对了，把你的手给我。”
　　“什么？”
　　“把你的手给我。”他又重复了一遍，“要录入指纹信息。”
　　原来是这样，虞秋伸出手，他圈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贴合在电子屏上。
　　虞秋这才发觉对方左手手背上留有一道伤疤，按伤口的外形来看，当初应该是伤口深及骨头。
　　电子屏显示成功录入信息。
　　门也随之自动99Z.L打开，房子里的家具都蒙上一层白布防尘，一看就是许久未有人踏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特有的沉闷感。
　　“二楼有卧室和浴室，厨房在底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在通讯机上问我。”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等几天。”
　　行吧，又是意料中的回答，她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子，可下一秒她的账户里就多出一笔钱，她看着入账记录难得地愣了下，排除一众可能，能给自己汇钱的野也就只有……
　　“这是？”她看向里德。
　　男人不以为意，对这笔大支出丝毫不放在心上，“这是先给你的薪水。”
　　好吧，她收回之前对他怀疑的话，毕竟也不是所有老板都能还没上班就直接发薪水的。
　　“你先适应适应，我还有事。”说完他就关上门离去。
　　男人的身影被吞没在长廊里，走到一半，感应灯闪了一下，又像是突然受到某种超自然力量影响似的诡异熄灭。
　　里德用皮鞋尖轻轻点地，感应灯重新亮起，原本还空无一人的等下又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黑色长发男人背靠墙壁双手环胸，“那个人类女孩还挺可爱的嘛，你倒是会挑，只不过——”
　　“你真的能确定她不会像以前的家伙一样出卖我们吗？”兰登斜睨了一眼。
　　“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她和其他人一样……”后半句话不言而喻。
　　感应灯再度熄灭，黑暗中唯有两双兽瞳闪烁流动着光芒。


第4章 四只毛茸茸   发烧还会长出耳朵的吗！？……
　　房子里每一处地方都积满了灰尘，虞秋撸起袖子愣是打扫了半天才搞定卫生问题。
　　一番打扫工作下来她已经气喘吁吁，总算可以歇一会儿的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投影屏，翻来看去也没找到想看的东西，就随意地点开最近新闻。
　　新闻主播平缓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据悉，距离下一次换届大选仅剩一个月，三大家族也都已陆陆续续推选出自己的候选人……”
　　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国民对三大家族不会陌生，即亚伯、里奇以及兰迪家族，分别掌握立法行政司法权。
　　虽说换届大选中会听取民众的意见，但也只是表面功夫，毕竟三大权利都已经被这三个家族垄断，想要压制住人民的声音也是易如反掌。
　　这就是残酷的真相。
　　虞秋抬手抹了把汗，看到屏幕上出现埃里克那张脸时还是被恶心了下，埃里克的父亲是支持亚伯家族一派的，因此他也会在有关换届大选的新文采访里出现。
　　真是晦气，虞秋在内心吐槽一句，好在他所在的画面一闪而过，下一刻镜头就给到另外一个少年，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字：兰迪家族少爷，约书亚。
　　说到底这种新闻和她是扯不上关系的，她一低头恰好看见通讯机上跳出一条消息。
　　[“秋秋出来散步嘛？”]
　　发信人是里德，但是看语气就应该是兰瑟，不然她稍微带99Z.L入一下不苟言笑的里德用撒娇的语气说话。
　　哦不，画面实在太美。
　　[“谢谢，但我现在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下，很抱歉不能陪你散步。”]
　　对面几乎秒回。
　　[“好吧：（”]
　　*
　　“……你在干什么？”从浴室走出的里德瞥了眼拿着他通讯机委屈巴巴的兰瑟，他稍微一想就能推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地就开始试探她。”
　　“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耐心，一个月以后就是换届大选了，要是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下次这群身居高位的上层聚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说着，兰瑟把通讯机往角落的单人沙发上一丢，“你终于准备好了啊？”
　　里德慢条斯理地穿上一次性透明雨衣，把兜帽往头上一戴，罩住泛着幽淡光泽的银发，原本架在高挺鼻梁上的水晶眼镜不见踪影，没了眼镜的遮掩，他的目光愈发锐利，“啊，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总算是可以解决那只小东西了，他已经盯了我们多久了？让我算算——”兰瑟掰手指认真数数，“四天……额不，五天？啊！应该是一周了吧！”
　　“是一周没错了。”里德淡淡地说。
　　“都是因为那东西，我最近一周都没有睡好。”
　　兰瑟还在碎碎念，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
　　打扫得有些疲惫的虞秋靠着沙发就睡了过去，本来只打算眯一会，但是没成想一眯就眯到了晚上□□点，或许是因为压迫神经多日的紧张感终于消失，大脑中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后睡意就汹涌袭来。
　　投影屏上还在播放新闻，只不过已经换成了其他的新闻，大多是明星的花边新闻。
　　虞秋揉了揉眼睛，满足地打了个绵长的哈切，浅褐色的杏眼里即刻充盈满生理性泪水，亮晶晶的。
　　她把投影屏关闭，起身活动了下被压得有点发麻的大腿，此时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雨势变化极快，光是她从客厅走到窗台那一段路就从朦胧细雨转为滂沱大雨。
　　雨珠砸向窗台，一两颗还滚入屋内，她一把把窗关上。
　　这时候通讯机传来视讯通话，铃声把还在阳台的虞秋引回客厅，她拿起通讯机，是里德拨打来的。
　　她秒接，但画面中现实的不是里德，而是满脸焦急的兰瑟，他就像是刚从雨中狂奔回来的，柔顺的黑发被雨水打湿，有几缕还紧紧贴在面颊上，但眼中的恐惧和担忧显而易见，“秋秋！你快过来，里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发热了，现在意识都模糊了，该怎么办啊！”
　　“什么！？”虞秋被他的话惊得一路跑到门口，弯腰穿鞋的时候还没忘安抚无措的兰瑟，“你先用酒精给他物理降温，再实时记录他的体温变化，我这就赶过来！”
　　也顾不得右脚鞋子脚跟还没套进去，她跌跌撞撞地出门，一路奔向里德所在的房间。
　　*
　　“嗯，这99Z.L么一看，我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嘛！”兰瑟得意地抬手拧干湿漉漉的头发，“哪里都好，就是太费头发了。”
　　“不过啊，你居然也会发烧啊？”
　　躺在床上的里德睨了兰瑟一眼，双手交叠在腹前，“是特制麻醉剂的副作用，麻醉剂导致异能力混乱，才会在表面呈现出发烧的症状。”
　　兰瑟似懂非懂点头，概括的鞭辟入里，“但你看起来就是发烧的样子。”
　　“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不过，你这样的话岂不是会因为异能力失控而露出原形？”兰瑟“啊”了一声，“我悟了！原来里德你当初被那东西打中□□不是失误，而是因为想要用这个来检验秋秋是吗？”
　　“厉害啊！原来你还想到了这一层！”兰瑟赞叹连连。
　　烧得有些厉害的里德已经不想去理会这家伙了，他安静的躺在床上。
　　这时门被敲响，门外的人很急的样子，刚听见兰瑟的“进来”就火急火燎地冲入房间，“里德先生你还好吗？”
　　兰瑟表情大变，骤然摆出一副担心万分悲戚神态，“他好像都要烧糊涂了，秋秋你快看看呀！”
　　一门心思都在生病的里德身上，虞秋都没察觉出对方话里话外的别扭感，“我来看看……兰瑟你知道这里有什么退烧药吗？”
　　“啊！我记得医务室里可能有，我这就去找找，秋秋你先照顾好里德。”丢下这句话兰瑟就风风火火地离开房间。
　　只留下虞秋和里德，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是滚烫的。
　　如果能物理降温的话还是先物理降温吧，她这么想着，拿出酒精棉球擦拭额头。
　　等到擦拭他的脖颈时，一直紧闭双眼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湛蓝的眼瞳被蒙上一层朦胧水汽。
　　虞秋擦拭的动作一滞，不是因为他迷离的眼神，而是……
　　他银发间冒出来的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嗯？？
　　现在发烧还会长出耳朵的吗！！？


第5章 五只毛茸茸   你有没有摸他的耳朵啦！……
　　虞秋眨了眨眼试图辨别眼前的景象是否只是幻觉。
　　不对。
　　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兽耳！甚至还会因为主人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动起来，就比如现在，当她的手覆盖上里德的额头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也随之向后扬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虞秋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干的发紧。
　　她动作利落地给里德擦完额头和脖颈，一边床头柜上的瓷盘里已经堆满小山似的用过的酒精棉球，“里德先生……你的耳朵是怎么了吗？”
　　已经通过物理降温恢复意识清明的里德抬头看向天花板，“如你所见，我的真实身份就是兽人。”
　　“咣当——！”
　　那是虞秋慌乱中打落瓷盘的声音，盘子摔得粉身碎骨，一团团的酒精棉球悉数滚落开来，有几团恰好滚到她的脚边，“兽……人？”
　　她不太确定，尽管受到外太空射线的影响，近些年来陆陆续续99Z.L地出现地球生物变异的现象，植物的变异已经司空见惯，甚至农产品公司已经将这作为一项技术广泛运用于生产中。
　　但是、但是动物变异，尤其还是变异为人的例子却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是啊，毕竟现在地球环境恶化，动物产生变异也是正常的不是么？”说着，他转过头，白皙面颊上还带着点尚未完全褪去的绯红，但眼神却很平静，宛若在审视眼前的人类，“只是……我这种存在一旦被大众知晓，也一定会被当做研究对象的吧。”
　　虞秋为转移注意力半跪下来开始捡散落在地上的酒精棉球，团紧在左手手心，“确实是这样的，那些人为了所谓的发展是不择手段的。”
　　里德静静注视虞秋，他已经将足够多的弱点暴露在她面前，只要她想，大可以找个时机把他供出去以此换取回到星际学院的机会，他敛眸，漫不经心地应和道：“是啊……”
　　他可是把选择权交到了她手里，这一次可不要让他再失望了啊。
　　收拾完地板上的狼藉，虞秋站起来，“我去看看兰瑟找到药没有，你稍微等我一下。”
　　她把碎片和棉球丢进处理箱里，转身走出房间。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门上，仿佛要透过门看到少女接下来的动作。
　　*
　　兽人意味着什么呢……
　　对于占据统治阶层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出现了一个新奇物种，而对于资本家来说则是新的财富密码，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又多了一份不安定因素。
　　而对于虞秋来说，这或许会是她回到星际学院的机会，至少有一瞬间她的脑海有滑过这个想法。
　　但很快地，这个念头又烟消云散了，既然当初她会因为得罪校长儿子而被开除，就足以说明那所学校已经烂透了，她又何必再费尽心思回到那里呢？
　　虞秋点开通讯机的手犹豫过后又放下了。
　　“她看起来好像放弃了告密，现在正在往医务室去。”戴在里德左耳的耳机里传来兰瑟的声音，“啊，糟糕，我得赶快去那里，否则就要穿帮啦。”
　　银发男人目光晦暗不明，声音因为发烧而变得沙哑，“我知道了。”
　　医务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虞秋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瞧见站在架子前的兰瑟一副气息不稳的样子，额角还带着点薄汗，“哟，秋秋你怎么来啦？”
　　“你还没有找到退烧药吗？”她走向架子，看了兰瑟一眼，“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啊、那还不是因为急得！哎呀，我这、你看我这就是找不到退烧药嘛，又担心里德会不会因为烧太久烧成个傻子。”他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在架子上翻找消炎药。
　　只见少女伸出手径直探向下面那一层架子，拿起一盒药，上面赫然写着：退烧药。
　　拿着消炎药的虞秋和兰瑟大眼瞪小眼，后者尴尬一笑，“嗯，果然还是秋秋眼神好，我光顾着上面，都没仔细看下面的架99Z.L子。”
　　“先等等。”虞秋突然想起了什么，拦住正要开溜的兰瑟。
　　既然里德是兽人的话，作为他亲近伙伴的兰瑟没道理不知道这个。而至于兽人能不能用人类的药，她也不太清楚，思索片刻，她又从架子上找到给动物用的消炎药，双管齐下。
　　“里德有点奇怪你知道吗？”她像是不经意间挑起话头。
　　兰瑟还在装无辜，“啊？有什么奇怪的吗？可能只是发烧了所以大脑变得有点迟钝吧。”
　　“不是啊——”她说，“难不成大脑变迟钝了还能长出耳朵的吗！？”
　　“他给你看他的耳朵了？”兰瑟睁圆眼睛。
　　“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会有耳朵啊。”
　　“天，太可怕了。”兰瑟低头把脸埋进两掌间，肩头浮夸的一耸一耸，“怎么会这样啊……”
　　原来他不知道对方是兽人吗？虞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啦。”
　　“太过分了啊，我都没见过几次他的耳朵哎！怎么秋秋一来就能看见了啊！不公平嘛！”兰瑟生气地挥舞手臂，宽大的广袖摇曳开一道又一道的弧度。
　　额，伤心的原因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那你有上手摸一下吗？是不是软乎乎的？”兰瑟凑过来，“毛是不是很顺呀？”
　　“没有……啊。”暂且不说她当时知道里德是兽人内心的震惊，又怎么还会有心情去摸人家的耳朵啊！
　　“唉，那还真可惜呢。”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可惜什么啊。
　　话归正题，“兰瑟你是知道里德是兽人的对吗……？”
　　“知道啊。”兰瑟回答得理所当然，他微微眯起眼睛，唇角上扬，“那秋秋你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要出卖他们换取财富吗？
　　还是说先骗取他们的信任呢？
　　虞秋掂量了下两盒退烧药，满脸严肃，“我想先让他退烧再说，你说……用人类用的退烧药还是用动物专门的退烧药呢？难不成是要对半混合吗？”
　　兰瑟带着些许恶意的笑容僵住，“啊……？”
　　这人类……真的在和他想一样的事情吗？


第6章 六只毛茸茸   是她带来了光
　　值得庆幸的是等虞秋和兰瑟回到房间时里德已经退烧了，但虞秋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把两盒药都放在他床头，“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还是得要吃药的，额，你应该可以吃人类吃的药吧？”
　　说到这个，她又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对了，那你们平常又是吃什么的呢？”
　　光是从毛茸茸的耳朵来，里德的原型应该是猫科动物，但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人类最熟悉也最亲近的猫科动物……那应该就是宠物猫了。
　　啊、那不成他们是靠猫粮过活的吗！？虞秋内心有点小小的震惊。
　　里德上半身靠在床头，背后塞了块枕头，之前虞秋为了给他快速降温顺手把他月牙色丝质衬衫的扣子解开几颗，他躺在被窝里时看不出来，现在一坐起来一个不留神就露出白皙皮99Z.L肤和精致锁骨。
　　他丝毫没察觉的自己过分宽大的领口，“平常……”
　　“就是吃自己种的东西啦，动物园里还有个菜园子噢。”兰瑟一屁股坐在床沿，虽说兰瑟看着身形清瘦，但作为男性的重量还是摆在那里，震得床隐约地摇晃了下，引得里德向他投去目光。
　　兰瑟双手撑在床边，上半身很自然放松地向后仰倒，“我们平常就是吃素的啦，一点——危险性都没有的哦！”
　　不……
　　他这么说反而会让人起疑心的吧？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怀着这样的目的，故意试图引发人类的好奇心和怀疑。
　　“哪怕是兽人，但好歹也有个人形吧，所以秋秋就不用担心咯。”兰瑟两条小腿前后一晃一晃，像在努力营造一种无害的感觉。
　　按照人类的劣根性，哪怕兽人再怎么解释自己的无害，他们仍旧会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断辩驳。
　　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哪怕眼前的人类看起来再怎么特殊，人类刻入骨髓的自私还是会……
　　“那什么时候带我去菜园子看看？”虞秋问。
　　“啊？”兰瑟只从喉头吐出个单音节，就连刚才还摇得正欢的小腿就僵在半空中。
　　“不然我来应聘干嘛啊，既然成为了员工就要努力工作啊，正巧我以前在星际学院里选修过植物学，可能对你们种菜有帮助。”
　　她当时还挺喜欢植物学那门课的，毕竟那门课的教授是学校里难得对她态度和善的人。
　　当初她被退学时身无分文，还是那位年过半百的教授在学校偏门灰溜溜离开的虞秋，硬是给她塞了一叠现金，还附带了好几本植物学的书，并告诉她，像她这样有天赋的学生不应该放弃学习。
　　尽管教授也有说过如果有困难可以去找她，但虞秋在最穷困落魄的时候也没有想着去麻烦教授。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学的东西又派上了用场，这仿佛就是命运的安排，“总之，麻烦兰瑟明天带我去菜园子一趟了。”
　　“哦、噢——”兰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这个人类怎么不按套路来的啦！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的兰瑟气鼓鼓地离开房间，只留下虞秋和里德面面相觑，里德看先门口兰瑟离去的背影，“别在意，他就是这个性格，如果他明天还生气那我带你去好了。”
　　说实在的，虞秋没办法想象这两个一位穿着长袍仙气飘飘，一位西装领带齐全的人（？）干农活的样子。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虞秋尽可能让自己忙起来，好显示自己的劳动价值，免得错失这份宝贵的工作机会，“除了种菜，还有其他的吗？比如打扫卫生之类的？”
　　“有几个场馆的确需要打扫，不过还是到时候再说吧。”烧退下来以后他说话又回归到初见时的平静冷淡，“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这温文尔雅的样子，着实是很难让人把他和兽人99Z.L联系在一起，她又偷瞄了一眼他，发觉他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已经消失无踪，银色发丝蓬松顺滑，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还有事吗？”
　　虞秋僵在门口，“既然你是兽人的话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要待在圈养禁锢兽类的动物园呢？
　　这不亚于人类甘愿停在囚禁自己的牢笼里一样，让人难以理解。
　　里德下意识地想要扶眼镜，但发觉自己的眼镜正摆在床头柜上，摸了个空，顺势捏了捏鼻梁，说的话意味不明，“是啊，这在所有人看来就是动物园。”
　　那对他来说呢？
　　“可对我来说，这是……‘家’。”里德扯出个笑容，带着十足的勉强意味，面露病色笑起来并不是那么自然。
　　虞秋知道自己现在再难以从他口中知道其他的东西，但她也不打算了解过多，刚才也只是因为好奇心作祟罢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祝你好梦。”她走出门外。
　　门缝逐渐缩小，在关上门的前一秒，她隐约捕捉到男人微弱的回应，“也祝你好梦。”
　　*
　　虞秋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只是走过一遍就能记住错综复杂的好几条路线，回去的时候再度穿过那条压抑长廊。
　　或许是虞秋的脚步声太轻，也有可能是感应灯年纪大了不再灵敏，往往她要走出好几步路身后的灯才会亮起。
　　身穿朴素衣衫的少女总是先一步走向黑暗，旋即背后才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闪烁起。
　　如此一来，放眼望去，这景象就宛若——
　　是她带来了光。
　　通讯机在此刻发出一声提示音，她顺手摸出通讯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是一则新闻，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订阅了这个新闻号。
　　老旧的通讯机屏幕上还贯穿着几条裂痕，其中一条裂痕直接将占据半个页面的新闻标题一分为二：
　　【换届大选草拟会遭恐/怖/分/子袭.击？当场目击者声称恐/怖/分/子声称自己为“新时代的缔造者”。】
　　裂痕的一边是“换届大选草拟会”的字眼，而另一边则是“起义者”。
　　就在此刻，她头顶的感应灯终于亮起，反光正正好地遮去“换届大会草拟会”，只留下……
　　“起义者”
　　远处不久前才点亮的感应灯时间一过，纷纷熄灭，一盏接着一盏，最终只有虞秋头上那一盏还亮着，又似乎长夜就此永明。


第7章 七只毛茸茸   兰瑟：我脏了。
　　独栋的宿舍楼配备的家具都还很新，水平都快赶上星际学院的豪华宿舍了，只不过比起星际学院，虞秋更喜欢这栋房子，毕竟在这里她不用担心谁会在什么时候给她使绊子，也不用担心白天的言行举止冒犯到那群达官贵人的后代以至于隔天就被人明里暗里地刁难。
　　“秋秋，秋秋你起床了没啊？”
　　“秋秋起床啦，我们快点去种菜吧~”
　　“秋——”
　　兰瑟敲门的手僵在半空，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头发睡得稍显凌乱的少女气压低沉99Z.L，一双杏眼眯起，睡意没有完全褪去。
　　她的脸上此刻明显地写着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对此，兰瑟愣了半秒，但很快找到对策，那就是：嬉皮笑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放在兽人上面也是通用的，“哎呦，抱歉抱歉，因为一想到能有人陪我一起打理菜园子，所以太激动了，吵到你睡觉了。”
　　虞秋生气是真的生气，但兰瑟的皮相又是一顶一的好看，仙气飘飘大美人笑眼盈盈，任凭滔天怒火也要被浇灭一半。
　　于是乎虞秋熄了火，嗓音慢吞吞的，给人种她还没睡醒的错觉，“没有，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楼下的门锁还有瞳孔解锁，我想着早点带你去菜园子里转转，好让你熟悉熟悉，就先上来了。”他说着，他还颇为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洒水壶，“蒋蒋蒋——这是我自己制作的水壶哦。很漂亮吧！”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你这底下的洞是怎么回事？”虞秋点了点洒水壶底的小窟窿。
　　兰瑟表情认真，“所以就是洒水壶啊。”
　　……
　　光是看他这架势她就已经能想象菜园子的惨状了。
　　虞秋默不作声地叹息一声，折返回卧室，兰瑟在门口仔细端详出自他手的洒水壶，小声嘟哝“我觉着还挺不错的嘛”。
　　她简单地洗漱过后，换上件红色格子衬衫，下搭配一条宽松的卡其色中裤，脚上依旧蹬着那双她来时穿着的帆布鞋。
　　“我们出发吧。”她顺带把植物学的书装进包里，利落地斜跨起包，再动作干脆麻利盘起长发。
　　走出独栋，虞秋一边啃着吐司，一边和兰瑟聊天，“里德先生好点了吗？”
　　“好多了，都能下地走路了，教训起人来也厉害。”估摸着昨天被抓进地下密室的家伙应该就只剩一口气了吧，“总之你是不用担心他的啦。”
　　短短的接触中虞秋对兰瑟的印象更多的是过分的乐观和开朗，她咽下难咀嚼的面包角，直直看向兰瑟，后者唇角上扬，仿佛已经形成一个固定的弧度，第一眼看去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但如果留心观察，就会发现……
　　那笑容下深不可及的内里。
　　捕捉到来自少女自认为隐秘的打量，他只是加深笑意，“等一下去菜园子希望你可不要被吓到啊。”
　　“我觉得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等正到了目的地后虞秋还是忍不住傻眼了，在类似于玻璃花房的温室内，虽然蔬菜种类不少，但大部分植物都焉了吧唧，除了已经死掉了，就仅剩一些还在苟延残喘的。
　　“啊这……”虞秋绕着温室转了一圈。
　　兰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自卖自夸倒是有一套，“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这不就说明有进步的空间嘛！”
　　正好这时两人路过一处藤架，西红柿枝蔓缠绕在其上，一片恹恹的暗绿里孤零零地缀着一点红，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一99Z.L颗还没完全熟透的番茄，大小也就只到虞秋半个手掌的样子。
　　“你看，这还是有点成果的嘛。”他伸手就要摘下那颗西红柿，“要尝一下吗？”
　　“别，你还是把这难得存活下来的独苗苗给留下吧。”虞秋见状连忙阻止。
　　闻言，兰瑟讪讪收回手，“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一圈转悠下来，虞秋已经对这菜园子的现状有了初步了解，“主要是灌溉问题，当然也有虫害这类问题，对了，你平常浇水的频率是？”
　　“嗯……大概就是想起来了或者是心情好就会来浇水。”兰瑟食指点着下巴，“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种菜了啊。”
　　关于兰瑟到底有没有努力种菜虞秋心知肚明，“嗯，我知道了，接下来就只需要把这些已经干死的植株铲掉就可以了。”
　　“铁锹呢？”虞秋回头，目光在玻璃温室的边缘处打转。
　　虽然人类已经进入所谓的星际时代，但高速发展只局限于都城周边地区，而动物所在的偏僻地区，农业远没有达到高水准工业化水平，甚至仍停留在几十年前的样子。
　　只不过就这么一小块地，也用不着什么农业机器，光是人力就足够了。
　　虞秋扛起锄头，又瞄了眼兰瑟的白色长袍，心说对方是真没打算下地干活，但说好的一起打理菜园子就是一起打理，少女性子就是这样，也是因为这样的倔脾气才会被星际学院里的人针对。
　　思绪莫名其妙地又绕回到在学院度过的那段时光了，她不由分说地把铁锹塞到兰瑟手里，同时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把温室划分成两块，她指了指左边那块，“这就是你负责的区域。”
　　“我还以为只要交给秋秋就可以了啊……”兰瑟双手握着铁锹柄，嘟嘟哝哝，“早知道就让里德来了。”
　　“别废话了，快点开始干活吧。”虞秋挥舞起锄头，动作干脆利落，因为动作熟练，基本都没有白费其他力气，效率也高。
　　反观兰瑟，蹲在作物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铲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玩沙子。等虞秋已经完成一大半，他才挖出一个小土坑。
　　“你到底是在刨根还是在挖坑啊？”虞秋单手叉腰站在兰瑟身边，居高临下俯视。
　　黑发男人扬了扬自己飘逸的白色袖口，“但我怎么看都不适合做这个嘛，而且衣服还会被弄脏哎。”
　　“所以？”
　　“所以秋秋你能不能——”
　　“不能，我拒绝。”
　　兰瑟：qaq
　　就这样在虞秋循循善诱（压迫）下，中午时分，从地下室走出来的里德就看见了两个都浑身脏兮兮的人，不过比起来，还是兰瑟更加灰头土脸。
　　“我脏了。”兰瑟见到好友就无比浮夸地掩面哭泣。
　　里德：……？
　　相较于兰瑟，虞秋反而是神采奕奕，身上洋溢着一股刚刚运动过后的生机感，那双杏眸也是亮晶晶的，她几步走到里德面前，一直虚握着的手朝上。99Z.L
　　“这是什么？”他问。
　　她把手展开，躺在掌心的是一颗夹青的西红柿。
　　少女唇角上扬，语气自然又活泼，“喏，这是给你的。”
　　男人稍微愣了愣，湛蓝色眼瞳中弥漫开些许惊讶。
　　一边的兰瑟看到这一幕愈发卖力地假哭起来，“呜哇——！！秋秋你把我弄脏了还把我种的西红柿送给别人！！”
　　虞秋：= =


第8章 八只毛茸茸   你很好闻
　　不顾兰瑟的抗议声，里德收下西红柿，还不忘顺带嘲讽一波兰瑟的种菜技术，“兰瑟你种菜的水平还有待提高啊。”
　　“那你把它还给我咯！”兰瑟伸出手就要把西红柿要回来。
　　没成想里德早一步预判到他的反应，早早把西红柿藏在身后，一本正经地引开话题，“既然你已经去菜园子转过了，想必你对该怎么打理好菜园子也有点心得了吧？”
　　“心得倒是算不上，就是有几点小建议罢了，首先是灌溉问题，其实大部分作物只要好好浇水外加除虫就能活下来的。”虞秋说，“的确，人工浇水可能会有点繁琐麻烦，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参照星际学院的生态屋选用电子系统控制的滴灌技术。”
　　“但这样实施起来可能有点麻烦，毕竟还要再拉出一条水路和电路。”虞秋思考时的小动作就是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下巴。
　　里德默不作声地递出一块手帕，“你的手脏了。”
　　“啊、哦……谢谢。”
　　虞秋低头专心擦手，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视线在她裸.露在外的后颈上徘徊，对于野兽来说，只需要用牙齿轻轻咬合，人类的骨骼便会断裂，而后颈则是一击毙命的最佳位置。
　　“所以……我觉得这个不太可行。”她说。
　　“那里不可行？我觉得很可行嘛！啊，秋秋你可能不知道——”兰瑟嬉皮笑脸地伸手同里的勾肩搭背，期间还为了报仇似的坏心眼地那脏手在里德的西装上来回蹭，“重新介绍一下，里德不光是动物园园长，他同时还是一位杰出的天才哦！”
　　“就几乎全能的那种天才啦。”兰瑟俯身，手掌展开抵在耳边作喇叭状。
　　“好了，你们还是先去整理一下自己吧。”里德掸开兰瑟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虞秋听了这话就要离开，转身时又听见里德的声音，“你的想法我会尽力实现的。”
　　她脚下的步子一僵，没有回头，说话勉强控制着才没有结结巴巴，“嗯我…我知道了。”
　　*
　　回到独栋宿舍，虞秋先是洗头洗澡，完事后慢悠悠地擦着头发走到的书桌边翻看包里的植物学书籍。
　　毕竟是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书，一个手抖书被带到地上，书页飞舞，书脊重重砸在地板上，书被摊开到某一页。
　　她弯腰去捡起书时眼角的余光跃入一个奇特图案，那是印在右上角的。
　　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好吧，她得承认，她还没有看到那么后99Z.L面。
　　那个图案由两个交叉的矩形构成主体，中间镶嵌着一块椭圆，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某种事物的代表标志。
　　但也或许只是植物学教授随手的涂鸦。
　　好奇心被勾起的虞秋头发也不擦了，拿出其余几本教授给的书，飞快地翻阅一遍。
　　事实却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每一本书、在特定的页数、固定的右上角都被画上了这一图案。
　　就好像在试图告诉她什么东西。
　　正在思索着，通讯机突然传来消息通知。
　　是里德的消息。
　　[“下午去海洋馆区打扫卫生。”]
　　虞秋把指尖的水珠擦干净，输入消息，发送过去。
　　旋即注意力又转移到奇异符号上，据她推测，这很可能是通过特定书本页码和字数经过加密的，至于其他的……她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
　　“真是的，你倒是也来帮帮忙啊，我才洗过澡就又要让我来干这些脏活。”兰瑟就要骂骂咧咧起来，他对地下审讯室里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十分不适应，轻微地耸鼻子，用食指挡在鼻端，“快过来搭把手！”
　　兰瑟略显暴躁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铁门里传出，落入门外的里德耳中，后者收起通讯器，一个转身进入审讯室。
　　砰——
　　锈迹斑斑的铁门关上，发出沉闷声响。
　　审讯室内一片昏暗，唯有里德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仿若死神的宣判，声声敲打在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绑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双手被圈在椅子扶手上，遍体鳞伤，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及整个身体，渗出的血液浸润黑色外衣。
　　里德单手狠狠掐住男人下颚，一点点凑近，直到凑到他的耳边，“你的上层给了你什么指示？”
　　回应里德的只有男人微弱的呼吸声，这让里德有点懊恼，的确，他当初不应该因为过度愤怒就下手重了。
　　为了方便男人供出计划，里德不得不放松一点力道，但在黑暗中他那转化成雪豹形态的利爪在男人的脖颈上缓缓移动，“是要把我们活捉回去么？还是说直接击毙？”
　　“活…捉……”男人的声带也在之前的审讯中受到损伤，声音粗粝得宛如指甲刮过玻璃，“他们…要……我活捉…你……”
　　闻言，里德嗤笑一声，兽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原来他们还没有死心啊。”
　　男人的失血量已经达到极限，临死前他的喉咙里传来类似于咕噜咕噜的声音，“……该死的…兽人……”
　　这恶毒的诅咒说出口的下一秒，男人便再也没了动静。
　　兰瑟漫不经心地问：“死了？”
　　里德检查了下他的脉搏，语气同样不以为意，“昂，死了。”
　　“又要收拾一阵子了，真麻烦。”自从里德进门后兰瑟就退居门口，他对血腥味天生犯冲，“不过——”
　　兰瑟顿了顿，灰色眸子能轻易藏匿在黑暗中，“如果能亲手杀.了他，我一定乐意至极。”
　　“这不是你现在偷懒的理由99Z.L。”里德无情拆台。
　　“但是打扫真的好麻烦啦！！”
　　*
　　虞秋把长发吹干花了一会功夫，她都在考虑要不要为了图方便把这齐腰的长发剪短一些。
　　到选衣服的时候她就开始发愁了。
　　因为裤子就那么一条，刚才洗掉了，现在她在衣柜里翻来翻去，当手落在那条连衣裙上时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说实话那条裙子并不适合日常穿着，因为本身就是条用于宴会的礼裙，还是她当初为不久后的学生舞会准备的。
　　她本该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宴会上……前提是如果她没有被退学的话。
　　算了，她从不能光着下半身吧？
　　月牙白的丝质礼裙剪裁得体，上身后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青涩的身体曲线。
　　这么一穿，总觉得下午不是去打扫卫生，反而像是去约会的了。
　　不对不对，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想啊！
　　出门前虞秋还在猛摇头试图把这个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脑袋。早上的帆布鞋沾满污泥，她只剩下一双和礼裙配套的香槟色高跟鞋，她蹬着高跟走向海洋馆区。
　　那是在底下一层的，有一条楼梯通往底下水族馆。
　　初次穿高跟鞋的虞秋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下楼梯的时候更是惊险万分，她不得不手一直扶着墙壁，走一步看一步。
　　幽蓝的光充盈着整片底下，她的脚步声早早传入里德耳中。
　　虞秋走过一个楼梯拐弯口，便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等候自己的里德，对方依旧一身西装笔挺，注视着她颤颤巍巍的走最后一部分楼梯，在还剩几节台阶时恰到好处地递出手掌，牵过少女的手，帮她稳住重心。
　　“抱歉，我……我只剩下这件衣服了，其他的衣服我都洗掉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
　　“没关系。”里德带她走到玻璃走廊，他身后是宛若大海般幽深的蓝，而他眼底的笑意清浅，“很好看。”
　　他真切笑起来的眼眸比大海还要摄人心魄。
　　“打扫卫生的事情不用急，推迟一点也没关系。”里德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下楼梯。
　　楼梯通往的道路两边都是由特制玻璃隔开的海洋馆，由于灯光作用，玻璃后流动的液体也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等虞秋稳住自己的重心，她把手抽回，低声说了声谢谢。
　　“正好也可以在这里逛逛，景色也是挺美的不是么？”
　　正如里德所说的，这里宛若不受尘世纷扰的地下仙境，只不过玻璃后只有空荡荡的水域，幽静的美丽中透出某种孤寂感。
　　“这里一直都是这么空荡荡的吗？”虞秋站在玻璃前，右手手掌搭在玻璃上，面颊向前凑近。
　　入目的只有水，漫无目的的水，仿佛无边无际的水。
　　“不是，这里曾经也热闹过。”站在虞秋身后一步开外的里德目光从她的背影流转到玻璃后，“曾经……也是充满歌声的。”
　　“歌声？”
　　“住在这里的动物很喜欢唱歌啊。”里德含糊地说。
　　联系里德99Z.L的兽人身份，这座动物园的不寻常已经是那么显而易见，虞秋稍作思考，“是人鱼吗？”
　　里德陡然的沉默让虞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他走到虞秋身边，目光一直停在流动的水面上，“他不属于这里，只是他的归宿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所以那条人鱼最后去了哪里呢？还是说……”死了呢……？
　　里德垂眸，“你确定要听接下来的话吗？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而且很可能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那不然你招聘饲养员的原因又是什么啊？”她反问。
　　“我只是希望你能教会我们如何成为人类。”
　　虞秋自嘲似的笑了笑，她侧过身正对向里德，幽若的光散在她的侧脸，朦胧描绘出她还带着少女稚嫩感的侧脸，然而她说话的语气确实超脱外表的老练，“成为人类有什么好的呢？人类啊……”
　　“自私自利，贪婪傲慢，欺软怕硬——”她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数过去，旋即眨眨眼，“你看，人类就是这么糟糕。”
　　“但你并不是这样的。”他说，“我接触过人类的阴暗面。”
　　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人类的阴暗面，也绝不会有兽人的出现，他的诞生就是其劣根性的副产品。
　　他继续说：“你和我见过的人类似乎不太一样。”
　　虞秋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从另外一种族的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赞美。
　　“你很正直，没有在发现我是兽人后就举报，同时你也很勇敢，明明知道我是兽人却没有丝毫的害怕。而且……”他顿了顿，向她俯身。
　　少女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脑袋贴近自己的颈窝，轻轻地嗅了嗅，“你也很好闻。”
　　这、这也算是夸奖吗！？
　　感觉到她浑身上下的肌肤开始发烫，等她逃命似的后退好几步，前脚绊后脚就要摔倒，好在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
　　皮肤好烫……男人想着。
　　是发烧了吗……？他有点疑惑。
　　“等、等等！你这个话很有歧义啊！”虞秋试图转移话题。
　　本来就没想到眼前少女是因为害羞才表现异常的里德果不其然，被转移注意力。
　　同时又因为对方格外正经严肃的语气而十分认真地询问，“那我应该怎么说？我应该怎么夸奖你？”
　　“你是香香的？”他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小幅度歪了歪头。
　　“呃啊，这话更加不对劲了吧！”虞秋双臂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噢。”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虽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她怎么听出点委屈的味道来了？
　　终于，在虞秋成为动物园员工的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外表冷峻的上司其实是个……天然呆。
　　“但你也不用太沮丧，就，人总会有说错话的时候嘛！别放在心上。”虞秋实在是不擅长安慰别人，比起安慰，她更擅长牙尖嘴利阴阳怪气别人。
　　因此现在说出口的话语都是干99Z.L巴巴的。
　　“你还没说。”
　　“说什么？”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夸你呢？”里德被遮挡在水晶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用人类习惯的方式。”
　　里德也是倔性子，非得要把这个问题搞懂了才行，她毫不怀疑如果只是随随便便应付他，那他绝对会一直一直地问下去。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得端正态度起来，“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想学习人类，但是我想说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爱’了吧。”
　　从没有任何教育经验的虞秋努力思索自己看过的有限故事。
　　似乎大多都在宣扬爱是人类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爱’吗……？”里德喃喃自语。
　　“嗯、嗯嗯。”还是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吧！
　　里德抿唇，“那就请你教会我们如何爱吧，嗯……或者说，我们会尽力爱上你的。”
　　虞秋：【瞳孔地震】？？？？
　　啊这，他、他是跳过了多少个步骤直接归纳总结出这个道理来的啊？？
　　然而逻辑鬼才里德并没有给虞秋辩解的时间，他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她接下来的任务：教会他们如何爱。
　　这听起来就像是过时恋爱游戏里的俗套套路。
　　没成想给自己挖了个坑又不小心往里头跳进去的虞秋欲哭无泪，“我总感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有吗？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不，她不能。
　　不要这么自信啊里德先生！！
　　怎么说对方也都是付自己工资的人，虞秋稍加思考，不得不妥协。
　　“至于你上午说的滴灌系统，我今天中午初步画了点草稿，到时候就打算把这里的水引向温室，当然还得要多加一个净水系统。”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实现的可能性很小，到时候我每天去浇水也没关系。”
　　“哪怕可能性再小，也得要试试看吧，这个系统也好，你教我们如何成为人也好，本来就都是可能性很小的事件。”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人能将她不经意间的想法放在心上，并且浅笑着告诉她，既然有想法，那就去试试看吧。
　　不同于以前身边一贯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
　　明明里德才更像人吧？
　　“不过。”里德出声。
　　“啊？”
　　“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再买一批种子。”他说，“上一批种子都被兰瑟浪费完了。”
　　而牺牲那批种子最后换来的就是那只半生不熟的西红柿。
　　“网上订购吧。”用通讯机买东西很方便。
　　里德摇了摇头，“还是去实体商店买吧，网上东西不靠谱。”
　　行吧，会想里德这样怀疑网购的人不在少数，她也欣然答应下来。
　　然而他这么做并非出自简单的怀疑质量，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将自己的信息和所在地点暴露罢了。
　　毕竟他深知对方还在暗中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追寻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第9章 九只毛茸茸   啧，要死了，居然是埃里克……
　　买种子的事情安排99Z.L上日程，里德还预先给了虞秋他们明天的出行路线。
　　眼看对方对菜园子的事情这么上心，她也认真起来，“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吃上蔬菜的！”
　　“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都是吃什么的？”她问。
　　“大部分是罐头，当然也会有额外加餐。”
　　听起来就没什么营养啊。
　　两人又走回到那条冗长的走廊，初次穿高跟鞋实在是磨脚，她走路的速度也渐渐的放慢下来。
　　里德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如果不是她提起话头，就能一直保持沉默，在这一方面就是兰瑟的翻转镜面版本了。后半段路虞秋的注意力都飘回到书上的奇怪图案上，她有一瞬间考虑过求助里德。
　　然而她现在尚且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尽管表面看起来相处还算不错，但作为能够在星际学院待过一年的人来说，她深谙表面平静内里暗波涌动的道理。
　　果然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她能自己琢磨出图案的意思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那明天见吧。”虞秋在独栋门口告别里德，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后才转身进屋。
　　回到自己房间，她把门一关，同时反锁。
　　旋即又坐到书桌前，把利兹教授给的书籍一字排开，目光从左到右依次扫过去，脑海中努力回忆和利兹教授曾经的对话。
　　——“这个时代需要变革，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你就是天生的领导者，你能明白吗？”
　　利兹教授曾经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目光闪烁坚定光芒，不止一次告诉她，她是生来的领导者。
　　只不过当时的虞秋还在被纨绔的同学和难搞的成绩烦躁得发愁，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现在仔细品味就会发现其中内含的深刻意味。
　　领导者？
　　是什么的领导者？既然她说这个时代需要变革，那她必然不会是她口中的“旧时代”的领导者。
　　那……是“新时代”的领导者？
　　浮于潜意识里的记忆被勾起，她在哪里看到过“新时代”？
　　好像是在昨天晚上那则新闻上，突袭换届大选草拟会的恐.怖.分.子自称其为——
　　“新时代的缔造者”
　　利兹教授所说的新时代难道就是起义军口中的新时代吗？
　　思维过分发散，以至于到后来她是越想越头痛，揉着太阳穴直皱眉。
　　总不至于吧，利兹教授可是星际学院的任课老师啊。
　　一阵头脑风暴下来她只得出一个很肯定的结论，利兹教授想要通过埋藏在书籍里的字符告诉她什么。不过解密就需要密码本了。
　　密码本很可能就在教授手上，也就意味着她在被退学一年后终于要再次联系那位老师了。
　　内心被突如其来的沉重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偏头看向窗外。
　　漆黑夜幕中皎月被浓云遮蔽，夜空了无光亮。
　　*
　　关于询问教授图案这件事还是被推迟了，直觉告诉她一旦开了头，她将会被牵扯进某个巨大漩涡。
　　隔天里德99Z.L一大早就准备就绪，考虑到虞秋的衣服一晚上很难干，他还带来日常着装过来。
　　“还是新的，先将就一下吧，等下去买种子的时候再顺带买一些你的衣服。”他站在卧室门外递过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发。”
　　虞秋不太自然地接过衣服，把门关上，她抖开衣服一看，白衬衣加短款驼色西装裤，尺码怎么看都像是里德的。
　　她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从衣柜里找出来的新衣服。
　　即便他看起来再清瘦，但骨架还是摆在那里，换上衬衫，光是袖子她就得一连卷好几卷才能勉强露出手腕，西装裤也是，用了好几个别针才固定住往下滑的裤子。
　　不过这一身也很宽松舒适，她踩着还有点潮湿的帆布鞋走出卧室门。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里德不知何时打开投影屏。每日新闻正在报导昨天的袭.击事件，镜头切到某个男人时，里德那遮掩在衣物下的全身肌肉陡然绷紧，兽瞳竖起。
　　“我好了，可以出发了。”
　　虞秋的话打断新闻报道的声音。
　　见里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她又出声，“里德先生……？”
　　男人这才像是从沉思中被惊醒，缓慢转过头，“啊，那就出发吧。”
　　里德的衣服比虞秋的身形大出几个号，这让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就连当事人都有点不自然地抓紧裤边。
　　里德起身走在前头，替她打开一楼的大门，一如初见时那般向她比出“请”的手势。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或许是前几天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静谧的自然环境稍稍减缓虞秋紧张的感觉。
　　由于他们所在的热特州内并没有种子实体店，最近的实体店得要到隔壁的巴伦克州，好在飞艇把通行时间压缩到一个小时内。虞秋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出门前只喝了杯温水润嗓子，肚子倒是一直没有饥饿感。
　　身体这么反常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她前几天才从巴伦克州逃离，现在重回旧地，不免会回想起曾经的过往，其中就包括了各种目中无人的贵族给她带来的不好经历。
　　算了算了，总不能才入职没几天就消极怠工吧？虞秋这么安慰自己。
　　里德早就已经买好票，是贵宾车厢的。
　　明明她来的时候还是二等车厢的站票，今天就变成了贵宾车厢的旅客，就连虞秋都不由地感慨一句钱真好用。
　　贵宾车厢由一个个独立小单间组成，而在靠近车头的那部分是开放的区域，以供贵宾票的旅客休息。
　　里德订的单间是在中间那一间，他们刚刚坐下没多久身穿制服的乘务员就轻轻叩门，“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先进来吧。”坐在虞秋对面的里德出声。
　　长相甜美的乘务员打开门，手里推着装有各色小吃和早点的推车，“这是旅程中免费配备的点心，请问两位要哪些？”
　　“你99Z.L应该没吃早餐吧。”里德说。
　　“啊，是的。”虞秋随手点了几样外表精致的点心，再配上一壶伯爵红茶。
　　点心好吃是好吃，但太容易腻，吃一小口就要半杯红茶来缓解甜味。
　　结果就是一顿点心下来，虞秋纯属就是喝茶喝饱的，没过多久就起身准备去厕所。
　　她和里德说了一声，才走出门半步，就听见隔壁单间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就偏偏要把我派到热特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说让我抓什么玩意儿。”声音由远及近，“结果就是老子派出去盯梢的人全没回来，真他妈晦气！”
　　一双锃亮皮鞋从隔壁单间踏出，从下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金发蓝眼的少年，表情因为愤怒而狰狞。
　　他不经意间眼神往虞秋所在的方向扫过。
　　啧，要死了，居然是埃里克。
　　虞秋暗骂一声。


第10章 十只毛茸茸   那分明就是植物书上的图案……
　　紧随在埃里克身后的应该是他的跟班，现在正因为这位公子哥大发雷霆而愁眉苦脸，却不料上一秒还怒火中烧的埃里克下一秒却笑出声。
　　跟班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对方突然转性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虞秋很清楚他的笑分明是嘲讽的，他把通讯机随意往自然卷头发满脸雀斑的跟班手里一丢。
　　旋即刻意地放缓步调向少女走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啧啧啧，穿的衣服还这么不合身，你这是男人的衣服吧？让我猜猜看，本来只能买站票的小可怜，是爬上了谁的床摇身一变跑到贵宾车厢呢？”
　　“本来就是个婊.子还给我装模作样干什么？说不准你当初能入学也是因为和哪位大人物睡了吧？”埃里克扯出讽刺笑容，他一个俯身将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脑子都是下.流东西的家伙看什么都下流。”虞秋面色平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捂嘴低呼，“噢！当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毕竟你是个连你父亲交给你的事情都没办法做好的低——能——儿——”
　　少女故意拖长最后的调子，瞬间刺中埃里克的弱点，他猛地一把拽住她的领口，轻而易举把瘦胳膊瘦腿的少女提起，再“咚”的一声重重地把她按在门板上，“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哈——我没听清呢？低能儿说话都这样吗？一说不过别人就动手？”虞秋睁圆眼睛，一反常态地与他对视，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出。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埃里克愤怒得涨红脸，狞笑着，“我管你到底和谁睡了，但就你这种货色，睡过以后就会被扔掉，你就等着被人丢掉那一天吧！！”
　　原本在单间里的里德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埃里克身后，在监视器的死角里，那双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青筋凸起，指甲变得像兽类一样尖锐，抵在埃里脆弱99Z.L的脖颈上，皮肤之下正是跳动着的大动脉。
　　稍微一个不留神划开大动脉不出一分钟人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休克。
　　这一点连埃里克都知道，他吓得屏住呼吸，但还是顾虑着那点面子，“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里德把指尖又往他的皮肤里压入一点，表层皮肤被划破，少许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画出一条血痕，“放开她。”
　　埃里克思索片刻，恶狠狠地瞪了虞秋一眼，松开衣领。
　　虞秋双脚才沾地，广播里就传来到达目的站的通知，其他单间的旅客也纷纷走出，一时间走廊上都被旅客填满，留给埃里克的只有淹没在人群中虞秋和那个西装男人的背影。
　　再想要追上去时已经彻底没了两人的踪影，气不过的埃里克一拳垂在门板上，吓得一旁的跟班瑟瑟发抖不敢向前，抖着声音，“埃……里克少爷，飞艇已经到站了。”
　　“废话！我难道没有听见吗！？”埃里克朝着跟班怒吼。
　　*
　　“你还好吗？”虞秋和里德往出站口走的时候里德看了眼她的后背，听刚才的动静，对于人类来说算是很重了。
　　虞秋不在意地活动了下胳膊，“哦，那个啊，还好吧，再说不是还有你给的膏药吗？以前再严重的我都熬过来了。”
　　“所以——”她偏头向他扬起一个灿烂笑容，“不用担心啦。”
　　“而且刚才受的伤也不是没有收获。”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型芯片，“这里面总应该有点埃里克那群人很在意的东西吧。”
　　也不枉她就那么生生地挨上对方一击。
　　“这是？”
　　“小型信息存储装置。”说完她又谨慎地收起芯片，若无其事地，“放心吧，我可不是软柿子啊。”
　　虞秋说的话是事实，毕竟以前欺负她的那些同学她都用不同的办法报复回去了，“欺负我的，当然要还回去咯。”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出站口，当时为避免埃里克发现芯片丢失后找到他们，她特意挑了一个较为偏远且人流稀少的站口。
　　扫描手腕内置的芯片，终于离开邦联交通站。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位于巴伦克州中心的大都会，那里拥有世界各地的产品，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它不存在的。
　　交通站和大都会有一班直达列车，搭乘的人很多，虞秋和里德勉强在列车里找到了两个空位置。
　　巴伦克州不仅是经济中心，更是帝国的政治心脏，一个月后的换届大选就要在这里举行，届时不仅帝国各大政治家云集，就连星际其他星球的政治首脑也会出现，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列车穿梭在高楼大厦间，窗外时不时滑过悬挂在高楼上迎接换届大选的横幅，市中心一片繁华的景象。
　　在列车上的时候虞秋也没有闲着，试图用她自己的通讯器读取芯片中的信息，但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拦截，她看着屏幕发愁。
　　“让我来试试看吧。”里德说。
　　“不了，还是99Z.L等一下吧。”虞秋婉拒了里德的好意帮助，因为她意识到周围的确是人多眼杂，她刚才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会迫不及待地读取芯片。
　　而话传到里德耳中似乎变了味道，他伸出的手讪讪收回，手最后落在镜架上，用作掩饰地扶了扶眼镜，笑得很不自然，“这样啊。”
　　一门心思都扑在芯片上的虞秋自然而然地错过了身边男人低垂眼眸的样子。
　　会贴身携带就已经能充分说明其重要性了，密码是难过的一关，仔细想一下，加上之前植物书上的奇特图案她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解密码问题了。事实提醒她或许应该专攻一下密码学。
　　列车在市中心设立的停车点停住，里德和虞秋跟着人群下车。
　　和热特州的艳阳天不同，巴伦克州抬头便是阴云密布，空气低沉压得人心胸发闷，同时还有一张风雨欲来前的阴晴不定感。
　　没带伞的虞秋加快脚步，参照导航同里德在繁华都市中左拐右拐，穿梭在密集人流中。
　　空中弥散开沉闷的水汽味，人群攒动时发出的闷热味道，这些味道在鼻腔内一一被拆解，最后化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落在虞秋的身上。
　　“这边。”里德拉住她的手。
　　一个慌神的功夫虞秋在不知不觉间就要顺着其他人往目的地的反方向走，还好是里德眼疾手快地牵住她。
　　男人的手掌干燥温热，仿佛还带着热特州的艳阳天的暖意，他牵住她手的动作力道十分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很难想象，不久之前就是这只手抵在埃里克的脖颈上，并且差点将对方割.喉。
　　把虞秋拉回到正确的方向后里德很有分寸地松开手的，大概是从少女的眼里读出了点什么，后来走时一直将那只手背在身后。
　　“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虞秋问。
　　随着接近目的地，道路也是越走越狭窄，越走越冷清，到最后巷子中间就只剩下里德和虞秋，“你从刚才开始就变得很奇怪。”
　　“并没有。”里德侧过身，但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对视，一反常态地错开看向远方，“你刚才所做的本来就很正常。”
　　“会对其他种族抱有戒备心理，人类就是这样的对吧？”他深以为然。
　　不对不对，他又是什么时候脑补的这些啊！？
　　虞秋傻眼了，她赶紧比了暂停的手势，准备和他仔细捋一捋脑回路，“首先，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你有戒备心的呢？”
　　“因为你看起来似乎不需要我的帮助。”他说的很含糊，但虞秋一点就通，迅速反驳，“并不是这样的啊，因为当时的环境太杂了，我想的是先把读取信息这件事往后推一推，毕竟我们还有正事要忙不是吗？”
　　她语气诚恳，里德听后，沉吟片刻，“那……是我误会了你吗？”
　　不是误会还能是什么啊？
　　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他找了个台阶，“不用太在意，人与人之99Z.L间沟通不好都会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出现，我觉得我们需要真诚一些，至少别把内心感受遮遮掩掩。”
　　“不是每个人都有读心术的啊。”她笑了起来。
　　“真诚一点吗……”他喃喃重复，脑海里过往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名贵上层用看待稀有物品的目光打量自己，两两间窃窃私语，嘴脸丑陋一览无遗。
　　所以，面对人类真的需要敞开心扉吗？他还能真的做到这样吗？
　　“对啊，真诚一点。”
　　“你和其他人类似乎不太一样。”类似的话他以前也说过，“不过，这样的感觉似乎不坏。”
　　这段小插曲终于告一段落，再拐进一段更加幽深的小巷子，目的地：一家有些年头的种子店。
　　看装修风格更像是星际时代前遗留下来的，木板门前还挂着两条布帘，帘子看起来很久没清洗过，沾满灰尘和油污，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内走进，停在堆积满杂物的柜台前，那里空无一人。
　　“老板，买种子。”里德朝里面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来者是位老年人，头发花白，身穿朴素灰袍子，他慢吞吞地走到柜台后，用浑浊的眼睛打量里德，“要什么种子？”
　　“要一份开在寒夜里的橙花。”
　　老人默不作声地从柜台下取出什么。
　　在里德身边沉默的虞秋在看到老人小臂内侧的图案时瞬间不安定起来。
　　——那分明就是植物书上的图案。


第11章 十一只毛茸茸   去把书上的图案搞清楚……
　　老人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包裹，像是预料里德的到来事先准备好的。
　　这让事情变得更加蹊跷起来，但虞秋还是保持沉默，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一切，直到老人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还有这位小姐，利兹教授已经等你很久了。”
　　“老师？您认识我的老师？”不光是认识，看着说话时的语气，两人很可能是熟识关系。
　　不同于对里德的冷淡疏离，老人对待虞秋的态度有明显的好转，甚至于唇角都微微带笑，尽管那并不能缓解他那张严肃的脸带来的压迫感，“是的，而且她早早地就对我说过，你终有一天回来到这里。”
　　联系到神秘图案，虞秋愈发觉得不安定，她勉强笑笑，“这样嘛，看来老师很有先见之明啊，我这次就打算回学校看看她来着。”
　　老人很是满意地点头，很笃定，“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利兹教授会不会开心她不知道，但至少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就是了。
　　离开种子店时她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要把这间店的样子牢牢印在心里，“真是稀奇古怪的店。”
　　微风吹起店门口的布帘，矮小的房屋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注视着她已经悄然发生转变的命运。
　　“接下来就去买衣服吧。”里德还记得买衣服这回事。
　　虞99Z.L秋心里还在想着那位老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从重重叠叠的小巷子里走出，巷口接往热闹非凡的市中心，街上人头攒动，高楼大厦的电子屏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播放各类商品广告，看得人眼花缭乱。
　　即使当初虞秋就在位于市中心的星际学院读书，但她基本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在读书上的人，入学一年出门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
　　商厦林立，他们随意找了一间进入，从底楼坐观光电梯上楼，透过透明玻璃，随着高度上升，城市景色尽收眼底，给人以一种俯瞰众生的错觉。
　　十三四楼是专门的出售衣服的楼层，虞秋决定先从十三楼逛起。
　　电梯门打开，整个楼层就只有一个店铺，店内装修奢华异常，流光溢彩，未免也有点太……金碧辉煌了点。
　　虞秋的眼睛不太适应地眨了几下。
　　但放眼望去，店内空荡荡的。
　　是没有人吗？
　　“请问有人吗？”虞秋问了句。
　　过了好一会儿，某个单间的门自动打开，售货员面上满是谄媚的笑，对着身后的少女们连连点头哈腰，“丽贝卡小姐放心吧，您和约书亚少爷的订婚宴礼服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负责，争取让您二位都满意。”
　　被尊称为丽贝卡小姐的少女一头烈焰红发，眼睛是灰蓝色的，五官精致，可拼凑起来就莫名多了股刻薄味道。
　　此时她正因为自己的未婚夫约书亚没有和她一起来挑选订婚宴的礼服而愤愤不已，听着售货员阿谀奉承的话表情还是那样，眉头蹙起，“但愿你们能做到，如果做不到，里奇家族可不会让你们这家店好看的。”
　　售货员赶紧点头示弱，“当然，我们家店是专注于负责各位贵族小姐少爷们的服装的，已经积攒了多年的经验，还请丽贝卡小姐放心。”
　　不过是套话罢了，丽贝卡轻嗤一声，懒洋洋地扫视周围，当目光落在站在电梯口的少女时顿了顿，花了几秒才把眼前的少女和记忆里的名字对上。
　　这不是……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优等生虞秋嘛。”她唇角扬起饶有趣味的笑容，踩着细高跟一步步向虞秋走去，“啊，口误了，应该是被学校开除的虞秋，曾经的优等生对吧？”
　　真是出师不利，也不知道她是倒了什么大霉，今天接二连三地遇上过往的仇人。
　　丽贝卡，里奇家族的小姐，不可谓是享受尽荣华富贵，从小在众星拱月下长大的她开学第一天就因为被成绩名列入学第一的虞秋抢了风头而耿耿于怀，一直耿到现在。
　　当初虞秋被退学就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
　　“嗯？只能穿破烂衣服的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来这家店啊？我还以为你被退学了以后就应该灰溜溜地滚回乡下了呢。”丽贝卡身穿精致华服，头戴镶嵌有宝石的发饰，即便有精心妆容的装饰，她看起来还是刻薄十足。
　　虞秋99Z.L向来和这种只会吃喝玩乐的贵族小姐不对盘，现在她更是舞到自己面前。
　　“这和你没关系吧，不是来挑订婚宴的礼服吗？你的未婚夫呢，该不会是不想看到你的脸都没来吧？”虞秋笑眯眯地说。
　　此话一出，算是精准踩雷。
　　说不过别人就想动手是这群草包贵族的习惯，现在也不例外，被气得浑身发抖的丽贝卡高高扬起手，巴掌就要落在虞秋的脸上，蓄好力的手掌被人在半空中生生拦住。
　　里德捏住丽贝卡的手，冷冷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还轮得到你来管！？”丽贝卡试图抽回手，但无果，对上里德同样冷冽的蓝眸时不由地心中一惊，面上还是维持着强势态度，“你知道我是谁吗！得罪里奇家族的后果是你无法想象的！！”
　　有点心虚的丽贝卡立刻把自己背后的家族搬出来，里奇家族确实有嚣张跋扈的底气，毕竟这一家族掌管帝国行政权，家族成员都为政府要员。
　　里德不以为意，甚至捏着她小臂的力道又加大几分，痛得丽贝卡低呼出声，他还是那样轻描淡写，“噢，所以呢？”
　　一看对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丽贝卡终于开始慌张了，“你这下等人放开我！！还有你虞秋，勾上个男人就以为能翻天了吗！！？我告诉你，你现在会是贱民，以后也还会是贱民，你就是贱民的命！！”
　　售货员见事态逐渐走向失控，赶紧过来劝架，但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里德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虞秋低声说：“算了吧。”
　　里德略有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松开手，丽贝卡的小臂上已经泛红一片。
　　丽贝卡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里德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她顿时噤声，只得冷笑了下放出不痛不痒的狠话。
　　等丽贝卡和她的小跟班们坐着贵族专属电梯离开后，里德悄悄注视虞秋，后者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还要再挑衣服吗？”里德问，他也不太确定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否有些不妥。
　　“挑啊，当然要买衣服啊。”虞秋耸耸肩，“要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丽贝卡小姐知道被她口口声声叫贱民的人穿着和她出自同一家店的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昏过去呢。”
　　售货员也是有眼力见，光从外貌就能辨别出里德不好惹，因此也没有为难虞秋，甚至还能更加热情地向她介绍各个系列的衣服，以及夏季新款。
　　一圈逛下来，几乎虞秋每试一套衣服，里德的反应都出奇的一致：点头，浅笑，说好看。
　　中途虞秋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敷衍自己，但看到对方真挚的眼神又觉得没这回事。
　　结果就是一圈逛下来两人离开的时候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里德看出虞秋还有心事。
　　虞秋从电梯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嗯……我想回学校一趟。”
　　去找利99Z.L兹教授，把书上的图案搞清楚。


第12章 十二只毛茸茸   “别出声。”
　　星际学院距离市中心很近，坐电梯下来，虞秋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没走一会就遥遥地看见了不远处星际学院的标志性建筑，象征着帝国智慧与人才象征的女神像，银质的雕像即便在阴沉天气下都熠熠生辉。
　　这让虞秋想起了星际学院的办学宗旨：卓越与顶尖。
　　现在想来也是格外的讽刺，虞秋收回目光。
　　从大门口进入是不可取的，作为帝国数一数二的教学中心，因为学校内的学生大多为政界要员的子女，亦或是商界巨擘的后代，使得这所学校不单单是简单的学校，更是被外人戏称为帝国的第二个小型政治心脏。
　　作为这样一所学校，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
　　“所以要从哪里进去？”他们越往学校靠近，里德灵敏的嗅觉发挥作用，他越是能清楚地分辨出从学校方向飘来的风里裹挟着的硝烟味。
　　那应该是校门口手持新型枪.械的巡维人员发出的，因为最近临近换届大选，许多人涌入热特州，导致这座城市的人口分布不太稳定，出于保护那群贵族小姐和少爷的目的，上层紧急加派了人手在学校附近巡逻。
　　但这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虞秋进入学校的难度。
　　她刚才给利兹教授发去消息，但对方没有回复，或许是因为还在上课吧。
　　“要再等等吗？她可能等下就给你回消息了。”里德把虞秋手里的包装袋都拢到他手里，现在虞秋是两手空空，只用捧着个通讯机。
　　虞秋本能地不想在热特州多留，就更别提让她多等一会儿了，她思考片刻，突然抬起头冲着里德狡黠地笑了下，“我知道有个小道可以进去。”
　　那扇暗门是某些没开请假条但又想溜出去玩的同学找到的，但几个月过去她也不知道那扇门还在不在。
　　虞秋领着里德绕着学校围墙转了一大圈，最后在学校最后方，也就是学校用以观赏休息的后花园找到了那扇暗门，隐匿在装饰性灌木丛中，高度差不多到虞秋的腰部，这就需要她爬下来才能钻进去。
　　“就麻烦你在外面放风了，我会很快回来的。”虞秋一边用手扒拉开灌木叶子，一边回头对里德说话。
　　手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购物袋的男人非常严肃地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点太反差而以至于变得有些滑稽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虞秋用力推开已经有点生锈的暗门，没有任何负担地在里德面前表演了一回钻洞，等钻进去后她先是谨慎地四处观察。
　　所幸这个时间段学生都被困在教室里昏昏欲睡地听着课，于是也给了虞秋潜入学校的好机会。
　　她反手把暗门又用灌木丛掩饰好，站起身掸干净身上的叶子，径直走向利兹教授所在的单人办公室。
　　为避免自己被监视器录下痕迹，她都挑着99Z.L监视器的盲区走。
　　利兹教授的办公室离学校专门设立的生态屋很近，教授一般都在生态屋里上课，虞秋进入旁边的建筑物前扫了一眼由透明玻璃打造的生态屋，里面空无一人。
　　那么利兹教授应该就在办公室了吧。
　　生态屋旁的建筑物呈现复古风格，装修内敛而秀气，虞秋小心翼翼地避开监视器，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速，她来到利兹教授的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
　　“请进——”
　　屋内传来妇人柔和的声音。
　　虞秋搭着门把手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还是下定决定似的扭动门把手，缓缓推开门，“利兹教授……”
　　办公室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几乎大半个办公室都被书籍填满，办公桌上，就连用来会客的桌子上都堆满了大部头书籍。
　　坐在办公桌后的利兹教授显然还沉浸在书籍海洋中，还是利兹轻咳一声这才引起她的注意，她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是……？”
　　利兹教授又抬起头几分，从层层叠叠的书籍中看清来人的脸，“是秋吗？”
　　“最近过得还好吗？”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步入老年后她的腿脚不太便利，但再度见到虞秋的喜悦还是溢于言表，她热情地拿出待客的茶杯，“要来杯红茶吗？”
　　她的热情让虞秋松了一口气，进门前她还很担心教授会和其他人一样对她一脸厌恶，但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的。
　　“还是像以前一样放牛奶对吧？”她俏皮地朝虞秋挑挑眉，“我还记得你以前午后经常来我这里看书。”
　　没错了，当初虞秋一直受到贵族小姐和少爷的排挤，被排挤得无处可去的虞秋厚着脸皮来到利兹教授这里寻个清静地，也正是在这里她对植物学的兴趣也更上一层楼。
　　“嗯，教授我这次来是因为……”
　　“先喝口茶吧。”利兹教授把茶杯推到她面前，“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来的，说实话我等你很久了。”
　　虞秋端起茶杯但没有喝，“这句话我在别人那里也听过，那个人是一家种子店的老板。”
　　利兹教授了然，“是里昂吧，他向来喜欢说碎话，不过这句话他没说错，这是事实。”
　　教授转身，她背后是整面墙的书籍，但大多是有关植物的，她的手指在书脊中流连，最终在某一本上停留，抽出书籍，亲昵抚摸封面，像在抚摸女儿的面孔，“她知道的话，应该会很欣慰的吧。”
　　“这本书能解答你现有的疑惑，请收下吧。”利兹把书本递到虞秋手边，那是一本通体呈现暗红色的书籍，书脊上只用烫金写下“安娜”，也不知道是书籍主人的署名还是本来的书名。
　　虞秋收下书本，这时候红茶已经不太烫了，她细细抿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
　　在利兹教授这里她总能找到某种安宁感，就像是……家的感觉。
　　这时候门被一阵急促的动作敲响，打99Z.L破这片刻珍贵的温馨，虞秋有些慌张她看向教授，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躲在办公桌下。
　　半蹲在办公桌下的虞秋视野一下子被无限缩小，她能看见只有办公桌底下的一条缝。
　　门被打开，接着利兹教授的声音响起，“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教授你的原因，教授应该再清楚不过吧？”那是一道低沉男声。
　　“我的确不清楚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如果不是重要的事，还请你离开，毕竟接下来我还要午休。”利兹说着就要关上门。
　　男人单手挡住她关门的动作，扯出个残忍暴戾的笑容，“到底应该叫你利兹教授呢，还是……”
　　他的后半句话被一声巨响盖过。
　　妇人呆了半秒，愣愣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右胸被子.弹贯穿，留下骇人弹.孔，鲜血汩汩流出，她连连后退好几步，鲜血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她最终无力地向后倒去，发出沉闷地“咚”的一声，脑袋偏向办公桌。
　　透过办公桌下的那条缝，妇人逐渐涣散的眼神里倒映出少女因为惊恐而瑟瑟发抖的样子，妇人的嘴唇翕合，无声地对她说：
　　“别出声。”


第13章 十三只毛茸茸   “你介意吗？”
　　哒——哒——哒——
　　男人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向书桌靠近，最终停在妇人的尸体旁，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枪.伤不足以即刻毙命，按理来说应该还能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他半跪下来，用冰冷枪口拍了拍妇人枯瘦的脸颊，阴恻恻地问，“说出其他起义者的下落，就能保住你的性命。”
　　疼痛达到某个阈值后短时间内便难以感受到痛感，利兹教授的大脑已经从遭受枪.击时的一片空白渐渐明晰，但想要清晰吐字显然很困难，她费力地颤抖双唇，气音孱弱，“起……义……”
　　“什么？”男人的语气里是难掩的焦急，他甚至垂下头侧耳听她的说话声。
　　“起…义……军不死！”
　　语毕，本该重伤虚弱的妇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迅速动作夺过手.枪，扣下扳机。
　　砰砰——
　　两道枪声挨得很近，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生的，一枪没入男人的肩头，后一枪则是从他脸颊上擦过。
　　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对方分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他起义军的下落，怒火被点燃的男人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地踩在妇人的腹部，胸膛，“该死的婊.子！妈的敢骗老子！！”
　　夹杂在怒骂间的是沉闷的□□捶打声，以及肋骨被踹断的微弱声响。
　　实在是气不过，被愤怒控制了的男人将剩余几发子.弹都发泄在妇人身上。
　　伤口在年迈的身躯上绽开血花，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缓缓地向四面八方蔓延，最后蔓延到书桌底下，延伸到虞秋脚边，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动静，泪水在眼眶内积聚，模糊视线，视野里只有大片大片刺目的99Z.L红。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往上爬，直到遍布整个背脊，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喂，怎么花了这么久啊，呜啊——”门口传来一道稍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同样身穿军装，一看到办公室内的惨状夸张地捂住眼睛，“上头都说了要和起义者好好谈谈唉，艾伦你怎么这么对待人家啊？”
　　“闭嘴。”
　　名叫艾伦的男人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肩头伤口已经把军装外套晕开一大片血渍，但他不以为意，顺手抹了把脸颊上血星子。
　　“真的是，这里收拾起来也很麻烦啊。”
　　“这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情，会有人替我们善后的。”
　　闻言，站在门口的少年耸耸肩，“那你问出点什么了吗？”
　　艾伦回头注视已经没有生气的尸体，面无表情，“没有。”
　　与此同时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顿住，倒映在他瞳孔里的是堆满书籍的桌面上，两边摆着两杯茶杯，袅袅热气从茶杯里飘出，看样子是刚泡没多久。
　　那就也意味着……
　　在他来访之前利兹很可能刚刚接待过谁。
　　更有可能……另外一位客人现在就藏在办公室里。
　　艾伦眯起眼睛，不放过一处角落地扫描过去，从房间的一头到另外一头，最终目光轻飘飘地停在书桌上。
　　少女尽可能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以此获得更多的安全感，然而当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向她所在位置靠近时，她有一瞬间心脏骤停。
　　要被发现了。
　　要被发现了。
　　她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不，应该说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了。
　　边缘沾上星星点点血渍的军靴出现在书桌底部的缝隙间，仿若某种宣判。
　　死一样的安静是风雨欲来前的片刻虚假表象。
　　虞秋空出的另外一只手死死攥紧，指尖嵌入掌心几乎要把皮肤划破，手掌传来的疼痛让她勉强冷静下来。
　　艾伦握着枪，在同伴讶异的目光下单手扶住书桌边缘徐徐弯下腰。
　　“警告警告——有非法入侵者，有非法入侵者。”
　　笼罩着整座学院的电子系统发出尖锐警报，同伴急急忙忙，“喂，艾伦你还在干什么啊？有非法入侵者！”
　　艾伦的注意力被转移，同伴见他没事反应又接着催促，“还愣着干什么啊！？走了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互相混合着远去，这时虞秋才觉得笼罩在她头顶的死亡阴翳才被撤去，在一片尖锐的警报声中她小心翼翼地爬出办公桌，手里捏着利兹教授生前交给她的书。
　　现在已经来不及悲伤，她向利兹教授冰凉的尸体投以哀伤眼神，通过小道迅速撤离。
　　星际学院的警报装置已经很多年没有响起，无论是校董会还是学生们都自诩星际学院是整个帝国最安全的地方。
　　而就是这个被称作是最安全的堡垒，就在几分钟前出现了非法99Z.L入侵者，还是在即将举办换届大选的敏.感时刻，原本就驻扎在学校里的政府军即刻展开地毯式搜索。
　　本来还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也被临时通知所有课程都被取消，所有人被班导督促着前往大厅集合。
　　霎时间，安静的学校里满是喧嚣。
　　远处传来的军队的口令声，学生们窸窸窣窣的抱怨声，以及系统的警报声，所有声音被糅杂在一起，又被一一拆解，最终化为危险的信号。
　　为了赶在军队在学校形成包围网前逃离，虞秋急速奔跑在楼宇间，尽可能挑选人烟稀少的建筑物，直接在空旷地带奔跑实在太过显眼，很轻易就会被监视器捕捉到。
　　肾上腺素在这时发挥作用，全身上下的肌肉都被极大地调动，她不知疲倦似的向前奔跑，穿过长廊，正要拐弯，却和也要拐弯的人撞了个正着，她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眼角的余光里只瞥见对方身上的校服，看身量应该是男生。
　　她顾不得这么多，压低脑袋没吭声，从他身边跑开。
　　*
　　抵达暗门的时候虞秋已经精疲力竭，不仅是身体上的，就连内心也达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
　　里德在那等候已久，一看见虞秋便催促道：“我们得快点走了。”
　　虞秋也知道得快点离开，但暗门这时候偏偏又像是在和她作对，怎么都打不开。
　　她急得声音断断续续，“门，暗门好像出问题了。”
　　里德没说话，她抬头看去，围墙外哪里还有里德的踪影，但下一秒一道黑影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何时跃至空中的里德动作轻巧地落地，宛若猫科动物，落地悄无声息。
　　“你会介意吗？”他张开双手。
　　“介意什么？”
　　政府军的动静逐渐蔓延到这里，虽说不清楚对方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急急忙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话音才落下，男人将少女拦腰抱起，身子重心往下沉，腿部蓄力，一个用力，无比灵巧地跃向空中。
　　原来是公主抱介意不介意吗！？
　　虞秋惊魂未定，看向里德，后者面色沉静如水，但在对上她的目光时，眼神里似乎晕开了点笑意，恍惚间她一个眼花，貌似又看见了他头顶的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嗯？？是她眼花了吗！？


第14章 十四只毛茸茸   “夸夸我嘛。”
　　“你、你的耳朵怎么又冒出来了！？是又发烧了吗？”难道……其实上次的感冒没有完全痊愈？
　　等里德抱着虞秋落地，怀里的少女先是不自然地退出对方的怀抱，眼神不由自主地在他头顶徘徊打转。
　　“没有，已经痊愈了，只不过因为见到你很高兴，所以才会冒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鉴于他们现在还在遍布监视器的市中心，出于谨慎起见虞秋还是让里德收起耳朵，后者乖乖照办。
　　此地不宜久留，以星际学院为中心，警报很快就会编及全城，倘若政府军在学校内没能找到非法入侵者99Z.L，那肯定会将搜索圈扩大。尽管他们并不是非法入侵者，但被警察逮住就害怕会被揪出里德兽人的身份，到时候被发现就糟糕了。
　　因此他们得要尽快离开。
　　待在学校外放风的里德早在不久前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在兽人敏锐的视觉里捕捉到一队人马正悄无声息的向虞秋刚刚进入的建筑物靠近。
　　“我刚才给你发消息了。”
　　里德嘴上说着，但看事态愈发脱离控制，他还是拉着虞秋抄小道准备离开学校。
　　“抱歉，应该是我没注意到通讯机上的消息……”因为在见到利兹教授后虞秋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放松下来，注意力全都落在与她的对话上。
　　想起利兹教授，虞秋的心头又泛出一阵痛苦，眼角还沾着点破碎的泪珠，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
　　“我从你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干巴巴地回答，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有一道电流从头顶贯穿到脚底，让她僵在原地。
　　完蛋了。
　　“怎么了？”里德回头。
　　虞秋面色变得煞白，“我的通讯机……落在办公室里了。”
　　同一时刻。
　　黑发少年站立在充盈满鲜血味的办公室内，黑色皮鞋踩上吸饱了血液的厚重地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血水被挤压出。
　　他走向房间另一边待客用的沙发，有所察觉地弯下腰，从缝隙间摸起一台通讯机。
　　帝国为公民配备的通讯机都绑定有身份信息，少年划开通讯机屏幕，老旧系统即刻展开识别认证，他祖母绿的双瞳中倒映出通讯机主人的照片和信息。
　　“虞秋。”他如是呢喃。
　　情况容不得他们再多有停留，里德稍作思考，警报声喧嚣滔天，他安抚似的握住她的手腕，“没时间再回去拿了，不过我的能力能抹消监控系统里你出现的画面，所以即便是找到你的通讯机他们也没有办法确定你去过办公室。”
　　闻言，虞秋悬着的心才稍稍好受了点，她跟上里德的步子，里德调出城市路线图，两人穿梭在一条又一条的幽暗小巷子里。哪怕是帝国最繁荣的地区，极大的贫富差距也是触目惊心。
　　贵族名流生活在奢华豪宅，而他们口中的贱民则如同老鼠般寄居在的下水道似的贫民窟。少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坑里，溅起的水花沾上衣角，印下几颗泥点子。
　　一口气跑到最近的车站，虞秋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反观里德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连汗都没有出，被包裹在西装下的胸膛平缓地一起一伏，“趁你去学校的时候我把衣服存在了车站储物柜里，我去拿衣服。”
　　没想到他这时候还会惦记着给她买的衣服。
　　“衣服也没那么重要……”狂奔后的副作用逐渐显现，虞秋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大脑里飞速闪回利兹教授死时的惨状，以及那肋骨断裂时的沉闷声响，又起了一阵鸡皮99Z.L疙瘩。
　　就仿佛死神已经紧紧贴在她身后。
　　“很重要，你很喜欢那几件衣服不是吗？”里德观察出虞秋正在细微地颤抖着，很显然是因为恐惧才不可遏制地发抖，他伸出手圈住她的手腕，“还是我们一起去拿衣服吧。”
　　里德的手掌温热，奇异般地驱散开她内心的恐惧，她点了点头，“嗯。”
　　两人手脚利落地取完衣服，虞秋再去买票，刚刚通过闸机时大批大批政府军涌入车站大厅，拦下其余还未通过闸机的乘客，进行一一排查。
　　虞秋压低脑袋，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轻易混入人群，上车以后也还不能彻底放松，因为他们不能确定列车的速度能不能赶上包围圈扩散的速度。
　　坐在列车座位最后一排的虞秋和里德就如同每一对无比寻常的情侣一样，堆在脚边的购物袋更让人难以怀疑两人前不久才刚刚闯入星际学院。
　　“你说的能抹消我的痕迹是什么意思？”虞秋回忆起里德先前说的话，她现在连敬称都忘记用了。
　　“这是我的能力。”
　　“据我所知，要做到这一点，最起码得要入侵学校安全系统吧？”但星际学院的安全系统可是用来装饰的空架子，作为帝国安全系统下的一大分支，它的机密程度虽不及帝国安全系统，但也不可小觑。
　　里德语气很轻描淡写，“如果你认为把意识联通系统就是入侵的话，那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吧。”
　　“等等……那学校的入侵警报也是因为你……？”
　　罪魁祸首眨眨眼，满脸无辜，“因为给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回，而且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她赞同他的后半句话，躲在办公桌下时因为视野受限，她只能搜集到有限的信息，很明显对方笃定利兹教授就是起义军的一员才会直接找上门来。
　　“我知道，他们——”她的话被列车的紧急刹车打断，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倒。
　　车厢里其余乘客窃窃私语。
　　“干嘛啊，是出什么故障了吗？”
　　“怎么突然紧急停车了啊？”
　　“啊呀你没看新闻吗？听说有人非法入侵星际学院，现在政府在全城抓人呢！”
　　“嘁，那星际学院还能有这一天啊？我看这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拽得目中无人，这次就当做是教训咯。”
　　“别说话了，政府的人上来了。”
　　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进入车厢，气氛骤然肃重起来，领头的士兵越过一排排座位径直向最后一排的虞秋和里德走去，军靴踩上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鞋子边缘的血点隐约可见。
　　一股寒气沿着脊骨向四肢百骸蔓延，虞秋低下头，借由额前散落的碎发遮去饱含不安的眼睛。
　　眼神落到她身上了，满是探究，仿若猎人打量猎物的目光。
　　“把头抬起来。”士兵冷声道，话锋直指虞秋。
　　里德用手盖住她的手背，示意他来应付，他抬起头，声音同样冷淡，“请问有什么事99Z.L吗？”
　　“别废话，我说让她把头抬起来！”士兵似乎嗅到一丝苗头，眼中闪烁着诡异而兴奋光芒。
　　她绝对不会忘记的，这个声音，和她在办公室里听到的一模一样，那也就是说……
　　少女缓缓抬起头，杏眼里映出对方的模样，栗发黑眸，满脸怀疑。
　　气氛冷得几乎要跌破零点，突然间从背后的其余士兵里传来一道呼喊声，“艾伦——通缉令取消了。”
　　艾伦皱起眉，“是谁下的命令？”
　　说话的士兵顿了顿，说话前犹豫了下，“是……约书亚少将。”
　　虞秋对约书亚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得益于对方经常在政治新闻上露面，饶是政坛不甚了解的她也是知道约书亚的。
　　然而虞秋自然不知晓名叫艾伦的士兵是约书亚所属家族的养子，更不知道约书亚和艾伦两人积怨已久。
　　被打断的艾伦面色阴沉，但举起的枪口终究还是放下，尽管与约书亚间多有龃龉但上级的命令他也难以违抗。
　　临走前他又向虞秋投去一眼，似乎是想要将其面容记下来。
　　虞秋勉强扯出个笑容，目送一队士兵离开车厢。
　　从旁人的对话里她对艾伦大致有所了解。
　　“刚才那个就是传闻里的艾伦吗？”
　　“就是约书亚少将的哥哥咯？真可怜啊，明明弟弟都是少将了，自己还是个小队队长。”
　　“你不知道吗？艾伦是养子啊，家族真正的权力当然是要掌握在亲生少爷手里的啊。”
　　“唉，等等，我怎么听说他好像是私生子啊，就是贵族为了面子好看点对外宣称是养子。”
　　列车重新启动，虞秋还心有余悸，直到搭乘飞艇回到热特州，再转乘列车回到动物园时她的腿依然不住地发软。
　　收到消息的兰瑟早早就在动物园门口等待，遥遥看见里德和虞秋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往他们的方向跑来，宽大长袍在身后飘扬开，飘逸而灵动，“你们总算回来啦！”
　　“买到种子了吗？”兰瑟绕着回来的两人转了一圈，“秋秋你怎么了啊？脸色好差。”
　　虞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脸色有多难看，“啊、就是有点晕车，不用在意。”
　　里德没有拆穿她蹩脚的谎言，“还是先进去吧。”
　　兰瑟有意无意地走在虞秋身边，时不时低头偷瞄她一眼，估计是想安慰她，他有点小骄傲地说：“我今天去菜园子里浇水了哦，喏，你看，衣服又脏掉了。”
　　他捻起宽大衣袖，上面印着几块泥斑。
　　“今天秋秋就不用去浇水啦，所以——”他揉了揉虞秋的头发，“就不要心情不好啦。”


第15章 十五只毛茸茸（修）   不折不扣的疯子……
　　浇水不浇水的还是其次，不过说实话虞秋的确又被安慰到，她也能顺着兰瑟的话头开玩笑，“但愿菜园子里仅剩的独苗苗能幸存下来。”
　　“这么不相信我的浇水技术的嘛！”
　　从始至终都在暗中观察虞秋的里德确认对方终于放松下99Z.L来了，刚才哪怕在路上她都保持紧绷状态，简直就像是临界于炸毛边缘的猫，外界稍微一点刺激就会张牙舞爪地后退。
　　虞秋和里德以及兰瑟同行一段路而后她找个借口要洗澡与他们分开。
　　也不能说是借口，毕竟这一趟下来她出了不少冷汗，反应过来以后身上都是黏糊糊的，就连掌心也渗出一层薄汗，那本书籍的暗红色外皮上不免也蹭上些许汗液。回到房间后她缓了一会儿才打开第一页。
　　*
　　“我在电视上看到那则新闻了。”走在后头进入房间的兰瑟关上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点小状况，就不小心触发了星际学院的警报系统。”里德揉了揉太阳穴，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从西装内层拿出那封信，“东西我拿到了。”
　　兰瑟脸上划过一丝亮光，他拿过信封，“搞到手了？”
　　信封在兰瑟手里稍显单薄，他动作飞快地撕开一道口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对等折叠过卡片，信封变得空荡荡的，半点种子的影子都没有。
　　坐在房间内的两位兽人都心照不宣，所谓的进城买种子只是一个幌子，掩藏在谎言表象下的是与起义军的接头。
　　兰瑟打开请柬，“慈善晚会将于5月24日晚上七点，于白角大厦A302宴会厅举行。”
　　他一目三行，跳跃着浏览完请柬简短的内容，表情勉强好看了点，甚至于语气都不自觉地染上点雀跃，“太好了！这样塞壬应该就有救了吧！”
　　“只不过，在事情结束以后得要和那群疯子划清界限。”兰瑟口中说的疯子指的就是近期占据舆论风口浪尖的起义军，“虽然这次的确欠了他们一个人情，但不意味着我们要去搅这趟浑水。”
　　里德沉默不语，他单手托腮，眼眸微阖，脑海里又跃入少女的面容，或是带着明媚笑容的，亦或是因为恐惧而发白的。
　　“里德，你有在听吗？”兰瑟叉着腰，“我刚才可是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啊！”
　　“我听见了，你说你不想和起义军扯上关系。”
　　“只要能把塞壬救出来，然后把那几个讨厌的家伙解决掉就可以了。”其他的……他一概不去想，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所以她该怎么办呢？”如果慈善晚会上行动顺利，他们带着塞壬全身而退，对于人类的虞秋而言她又该怎么呢？
　　兰瑟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抿抿唇，“那就丢掉咯，反正人类我都很讨厌，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番话引得里德抬头向他投以注视，兰瑟走到窗边，从这里恰好能眺望到虞秋所在的独栋，“的确，她和大部分人类不太一样，但是……”
　　但也仅仅只是有一点不一样罢了，在仇视人类的兽人眼里这不过是她没有被即刻杀死的理由。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知道她是不一样的不是么？”里德低头在通讯机上一遍又一遍地演99Z.L算之后计划成功率。
　　这次轮到兰瑟不说话，他的手掌覆盖上玻璃，由于远小近大的原理，展开的手掌恰好遮住远处的独栋，就仿若——
　　将独栋以及建筑物中的人都牢牢圈在手心，宽大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一截手臂，向内看去隐约可见盘踞在白皙皮肤上的狰狞伤疤，那同样是人类留下的。
　　*
　　利兹教授生前交给虞秋的书籍，与其说是书籍，在她翻看几页后感觉用日记来形容更加合适。
　　里面记载的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情，而且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撰写日记的人应该是名女性，又看了几页虞秋差不多就能推测出对方可能的年龄段。
　　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日记纸页经过时间斑驳边角打卷泛黄，翻动时会发出沙沙声响，虞秋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阅读某位少女的一生。
　　然而虞秋还是不明白利兹教授把日记交给她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她一边思索其目的，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页，而日记在这里被人匆忙地一连撕掉了几页，也是从这里开始少女也从最初对日常小事的记录转为更加简洁的记录，前后风格差异巨大，仿佛是出现了人生的断层。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
　　日记就在这句话后戛然而止。
　　虞秋看得一头雾水，但现在她了解到利兹教授是起义军的一员，那么植物书上的图案就能解释了。
　　而且从刚才的新闻中不难得知，星际学院被非法入侵者入侵这件事，校方的态度含糊其辞，只模糊事实称其为系统故障，甚至……就连利兹教授遇害一事都以政府军清理起义军为由压下来了。
　　这无疑引起不小风波，因为利兹教授平日向来待人和善，任谁都不会将其与起义军联系起来。无论是网络上还是校园内部论坛里都众说纷纭。
　　教授在学校内遇刺身亡，校方的态度着实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是在隐藏什么东西。
　　稍一思考，掩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虞秋合上日记本，暗红色的封面与利兹教授在地板上缓缓蔓延的血液重叠，某个想法在她脑中逐渐形成——
　　她要调查出教授遇害的真相。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出真相。
　　少女将日记本捧在胸前，眼神中满是坚定，声调平缓，“放心吧，教授，我会将真相公之于世的。”
　　……
　　同一时刻，帝国的另一边，坐落于富人区的某一栋豪宅内。
　　灯火通明的富人区表象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涌动。
　　从星际学院回家的约书亚从专车里遥遥地就望见伫立于大厅门口的兄长艾伦，司机善于察言观色，“约书亚少爷，看来艾伦少爷等候您已经许久了。”
　　坐在后座的约书亚半边面颊隐匿黑暗中，皎洁月光朦胧描绘另半边面颊，唯有那双祖母绿眸子熠熠生辉，“噢，哥哥应该是想要和我谈点99Z.L什么吧。”
　　至于谈论内容，约书亚心知肚明，肯定是因为今天他插手取消通缉令让对方心生不悦。
　　说起约书亚和艾伦的关系，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也不为过，只不过两者碍于家族面子，从没有在明面上表达不喜，一向捕风捉影的媒体也从仅有的影像资料里推测出两人不和。
　　黑色专车平稳驶入兰迪家族专属领地内，车辆行驶的声音划破夜幕下的寂静，最终专车停在大厅门口。
　　明亮灯火从大门口透出，驱散凝滞在约书亚侧脸的月光。
　　少年生得一张娃娃脸，眼睛也是颇显幼态的圆眼，笑起来无辜又无害，但只有与约书亚朝夕相处的艾伦知道，对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约书亚从后座走出，露出一贯的灿烂笑容，“哥哥今天怎么心血来潮会等我回家啊？”
　　司机下车向艾伦点头致意，旋即把车开向车库。
　　随着发动机细微的轰鸣声，周遭环境渐趋于死寂，站在台阶上的艾伦居高临下质问，“今天的通缉令取消是你的意思？”
　　约书亚不以为意，径直往大厅走去，“是啊，难道哥哥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的手下应该会告诉你的。”
　　“这次你玩的又是哪一出？”艾伦深知约书亚的性格，纯粹的自我主义者，所有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人或事物，最后都落不得好下场。
　　在外人看来约书亚全然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家世显赫，样貌出众，让人挑不出他的半点错来。
　　但这只不过是假象，他精心打造出的伪装罢了，艾伦深谙此理。
　　通讯机的铃声响起，是丽贝卡打来的视讯电话，开门见山就问约书亚今天怎么爽约没陪她一起去挑订婚礼服。
　　“啊…抱歉，就是学校里事情太多了，否则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去挑礼服呢。”话语说得无比动情，唇角的笑容又是无比讽刺。
　　“我不管，反正下次你要陪我去挑啦！今天我还碰到了那个被退学的虞秋，也不知道她攀上什么高枝了，居然有脸来贵族定制服装店。”
　　丽贝卡絮絮叨叨，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就浮现出熟悉的嫌恶。往日总是被人踩在脚下的贱民有朝一日居然能与她平视，这让信奉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的丽贝卡万分厌恶。
　　面色稍显敷衍的约书亚从未婚妻口中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眼睛亮了下，笑意更浓，“然后呢？”
　　这一幕被艾伦尽收眼底，他想，他应该知道了对方这一次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了。
　　挂断电话的约书亚兴奋得手指都在颤抖，“真是有趣啊。”
　　那个名叫虞秋的少女，可真有趣啊。


第16章 十六只毛茸茸   “真想……再飞一次啊。……
　　解码芯片的工程量比虞秋想象的大得多，她和里德回到动物园的时候大概午后一点，光是解密工作她就硬生生地拖到了傍晚时分。
　　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好好学解密学，99Z.L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
　　“咚咚咚——”
　　这熟悉的敲门声。
　　“秋秋，秋秋，你还在午睡吗？”是兰瑟的声音，“如果没在睡觉的话我能进来吗？”
　　总觉得对方来准没好事，很想装睡的虞秋收拾好东西还是对着门说了声进来吧。
　　“我还以为你在午睡呢，但一看时间快要晚饭了，就想着你也许肚子饿了吧，就来找你咯。”他言简意赅说明来意，“所以，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你们平常不是吃罐头的吗？”她问。
　　兰瑟不见外地坐在她书桌前的座椅上，脚尖点地稍稍用力就在原地转了个圈，黑色长发在空中摇曳，“不啊，有时候我们也会加餐的哦。”
　　嗯……对于加餐到底是什么，虞秋还真有点好奇。
　　“这个是什么啊？”眼尖的兰瑟瞥见书桌上没有撤干净的草稿，上面俨然是虞秋解密过程中的演算。
　　虞秋愣了下，“就是关于灌溉系统的一点设计草稿而已。”
　　“秋秋好认真啊，我之前就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说实在的，所谓的种菜也只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活动而已，如今被人类少女这么放在心上，感觉变得微妙起来，“工作的事情先放一边，吃饭最要紧。”
　　兰瑟二话不说拉着虞秋就往独栋外走，一路小跑着穿梭过长廊，穿到陆生动物区，恰好在入口处碰见了等候已久的里德。
　　“在这里加餐吗？”透过特制玻璃放眼望去，动物园为动物专属定制的草原上一片荒芜，甚至都没什么生命迹象。
　　虞秋悟了，“你们……是要挖蚯蚓加餐吗？”
　　“你在想什么啊！？”兰瑟瞪大眼睛，双手举起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才不是啊！”
　　“嗯……那是吃蚂蚁？”虞秋摸了摸下巴。
　　兰瑟炸毛，“我又不是食蚁兽！”
　　“但你也没说过自己的原型是什么唉，我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啊。”她只知道里德是猫科动物中的一种，至于兰瑟，她真的是毫无头绪，看这性格她一度怀疑对方是犬类动物。
　　“反正不是食蚁兽就对了……”兰瑟被虞秋的话噎了下，声音莫名其妙地弱了下来。
　　里德见状转移话题，“好了，你还是别为难兰瑟了，我们平常会去草原深处的一条人工河流里抓鱼。”
　　有点几十年前农家乐的意思了。
　　这回答在虞秋的接受范围内，她点点头，“摸鱼我一向很在行。”
　　里德笑了笑，“那可不一定能比过兰瑟。”
　　“摸鱼能手当然是非我莫属咯！”兰瑟骄傲地扬起脑袋，“要和我比赛吗？”
　　突然就从农家乐氛围变成比赛了，不服输的虞秋一边往里走一边卷起袖子，“我可没有这么好打败，你就放马过来吧。”
　　里德口中所说的人工河流位于草原深处，刚来动物园没多久的虞秋没想到外表平平无奇的草原内藏玄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是一出山谷，看样子是自然形成的，或许在99Z.L动物园建成之前就存在了。
　　而蜿蜒其间的河流则留有明显的人工挖凿的痕迹，河流不算深，深度才到虞秋小腿跟，她宽松中款西装裤边角卷了几卷露出纤细小腿和膝盖，先在河边观望了下，正如里德所说，清澈河流中有成群结队的鱼游动。
　　大多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兰瑟兴致勃勃地宣讲起比赛规则来，“先说好了，捉到一条草鱼得一分，捉到一条鲢鱼得两分，捉到一条锦鲤得十分。”
　　锦鲤她倒是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她举起手，“草鱼和鲢鱼有什么区别吗？”
　　“还有，你们平常都有这种比赛吗？”
　　兰瑟一脸“不行啊你未免有点太菜了吧”，“没有啊，这是第一次摸鱼比赛，里德讨厌下河。”
　　哦也对，毕竟猫科动物讨厌水是出了名的。
　　“算了算了，今天还是我来负责捉鱼吧。”兰瑟脱去长袍，卷起袖子和裤脚，准备大展身手，“秋秋可以帮忙一起摸蛤蜊啊。”
　　初夏的水温还有点凉，赤着脚在河里淌水却很舒服，河底铺着一层鹅卵石，带着点温吞的凹凸不平，就当做是脚底按摩了。
　　虞秋和兰瑟分工合作的同时里德也没有闲着，他拿着篮筐站在河边，一副谨慎模样，唯恐落水。河流水质很不错，不光是游鱼成群，就连蛤蜊也随处都是，任意翻开一块石头都能摸到一片。
　　她手里抓满蛤蜊，把战利品都丢到篮筐里，溅起的水雾刺得里德眯起眼睛，打了个喷嚏，样子有点滑稽，虞秋一时没忍住笑出声，她用手背挡住嘴，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对不起，笑出声了。”
　　篮筐里还有兰瑟捉到的草鱼，脱离了水就一直打挺挣扎，里德被草鱼带起的水珠溅了一脸，有些无措，“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质问，亦或是生气的前兆，然而等她再仔细看一眼他的神态，就知道对方的确只是在好奇身为人类的虞秋究竟在笑什么而已。
　　“因为里德刚才看起来很可爱。”她直言不讳。
　　“可……爱……？”这仿佛打破了他从前惯有的认知，曾经接触过的人中，一旦知晓他兽人的身份，轻则面露恐惧，重则口吐脏话。
　　——“怪物”“去死”“真恶心”
　　来来去去就是这样的话，而他还是生平第一次从人类口中听到赞美的话语。
　　里德尝试着组织语言，“谢谢……你也很可爱。”
　　虽说礼尚往来是人类社交常态，对方也只是现学现用，但搭配上男人精致俊秀的五官，还是让虞秋怔了怔。
　　里德又问，“我这样回答对吗？”
　　乖巧得像个好学生一样向老师求证问题答案的正确性。
　　虞秋撇过头，用侧脸对着男人，“额，是、是这样没错。”
　　不可否认，她刚才确实有被直球到，所幸待在一边捉鱼的兰瑟不甘寂寞，屁颠屁颠跑到虞秋旁边，“你们在说什么啊？干嘛偷偷背着我说99Z.L话啊！”
　　“没什么，我们……在讨论一点学术问题。”虞秋硬着头皮强行解释，说出来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兰瑟一手一条鱼，鱼在他手里还活蹦乱跳的，想要努力摆脱束缚跃回河中，他眼底闪光消失，“噢，我可不喜欢学习，费脑筋。”
　　如果说里德是好学的优等生那么兰瑟就属于自我放飞更加随心所欲那一挂的，虞秋安慰道：“没关系，兰瑟你这样也挺好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个更加偏爱里德呢！”兰瑟性格就是直言不讳，这话说出口难免有点小孩子气，但放在兰瑟身上又是毫无违和感。
　　好像在哄小孩子，虞秋想着。
　　“算了，喏，给你这个。”他伸出手递到虞秋面前，手朝上展开手指，几颗色泽光滑形状圆润的珍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大小差不多一致，直径都有少女拇指指甲盖那么宽。
　　“珍……珠？”
　　兰瑟骄傲点头，“是刚才摸到的蛤蜊里找到的，漂亮吧！送给秋秋咯。”
　　她定睛一看，在一片莹白色的珍珠里还隐藏着一颗浅紫色的珍珠，格外出众，她不吝啬于夸奖，“很漂亮。”
　　“这可是里德做不到的啦，毕竟他很讨厌水，所以也算是我的特长啦。”兰瑟夸起自己来滔滔不绝，又明里暗里悄咪咪地刺下里德。
　　看出他小心思的虞秋不语，正要收下珍珠，后者突然合拢手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反悔了。
　　“现在还不能送给秋秋，它们还只是粗劣的珍珠而已，需要再经过打磨和装饰才能送给秋秋。”他故作玄虚地笑了笑，“无论人还是东西都是一样的。”
　　行吧，兰瑟本就想一出是一出。
　　既然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处理和烹饪河鲜的任务就交给里德了。
　　里德事先有准备，带来全套处理工具，烧烤架被摆在大树下。
　　彼时夕阳西下，微风拂过树叶窸窣，大块大块火烧云占据天空边角，并逐渐向中央蔓延，如同水彩在画纸上的晕染，层次渐染。
　　里德在准备晚餐的时候兰瑟和虞秋也没闲着，准确来说应该是虞秋被兰瑟拉着到处乱跑，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这附近有太多好玩的东西了。
　　“春盛的时候这里会开满花朵，风一吹，味道甜的很。”兰瑟拉着虞秋向山谷深处走去，地表覆盖有一层高度没过虞秋小腿肚的青草，兰瑟回过头，“午后来这里晒太阳就很棒。”
　　说着说着，他错开少女的目光，喃喃自语起来，“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下一刻，他的目光被划破夕阳的飞鸟吸引，临界于少年与男人的兰瑟仰望天空，露出精致利落的下颔线，他看向天空的眼中满是眷恋，“真想……”
　　“再飞一次啊。”
　　轻风吹过，拂动他白色长袍，飘舞的衣衫犹如飞鸟的双翼。
　　可神色又是那么孤寂，那么形单影只。


第17章 十七只毛茸茸   这算表白吗！？
　　“时间差99Z.L不多了，应该可以去吃河鲜啦。”兰瑟又回归到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只是在某一瞬间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对天空的渴望。
　　虞秋想，她大概能猜到兰瑟的原型是什么了，然而对上兰瑟的笑容时她把临到嘴边的问题又憋了回去，“嗯。”
　　里德的手艺很不错，至少让对河鲜不怎么感兴趣的虞秋都见识到了河鲜的美味。
　　或许是地域原因，热特州天暗下来的时间比巴伦克州要晚一些，尤其是在这个接近夏天的时节天是暗得更慢。虞秋同其他两位兽人席地而坐，气氛十分悠闲，但虞秋知道，里德和兰瑟也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
　　吃饱喝足，趁着里德放松下来，虞秋像是不经意地提起话头，“今天买的种子怎么样了？”
　　“根据植物书上的步骤，首先还得要育苗，兰瑟你可别直接把种子丢到泥土里啊。”她煞有介事地提醒兰瑟一番。
　　明知道买种子不过是个幌子的兰瑟临危不乱，咬下手中的最后一口鱼，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别老是操心我啊，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因为我知道种子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啊。”虞秋笑眼盈盈。
　　里德给烧烤翻面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不过旋即恢复正常，“的确很重要。”
　　温馨悠闲的氛围总能让人放松警戒，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正如虞秋好奇里德和兰瑟同起义军是什么关系，后两者同样也好奇虞秋究竟在星际学院里经历了什么。
　　蛤蜊被烤得打开壳，露出内壁，稍微撒上些香料极大提炼出鲜味，里德把烤好的蛤蜊装在盘子里递到虞秋手边，“你还好吗？从学校回来以后你似乎心情都不太好。”
　　虞秋没什么胃口，只是端着盘子做样子，“在我到利兹教授的办公室后不久，她就……遇害了。”
　　“什么！？”兰瑟低呼出声。
　　或许他很难想象，那还是发生在虞秋眼皮子底下的命案。
　　兰瑟赶紧用眼神示意里德没挑好话题，小动作在虞秋看来是一览无遗，他慌慌张张地安慰虞秋，“额、这种事情发生，也是你没办法想象到的啊。”
　　“秋秋你也没必要自责……”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自责是没用的，而且我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她出于紧张抿了抿唇，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里德和兰瑟身上，“利兹教授似乎是起义军的人。”
　　话音落下，她聚精会神地观察里德和兰瑟的表情。
　　前者面上波澜不惊，后者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什么晦气东西，但很显然他们都是对起义军有所了解的。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教授会是起义军的人。”会帮助被同学孤立的她的利兹教授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主流媒体口中的恐/怖/分/子起义军挂钩。
　　“起义军啊…听说是恐/怖/分/子呢，或许是你的教授被对方骗了吧。”兰瑟勉强挤出点同情来99Z.L，可以看出他对起义军的话题很抵触。
　　“是么，你们真的和起义军没有关系吗？”少女开门见山地问。
　　兰瑟本就淡薄的笑容彻底消失，面无表情的他给人以一种终于触碰到黑暗内里的错觉，虞秋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迈向深渊。
　　“我们就这样聊聊天不好吗？”兰瑟托腮，姿态逐渐戒备起来，“为什么——要聊这么无聊的话题啊。”
　　话语间，他探出手掌，向虞秋一寸寸靠近，属于兽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一时间震慑得少女僵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手掌的接近，呼吸不知何时屏住。
　　毕竟对方是具有极高危险性的兽人啊，她的心头突兀地冒出这一道声音，旋即认命似的紧闭双眼，静静等待结局到来。
　　“头发里有片花瓣唉，是刚才沾到的吗？”兰瑟用食指和拇指捻起夹在少女黑色发丝间的花瓣，“好啦，现在干净了。”
　　“谢谢你，兰瑟。”虞秋干巴巴地说。
　　“不用谢，倒是刚才秋秋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我又不会伤害你。”
　　兰瑟吹起掌心的花瓣，略显颓态的花瓣在空中没气力地打了个转，摇摇晃晃地落在草地里。
　　“不，可能是你看错了吧。”虞秋矢口否认，她现在明白了想要从兰瑟口中挖出消息难如登天，而方才的压迫感绝非错觉，而是——
　　对方真的有一瞬间想要解决掉这个祸患吧。
　　虞秋着实看不透兰瑟，即便他面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语调总是欢快异常，但一旦触及他的内心，便会发现那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不慎跌落其中便会粉身碎骨。
　　“兰瑟。”里德拿走虞秋手里的盘子，扫了兰瑟一眼，“刚才你有点失礼。”
　　“但我只是想要拿走秋秋头发上的脏东西而已唉。”他很是无辜地耸肩。
　　虞秋赶忙来打圆场，“啊，没关系的。”
　　里德欲言又止，他想要说些什么呢？想要向虞秋坦白他同兰瑟和起义军的关系吗？还是说要坦白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她呢？
　　不，这都不合适。
　　如果这么说了，她会如何反应呢？大抵是拂袖离去吧。
　　他们的初见就是源于一个谎言，那么在后续的相处中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
　　气氛渐渐不对劲起来，虞秋找了个借口离开，走时的步伐越走越快，临到门口的时候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门口，仿佛背后有恶兽追捕。
　　可她还是不敢慢下来，速度只增不减，一路跑向独栋，大概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她短暂地把里德和兰瑟闪烁其词的表现抛之脑后，也只有这样能让她获得片刻宁静。
　　“为什么要跑啊，我们很可怕吗？真让我伤心。”兰瑟的视力同样优秀，极佳的动态视力足以捕捉到远处虞秋的一举一动。
　　“是你吓跑了她。”里德收拾起东西。
　　“但总得要让她明白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吧？”
　　“99Z.L兰瑟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和当初那群人类在你身上做的有什么差别吗？”里德语调平静却字字见血，“同样的逼迫、同样的利用、同样的忽略尊重。我能理解你想要救回塞壬的焦急心理，只是不能理解你对她做的一切。”
　　“因、因为……人类就是那样不值得信任不是吗！”
　　里德一字一顿地，“如果你想要报复的话，就该去报复那群人，而不是把无处宣泄的恶意迁怒到她身上。”
　　闻言，兰瑟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迷茫地朝少女离去的方向望去。
　　*
　　虞秋跑了一阵子就因为体力不支速度减慢，由狂奔转为小跑，最后变成疲惫地缓步走。
　　等头脑冷静下来以后她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不再拘泥于表面，虽然兰瑟没有明说，但可以从他对起义军的反感中看出他对起义军没有好感。但假若是这样，又为什么要让里德和起义军的人接头？
　　很显然兰瑟对这件事不会是蒙在鼓里的。
　　一个猜测在她脑内逐渐形成——里德和兰瑟恐怕是有求于起义军，迫不得已之下才与对方达成某种交易。
　　从进入动物园开始无论是里德还是兰瑟都在隐瞒什么，恐怕……动物园也并非简单的动物园。
　　如果放在以前，之前里德给她账户打的工资已经足够支撑她找到第二份工作，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诡谲的动物园。
　　然而现在她需要里德和兰瑟，需要他们给她同起义军牵线搭桥，利兹教授的死亡疑点重重，或许她能从起义军那一方中得到不同答案。
　　虞秋深呼一口气平复狂跳的心脏，走回独栋。
　　当天晚上破解芯片的工作终于有了突破，虽说她只获取了一部分文件，但也足以一窥埃里克一行人的目的。
　　“捕捉销毁实验失败品。”
　　她看到文件右上角的编号，推测出这样的文件应该不止一份，她盯着那串编号出神，“5105119734”。
　　不行，光是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意思，也许只是单纯的编号。
　　虞秋目光流转到下面，那是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甚至还因为拍摄者的手法问题导致照片格外模糊，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
　　是……鸟类吗？
　　蜷缩起身子躲在角落里一团白色毛茸茸，她还是凭借那双形似鸟类的翅膀才勉强辨认出它的物种。
　　文件最下方用红色加粗字体标明：此实验品攻击性极强，危险性高。
　　近些年来随着动植物出现不同程度不可控的变异，在网络上也渐渐兴起某些阴谋论，大抵意思就是受到太空射线影响而变异不过是政府的幌子，更有可能是帝国实验发生泄露事件。
　　不过诸如此类阴谋论大多是小媒体为博眼球赚流量而杜撰的，从前的虞秋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但放到现在，这份政府机密文件呈现在她眼前时，过往成形的认知被推翻，那些阴谋论似乎……是真的？
　　颠覆认99Z.L知的事实摆在虞秋面前，她几乎一夜难眠。
　　早上醒来时，外头正淅淅沥沥下着雨，她洗漱过后走出房间门。草草解决早饭问题，她就打算去找里德，至少要把话说清楚才能麻烦对方帮自己和起义军连上线。
　　但没成想刚出门就撞上正要敲门的兰瑟。
　　于是乎，两人大眼瞪小眼。
　　“有什么事吗？”虞秋问。
　　“啊、早上好啊秋秋。”
　　兰瑟把什么东西藏到身后，腾出另一只手向她打招呼。
　　昨天他们之间才闹出点不愉快，不过虞秋没想把昨天的矛盾带到今天，她缓和了下表情，“嗯，你背后是拿了什么东西吗？”
　　兰瑟顿了顿把藏在背后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秋秋不要生气好不好啊？”
　　他手里的是一个做工略显粗糙的木盒，虞秋没猜出里面会装着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吧，你应该会喜欢的。”
　　虞秋照他说的打开盒子，静静躺在木盒中的是一条珍珠项链，最中间缀着那颗泛有浅紫色光泽的珍珠，其余几颗莹润乳白色珍珠互相对称串在两边。
　　她一时没发表看法，这让兰瑟有些忐忑，“秋秋喜欢吗……？”
　　“我很喜欢，比起你的洒水壶，我更喜欢项链。”
　　兰瑟松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什么，“我不喜欢人类。”
　　这个思维跳跃跨度有点大，但虞秋能跟上，他是在为昨天的冒犯为解释，“我知道，我看出来了。”
　　她表示理解，因为哪怕是人类也会对不同物种抱有某种微妙心理。
　　不过兰瑟的下一句话她没有料到。
　　“但我现在还是有点喜欢秋秋的。”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个距离，“如果说对人类的喜欢程度是这个的话……”
　　额，他把食指和拇指紧紧相贴，以表好感度为零。
　　“那对秋秋的就是这样啦。”他拉开食指和拇指的距离，比划出个十几厘米的样子。
　　还挺形象的……？
　　以及，这算表白吗！？


第18章 十八只毛茸茸   祖母绿的眼瞳泛起涟漪……
　　“昨天的事情，我并没有生气……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人类，但也能尊重你的观念。”
　　兰瑟避开话题，“那戴上项链试一试，如果不适合我再调节一下。”
　　虞秋取出项链解开搭扣，兰瑟自告奋勇举起手，“我可以帮秋秋戴项链吗？”
　　他的眸子亮晶晶，看得人不忍心拒绝，她把项链递到他手里，“嗯可以。”
　　男人绕到虞秋身后，一手捻着项链的一端，被串起的珍珠搭在她锁骨上，为方便他的动作，她把长发捋到胸前，露出一块后颈，白皙肌肤包裹骨骼，伴随少女低头的动作，骨骼微微凸起，带出一股纤细脆弱的美感。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后颈，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掠过肌肤。
　　“戴好了，我看看。”兰瑟探身到虞秋前方，仔细端详一番，“嗯，果然很漂亮呢！”
　　“是吗？”
　　“嗯！一定很适合今天晚99Z.L上的宴会！”
　　“宴会？”虞秋一头雾水，“什么宴会？”
　　兰瑟帮着调整项链的位置，“里德没和你说吗？就是今天晚上的慈善宴会啊。”
　　里德还真的没和她说过。
　　从她茫然的神色中兰瑟大概知道对方还被蒙在鼓里，“嗯……你也不用紧张啦，就是一场普通的晚会，我们要去带点东西回来罢了。”
　　刚才收到项链时的喜悦减半，她点点头，“那我再去问问里德吧。”
　　当虞秋找到里德的时候，对方也承认有这个打算，“不过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我可以答应，但作为交换，你得要答应我一件事。”
　　“那请说是什么事。”虞秋没拒绝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因为假若虞秋拒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秋眼神坚定，“麻烦你之后为我引见起义军的首领。”
　　里德不顾兰瑟的眼神阻止，“好，我答应你。”
　　*
　　后来里德把宴会时间地点都告诉了虞秋，“总体来说就是一场慈善拍卖晚会而已，而我们也只是去带点东西回来。”
　　这话似曾相识，哦对，兰瑟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但他们后来的行为举止怎么看都不像单纯赴会。
　　“这是白角大厦的平面图，以及立体图？”
　　虞秋看着里德往她手里塞入的纸质图，以及从投影器上投映在半空中立体图。
　　“嗯，我需要你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里德还用红笔在平面图上圈出几个地点。
　　“等、等一下，我们不是去买东西吗？”现在怎么搞的……要去抢东西一样啊？
　　“总要准备B计划吧，在买卖行不通的情况下。”潜意思就是，买不到就抢？
　　看来还是虞秋低估了里德和兰瑟的搞事能力，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虞秋都花在背地图上，虽说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但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副作用就是头昏眼花。
　　所幸时间过的飞快，再往窗外投去目光时，夕阳早已攀上窗台告知傍晚的到来。
　　但对于虞秋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大战即将来临的讯号。
　　白角大厦坐落于热特州的中心，不似巴伦克州那样繁华发达，热特州的发展水平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交通也没那么便利，一到晚上列车便会停运。
　　“所以我们该怎么去？”虞秋换上参加宴会的礼服，头发盘起，脸上画着淡妆，青涩五官在妆容加持下绽放出成熟韵味。
　　里德是第一个离开房间的，同样也是他发消息通知虞秋和兰瑟去动物园门口集合。
　　“喏，那个应该就是里德了吧。”兰瑟点了点站在远处大门口的身影。
　　不太习惯穿高跟鞋的虞秋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稍一不留神就要崴脚，好在兰瑟递出胳膊，“不介意的话，秋秋就挽着我吧。”
　　虞秋在摔跟头和挽住兰瑟之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圈住他的胳膊。
　　“那些人类参99Z.L加宴会也都是这样的对吧？”他们接近大门口，“就像这样手挽着手。”
　　“对，是这样的。”虞秋说。
　　里德身后是一辆通体漆黑的豪车，为赴会他特意换上更加奢华的礼服，黑色西装袖口和领口都有由银色丝线绣成的暗纹，与他的银发交相辉映。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车子，只见里德拉开车门，全然一副绅士做派地向虞秋比了个请的手势。
　　虞秋坐入车内时抬眸便瞥见他垫在车顶上以防她撞到头的手掌，她不太自然地道谢。兰瑟从另一边车门坐入车内。
　　里德坐在主驾驶座，咔哒一声系上安全带，他突然偏过头，直直看向虞秋，“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跑车疾驰在车道上，高性能和部件的优良配置发挥作用，将周边的车辆远远甩在后头。
　　不出半小时他们便进入市中心，周围景物也从单调的乡间夜景变成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靠近白角大厦时交通愈发拥堵。
　　前面一水的车辆都是来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晚会。
　　工作人员及时出来疏导交通，车流逐渐被分成几条支流，经过检查请帖后虞秋一行人才进入白角大厦的大厅门口。
　　鉴于今天晚上的晚会参加的大多为社会名流，众多媒体早早挤在大厅铺设的红毯两边，手持相机，探头探脑，观察周遭的一举一动，唯恐错过一丝丝的新闻。
　　“我去停车，你和兰瑟先下车吧。”里德打开车内灯，点亮他的侧脸。
　　兰瑟听后犹豫了下，“啊……我、我知道了。”
　　他下车后绕着车尾转了一圈，站在车门前，打开车门，向虞秋探出手。
　　为了参加晚会，兰瑟终于换下长袍，穿上一身白色西装，黑色长发松垮地束在脑后。
　　或许是因为兰瑟的五官清俊又透着股仙气，周遭媒体齐刷刷把□□短炮对准他，偶尔还能听见几句嘟哝。
　　“这男的这么好看是谁啊？”
　　“是新出道的男明星吗？”
　　“生图未免也太能打了吧！”
　　无数聚光灯汇聚成光海从车门涌入车内，穿着白色西装的兰瑟即将要融入进这片光海了。
　　虞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突然察觉到他似乎在颤抖。
　　“别紧张。”虞秋反握住他的手，从车内下来，稳住重心。
　　高跟鞋踩在松软红毯上给她一种虚浮的错觉，被她握着的兰瑟的手还在颤抖不止，很快她就发现了，这并非单纯的紧张。
　　更像是源自对人类深层次的恐惧，而兰瑟曾经口中的厌恶人类，准确来说，更像是畏惧受到伤害时的不择言状态。
　　值得庆幸的是等他们走到大厅门口时媒体终于被另外一位大人物吸引注意力。
　　“是兰迪家族的约书亚先生！”
　　“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记得放出的宾客名单里好像没有他吧。”
　　名叫约书亚的少年的出现引起轩然大波，而身处舆论中心的当事人却风轻云淡，游刃有余地向周围人打99Z.L招呼，脸上挂着得体笑容。
　　好奇心驱使下，虞秋回过头向黑发绿眸少年投去目光，后者敏锐地捕捉到少女的眸光。
　　约书亚一个抬头，祖母绿的眼瞳中空洞虚伪的笑意在看到虞秋时才泛起涟漪。


第19章 十九只毛茸茸   沉/沦于这份颇具攻击性……
　　就好像被盯上了。
　　虞秋收回目光，拉着兰瑟走入大厅，繁复精美的水晶灯自刻有浮雕的天花板上垂下，散发出耀眼光芒。
　　自大厅延伸至主厅，虞秋眼神所及之处所有宾客无不打扮得珠光宝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皆是一片奢靡景象。
　　此刻兰瑟终于缓过来，但还是小声地和虞秋抱怨，“这里的味道太刺鼻了。”
　　作为兽人拥有灵敏嗅觉现在反倒成了种负担，各种香水味熏香味道糅杂在一起，复杂的气味被兰瑟过于发达的嗅觉细胞捕捉，再一一反映到大脑中。
　　兰瑟皱起眉，而且这里的气氛也让他无所适从。
　　根据原定计划，他们会在把拍卖品拍到手后离开，兰瑟从进门起就开始后悔了。
　　虞秋还想着刚才在红毯上见到的少年，依稀有几分熟悉感，从媒体口中听到的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先不提这个，和名叫约书亚的少年的眼神对视，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发自内心的渗人。
　　“对了，你们要的拍品在第几个？”虞秋低头用新的通讯机查询这场拍卖会的拍卖品名单。
　　“别找了，上面没有的。”
　　刚才去停车的里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兰瑟和虞秋背后，抬手按灭了虞秋手中通讯机面板，漆黑屏幕倒映出虞秋和他的面容。
　　她又听见他说，“那件拍品属于隐藏拍品，而在这个厅的拍卖会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我们真正要去的是特殊密厅。”
　　“密厅？”
　　里德从西装内层里摸出两枚特殊别针，但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镶嵌在别针中间的芯片，大概是用来表明身份的，虞秋接过后别在胸前。兰瑟忍不住抱怨，“我真讨厌这地方。”
　　“没办法，稍微忍一下。”在里德的说话间，有身穿制服的侍者彬彬有礼地将三人领向另外一条密道。
　　先是通过暗门，在穿过狭窄且陡峭的斜梯，最终才到达密厅，说是密厅但更确切来说应该是一处地下室，但经过主办方的扩建，一连打通好几面用以分隔的墙，空间变得宽敞许多。
　　最中央是一处比地面稍微高出一点展台，而围绕着展台则摆放着一圈座椅，提供给特殊宾客就座。
　　地下光线远不及地上大厅光线亮度的一半，虞秋一时间还没适应过来，只觉着周遭环境过于昏暗，到达地下室的兰瑟终于放松下来，嘟囔着还是地底下空气好。
　　现场的座位有限，虞秋粗略地数了下也不过十几个座位，等他们三人坐下后，侍者又陆陆续续地引导其他特殊宾客入座。
　　直到最后只剩下虞秋斜对面99Z.L的那个位置还空着，不一时，位子的主人姗姗来迟。
　　“是约书亚先生啊，您的座位在这边。”侍者变得格外热情。
　　虞秋往后缩了一点，以求对方不要发现自己，所幸约书亚笑着向侍者点头致意后就端正姿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虞秋的存在。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来到我们今晚的拍卖会，希望各位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头戴假面的主持人声音谄媚，他的手指向展台最中央，“那么题外话不多说，就让我们开始吧。”
　　每位宾客前都跳出悬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显示屏，上面赫然是隐藏拍品，拍品不算多，才五件，虞秋手指轻轻一划就滑到了底部。
　　她越看越觉得迷幻，自己十几年的世界观又遭受冲击。
　　这个【被遗落的阿尔法星球的王冠】，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就是那个几十年前人类刚刚进入星际时代时，本来是星际最强星球却在一夜之间消失的阿尔法星吧！？
　　自阿尔法星湮灭起，人类中的星际史学家就开始研究其灭亡原因，但众说纷纭，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出结论，而阿尔法星也成为了人类未解之谜之一。
　　虞秋还在感叹于上流社会的特权，里德却盯着名单最下方的那件拍卖品出神，虞秋察觉到这一点不对劲，她看向最后一件拍品：【珍贵人鱼】
　　至于拍卖品的照片只是一张在海底很是模糊的图片，虞秋隐隐约约能从照片上看出人鱼的轮廓。
　　稍作思考，她就知道这应该是里德的伙伴。
　　前几件拍品拍卖过程中就竞争激烈，因为几乎每一件拍品都刺中了人们内心最深处的猎奇心理。
　　第一件阿尔法星的王冠的价格就从一开始的八位数一路水涨船高到九位数，直到坐在虞秋斜对面的约书亚懒洋洋地举起手，神色稀松平常，“二十亿。”
　　在场顿时鸦雀无声，起先出价到九位数的买家本以为势在必得，但一看说话人是约书亚，虽有些忿忿不平，但还是不得不认命，毕竟为了一件拍品得罪年轻有为的约书亚少将怎么看都不划算。
　　王冠顺理成章地被约书亚收入囊中。
　　后面的几件拍品约书亚都不感兴趣，因此虽说价格也会在拍卖过程中增加，但还没有增加到约书亚的出价。
　　很快就轮到了最后一件拍品，主持人故弄玄虚地咳嗽一声，“想必各位一定听说过美人鱼的故事吧？传说中歌声动人的美人鱼，就是我们今天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站台中央缓缓升起一座由特殊透明玻璃制成的立方体囚笼，长宽高目测两米左右，浅蓝色的海水充盈着囚笼三分之二的空间。
　　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条宽大鱼尾陡然狠狠扫过玻璃，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鱼尾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随着撞击在玻璃上留下一条99Z.L狰狞血痕，顺着鱼尾向上看去，自然卷的黑色长发在水中飘摇像是没有生命的海藻。
　　虞秋再仔细一看，上半身为人类模样的人鱼倏地睁开双眼，瞳孔是属于野兽的尖锐竖瞳，五官立体，眼尾微微上挑，带出股妖冶的味道。
　　周围宾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但又不禁沉/沦于这份颇具攻击性的美感。
　　最后一轮的拍卖已然开始，其余宾客纷纷出价，在一片喧嚣声中，虞秋只是定定地看着囚笼中的人鱼，后者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又在看见她身边的里德和兰瑟后眸光一亮，眼睛眨巴眨巴。
　　瞬间从穷凶极恶转变成人畜无害。


第20章 二十只毛茸茸   毛茸尾巴圈住她的脚踝……
　　“起拍价十亿。”主持人说完，负责看管人鱼的工作人员又向浴缸敲击几下，试图引诱人鱼将头露出水面。
　　在见到同伴的那一刻起无论是里德还是兰瑟都神经高度紧绷，连带着身形都僵住。
　　由于起拍价过于高，要知道根据帝国最新统计数据，国民平均每年的净收入也不过十万，如此一对比便能看出人鱼的珍贵。
　　其余宾客哪怕加价也不过是几百万的往上加，拍卖开始了一会儿拍卖价还维持在十亿出头。
　　只见人群中里德抬起手，“十五亿。”
　　感谢底下厅室的光线昏暗，哪怕其余人又被这道陌生的男声以及他豪迈的出价惊讶到纷纷向里德看去，他们能看见的只有男人半隐匿在黑暗中的侧脸轮廓。
　　“十六亿。”
　　约书亚半举起手，语气轻飘飘的，与此同时他侧过头，先是笑盈盈地瞥了里德一眼，而后又注视起虞秋，“看来你们很喜欢那条人鱼啊。”
　　被笑意浸润的祖母绿眼瞳乍一眼看去温和，但看久了又会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再加上他这副熟稔的姿态，给人的感觉愈发诡异和违和。
　　约书亚说话的声音不算大，虞秋大可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干嘛这么冷淡啊，我们以前还是同学不是吗？”他索性把上半身往后转，双臂交叠搭在椅背边缘，脑袋架在小臂上。
　　即便是同学，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更何况虞秋对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并用自己身份霸凌别人的贵族少爷很是不屑一顾。
　　“唉，虞秋同学你为什么这么冷漠啊，明明之前我们还在学校里碰面了哎。”他托腮，“就在转角处，就在学校被非法入侵那天哦。”
　　“这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巧合吧！让我想想，那时候虞秋同学你好像是从生态屋那边跑过来的吧？嗯……而且满脸惊慌失措，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吗？”
　　少年吐字清晰，字字落在虞秋那根脆弱的神经上，字字敲打她不安的内心。
　　也就是说……她那天逃跑时在拐角撞到的人是约书亚！？
　　约书亚双唇张合，虞秋唯恐他还要再说些什么，急忙开口反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好在99Z.L里德和兰瑟的注意力都在拍卖上，她只要压低声音他们就不会发现。
　　“别这么戒备我啊，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一下你而已。”他向虞秋招招手示意她凑近，等她靠近，他用气音说，“我在办公室，找到了你的通讯器。”
　　霎时间少女只觉得全身上下血液冻结，背后发凉，但她很快稳住心神，开始反向思考起他说这话的目的。
　　尽管里德向她保证可以动用他的能力把监视系统里有关她的画面删除，但她的通讯器落在案发现场这一点无疑是会将嫌疑引到她身上。
　　她本来都已经想好应对警察提问的说辞，但万万没想到通讯器会落在约书亚手里。
　　他想干什么？用这个来威胁她吗？
　　还是只是出于玩弄他们眼中贱民的恶趣味？
　　“就算在你手里那又怎样呢？”仅凭单一物证是无法证明她当时在场的，“就凭这点证据吗？”
　　“我当然知道这没什么用啊，只不过……我刚才说了吧，你们好像对这条人鱼很感兴趣吧？”他撇撇嘴，“我呢，最近正好家里空出点位置可以放标本，这条人鱼很适合用来装饰房间。”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倘若约书亚恶意插手搅乱这场拍卖会，论他背后的家族势力想要将人鱼拍下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眼看虞秋稍显迟疑，约书亚又说：“当然，如果虞秋同学能在拍卖会结束后和我一聚，说不定我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这就是威胁，她很肯定。
　　“嗯？虞秋同学你是不愿意吗？”说着，他缓缓举起手，示意要加价。
　　虞秋瞥了眼被困在浴缸里无精打采的人鱼，还有所有心神都落在同伴身上的兰瑟和里德，她说，“我知道了。”
　　拍卖会最终以人鱼被拍出十六亿的价格而收尾。
　　这场秘密的拍卖会结束后虞秋里德被工作人员带去后台签署保密协议，兰瑟一个扭头就发现虞秋已经消失不见。
　　黑色长发男人茫然地环视四周都没找到少女后急匆匆地给里德发消息。
　　[“我把秋秋弄丢了！！”]
　　正在签署保密协议的里德动作一顿，回忆起正是对方前不久还和他说过事成以后把人类少女丢掉就可以了。
　　……不愧是口是心非的典范。
　　*
　　跟着约书亚一路回到地面上，又上了楼到达一间贵族专用的小隔间。出于谨慎起见虞秋在进门前隐秘地给里德发了消息。
　　“那么，你想和我说什么呢？”她比约书亚后一步进入房间。
　　约书亚走到自主饮品机前，像是没听见她先前的问话，他点开选择面板，“你要喝果汁还是咖啡？”
　　虞秋到现在明白他就是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只要他没那个意思，她再怎么问下去都不会有结果，于是她只得顺着他的话头回答，“果汁。”
　　“噢好的。”
　　他按下选项，伴随着一阵机械运作的细微声音，电子提示音过后空荡荡的玻璃杯里装99Z.L满了果汁。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恶意。”
　　接过果汁的虞秋才不信他这鬼话。
　　约书亚对虞秋的反应并不意外，他自然看得出少女表面顺从内心抗逆的真相，但他不以为意，甚至还以观察她的表里不一作为乐趣，“你就真的这么相信那两个人吗？说不定……他们隐瞒了你什么啊。”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她正准备放下玻璃杯。
　　“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这么一点了，我当然还很想和虞秋同学你多聊聊其他的，不过你的伙伴应该等不及了吧？”
　　约书亚话音落下，虞秋的通讯器传出一阵震动，少年态度表现得很是体贴，“今天不是个闲聊的好时机，改天吧。啊，你也不用担心通讯器的事情，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老旧版本的通讯器我早就丢掉了。”
　　威胁她的时候还顺带损了一把她那老旧的通讯器，虞秋对约书亚的好感跌破零，她压制住不悦转身离去。
　　由于里德和兰瑟需要运输人鱼回动物园，虞秋和他们商量了一通后，最终敲定她先一个人回动物园，临走前里德还有点担心，“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发消息。”
　　虞秋定定地看了眼里德盈满关切的蓝眸，约书亚的话语又阴魂不散地飘在耳边。
　　她的确知道对方有什么在瞒着自己，但她对此毫无头绪。
　　“嗯，我知道。”
　　晚上没有到郊区的直达列车，虞秋租用了一辆智能无人驾驶汽车，一路驶向郊区动物园。
　　到达动物园的时候夜幕漆黑得宛若墨汁，盖过微弱的星子，展现出纯粹的黑暗。
　　走在长廊上的虞秋，突然间在静悄悄周遭环境中冒出一阵断断续续却又微弱的声响，类似于人濒临死亡时无意识的呻/吟，还伴随着孱弱的“救…命……救救我……”。
　　起初虞秋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但等她停下来以后那道声音愈发清晰地落入耳中。
　　动物园里还有其他人存在，而且很有可能是奄奄一息的人。
　　这个假设顿时化作无数虫豸顺着少女的背脊向上攀爬，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但因为周围环境太过空旷，即便能听见声音，却不能辨别出声源处。
　　虞秋在原地干愣了一会儿，那道声音终究消隐而去，有可能是对方意识模糊又昏迷过去了，也有可能是死去了。
　　这道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同时一直萦绕在虞秋耳畔。
　　扎根于人类基因深处的好奇心此刻开始作祟，尽管被虞秋即刻压下，但还是蠢蠢欲动。
　　虞秋犹豫地环顾四周，记下这个地点后慢吞吞地走向独栋。
　　*
　　回到独栋的虞秋洗漱过后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
　　她失眠了。
　　起因是傍晚时分的那道呼救声。
　　思来想去，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摸出床头柜的手电筒，穿上拖鞋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到傍晚的那个地点。
　　手电筒散发出强烈白光，她环视四周，99Z.L把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最终，她再度听见那道微弱求救声。
　　源自拐角处的一扇暗门，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还能装上一扇暗门。
　　门没上锁，扭开后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幽长逼仄的暗道，楼梯极为陡峭，她走楼梯的时候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一个不留神滚下去。
　　在狭窄幽暗的环境中，阴森恐怖的氛围随即而生，理智告诉虞秋她即将打开潘多拉宝盒，而好奇心还是在驱使着身体一步步走向那间密室。
　　少女的脚步声止于铁门前，手电筒从她手中滑落。
　　透过铁门上玻璃窗，室内满是残肢断臂，血迹斑斑，一具即将变成尸体的肉/体被捆绑在木椅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探出，轻轻捂住她的双眼，“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话语间，独属于兽类的毛绒尾巴圈住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第21章 二十一只毛茸茸   当然，死掉是最好不过……
　　霎时间, 她的大脑都被恐惧占领，她浑身僵硬，“我……”
　　所谓的话术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里德想，他能轻而易举地扭断少女柔弱的脖颈。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 语气里反倒是多了几分坦然, “正如你所见, 显而易见我是个杀/人/犯。”
　　他说的是事实，虞秋哑口无言，开始思考自己活着走出地下室的可能性, 但怎么想自己还是更可能和密室里残骸成为伙伴。
　　“但你或许可以给我个解释……不，应该是陈述另一个事实的机会吗？”他的手还覆盖在她的双眼上，她因为紧张不停眨眼，睫毛一闪一闪，剐蹭他的掌心，痒痒的。
　　出乎意料，本该是居于主导地位的兽人放软姿态，此时此刻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吗？
　　“嗯，请、请你说吧。”
　　她别无选择, 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回答的时候因为紧张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些人是派来解决掉我和兰瑟的。”他说, “因为我们的存在会将他们的斑斑劣迹公布于世。”
　　这很符合常规思路。
　　但是现在的氛围很不符合常规，尽管里德的手是轻轻地挡在她的眼睛上, 然而她总有种对方下一秒就会亮出凶兽利爪的错觉。
　　不过里德说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毕竟虞秋今天破解出的政府机密文件里就包括了所谓的兽人试验品，或许那满满当当的资料里就有记录着里德的那一份。
　　她平复下不规律的呼吸频率，“我知道……可以请你别杀我吗？”
　　刚才里德靠近的一瞬间, 虞秋的脑海里竟然闪回人生中所有重要的片段，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生走马灯了吧。
　　“我不会杀你，准确来说……我不会伤害你。”站在虞秋身后的里德神情霎时黯淡下来，那根圈住少女脚踝的毛茸茸尾巴也印证主人的心情似的恹恹地收回，“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伤害你？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99Z.L事情吗？”
　　毛茸茸的尾巴依依不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少女的脚踝，唯恐会让她反感，“还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虞秋隐约闻见了从里德身上飘来青草香味，味道清新而自然，这极大地缓和了她紧绷的神经，“因为我也是人类，看到这种场面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那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吗？”
　　男人清冷的声音在狭窄地下室响起。
　　与此同时，虞秋感觉到自己在黑暗中被人扶住肩膀，整个人的方向调转，变成背对暗门，脸则朝向……男人的胸膛。
　　她一时没刹住车，惯性作用下栽进里德的怀抱，清新的青草香顿时充盈满整个鼻腔。
　　刚才阴森可怖的紧张氛围骤然突变成微妙的感觉，因为靠得太近在寂静的环境中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秒和她的心跳声相互重叠。
　　怎、怎么回事啊！？
　　“你……你在干嘛啊？”
　　“听说拥抱能缓解人类的恐惧悲伤等负面情绪。”里德一本正经，又拍拍她的后背，“这样会好点吗？”
　　不，她只是从害怕变成了尴尬得脚趾抠地而已。
　　但怎么说虞秋现在对里德倒是没了一开始的恐惧，这应该算是歪打正着的典范了吧，根据她这几天的接触下来她对里德的性格有所了解，“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是政府里的人，具体是谁我和兰瑟也不清楚。”
　　说话时虞秋还被里德揽在怀里，她咳嗽了下掩饰神色，不自然地退出男人的怀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身上似乎也沾上了点幽淡的青草香味，“这样啊，我已经破解了一部分的芯片，得到了实验的相关数据——”
　　话还没说完，装在里德左耳里的微型通讯机就叽叽喳喳地响起来，声音大得连虞秋都听得清内容，“啊啊啊啊——里德怎么办啊！！塞壬他吐血了！”
　　“什么！？”里德表情错愕，“我马上赶过去。”
　　他旋即把目光转移到虞秋身上，“秋秋你能和我一起过去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改变对她的称呼，和以往的虞秋小姐不同，他有点生涩地喊出略显亲昵的称谓，眼睛直直注视着她。
　　宛若猫咪用期待的眼神注视自己，虞秋知道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
　　“啊、好，那我们一起走吧。”
　　究竟是什么感觉啊……裸/露在外脚踝又泛起刚才被兽类毛茸茸尾巴圈住时的柔软触感。
　　*
　　虞秋还没来得及回味自己刚才内心的异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兰瑟隔了老大远地就朝两人飞奔过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除了吐血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吗？”里德神色严肃。
　　兰瑟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他整理了下头绪，“还有蜕鳞片的症状，塞壬是不是要死了啊！？”
　　“你先别着急。”虞秋先安抚住兰瑟，跟哄小孩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99Z.L，“总会有办法的。”
　　兰瑟不再说话，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低头擦了擦眼睛，虞秋看在眼里但没出声。
　　“兰瑟……你先在门外等一下。”把房间门打开到一半的里德明白了兰瑟为什么会这么崩溃。
　　房间明显是被清理过的，多余的东西都被挪出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座大型玻璃鱼缸，幽蓝的海水在鱼缸内微微飘摇，偶尔泛出点水花，但总体看去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而蜷缩在水缸底部的人鱼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动作，唯有发丝跟随涟漪微弱摇曳。
　　鱼缸周围的地毯上沾满新鲜血液，有些已经半干泛出不详的暗红色，仿佛预示着生命的枯竭。
　　虞秋缓缓靠近，沉在底部的光点吸引她的注意力，那是一片片或是淡青色或是墨绿色的鳞片，她的目光流转到人鱼的尾巴上，没有鳞片遮盖的地方露出淡粉色嫩肉。
　　“塞壬？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里德试探性地拍拍玻璃壁，沉睡在水底的少年人鱼表情纹丝不动，里德又尝试唤醒同伴，“快醒醒，塞壬，快醒醒。”
　　终于，少年的眼睑有了细微幅度的颤抖，几秒过后眼睛缓缓睁开，只不过这次名叫塞壬的人鱼的眼睛从极具攻击性的竖瞳变成人类瞳孔的模样，他歪了歪头，“里……德吗？”
　　里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卷起袖子把手探入水中，拉起人鱼，塞壬全身绵软无力，手臂软趴趴地挂在鱼缸边缘，“我好累啊，就好像做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
　　“你维持人鱼形态多久了？”里德问。
　　塞壬想了想，“三年、四年……我忘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说完，他像是才发现虞秋，眉头皱起，“人类……？不对。”
　　他朝着虞秋所在的方向嗅了嗅，有点不可置信，“为什么这个人类身上会有里德你的气味？”
　　什么味道？是青草的香味吗？虞秋奇怪地闻了闻自己胳膊，那股幽淡的味道在她走出地下室以后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里德没理会塞壬的惊讶，他仔细观察一番塞壬的伤口，得出结论，“没了药物作用，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长时间维持人鱼形态，所以会开始出现那些症状。”
　　“药物？”虞秋下意识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字眼。
　　“是啊，就是各种药物哦。”从里德的态度里塞壬不难知道虞秋这个人类是可以信任的。
　　他半开玩笑似的伸出左边胳膊，小臂外侧覆盖有一层从淡青色渐变成墨绿色的鳞片，而胳膊内侧则是属于人类白皙细腻的肌肤。
　　然而就在这片属于人类的肌肤上遍布黑色针孔，针孔下是被刺穿千百次的血管，当事人不以为意，还能扯出笑容，一个一个指过去，“这个应该是上个月打的，唔……那一块应该是这个月打的。”
　　“这又是为了什么啊？”这画面的冲击力过于强，虞秋都99Z.L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里德拉起塞壬的手臂细细观察，“都是为了维持他的人鱼形态。虽然是兽人，但也不能全天候都保持兽类的样子，所以那群人就选择注射特殊药物用以强/迫他一直保持人鱼的样子。”
　　“但药物副作用对身体伤害极大。”
　　表情还懒洋洋的塞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他的右手捂住嘴巴，可鲜血还是从指缝间争先恐后地涌出，“咳咳咳——！”
　　“注射药物的时间太长了，我不确定解毒剂有没有用。”里德准备好注射器，指尖轻轻地弹了下某个小玻璃药品，“秋……秋麻烦你帮我扶住他。”
　　虞秋反应过来，走到水缸边，托住塞壬的上半身，他仍旧在闷哼，伴随着是滴滴答答的滴血声。
　　少年海藻般湿润的长发搭在少女肩头，晕开一片濡/湿，塞壬的声音夹着血腥味，“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没关系。”
　　直到塞壬费力地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虞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眼眶已经湿润，塞壬眨眨眼，他的眼睛是剔透森绿色，带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稚气。
　　他露出很新奇的表情，声音因为虚弱而变得很轻，可虞秋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
　　“还是头一次有人类为我哭泣。”
　　里德沉声，“接下来你可能会有点难受。”
　　正如他所说的，下一秒，赛德的上半个身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后扭曲，疼痛充盈在每一根血管，如同虫豸啃噬，令他痛不欲生，刚才还替虞秋抹去泪珠的手掌手指蜷缩，手臂上青筋凸起。
　　指甲狠狠刮过玻璃壁，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也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虞秋对兽人的人体构造不清楚，但她知道再任他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满脸紧张地看向里德，“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这样他真的没事吗……？”
　　为避免虞秋被挣扎中的塞壬伤到，里德把她往身后揽，“任何药剂都会产生耐药性，而为了达到维持人鱼形态，他们给他注射的药剂剂量也是只增不减。就这样构成了恶性循环，他现在的症状，更偏向于放大化的戒/断反应。”
　　前一秒还浅笑着的少年下一秒就因为里德口中的戒/断反应而痛苦不堪，她僵立在原地。
　　名为塞壬的人鱼双手无助在半空中挥舞，仿佛在寻找救命稻草，澄澈的森绿色眼瞳在药物作用下无力地放大，两片漂亮的薄唇上下翕合，小幅度地颤抖。
　　默默注视着一切的虞秋将他的口型拼凑：
　　“好…痛……啊……”
　　因为美丽而被捕捉，又因为人类的恶趣味而被迫维持人鱼形态，可以说他一切不幸的源头竟都是人类。
　　幽蓝海水被搅浑，遍布美丽鳞片的人鱼尾重重拍上的玻璃壁，砰砰作响。
　　“别看了。”里德往旁边挪动了一点，恰到好处地遮住虞秋的视野，他垂下眼帘，“99Z.L没什么好看的……”
　　在一阵激烈的挣扎后，塞壬逐渐趋于平静。
　　奇异的画面如实地在里德眼中倒映出来，非人的鱼尾逐渐透明化，紧接着凸显出人类双腿的轮廓，鳞片的颜色越来越淡，到最后几乎变成一层透明的隔膜，和茧一样包裹着他的下半身。
　　溢出的鲜血在玻璃箱内弥漫开，海水的颜色不再幽蓝。
　　塞壬睁开眼睛，点了点自己的大腿，讶异道：“居然真的变回去了啊。”
　　听到他声音的虞秋总算不再提心吊胆，她松了口气，从里德身后走出，“这样应该就没危险了……”
　　刚刚转化完是名副其实的全/裸的塞壬笑眼盈盈。
　　虞秋大脑顿时卡壳，把上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吐出，“……吧。”
　　啊啊啊啊——！！
　　好在里德反应迅速，眼疾手快遮住虞秋的眼睛，这一次虞秋无比感谢他的遮眼睛之恩，“里德谢谢你。”
　　“……嗯。”里德意味不明地应声，“那你先走吧。”
　　塞壬对虞秋的印象还不错，应该说是很不错，眼看着人类少女要走，他双手扒拉着玻璃鱼缸边缘，直问，“哎，她怎么走了啊？”
　　里德脸色是说不出来的阴沉，他丢给塞壬一条干净浴袍，冷声道：“穿件衣服吧你。”
　　浴袍在空中展开，径直落在塞壬头顶，正好把他的脑袋遮了个严实，他抓住浴袍，声音隔着层布料闷闷的，还在纠结虞秋怎么走了，“为什么啊？”
　　里德当然没给他了解的机会，只打了个马虎眼就糊弄过去了。
　　*
　　塞壬这一出硬生生把虞秋的睡觉时间拖到了临近凌晨两点，疲惫不堪的虞秋回到自己房间是倒头就睡，甚至都没注意到通讯机跳出的最新消息。
　　由于该死的生物钟，不管多晚睡虞秋还是能在隔天早上七八点醒来。
　　结果一大清早她就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消息。
　　【虞秋同学收，鉴于您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品行端正，经校委会考察，决定收回对您的退学处理。请您收到消息即日起七日内重回星际学院报到。】
　　虞秋不信邪，还以为是自己大清早眼花了，又把这条消息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一遍，从发信人到落款，她盯着发信人的编码发呆。
　　这是星际学院的官方编码没错，她早就记在心里被的滚瓜烂熟，毕竟当初她被迫退学后她还不死心，以一天三封信的频率给校委会发消息，然而校委会就和身处恐龙时代一样收不到她的信息，无论她发出多少消息都石沉大海。
　　那么现在又是搞什么鬼？
　　虞秋的疑惑一直持续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照理来说她应该去打扫卫生，但顶头上司里德还记得昨天晚上她说的政府机密文件，主动找上门来。
　　“你要来帮我解码？”虞秋半打开门，缝隙间露出里德的脸。
　　明明都是熬夜到凌晨，虞秋眼底青黑精力不足，里德不说神采奕奕，也算是精力充沛。
　　说99Z.L起来这还是里德第一次进她的房间，作为房间的主人，虞秋反倒是不自在起来，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背脊。
　　猫科动物的尾巴都是这么毛茸茸的吗？她的思绪又飘到尾巴上面去了。
　　“嗯，因为这些文件对我们可能很重要，当然我也不是完全向你索要这些信息。”他说，“或者说，我想和你等价交换。”
　　把房间内唯一的座椅腾出给里德，虞秋自己坐在床边上，“所以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们打算在不久之后的换届大选上曝光政府的行迹。”里德正襟危坐，“还有其他的计划，比如解决一些参加实验的官员，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原本还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对方口中套出这些情报的虞秋被这出给整的不明白了，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稍微停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吗？”
　　“是啊。”里德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不不，这一点都不符合复仇文里主基调吧！
　　“但、但这些计划对你还有兰瑟都很重要吧？”她有点语无伦次，“你就不怕我转身就告诉政府吗？”
　　“你不会，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在一开始知道我们是兽人的时候就会举报我们了。”他很笃定，“而且……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信任对吗？”
　　这点他还真没说错，“话是这么说的，但人类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我想信任你，我也不想看到你害怕的样子。”里德挺直的背脊微微放松，他小心翼翼地扫了少女一眼，“那样会让我很难受。”
　　他说的应该是昨天晚上在地下室的事情，但归根结底，是由她好奇心造成的，“昨天晚上……”
　　糟糕，气氛越来越奇怪了，她得赶紧转移话题，“算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还是先把芯片破解再说吧。”
　　由于卧室太小，她就把工作场地搬到客厅，她和里德围着客厅里的茶几演算，有了里德的助力，一个上午还没过芯片就已经被破解得七七八八了。
　　只可惜埃里克的芯片里的资料也不是全部的，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种记录了政府罪恶行径的资料又怎么会全都交给一个学生呢？
　　“肯定还有其他的芯片。”里德一边把资料备份一边收拾茶几，恰好虞秋的通讯机也摆在茶几上。
　　通讯机的屏幕在此刻恰好亮起，星际学院发来的消息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虞秋也注意到他目光的聚焦点正在屏幕上，“是今天早上学校发过来的，我也很奇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是某个权利滔天足以只手遮天的幕后者改变了她的退学处分。
　　另一边，约书亚从校委会办公室中走出，星际学院校长，也就是埃里克的父亲，希诺从办公室中走出，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少年，“约书亚先生，请等一下，约书亚先生——”
　　大99Z.L概是被扰得不耐烦了，约书亚主动停下，像是后知后觉才听见希诺的呼喊声一样回过头，故作惊讶，“啊，原来是希诺校长啊，很抱歉我刚才没听见您的声音。请问您有什么疑惑吗？我记得我刚才在会上应该说的很清楚了吧？”
　　星际学院的校委会每年一次，之前那一次早已结束，今天的则是因为约书亚而举办的紧急校委会会议，讨论的问题也很简单：要不要让那个叫虞秋的学生重回学校。
　　作为兰迪家族的少爷，因着父母早逝的缘故，兰迪家族的权利早早落在少年身上，当初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年幼的约书亚出笑话，都在等着兰迪家族败落，但事实狠狠打了众人一个巴掌。
　　兰迪家族不仅地位稳固，还有隐隐超过其他两大家族的势头，这也使得许多双眼睛在明里暗里地注视着这位少爷的一举一动。
　　约书亚在会上一言敲定让虞秋回来的决定，这让所有人都惊讶十分。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位兰迪家的少爷向来以沉稳内敛的形象示人，今天搞出这种不合规矩的大动作也是头一出，而且虞秋当初的退学处分还是由校长希诺全权处理的，现在这一决定无疑是在打希诺的脸。
　　“关于那个平民……”希诺压抑住怒火，约书亚那不自知的傲慢感令他恼火不已。
　　“噢，让她回学校咯，怎么？校长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约书亚挑眉，“还是说校长你不同意？”
　　哪怕是星际学院的校长，在面对掌握帝国的三大家族之时也只有俯首称臣的机会，希诺向比自己年纪小许多的少年低下头，“那个人只是一介平民，这么做恐怕会引来媒体的猜疑。”
　　其实不光是媒体，约书亚决定撤销虞秋退学处分的消息在会议中途就被泄露，现在各大家族和政府高层间已经对此议论纷纷。其中反应最大的要数未婚妻丽贝卡。
　　就在约书亚和希诺校长争论的空档，丽贝卡的消息如同炸/弹般轰/炸约书亚的通讯器。
　　约书亚轻轻点头，“嗯，这点我也想过，不过还是谢谢校长您的提醒，虽然对我最后的决定没有任何影响。”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虞秋重新带回学校，希诺恨得牙痒痒，没成想少年向他靠近，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比起妨碍我的决定，您还是先想想怎么弥补您儿子犯下的错吧。”
　　话语间少年的祖母绿双眼剥离去虚假的温和，只余下无机质的冷漠。
　　语毕，约书亚重回那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
　　“你打算回学校吗？”里德有点不确定，他不安地看了虞秋一眼，仿佛她下一秒就会离开动物园去往星际学院一样，“那份学历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对吧……”
　　“对于从前的我来说，的确很重要，但是这个问题放到现在来看，答案就变得不一样了。”虞秋把芯片收起，捏在指尖仔99Z.L细打量，就像在打量过往的自己，“如果大环境不改变，从星际学院毕业的我只会成为这一政治体制下的刽子手。”
　　假如她没有这段奇异的动物园经历，她可能还信奉着自己原来的信条，从名校毕业，然后找份稳妥的工作过完一生。但是，无论是利兹教授的死亡也好，还是塞壬转化时的景象也好，她过往的世界观已经被彻底打碎。
　　背负着这些的她再也不能对着这些黑暗面视若无睹，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只是……我还是会回到星际学院。”她把芯片收拢在手心，浅褐色的杏眼晕开一层坚定的光泽，“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教授，也是为了这不公，更是为了真相。”
　　里德顿了顿，眼神明显黯淡几分，“我知道了，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对吧？”
　　虞秋不解地眨眼，“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啊。”
　　“那是？”
　　“我们应该合作起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不是么？都是为了反抗政府。”
　　里德没想到这一点，“我只打算把那些伤害过我和兰瑟还有塞壬的人都解决掉，仅此而已。”
　　“那在这以后呢？你们还是只能生活在暗处，不被人类理解，而且只是解决那几个臭虫，整体的腐朽没有任何改变，压迫还是会存在。”少女说着，还带着点稚气的面孔上浮现出某种沉稳的神色。
　　一时间，里德只是怔怔地看着虞秋，忘了言语，“我……”
　　虞秋思维又跳跃到里德先前说的针对换届大选的计划上，“把你的计划和我详细说说吧。”
　　时间流转到的中午时分。
　　星际学院内，穿着高档定制校服的少女气势汹汹地冲出教室，后面跟出几个女生，朝着红发少女的背影呼喊，“丽贝卡——你冷静一点啊！”
　　在上午得知虞秋即将返回学校后丽贝卡就已经百思不得其解，但当知道这一举动的始作俑者是她的未婚夫约书亚时，暴脾气大小姐彻底压不住怒火，径直向学校会议室走去。
　　少女的窈窕身影在走廊尽头停住，并不是因为那几位跟班的劝告，而是……
　　黑发绿眸的少年出现在走廊尽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丽贝卡面前，面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甚至还能神色风轻云淡，一如往常般浅笑，“请问是什么让我可爱的丽贝卡小姐这么生气呢？”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就是你。”丽贝卡双手环胸，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条长廊上看似只有丽贝卡和约书亚两人，但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这两位两大家族的继承人。
　　丽贝卡需要约书亚的表态，毕竟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向来厌恶平民，就更别提还会反抗的平民了，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
　　“哦是吗？”
　　“别装糊涂，是你让那个贱民重新回学校的？”她都不屑于用姓名称呼虞秋。
　　约书亚直认不讳，“是我。”
　　“你！那样的99Z.L贱民被逐出学校本来就是明智之举，回来也只会污染空气。”
　　“里奇小姐，我在想——”约书亚温和地笑了下，向她凑近，“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我们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是互惠互利，别太得寸进尺。”
　　这是他第一次无比郑重地用姓氏称呼丽贝卡，少女晃了晃神，双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衣料都被捏皱，她强撑着大小姐架子，“这次就算了。”
　　约书亚走过长廊，其余看戏的同学纷纷作鸟兽散。
　　*
　　虞秋在晚上向兰瑟和塞壬说了自己的计划，四人团团围在书房里。
　　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兰瑟也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老古董蜡烛，就这么点起蜡烛，火苗一抖一抖，火光如同温润的流水般充盈满整个房间，同时漫上虞秋的侧脸，为她增添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感。
　　“兰瑟……为什么要点蜡烛啊？”虞秋被火光闪了眼睛。
　　“因为这样很有情/调不是吗？”兰瑟手里端着一副银质烛台，他就像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大家围在一起听故事什么的。”
　　“你就别胡说了，动物园的部分备用电源已经耗尽，所以现在处于断电中。”里德从门外进来，烛火影影绰绰，在他俊秀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这里已经不适合停留了。”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了。”里德最后得出结论。
　　兰瑟低低地“噢”了一声，“可是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中心话题。”虞秋比出食指表示她将要说重要的事情，“诸位，有没有想过，改变这个环境呢？”
　　“不是逃避似的躲到人烟罕至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改变现有的政/治/环境，结束贵族统治的时代。”
　　兰瑟思索了下，“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逛街了？我还能有更大的菜园子了？”
　　“可以实现啊。”虞秋觉得自己所说的落在兽人耳中就是天方夜谭，“至少情况会得到改善的。”
　　塞壬听得晕乎乎的，他因为药效还没完全退去，脑袋依旧混沌，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脑袋下面靠着抱枕，含含糊糊，“里德和兰瑟都走的话，那我也走……别丢下我就好……”
　　“换届大选会在一个月后举行，届时所有高层乃至其他星球的国家代表都会参加会议，而会议也会通过星际网络直播的形式在整个星际圈放送，这是个曝光他们实验的好机会。”她说，“这样必然会引起舆论，借此迫使上层和我们谈条件。”
　　“就凭我们真的可以吗？”里德问。
　　“所以我们还需要其他的支援，就比如……起/义/军。”
　　兰瑟嘟哝着自己居然到最后真和起/义/军成了一伙的。
　　*
　　隔天早上，巴伦克州，星际学院正门口。
　　正值上学时间，统一穿着星际学院校服的学生或前或后地踏入学校。
　　就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绑着99Z.L马尾辫的虞秋重新穿起那套被压箱底许久的校服，一步步走进学校。
　　有关虞秋的帖子早就在校园内部论坛里盖起几千层高楼，甚至还有好事者把一个多月前虞秋被退学时帖子顶上来。
　　[“迷惑行为大赏？我还真没见过被退学又能重回学校的。”]
　　[“糟糕，这让我想到了我祖母最爱看的电视剧，《回校的诱/惑》”]
　　[“靠，楼上的也看过这部剧吗！！？我上个暑假都在被迫陪我奶奶看= = ”]
　　[“srds，那个叫虞秋真的很适合代入〇品如，我又代到了。”]
　　[“楼上多少沾点什么，天天代餐，有病吧。在帖子里ky电视剧可还行？”]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所有杠精都在同一个结论上达成共识：虞秋和约书亚关系匪浅。
　　鬼知道虞秋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白眼会不会翻到天灵盖，她和约书亚也就见过几面，说是点头之交都有点过了。
　　拥有神级脑补能力的不光是晚上的杠精，还有约书亚的未婚妻丽贝卡。
　　“攀上一个男人不够，现在还要觊觎别人的男人？”丽贝卡隐蔽的拐角处，似乎是预料到低调行事的虞秋会走这条小路，“用你那点姿色换取回学校的机会，贱民就是贱民啊。”
　　“你脑子里除了这点低级的阴谋论就没别的了吗？”
　　虞秋皱眉，她本来还打算去一趟利兹教授的办公室看看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没成想中途冒出个丽贝卡，把她好端端的计划都搅乱了，她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噢，我忘了，你的脑子还有出身平凡的人就是贱民的思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丽贝卡看来虞秋已经不像原来一样忍气吞声，甚至还能尖牙利嘴地反驳，丝毫不见慌张之色。
　　慌张的人反倒变成了丽贝卡，昨天约书亚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当然知道和约书亚的婚约就是政治联姻，同时也是为了稳住日益衰败的里奇家族。
　　近年来帝国在外星的殖民地连连爆发独立运动，导致大片市场流失，其中就包括了大部分里奇家族的产业，几年下来里奇家族元气大伤，现在就指望着联姻能让家族缓一口气。
　　简言之就是，丽贝卡需要这段联姻，家族更是对她给予厚望，父亲也语重心长地告诉她，里奇家族就需要她来振兴。
　　所以，她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让区区贱民毁掉她的前程！
　　“你等着吧。”红发少女恶狠狠地说，“你不属于这里。”
　　虞秋没说话，冷静地目送丽贝卡离开，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飘散，“我的确不属于这里。”
　　虞秋一连翘掉了上午的好几节课偷摸溜进利兹教授办公室，带着橡胶手套的检查过每一寸书架，但是一无所获，似乎只有那本暗红色日记本与办公室格格不入，其他的，则是和其余的教授并无差异。
　　一无所获的虞秋不免有些气馁，直到……她99Z.L在两本书的缝隙间摸到一枚领带夹，少女的手指夹起领带夹，凑近仔细观察，银质的领带夹上的雕刻有奇异花纹，类似于某种花卉，但她并不能辨认出究竟是哪一个种类的。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领带夹，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重要的突破点。
　　离开办公室，她走向教学楼，一路走来遇到的同学看见她都窃窃私语，或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或是用怜悯的目光注视。
　　途经大厅的虞秋瞄见大厅正中央的半透明显示屏，上面轮流播放着身穿制服的学生的照片。
　　虞秋停下，矗立在电子显示屏前，很快就滚动播放到了她的照片，她又看了眼标题：学院争霸赛的参赛人名单。
　　众所周知，学院争霸赛是星际学院的传统之一，用以检测学生的胆量，能力，但因为危险性过高，每年参加的学生起码有半数以上受伤，更有甚者丧生于比赛中。
　　很明显是有人刻意针对虞秋，就凭她的身体素质，恐怕比赛开始还没多久就会被医疗车送走。
　　虞秋找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丽贝卡正与希诺校长谈笑风生，看到来人是虞秋，两人同时收住笑容，后者板起脸，“你有什么事情吗？”
　　“有人没经过我本人的同意替我报了名。”
　　“啊，既然是大名鼎鼎的虞秋，参加争霸赛不也是很正常的吗？我相信其他同学大家都很期待你的表现。”丽贝卡笑眼盈盈。
　　她算是明白了，就是丽贝卡替她报的名，就指望她在争霸赛里受伤。
　　当然，死掉是最好不过的。


第22章 二十二只毛茸茸   血仿佛溅到了她的玻璃……
　　事已至此, 虞秋自然知道面前的两人已经计划好一切，她再说些什么也已经没有用。
　　“你也有退赛的权利啊。”丽贝卡很贴心地解释。
　　不用过多想她也明白，一旦她选择退赛, 希诺也好，丽贝卡也好都会借着这个由头小题大做, 甚至还可能做出第二次退学处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虞秋皱起眉头, 没再和这两人废话，离开办公室。
　　学校里早已因为今年争霸赛参赛名单的放出而彻底沸腾。
　　其中不光是因为虞秋的参加，还因为亚伯家族小儿子爱德华, 作为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亚伯家族，掌管立法权，是实打实最接近权力中心的那一批人。
　　而学院争霸赛的某项成为规定便是，优胜者的将有机会进入国会，简言之就是，只要能在危险系数极高的争霸赛中拔得头筹相当于半只脚迈入所谓的光明前途。
　　说到爱德华，不仅出身优越，就连成绩也名列前茅，开起机甲来能够和训练有素的士兵相媲美, 就是个长期驻扎在学校话题榜上的风云人物，也是这次校园争霸赛夺冠的种子选手。
　　虞秋很头疼, 因为她好死不死就和这家伙分到同一组。
　　和风云人物待在一起对她来说准没好事，向来低调行事的虞秋正因为参赛的事情内99Z.L心满是愤愤, 结果在走向上课教室的时候那位搭档还偏偏自己找上门来。
　　“虞秋同学是吗？我是爱德华, 也是接下来争霸赛中你的搭档，请多多指教啊。”
　　少年头发是深棕色的，连带着眼睛也是温和的褐色, 他的发丝似乎还带着点天生的自然卷，发梢微微翘起，俨然一个邻家男孩的模样。
　　从不关注那些位于话题中心人物的虞秋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女生口中的爱德华。
　　比虞秋反应更快的是周围的女生。
　　“什么啊，那个女生就是虞秋吗？就是那个攀高枝才回学校的女人？”
　　“长得好一般，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吧？”
　　“你别说，越是这种其貌不扬的女的越会钓男人。”
　　“呜哇，为什么我的爱德华要和这种女人分到同一组啊，真恶心。”
　　也不知道她们的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仅凭外貌和短短几句话就能脑补出这么多东西来。
　　虞秋现在是如芒在背，她保持和少年间的距离，礼貌性地点点头，“嗯，请多多指教。”
　　有时候别人想要挑错就是毫无缘由的，哪怕她做的再好也能从中挑刺。
　　她话音刚落，周遭女生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嗡嗡嗡地就和苍蝇一样，虞秋没理会那些人，继续走向教室。
　　然而爱德华就像是睁眼瞎没看到其他女生的表情一样跟上来，同她肩并肩走，他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你和约书亚的事情是真的吗？”
　　感情他是赶着来吃瓜的。
　　“没有的事，我和他根本不熟。”虞秋一脸冷漠
　　“哎，你别这么冷淡啊，我就是稍微问问嘛。”爱德华耸耸肩，“毕竟……噗嗤、你是没看见昨天丽贝卡那张脸，简直就是要吃人一样啊。”
　　“想要知道内情也可以，但你总得要让环境清静一点吧？”虞秋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扫向那一片女生。
　　爱德华即刻会意，连连点头，旋即冲着她们挥挥手，“哎，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等遣散闲杂人后他又问，“现在可以了吧？”
　　虞秋对此很满意，对他招招手，让他靠过来一点，待到他俯身凑近，她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音量说，“这么喜欢吃瓜，你是人还是猹？”
　　说完，她从得知自己参赛后坏心情一扫而光，她露出今天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尽管只是个嘲讽笑容。
　　爱德华愣在原地，等虞秋都走的没影了，他若有所思地打开通讯器，语音唤醒人工智能管家。
　　“爱德华少爷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系统音波澜不惊地问。
　　少年抿抿唇，“帮我搜索下，猹是什么东西。”
　　*
　　复学第一天虞秋过得不怎么样，唯一的收获就是那个领带夹。
　　为了方便上学，她的住所已经从热特州的动物园搬到巴伦克州的中心。作为帝国最繁华的都市，还是市中心，不可谓是一寸土一寸金，她现在能毫无负担地住99Z.L在学校外面还得归功于里德。
　　里德一口气租下了三层的公寓，虞秋他们则是住在最中间那层，这样一来平常也不会被打扰到。
　　虞秋回家后就把参赛的消息告诉众兽人。
　　“参加学院争霸赛！？”兰瑟低呼出声，惊得在阳台晒太阳午睡的塞壬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啊？什么东西？什么争霸赛？”
　　“是星际学院每年一次的争霸赛，每年都会有人因此受重伤或是丧生。”虞秋坐下来，接过里德递过来的冰镇柠檬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但也有好处，就是优胜者能进入国会任职。”
　　“就怕都没命享这福。”兰瑟忍不住吐槽，“这什么规则啊。”
　　相较于兰瑟的义愤填膺，里德更加理智，他坐在客厅沙发的另一边，“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只不过……出于安全考虑，真的不能退赛吗？”
　　“我一开始也想过，但是这样一来就会被抓住把柄，到时候校方再添油加醋一番，又能发酵成把我从学校赶走的好机会。”
　　装有冰镇柠檬水的玻璃杯外壁很快渗出一层水珠，打湿她的指腹，她又喝了口柠檬水，“所以我打算参加比赛。”
　　“照你这么说，参加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能没有准备就上场吧。”
　　里德调出往年学院争霸赛的消息记录，以及各类数据，冷调的电子光投映在他脸上，一行行数据倒映在他湛蓝色的虹膜上。
　　他很快将信息筛选，挑选出有用的整合，“星际学院争霸赛主体分为两个项目，迷宫寻宝和野外求生，而具体形式则每年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动。”
　　“那将准备分为两个方向就可以了。”里德迅速敲定接下来要做的，“迷宫寻宝的危险度要低一些，我们不求夺冠，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回来就好，至于另一个项目，变数太大，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你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习野外求生知识。”
　　“这个我知道，啊对了，今天我在教授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东西，看样子应该是谁遗留下来的。”虞秋从口袋里摸出被密封好的领带夹，为确保上面的指纹不被污染，她在发现领带夹后立刻包裹起来。
　　她又问：“这样应该可以提取指纹吧？”
　　里德拿过密封的领带夹，仔细端详几秒，“可以是可以，但要找出领带夹主人的身份，就得取决于指纹的完整程度了。”
　　至于如何调用属于帝国机密的指纹库，对于里德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兰瑟还有点担心，“秋秋你真的要参加那个比赛吗？”他刚才看的几个新闻都是报导去年举办的那场争霸赛里的因事故去世的学生，他不免把虞秋代入其中。
　　“嗯，事情变成这样，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他们也没有给我退路。”虞秋扬起笑容，拍拍兰瑟的肩膀，“往好处想，万一我真的夺冠，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国会，这对我们接99Z.L下来的计划也很有利不是吗？”
　　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塞壬从阳台那往客厅走来，半跪在虞秋面前，身形有点不稳。
　　“塞壬……怎么了吗？”难道是睡糊涂了吗？虞秋面露不解，看向里德，后者也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塞壬抬起头，柔顺的长发滑到肩后，露出那张清秀却稍显苍白的面容，他圈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心摊开，放了什么东西在她的手心。
　　等虞秋低头一看，那是一块由碧绿色向墨绿色渐变的鳞片，表面光滑又带着点起伏，透出一股微凉，“这是……？”
　　“我的鳞片，也是我最珍贵的鳞片。”塞壬托腮想了想措辞，尽可能让虞秋能理解，“人类虚构的生物‘龙’有逆鳞，嗯，这就相当于我的逆鳞，能保护你。”
　　“虽然有点痛，但是……”他顿了顿，“你是第一个会为我哭泣的人类，我不想你死掉，请好好活下去吧。”
　　兰瑟在一边嘟哝塞壬就是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这不是欺负我没有鳞片嘛！要是我有，我才不小气巴拉地只给一片。”
　　里德皱皱眉，“难不成你还想拔一堆毛吗？”
　　闻言，兰瑟很认真地思考几秒，“这也不是不可以嗷。”
　　里德：……？？
　　有了里德他们的帮助，虞秋面对争霸赛才没有那么没底气。
　　第二天就是公布今年比赛形式的日子，虞秋早早出门，趁着人少到达学校。
　　上午时分，第一节 课结束后，经过各类媒体以及星际网络公布本届争霸赛采取的形式。
　　【本届争霸赛将采取野外求生模式，地点为第十二号殖民星球】
　　此消息一出，网络上炸开锅，她怔怔的望向大厅中央的显示屏，她之前是有考虑过比赛采取的野外求生的模式，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次直接就在殖民星球上搞比赛。
　　第十二号殖民星球是什么样的存在……？
　　作为帝国最早一批殖民的星球，资源早已枯竭，近年来那里寸草不生，只有大片大片焦土，以及少数土著民在上面苟延残喘，这一点还不算上面，最让人无法无论的一点还是那受到太空射线污染的程度远高于地球。
　　看来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虞秋想。
　　“哇哦，居然是那个殖民星啊，今年的比赛更加具有挑战性呢。”也不知道爱德华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虞秋身后的，表情饶有兴致，“不过听说那个星球上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啊，除了那一点点的原住民，剩下的就是被关押的帝国罪犯。”
　　“爱德华先生好像对这个星球很了解啊。”虞秋态度不冷不热。
　　“也不算太熟悉吧，就是稍微知道一点罢了，哦对了，我昨天查了下猹的意思，我看起来很像会偷吃瓜的动物吗？”说着他还投映出小型电子屏，上面赫然是猹的3D立体图像。
　　这家伙为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过于认真啊？
　　“这只是一个比喻99Z.L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比赛。
　　既然退赛无果，而且比赛形式又出乎意料，虞秋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比赛规则上面。
　　比赛规则说起来也很简单，参赛者两人为一组进入第十二号殖民星的密林，谁能最先取下密林中S级怪物的首级便判定为胜利者，当然如果所有参赛者都无法杀死S级怪物，则依靠消灭其他较低等级怪物的数量再判断胜利方。
　　校方还给参赛者贴心播放了S级怪物的影像，但从镜头来看应该属于非正常拍摄，更像是某位士兵身上自带的摄像头记录下的，因此清晰度不算高。
　　虞秋看完也没什么感觉，她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顺利活着回来。
　　*
　　争霸赛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上午校方给参赛者进行培训后，下午就启程去往第十二号殖民星。
　　用于培训的场地所在楼层恰好夹在两层实验室中间，这就导致虞秋等人完成培训解散后，好巧不巧地就遇上了刚刚上完实验课的丽贝卡等人。
　　争霸赛的比赛形式一向都是机密，今天上午公布的消息把丽贝卡的喜悦一直延续到中午。
　　甚至见到虞秋的时候和之前比起来都和颜悦色几分，“哟，培训完了啊？看你信心十足的样子嘛，既然是你拿个冠军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吧。”
　　其实脑子里都在想着到时候怎么划水苟命的虞秋，说起话来也字字见血气势不饶人，“这就不需要您操心了，您还是关心关心您和未婚夫的情感问题吧。”
　　从前几次交谈中虞秋不难看出约书亚是她的软肋。
　　只不过丽贝卡怎么看都不像是恋爱脑，外加之她对约书亚本就没什么好感，思来想去，两人的关系大抵也就只是用利益维系而成的罢了。
　　她不想再和对方废话，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瞬间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下课人群中。
　　距离真正出发还有一段时间，虞秋特意找了个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刚坐下里德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指纹只有半个，一时半会还检测不出来是谁的，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复。”]
　　虞秋也料到了这个，在她心里对领带夹的主人有个初步的推测，首先领带夹做工精美，能够佩戴的人身份一定非富即贵。这当然是夹杂有她个人的主观判断，但至少能缩小一点范围。
　　先不提指纹的事情，里德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自从昨天知道虞秋参加争霸赛后他全神贯注替她做好准备，但今天上午公布的比赛形式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去殖民星球……危险系数可能有些太高了，不求得冠军，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虞秋安慰起里德，[“其实也就是那个视频看起来骇人罢了，估摸着是学校搞出的噱头，毕竟参加的还有三大家族的后代，他们也不敢搞得太危险。”]
　　这段话同时也是在安慰虞秋自己。
　　[“那你要活着99Z.L回来啊。”]
　　她打字的时候顿了顿，仿佛能想象出屏幕后他微微皱起眉头担忧的模样，[“好，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消息发出去以后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在立flag。
　　*
　　时间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刻。
　　已经全副武装的虞秋进入飞船的时候还是不免内心打起鼓，各种七上八下。
　　星际时代的交通已经十分发达，从地球都其他星球的时间用不了多少。
　　飞船上的座位安排是根据分组结果来的，也就是说虞秋身边坐着的是爱德华，补充一点，是话痨且爱吃瓜的爱德华。
　　从启程开始他就一直喋喋不休，“哎，你知道那个什么什么家族吗？”“哎哟你是不知道他们家其实……”
　　她，从未见过如何长舌妇的男生，她顶着一双死鱼眼扫向他，“你的嘴巴是借来的吗？”
　　爱德华摇头，“不啊，我就是觉得太无聊了哎，我都和你说这么多八卦了，你就没点八卦和我分享分享吗？”
　　好家伙，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如果我没猜错你想问的是我和约书亚之间的关系吧？”
　　少年点头如捣蒜，就怕虞秋突然改变主意。
　　虞秋将目光转移到窗外，窗外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漆黑宇宙，偶尔还能看见静止着的陨石，在宇宙之下才能意识到人类有多渺小。
　　“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你不用再费劲了。”
　　“嗯，那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了。”爱德华暗自嘟哝。
　　不要把努力用在吃瓜上面啊！
　　索性旅程后半段爱德华觉得态度冷淡的虞秋实在是没趣，他也不再说闲话，她终于能耳根清净一阵子了。
　　一个小时后虞秋等一行参赛者抵达第十二号殖民星，飞船仓门徐徐打开，星球上夕阳漫进飞船，有些刺眼，虞秋下意识用手掌挡了下眼睛，等眼睛适应后映入眼帘的是连天焦土，被废其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变异的庞大植物和动物成了星球的主人，占据一方天地。
　　工作人员把他们护送到密林，表情肃穆，“祝你们好运。”
　　说罢，密林边缘的的隔离网被缓缓收拢，虞秋正式来到密林。
　　她抬起头，入目是片一望无际绿色，但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缘故，这片密林的绿色是具有咄咄逼人的攻击性的。
　　印象中温和无害植物现在化身捕食者，暗中窥伺闯入领地的人类。
　　虞秋先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环顾四周，并把所看到地理位置都牢记于心。
　　因为殖民星的大气层被已经严重污染，空气含有的有毒物质含量早已超标，他们都身穿便于行动的防护服，头戴透明头盔。
　　刚刚进入密林没多久，就有一些变异植物向参赛者发起攻击，但都被轻易解决，这是个好的开局，尽管虞秋还是没能放下警惕。
　　爱德华凑过来，透明玻璃罩后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看起来也不是很恐怖嘛。”
　　“别高兴得太早。”虞秋对他轻易99Z.L产生的乐观看法持反对态度，“还是先看看地图吧。”
　　说话间虞秋调用出密林的地图，上面除了3D立体地势图还有用不停颜色的点标注出怪物的等级。
　　她没记错的话，绿色属于最低级，黄色则是中等水平，红色是高等水平，而黑色则是传闻中的S级怪物。
　　爱德华轻松地哼着小调，虞秋调看地图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黑点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并且两者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在她愣神的几秒间，爱德华有些好奇地反问，“怎么了吗？干嘛突然又不说话啊？”
　　他的话音落下，声音还未彻底在空气中消散。
　　然而下一瞬，突生险象。
　　轻松愉悦的氛围被完全打破。
　　一只怪物出现在众人眼前，体型庞大但却移动迅速活动灵活，外表覆盖有一层漆黑硬质外壳，虞秋仔细观察许久都没能猜出怪物变异前的原型是什么只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求生本能告诉她面前的怪物很危险。
　　紧接着周围景物开始剧烈抖动，氛围陡然变得绝望起来，几个反应快的参赛者拔腿就跑。
　　随着怪物逐渐靠近，地面传来可怖震动，反应过来的虞秋开始往反方向狂奔，但很不幸地被绊倒在地，呼吸瑟缩。
　　自她的视野看去，怪物抬起脚，落下，传出人类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
　　以及，血肉被碾碎的声音。
　　死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近得让她恍惚觉得对方的血液都要溅到她的玻璃头盔上了。
　　虞秋出了一身冷汗，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来。


第23章 二十三只毛茸茸   “你就是我的祭品吗？……
　　“跑——！！快跑啊！！”虞秋挣扎着爬起来, 其余参赛者纷纷从她的身旁跑过，她拽起僵在原地的爱德华，恐惧和愤怒交加, “你他妈没看见怪物过来了啊！？”
　　爱德华如梦初醒，带着点不可思议, “校方居然玩得这么大？”
　　“管他玩得大不大, 现在保命要紧, 快跑！”在危险情况下她肾上腺素飙升，哪怕穿着防护服都能飞奔到自己最快的速度。
　　虞秋一边狂奔一边观察四周寻找能够用于掩蔽的地方，她很快找到目标, 那是一棵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古树，生长在一片水池边，树根交错盘踞，构成一个天然的洞穴，是个躲避的好地方。
　　“去那里！”她给爱德华指了个方向。
　　说着两人加快速度，天空中滑过光炮的痕迹，光的传播速度远远快与声音，紧接着炮击的声响，震耳欲聋, 几乎要将整片灰暗天空撕裂。
　　哪怕隔着一层玻璃罩虞秋依旧觉得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她忍着疼痛继续冲刺。相较于地球, 殖民星球上的气候无疑是恶劣至极变幻莫测的。
　　随着和树洞间的距离不断缩小，背99Z.L后怪物快速移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也越来越近, 仿佛就是贴着她的后脑勺,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虞秋一瞬间忽略外界声音，宛若进入真空世界。
　　就在虞秋拉着爱德华加速的时候怪物抬脚，眼看着就要落下, 虞秋咬咬牙，一个箭步猛冲，凭借惯性以及较为光滑土地的作用下顺利地滑铲滚进树洞。
　　“刚、刚才我们是不是差点就要死了？”爱德华惊魂未定，说一句话连打三个颤。
　　人高马大的少年此刻蜷缩起身体躲在树洞里，哦，应该再加个前缀，是被少女视为梦中情/人的少年。
　　“你倒是说句话啊！”听语气他就快要哭出来了，他腾出只手摇晃她的肩膀，“说句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我连动的力气都没了。”真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唠嗑，这大概就是把话痨贯彻到底的典范了吧。
　　“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啊。”爱德华喜出望外，他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你就要死了。”
　　和爱德华接触下来，虞秋感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等等，你不是从小精通机甲，媒体还经常吹你是天生的军事家吗？怎么，未来的军事家还会怕这些吗？”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爱德华愣了愣，此时外头又传来沉闷的声音，与之伴随的还有其他参赛者的惨叫声，他被吓得抖了抖，支支吾吾，“我……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东西啊！还不是我爸妈……”
　　“他们希望我能成为杰出的军事家，所以才会从小就对外宣称我的军事才能卓越。这次参加争霸赛也是他们出的主意，说是这样能打响我的名气，有利于以后的选举。”
　　虞秋她算是听出来了，感情这家伙就是来划水的，本来还以为是王者，结果是个绣花枕头，遇到危险的反应连她都不如。
　　她感觉他们两个人活下来可能性大打折扣。
　　毕竟……她也是个半吊子啊。
　　“你在想什么啊？”爱德华最怕空气安静下来，这会让他有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虞秋如实回答，“我在想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曝光你乱立人设。”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天才了。”说着说着，他把头埋在双手里，但因为玻璃头罩的缘故，看上去更像是他双手托着自己的头盔，“那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我。”
　　原来风云人物也会有烦恼么，说起来这还是虞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士，而爱德华更是第一个主动向她吐露心声的。
　　“你说的这些还是向往后推一推吧，现在活命最要紧。”
　　其实最让她奇怪的一点是，事态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为什么爱德华背后的亚伯家族还没有任何动作？她打开地图，就像在认真研究逃跑路线，与此同时她像是漫不经心地发问：“你们家让你参加争霸赛的时候就没和你说过到时候怎么让你99Z.L保命吗？”
　　爱德华顿了顿，“我有问过，但他们只说有内应，而且会保证冠军就是我。”
　　他还真是实诚，稍微一问就把底牌都亮出来了，但虞秋也没有完全相信，而是半信半疑，始终在内心持怀疑态度。
　　“那你能联系到那位内应吗？”她说，“现在不是拿不拿冠军的问题了，而更像是……”
　　少女皱起眉，“有人特意想要除掉我们。”
　　……
　　同一时刻，帝国最高会议室内。
　　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在长廊上，面色凝重，他到达会议室门口后守在两边的护卫上前阻拦，“亚德先生很抱歉，里面正在进行会议。”
　　被称为亚德先生的男人一把掸开护卫的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话音落下，男人眼疾手快推开门，护卫想要阻拦已经为时过晚，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亚德忿忿不平地环顾圆桌会议中的众人，咬牙切齿，“学院争霸赛是怎么回事！？”
　　亚德走去会议室，背后的门自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下一秒男人用手猛拍桌子，“是谁临时把比赛降落星球换了的！？”
　　“哦？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是第十三号殖民星球吗？亚德先生是不是记错了啊？”说话的人正是里奇家族的主人，同时也是丽贝卡的父亲，路易斯·里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就是想要设计杀死我的儿子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亚德先生您大可不必这么大动肝火，既然您一直宣传令子是帝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那么解决这点小意外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吧？”路易斯风轻云淡地说，甚至还能挤出点客套笑容。
　　亚德对此恨得牙痒痒，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请求帝国即刻派出舰队营救他。”
　　他难道会不知道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危险性？
　　第十三号殖民星球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那受到太空射线污染的程度远高于地球，这也导致那遍地变异生物，异常危险。
　　“派出一次舰队可是很耗费国库的事情啊，亚德先生您是否需要一点表示呢？”路易斯明里暗里就是在提醒想要救爱德华得要拿出十足的诚意。
　　这不可谓是把内心打的小算盘都搬到明面上了，上层的人都知道里奇家族这些年日益衰败，好不容易让女儿丽贝卡攀附上兰迪家族的约书亚就让这一大家子神气许久。
　　亚德没想到对方的胆子被养的这么肥，居然把计谋算到他头上来了，想着，他那双浑浊眼睛死死盯住春风得意的路易斯。
　　*
　　虞秋和爱德华在树洞里待了二十分钟左右，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静得可怕。
　　“外、外面怎么没声了？”爱德华才稍微放松下的神经又瞬间紧绷起来，“是不是……大家都死光了？”
　　“你别乱说。”
　　除他们以外的参赛者全都阵亡不太可能，在虞秋看来能够有胆量参加比赛的学99Z.L生总应该有两把刷子。
　　总是躲在树洞里也不是个办法，尤其是在孤立无援还通讯断开的情况下。
　　“你有给你家里人发消息吗？”虞秋问，心说自己身边好歹也是三大家族之一公子哥。
　　爱德华把通讯器的屏幕投映到虞秋面前，上面一水都是他给父亲发的求救讯息，一连刷了好几页屏。
　　正当虞秋鼓起勇气久就要起身观察周围情况时，爱德华一把把她拉回来，低呼出声，“有信号了！有信号了！我爸给我发消息了！！”
　　“什么？”虞秋凑过去看他的屏幕，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屏幕上的确是爱德华父亲亚德先生的回话，很简短，在确认儿子还活着以后便嘱咐他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政府军的救援。
　　虞秋看着这段话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心安下来，“那就按照你父亲说的，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亚德口中的救援来得很快，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将才寂静没多久的天空再度撕裂开，与此同时也惊扰处于小憩状态的怪物。
　　政府军兵分两路，分工明确，一路人马负责吸引怪物注意力，另外一队人马则是专注于营救。
　　两艘舰艇悬浮在半空中，放出信号，吸引幸存者的目光。
　　虞秋赶忙拽着爱德华从树洞里爬出来，铆足劲向飞艇跑去。期间还夹杂着军队用热武器攻击怪物的声响，光炮击碎岩石，碎石飞溅，期间还夹着偏离弹道的流弹。好在两人一路有惊无险，终于抵达到舰艇下，手脚并用地爬上救援军放下的长梯。
　　重新回到舰艇上的感觉让虞秋有一瞬间的恍惚，爱德华也是，两人对视一眼，后者长呼一口气，“太好了，我居然活下来了！！”
　　但少年劫后余生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亚德先生的手下把他带走，据说是亚德先生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现在只剩下虞秋留在入口处，背后舱门还没有完全关闭，风鼓入舰内。
　　舰艇上的某位戴着鸭舌帽的工作人员向她靠近，低低地问了一句，像是在确认什么，“你是虞秋吗？”
　　大脑依旧出于空白状态的虞秋如实点头，那人的眉眼都被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挡，在确认无误后，他抿唇笑了笑，拉近与她的距离，“既然你是虞秋，那就请你去/死吧。”
　　语毕，他对着少女的肩头狠狠一推。
　　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少女重心失衡，一连倒退好几步，直直向后倒去，她奋力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什么，但都落了空，双手只在半空中无力地挥舞，最后从舰艇上坠落。
　　戴着棒球帽的工作人员走到舱门口向下观望，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渺小，逐渐淹没在那片无边际的绿色里，他轻触耳内通讯器，“她已经解决掉了。”
　　信息传达到另一头，亚德皱起眉，扭头看向身边的路易斯，冷声道：“你说的那个女人已经解决掉了，现在你总该满99Z.L意了吧？”
　　路易斯客套地笑了笑，“亚德先生还真是帮忙解决了我的一个心头大患啊。”
　　作为里奇家族家主会向他讨要贸易上的优惠政策亚德并不奇怪只是对方会指名道姓地让他解决掉一个女人，这是亚德没有想到的。
　　亚德的疑惑只持续了几秒，在得知儿子爱德华得救以后就被庆幸冲淡，他急急忙忙地向舰艇发出视频通讯请求，至于在三言两语间被除掉的名为虞秋的少女，他早已抛至脑后。
　　……
　　风呼啸着从虞秋的玻璃面罩两边刮过，像是死亡来临前的悲鸣，从高空向下坠落的短短十几秒在她的脑海里被无限拉长，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艘渐行渐远的舰艇，仿佛要把那副景象记在心里。
　　她不能死……
　　里德他们还在等着她回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的性命绝对不能断在这里。
　　少女咬咬牙，短短几秒的头脑风暴后她急中生智。
　　校方分配给参赛者的防护服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不光有隔绝有毒气体的功能，也有极限求生模式，她立刻打开这一模式。
　　【是否选择启用“求生模式”？】她的耳畔传来冷调机械女声。
　　她毫不犹豫，“启动。”
　　【系统正在预估宿主存活可能性，宿主正处于高空坠落状态，坠落速度为……系统检测到距离着陆还有两百米…一百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转移到舰艇上时防护服遭到流弹的攻击受损，以此导致系统紊乱，就在这个紧要时刻出现卡顿现象。
　　【五十米……滋啦…四……三十米……】
　　虞秋目光所及之处的景象已经从灰蒙蒙的大气层过渡到星球表面，旋即，密林变异后的参天古木跃入她眼角的余光。
　　要来不及了，她想着，紧紧闭上眼睛。
　　但下一秒并没有传来疼痛感，而是某种柔软的触感，她挣扎着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安全气垫，与此同时延迟许久的系统终于出声【“成功启用求生模式”】。
　　还好没有摔成肉泥，虞秋没有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头脑，刚才她降落时搞出的动静想必不久以后就会引来怪物，她还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这样想着，她顾不上肌肉的酸痛，麻利地从柔软气垫上爬起，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及时稳住重心，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等等……这又是哪里？
　　她降落的时候看见了密林的树木，也就说明她的降落点距离密林不远，她下意识就认为自己是在密林里，但是周围的景物有了些许变化，她似乎是从密林的入口处降落到了另外一端，也就是密林的深处？
　　不同于入口处覆盖的茂密植被，这里寸草不生，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显得格外诡异，宛若在目光不所及的暗处有什么东西蛰伏着，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出于谨慎，虞秋不敢轻举妄动，屏息凝神地99Z.L小步小步挪动步子，做好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的准备。
　　四周寂静无声，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呼吸声以及加速的心跳声，她咽了咽口水，发现这里似乎留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虞秋会得出这一结论完全是因为在她所处位置的不远处，一座显然是人类所做的高台矗立在那，高台呈现木头质地，分为两层构成，最上面一层边缘用特殊颜料绘制有一圈奇异图案，看起来更偏向是图腾。
　　是原住民的文字吗？或许还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正当她在思索之时，背后的森林里传来响彻天空的怪物嚎叫，她之前的预料果然没有错，降落时的动静太大把处于暴怒状态的怪物引过来了。
　　怪物在与刚才和政府军的战斗中受了不小的伤，最深的伤口是在左眼，光炮把它的眼球射穿，伤口贯穿深可见骨，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染红它的半边脸颊，看起来愈发骇人。
　　虞秋一个闪躲不及，被它的手掌拍飞，撞向后面的树木，她的喉头用上一股腥甜，血液的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但她还是赶在怪物的下一击来临前向邻近的地方跑去。
　　跌跌撞撞中她跑上高台，防护服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变得破破烂烂，尤其是玻璃面罩被硬生生地凿出一个大窟窿，污染后的有毒气体侵入鼻腔，哪怕不死在怪物手下，她也会死在这有毒气体下。
　　完蛋了……看来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肩头处的血液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高台上，汇聚成一滩血液，又在她的不经意间顺着高台表面雕刻出的浅凹槽呈放射状向四周蔓延，直到浸染那圈古老图腾。
　　因为失血和有毒气体，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濒临空白状态，呼吸也愈发沉重。
　　以少女为中心，高台周围骤然间泛起白光，有如涟漪般向四周幅散，随着白光越来越耀眼，怪物有所感应地停住动作。
　　少女被淹没在白光中，看上去就像是被高台吞噬了。
　　“醒醒——”是一道虚无缥缈的男声。
　　虞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比轻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我是死掉了吗？”
　　“可以说是死了，但还没完全死去。”那道声音如是解释。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抬起头试图找出声音的源头，她现在身处于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光里，但奇异的是她丝毫不觉得刺眼，甚至还能直视光芒，“这里又是哪里？”
　　“是属于我的世界，准确来说应该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话语间，声音的主人逐渐显形，光点凝聚成他的衣摆，从下至上，他缓缓睁开那双如同血液凝固后的暗红色眼睛，五官里不自觉地带着点肃杀气息，“你就是他们挑选出的祭品吗？”
　　什么祭品？虞秋一头雾水。
　　尽管他的声音很柔和，但搭配上这张格外具有攻击性美感的脸后，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不99Z.L知道什么是祭品。”
　　他歪了歪头，不解地眨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祭品，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他们献祭的祭品都是死去的尸体。”
　　“而你，是活着的。”他像个好奇的孩子般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
　　“什么？‘他们’又是谁？而且他们献祭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就是向我祈愿的人类，献祭是为了我实现他们的愿望。”他对她的问话有问必答，性格和他外貌表现出来的压迫摄人截然不同。
　　这个流程听起来就像是……在向神明祈愿，她想。
　　事实上她也这么问了，“那……你就是神明吗？”
　　他沉吟片刻，沉淀着不知名情感的眸子倒映出少女的面容，“或许吧，我只是帮助他们实现愿望罢了，也许在他们看来我就是神明，尽管我与你们所定义的神明有所不同。”
　　从醒过来后没多久虞秋就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消失了，就连皮肤都完好如初，更别提因为吸入过多有毒气体而胸口发闷的症状。
　　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切，几乎和神明无异了。
　　如果能有他的帮助的话……
　　“作为祭品的话，您能替我实现愿望吗？”她斟酌用词，“以及，作为祭品……您需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作为交换？”
　　“我不需要从你那拿走什么。”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人类了，你算是第一个。他们虽然会向我献祭，尊奉我为你所说的神明，但内心始终被恐惧填满。”
　　“成为人类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我很好奇。”他说，微微俯身，由光点凝聚而成的衣摆轻轻晃动，“你能告诉我吗？这个问题的答案。”
　　……
　　她好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额……你的意思是，想问问我怎么做人吗？”
　　“嗯，的确是这样的。那么你能告诉我怎么做人吗？”
　　虞秋：= =这话我好像之前听到过。


第24章 二十四只毛茸茸   “所以这场学院争霸赛……
　　星际学院争霸赛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星际, 作为星际学院一年一度的盛会，争霸赛早已从单纯的学院比赛转变为某种政/治活动，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都在紧盯着这项比赛。
　　在学院官方还没有正式放出消息的时候不同媒体就已经走漏风声, 有关学院争霸赛的话题讨论直接冲上网络搜索榜第一，久居不下。
　　为了捕捉最新的第一手消息, 众多媒体蜂拥而至堵在星际学院门口, 手里的□□短炮都对准校门口, 手里拿着收音器以及话筒的记者时不时踮起脚向学校里面张望，但都一无所获。
　　校委会早有先见之明命令政府军全天候在学校外进行巡逻，士兵组成肩并肩组成一道围墙, 将媒体窥探的目光都挡在外面。
　　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微妙，也不知道是不是各大媒体想到一块了，都不约而同地在临近放学的时候聚集在门口。
　　估摸99Z.L着打的也是既然不能从高层亦或是教授口中挖出什么消息，那就从学生下手。
　　下课铃准时响起，原本空荡荡的校园里逐渐出现下课后走出教室的学生，眼尖的记者早早就发现了向门口靠近的学生。
　　其中有位女记者凭借身材娇小趁着士兵不注意突破围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个红发少女面前，谄媚地笑笑，“这位同学请问您对这次学院争霸赛造成的重大伤亡有何看法？”
　　红发少女微微皱眉, 目光扫到女记者胸前佩戴的媒体社的标志，“没什么想法, 只是很庆幸终于有人能不再污染学校的空气了。”
　　说罢，她灰蓝色的眼睛无所畏惧地直视镜头, 仿佛与镜头后的所有人对视。
　　“里德？你在想什么啊？”兰瑟看一连叫了里德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有些担心地坐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投映出的画面是个红发女孩, “这个人你认识吗？”
　　里德沉吟片刻，“见过，但不认识。”
　　由于校方还没有出面确定消息的真假，现在的里德和兰瑟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兰瑟一直碎碎念安慰自己既然消息还没有放出来，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假的，但他来回在原地踱步的状态还是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相较之下，里德更加沉着冷静，自打虞秋踏上飞往殖民星的那一刻起他就密切关注比赛的进程，又是在事发第一时间搜集各大媒体所爆出的消息，进行一遍又一遍的比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间再拖下去，虞秋的生还率就越低，他没开口也只是因为顾及到兰瑟的感受。
　　看到那个名叫丽贝卡的少女的采访视频时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头绪，“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兰瑟停下原地转圈圈的循环动作，急急忙忙问，“你要干嘛去啊？是找到什么法子了吗？”
　　“差不多是吧，就是稍微有点事情要问个清楚。”
　　里德按灭投影屏，湛蓝色的眼瞳冷得渗出十足寒意，同时带有几分猎食者独有的锐利感。
　　……
　　“额……关于如何做人我还是有点心得的。”从目前状况看来，这位不知名神明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没有说得太夸张，事实上她在来到这个殖民星球之前也的确在教其他人（？）做人的道理？
　　“所以我应该算是有资格能教您的吧。”
　　接着她又打算提出自己的请求，但没想到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坦然发问：“既然这样，就说出你的愿望吧。”
　　少女抿了抿唇，“我希望……”
　　*
　　不久之后校方就顶不住外界舆论施压，最终公布了遇害学生名单，其中虞秋的照片赫然被挂在上面，兰瑟看到以后炸了锅，火急火燎地发消息给里德，因为焦急说的话都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说到最后他自己呜咽着问，“秋秋……她真的死了吗？”
　　里德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一方面是出于99Z.L个人情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比如说逼问致使虞秋死亡的加害者。
　　“比赛一开始公布的消息是前往第十二号殖民星球，为什么最后降落的地点是第十三号殖民星球？”他的语气咄咄逼人，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逐渐幻化成雪豹的利爪，紧贴着红发少女的脖颈。
　　话语间已经划出一条红痕，隐隐约约有鲜血将要从伤口处渗出。
　　“这都是上面的安排！我什么都不知道！”丽贝卡害怕得瞳孔紧缩，双手扒拉着里德的手试图挣脱他的桎梏，但是无果，男人的手还是死死地卡住她的脖颈，甚至因为她的反抗而愈发收紧，“放开我……放…开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尽量拖延时间，等到警卫赶来。”里德平铺直叙点破丽贝卡的小心思，他扯出个笑容，是冷笑，“我不妨告诉你，在我来的时候，外面的警卫都已经解决掉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死或者是坦白事实。”
　　丽贝卡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喃喃，“怎么会……怎么可能……”
　　要知道里奇家族在安保系统上花的功夫比任何一个家族都要多，光是警卫都是从政府军中挑选出的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家族领地内配有帝国最先进的安保系统，想要无声无息地闯入里奇家族难度是非人能做到的。
　　而眼前的男人……又是怎么闯入里奇家却没有被发现的！？
　　尽管丽贝卡对男人的话半信半疑，但从被挟持到现在过去足足五分钟，家族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她内心不住地发慌，或许他说的是事实。
　　她勉强稳住心神，“我、我并不知道全貌……”
　　“这就说明你还是知道一些的内幕的对么？”里德缓缓松开手，以便于她开口说话。
　　“我只知道一点，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打算让亚伯家族的爱德华活着回来，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难道就只是为了解决掉其他的参赛者吗？你还在撒谎。”
　　利爪嵌入少女表层的肌肤，颗颗血珠渗出。
　　“他们、他们还说，因为那颗星球上有似乎有神明存在的迹象，但碍于有怪物存在，所以只能先派那群学生去探探路。”丽贝卡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了，我还要活下去……家族需要我…拜托了……”
　　里德居高临下俯视少女，她泪流满脸，昔日大小姐嚣张跋扈的气势全无。
　　凭借雪豹敏锐的听觉，他察觉到一队人马正在悄无声息地向丽贝卡的房间靠近，他缓缓地松开少女的脖颈，赶在反锁的房门被踹开之前跳窗离开。
　　男人的衣角从窗口转瞬即逝，下一秒门被人狠狠踹开，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倒地不起的丽贝卡扶起，其中有人意识到非法入侵者是通过跳窗离开，即刻通过耳内微型通讯器通知部署在里奇家族领地99Z.L其他地方的士兵，“嫌疑人朝着侧门的方向跑了。”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丽贝卡反应过来后掸开扶着自己的士兵的手，“一定要给我抓住那个家伙！”
　　丽贝卡的父亲路易斯姗姗来迟，之前他还在忙着和亚德签署经济合作协议，中途听说自己的女儿丽贝卡在家遇到袭击一事急急忙忙赶回来。
　　“丽贝卡你没事吧！”路易斯穿过层层叠叠的士兵，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女儿一遍，目光落在她依旧精致而没有受伤的脸上时松了口气，“还好脸没事，不然今天晚上的宴会就难应付了。”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路易斯突然发现了丽贝卡雪白脖颈上的血痕，伤口处的血液已经结痂，血液呈现暗红色，在颈项上显得格外突兀，破坏了那一丝美感。
　　路易斯忍不住皱起眉头，“是刚才被挟持的时候受的伤吗？”
　　丽贝卡轻轻地触碰了下伤口，指腹没有沾上血迹，但她知道上面已然印着一条痕迹，“是的……刚才那个非法入侵者留下的。”
　　在确认伤口没有那么严重后路易斯恢复到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点责怪，“你应该好好保护你的容貌，毕竟那是你很重要的资本，还好伤口不深，等一下用医疗机治疗一下吧，免得留疤惹得约书亚先生不开心。”
　　丽贝卡僵住，“父亲……您不问问我伤口疼不疼吗？”
　　路易斯说来说去话语的中心点都绕在丽贝卡和约书亚的婚约上，会关心女儿丽贝卡伤势也是因为担心伤口会影响到她的美貌，话里话外都在督促着她要精心呵护自己的容貌，仅仅是为了……
　　取悦联姻对象约书亚。
　　路易斯语重心长地说：“身为父亲我当然是关心的，但丽贝卡你要明白，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是肩负我们家族复兴重任的孩子。里奇家族能不能重获光辉就指望你了，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不要再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这样吗……？
　　在父亲路易斯走后红发少女走到全身镜前打量自己的伤口，神色迷茫地点了点自己的伤口，自言自语，“可是……真的好痛啊……”
　　作为能触发星际学院的安保系统且全身而退的里德来说，想要避开里奇家族的安全系统更是不在话下，哪怕里奇家族领地内早已布满政府军。
　　政府军又扑了个空，把消息报给路易斯的时候后者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今晚的宴会上，这不光是个联络其他家族关系的好机会，同时也是向外界再次宣告约书亚和丽贝卡婚约的好场合。
　　现今春风得意的路易斯对此只是吩咐下属再继续抓捕行动。
　　另一边从里奇家族逃离的里德顺利甩掉跟踪的小尾巴，顺利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兰瑟一开门看见来者是里德，瞬间叽叽喳喳起来，哭丧着脸，“里德你有没有看见那条新闻。”
　　“嗯99Z.L。”兰瑟都没有说新闻的标题，里德就清楚了他的意思，“我知道……我也看到了那个新闻。”
　　“那……你也觉得秋秋死掉了吗？”兰瑟小心翼翼地问，他害怕从里德口中得到肯定答案。
　　里德顿了顿，“在见到尸体之前，我都不会相信她的死亡。”
　　这听起来格外固执，又像是在逃避事实，“我已经在黑/市上买通了去往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班次，明天就出发。”
　　“就算她真的……”他还是没有把死这一字眼和虞秋联系起来，他含糊不清地说，“那至少也要把她带回来。”
　　兰瑟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如果你要去的话，那也带上我。”
　　就在此时，从沉睡状态醒过来的塞壬幽幽飘来一句，“他们在撒谎……”
　　“什么撒谎？谁在撒谎！？”兰瑟追问，“塞壬你说话倒是说清楚啊，别说一半留一半，听着就觉着着急。”
　　塞壬伸手点了点被兰瑟投映在桌上的新闻头条，他的手指赫然指着的是星际学院报出的通知，他在那个新闻标题上画了一个圈，“他们在说谎。”
　　“秋还没有死。”说着，塞壬半敛下眼眸。
　　不知情者以为他又要睡过去了，兰瑟就是不知情者中的一员，他赶忙扶住塞壬的肩膀，来回前后摇晃，“别睡着啊，现在这紧要关头塞壬你可别再睡觉了啊！！”
　　“……我没有睡觉，我在感受和秋之间的联系。”塞壬说，“之前给她的鳞片作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能够感知她的情况，至少在我刚才的感知中她还是活着的。”
　　“真、真的吗？”兰瑟说话都不利索了，“你的感觉应该不会出错吧？”
　　塞壬轻轻摇了摇头，“我的感觉告诉我，秋还活着……而且她在向地球靠近，越来越近了。”
　　就在同一时刻，星际的某一处，少女站在年久失修的传送门前愁眉苦脸，传送门外表锈迹斑斑，边角里还遍布蜘蛛网，看起来就已经上了年纪。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虞秋自说自话，绕着传送门来回打转，把年久失修的传送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都看了个遍，
　　“看不出这是什么年头修造的东西，现在想要修复已经太难了。”虞秋面对这扇传送门，一筹莫展，紧锁眉头。
　　名为墨涅的神明站在一旁，神色冷静，“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直接将你传送至星球。”
　　“不，这样就太明显了。尤其是帝国正处于换届大选前期，对于其他星球传来的信号波都极为敏感，这样很可能会被判定为攻击行为。”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将其修复好，然后再让我们传送过去吗？”他问，然后跟着虞秋的动作也绕着传送门东看西看，“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竟然已经发生了这样多的改变吗？”
　　实际上现在虞秋也弄不清楚眼前的他到底是属于哪个时代的神明，亦或是对于她来说神明这样的存99Z.L在，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
　　毕竟在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以后，科技迅速发展所谓的神明呀，信仰啊，都已经被抛之脑后。
　　人类在科学文明的滋养下，逐渐狂妄自大并自诩为世界的造物主。
　　也恰恰是这一份狂妄自大，才会导致兽人的出现，虞秋的思绪飘到这里，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还待在地球上的里德等人。
　　他们现在还好吗？或者是他们现在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她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思绪甩出脑外，“你要和我一起回地球？”
　　他表情理所当然，“是的，我已经在这里呆太多年了，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听他说完，虞秋就不由自主的疑惑起来，那么多年前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困在这颗星球上呢？这或许是他潜藏着的秘密，而很显然，她现在贸然窥探并不适合。
　　“哦，你稍微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虞秋说着就转身往密林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用破损的防护服包裹起来的包袱，她低头看了看包裹，“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出发吧！”
　　虞秋的话音落下，身为神明的他将宽厚的手掌覆盖在传送门之上，微弱的白光自他与门之间接触的缝隙流泻而出，光的强度越来越大，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广，直到最后完全吞没整一扇门。
　　白光所及之处拂去传送门上的灰尘与时间留下的印记，仿佛将其从漫漫无尽头的时间长河中捞起，它再度焕发新生，并逐渐运作起来。
　　他向虞秋伸出手，掌心朝上，柔和微光漫上他的侧脸，“走吧。”
　　同一时刻。
　　地球上的某一处。
　　虽然夜幕降下夜色浓重，但巴伦克州的市中心依旧灯火通明俨然是一座不夜城。
　　而在不夜城之中，一场看似热闹非凡的宴会下悄然有暗波涌动。
　　“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的女儿，丽贝卡。同时也是属于兰迪家族约舒亚少爷的未婚妻。”路易斯满脸得意，向一个方向抬手，有请自己的女儿出场。
　　这场宴会的重点是在主会厅，各社会上层名流皆齐聚于此。
　　做工精美繁复的巨大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光芒，众宾客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路易斯的话语吸引，并随着他的手向那个女孩看去。
　　丽贝卡的柔顺红发被精心烫成波浪形，精致俏丽的五官被妆容覆盖，透露出一股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妩媚感来。
　　她身穿一袭香槟色吊带长裙，少女青涩的身体曲线展露得淋漓尽致。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少女，后者从容不迫，对众人露出客套而完美的官方笑容，然而她的笑容却在看到人群中面无表情的约束亚时戛然而止。
　　她抬手尴尬地轻抚头发，与他错开视线，但又在父亲路易斯的眼神压迫下，一步步的走向那个对她丝毫没有任何感情的未婚夫。
　　“你今天看起来很帅99Z.L气。”她先开口问好，挑起话头。
　　约书亚不以为意，颇为敷衍地抬起他未婚妻的手，在手背上轻轻烙下一吻，“你今天看起来也很美丽，我的未婚妻小姐。”
　　他甚至于都不屑于直呼其名，很显然他是知道了此次校园争霸赛中的黑色内幕。
　　更是知道了虞秋的死亡是丽贝卡在其中推波助澜。
　　约书亚没有放开丽贝卡的手，反而轻轻用力带到自己怀中，贴着她的耳根低声细语，“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流的血，有没有你的头发那样红呢？”
　　丽贝卡的瞳孔猛地一缩，想要抽回手却没有成功，约书亚皮笑肉不笑，眼底是一片冷漠，“你居然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有趣玩具给弄坏了。如果你不是我的未婚妻，下场一定很惨吧？”
　　而这一切在其他人看来，都像是未婚夫妻之间的亲密交谈，尤其是女性宾客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揶揄神色，只有丽贝卡知道其中的威胁含义。
　　路易斯时不时抽出几分心神，将注意力匀给那一对未婚夫妻，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设想的进行，他满意地收回目光，旋即与身旁的人攀谈起来。
　　突然间，宴会主厅的水晶吊灯暗淡了下来，几束柔情白光从宴会厅的角落打出来，霎时间营造出一种浪漫而多情的氛围。
　　背景音乐也从一开始较为经典的钢琴曲目换为舒缓的乐曲。
　　丽贝卡稳住心神，“那么未婚夫先生，你不打算邀请我跳一支舞吗？就当是逢场作戏吧。”
　　看似慵懒舒缓的氛围下，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丽贝卡和约书亚这对未婚夫妻上。
　　只要稍作设想，里奇家族近些年来的衰退早就让其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地位名存实亡。
　　这次与约书亚背后的兰迪家族的联姻，无疑是里奇家族一次孤注一掷的垂死挣扎。
　　究竟是为了利益而生的政治联姻，还是真情实感的天作之合，明眼人一看便知，所谓的祝福也不过是用以掩饰想要看好戏的内心。
　　音乐在偌大的大厅内缓缓流淌，有如流水。丽贝卡的手搭上约书亚的肩头，她尽量控制着避免与他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少年的手揽着少女的腰，轻轻一个转身，吊带裙裙摆在空中摇曳绽出一朵花来。
　　突然间，宴会大厅的门被陡然推开。
　　不同于厅内昏暗的光线，厅外的走廊灯亮起，刺目白光倾泻着涌入室内。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逆光而立，让人一时间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而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原本还在舞池中要翩翩起舞的伴侣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访客打断。
　　他们都向两人投以狐疑又打量的眼神，其中不乏有窃窃私语。
　　“这两个人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宴会现场，看起来也不像是哪个家族的。”
　　“看这一身穷酸装扮，噫，还有那个女的手里提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恶心啊。”
　　“这一身平民模样，到底是怎99Z.L么闯入现场的？快叫保安过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接连不断，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被围绕在话题中心的两人，个子较矮的少女走在个子较高的少年面前，以一种领路人的姿态径直走向站在舞池边缘与人交谈的希诺校长面前。
　　摇晃着的白光打在地面上，隐约映出少女走过的印记，某个眼尖的妇人发现那是什么后尖叫起来，“血！是血！！”
　　“什么！保安呢！？快叫保安过来！！”
　　“不会是恐怖分子吧？难道是起义军！？”
　　在场不乏有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们迅速判断现场局势，并将老弱妇孺保护在身后，随后掏出他们随身佩戴的枪械，黑黢黢的洞口无比精确的对准站在少女身后的男人的背影，“马上举起手来，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男人的背影为之一僵，随即停住，宴会厅的光束从他身上擦过，隐约地映出他的身形。
　　只见他身量高壮，却身穿一身形制古怪的长袍，他回过头，但因为光线问题只露出半截线条利落的下巴。
　　男人抬起手，手指小幅度晃动，电光火石之间，指挥官手中的枪械瞬间被解体，化作一堆零部件从他的手中叮叮当当地掉落。
　　“这！怎么可能！？”指挥官满脸不可置信。
　　站在希诺校长面前的少女缓缓揭开兜帽，那张熟悉的脸展露出来。
　　“又见面了啊，校长。我活着回来，你一定……不，你们一定十分惊讶吧？”虞秋笑了笑，“当然更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话音落下，只见她提起手中的包裹，单手随意地抖落，一颗带血的球体从破损污浊的防护服碎片中滚落。
　　胆子小的女性宾客在目睹这一画面后又忍不住放声尖叫，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指指向躺在地面上的球体，“是、是眼球！”
　　虞秋懒洋洋地补充道：“具体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眼球，这是学院争霸赛中怪物的眼球。”
　　“所以……这场学院争霸赛是我赢了。”
　　说罢，虞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希诺校长。


第25章 二十五只毛茸茸   她是回来复仇的。……
　　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女纤弱的背影上。
　　似乎是害怕希诺校长反悔，虞秋转过身，将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拔高音量，“那就请在座的各位做证, 诸位都亲眼所见, 我带回了怪物的眼睛。”
　　希诺校长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指着虞秋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怎么会…还能活着回来？”
　　“大概是我命不该绝吧。”虞秋稍作思考，轻描淡写地说道。
　　宴会灯光所不及的阴暗角落处, 黑发绿眸少年静静矗立于此，他双手环胸，表情饶有兴致地在少女和男人之间相互打量。
　　果然她还是没有让他失望啊。
　　自虞秋出现在宴会的那一刻起，丽贝卡便心神不定，口中低声呢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早在官99Z.L方公布消息之前，路易斯就先一步拿到内部消息，兴高采烈地通知女儿，那个讨厌的虞秋终于死在第十三号殖民星球了。
　　后来公布的官方消息中也确实了这一点, 所以她的态度才会这么无所顾忌。
　　而现在虞秋的出现无疑是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隐约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看来你的父亲也有失策的一天啊。”约书亚说着风凉话。
　　“之前看你对她有多重视, 还特意把她找回学校，但在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你出一份力去寻找, 所以她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么？”
　　丽贝卡还强撑着大小姐的面子，试图从他身上找回一些气势。
　　“以前的确是这样，但现在或许改变了吧。”少年祖母绿的眼瞳中闪烁着奇异光芒。
　　按理来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女是必死无疑的。
　　既然虞秋她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地球，那很大程度上是和她身边的古怪男人有关。
　　他又回忆起当初挑选争霸赛比赛形式时各高层间的争论。
　　“第十三号殖民星球，那实在是太危险了，没有必要派学生去那个鬼地方。”
　　“尽管根据前人的资料记载那里的确存在过能够实现一切的神明，资料年代久远，可信度也不高，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个而冒险。”
　　不同高层间各执己见，眼看着会议就要从一开始心平气和的讨论转变为口舌相争，不知是谁丢出一份资料，语气笃定。
　　同时圆桌会议中央的投影屏上切换成好几张。实地图片。
　　“在受射线辐射污染这么严重的星球上，竟然还能存在有如此大的一片密林，而且当地土著名，正是依靠这片密林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我派出的人手里拷问过当地的土著，他们承认神明的存在，但是曾经存在过。”
　　由于几十年前来自地球的殖民入侵，当地文明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其中就包括神明祭祀这一块。
　　反复复杂的祭祀仪式，不得不以口头方式在一代代人间流传，至今早已不完整。
　　“只不过如果帝国想要维持往日荣光，不被星际其他星球蚕食，这已经算是最好的方法了。否则换届大选之日将是帝国变天之时。”
　　言以至此，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反对的立场了，帝国衰颓，利益首当其冲受到损害的就是在座的这批人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试一试了……”沉默中不知是谁，传出一声叹息。
　　至此，表面为学院争霸赛，实则探索神明遗迹的行动正式启动。
　　现在看来他们的预言也不是毫无先见之明。虞秋就是神迹存在的有力证明之一。
　　“我记得历代学院争霸赛优胜者都有资格进入国会任职。您说对吗，希诺校长？”
　　一道清冽男声打断希诺校长与虞秋之间的对话，约书亚摆出惯有笑容，温和有理地替虞秋解围，“更何况虞秋同学面对的可是连政府军都难以抵抗的s级怪99Z.L物啊，可见虞秋同学的勇气可嘉。”
　　此话一出茫然的不止是希诺校长，还有虞秋，她也搞不清约书亚玩的这是哪一出。
　　不过既然对方有意帮助自己，虞秋她也顺势提起国会任职的事情，“看来约束亚先生对学院争霸赛也是非常关注。我当然也很期待到国会任职的那一天。”
　　宴会厅内的局面稳定下来，人群奇异地不再骚动，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压迫，而这种力量恰恰来自于那个身穿古怪长袍的男人。
　　他向虞秋靠近，步履轻巧又悄无声息。
　　男人的大半张脸都被阴影遮蔽，只看见他那双形状漂亮的薄唇上下翕合发出的声音低沉醇厚，“要走了吗？”
　　虞秋起初还在担心，身为神明的男人出现会引起轰动，但现在看来，所有人的精神在冥冥之中似乎都受到了影响。
　　她猜测这一切的源头可能是眼前的男人。
　　目的已经达成，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待，“嗯，我们走吧。”
　　但就在突然之间，一个纤弱的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丽贝卡的波浪红发，略显凌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你不应该是死在那里了吗！？”
　　面对这个亲手将自己送到地狱的女人，虞秋的表情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的手上还沾染着防护服里渗出来的鲜血，她反手扣住利贝卡的手腕，“真该让你去尝一尝差点就要的滋味。”
　　话音落下，她抽回手，少女瘦弱的手腕骨上赫然浮现斑斑血痕。
　　……
　　“等等，你是说秋秋她已经回到地球了吗？”听了塞壬的话，兰瑟顿时喜出望外，但是下一秒他又疑惑起来，“那她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的身边好像还有其他的东西…那种感觉很奇怪……”塞壬皱起眉。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许久没有说话的里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面前的显示屏上赫然显示着指纹修复成功的提示，接下来就只需要将指纹与帝国指纹库中的进行对比，指纹主人的身份即将浮出水面。
　　虞秋回家的方式并没有采取普通的交通工具，毕竟她现在这副模样，手沾鲜血，怎么看都像是刚从凶案现场跑出来的嫌疑犯。
　　实名察觉到这一点，他甚至能发现虞秋强烈的情感波动，“你是晕血吗？”
　　“并不是，我只是有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假如我没有遇到你的话，我就会像他们设想的那样已经死去。”
　　说着说着她有些反胃，尤其是当眼睛瞥到手掌心的斑驳血迹时候。
　　帝国上层把借刀杀人这一套玩的这么熟练，近几十年来，他们手中又沾染了多少无辜性命的鲜血呢？
　　“可以直接送我回我的住处吗？”
　　“可以。”他动作熟稔地牵起虞秋的手。
　　等等她好像没有自报家门吧？
　　“具体地址不需要说吗？”
　　神明点了点她的口袋，“这里面有你回家的钥匙。”
　　虞秋顺着他的眼神将99Z.L手插入口袋，摸到一块质地质地光滑又冰凉的物体。
　　这个好像是塞壬临走前给她的鳞片……？
　　她把鳞片掂量在手心，原本微凉的鳞片似乎有所感应，逐渐发热，“这是怎么回事……？”
　　人鱼的鳞片还有这种功能吗？
　　“这相当于一种标记，只要你还携带着这块鳞片，那么鳞片的主人就能感应到你的存在。”他说，“根据这份标记反向追踪，便能找到对方的位置，那应该也就是你的住所了吧？”
　　好家伙，感情他还是个反追踪大师。
　　发生在传送门上的景象再度降临，白光从他的指尖溢出，并且如流水般泛起涟漪弥漫开来，逐渐将两人包裹。
　　*
　　“她好像要来了……不对是他们。”
　　塞壬睁开眼睛，眼神紧盯门口。
　　下一秒，事实果真如他说的那样：门锁显示解锁成功。
　　三道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各位，我活着回来了。”少女露出灿烂笑容。
　　“太好了，秋秋真的活着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兰瑟，他也顾不得有陌生人在场，就这样扑向虞秋，“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虞秋听出了他声音里隐隐约约的哽咽便抬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他的背，又替他顺了顺凌乱的碎发。
　　里德则是站在原地，不进也不退，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又猛地转移目光，但还是晚了几分，她不可避免捕捉到他眼底莹润的水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啊，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嗯……我在殖民星球上遇到的救命恩人。”
　　直接说是神明，或许他们也不会相信，于是乎他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而且这也很符合事实，的确是他救了她的命。
　　“你们好。”墨涅先打招呼，尽量复刻人类的社交礼仪。
　　然而他现在还不知道，面前的三位都并非人类。
　　四个非人生物聚在一起，硬生生用人类的社交方式打招呼和寒暄，这场面还真有点壮观。
　　“救命恩人？”兰瑟绕着神明转了一圈，慢悠悠地上下打量，“可我听说第十三号殖民星球是个资源匮乏的废弃星球啊……这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真的能在星球上活下去吗？”
　　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面前对墨涅啧啧挑剔的兰瑟可是连衣服都不舍得弄脏的，更加娇生惯养的存在吧？
　　现在怎么摇身一变开始教育起别人来了？
　　“环境的恶劣与否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也不会存在你所说的娇生惯养不适宜恶劣环境这一说法。”神明一本正经的指出他话语中的逻辑错误。
　　兰瑟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但很快振作起来，将画头指向虞秋，“秋秋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我们有一些事情要和这位神明先生商量。”
　　这话摆明了是要把虞秋她支开，“其实我觉得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着去收……”
　　“放心吧，我们不会为难99Z.L他的。”里德调整好了情绪，十分赞同兰瑟的话。
　　塞壬拉开摇摆不定的虞秋，把她带向浴室。
　　虞秋望着他披散在脑后如海藻般的长发，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哦。”
　　此虞秋踏上殖民星球到遇害消息传出，那一段时间是他们的至暗时刻，“你都没有看到那时候他们的表情有多难看……”
　　就像是灵魂已然死去了一半。
　　塞壬在深夜惊醒，然后目睹一贯自恃冷静的里德面对少女遇难的消息身形颤抖。
　　如果不是他留下逆鳞能确认虞秋尚未完全死去，或许里德，又或许兰瑟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秋永远都不用对我们说抱歉，因为我相信秋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他先是打开浴室门，然后双手搭上少女的肩头，轻轻往里面推，“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啦。”
　　浴室里的洗浴用品一应俱全，就连换洗衣物都准备好了。
　　智能洗浴系统感应到有人进入浴室后，习惯性调出语音。
　　【您好，请您选择需要的热水温度。】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在我平常洗澡的温度往下调一个摄氏度。”她现在需要冷静冷静。
　　系统接到命令后调低温度，水逐渐涌入白瓷浴缸内。
　　过了一会儿，水汽在浴室内弥漫开来，水也放的差不多了。
　　虞秋迈入浴缸内用温水洗去黏附在皮肤上的尘土和血斑。她看似外表狼狈，但实际上毫发无伤，用水洗去污秽后，白皙肌肤显露而出。
　　在她迈入公寓的那一刻起，她的通讯器就主动联上公寓的管家系统。
　　此刻系统声音响起。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点击查看详情。”】
　　好端端地……又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来加她呢？
　　虞秋一脸狐疑地点开详情。
　　【“用户爱德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原来是爱德华，这让她稍稍放下戒备心。
　　结果没成想刚刚通过好友申请，对面就是一通消息轰炸，文字消息混合语音消息，看得人眼花缭乱。
　　虞秋她没忍住皱起眉头，打了三个问号过去。
　　[虞秋：？？？]
　　爱德华干脆发来视频请求。
　　[虞秋：= =我现在不方便。]
　　虞秋她腾出点时间，把对方发过来的一长条语音消息，一个个点开听过去。
　　嗯，总体来说……就只是在感慨，还好她活下来了。
　　“哇，我和你说上层实在是太坑了，他们这回去第十三号殖民星球就是为了去找那个什么鬼东西神明？真是疯了，中二期少年都没有他们这么中二，这样还指望着找到神。”爱德华他喋喋不休，“而且他们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善罢甘休的样子……你可…要小心啊……”
　　说到后头，他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临时中断了语音。
　　虞秋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她的确见到了神明，甚至于还把人家给带回了地球。
　　而且还成99Z.L了对方的老师。
　　……
　　听起来就很迷幻。
　　不过她当务之急还是先赶快洗完澡，免得神明被其他三位兽人集体围攻。
　　但她预料的太简单了，那三位兽人已经开始了各种意义上的拷问。
　　首当其冲的便是兰瑟，他一番仔细打量后，就察觉出对方身上的不对劲之处，但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我说，你真的是人类吗？”
　　尽管他外观与人类极其相似，但凭借受兽人的敏锐直觉依旧能挑出其中的违和感。
　　他暗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没有生命力的红宝石，而且行为举止间多有刻意模仿人类。
　　“我在尽力学习有关人类的一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人类，更偏向于人类的产物。”身为神明的他自人类的信仰中诞生，确实可以被称作是人类的产物。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人类难道不是吗？”
　　尽量学习有关人类的一切……
　　属于人类的产物……
　　这类字眼让先前还咄咄逼人的兽人们都收声，有一种古怪的眼神审视着他。
　　像是同情又像是找到了同类。
　　原来充当质问主力的兰瑟缓和语气，但也称不上友好，“是又怎样？”
　　“这样一来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毕竟同属非人类。”他抿了抿唇，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恰好这时候担心兰瑟他们会为难墨涅的虞秋硬生生把泡澡洗出了淋浴的效果，全程加起来耗费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二十分钟。
　　刚刚洗完澡她身上的水汽都没有完全散尽，她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客厅。
　　“秋秋你怎么这么快啊？”本来还一脸郁闷的兰瑟见到虞秋后陡然无缝切换表情，“你不用担心，我们就是在很友好地和这位……”
　　“墨涅，他的名字是墨涅。”虞秋出声提醒。
　　兰瑟连连点头，“啊对对，我们就是和墨涅友好地聊聊天而已。”
　　她可一点都不相信，毕竟她走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干起架来，她没有拆穿兰瑟的伪装，“我知道，就是浴室里太闷，所以我才洗的比较快。”
　　墨涅明显读出兰瑟在撒谎，但碍于虞秋并没有说什么，因此他也就作罢。
　　“对了，你上次临走前交给我的指纹识别已经做好了。”里德打破寂静无言的氛围，转过身从后头的书架上抽出他特意打印出来纸质版文件，而后递到虞秋手中，“从你给我的领带夹上提取出来的指纹只有半枚，但经过修复还原后再和帝国指纹库进行比对还是找到了指纹主人。”
　　里德一面说着，虞秋一面低头眼神在纸质文件上飞快浏览，一目三行。
　　她的第一眼目光被指纹主人姓名吸引，莫尔·里奇。
　　熟悉的姓氏让虞秋微微挑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不就是路易斯和丽贝卡所属的里奇家族吗？
　　光是凭借着对这两个人的印象，虞秋对这99Z.L个家族的观感就好不到哪里去，能够为了利益无所顾忌地牺牲他人生命，一想到路易斯是这个家族的家主便让人不寒而栗。
　　虞秋的目光旋即转移到第一页文件的右上角，那是莫尔·里奇的彩色相片，照片上是个面容颓废的中年男人，但如果抛开他那份挥之不去的阴郁气质，还是能想象出这个男人年轻时该是何等英俊迷人。
　　“他不仅仅是里奇家族的人，准确来说，他还是里奇家族被废的家主。”里德的声音飘到她耳边，与此同时相应的字词也跃入她眼帘。
　　——“系路易斯兄长，里奇家族前任家主。”
　　“那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废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尽管看似和现在的情况毫无联系，“里德你有查到这个吗？”
　　“没有，具体原因被多重加密，贸然解码会引起帝国权威安保系统的注意。”
　　他越是这么说虞秋就越觉得蹊跷。
　　大家族里有一两件见不得人的丑闻倒也见怪不怪，但这件事怪就怪在究竟是为什么致使里奇家族不惜动用国家力量也要将这位“被废家主”的过往摸消呢？
　　隐隐约约间虞秋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冰山的一角，而大部分真相还被掩盖在冰面下，不见天日。
　　……
　　“怎么回事？你那时候不是说已经把她解决掉了吗！？那她怎么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今天晚上的晚会上！！？”
　　里奇家族书房内，路易斯对投映在面前半空中的屏幕厉声质问，气得面目扭曲。
　　而他的通话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亚德，他冷笑两声，态度事不关己，“我怎么知道，当时我的命令的确下达了，而且手下也告诉我是亲眼看着她掉下飞船的。”
　　正常人被丢在那颗星球上是必死无疑的，亚德对虞秋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也感到万分诧异，只不过现在能看到当初威胁自己的路易斯吃瘪他不禁落井下石起来，“或许就是报应。”
　　路易斯凝视亚德，脸上的表情不再狰狞，平静得可怕。
　　他声音低哑，却带着十足的威胁，“那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下的命令，真要遭报应……”
　　“我们也该一起遭报应。”


第26章 二十六只毛茸茸   祭品印记应该是在脖颈……
　　“比起担心我, 你还不如先去看看网络上的舆论已经发酵成什么样子了吧。”
　　亚德皮笑肉不笑，显然没有被对方威胁到。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对这类不痛不痒的威胁就早已司空见惯。
　　“所有人对李集家族和兰迪家族的联姻都是拭目以待啊。”
　　话虽说是如此, 但其中真假参半，估摸着大部分人也不过是以看客心态围观罢了。
　　亚德逐渐掌握这场对话的主导权, 字字见血。
　　路易斯眉头愈发紧锁, 面色愈发凝重。正巧这时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将其从困境境地中解救出来, 他黑着一张脸中断视频通话。
　　“进来。99Z.L”他朝着门口冷冷的说道。
　　亚瑟刚才的一番话全数为真，恰恰因为都是真的才会刺中他的软肋，致使他哑口无言。
　　这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自然而然地就落到来人身上。
　　来者是里奇家族的老管家, 两鬓斑白，脸上皆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从进门起的第一刻他便察觉出家主路易斯的不对劲。
　　老管家微微俯身态度毕恭毕敬，“莫尔先生今天又没有回家。”
　　“怎么回事，你们难道没有留意他的行踪吗？他本就精神状态不佳，再这样放了他出去若是给家族蒙羞可怎么办？”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而来，路易斯忍不住抬手揉按发胀的太阳穴，“报告给我这个消息有什么用？还不快派人去找！”
　　老管家从善如流地道歉，“很抱歉打扰了您, 但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是有关丽贝卡小姐的。”
　　话题跳转到自己女儿丽贝卡身上, 路易斯“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丽贝卡, 她又怎么了吗？”
　　“似乎有好事者将今晚宴会上的视频公布到星际网络上, 现在已经炒翻了天。”老管家顿了顿，“而小姐似乎也受到了点刺激……”
　　里奇家族别墅内的另一处。
　　红发少女尚未换下那件赴宴时穿的香槟色吊带长裙，脸上的浓妆已经掉了大半, 显露出稍带稚气的面孔。
　　而与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格格不入的是那双死死盯着电子屏幕的灰蓝色眼瞳，涂着指甲油的纤指疯狂在屏幕上滑动。
　　网络上的各类评论都涌入她眼中。
　　“哈哈哈哈哈也太搞笑了吧那个丽贝卡到底在干嘛呀？？？”
　　“迷惑行为大赏，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不是你们把视频下载下来以后把周围声音去掉就能清楚的听到她到底在说什么，太恐怖了我仿佛误入了什么豪门恩怨现场。”
　　“但有一说一丽贝卡那个未婚夫叫什么约书亚真的没有对另外那个女孩子有感觉吗？”
　　“楼上加一，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猫腻。”
　　“啊这啊这难道就是大型出轨现场吗？？”
　　“解码了，那个女孩子就是和丽贝卡就读于同一所学校的女生，叫虞秋。”
　　“牛逼，这都能解码。”
　　刚过去不久的宴会因为虞秋的到来而变得过于混乱，而就在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特意把视频拍下并放到网络上，在短短一个小时就冲上星际热榜第一，引发无数讨论。
　　而视频中的三位主角尤其是丽贝卡现在就身处舆论漩涡中心，无数网友揣测三人间的微妙关系。
　　帝国三大家族之二更是被推上风口浪尖。
　　红发少女回忆起虞秋面对她时的不屑神情与从容镇定，愤怒之余也不由的诧异起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虞秋有如此的底气。
　　难道是和跟在她身边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吗？丽贝卡打开视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试图从那一帧昏暗的画面中找出男人的模样。99Z.L
　　她按下暂停键，画面停在某一秒上，宴会厅内游离的微弱灯光难得点亮他的面颊，让人能够依稀辨别出他的五官轮廓。
　　“究竟是谁？”红发少女喃喃自语。
　　……
　　多带一个人回来就需要解决住宿问题，恰好里德挑选的这座公寓还自带一间客房，只是因为自买下后就没有人入住过里面全是灰尘。
　　“秋秋你干嘛去啊？”里德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兰瑟跟在他屁股后面准备在开饭前先蹭一口吃的，但听到厨房完成了叮叮当当的动静时他第一个探出头来。
　　虞秋手里捧着洗过晒过的干净床单和被套等东西，“哦，就是给墨涅去收拾一下客房。”
　　“他难道自己没有手吗？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轮到你啊？”
　　虽然兰瑟之前和神明的关系有所拉近，但总体而言还是处于这种相对的状态。
　　大概是从看一眼就要打起来，变成相看两生厌的地步吧。
　　“但墨涅也算是客人啊。”而且不仅仅是客人那么简单，对方可是怎么说也算个神吧？
　　兰瑟看了看虞秋，又看了看在旁边袖手旁观的墨涅，他叉起腰，冲着神明的方向嚷嚷，“哎，那个谁你也过来帮忙！”
　　墨涅还处于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的阶段，一听到有呼唤自己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有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啊？让你收拾你自己的房间去。”兰瑟就是这样直性子，喜怒言语表。
　　说起了墨涅自诞生起有亲自打扫过卫生吗？虞秋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大概是觉得新鲜，他并无异议，无比顺从地从虞秋手上接过床单。
　　看对方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兰瑟也觉得自讨没趣，渐渐地就熄了火不再呛对方。
　　那唯一一间客房位于公寓最边角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安静的地方，反倒最适合休息。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还好吗？”虞秋一边帮墨涅铺床单，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兰瑟抱着枕头的手一僵，表情有一瞬间变得不自然，这一切都被墨涅收入眼底。
　　“还好啊，就有时候也会有点无聊吧……”从位于郊区的动物园搬到市中心的公寓虽说生活各方面都便利了不少，但他本就稀缺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再等等吧，不久之后你还有里德他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街了。”
　　虞秋看出隐藏在他不自然表情里的小心思，习惯于自由的兽人又怎会甘愿被囿于这一片小小天地中呢？
　　还记得那次在动物园内，少年抬起头仰望天空时眼中流露出的渴望。
　　他属于那片天空，也属于自由。
　　“既然想出去的话，那为什么不出去呢？”铺好床单后神明站在一边突然发声问道。
　　“你以为有这么简单吗，我们光是……活下来就已经很难了。”
　　说着说着，兰瑟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后半句话被淹没在沉默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虞秋赶99Z.L紧出来打圆场，“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有些复杂，神明你可能不太了解。”
　　“那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墨涅歪了歪脑袋，脸上浮现出求知欲。
　　嗯……这可能不是一个解释的好机会。虞秋偷偷瞄了一眼兰瑟，后者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里德的声音将这一尴尬局面打破。
　　因为虞秋回来的时间太晚，现在这顿吃晚饭几乎可以被称作是夜宵。
　　兰瑟看了一眼餐桌旁的神明，“算了，反正我也不饿我先回房间了。”
　　塞壬早早地就入睡了，于是餐桌上就只剩下三人。
　　其实自虞秋回来后她都没和里德说上几句话对方不是有事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
　　看起来拒绝和她聊天的理由都很正常，但是直觉告诉她，对方在躲她。
　　“你等一下还有事情要忙吗？”虞秋问他。
　　“有。”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我想和你谈谈，所以你能稍微腾出一点时间来吗？”
　　“你确定他能离开你吗？”里德说话间若有若无的撇了身边的墨涅一眼。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感觉怪怪的。
　　……等等，这、这是在吃醋吗？
　　不对不对，她赶忙把这一想法挥出脑外。
　　但是转念一想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和秋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契约关系，尽管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墨涅没有意识到现场局势的走向，“所以里德先生您不用担心这一点。”
　　自虞秋的鲜血注入祭祀台起，古老咒语再度显现，她是墨涅千万年来第一个最特别的祭品，对他的重要性当然非同寻常。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错，但仔细琢磨下来，似乎影影绰绰地在宣告主权。尤其是落入里德耳中时，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湛蓝色眼瞳中泛出凌冽寒意，“她对我也很重要，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你刚才所说的。”
　　墨涅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身为神明能够感知到生物的情感波动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在见到里德的第一眼起他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潜伏着的敌意，而这股敌意在这一时刻达到巅峰，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他身边坐着虞秋，他不会这么克制住翻涌的敌意。
　　“那个……”虞秋默默举起手，“大家有话好好说。”
　　其余两人看样子是不会遂她的愿，墨涅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好奇里德究竟是在为什么生气，里德勉强压抑住对墨涅的排斥，“我在试图和他好好说话。”
　　只是这个新来的不速之客根本就没打算和他好好对话。
　　“并没有，你只在想着怎么解决掉我。”墨涅一针见血地指出真相，“而且很奇怪，我和秋之间的关系与你们和她的关系是完全不同的。”
　　在墨涅的意识里，神明与祭品的关系神圣而不可斩断的，同样也是无可比拟的。
　　里德不发一语，虞秋终于找到机会99Z.L插话，“今天的聊天就到这里吧，那个什么……墨涅你早点休息吧。”
　　尽管神明根本不需要休息，但墨涅这时候还是识相地闭嘴，不是因为惧怕里德死一般的寂静，而是感知到虞秋内心的情感波动。
　　他的祭品在希望他不要再说话了，那么作为一名合格的神明，他选择满足虞秋的愿望。
　　不明白个中缘由的里德起身往自己方向走，虞秋冲着他的背影说：“那就约好了，晚饭过后你有空的话我们就聊聊吧。”
　　此话一出，里德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好……”
　　或许是气氛过于尴尬，这一顿饭吃下来对于虞秋来说是味同嚼蜡。
　　饭后，她安顿好墨涅就啪嗒啪嗒着脚步子去找里德聊天。
　　她敲了敲门，屋内很快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门下一秒被打开，里德的脸出现在面前，屋内柔和的暖调灯光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严肃。
　　看到虞秋有些局促不安，他缓和了下语调，“进来吧。”
　　虞秋很少进入别人的房间，因为在她看来房间是属于一个人的私密空间。
　　进入房间后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里德见了后，隐约间似乎叹了口气，他替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吧。”
　　明明才几天没见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虞秋她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了吗？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里德背着她看似忙碌地整理文件，“没什么啊。”
　　“回答问题的时候你总得要直视别人的眼睛吧。”
　　虞秋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身前。弯下腰，双手起他的脸眼睛与他对视，“你究竟怎么了？”
　　被托住脸颊的里德无处可逃，就连总是避开虞秋的眼睛也无处可躲，她的目光追着他的眼神跑，不管怎样都能四目相对。
　　几秒后里德败下阵来，选择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
　　“只是看到你和他站在一起就觉得很奇怪，就是这里……”他纤长白皙的手指覆上胸膛，皮肤包裹下的心脏在炙热跳动着，“有些难受。”
　　从未感知过的新奇情感在他心间弥漫来，还在蹒跚步子学习如何成为人类的兽人第一次接触到那份独属于人类的情感，酸涩的滋味顺着血管泵送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是正常的吗？”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颤抖不停，宛若蝶翼扇动。
　　虞秋在无声中收回手，仔细琢磨起来，“因为你是兽人，相当于兼备了人类和兽类的特性，这种感觉很可能是属于人类的情感，但人类的情感太复杂，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今天回来的时候冷落你了？”
　　对于人类教育没有任何建树的虞秋面对里德的疑惑也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经过这件事她决定得要好好恶补一下教育学。
　　“你们人类都是怎样形容这份情感的呢？”里德问，这次换他追随捕捉少女的目光99Z.L。
　　啊这，这还真是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虞秋的目光四处乱瞟，一个猝不及防就撞入一片蔚蓝色海洋，她顿住，脸颊莫名其妙升温，连带着舌头也莫名其妙地不利索起来，“我、我……这，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心动？额，但也有可能你只是把依赖当成了心动的感觉。”
　　“心……动……？”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细细碾磨，仿佛要琢磨出什么东西来，“我好像明白了。”
　　“啊？等等，不是，你明白了什么啊！？”虞秋一脸茫然，心道她都还没说什么呢对方怎么就一口一个我悟了？？
　　里德的脸色较之之前好看了不少，眉眼间还隐隐约约漫上些清浅笑意，“就是明白了。”
　　玩谜语人那一套是不是？？
　　“咳咳，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来说说其他的吧？”里德试图把话题拉回正道。
　　“说什么其他的？”他可别又抛出什么人类学的深奥问题，又在她硬生生憋出几个字后满脸恍然大悟，“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话题吗？”
　　“当然不是，是其他的，关于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情。”
　　此话一出虞秋蓦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脯，“谢天谢地你不是问我那些问题了。”
　　“这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也不算是吧，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人很合格，自然也不认为自己有当老师的资格。”尤其还是教别人如何做人，如果不是当初为了留在动物园，她也不会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可是在我看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类。”他可能觉得这么说没有诚意，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同样也会是我以后接触到的人类里最好的一个。”
　　这夸得未免有点太过了，虞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支开话题，“上次我拜托的事情就是……和起/义/军首领会面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吗？”
　　里德没说话，点了下头，从书桌上抽出其他一封信，信封由浅褐色的牛皮纸制成，他一边把信递给虞秋一边说：“这是对面送过来的信件，你看看吧。”
　　她接下后拆开信封，从中抽出信纸，手腕稍微甩了甩，在半空中将信纸抖开，双手分别捏住信纸的上下两端。
　　——如若得空，请于后天下午在此地一聚。
　　落款时间是昨天，那也就是说明天就能和起/义/军首领会面了，只是她看着信纸上备注的地点有点疑惑，原因无他，会面地点就在星际学院内。
　　搞革/命的居然跑到对家阵营里，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当然也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说，或许对方就是出于这一点才选择在学校里碰面，那她明天可要多注意一点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里德。”她把信纸收起装进信封里。
　　“虽然我知道你急于找出那位教授死亡的真相，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身为兽类在捕捉猎物时最重要99Z.L的一点就是保持隐秘，巧妙地隐藏起自己的行踪，而这一道理运用到人类生活中毫无违和，“太心急就会露出马脚，就会被人发现。”
　　“我明白。”
　　一番交谈下来里德也不再那么别扭，他把虞秋送出房间的时候仿佛下定决心，手搭着门框，“你要想好了，真相可能很残酷，而且你这么做就很难有回头路了。”
　　虞秋很清楚里德的话外之音，一旦起/义/军有所交集，就意味着她彻底和过往的平淡生活斩断，双脚迈入政治泥潭中。
　　“我知道，但我不会后悔。”她回过头眼神坚定。
　　如果说以前的虞秋还对此摇摆不定，那么在经历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劫难后，犹犹豫豫的少女早已死在帝国的阴谋中，她踏着新生的血液走向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尽管那条道路布满荆棘，她也无怨无悔。
　　*
　　隔天一大早虞秋收拾好后正准备出门，墨涅昨天晚上睡觉前换上了里德的闲置睡衣，但因为他的身量略高挑于里德，他一个抬手长袖的袖口就滑到小臂中间，露出精致腕骨。
　　“我不能一起去吗？”他问。
　　“额……学校还是算了吧，那里人多眼杂，你也会觉得很聒噪的。”这已经不是墨涅第一次提出和她一起去学校的请求了，前面几次她都拒绝下来。
　　真所谓什么问题摆在墨涅面前都不是问题，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如果你觉得他们吵的话我可以让他们闭嘴的。”
　　“而且只要我想，没有人能发现我。”
　　这一点她赞同，因为当初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所有人意识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
　　才睡醒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兰瑟头发还乱糟糟的，一看墨涅把虞秋堵在门口，二话不说把虞秋拦在身后，“你干什么啊你，大清早的想要动手动脚是不是！？”
　　墨涅展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只是想和她一起去学校而已。”
　　“还想和秋秋一起去……想得美！我倒也想和秋秋一起去学校呢！”
　　时间就要来不及了，虞秋从兰瑟身后钻出去，再猫着腰从缝隙里溜出门，“墨涅你和兰瑟就好好在家里等着我吧！”
　　她紧赶慢赶终于迟到的前一分钟踏入校门，又在一片上课铃中步履匆匆地朝教室走去，丝毫没察觉到背后少年的靠近。
　　“早上好啊虞秋。”爱德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爱德华……？”好端端的校园之星怎么见了她就往上凑？
　　爱德华在少女的不经意间用审视的目光滑过她的脖颈。
　　父亲说的祭品印记应该是在脖颈处来着吧……？


第27章 二十七只毛茸茸   唯一的信徒
　　“呼, 好险，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要迟到了呢。”爱德华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不过好在遇到虞秋你了。”
　　经过第十三号殖民星球一事虞秋与爱德华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她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我迟到的倒算是司空99Z.L见惯不过你这样的校园红人也会迟到吗？”
　　“还是总有点意外的嘛。这不, 我们还是碰到一块一起去上学呗, 这难道就是缘分？”
　　接触下来虞秋发现爱德华也并没有像其他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趾高气扬, 嚣张跋扈。
　　虞秋她的语气有所缓和，“得了吧我们都不是同一个班的。”
　　“那至少是同一个学校的呀。”论起套近乎还是爱德华有一手，“对了你没事吧……？我很抱歉当时都没有注意到他居然把你……”
　　爱德华的后半句话被虞秋打断, 她当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当时你不是被其他人带去和你的父亲视频通话了吗？没有察觉到也是正常的，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自责。”
　　“至于我现在究竟好不好，我以为你看过网络上流传那段视频就应该知道了吧。”她口中说的那段视频正是久居榜首而不下的宴会视频。
　　即便掌管经济网络的其他家族动用势力删除视频，打压舆论。但这段视频还是在网络上疯狂流程，热度依旧不减甚至有隐隐更甚之势。
　　现在整个帝国乃至整个星际圈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也达到了她设想的目的。
　　“我当然看过那个视频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你。”他垂下眼帘，内疚地抿了抿唇，“毕竟如果我当时再仔细一点的话你就不会被人从飞船上推下去了。”
　　这种自我检讨式的愧疚话语说的越多虞秋她只觉得心烦,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来说道歉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只是大家族之间我晕沆瀣一气的事情见多了, 她很难不把爱德华背后的家族同这场阴谋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她看似柔平和的态度里隐隐约约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那就不多聊了我也要去上课了。”
　　说完, 虞秋她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去。
　　留下少年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 目光依旧集中在被长发掩盖的脖颈上。
　　好像……差点就要被识破了呢。
　　此时，爱德华的通讯器传来一条消息。
　　[“切记务必要和虞秋打好关系。”]
　　现在不是打好关系不打好关系的问题，关键是现在虞秋她就像是全身竖起刺处于警惕状态的刺猬。
　　算了算了还是慢慢来吧, 揣摩人心，操纵人心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我们来日方长啊，虞秋。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浅笑，但因为眼神内的阴鸷使得他的神态显得无比诡异。
　　虞秋是在这节课的任课老师到达教室后不久才姗姗来迟的，这节课是巴顿教授的世界通史课。
　　自知已经迟到的虞秋从教室后门悄无声息地进入，又同准备开始上课的巴顿教授点头示意。
　　“同学们，我们这节课讲的内容是有关于殖民星球的历史。在座的有谁知道我们帝国第一颗殖民星球是什么时候获得的吗？”
　　“八十年前帝国获得了第一颗殖民99Z.L星球也预约标志着人类进入星际时代。”
　　巴顿教授满意地点点头，他低头把讲台上的资料整理完毕，又将他接下来要讲述的资料每位同学面前的电子屏上。
　　虞秋顺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了一眼资料的标题：星际时代开辟前殖民星球的土著文明。
　　巴顿教授的声音响起，“在帝国开拓过程中人类在不同的殖民星球上发现了风格迥异的土著神明信仰，但大部分都在短短几十年间的殖民活动中消失殆尽，现在仅存的神迹遗址都被保留在巴洛克州市中心的博物馆内。”
　　虞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很快就滑到了底，熟悉的字眼跃入眼帘——第十三号殖民星球。
　　他的目光集中在那篇有关于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神明信仰的论文上，逐字逐句地浏览过去。
　　其中穿插的几张图片中的一张正是她在星球上遇到的那个年代久远的祭台，只不过清晰度没有那么高甚至算得上是模糊。
　　因为她当时近距离观察过才会留下深刻印象一眼就认出是那个祭祀台。
　　“神明的力量来源于信徒，祂诞生于信仰又毁灭于信仰。”
　　“据当地传统记载，神明无法被杀死，唯一能够杀死他的只有遗忘。”
　　虞秋她似乎隐约之间明白了些什么，第十三号殖民星球土著民由于殖民活动而数量锐减，这也就导致了论文中所说的信仰的减少。
　　从而使得神明力量衰弱不得不沉睡于祭台之下。
　　而恰恰是她的出现，她那误打误撞的献祭行为将其从消失的边缘拽回。
　　当地的土著居民因为密林里的怪物存在许久没有见到神迹降临久而久之也对神明不再像当初那样虔诚，不，极端一些来说是抛弃了信仰。
　　那么虞秋她作为祭品还是活生生的祭品，再见证了祂的存在后。
　　就成为了祂唯一的信徒。
　　资料下方还附带了跳转市内博物馆的链接，虞秋她默默记下地址决定改天去博物馆看看。
　　讲台上的巴顿教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世界殖民史，“正是帝国的扩张行为打破了星际各星球间的，孤立的、封闭的状态，使整个星际朝着发展的方向共同进步。”
　　教授的话语里满是自豪，但在虞秋听来却十分刺耳，她缓缓举起手，“但是教授，地球在进行扩张行为之前是否有征得其他星球的同意呢？”
　　“还是说发展即无罪呢？”她接着补充道。
　　被打断话语的巴顿教授扶了扶眼镜隔着镜片直直地看向虞秋，“虞秋……是吧？帝国这些年来给殖民星球带来的发展成果是众所周知的。那不妨来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观点呢？”
　　“那在座的各位也应该众所周知，我刚从殖民星球回来也算是九死一生。我想大家了解最多的也不过是第一号和第二号殖民星球，而去那最多也只不过是为了旅游观光之类的。”她站起身毫不回避地与同样站着的巴99Z.L顿教授是四目相对，“但我在第十三号殖民星球上只看到了大片焦土，空气污染和民不聊生。所以这也是教授您刚才所说的帝国发展带来的好处吗？”
　　“只用个例来抨击普遍事实缺乏说服力，我以为能考入星际学院的学生都是有这个思考能力的。”
　　此话不假大部分能进入星际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哪怕极少数像余虞秋这一类的贫困特等生也是将星际学院当做发展的跳板，迫切的想要跨越阶层进入上流社会。
　　在上面站的久了眼睛抬的高了，自然不会弯下腰来看看地上的情况。
　　巴顿教授将虞秋的沉默视作为退步，他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我知道你很有才能，我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的人才步入歧途。”
　　虞秋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西装笔挺外表斯文的巴顿教授，“我知道了。”
　　下课后，转眼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虞秋一步步向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说实话今天丽贝卡都没有来找茬还是出乎她意料的，今天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开始起疑心。
　　少女脚上穿着的皮鞋脚后跟敲击地面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像是什么事即将拉开帷幕。
　　然而帝国的另一边却远没有如此的岁月静好。各大家族的家主围坐在圆桌旁吵得不可开交。
　　具体内容还是有关于虞秋她是否应该进入国会。
　　每个人的意见都不尽相同。
　　“尽管校园争霸赛的确有这个传统但并非需要强制执行，而且在座的各位难道觉得她进入国会后会尽心尽职的服务于国会吗？”
　　这答案不言而喻不言自明。
　　反对派参赛滔滔不绝又据理力争。
　　“但是你也不看看现在星际网络上针对这件事情都吵成什么样了！？如果没有按照传统将她聘请进国会，舆论压力将不堪设想！”
　　“所以当初为什么没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压下来？？你们那些监管舆论的家族又是在干什么吃的！？”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保证说这女人必死无疑？”
　　眼看着反对派内部产生分歧，两两互相甩锅。
　　支持派的人跳出来，“那干脆就顺水推舟让她进入国会咯，这样既能获得舆论胜利，也能提高政府的公信力。”
　　“你想的倒是很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想要靠这个来拉高你以后的投票率吧！？”
　　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是反对派还是支持派都心怀鬼胎，无非就是想要将虞秋身上的舆论利益榨干罢了。
　　会议眼看着就要进入僵局，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进门的是个身量清瘦的少年，一双祖母绿的眼睛盈满虚假笑意，“大家还是先歇一歇不要再为这件事情而大动肝火了。”
　　本来还骂骂咧咧的几位家主在看到来人是谁后都噤声，内心都不约而同地啧了一声。
　　来人就是兰迪家族的约书亚，虽然外表乖巧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少年行事凌99Z.L厉风行心狠手辣。
　　“嗯……我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这就给大家说一说吧。”说着，他自顾自地坐在圆桌旁的空位上，“好消息就是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神明已经找到了。”
　　此话一出就如在平静的湖水上劈下一道惊雷，众人都沸腾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就是那个几乎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神明吗？”
　　“能确保你消息的可靠性吗？”
　　约书亚单手托腮，神态慵懒，“大家不要太着急，我能确定我消息的可靠性。”
　　“太好了这样帝国就有救了！！”
　　“那关于祂的具体行踪……”
　　“就和诸位刚才讨论的对象有关哦，没错就是和虞秋有关。”他将自己收集到的资料投印在电子屏上，“根据当地土著名的传说记载，祭品身上会留有神明的印记，只需要观察就能得知。”
　　“初步判定可得，虞秋能从第十三号殖民星球上活着回来就是因为有神明的帮助。”冷调的电子光漫上少年的侧脸，仿佛镀上一层寒霜，尽管他仍然维持着唇角的笑意，但那笑容远不及眼底，更像是覆盖在表面的一层伪装，“现在需要确定就是虞秋和神明之间的联系。”
　　仔细研读过当地传说记载后不难发现，漫长历史长河中的祭品都是以生命为代价来换取实现愿望的结果，而重返地球的少女则是千年来的一个特例。
　　“所以约书亚你的意思是？”亚德耐住性子发问，他听出了少年的话外之音，“是想让她进入国会么？”
　　“利用别人之前总得要给点甜头吧，否则她可不会轻易放下警戒心。”他说得稀松平常，谈论起少女的态度宛若对待一件物品，而周围的其他人在这一点上的看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如果能保证他们获利，那么即便稍微让出点小利益也是无妨的，就好比斩杀家畜前总需要喂养一番，他们深谙此理。
　　亚德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关于她能否进入国会，我们再做一次表决。”
　　“同意的请举手。”
　　话音落下，围绕在圆桌旁的所有人齐齐举起手。
　　那每一只手都像是即将落下的斩刀，斩杀看似对阴谋一无所知的少女，斩杀新生。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我宣布，将邀请虞秋进入国会。”亚德满意地点点头。
　　就此会议告一段落，解散的时候其余参会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约书亚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头，而他后面则是亚德，两鬓斑白的男人走到少年身边，“可是即便找到神明，传说中祂能实现一切愿望也是建立在整颗星球人民都信仰祂的基础上。”
　　“神明的力量与信仰有关。”早在人类殖民扩张过程中发现神迹遗址的时候，亚德便对此很留意，曾经深入研究过，当然对于神明实现愿望的条件了然于心，“仅凭区区一个祭品祂能实现什么愿望？”
　　约99Z.L书亚面色漫不经心，“亚德先生，我可从来没说过只有一个祭品啊。”
　　“什么！？但是……”亚德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年正如他所料地扭过头，闷笑几声，像是在看待傻子，话语里满是嘲弄，“现在的确是只有一个祭品，但是以后就不是，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祭品，这样一来事情不就解决了嘛！”
　　一股寒气从亚德脚底升起，直窜头顶，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你的意思……”
　　他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拿其他人的性命作为代价来达成目的，然而据他所知，想要阻止一个帝国的衰败，将需要数以万计的性命来献祭。
　　尽管亚德身居高位多年，执掌帝国大权的同时也见惯了这些刀光剑影，只是这次涉及到的人数过多，且这样的话又是从一个看似乖巧无害的少年口中说出，他登时不寒而栗。
　　约书亚颔首，“对，就是亚德先生您想的那样。不过能从您的脸上看到恐惧真是稀奇呢，从一开始寻找神明的计划不就是您提出来的吗？”
　　“当时也是您凭一己之力压下国会内的异议派人去殖民星球寻找神明，但都有去无回。”约书亚说，“我同时也知道您是为了什么而寻找神迹的。是想要复活您的女儿吧？”
　　“够了！”被戳穿心事的亚德厉声制止。
　　“我觉得我还是能理解您的感受的，因为我的父母也在那场暴/乱中丧生……”少年的声音低落下来，“所以也能明白您这么做的原因。”
　　……
　　虞秋在阅览室的门前停下，开门动作略带迟疑，她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心里又回想起昨天晚上里德对她说的话。
　　这样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就没有回头路吧，她对自己如是说道。
　　手按下门把手，推开门。
　　一位打扮朴素的妇人站在窗台边，隔着玻璃远眺窗外风景，听到开门的动静后转过头，沧桑的脸上却透露出一股岁月沉淀后的知性优雅，“是虞秋对吗？我一直很期待和你的见面。”
　　“您是……”起/义/军首领吗？但看那封信里的字迹，遒劲有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一位男性。
　　“就是给你写信的人，”她在沙发的一边坐下，又朝着虞秋招招手，“你可以称呼我为梵琳，请坐吧。”
　　虞秋坐在沙发另一边，有点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抱歉，我还以为您是位男性。”
　　“没关系，”梵琳的眼睛是剔透的浅褐色，她用一种近乎怀念的眼神描绘虞秋的轮廓，“利兹向我提起过你，不止一次，她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孩子。”
　　提起利兹教授无疑是拨动那根扎在她内心深处的细刺，即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猛地回忆起心间还是会忍不住作痛。
　　“这样啊，利兹教授也是一位很好的教授。”她勉强挤出个笑容。
　　“利兹她是为了自己的理想献身的，死亡的99Z.L结局在她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是无悔地死去的。”梵琳宽慰虞秋，“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而想要改变当今社会，流血是必须的。”
　　“我知道……”只是她一时之间还是不能接受对自己那么好的教授死去这一事实。
　　“不过既然你来找我，说明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是吗？”梵琳问，并没有压迫的意味更倾向于以长辈的态度温和询问虞秋的看法，“如果你能加入，我一定会很欢迎你，但如果你选择放弃，也是情有可原。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与现有的国家机器抗争。”
　　“梵琳女士……你应该知道我刚刚参加完学院争霸赛。如果说我以前还对现状抱有侥幸，希望通过拿到星际学院的毕业证书以此博得一个好前程的话，那么现在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看法了。”她回忆起被人从舰艇上推下，失重感将她全身包裹，眼前的景物飞速滑过，她不停下坠，坠落到无尽深渊。
　　那种感觉她已经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不过她还是得要感谢那次经历，将曾经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少女杀死，她从祭祀台的鲜血中获得新生。
　　“我很清楚也很明白我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么，我也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她一字一顿地说。
　　“好孩子……”妇人眼中泛出泪光，她背过脸抬手擦拭泪水，声音却是止不住地哽咽，“利兹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安娜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安娜？”虞秋反问，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怪眼熟的。
　　梵琳眼眶泛红，“这些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她之后又告诉虞秋她们以后就通过特殊书信联系，以免被帝国监听。
　　等梵琳离开后虞秋又在图书阅览室待了一会儿才离开，但没成想一出门就撞见了从走廊一边尽头走来的约书亚，少年风度翩翩，“虞秋同学我能邀请你来参加之后的宴会吗？”
　　“恕我拒绝。”说实话虞秋已经对宴会有PTSD了，昨天才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狠狠打校长希诺的脸，但也不代表她喜欢宴会，恰恰相反，这种每个人都带着假面巧言令色的地方她是要多厌恶有多厌恶的。
　　“先别急着拒绝啊，听我介绍介绍宴会的内容嘛，和那些满是应酬交际的宴会不同，这次说是宴会，但更偏向于展览一类的。其中的展品是有关于殖民星球的，还包括市中心博物馆不开放的殖民星球神迹部分。”
　　约书亚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虞秋的面部表情变化。
　　虞秋轻微地皱皱眉，市中心的博物馆……所谓的神迹展品，或许她能从展品里得知墨涅的过去，同时也能得知所谓祭品与实现愿望间的联系。
　　只看一眼，约书亚就知道自己已经说服对方。
　　鱼上钩了。


第28章 二十八只毛茸茸   她的尸骨……被撒到了99Z.L……
　　虽然虞秋答应了约书亚的邀请决定赴约但她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且不说这群贵族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开一场有关于文物的宴会，光是直觉就告诉她其中的不对劲。
　　但没办法虞秋她对约书亚口中所说的博物馆不对外开放的文物的确有强烈兴趣，其中对于神秘的解释或许有利于她更好了解神明的身世以及来源。
　　“嗯对了这场宴会你还需要男伴陪同。”少年贴心地解释道。
　　眼看着他就要顺水推舟般地将这一工作揽到自己身上, 虞秋赶忙打断他的话，“这样啊我明白了, 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至于约书亚同学你的女伴那就肯定是你的未婚妻丽贝卡小姐了吧, 我很期待之后与你们的见面。”
　　意识到自己被对方识破了那点小心思, 少年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嗯……我同样期待虞秋同学你的男伴。”
　　结束完这段对话后虞秋正准备转身离去，每次和约书一样对话他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对方虽说表面彬彬有礼但实际上始终在以打量物品的眼光看待她。
　　下午的时光随着几节实验课飞速流逝,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踩着上课铃到学校的虞秋同样也是准备踩着下课铃准时走出校园，但走到一半就有人在怎么能上突然叫住她。
　　“虞秋同学请你稍微等一下，希望你能来我的办公室一趟。”说话人正是校长希诺，他仿佛被挫去了不少锐气对着虞秋说话时都温和起来，“我有事要和你谈谈是有关学院争霸赛的。”
　　那可真是新奇呀。
　　虞秋她原本以为学校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且将她进入国会的事迹一笔带过。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真打算履行承诺？
　　看来舆论的力量还是有作用的。
　　既然对方已经开口她也没有回绝的余地，在下课铃结束后少女的声音在走廊内响起，“我知道了。”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在实验室上的, 而实验室则位于学校较为偏僻的地段，所以下课后除了一些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同学走出教室走廊上稀稀拉拉的几乎没什么人影。
　　终于给了虞秋的校长希诺交谈的空间, 少女向校长一步步走去，两人并肩去往校长办公室。
　　不同于上次的威逼利诱, 这次谈话显然和平了不少, 校长希诺甚至主动为虞秋倒茶，脸上摆满了讨好的笑容神态谄媚至极，“关于你进入国会的事情我和帝国高层进行一番商讨后, 最终决定邀请你进入国会。”
　　名流贵族突然松口给了她这个机会反倒是让虞秋她始料不及，她冷嘲热讽，“原来是进入国会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校长是来通知我要把我开除了呢。”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我还是第一次从您口中听到好消息，尤其是有关于我的好消息。”
　　虞秋话语中的嘲讽十分明显，校长希诺脸上的笑容有点挂99Z.L不住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忍住怒火又笑了笑，“之前关于开除的事情的确是我没做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毕竟进了国会我们以后可就是同一阵营的人了，也都是为帝国奔波效力的忠臣。”
　　身为上位者许久的校长希诺极为擅长运用话术给人，他刚才所说的一番话也不过是为了增强虞秋对于国会的归属感以便于她更好的被国会控制。
　　虞秋内心忍不住冷笑两声脸上的表情也冷下来，“不是我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这件事情还是得要问问您的儿子吧？”
　　话题又绕回到虞秋她当时为什么会被开除问这个问题上。
　　很显然罪魁祸首就是希诺和艾里克这对父子，而现在以对方一句轻飘飘的不要放在心上就想把往事一笔勾销。
　　她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你没有那么善良到原谅曾经把她推到人生低谷的人。
　　希诺听出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睛为之一转，双唇张合，“那……那我让他来给你亲自道歉可以吗？”
　　“那就得要看他是怎么个亲自道歉的方法了，我希望他能满怀诚意地，认识到自己错误地向我道歉。”虞秋将上半身往后一仰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环在胸前，若有若无地表露出某种压迫感。
　　“好，好我知道了……我告诉他的我会让他立马就来给你道歉。”态度低声下气。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成为了神明唯一活着的祭品，他怎么可能会像这样的贱民低头认错？
　　男人心中虽有不甘但回忆起在会议上亚德对众人所说的话语，只要能通过虞秋完全掌控神明让神明为他们所用，现在的屈辱又算得上什么呢。
　　孰轻孰重，他一眼便知。
　　他现在就寄望于明天晚上的宴会能顺利举行，换种说法应该说是希望明天晚上的宴会能顺利捕捉到神明。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重，那不再是谄媚的笑容反而是阴谋即将得逞时的诡谲笑容，“虞秋同学你就放心吧不久之后我的儿子埃里克就会向你道歉。”
　　可惜这不久之后或许，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除了这件事情我还有一事想要拜托你。”校长希诺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情是有关于丽贝卡的。”
　　又来了一个硬茬？
　　听到丽贝卡的名字虞秋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但她还是耐住性子，“那就说说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吧？”
　　果不其然名流贵族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将自己得手的利益拱手让人，毕竟进入国会就相当于一只脚跨入帝国的权力中心，多少帝国的小家族都对自己虎视眈眈，放在平日就更轮不上虞秋这样的平民。
　　现在听了希诺校长的话，她就知道原来还是有隐情的，果然想获得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代价。
　　虞秋她稍作思考，和丽贝卡有关的事情……
　　平日里她同这位贵族少女并无过多交集要说最近一次交集99Z.L那也还是在昨天晚上的宴会上，相关的视频她也看了不少，星际网络上针对这条新闻的评论她也翻阅了一些。
　　基本上网友都在一边倒的内涵和讽刺以丽贝卡为代表的帝国贵族一派，这的确会对贵族的声誉造成影响。
　　“我希望你能在网络上就昨天晚上的事情做一次澄清。”
　　她果然没有想错，被她猜对了吧？
　　“澄清？有什么好澄清的？我当时所说的都是事实啊。”说着虞秋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此话一出希诺校长就知道少女没有那么好说服，他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虞秋同学你当时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放在网络上稍微一丁点的东西都会被无限放大，并且成为舆论攻击的武器。”
　　“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认为丽贝卡小姐身后的家族能够很好的处理这次舆论事件不是吗？”她又补充了一句，“就像你们之前用舆论逼迫我退学一样，你们应该是很擅长这一点的。”
　　希望校长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他停顿了几秒，“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舆论逐渐发酵新闻也从一开始的调侃帝国贵族逐渐演变为对贵族的言论讨伐，事态愈演愈烈。”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但这是你能阻止的，该要我怎么做虞秋同学你才愿意出面澄清呢？”
　　少女这才抬起头非常严肃地看了希诺校长一眼，“我想知道，利兹教授的尸体最后被埋葬在了哪里？”
　　“什么？你是说那个叛徒吗？哼，就是那个可恶的起义军？”提到这个希诺校长的语气一下子发生了改变，充满厌恶。
　　“尽管她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可恶的起义军但对于我来说她只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教授。所以，收起你的傲慢。如果你不能告诉我的话，那看来我也不能帮你那个忙了。”
　　说完她起身就要离开，男人一看她去意已决定急急忙忙地从办公桌后绕出来伸手就要拦住她，好说歹说，“不……不我没有拒绝的意思，地址。她没有被埋葬，她……她死后就被沉入了海中想要找到她的尸体已经是不可能了。”
　　虞秋心间又是一阵刺痛，他们怎么能，又怎么可以……把教授扔到海里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呢！？
　　为了克制住汹涌的情绪虞秋她攥紧垂在身侧的手，语气平淡，“那又是哪片海？”
　　希诺校长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一片海域。
　　“很感谢你的帮助，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忙我也会帮你的。”明明是平静的话，男人却听出了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
　　虞秋她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暗，天边腾起火烧云，炽烈霞光晕染开半边天空。
　　浓重的色彩之下她品味出一种风雨欲来即将新旧更迭的味道。
　　她搭乘着列车回到市中心的公寓，站在公寓门前，样子有些失魂落魄。
　　刚要解锁开门，屋内的人像是感应到她的存在咔哒99Z.L一声立马打开门。
　　里德的声音十分轻柔，“回来了？”


第29章 二十九只毛茸茸   来自神明的祝福……
　　“在学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里德察觉出虞秋和早上离开时的神态有些不同, “你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
　　“有这么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来着……
　　她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以此令自己稍微精神点，“还是让我先进去再说吧。”
　　公寓内空荡荡的, 估摸着塞壬和兰瑟都在自己房间里，虞秋把随身带着的东西放在玄关处的台子上, 同时也顺势让自己靠在上面, 眉眼间泄露出点疲惫, “对了，是希诺来找我谈话了。”
　　“希诺，星际学院的校长吗？”里德记忆力很好, 稍作思考就从浅层记忆里找到的有关于希诺校长的信息，“他是因为前不久的校园争霸赛才来找你的吧？”
　　“没错，他打算让我进入国会。”这的确是件好事，不仅有利于他们在不久后的换届大选上动手脚，又便于她收集帝国贵族的一举一动。
　　“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这对我们会很有用。”尽管她下意识觉得里面的□□。
　　“那群贵族可没有那么好心把国会的一席之位主动让给你这样看似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他们肯定是在打什么算盘。”里德和虞秋想到一块去了，“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舆论好看，最近网络上围绕的你和里奇家族那位丽贝卡的新闻被炒了很久, 帝国人民本就对贵族政治不满已久，现在算是找到一处突破口。”
　　“那个视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导/火/索, 希诺来找我的时候就说了这件事，他希望我能出面澄清。”
　　虞秋还没有回答里德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是答应了的。
　　“只不过——”少女拖长声调, 杏眼里泛出狡黠光芒，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晃了晃，“我理解的出面澄清可能和他们想的有点不一样。”
　　都需要星际学院的校长亲自出面邀请她来澄清, 恰恰能从侧面看出此时此刻虞秋她身上的舆论价值之重大，她可得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里德仿佛被她的小动作逗乐，也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被他们欺骗的，只不过你还是得要注意一下度，毕竟太早撕破脸可不太好。”
　　“明白了明白了。”虞秋伸了个懒腰，这一天经历下来她感觉到无比的疲惫。
　　“噢对了，那个人，不对……应该说是你带来的那位今天有点不对劲。”说到墨涅，里德的表情还是有点不自然，或许是因为现在还没办法打心底地认同这位不速之客。
　　“怎么了？”
　　她刚好要提到墨涅的事情，今天她才算是对墨涅有了点更清楚的认识，她正好也打算和里德等人公开墨涅的神明身份。
　　“自打早上你离开以后他就没出过房间，没什么动静。”这么说好像显得他很冷血，考虑到他正在说话的对99Z.L方是虞秋，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应该还活着，公寓管家系统还显示出他的生命体征。”
　　“那我先去看看他。”虞秋转身就要往墨涅的房间方向走去，却不料才走出半步就被里德圈住手腕。
　　男人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自己也愣住几秒，旋即被针刺了似的收回手，先是道歉，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今天和那位首领的会面还顺利吗？”
　　虞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心虚，默不作声地把里德刚才圈住那只手缩到身后，只觉得被他接触的那片腕骨皮肤微微发烫，“挺好的，我已经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了，我会加入他们。”
　　“我要改变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虞秋一字一顿无比郑重地说，“如果那会牵连到你还有兰瑟和塞壬的话，我们之后应该适当减少接触。”
　　“不……”里德怔住。
　　“秋你回来了？”墨涅的房门打开，他神色恹恹，浑身都没什么精神气，唯独在看到虞秋的时候稍微泛起点生命力的涟漪，“我等你了一天。”
　　墨涅本就皮肤白皙，但现在看来肤色比她早上离开时又白了几个度，但那是不自然而又缺少健康的病/态白，漆黑长发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精致的五官拼凑出一种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突兀感。
　　“呃嗯，我刚回来，对了，里德你刚才要说什么吗？”虞秋还记着里德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语，“我刚才没听见。”
　　里德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站在虞秋身后的墨涅，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忙你的吧。”
　　“你话不是还没说完吗？”里德的态度转变太快让虞秋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就在她说话间里德已经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只丢下句含糊的“我还有事”。
　　“他好像生气了。”
　　墨涅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虞秋把目光从里德的背影上收回，“他最近都有点奇怪，有时候怪别扭的。”
　　话归正题，虞秋又说：“我今天在学校了解到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如果有什么不明白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墨涅对她要通过其他途径来了解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哪怕是真理经过一代代人的转述都会有所模糊，甚至最后转变为谬论。”
　　“我很确定那不是谬论，神明的力量来源于信徒的信仰，而由于近些年来帝国对于你所在星球的殖民扩张导致土著民锐减，你也日渐虚弱。”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轻，因为事实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墨涅隐隐约约地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
　　似乎下一秒他就消散于人世间，不见任何踪影。
　　“时至今日，你的信徒就只剩下……”少女抿了抿唇，“我一个人了？”
　　墨涅迟钝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一扫一扫，那双暗红色的眼眸看久了就没有初见时的骇人，甚至于她现在还能从中找出些许剔透般的无99Z.L措感，这让虞秋愈发笃定她的结论，“所以你才会执意跟着我回来，否则你就会消失在密林里对吧？”
　　话音落下，墨涅并没有及时回答，中间隔出一段寂静，而就在一片寂静中，墨涅微不可察地点头，“我的信徒只剩下你了。”
　　声音里是难以言状的难过。
　　不久前，就在虞秋乘坐列车回来的路上，她打开的通讯器将与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相关的现有资料都浏览了一遍。
　　在帝国开拓到那之前，那颗星球虽生产力远远落后，星球上的子民安居乐业，通过信奉神明换取每年的风调雨顺，甚至有史学家将其称作“血与泪的星际时代中唯一的世外桃源”。
　　很难想象原来被整颗星球人民信仰的神明，曾经力量强大到一度庇佑整颗星球的神明会沦落到消散的边缘。
　　“我很抱歉。”
　　“为什么？”墨涅不能理解少女突如其来的道歉，在他看来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因为是帝国的扩张才会导致你的星球迅速衰败，才会导致你的信徒锐减。”虞秋深吸一口气，“我是站在帝国一员的角度上向你道歉，并且向你承诺。”
　　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裹挟着无限生机与活力，“我会把那颗星球原原本本地还给你。”
　　“你……是在实现我的愿望吗？”自古以来都是替人实现愿望的神明第一次听到对方会帮助自己实现心愿，而且还是一位人类。
　　“是的。”
　　墨涅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向她靠近，俯下/身子，柔顺的黑色长发从他脑后滑到胸前，他俊秀的面容逐渐放大，直到与她额头相抵，而这时他的一两缕碎发也蹭上她的面颊，带出一阵轻微的痒意。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这么近的距离，给了她一种只要他稍微一眨眼，如同鸦羽般的睫毛就会掠过她的眼睑。
　　“谢谢你，神明会祝福你的。”
　　少女剔透的杏眼里如实倒映出他郑重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面颊发烫的同时，就连后颈也热得发烫，她先行后退一步免得自己出洋相，手掌抚上后颈，低声嘟哝，“奇怪，怎么回事。”
　　“是神明的烙印。”
　　话语间，墨涅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并用，拨开覆盖在她后颈上的长发，指腹轻轻地点了点那道隐约可见的印记，“这是我对你的祝福，厄运将会远离你。”
　　咔哒一声，不知是哪个房间的门开了，一阵匆乱的脚步传来，噼里啪啦，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把拖鞋穿出皮鞋的感觉来的。
　　紧接着仿佛一阵风吹过，原本还搭在虞秋后颈的手掌被少年死死攥住而后高高举起，兰瑟不悦地眯起眼睛，语气也是同样的不善，“喂，说话就好好说话，别给我动手动脚啊！还什么……什么祝福啊！？”
　　刚才那画面看得兰瑟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侧身把虞秋挡在身后，为了在气势上丝毫不输给墨涅，他99Z.L还刻意扬起下巴，宛若被惹急了的公鸡，“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吗？”
　　墨涅不为所动，半点生气的兆头都没有，实际上虞秋也确实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过大的情绪波动。
　　当然刚才是例外。
　　“你在妒忌吗？”墨涅轻描淡写地问。
　　啊，又踩雷了。


第30章 三十只毛茸茸   盛大仪式
　　“什么妒忌不妒忌的啊！？我看你就是奇奇怪怪的！”兰瑟咋咋呼呼, 他早就从这个男人身上察觉出一股违和感，仿佛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涅认真回答：“我不是东西。”
　　兰瑟难得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连连点头，“没错你还真不能算是东西,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很准确。”
　　“关于墨涅到底是什么这件事我正打算今天和你们说来着。”虞秋感觉自己已经能十分熟练地出来打圆场了, 她一个侧身将兰瑟和墨涅隔开, 一手点着一人的肩头，“既然大家现在是盟友，就没必要吵架了。”
　　“什么盟友啊？我什么时候和他结盟了啊？”兰瑟听得一愣一愣的。
　　虞秋循循善诱, “你看，兰瑟你赞同我推翻帝国吗？”
　　“当然同意啊。”兰瑟不假思索地点头，但还是没联想到这回事和墨涅有什么关系，于是他不由地反问，“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我也同意推翻现有的帝国制度。”墨涅先一步回答。
　　这么一说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兰瑟很快找到其中的逻辑纰漏，撇撇嘴，“我同意推翻帝国是建立在我同意秋秋你的决定这一基础上的，这并不代表我同意后就要和这家伙结成盟友。”
　　果不其然被反驳了, 虞秋对此并不意外，她换了个思路, “但这也说明你和他在立场上并不冲突啊。”
　　“可是他为什么能靠你这么近啊？”说着兰瑟忿忿不平地撇了墨涅一眼，企图在眼神上压过对方, “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他就这么重要吗？”
　　兰瑟提出一连串的死亡发问, 虞秋顿了顿，有点应接不暇。
　　“秋对我很重要，她是我唯一的信徒。”墨涅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信徒啊？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啊？不会把自己当成神了吧？”如果真的是那样, 他之前作出的举动反倒是变得情有可原起来了。
　　不对不对，什么情有可原，该生气的还是要生气。
　　“我就是神明。”
　　啊，他还是说出来了。
　　虞秋沉默了一秒，在兰瑟看傻子似的眼神中点点头，“墨涅没在说谎，他就是神明……”
　　“秋秋……为什么还要联合他一起来骗我啊？”兰瑟勉强笑了笑，“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现在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让其他人相信墨涅就是那颗殖民星球上的神明，虞秋面色凝重地思来想去，兰瑟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眼看着她不发一语，少年逐渐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试探性地问：“所以…99Z.L…是真的吗？”
　　“我保证，墨涅是货真价实的神。”虞秋一脸笃定。
　　“你能回来也是因为成为他的什么……唯一的信徒？”
　　“准确来说是误打误撞成为祭品后因为运气太好活下来了，于是就成了信徒。”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说来还有点离奇曲折，她就以一言蔽之。
　　兰瑟理解到她的意思，担忧地绕着虞秋打转，“那他不会向你索取了什么代价吧？身体的一部分吗？还是灵魂？”
　　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接受神明就在自己身边这一事实，还满脸紧张兮兮地问东问西，“不会是你死了以后灵魂就要被迫下地狱了吧？”
　　“没有那么严重啦，兰瑟你是想多了。”也不知道他的脑瓜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他没有向我索取什么东西，只是希望我能教会他人类的情感。”
　　“哦……嗯？？”听了虞秋的话，兰瑟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过了半秒他回味过来不对劲。
　　等等，这个借口，怎么和他们当初的这么、相似呢？
　　*
　　既然已经和兰瑟说开了，趁着晚饭的时间虞秋就正式把墨涅的真实身份介绍给里德和塞壬。
　　“如果是神明的话，那就是所有愿望都能实现咯？”塞壬手肘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倾斜，双手托腮，神色好奇，“我说的对吗？”
　　“对，但也不完全对。”墨涅先是点点头，而后又表示否定地摇头。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只要拿出足够的代价你就能实现愿望了吧？”塞壬继续追问。
　　墨涅表示肯定，“以前的我的确能做到你口中说的那些，只不过现在我的能力随着信徒数量的凋零而衰败，仅凭一位信徒难以支撑起实现过于复杂的愿望。”
　　当时如果不是虞秋信念坚定，爆发出的求生欲为即将消散的神明提供的养分，他们甚至都不能离开第十三号殖民星球。
　　光是从星球上离开就已经十分吃力了，更别提虞秋先前提到的推翻帝国，基本是妄想。
　　塞壬换为单手撑着脸颊，“噢，那也就是说，你现在连人类都比不过咯？”
　　这句话挑衅意味十足，尽管说话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虞秋见到点掐架的苗头就利索地掐灭，“但多一个人都就多一份力量不是吗？”
　　“他可不算人。”兰瑟小声哼哼唧唧。
　　“但我们也不是人耶。”塞壬一本正经地纠正兰瑟的逻辑错误。
　　“塞壬你这是站在哪边的啊？”兰瑟气鼓鼓地反驳。
　　“不管是不是人类吧，至少团结在一起总比孤军奋斗好，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她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咳嗽一声，“我加入了起/义/军。”
　　里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是因为他早就预感到了，塞壬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因为他对起/义/军没什么概念。而在两张波澜不惊的面孔里，只有兰瑟表情最为复杂，他几度欲言99Z.L又止，眼神飘忽，“秋秋你……为什么一定要加入他们呢？又为什么一定要去蹚这趟浑水呢？”
　　在兰瑟原本的设想里，结束换届大选后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加入起/义/军的事情，本质上还是厌恶人类的兰瑟采取躲避策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虞秋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当初有关于我在殖民星球遇害的消息被放出的时候兰瑟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话又勾起那段刚刚过去没多久的黑暗回忆，“我……我当然很伤心。”
　　“如果说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再有人因为贵族的阴谋而死的不明不白，你能理解吗？”
　　“可又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呢？可以是其他人啊？不一定非要是你，这样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的！而且你也会很危险啊！”他只想以后能在蓝天中肆意翱翔，在山谷间放松小憩。
　　什么阴谋啊，政治啊，都没有完全闯入过他的世界，所以更别提什么结束现有政治制度这一说了。
　　“总得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然后才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虞秋轻描淡写地点过，“我知道会牵连到你还有塞壬，所以我们不久以后就应该分开。”
　　“我和塞壬？那里德呢？”他又一次成功地发现话里盲点。
　　里德先行表态，他举起手，“我会和她一起加入起/义/军。”
　　一股难以言喻的寂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兰瑟看看里德又看看虞秋，“你们是事先说过了吗？偷偷背着我讨论对吧？”
　　“秋秋你真的想好了吗？”兰瑟问，“如果你已经想好了的话……就带上我吧，我讨厌被人丢下。”
　　塞壬的重心还在前一个话题上，“你说你是因为信徒太少而导致力量衰退，那只要信徒增加不就可以了吗？”
　　“理论上来说这样是可以的，只是……”墨涅难得皱起眉，“增加信徒需要举行盛大而血/腥的仪式，如果完全按照星球传统祭祀仪式来举办，就需要数以万计的祭品的鲜血。”
　　他还能回忆起那副场景，土著民垒砌的高台之上，一层层台阶都被祭品流出的鲜/血染红，祭祀在旁吟诵古老咒语，画面血/腥中透露出宗/教般的虔诚。
　　“总之，我并不建议依靠这种方法增加信徒。”一来损失惨重，二来他也会在咒语和鲜/血的双重作用下失去理智，成为只会实现愿望的机器，“后果会不堪设想。”
　　……
　　帝国情报局中心内，偌大的办公室里整齐摆放着许多精密仪器，大多是用以监听以及监控帝国人民的讯息，身穿黑白制服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穿梭在其中，各司其职。
　　帝国情报局局长莱特从大门口走入，他身穿一身军装，从戎多年所得的荣誉徽章被擦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地挂在胸口，随着他向前走的动作轻微摇晃。
　　随行的秘书接过情报局组长递来的文件，“局长这是情报局99Z.L做出来的可疑人物名单，请您过目。”
　　莱特仔细翻阅，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上头吩咐的一万个祭品准备好了吗？”
　　秘书有点犯难，“昨天通知一下来我们就告诉了其他部分，但是要在不到一个月内集齐一万人还是有些……”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万连老子在从军的时候死在手上的零头都不算！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犹豫！实在不行就拿殖民地的人来充数啊！”


第31章 三十一只毛茸茸   当场道歉
　　“除了这些你还有事情要说吗？”里德问, 直觉告诉他虞秋还有话没说完。
　　“那是有关于约书亚的……”说起这个，她还是觉得其中有古怪，“他邀请我参加之后的宴会。”
　　“约书亚？是上次在拍卖会见到的那个男人吗？”兰瑟回忆起拍卖会他和约书亚有过一面之缘, 他仍然记得少年给他的第一眼感觉就很诡异，那是来自动物对于危险的本能, “他看起来就很危险, 你还是不要答应了吧！”
　　“但是如果秋秋你拒绝了的话, 也没必要告诉我们……所以你是答应了对么？”兰瑟有点紧张。
　　虞秋点点头，“因为那场宴会上据他所说会有关于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神迹遗物，我想去看看。参加宴会需要一位男伴。”
　　兰瑟自告奋勇, 他原本是厌恶人类聚集的地方，但是因为担心虞秋的安危，还是第一时间举起手，“那我和秋秋一起去吧，遇到危险还能保护秋秋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就怕按照兰瑟的性子见到约书亚会露出马脚，“这次……兰瑟你可能不太适合。”
　　“难不成你真要带着他去宴会吗？”兰瑟抬起手直指坐在一边的墨涅，“虽然他的确是神明啦……”
　　但看到少女选择墨涅而非自己，兰瑟心里还是会有点小难过, 考虑到这是虞秋她自己的选择，他只不过是发发牢骚, 说完后就没了动静，过了几秒又说：“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秋秋手上。”
　　“不是啊, 我没打算带墨涅过去。”约书亚的邀约来的太过巧合, 很难让她不怀疑其中的意图，尽管墨涅之前说过他有能干扰人意识的能力，但他现在能力微弱, 很难做到完全消除宴会当天在场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这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帝国高层，现在再带着他去宴会就是羊入虎口，如了约书亚等人的愿。
　　虞秋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塞壬无聊地卷着头发，柔顺发丝在食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让我陪同的话也可以。”
　　“塞壬你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眼看着虞秋把在座的兽人一位位拒绝过去，那么最后的人选就落在了……
　　“我陪你去吧。”里德了然，“发生什么情况我也好及时应对。”
　　前不久还在和她闹别扭的里德现在因为事态紧急就放下那点小情绪，“我还需要你提供宴会的一些具体情况，就99Z.L比如宴会举办地点之类的。”
　　这样一来他就能及时研究宴会举办地点的地形特点，从而规划出逃跑路线。
　　对于里德来说他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
　　简短会议结束，众人都要回到自己房间，只留下虞秋和里德还围在桌子旁边，“地点就在市中心的博物馆，平面地图和立体图网络上都能找到，至于与会名单还处于保密状态。”
　　里德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调用网络开始搜索相关信息，他的信息搜索整合能力极强，不出几分钟原本繁杂无序的信息就被分门别类地标注好投映在她面前。
　　“我已经初步画出几条逃跑路线，到时候就能做到悄无声息离场。”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几处红点。
　　冷调电子光漫上他的侧脸，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穿着一身西装，或许是因为觉得束缚，讲解时白色衬衣的袖扣被解开，袖子松松垮垮地向上卷了几卷，露出精致腕骨和半截小臂，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隐没在白衬衣下。
　　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一瞬间的走神，虞秋急急忙忙把注意力都放在地图上，努力把那几条路线都记下来。
　　“除了路线，博物馆的分区也需要着重记忆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宴会的重心就在这里。”他的指尖在一处地方停住。
　　虞秋依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位于博物馆地下一层的中心区域，同时也是博物馆非展品的区域。
　　约书亚说的将会在宴会上见到平常难以见到的展品，说的就是这个吧？
　　“里面保存有自帝国开启星际时代以来殖民星球时带回的各类珍宝，其中就包括了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神明祭祀器皿。”
　　“这不像博物馆。”虞秋说，“这就像是掠夺者的宝库。”
　　她的声音很沉，听不出有什么情感，“那些展品本就该物归原主。”
　　“成为神明的信徒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什么？”话题跳得太快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我刚才没听清。”
　　“你……成为祂的信徒，会付出什么代价吗？换句话说，这对你会产生影响吗？”他会这么想也不难理解，毕竟在普世意义上的神明与信徒的观念中，信徒必然会需要付出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虞秋思索片刻，她只记得自己在那颗星球上濒临死亡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就只有怎样才能活下去，别的根本想都没想，“似乎是没有的，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里德你就不用太担心啦！”
　　男人不置可否，但在隐隐约约间少女的态度就已经在倾向于那位神明，但愿事情结束后所谓的神明与信徒的关系能够解除。
　　“还是说说接下去的对策吧。”等把针对宴会的计划商量清楚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就比如以后该如何与梵琳女士联系，又比如该怎么从根本上颠覆帝国。
　　“嗯好……”里德注视了虞秋几秒，说不出99Z.L来现在的少女和初见时的有什么区别，好像没有改变，但又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
　　*
　　在市中心博物馆举办的晚会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身为主办人约书亚的未婚妻，丽贝卡自然在宾客名单之列，甚至还能说是这场宴会的第二负责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丽贝卡一眼就瞥见了刚才约书亚给她的与会名单上虞秋的姓名。
　　红发少女威胁似的眯起眼睛，“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你所见，就是我亲自邀请了她啊，毕竟对方可是当今网络上的红人唉，如果她能赴约，对挽回你的公众形象也是有益的不是么？”才迈出几步路的约书亚好脾气地回过头，大概是对今天晚上即将到来的晚会很期待，他的耐心也比寻常好了些。
　　至少放在平常他可不会耐着性子和这位里奇家族的大小姐多说几句不必要的话，“怎么了？我可是在为你考虑问题啊，你的语气倒是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
　　他？约书亚？居然还能为别人着想？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丽贝卡很显然不吃这一套，依旧维持他口中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对吧，别找这种理由，你分明知道我和她不对付的，特意把她邀请来就是想要让我生气。”
　　“我说，丽贝卡小姐，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就算路易斯说了你也负责一部分宴会筹办工作，但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我手里。”约书亚转过身，“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自己的作用，做个安静的花瓶，不要做出什么惹恼我的举动。”
　　“你——！”
　　“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父亲路易斯打的算盘，不就是卖女儿吗，说是豪门联姻，说到底也不过是权/色/交/易。”约书亚扫了一眼她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脖颈，是上次在家中被劫持时留下的伤口，在一片洁白无瑕的肌肤上格外显眼丑陋，“要是花瓶连漂亮都做不到，那你可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少女手指抚摸上伤口，手指微微颤抖，内心如坠冰窖，她勉强撑起气势，“滚！”
　　约书亚不以为意，敷衍地耸耸肩离开，只留下丽贝卡独坐在客厅沙发上。
　　尽管知道约书亚说的都是实话，但她还是本能抗拒将父亲路易斯和他口中的重利轻义的小人联系在一块。
　　脖颈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呢？父亲回答说因为家族的希望就只寄托在她身上了。
　　但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一无是处的花瓶呢？
　　她……
　　不想成为死气沉沉的花瓶。
　　*
　　晚会如约举行。
　　本就喧闹的市中心又因为这场宴会迎来轰动，博物馆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早已铺起红毯，围在两侧的是手持专业设备的媒体记者，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士兵混在记者堆里，实时监控安全，以免暴/乱产生99Z.L。
　　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辆在红毯尽头停下，车门被打开，黑色高跟鞋探出车门，一双白皙匀称的腿从车内伸出。
　　另一边的车门被关上，身穿同样黑色西装的男人绕到黑发少女身边，任她挽住胳膊。
　　因为这场宴会的与会名单仍处于保密状态，记者尽可能将所有出场的宾客都拍下照来，生怕一个不留神错过什么重要人物。
　　经过上次拍卖会的洗礼，虞秋已经能从容应对聚光灯的攻击，她没有过多停顿，愣是把高跟鞋走出了快步走的气势来。
　　但在进入博物馆后迎面就撞上了希诺父子俩。
　　校长希诺笑吟吟地拉过自己的儿子埃里克，“虞秋同学，埃里克今天就向你道歉。”


第32章 三十二只毛茸茸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呢……
　　虞秋挺直背脊上下打量埃里克目光冷淡, 对方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还没有做好向她道歉的准备。
　　“还愣着干什么？快道歉！”校长希诺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唯恐儿子丢了他的面子，一时间冷下语调, 眉宇间充斥着些许怒意，“说话呀！你是哑巴了吗！？”
　　希诺的这副表情和虞秋她在被他轰出学校的时候如出一辙。
　　后面的宾客踩着红毯陆陆续续进入宴会厅, 堵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 虞秋轻描淡写的说, “如果您的儿子并没有那份心意来道歉的话，就没有必要了。”
　　“不不不，是你误会了, 今天我们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男人对着少女神态谄媚，转头却对自己的儿子冷言呵斥，“这点情况你都看不明白吗！？”
　　几秒钟的沉默后，就在虞秋即将动身离开之时，金发少年终于低下头颅，十分不情愿的道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我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
　　“哦。”虞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头就询问身边的李德，“你接下来想要去哪一个展厅看看？”
　　全然一副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下一个展厅就去古代遗址看看吧。”里德顺势接下她的话, 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提了一句，“对了, 那你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吧？”
　　说话间，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埃里克, 很明显话锋直指金发少年。
　　“哦,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我对这处博物馆较为熟悉如果想要更好了解博物馆展品的话，不如我为虞秋同学领路同时, 也能讲解一番。”希诺毛遂自荐。
　　但他说的话也不假，在担任经济学院校长这一职务之前他也曾担任过几年的博物馆馆长，对于博物馆以及其展品也有一定的了解。
　　但对于虞秋来说哪怕是放在寻常时候他也不会接受希诺这样刻意的好意，更何况是今天晚上这一特殊时刻，拒绝是肯定的。
　　“那还是不麻烦校长您了，我也相信埃里克会也很希望能与您度过独处的父子时99Z.L光吧。”临走前她还没忘挑拨一下父子间的关系。
　　希诺好歹也算得上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士，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位学生纠缠。
　　后续到来的宾客，一个接着一个抵达宴会厅门口，不明所以地对着四人投去侧目。
　　希诺被众人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刺了一下，耿直脖子，勉强的笑了笑，“那好吧，那也祝你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真奇怪，他的态度居然转变了这么多，是发生了什么吗？”里德很是看不惯希诺做作刻意的表情，“你以后要对这个人留心几分。”
　　“无非就是觉得在我身上有利可图。”但这所谓利绝不是简单的利益，很可能是和墨涅有关的利益。
　　“我之前从里奇家的小姐口中得知了一些学院争霸赛的真实内幕，听说帝国高层是打算去那颗殖民星球上寻找神明。”里德起初还觉得是天方夜谭，但现在知道了，帝国上层没有疯，殖民星球上的确有神明的存在，而且没落星球的神明就在他们身边。
　　“里奇家族……是丽贝卡吗？”直接说名字里德可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于是她又描述了一番对方的外貌长相，“就是红色头发的女孩子。”
　　“红头发……是那边那位。”里德的声音飘向宴会厅的某处，虞秋顺着看去，目光的终点落在红发少女身上。
　　不同于往日的张扬夺目，今天的丽贝卡若有所思地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相谈甚欢的结伴宾客，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手里端着玻璃酒杯，表情迷茫。
　　虞秋见过咄咄逼人的丽贝卡，也见过歇斯底里的里奇小姐，但唯独没有见过这样魂不守舍的丽贝卡。
　　“我记得她就是上次在店里向你挑衅的女人。”里德提了一嘴她们之前的过节，“是她告诉我内幕的。”
　　“她主动告诉你的？”她可记得丽贝卡没那么好说话吧？
　　里德微妙地顿了顿，打上补丁，“我稍微用了点小手段，但你放心，她没记住我的脸。”
　　倒也不是记不记住脸的问题，重点是他口中的小手段具体指的是什么。
　　就在迟疑之际，丽贝卡的目光已经转到虞秋身上，她麻木的脸上出现一丝情感波动，宛若往一潭死水里投掷入一枚石子，微弱的涟漪一圈圈往外荡漾开，但最终还是会归于死寂。
　　虞秋没打算再和她掰扯，但后者明显没有那么想。
　　丽贝卡把手里的酒杯往旁边一放，踩着高跟鞋向她走来，“你是哪里来的脸面还来参加宴会？”
　　“很简单，邀请名单有我，正好我有空，所以我就来了，这不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吗？”虞秋听出丽贝卡声音略微沙哑，再结合她泛红的眼眶，不难猜出她之前哭过，“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里德唯恐这位大小姐再发脾气殃及虞秋，谨慎地将虞秋挡在身后，“如果没有什么事了的话我99Z.L们就可以走了吧？”
　　“我为什么能明白啊？不明白啊……可我就是不明白啊！为什么我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啊！又为什么约书亚偏偏这么偏爱你啊！？”她眨了眨眼睛，眼眶愈发通红，她喃喃自语，“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能活得这么洒脱啊？你明明就是个普通平民而已！”
　　“等、等等？”虞秋从里德身后走出，里德一脸错愕，“但她……”
　　虞秋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不用担心。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着的，难道没了你口中的约书亚的偏爱你就活不下去了吗？又或者说，你人生的意义就只能依靠被人的爱才能实现吗？”
　　“可你这样做，不就是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吗？至于我为什么活得这么洒脱？嗯，大概是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了吧，我活下去的意义是由我自己创造的，是由我自己定义的。”虞秋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同丽贝卡对话，她瞥见少女脖颈上的丑陋伤疤。
　　丽贝卡为了遮盖伤疤甚至还用丝巾装饰，足见她对外貌的看重。
　　“他对你的爱就那么重要吗？”自小在贫民窟长大的虞秋摆在她眼前的是最为赤/裸/裸的现实，她得要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更多可能。
　　“当然不是！”丽贝卡急匆匆反驳，在旁人看来她是对约书亚十分在意，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只不过是希望通过约书亚稳固的里奇家族的地位。
　　从这一点上来看，丽贝卡肩上承担着来自父亲路易斯强行加上的家族责任，她别无选择，“如果你只把我认作是为了感情而哭哭啼啼的女人那你就彻彻底底地错了，如果不是为了家族……”
　　“难道你们偌大一个家族的责任就全都落在你身上了吗？这真的是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吗？”虞秋同样对她口中的家族荣光一类难以理解，同样无法理解家族振兴得要靠女儿出卖/色/相得到的家族。
　　这还能算是家人吗？
　　“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别的话我不想再多说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虞秋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之后就会在星际网络上公开澄清。”
　　听了虞秋的一番话，红发少女僵在原地，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虞秋无疑是将她内心最深处的疑惑全数说出。
　　家族的颜面真的这么重要吗？又或者……她又为什么要那么顺从地成为政治交换的筹码呢？
　　——“你人生的意义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别人无权干涉。”
　　少女的话语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在丽贝卡耳边徘徊，她抬头眼神追随黑发少女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一众宾客中，她自言自语，“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你没必要和她说这么多话的，更何况她也不会听进去的。”里德对这群帝国贵族的习性了如指掌。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99Z.L就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吸血虫，更别提自我反省了，哪怕他们能尚存一丝善心就不会做出的兽人实验这类行径。
　　里德把这归因为虞秋的心软，“别被他们的表象迷惑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我那是在埋/炸/弹啊。”想要彻底瓦解贵族不仅需要外部打击，内部的瓦解也是很有必要的，碰巧丽贝卡一反常态，她也不过是借机为她提供一个完全不同的思路，“里德你说的也有道理，放心吧我对他们还是有警戒心的，刚才的就当是尝试吧。”
　　除却为帝国贵族内部埋下隐患的目的，她还出于一部分的私心，基于女性的角度出发，“同时我也不希望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家族的牺牲品，她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虞秋和里德搭乘电梯来到地下一层，这里空荡荡，大部分宾客都聚集在地上一层，相比较之下地下就更加无人问津显得冷冷清清的。
　　“通过家族荣誉来说服的女儿进行政治联姻，路易斯还真是位‘好父亲’。”虞秋忍不住在背后对路易斯的行为冷嘲热讽了一句，“他倒是坐享其成了。”
　　地下展览区被分割成四个小型展区，其间由特制玻璃隔开，玻璃屏幕上还在24小时不间断播放政府之前制作的有关于殖民星球文明的纪录片。
　　四个区域包揽了帝国现在拥有的十三个殖民星球。
　　前十二个殖民星球均匀分布在四个角落，唯有地十三号星球的展品摆放在最中央，囿于一个圆柱体的装置内。
　　圆柱体底部边缘一圈是微型内置灯光，灯光在玻璃罩内流溢。
　　透过玻璃，一根顶端镶嵌有圆润宝石的权杖，细长通身刻有繁复花纹，但当她凑近后才发现那并非用以装饰的简单花纹，而更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绕了一圈又一圈，攀附在镀金层表面。
　　虞秋的目光瞄到旁边解说的文字。
　　——“召唤神明仪式上祭祀所持有的权杖，权杖上的制造工艺远超星球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如果构造而成现今学界尚未有定论。——展品源自第十三号殖民星球。”
　　紧挨着权杖的是静静躺在深色天鹅绒上的王冠，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王冠顶端正中央的那颗流光溢彩的白钻，尺寸足足有虞秋半个手掌那么大。
　　“那是殖民星球上君主的王冠，但通常是在君主接受神明祝福的加冕仪式上才会佩戴。”里德小声而快速地把王冠旁边的那行字读了出来。
　　“据当时前往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第一批探索者说，他们是从被君主被砍下的头颅上取回的王冠。”寂静的密室内突然响起第三道男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脚步声。
　　里德瞬间警觉，把虞秋护住，满脸警惕地望向声源方向，“你是谁？”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对方又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的？
　　“啊抱歉抱歉，看来好像是吓到两位了？”男99Z.L人的面容逐渐清晰，只见他外形邋遢，脸颊还微微泛红。
　　为表自己没有恶意，男人先行举起手，其中一只手里就握着瓶喝到一半的红酒，看来他脸上的红是醉酒后的酡红，“看到了吗？我没什么恶意，我就是喝酒喝多了，醒来以后就到了这里。”
　　“嗯，在博物馆里大口喝酒感觉还算不错。”男人看了看手里的酒瓶，耸耸肩。
　　“等等……您是不是……”虞秋总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男人。
　　啊，想起来了，她是在里德给她的指纹文件里看到过他，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莫尔·里奇？”没错，指纹主人的名字就是这个。
　　“嗯？这位小姐认识我吗？但我似乎对你没什么印象啊。”莫尔眯起眼睛，俯身向虞秋靠近。
　　见状，里德赶紧打住，“我们听说过您。”
　　“噢，是么？那能说说你们都听说了我的什么呢？”他平缓的语调看起来和醉鬼一点都不沾边，“我还真挺好奇的。”
　　她还真犯难了，因为她只草草看了一眼，要说印象最深刻的，那就是……
　　里奇家族被废的家主。
　　“那你们应该知道我是里奇家族的前任家主，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废除的家主。”莫尔先行开口，正好说中要点，“我说的没错吧？”
　　“只是略有耳闻，不过既然是里奇家族内部的事务，我们作为外人也没有议论纷纷的立场。”现下莫尔身上还是疑点重重，虞秋斟酌用词，“能在这里遇到您也是我们的荣幸。”
　　“你是虞秋吧？”莫尔意味深长地把少女打量了一遍，“我在新闻里看到过你，从第十三号殖民星球回来的唯二幸存者。”
　　外界对虞秋的评价就是死里逃生的幸存者，虞秋也看到过一些此类言论，不过也只是一眼扫过没有放在心上。
　　“那这位是？”莫尔看向里德。
　　“陪我来的男伴。”虞秋转移开话题，“不知道莫尔先生您对这里的展品有什么看法吗？”
　　莫尔揉了揉宿醉发胀的太阳穴，“啧”了一声，满脸嫌恶地扫视一圈，“还能有什么想法？这都是掠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开设个博物馆，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就能表明它们本就是属于帝国的吗？”
　　“不过是丑陋罪行的证据，就在这里……这里的每一件展品上都沾有无辜鲜血，都缠绕着无辜冤魂。”莫尔越说越激动，“都是罪证罢了。”
　　可莫尔又是站在什么角度上说出这番话的呢？他现在所享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很可能都是由掠夺来的资本转化而成的，甚至于他瓶中的红酒都像是用鲜血酿造而成的。
　　“莫尔先生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所以我才会那么厌恶成为家主吧，哪怕是家主，是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家主，手里还是一点权利都没有，就算是一点点自己做决定的自由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看99Z.L自己的手掌，将其展开后又收拢，神态是那么无力。
　　莫尔突然又说，“我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想到那枚指纹是在他遗落在利兹教授办公室的领带夹上提取出的，那也就意味着他在那之后还去过办公室，说不定当时的目击者除了约书亚还有另外一位。
　　如此一想，虞秋神经紧绷，“或许是您的错觉。”
　　“不，这种感觉很熟悉。”莫尔摇了摇头，“曾经也有人这么问我，你们很相似。”
　　他也没说清楚究竟是问题相似亦或是别的什么相似，虞秋只当做是对方的寒暄客套。
　　一侧的电梯运作，电梯门打开，来人是位侍者，看到莫尔后松了口气，对着耳内微型通讯器说：“已经找到莫尔先生了。”
　　“那么我们以后就有缘再见吧。”莫尔笑了下，非常配合地朝着侍者走去，“别紧张，我不是又要逃跑，我只是出来透透风而已。”
　　侍者没有放松警惕，对莫尔身后不远处的虞秋和里德等人微微弯腰，“路易斯先生很担心您，以后烦请您出行前务必要向家族报备。”
　　“哦？这是路易斯亲口说的么？”莫尔也没在意使者有没有回答，他倒是先自问自答，“恐怕他担心的可不是我，而是怕我做出什么有辱家族的事情吧？不过你放心吧。”
　　他是绝对不会向家族报备的，曾经是家主的男人对家族极为了解，只要透露出行踪，就会有一大堆甩不开的眼线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这个人有点奇怪。”在莫尔离开后里德如是说道。
　　“我倒是觉得他很可悲。”虞秋从圆柱体站台旁边走向另外一个展台，“明明内心厌恶，却没有改变现状的内里，这样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少女在另外一处展品前站定，玻璃后是一本从中间摊开的经过修复的古籍，旁边还附带有翻译，“神明力量取决于献祭仪式盛大与否。”
　　再阅读下去，她的声音冷不丁地中断。
　　“怎么了？”里德看过去。
　　“祭品越多，神明力量越强大。”
　　所以，帝国究竟想要做什么？一个最坏的设想在她脑内逐渐成型。
　　——帝国很可能会将墨涅作为许愿机，而将其他人作为许愿硬币，利用所谓的盛大仪式来实现愿望。
　　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
　　虞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得要尽快回去，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里德看出她脸色很难看，应声下来，两人搭乘电梯回到地上一层，所幸没有撞上其他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车内。
　　“你想到了什么？”里德一边开车一边询问虞秋。
　　“里德你应该也想到了吧？”虞秋侧过头，“说不准我们还都想到一块去了。”
　　“和墨涅有关吧？帝国高层已经盯上了他，肯定就是想要利用他的能力来实现愿望，但这需要付出代价，他们很可能打算用牺牲掉一部分人来满足他们的利益。”
　　“看吧，99Z.L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这就想到一块去了，我想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她说，“现在让墨涅待在我们身边无疑是很危险的，但是他又属于不确定因素，不看着又不放心。”
　　里德调转方向盘，车辆驶入一条小道，通过周围的风景可以辨别出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我的看法是，还是不宜把他留在身边，他们或许会通过你来找到墨涅。”
　　“那我考虑一下其他的解决办法。”虞秋沉吟片刻，脑海里跃入一张面孔。
　　回到公寓以后把这件事直截了当地告知墨涅，“所以我们现在的打算是，可能需要让你先转移走一阵子，对此你是怎么想的呢？”
　　“听你这么说，转移走是现在最适合的方法，但是……我又能去哪里呢？”在地球上他除了虞秋外没有熟识的人，至于里德等人？也只是泛泛之交。
　　虞秋说：“去梵琳那。”
　　*
　　解决完安顿墨涅的事情，隔天就是休息日，但对于虞秋来说绝对称不上是休息日，反而比平常还要忙碌。
　　因为，这是她入职国会的第一天。
　　“秋秋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进了国会里面可都是那群贵族。”早上的时候兰瑟一直碎碎念个不停，巴不得他能替虞秋去国会得了，“真是的，哪有政府机构休息日还上班的啊！？”
　　“听说是因为换届大选，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工作日。”塞壬之前看到过这样的新闻，说是为了防止突发事件发生，不光是市内的警备力量被加强不少，就连政府人员也开始不眠不休的24小时全天候待岗。
　　“那秋秋你还是要小心啊。”兰瑟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他们很可能图谋不轨。”
　　何止是可能，那群贵族能安的什么好心，那就是肯定打的坏主意。
　　里德把黑色公文包递给虞秋，配上包，外加这一身漆黑西装，硬生生把虞秋的年龄往上拔了好几岁，眉宇间都是一副成熟之色，“我知道，不过既然他们已经让我进入国会了，再怎么刁难我也没用了。”
　　“出什么事了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不同于兰瑟的絮絮叨叨，里德说话格外的简短。
　　“我明白了。”
　　虞秋从公寓离开后在路上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抵达位于城市北部的国会总部。总部外形在以往政府建筑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不少细节，显得愈发气势恢宏。
　　从列车上下来后，她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石阶，踮起脚尖才勉强看到石阶尽头的大厅门口。
　　巨大的高度差营造出一种肃穆庄重的气氛。光是爬台阶就费了她不少力气，等真正到达门口时她的呼吸已经稍微有些的紊乱，她整理好呼吸频率，又抚平西装边角的褶皱。
　　大厅内部宽大，脚底镶嵌着的是大片大理石，中央的水晶吊顶下正对大理石上的国会图案。虞秋踩着黑色低跟皮鞋走向电梯，按照国会秘书长发给她的信息，此次会99Z.L议的地点是在五楼的会议室。
　　电梯向上移动，达到五楼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走廊上空无一人，她看了看房间门上的标注，终于来到会议室门口。
　　她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心跳开始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知门后将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洪水猛兽。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呢？”
　　里德的话语闯入脑海，与之相伴的还有他不解的神色。
　　——因为我不限再看到有谁像我一样被不公平对待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推开门，大门十分厚重，以一种宛若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被推开，她的身形在不断拉开的缝隙间逐渐清明起来。
　　“各位好啊。”虞秋牵动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很荣幸能成为各位的同事。”


第33章 三十三只毛茸茸   换届大选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除了商讨如何部署换届大选时的安保工作, 还有就是欢迎国会新职员，虞秋。”发话的正是坐在首位的情报局局长莱特。
　　在场还剩下两个空位置，因为是紧急会议, 就连座位前的姓名牌都没有摆上，虞秋走到一个空位边, 莱特轻轻挑了挑眉, 好意提醒, “那个位置有人了。”
　　“而且他的脾气还不太好，所以虞小姐你还是坐在另外一边吧。”他抬手指向另外一个空位，位于长桌的最末端, 就如同虞秋现在在国会的地位一样。
　　虞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往桌子尾部走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她下意识回头，身穿暗色军装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由于戴着军帽，帽檐投下的阴影扫过他的眼睛，笼罩眼窝，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莱特没回头却知道来人是谁，语气熟稔, “艾伦你来了啊？快坐吧，会议还没开始。”
　　艾伦……
　　她的回忆有一瞬间飘回到那天午后那节车厢上, 正是对方用黑魆魆的枪口对准她，声音冷厉让她抬起头。
　　艾伦一边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一边随手摘下军帽, 发丝有些凌乱，锐利眼神直直扫向虞秋，后者面色如常地向他点头示意而后也在长桌尾部落座。
　　她现在开始庆幸自己是坐在偏后的位置了, 起码这样一来就规避了和艾伦直接的眼神接触。
　　“换届大选将在十五天后举行，巴伦克州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对外来人口进行盘查和实名登记，尽量确保将危险人物筛选在外。但至于市中心以及会议中心的安保部署还有待精进。”秘书模样的人先是照本宣科地将近日来的情况回顾一遍。
　　紧接着秘书又清了清嗓子，“今天会议我们将对如何提高市中心的安保级别而进行讨论。”
　　“大家可能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前几天里奇家族被人入侵的消息，而非法入侵者直到现在都没有落网。”莱特把里奇家族搬出来做例子。
　　这件事也就只有帝国高层内部知道，其余包括虞秋在内的平民一点消99Z.L息都没有听到，里奇家族封锁消息一来是为了社会稳定，毕竟作为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被人入侵的事情爆出很难不引起社会各界的猜疑，二来也是顾及到家族颜面。
　　用意倒是不难理解，但虞秋在看到警方捕捉到的入侵者模糊影像时，她的表情僵住。
　　那是里德。
　　好吧，她现在明白了里德口中说的用了点小技巧到底是指什么了。
　　“政府还在继续捕捉入侵者，但这件事情就是在提醒我们，越靠近换届大选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就越蠢/蠢/欲/动，提高安保级别迫在眉睫。”莱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所以我今天就邀请了在军队中任职的艾伦先生，希望他能为我们出谋划策。”
　　艾伦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在虞秋的方向诡异地停顿了几秒，“我认为多派出人手在分别在巴伦克州的各个交通站巡逻，并且更重要的还是调用城市内的所有监听设备，任何一点风险都要在有苗头冒出来的时候掐灭，有关于派遣政府军人手这一点就放心交给我，而至于情报方面，莱特先生比我更在行。”
　　虞秋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在自己这块区域打转，她挺直脊背，尽量把注意力都放在如何部署上面。
　　“我好像听说国会里来了个学生？”艾伦突然跳脱开原来的问题，话锋直指虞秋。
　　“是啊，就是那位斩杀了殖民星球上怪物的小姐，她就坐在那边。”
　　艾伦礼貌性地笑笑，“还是学生年级就有这样的果敢与勇气，会议后我倒是很想和虞秋小姐谈一谈。”
　　虞秋笑而不语，暗自思索自己等下开完会后偷偷溜走的可能性是多少。
　　会议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结束的时候因为她距离会议室的门口最远，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伦站在门口如同守株待兔，“虞秋小姐，幸会。”
　　拜托，她可一点都不想和他谈一谈，“艾伦先生，幸会。”
　　说起来她当时从车厢里其他旅客口中听到有关于他的窃窃私语，重复最多的就是……约书亚家收养的孩子？
　　但凡是和约书亚有联系的，在高度警惕的虞秋这里都已经被打上危险的标签，“艾伦先生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别和约书亚那个疯子走太近。”说起约书亚的名字他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脸嫌恶，“这是我对你的劝告，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他保持距离的。”虞秋说完就要离开。
　　或许是各种小道消息，现在不光是星际学院内部，就连帝国高层也都在猜测虞秋和约书亚关系匪浅。
　　看来澄清视频今天晚上就得发了，离开大楼的时候虞秋这么想着。
　　然而在回家的路上她总是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注视，借助随身携带小型梳妆镜以及列车车窗玻璃的倒影，她眼角的余光里跃入半道人影。
　　几次尝试下来，她基本能确定自己是被跟踪了。
　　想要在这99Z.L满城的监视器底下保留自己的隐私几乎是不可能，而且从今天的会议不难看出政府接下来是要全面监控市民的一举一动了。那也就意味着她也很可能会陷入监控，准确来说，她现在就已经在被监控了。
　　好不容易甩掉碍眼的家伙，回到公寓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正在等待她。
　　“梵琳女士……？”作为起/义/军首领这么堂而皇之来到她的公寓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虞秋她刚才还在路上把跟踪的人甩掉。
　　梵琳坐在客厅的一角，另外一角坐的是里德，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是第一时间回头，“回来了？”
　　“嗯。”她应声，把门关上，紧张兮兮地走向梵琳，“换届大选临近，政府只会更加谨慎地监控所有人，您贸然上门可能会被发现。”
　　“我还有一层表面上的身份，今天来也是代表其他小家族庆祝你进入国会。”梵琳的声音有种奇异作用，只要听她说话，她方才悬着的内心就渐渐放松，“虞秋小姐你不用担心。”
　　“那您今天来究竟是为了……”她还是很好奇。
　　“是我让她来的，”里德出声，他眉头微蹙，“塞壬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们这现有的医疗水平无法治愈药物造成的副作用，所以……”
　　“所以里德先生打算让我们治疗他。”梵琳接过话头。
　　说起来是这样的，虞秋回忆了下，自打搬进这栋公寓开始塞壬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现在更是整日都关在房间里很少出门。
　　“里德你确定吗？”她记得里德很在意塞壬，就这么把他交给起/义/军，他能放心吗？
　　“当然还有其他一方面的考虑，你也说过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政府监视，如果塞壬被发现后果应该很糟糕。”说着说着，他的面色愈发凝重，“总而言之这是在多方面考虑后得出的结论。”
　　看来里德的确经过深思熟虑，虞秋尊重他的决定，“好，我知道了。”
　　“对于接下来的换届大选你有什么打算吗？”梵琳主动提起换届大选这件事。
　　“充分利用国会议员的身份，借由这个平台将帝国的劣迹公布于世，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说起她的计划，她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梵琳沉默了一会，表情动容，她缓慢而郑重地点点头，“好，那就按照你设想的去做吧。”
　　之后里德又和梵琳就塞壬的治疗方案交谈了一会，在傍晚时分梵琳带着塞壬离开公寓，里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的背影随着电梯门关闭而消失，他还站在门口，“会赢吗？”
　　那句话是说给他身后不远处的虞秋听的，虞秋说：“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就永远都赢不了。”
　　“我相信你。”里德侧过头，露出利落流畅的下颔线，不知不觉间面对少女他会卸下冷漠外壳，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99Z.L，“至少我是相信你的决定的。”
　　*
　　时光流逝，转眼就迎来换届大选当天。
　　作为国会成员，虞秋自然有正当理由请假。
　　虞秋被分配到信息部，本应该是个坐在监视器后的差事，但她和出外勤的职员调换了下，美名其曰更好监视现场动向。
　　走出监控室后她动作熟练地避开监控器，专挑监控死角走，耳麦里传来的不是总指挥的命令，而是里德熟悉的声音，“视频已经准备好了。”
　　“嗯，之后听我指挥。”虞秋走上议会大楼的窗边，低头俯瞰进入建筑物的人流，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时间。
　　滴答滴答——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眼看着所有宾客都进入会场，她压低声音，“听我倒计时，三二一，开始播放视频吧。”
　　少女话音落下，会场内大大小小的屏幕都一阵花屏，就连转播到星际网络上的通讯设备也无一幸免。
　　屏幕很快回归正常，屏幕上出现一份印有政府机密的文件。
　　“帝国的各位，以及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是时候揭露帝国的阴暗真相了。”


第34章 三十四只毛茸茸   献祭
　　“自帝国进入殖民时代后国家飞速发展, 但繁荣的景象下是隐藏着的阴暗真相。”
　　经过合成的机械女声响彻整栋大厦。
　　高层第一时间做出对策，持/枪的政府军从四面八方涌出，包围所有出口, 情报组的工作人员即刻开始调查视频来源。
　　“目的已经达成，快点撤退。”
　　虞秋看向大厦内逐渐骚乱的人群, 用通讯器告知里德兰瑟他们赶紧离开。
　　“我们这里出了点状况。”通讯器那头的里德面色凝重, 双眸扫过四周。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在视频播放以后就该通过撤退路线逃离大厦,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身穿工作人员黑色制服的里德站在通道中间，面前的出口处被荷枪实弹的政府军堵住，原本在后头解决散兵的兰瑟赶到的时候步伐一滞, “怎么会……”
　　很快地，后头的出口也被包围。
　　他们被彻底围堵了。
　　政府军排列成一堵无法跨越的围墙，艾伦从人群中缓步走出，面上难得带了点笑容，“终于抓到了啊，从实验室里跑掉的兽人。”
　　里德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紧紧握住手/枪。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虞秋有些担心，她尝试着用通讯器联系里德他们，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随着大厦内的人群愈发嘈杂, 在一片喧嚣中，她的心脏沉入谷底。
　　“你和实验室里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还有你的朋友，不乖乖待在贵族家里当宠物, 非得要来闹什么革命？”艾伦看似随意, 但一部分注意力还落在里德的手上。
　　艾伦先前是看过实验数据的，本来这属于实验机密，但因为这群兽人动作越来越大, 就连贵族都奈何不了他们，无奈之下才将数据公开。
　　兽人综合了兽类和人类的优点，不仅拥有人类聪慧的头脑，同时99Z.L也具备兽类的强健体魄。
　　而这名为里德的兽人更是综合了雪豹的敏捷，绝对不容小觑。
　　兰瑟耐不住反驳，“我们从来都不是宠物！”
　　“嗤——”艾伦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抬起手命令士兵用□□瞄准这两只兽人，“畜生就是畜生。”
　　里德眼神示意兰瑟冷静下来，然后又对艾伦说：“我是知道你的，身为大家族的养子，从小到大的位置一直都是那么尴尬。”
　　“你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重视你，没有人支持你，没有人理解你，才会竭尽全力去贬低其他人吗？”里德垂眸，轻声感叹，“那你真的太可怜了。”
　　“什么！？你这种畜生竟敢——！”
　　正是艾伦被惹怒一瞬间的疏忽，这短短一瞬被里德抓住，他猛地弹跳上前，右手化为雪豹的样子，利爪暴露而出，带着骇人的寒光。
　　他将利爪抵在艾伦脖颈处，与此同时左手飞快地将艾伦手里的枪/械打飞。
　　挟持住艾伦，果不其然在场的政府军都有不同程度的忌惮，里德顺势要挟他们，“不想他死的话，就给我们让路。”
　　但这么做还是有风险的，万一政府方面选择放弃艾伦，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人质失去了作用。
　　所幸政府军还是为里德他们让出一条路。
　　里德等人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离开。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再度传来虞秋的声音，“里德，里德？你们还好吗？兰瑟在你身边吗？”
　　转移到一处还算安全的地段后里德稍微松了口气，正要回答虞秋。
　　艾伦却自嘲似的闷笑两声，带着点压抑着的癫狂，“你们难道真的以为用我做威胁就能离开大厦吗？”
　　“不光是你们，还有那个女人都别想安全离开这栋大厦。”艾伦狠厉地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兰瑟皱着眉。
　　“想要推翻这个国家现有的制度，就凭你们？你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艾伦说，“是一整个国家机器，是已经运行百年之久的国家机器。想要推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里德忽然明白了什么，无论是从虞秋抵达殖民星球还是她赢得校园争霸赛进入国会，这一切都是出自谁的安排。
　　“这是谁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既然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又为什么会安排……”
　　“我没必要和你们解释，毕竟你们都是穷途末路了。”
　　艾伦根本没把里德抵在他脖子上的利爪当回事，或者说他很笃定里德不会马上杀了自己。
　　兰瑟走到艾伦面前，脸色阴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暴戾的一面显现，他沉声道：“虽然我们不能杀了你，但有多得是的方法来折磨你。你在军队中官职也不算高，如果变成了残废，失去利用价值的你恐怕就要被家族除名了吧？”
　　“啊……你的呼吸没有之前那么规律了，心跳声也是，突然就开始紊乱了，说明99Z.L我说的一切很有可能实现啊。”兰瑟眯起眼睛，凑到艾伦耳边，“不说的话，那就把你变成残废好了。”
　　话语间，兰瑟的手已经搭上艾伦的肩头，隔着一层衣物都能感受到肌肉的曲线，他只消稍微用利爪在肌肉组织上一划，鲜血就会争先恐后涌出，这条胳膊也大概率就会废了。
　　“你想好了吗？”里德问。
　　艾伦沉默几秒，“约书亚。”
　　“这一切都是约书亚的意思。”艾伦深吸一口气，就像是无法承受他即将说出口的沉重事实，“约书亚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也是他安排她去的殖民星球，在发现虞秋成为殖民星球古神的祭品后，他就一直打算利用古神实现愿望。”
　　里德蹙眉，“但祂现在衰弱得根本没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用献祭来实现。”他说，“用大规模的献祭以达到短时间恢复神力的目的，而献祭最重要的一步是……”
　　“信徒的自我献祭。”
　　话说到这里，空气安静得令人恐惧。
　　里德急忙用通讯器联系虞秋。
　　“虞秋！听得到我说话吗！？看到约书亚一定要远离——”
　　虞秋低头看向被人打落在地闪烁不停的通讯器，再一个抬头，一阵烟雾袭来，眼前一黑，她的意识陷入黑暗。


第35章 三十五只毛茸茸   他的女儿
　　“虞秋？虞秋！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里德焦急得冲着通讯器大喊。
　　然而对面只有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动作变得僵硬。
　　在一旁的艾伦看出端倪，不，应该说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露出一副如他所料的表情，“看来约书亚已经下手了啊。”
　　“闭嘴。”
　　兽类利刃嵌入人类的肌肤, 划开皮肤, 割伤细小血管, 鲜血瞬时涌出，打湿军装衣领，晕开一片深色。
　　“兰瑟, 他就交给你了。”里德压抑着想要杀死眼前人类的冲动，声音低沉，“我要赶去她那里。”
　　兰瑟说：“直接把他解决不就行了，按照政府的德行，他们肯定是做好了牺牲手下的打算。”
　　“是啊，杀了我不久一了百了了？”艾伦自嘲地笑了笑，和变成残废比起来，死亡似乎变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会杀你，一旦在这里杀了你, 那就坐实了兽人颇具攻击性的言论。你们也正好可以用舆论来引导民众团结一心消灭兽人。”话语间，里德逐渐放轻手上的力道, “这点套路我还是知道的。”
　　“那么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看好他。”里德再次叮嘱兰瑟。
　　被里德这么一说, 兰瑟也明白其中缘由, 改为禁锢住艾伦，“放心吧，我会好好留着他的命的。”
　　幸好在制定计划之初他们就考虑到了失联的可能性, 众人的身上都装有微型定位器。
　　里德离开的时候调出大厦内的监控摄像，避开政府军，地图上属于虞秋的那个红点一闪一闪，并且正在向大厦顶楼移动。
　　他得抓紧99Z.L时间了。
　　大厦统共有百层之高，而现在里德也不过是在第三十层，想要快速抵达顶楼，那就只能……借助电梯。
　　然而政府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从□□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派士兵严守各个出口以及电梯口。
　　他站在监视器死角里，低头观察地图，这层楼的电梯口就在他的右手边，路程大概一百米。
　　保守估计电梯口守着将近十人的小队。
　　巡逻小队即将抵达他所在的位置，他当机立断一个侧身压低脑袋快步走向电梯口。
　　里德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能通过面容辨别出自己，但他身上那套属于艾伦的军装还是给了敌人极大的迷惑作用。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是执行什么任务的？”
　　打头的士兵警惕性很强，开口就问里德的任务，话语间还上下打量他的着装。
　　“我是来保护约书亚少爷的。”里德按下电梯按键，“隶属于约书亚少爷的家族。”
　　一听闻对方是贵族家的人手，那人也不再询问，只是注意力还在里德身上，若有若无地扫视他。
　　电梯门打开了，然而电梯里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里德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钝，这引得男人抬起头，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良好的记忆力让里德即刻想起男人的身份。
　　莫尔·里奇。
　　里奇家族曾经的家主。
　　“士兵，你不进来吗？”莫尔就像是完全没有受到这场□□的影响，表情风轻云淡，哪怕里德的军装上带着明显血迹他都仿佛视若无睹。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里德还是踏入电梯内，站在另外一个角落里，压低脑袋，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莫尔朝着里德挑挑眉，“这次换届大选还真是不容易啊，居然还有恐/怖/分/子的袭击。”
　　“不用担心，政府会保护您的。”
　　“嗤，政府啊……”莫尔轻笑出声，“就是那群酒囊饭袋的家伙，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能看到今天这幅场景，我真的……”
　　“真的很高兴啊。”
　　这个贵族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吗？莫尔话音落下里德就皱起眉，开始怀疑莫尔是不是又处于醉酒状态。
　　“您在说笑。”
　　“我没有在说笑，我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到高兴。”他莫名顿住，“要是安娜也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空气里弥漫开咸湿的味道，里德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这一气味变化，又微不可察地抬眸，看见了莫尔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好奇怪……
　　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哭泣？直觉告诉他是因为莫尔口中的那个名字。
　　安娜。
　　很显然是位女性的名字，但据他调查出来的资料所知，莫尔并没有任何配偶，甚至查阅花边新闻也找不到什么绯闻情人，私生活干净得不像是一位贵族。
　　与传统贵族格格不入的家伙，里德在心中下结论。
　　莫尔擦去眼泪，“抱歉，我好像有点失态了。”
　　里德摇摇头，“我99Z.L什么都没有看见。”
　　莫尔又注意到里德要去的楼层，“你要去顶楼？”
　　“嗯，任务需要。”
　　“我刚才听见你是去保护约书亚的，对吗？”
　　“是的。”
　　接踵而至的是一阵寂静，就在里德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已经识破自己身份的时候，莫尔终于开口了，“那孩子……是又在搞什么小动作么？”
　　里德“嗯”了一声，含糊其辞，“我也不是太清楚。”
　　“他在那场袭击以后便性情大变，对起/义/军恨之入骨。”说着说着，莫尔垂下眼眸，“我以为他这些年下来会有所收敛的，但似乎并没有，他只是学会了伪装。”
　　“那场袭击？”里德抬起头。
　　莫尔愣了下，看着里德的脸顿了几秒，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抿抿唇，“我见过你。”
　　“就在那场展览会，你身边还有一位女孩，叫做虞秋对吗？”
　　被认出来了，里德向电梯内的监控看了一眼，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在这里动手成功的可能性。
　　但没想到莫尔耸耸肩，“我对你没有敌意，所以收起你的武器，要是被监控看到了，你肯定会被围堵的，里德。”
　　“你的态度和他们很不一样。”
　　“我认为我的态度应该很明了了，我讨厌这个政府，不……应该说是厌恶。”莫尔语调平缓，“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
　　“既然你是里德，那么现在也大概率是在寻找虞秋对么？”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哀求，“请带上我吧。”
　　“你什么意思？”
　　莫尔说：“我只是……想再见见我的女儿罢了。”
　　同时也想再见一见安娜的女儿。


第36章 三十六只毛茸茸   一滩血迹
　　“女儿……”里德近乎是出于惊讶而重复了一遍莫尔的话。
　　他抬起头, 既然莫尔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他现在也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但他还是谨慎地避开摄像头的所能触及到的范围, 也就是背对着摄像头，“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莫尔说。
　　“但你……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过妻子甚至是情/人。”
　　“能够被你知道的从来都只有冰山一角, 真相永远都隐藏在冰面之下。”
　　电梯迅速上升, 里德这时候才发现莫尔在话语间已经取消原有的楼层, 他们的目的地就变成了统一的顶楼。
　　里德说：“这么说，你是知道她的身世的，对么？”
　　莫尔先是点了点头, 旋即又有些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他开口，“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她还活着，这是我身为父亲的失职。”
　　“你还没有说她的身世，还有……‘直到前不久才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里德丝毫没有发觉现在的他发问起来愈发咄咄逼人，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虞秋，“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
　　“她的母亲，是曾经的起/义/军中的一员。”他说到这里可疑地停顿了下，总像是在斟酌避开其他重要信息, “我与她相爱后被家族发99Z.L现，彼时起/义/军还未和政府演变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在那次袭击之后，上流贵族损失惨重, 同时也死去了许多人。”
　　“其中就包括了约书亚的父母。”
　　话说到这里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里德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他是要向她报仇！？”
　　就在这一时刻，电梯终于抵达顶楼, 显示楼层的数字是鲜艳的红色。
　　现在看来就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德小心谨慎地走出电梯，飞快环视四周。
　　大厦顶楼十分空旷，因为今天是换届大选首日，天台上放置的电子显示屏还在不停播放有关帝国的宣传片。
　　然而可能是因为系统受到入侵的影响，电子显示屏上的视频播放也是断断续续，有时候一个片段来来回回要重复许多遍。
　　外加之极为寂静的环境，诡异氛围油然而生。
　　通过定位器他看到虞秋应该是在天台上的，但又为什么……
　　“这里……”莫尔的声音从里德身后传来。
　　里德一个回头，就看见莫尔站在一个角落里，脸色铁青，他的手指指向那一处地方。
　　里德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分明就是一大摊血迹，甚至都还没有凝固，正处于半凝固状态，而在那摊血迹里最为显眼的还是那枚机械装置。
　　“这是什么？”仅仅凭借直觉莫尔就知道虞秋或许是遭遇了什么。
　　“这是……”里德半跪在血迹旁，也不顾鲜血会弄脏自己的手，他捡起那枚定位装置，声线颤抖，“是她的定位器。”
　　“看来是被料到会有定位器的存在，在离开大厦前约书亚已经将虞秋的定位器取下。这样一来想要找到她就变得十分困难。”里德说出一个他也不想承认的事实。
　　莫尔用手指摩挲下巴，作为年长者，岁月的沉淀使得他哪怕面对这样场面也是临危不乱，“还是得先让你们安全离开大厦。”
　　*
　　脑袋好晕……
　　五脏六腑都在哀嚎，尤其是喉头，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而变得干涩，感觉就快要冒烟了。
　　虞秋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等意识清明后才回忆起陷入昏迷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是有谁打掉了她的通讯器。
　　然后就是在烟雾中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
　　通讯器当时在闪烁不停，也就说明彼时有谁在联系她，或许是里德，又或许是兰瑟。
　　这样一来至少他们没有遇到危险，想到之前她单方面联系都无果，她的内心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身体上的不适她也很快适应，她咽了口唾沫缓解发痛的咽喉，睁大眼睛观察四周。
　　她应该身处一间会议室，也有可能是书房，她被安置在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盖在身上的毛毯还顺溜地往下滑，好在她一手勾住。
　　这究竟是哪里？
　　房间将一面墙设计为嵌入式书架，上面排列着各类书籍，而书架前的书桌上则是堆满了文件，一副很有生活气息的景象99Z.L，就仿佛下一秒房间的主人就会回来，手里还带着一杯咖啡。
　　虞秋一边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门外的动静上，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架前，目光飞快扫视这些书籍，同时也没忘了打量书桌上的纸质文件。
　　“炼金术……”
　　“起死回生……”
　　“古神文明……”
　　这些奇怪而诡异的词汇不断跃入虞秋眼帘。
　　都是很冷门的东西，书房的主人是什么古老文化爱好者吗？但是这些书籍又都齐齐指向一个：死者复生。
　　还是说……房间的主人在研究让死人复活的技术？
　　“你醒了啊？”
　　书房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少年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两只玻璃杯，飘出袅袅热气，那正是虞秋刚才胡乱猜测中出现的咖啡。
　　“约书亚？”
　　原来这是他家？那这应该就是他的书房咯？
　　“嗯，是我。”约书亚笑眼盈盈地向她走来，把其中一个玻璃杯递给她，“你好点了吗？”
　　虞秋是不太喜欢喝咖啡的，但是凑近一闻，属于热可可的香甜气味飘到她的鼻尖，她这才发现他准备的原来是一杯热可可。
　　她捧着玻璃杯，并不着急喝，“还好，只不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忘记了吗？”约书亚手里的是咖啡，而且看色泽还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啡。
　　看着就苦。
　　他抿了一口，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甚至发出些许类似于满足的喟叹。
　　虞秋摇摇头，“我记不太清了，当时好像有谁打晕了我。”
　　“是啊，好在我当时路过，否则说不准你还会被那群可恶的起/义/军带走呢。”约书亚放下玻璃杯，“当时情况太混乱，我担心你才把你带回来的。”
　　“这样啊……”虞秋留了个心眼，毕竟在她印象里约书亚不会是那么乐于助人的家伙，“那就谢谢你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里很不对劲，第六感告诉她得要赶紧离开。
　　“外面的政局陷入混乱，虞秋同学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哦。”
　　约书亚挡在她身前。


第37章 三十七只毛茸茸   仿佛是在看傻子
　　“你也不用太担心。就当做是我邀请你来做客吧。”
　　约书亚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带着点威慑感, 为了缓解虞秋的紧张，他放缓语调，就像普通少年一样只不过是邀请同学来家中做客。
　　虞秋看了他一眼, 暗自思索自己拒绝约书亚以后成功离开的成功率。
　　思来想去，成功率都是低得可怕, 更何况她现在手无寸铁, 尽量不激怒约书亚才是最明智的。
　　她还没有单纯到完全相信约书亚的说辞,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只是出于好心才把她带回家，那么她想要离开也没必要全力阻止
　　他的言行本就十分矛盾，这使得虞秋对他说的话留了心眼。
　　“那好吧……”
　　见虞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约书亚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他贴心地问：99Z.L“你想要吃点什么吗？”
　　虽然她的嗓子还是因为缺水而冒烟，但她对那杯热可可没有任何胃口，“水，冰水就好。”
　　约书亚应了一声，“还需要其他的食物吗？”
　　“不需要了。”在他的注视之下虞秋的那点饥饿都被消磨完了。
　　他点点头，旋即吩咐守在书房门口的佣人去准备冰水，而他本人并没有要走的意向。
　　“这里是你的书房？”
　　“嗯，是啊。抱歉, 当时比较着急，就把你安排到了书房。”
　　他走到书桌前, 突然抬头看向虞秋，“这些东西看起来一定很不切实际吧？死者复生之类的。”
　　“呃, 我也不太了解, 但你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
　　约书亚抽出一本书，通体漆黑，唯有在书脊上印着几个烫金的字, 那应该是书的名字：《殖民星球与古神起源》
　　“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神明的存在？”他轻轻抚摸书脊，“人类发展到这一地步，科技似乎就要接触到天花板了，人类现有知识已经无法解决越来越多的问题。”
　　“比如生死问题？”虞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话题往神明方向引导，但她感觉不太好，“这是困扰人类许久的问题了，从古至今无数人都想要解决它，但是仍然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法。”
　　“虞秋同学果然很聪明啊，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约书亚翻开书，找到其中一个段落，阅读起来，“‘早在帝国开辟殖民时代之前，原有的殖民星球都由其专属的神明庇护着，然而时光流转，神明在无尽战火中消散，只留下满眼废墟和绝望焦土。’”
　　“看，原来是真的有神明存在啊。”约书亚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亮晶晶的。
　　太过兴奋，让她有种他过度亢奋的错觉。
　　“是存在过。”她纠正其中的错误，“就和书里说的那样，古神都已经消散。”
　　“那可不一定啊，凡事做到极致以后，总会有奇迹出现的。”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一向信奉这一点。”
　　就在虞秋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身着黑色西装的管家已经出现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下门，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晚餐？”
　　现在吃晚餐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虞秋看了眼挂在书房墙壁上的古董挂钟，指针赫然指向五点。
　　现在这个季节五点左右太阳都还没有下山，夕阳也只是堪堪在天边露出一角，“现在会不会还有点太早了？”
　　约书亚把书推回到书架上，“不，现在这个时间正好。”
　　有时候她也着实是搞不懂约书亚的脑回路，她跟着约书亚和管家下楼。
　　在下楼梯时候底楼的大门传来动静。
　　走在最前头的管家回过头，“似乎又是丽贝卡小姐。”
　　虞秋听见约书亚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很显然管家在征求他的意见，但依照丽贝卡的性格，假若现在不开门，她也会一直在门口守着。
　　倘若放在99Z.L平时约书亚或许会因为觉得聒噪而视若无睹，但是今天情况特殊。
　　姐妹之间互相残杀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尤其是在虞秋还是那位安娜的女儿的前提条件下。
　　他都得要刻意压制住上扬的嘴角，那是一种即将报仇成功的得意笑容，他对管家说：“那就让她进来吧。”
　　“是。”
　　管家打开门，丽贝卡快步走入大厅，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约书亚和虞秋，她的脸色变得铁青。
　　原本也只是听其他贵族家的小姐说她的未婚夫约书亚从大厦带走了虞秋，起初她还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她也逐渐坐不住，最后决定上门一探究竟。
　　结果证明所谓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丽贝卡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发问。
　　“噢，你就当是请她来做客好了。”约书亚不以为意，“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那你要留下来一起吃么？”
　　丽贝卡僵立在原地，凝视虞秋几秒，但虞秋发现她眼里的愤怒逐渐熄灭，最后转变为冷静。
　　总感觉是介入了两人的情感生活，虞秋连忙摆摆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留下来吃晚餐。”
　　突然间，虞秋的手臂被约书亚握住，他回过头，面色晦暗不明，反问了一遍，“既然晚餐都已经准备好了，虞秋同学可别浪费了啊。”
　　丽贝卡看见虞秋僵住的表情，旋即踩着高跟走上楼梯，拉着虞秋往下走，“既然约书亚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留下来吃晚餐了。”
　　虞秋被丽贝卡拉着走向餐厅，一开始还因为跟不上她的步子而踉跄了几步，但后来适应她的步调后就有些不解地发问：“你没必要生气，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在意你和他有没有关系，你该不会认为我是真的在乎他这个人吧？”丽贝卡对自己这一未婚夫有很清楚的认识，倒不如说她对商业联姻很清楚，“我只不过是需要他所代表家族的支持，至于他本人究竟怎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一点。”
　　“什么？”丽贝卡的红发发梢擦过虞秋的脸颊，痒痒的。
　　“不是你告诉我的么？做自己就好，不为谁而活下去，我到现在似乎明白了一点。”
　　这话……好像是她当初在博物馆的时候对她说的，没想到她还记得，甚至还记在了心里……
　　“只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约书亚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你？”
　　因为丽贝卡走得比较快，约书亚和管家都被她们远远甩在后头，但是出于谨慎丽贝卡说话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声音。
　　丽贝卡的身高比虞秋稍微高一点，她刚才是微微俯身凑近虞秋的耳根说话的。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奇。”虞秋皱皱眉，“我以前还以为他就是想用我来让你生气，但是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除非是你身99Z.L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但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力，他都不缺。”丽贝卡陷入沉思，“你身上究竟有什么是他需要的呢？”
　　“真是奇怪啊，不过你真和他说的那样是被他邀请来的吗？”丽贝卡对虞秋的观察细致入微，从她稍显凌乱的衣角上察觉出端倪以及违和感。
　　事实当然不是被邀请过来的，这本来就是美化过的说辞。
　　实际上说她是被被迫带过来的都不为过，虞秋说：“我在大厦里遇到了点突发情况，醒来以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对了，说起这个，换届大选后来怎么样了？”因为她手边没有任何能够接触外界讯息的机器，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里德和兰瑟他们有没有顺利逃离，如果被政府捉住了那又该怎么办？
　　提到换届大选，丽贝卡脸色一变，带着几分嘲讽，“恐/怖/分/子还没有下落，虽说政府方面再三申明政府正在尽力搜寻嫌疑人，但结果肯定又是不了了之。总而言之，现在城里都乱透了，这次袭击搞得人心惶惶。”
　　听到政府没有捉到犯罪嫌疑人，虞秋稍微安心了点，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她只是皱着眉附和丽贝卡。
　　“而且叔叔也是……明明都告诉过他了不要过来，但他还是到大厦里，调监控的时候发现他出现在嫌疑人曾经出现过的电梯里。”说着说着，丽贝卡极为不满地“啧”了一声，“都是因为这个，他还得要被政府调查，真是给家族丢脸。”
　　出现在嫌疑人曾经出现过的电梯里……
　　丽贝卡的叔叔，那也就是莫尔？
　　在虞秋的印象里那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男人，她一时之间都有点摸不透对方的态度。
　　这时候约书亚终于赶上两人，看见丽贝卡满脸嫌弃，虞秋同样是蹙眉，他都能预料到刚才两人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口舌之争。
　　“怎么？就算是看对方不顺眼，但毕竟也是同学一场，只是吃一顿晚餐也没必要总是摆出这样的表情吧？”约书亚熟练地搬出他那套拱火话术。
　　但这一次显然没有用。
　　丽贝卡斜睨了他一眼，就连虞秋也只是瞥了他一眼。
　　用仿佛看傻子的眼神。


第38章 三十八只毛茸茸   被神明选中的人
　　“据悉, 政府方面表示并未抓捕犯罪嫌疑人，但正在全力搜捕中，还请各位市民放心。”
　　新闻的声音在客厅内回荡, 客厅是空荡荡的，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他的一概没有, 毫无生活气息。
　　莫尔从房间走出, “已经可以确定约书亚是将她带去了兰迪家族的祖宅, 我们得要尽快赶过去以免他转移地点。”
　　这时下一条新闻又跳出，“根据市立医院今日统计，一种新型不知名病毒正在流行, 因感染入院人数高达532例，初步判定没有传染性。如果您出现以下不适症状请立刻到医院进行就医。”
　　这则新闻引起了里99Z.L德的注意，因为发生的时间点实在是太巧合了，前脚换届大选才发生袭击，后脚又发生多人感染新型病毒。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里德说。
　　兰瑟心思都在赶紧去兰迪家族祖宅营救虞秋上，“能有什么奇怪的？人类这么喜欢搞七搞八，弄出新型病毒也是活该。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去就秋秋啊！”
　　里德摇摇头，他将新闻采访中的某个镜头定格，然后指给兰瑟看, “你看，这些人除了病症相似, 还有一点也很相似，就是手臂上都浮现出一个相同的图案。”
　　听里德这么说兰瑟才聚精会神地观察那个镜头, “这更像是图腾啊……”
　　莫尔的表情也不算好看, 他看了看那个图腾，“献祭仪式……一个人恐怕不够……”
　　“等等，那你的意思是？”里德马上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这些人也是被选中的祭品？”
　　“祭品？这么说，祭品不止秋秋一个？”兰瑟着实是没想到约书亚的心思比他想的还要阴暗，“不惜用这么多人的生命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种人可谓是自私又自利。
　　“被选中的祭品身上都会出现这样的图腾，但又该怎样才能阻止他啊。”兰瑟也不像嘴上说的那样完全仇视人类，至少在接触虞秋之后，他对人类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他把这些人都杀死吧？”
　　莫尔思索片刻，“你们知道那位神明的下落吗？”
　　里德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他无法确定莫尔是否真的完全站在他们这边，哪怕他声称自己是虞秋的父亲，但也仅仅是他自己声称。
　　像是看出了里德犹豫的原因，莫尔解释：“当然，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作为既得利益者又怎么会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
　　“因为这个国家病了，病得太严重了，它需要变革。”他说，“也可以理解为，我想要实现安娜的心愿。”
　　“如果你和起/义/军有联系的话，你总应该认识梵琳吧？”里德开始试探莫尔。
　　后者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下，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认识，但她恐怕不想再看见我。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女儿。”
　　“等一下，你是说安娜是梵琳的女儿？”
　　里德从未感觉过一天之内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你说的，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那也是我原本这辈子都打算保守的秘密，但现在事出有因，让你们知道也没关系。”莫尔说。
　　兰瑟开口说：“既然这样，那就告诉你好了，墨涅在梵琳那，既然你认识她，也应该能联系到她吧？”
　　现在事情变得明晰起来，想要阻止约书亚的献祭仪式就需要里德兰瑟还有莫尔等人兵分三路。
　　“兰瑟去医院蹲守，我去兰迪家族找虞秋，至于莫尔先生，墨涅的事就交给99Z.L你了。”里德理性分析当前情况，而后制定出初步计划。
　　但兰瑟还有点不乐意，嘴里嘟嘟囔囔，“为什么要我去看着那群讨厌的人类啊！？我也想第一时间见到秋秋啦！！”
　　“计划就是这样的。”里德说。
　　“里德就是想要第一个见到秋秋对不对啊？”兰瑟撇撇嘴，忽然想起身边站着的莫尔是虞秋的父亲，他碎碎念，“看到没有哦，这家伙可是对秋秋图谋不轨欸！”
　　里德咳嗽一声，“兰瑟你不要乱说。”
　　虽然口头上说着不同意，但到实施计划的时候兰瑟还是听了里德的话乖乖地去医院蹲守。
　　将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好后里德等人先后离开莫尔的私人住宅。
　　*
　　“听说今天城里还爆发了新型病毒，现在医院都已经挤满人了，床位都供不应求。”
　　晚餐期间丽贝卡提起外面的情况，她来约书亚这的时候一路上还看见了不少急救车呼啸而过，红蓝双闪灯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安的气氛在城市内弥漫开来。
　　“新型病毒？这么突然吗？……以前似乎都没有看到爆发的迹象啊。”
　　虞秋皱起眉，她又想起现在不知道在何处的里德和兰瑟，“那病毒具有传染性吗？”
　　“没有。”约书亚抢先一步在丽贝卡回答之前开口，他浅笑着低头用刀叉切割牛排，“没有传染性。”
　　他怎么会在这么笃定？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即便没有抬头约书亚仍然捕捉到了虞秋的疑惑，“因为那些人都是被神明选中的人。”
　　丽贝卡放下刀叉，她感觉约书亚就是在开玩笑，她用餐巾擦拭嘴角，动作优雅，“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还信仰神明。”
　　“我也是最近才开始信的，但对此更了解的应该还要当属虞秋同学了吧？”说完，他将话题矛头直指虞秋。
　　话音落下，丽贝卡的目光转移到虞秋身上，后者握着刀叉的手指屈起。
　　约书亚这么说是因为已经知道墨涅的真实身份了吗？那些住院的人被称之为是被选中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只要她不承认，那么约书亚说再多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虞秋表情冷静，“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认为世界上并没有神明的存在，也许是你那些书看得太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祂叫墨涅对么？”约书亚眯起眼睛，透出一股危险的感觉，“只要能用鲜血献祭，祂就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这不是神明……又是什么？”


第39章 三十九只毛茸茸   掸去肩头玻璃渣……
　　“就是祂将你完好无损地从殖民星球上带回来, 我说的对吗？”约书亚很明显已经了解一切事件始末，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但是祂因为信徒凋零, 早已虚弱得不成样子。”
　　“什么神明？”丽贝卡从虞秋僵硬的表情上读出其中的猫腻，“那不只是一个传说么？”
　　“丽贝卡……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约书亚起身,99Z.L 绕过长桌, 一步步走到虞秋身边, 手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现在在你眼前的，可是那位神明大唯一的信徒啊。”
　　“你一定是疯了。”
　　“我到底有没有疯, 就看虞秋同学是怎么说的吧。”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椅背，发出一阵沉闷而又规律的声响，“虞秋同学你说呢，嗯？”
　　虞秋放下刀叉，根据刚才约书亚所说的话，她基本能确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了，“医院里的病人也是你搞的鬼吧？对外宣称是感染了新型病毒，实则是被选为祭品。但是你难道不知道，这一仪式举行以后……祂会丧失理智么？”
　　先前墨涅就对她说过, 一旦开启仪式，祂就会丧失理智, 而献祭又使其力量充沛，这样作用之下, 极有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灭顶灾难。
　　“而且, 你又想要什么？统治世界？还是为了满足你权力欲/望？”虞秋一字一顿地说，在她看来约书亚作为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少爷，以及未来兰迪家族的家主, 他几乎已经拥有了一切。
　　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想要毁灭世界。
　　就和所有烂俗影视作品里的反派一样，所做的一切就只是出于无趣。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面对的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她甚至于都无从对症下药。
　　“权利？金钱？亦或是……统治世界。”约书亚说，“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我只希望有罪的人受到惩罚。”
　　听到这里，虞秋突然有些想笑，“你这不也包括了你自己么？牺牲别人的性命来实现自己的愿望，你这样也是有罪的。”
　　“是么，或许吧，但你母亲犯下的罪孽也应该让你来偿还。”
　　话语间约书亚一把揪起虞秋的领子，硬生生将她从座位上拎起，“啊……差点忘了，你恐怕连你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吧？”
　　约书亚嘲讽似的笑了笑，“你的母亲就是当年袭击贵族事件里的一员，同时也是所谓起/义/军首领的女儿。”
　　“在那场袭击中无数人丧生，城市遭到大规模破坏，就连我的父母，也在那场灾难中的丧命。”他恶狠狠地怒视虞秋，“而我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吗！？他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人罢了！”
　　约书亚揪住虞秋衣领的时候似乎还顺带抓住了她的一簇头发，他死死地捏住衣领，同时也死死地攥住头发丝，拉扯着她的头皮，痛得她倒吸一口气。
　　“她和起/义/军有关！？”丽贝卡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登的一下站起来，又质问了虞秋一遍，“你是起/义/军的人？”
　　当年那场袭击成为不少人心中的阴霾，哪怕多年过去，仍让人心有余悸，丽贝卡不敢相信地上下打量虞秋，“原本我还以为我们至少还能成为朋友的。”
　　虞秋皱着眉，一记手刀砍向约书亚的手腕，少年吃痛地松开手，她这才得以松口气，而后倒99Z.L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在你看来你的父母或许什么也没有做错，但是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对他人的剥削。”虞秋顿了顿，“更何况，你能保证你的父母当初没有参与兽人实验么？哪怕知道，又为什么不阻止呢？作为旁观者，无动于衷就是同等的施暴。”
　　此时屋外天色已晚，天空中凝聚着一团浓云，夜幕浓重，难见星辰，透出一股压抑的气氛。
　　“闭嘴！”
　　“你看，一旦说到关键的地方，你就会开始逃避，你也不过是将父母的死作为你滥杀无辜的借口。”虞秋一边说一边后退，“或许你还会以为这样做的你是在替天行道，但在我看来你只是自我表现欲过剩了而已。”
　　少年清秀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得狰狞异常，看着就十分渗人，虞秋感觉对方已经走火入魔了。
　　而她刚才的一番话无疑是将多年来的信仰击溃崩塌。
　　说到这地步，已经和撕破脸皮没差了，她保持距离就为了防止对方一个暴起。
　　她应该赶紧离开这里，这样想着，她一个转身冲向大厅，刚才丽贝卡进门的时候她记下了解锁秘密。
　　虽说她是抓住约书亚发愣的空档逃跑的，但少年迅速反应过来，呼叫祖宅里的其他人手。
　　跑在前头的虞秋只能咬紧牙根尽可能加快步子，缩短到达大门口的时间。
　　原来肾上腺素狂飙是这种感觉吗？不光是心脏跳得飞快，就连全身上下平常都没什么作用的肌肉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脚下的动作速度丝毫不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
　　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大脑将所有的精力都分给肉.体，无论是听觉也好，还是其他的感官，都被一定程度地削弱。
　　周围世界就好像被按下静音键，唯一能听到的便是心跳声。
　　终于，大厅出现在她面前，并且逐渐靠近大门口。她在门口前站定，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按下密码。
　　咔哒一声。
　　门打开了，屋外的月光倾泻而入。
　　但就在同一瞬间，她的后脑勺被冰冷的枪/口抵住。
　　约书亚冷声道：“乖乖举起手，否则我也不保证会不会走火。”
　　虞秋的心如坠冰窖，她看似顺从地举起手，但实则在眼角的余光中打量约书亚。
　　该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短短几秒内她的脑海中滑过无数个记忆碎片。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厅的玻璃被人破开，一道身影滚入大厅内，滚落遍地玻璃碎渣。
　　男人起身，风轻云淡地掸去肩头的玻璃渣，一步步向约书亚走去，蓝眸中满是寒意。


第40章 四十只毛茸茸   他一直深爱着你
　　“里德！？”
　　看到来人是谁后虞秋低呼出声, 又趁着约书亚愣神的空档一个肘击将其打倒在地。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约书亚倒地后抬手擦去破损渗出鲜血的嘴角，99Z.L再缓缓站起，直勾勾地看向里德,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啊。”
　　自打从新闻中得知那群没用的政府军没能抓住里德和兰瑟两个兽人后约书亚就明白对方迟早会找上门来，只不过没料到会这么快。
　　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行动效率。
　　“就算是把她救走, 医院里的人依旧会被当成祭品死去。”他不顾嘴角的伤口, 咧嘴笑起来, 笑容阴森，“我的计划是完美的。”
　　虞秋克制住想要再给这个家伙一拳的冲动，她跑到里德身边。
　　当务之急还是从这祖宅离开, 毕竟这是约书亚的地盘，指不定这人还藏着什么阴招正等着他们呢。
　　丽贝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她还是看过新闻的，对通缉令上人的样貌有印象，只是一开始没能将其和虞秋身边的里德联系起来。
　　里德现在没心思去和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约书亚掰扯，他拉着虞秋就往门口走，但无奈大门口早就被守卫围得严严实实，想要从正面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权衡之下，里德又开始考虑其他的路线, 期间约书亚还在神神叨叨。
　　“走这里！”丽贝卡嫌恶似的从约书亚身边走开，作为他的未婚妻对于祖宅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其中就包括不太为人所知的暗道。
　　或许是比起约书亚她现在还是更愿意和看起来更正常的虞秋待在一起，而且虞秋看样子也像是了解事情的真相。
　　“她为什么要帮我们？”里德还有点不解, 因为在他看来, 丽贝卡似乎一直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无论是在星际学院里给虞秋下马威也好，还是极力排挤里德也好，这样的人物现在释放出的善意着实让人一时之间反应不太过来。
　　“这件事还说来话长。”
　　就连虞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能粗略带过。
　　“你就当做是我突然良心发现好了，毕竟我现在才发现约书亚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在前头领路的丽贝卡头也没回。
　　对于她说的这句话里德深表赞同。
　　他们在偌大的豪宅里东拐西拐，弯弯绕绕着来到一扇小门前，丽贝卡扭动把手，不出意外地上了锁，她又不甘心地扭动几下，发现真的被锁住后暗骂了一声。
　　“啧，平常这扇门一直都是没上锁的，今天怎么会上锁了……”丽贝卡不悦地低声嘟哝。
　　看来约书亚口中所说的万全准备也包括了断绝所有后路吧。
　　里德出声，“让我来看看。”
　　接着他上前，看都没看门把手一眼，右手握住门把手稍微一用力，特制金属的门把手瞬间扭曲。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所谓的门锁都变成没用的花里胡哨小伎俩。
　　他很轻易地就推开门，让虞秋先进去，旋即让丽贝卡第二个进去。
　　“这还是人吗？”丽贝卡跟在虞秋后头，还在回忆里德轻描淡写把门锁捏坏的场景，感觉十分迷幻。
　　“准确来说我的确不能99Z.L算是人，但至少我没有想要伤害过谁。”里德听觉灵敏，捕捉到了丽贝卡的碎碎念。
　　丽贝卡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而里德则是在听莫尔说完虞秋的身世后意识到丽贝卡和虞秋在血缘上属于姐妹，他还在考虑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说出来。
　　祖宅的暗道十分拥挤逼仄，三人挤在里面只能侧着身子走，走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光亮。
　　小道连接的是后花园，他们还得避开兰迪家族的佣人顺着小门离开。
　　从豪宅逃离后的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里德身上的通讯器就传来通话提示音。
　　丽贝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她瞪大眼睛看向里德，“要死啊！”
　　“抱歉。”里德接通电话，打过来的是莫尔。
　　“祂已经不见了，梵琳说是被人带走了。”莫尔说，“你找到她了吗？”
　　里德“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还找到了你的侄女。”
　　什么侄女？
　　丽贝卡注意到里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自然而然地发问：“你在和谁通话？”
　　里德也不隐瞒，直说：“和你的叔叔莫尔。”
　　“莫尔叔叔！？”丽贝卡也不知道自己那总是不着调的叔叔怎么会和通缉犯搅和在一起。
　　以为丽贝卡不相信的里德把通讯器递给她，“喏，要不然你听听？”
　　丽贝卡半信半疑地接过通讯器，接过那头的声音正是叔叔莫尔的，她十分惊讶，“叔叔！？您……您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莫尔没想到自己的侄女也会蹚这趟浑水，他揉着太阳穴，又问：“对了，虞秋在你身边吗？”
　　“在的。”丽贝卡抬眼看向虞秋，“您和她是有什么关系吗？”
　　莫尔知道现在不是个公布关系的好时机，但总比一直让侄女蒙在鼓里好，于是他说：“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同时也是你的表姐。”
　　丽贝卡表情僵住，“怎么可能……”
　　“麻烦把通讯器递给虞秋，我有重要的话对她说。”莫尔说。
　　丽贝卡下意识地把通讯器递过去，但大脑还是处于震惊状态的一片空白。
　　虞秋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丽贝卡太夸张了。
　　结果莫尔在通讯器里说的一通话依旧让她也大脑空白，她表情复杂地看向丽贝卡，深呼一口气，强迫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丽贝卡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啊、啊噢……”
　　尴尬的氛围弥漫在两人间。
　　根据莫尔所说的，已经有人暗中将墨涅转移到医院内，不出意料的话医院就会成为祭祀台，而在里面的病患都是祭品，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他们尽可能避开人群，好在有莫尔的帮助，他们有专车接送，开车的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男人，见到虞秋的第一眼就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大小姐，着实让虞秋手足无措。
　　“当初莫尔先生在您失踪后发了疯似的寻找了很99Z.L久，但都无果，渐渐地他也灰心了。”司机说，“但他一直都深爱着您，还有您的母亲。”


第41章 结局   隔壁接档文《真千金不想养人鱼》……
　　司机驱车穿梭在道路间, 这时候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但诡异的是路上空无一人，除了隐约能听见的救护车的声音。
　　一轮夕阳悬在天边, 晕开如鲜血般的殷红，半边天都被染成红色, 透露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虞秋看向车窗外, 毫不夸张的说, 这和世纪末日来临没有什么区别。
　　司机在这时候说话了，“就在几个小时前政府发布了禁止外出的指示，现在看来, 这座城市就和鬼城一样了啊……”
　　看来政府也知道献祭仪式的事情，甚至还可能从中助力了，否则仅凭约书亚一人也很难完成如此庞大而又复杂的仪式。
　　“兰瑟呢？”
　　“我让他在医院蹲守，一旦有情况就向我汇报。”
　　坐在副驾驶座的里德偏头回答虞秋的问题，他接着又补充道：“墨涅有对你说过献祭的事情吗？”
　　虞秋努力回忆和墨涅的对话，祂曾经那么郑重认真地对她说，她是祂唯一的信徒。
　　“祂说过的，我是唯一的信徒，按理来说我在殖民星球上的时候就已经献祭过一次了。”
　　突然间, 一个疯狂却又看似合理的想法在她心中诞生。
　　“有没有献祭两次这种说法？”
　　里德愣了愣，“我没听过这种……”
　　“但是可以尝试不是么？”
　　虞秋打断里德的话, 这时候他们乘坐的车辆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医院的偏门口。
　　医院虽说位于市中心但周围一圈绿化率都极高。
　　就比如他们现下所在的偏门，小径两旁都栽种着梧桐树,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即将消失, 仅剩的微光为这片宁静的区域添上一丝丝的诡异。
　　“麻烦您把她安全送回家。”
　　先下车的虞秋吩咐司机安全护送丽贝卡回家。
　　还没等司机说话，丽贝卡第一个不乐意，脑袋从车窗探出, “虞秋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里奇家族的大小姐，让你受伤的话家族那边就很难交代了啊。”
　　“我说你是认真的还是在阴阳怪气？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家族至上那一套的。”丽贝卡动作迅速地打开车门，再下车，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丽贝卡双手环胸，表情不太自然，“我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道歉完就回家吧。”
　　从莫尔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虞秋只觉得这一切都很戏剧，而看约书亚的样子恐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丽贝卡的关系。
　　姐妹自相残杀，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吧。
　　真是个疯子。
　　虞秋才不会让约书亚如愿以偿，“你以前对我做过的事情可不是轻飘飘的道歉能够解决的，但我现在是以你表姐的身份劝你回去。”
　　丽贝卡是个倔性子，虞秋不想和她纠99Z.L缠太久，最后只能各退一步，她在车内等候，等虞秋安全从医院内出来。
　　“进去的时候要处处留心，医院内的监控系统早就崩溃，所以我也没法知道内部情况。”
　　里德在前面开路，他一半的注意力都落在虞秋身上。
　　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虞秋真的进入医院的时候还是被内部鲜血淋漓的画面冲击得胃部翻涌。
　　洁白的墙壁和青灰色的瓷砖地面上都遍布鲜血，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让人觉得不对劲。
　　虞秋咽了咽口水，里德被浓重的鲜血味刺得眉头蹙起，动物本能告诉他危险就潜藏在暗处。
　　里德牵起虞秋的手径直向楼梯间走去。
　　因为医院早就出于断电状态，电梯无法运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市中心的医院统共有十三层，但是顶楼因为层数不吉利而常年处于无人状态。
　　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就是第十三层。
　　随着里德和虞秋愈发向上走去，周围的光线就愈发昏暗起来，粘稠的暗红色血液从台阶上渗出。
　　无论是这楼梯还是墙面，都像是拥有生命了一般开始向外渗出鲜血，一瞬间他们似乎不是行走在楼梯间，而是在某个生物体的体内。
　　这个想法让虞秋不寒而栗。
　　虞秋不由地加快步子，她不想在这地方过多停留。
　　然而当他们到达第十三层时虞秋的脚步顿时停住。
　　哪怕里德眼疾手快地捂住虞秋的眼睛，但她还是将这幅宛若人间炼狱的画面收入眼底——
　　成百上千尸体弯曲成别扭的姿势一层层地搭建出一座人体祭祀台。
　　虞秋的声音都在颤抖，几乎是要哭出来了，“这里……是地狱吗？”
　　里德的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过了片刻，虞秋平复好心情，不太自然地用手拍拍里德的手，“这需要我来解决。”
　　里德欲言又止，可是看她又这么坚定，他也就收回手，可还是不太放心，“小心一些。”
　　虞秋深吸一口气而后对着里德勉强地笑笑，她小心翼翼地抬脚，走在缝隙间，努力地正视前方不去低头看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
　　尸海中高高垒砌的祭祀台上有一道红光一闪一闪，等虞秋凑近才发现那是类似于心脏的东西在跳动。
　　隔着那层半透明的隔膜，里面蜷缩着的躯体一呼一吸，给人一种下一秒祂就会破膜而出的错觉。
　　虞秋攀上祭祀台，缓慢地半跪下来，她的右手拿着里德给她准备的手/枪，她已经上膛了。
　　而她的左手则是向那祭祀台中央随着呼吸起伏的躯体靠近。
　　手掌才贴上隔膜，承载了那颗遥远星球上亿年历史的回忆如流水般涌入她的大脑。
　　仅凭人类的大脑是无法承受如此强度的精神力，哪怕只是接触一秒，虞秋就已头痛欲裂。
　　“啊啊啊啊——！！”
　　下一秒，她的意识进入那个熟悉的纯白空间，在这里一切物理定99Z.L律都被无视，她悬浮在半空中。
　　墨涅出现在她面前，面色波澜不惊，“还好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你还好吗？”
　　没落星球的神明敛眸，“在你看来我是在走向灭亡，但是在我看来，我是在回归最初。”
　　“可是约书亚想要利用你实现愿望，甚至不惜牺牲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我知道，但是选择权在你手里，你是我唯一的信徒。”墨涅顿了顿，“你可以亲手结束这一切，在还来得及之前。”
　　“这样你也会死的啊……”
　　“对于我来说生死不是绝对的，就如凤凰涅槃重生。”墨涅走到虞秋跟前，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在一切结束后我将送你一份礼物。”
　　*
　　“砰砰砰——！！！”
　　医院外。
　　坐在车内的丽贝卡听见三道枪声从建筑物内传出，她扒拉着的车窗死死盯着偏门出口。
　　不一时浑身鲜血的里德公主抱着陷入昏迷状态的虞秋匆匆从门口跑出。
　　*
　　三个月后，帝国迎来冬天，白雪皑皑抚平三个月前的恐/怖/袭/击留下的疮痍。
　　热特州郊外的废其动物园内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据悉，策划病毒攻击案的主谋约书亚一审被判无期徒刑……”
　　“自三个月前曝光兽人的存在起，立法专家就兽人是否具有人权进行许久讨论，预计在本月出台相关法案……”
　　新闻的声音在客厅内回荡，白发蓝眸男人走到客厅，抬手把新闻声音降低。
　　黑发少女从房间走出，她身上套着一件格外严肃认真的黑西装，“收拾收拾，我们去国会大厦一趟。”
　　“他们终于松口了？”
　　虞秋笑眼盈盈地点点头，“是啊，虽然距离预期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至少经过三个月前的大事件那群贵族元气大伤，虞秋在以里奇家族大小姐的身份进入政坛后大刀阔斧地就弊政进行改革。
　　这时改革已经初见成果。
　　两人一路并行到动物园门口，此时艳阳高照。
　　她回过头，微微眯起眼睛，一切都和她来时的一样，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走吧。”里德牵起她的手。
　　“啊……一起走吧。”
　　虞秋跟上里德的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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